《夜色如雾》 第1章 监牢 牢房,监舍,空无一人的灰白墙壁,铁质玄窗外,是灰蒙蒙的阴霾天空。 细雨迷蒙,间或有几滴飘洒进来,落在一个倚靠在墙角的身影上,削薄瘦弱,背影显得格外萧索,凄凉。 阿枫已经算不清自己在这里待了多少个岁月,究竟有多少天,多少次日升月落,都没能改变自己眼里看到的画面。 孤零零的白墙,白得眩目,白得瘆人,仿佛一张大口,随时随地要将自己吞噬进去。 自己又是为何落到这般境地?阿枫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别人告诉自己的。那个戴着警帽的高个子男人,冷着脸把自己从这间小屋子里叫出来的时候,自己还戴着叮呤当啷的手铐脚镣,茫然地站在墙边,一动也不动。 那男人叫自己——“云枫”。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对,自己到底是谁?从前有过什么经历? 可是,一想到这个问题,阿枫旧忍不住地头痛,神经被抽离似的痛苦,他只好停止思考,用心去抵御那份抽痛,直到呼吸都有些艰难,阿枫在大口喘着粗气的过程中,逐渐将自己从那个问题中拽出来。 不论如何,自己眼下的目标是活着,虽然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上,来到这个地方。 有一次,阿枫被传唤出监牢的时候,偶然间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门口,这才发现,门口顶上有块锃光瓦亮的牌匾,上面印着几个大字:“重刑牢”。 阿枫才隐约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关在牢房里。 狱卒接二连三地押自己出去,进入一个同样四周都是白墙的小房间里,却没有了窗户,整个房间都密不透风,而且极小,进入就有一种逼仄的感觉。 狱卒指使阿枫坐在一张铁椅子上,刚一坐下,阿枫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老实点!”狱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水杯哗啦啦地翻倒。 阿枫心不在焉地瞅着自己被铐住的手腕,一言不发。 狱卒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你都被送到这儿了,也住了这么好几年了,怎么这点觉悟也没有?” 阿枫没有看他,索性闭上了双眼。 狱卒撇着嘴道:“按理说,证据确凿,法院都盖棺定论了,你怎么还不交代呢?现在这零口供的案子也结了不少,你以为你这样抗争到底,我们就不给你执行死刑了么?” 阿枫像是听不懂似的,一动不动,心下却惊涛骇浪。自己竟然已经被判了死刑?可是那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自己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狱卒恨铁不成钢地打量阿枫几眼,叹了口气:“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就走了这条不归路呢?” 狱卒自顾自地念叨了许久,对面瘦削的年轻人一直恹恹地望着桌面上自己的双手,并没看自己一眼。若不是医生鉴定这人耳朵与声带都没有任何问题,狱卒简直都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个聋哑人了。 第2章 被害人家属 二人正隔着一张桌子兀自僵持,忽地高跟鞋踩在地上咚咚咚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在这格外逼仄狭小的空间显得格外刺耳。 伴随着高跟鞋声音一并而来的,还有几个威武雄壮的男声:“女士,您不能进来,这儿是死囚牢,外人不能随便进入的……” 一个尖利刺耳的女声满满的都是不耐烦:“什么外人!老娘的那个死鬼老公被里头那个杀人犯活生生杀害,活着,一刀刀凌迟!你懂吗?!不到最后一口气,人是不会死的……可怜我老公,辛苦劳碌了大半辈子,被一个杂碎毁了!一切全毁了!老娘不来你们这儿讨个公道,你叫老娘上哪儿说理去?里头那个贱东西,必须死!你们最好不要枪毙他,就按照他对待我老公的手法,让他活着好好受受那个罪!那有多痛,你知道吗?你们懂吗?” 几个男声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抚道:“法律会还给每个清白的人公道,这位女士,您不必担心我们的执行力度。” 几人争执间,声音已经越来越大,一名头发斑白的中年妇女赫然出现在讯问室门口,周围的狱警还想阻拦,那女人头也不回地扔了份文件过去,满是不屑道:“不就是探监凭证吗?给你!别拦着老娘,老娘要好好看看这个杀千刀的狗杂种长什么样!……” 正说着,话音戛然而止,那女人愕然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年轻人。自己想象中的杀人犯,应该是穷凶极恶、凶相毕露、虎背熊腰的粗野男人,没想到眼前之人却是弱不禁风,看着倒像个孩子。 ——对中年妇女而言,他也确实是个孩子,不过19岁,却足够判死刑。 中年妇女只愣了一秒,旋即破口大骂:“好你个小崽子,你毛都没长齐,你敢杀我老公!我杀了你!” 话音未落,妇女劈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手臂一抬,那茶杯便不偏不倚地冲云枫飞去。 杯里的热茶在飞速旋转中已经泼洒出去,但茶杯依然直直冲目标飞去,正对着云枫的脑袋。 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云枫略一偏头,茶杯便贴着自己的鬓角堪堪擦过。 杯角的滚烫依然令云枫皱了皱眉,眸中冰冷一闪即逝,扫在妇女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仇恨,似一条毒蛇的凝视,冰冷而决绝。 中年妇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自己突然有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可是……那怎么可能?眼前之人,明明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 许久,云枫喉结微微动了两下,开口道:“你是谁?” 中年妇女眼睛一瞪,底气又回来了,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幻觉,她正欲发作,云枫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认识你,而且,我也没杀你丈夫。” 妇女大怒:“事到如今,你还狡辩!老娘今天不把你这杂种碎尸万段,老娘就跟你姓!” 妇女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正欲一个巴掌扇过去,左右两边同时有狱警拉住她,那个负责提审云枫的狱警板着脸,面无表情地道:“这位女士,罪犯无论犯下多大的罪,都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而不是被寻仇,那不是他的归宿。好了,带这位女士下去吧。” 其他两个狱警登时架着不甘示弱破口大骂拼命挣扎的中年妇女出了讯问室,只留下云枫皱眉望着房门的方向,狱警却不知为何长出了口气。 他是讨厌老百姓闹事么?云枫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第3章 假死药 讯问室渐渐安静下来,两名狱警重新押着云枫回到了监舍,一进去,阴冷扑面的感觉席卷而来,云枫硬生生地打了个冷颤,喉咙间有些干干涩涩的感觉,胸口发闷,眼前渐渐地有些模糊。 云枫忍不住咳嗽起来,终于有些喘不上气,那股窒息的感觉再次侵袭了自己的脑海。 奇怪,自己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等移开捂着嘴的手,云枫赫然发现,指缝间竟然沾染着点点血迹。 胸口有一种针扎般的剧痛,喉咙也干得仿佛吸不进任何氧气。 云枫的眼角模糊起来,气都喘不过来的绝望,竟逼出了他的泪水,沾湿了眼底,晕染出一片雾色。 周围好像有人在走动,传到云枫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云枫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将手掌蹭到地上擦了擦,直到那抹血迹润入水泥地的灰尘里,云枫才筋疲力竭地摊开手掌,艰难地喘息着,倒在地上。 …… 耳畔渐渐传来熹微的声响,云枫强撑着张开眼帘恢复了一丝气力,皱着眉从地上爬起,微微定了定神,看见不远处的监牢洞口处摆着一菜一汤,还有一小碗米饭,成色还不错,但是再不错,也是普通的白菜和稀汤,并没有什么营养。 米饭就算不是干巴巴的颗粒,对于此时的云枫来说,也还是太硬了点,米粒梗在喉头,有点难以下咽。云枫又咳嗽了几声,就着寡淡无味的汤,才把米饭咽了下去,倚在墙角,缓缓地享受着劫后余生的感觉。 自己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差到如此地步?以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云枫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思维也在虚空中缓缓飘浮,耳畔是绝对的安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轻微地响起,证明自己还活着。 云枫捂住头,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困惑中。 自己是死刑犯,却不用和其他囚犯一样接受劳动改造。难道是监狱方面查到自己得了绝症,特意对自己网开一面么? 不,不可能,自己又不是什么人物,为何会享受特权待遇?周围的人,都巴不得自己死了才甘心。 自己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不就是等死么?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自己就算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啊…… 云枫感到了一丝无可奈何,轻微地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瘦弱的手臂,有些出神。 有很长一段时间,狱警都没来提审自己了。 也对,都已经下了定论,是死刑,那还有什么提审的必要。 云枫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苍白阴郁的面部,那是那样年轻的一张脸,俊俏的容颜,削薄的嘴唇,年纪轻轻,就得死。 自己,这算是英年早逝么?云枫无奈地勾起嘴角,尽力露出一个笑容,却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昏昏然地,坐着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还是那样白花花的墙壁,云枫垂落的手背下却多了一张微小的纸条,纸条的末端打着卷,好像裹着什么。 云枫眸光微微一动,手指灵巧地拨动着,取出了纸卷里的东西——一颗白色的小药丸。 纸上写着几个印刷的黑字:“要活命,吃下去!” 云枫睫毛一凝,便听狱警的大嗓门在监舍外吼起来:“重刑牢的!明天就是你的死刑执行日了,本来性质恶劣,应该立即执行的,偏偏你的律师给你拖了这么好几个月,找各种证据,结果都没法证明你无罪。你还有什么遗言就赶紧写点,趁活着!” 云枫再次无奈地笑笑。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死到临头,没有任何悬念和反转。 自己,并不是人们期待中的好人。而是人人喊打的罪大恶极的囚徒,不管有多年轻,都难逃一死。 云枫看着自己的双手发愣,蓦地瞥见自己攥着的那封信——如果可以称之为信的话,攥得那样用力,都快扯碎了。 云枫连忙松开,无意中翻到了另一面,却看见纸张背面有行极细小的小字——“假死药,副作用极大,可以暂时抑制呼吸和心跳,让法医确诊死亡。” 云枫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这介绍有点似曾相识,虽然自己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可是……自己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么?如果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明天一早,自己就会被毫无疑问地执行死刑,枪决还是注射,自己都不可能再有活命的机会。 这,真的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云枫深深地叹了口气,习惯性地瞥了眼四下无人,抬手便把那枚小药丸送入口中,一扬脖,咽了下去。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没几分钟,睡意便席卷上了大脑,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云枫只来得及想了一下,这药的劲力可真大,便毫无悬念地昏倒在地上。 第4章 乱坟堆 再次醒来时,云枫依稀感到有些颠簸,费力地睁开眼睛,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颜色,像渲染了一片阴沉的纱布。 云枫头脑昏沉沉的,仿佛有千斤重。周围一片死气沉沉,间或夹杂着几声秃鹫的厉啸。 一片腐臭尸体的气息被风裹挟,毫不留情地侵入了云枫的鼻腔,刺鼻,有股死鱼的味道。 云枫躺了很久,都不知道有多久,只觉呼呼的风声灌入了自己的耳朵,侵入了自己单薄的衣衫。那衣衫已经破了,不知是哪里碰破的,阴风顺着破洞,吹入了自己的心房。刺骨的冷,砭骨的寒。 云枫被冻得四肢僵硬,浑身发麻,数不清麻了几遍,又被风吹得清醒了几遍,云枫终于从昏沉的寒意中爬起身来,手艰难地撑着地,手掌按着荒废的泥土,周围全是枯草与腐败尸体的气息。 云枫缓了好久,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身处一片乱坟堆里,除了枯草,便是嶙峋的怪石,团团把自己和一大堆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的尸体围在中间,这是一个类似于盆地的所在,几只秃鹫正在贪婪地啄食地上已经开始流脓腐烂的尸体,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挺起脖子高吭几声,声音凄厉嘶哑,刺耳难听,却不知为何,云枫听得有些入神。 良久,他这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扶着石壁站起身,脚下还虚软无力,但是最痛苦的还不是身体,而是脑袋,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让人忍不住想睡觉。 云枫轻轻地苦笑了一下,心想:那个假死药该不会是麻醉药改造的吧?自己都醒了,却还是感觉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原来那个神秘人潜入监狱,就是为了给自己传递保命的方法。 自己应该感激他的。 云枫刚走了两步,头又开始眩晕起来,他不得不扶住石壁,把身体的重心落在石壁上,尽力不让自己摔倒。 神经式的抽痛持续了很久,大脑才渐渐恢复了一点清醒。 云枫死里逃生似的舒了口气,步履蹒跚地沿着石壁往土坡上爬去。 好在,土坡不是很长,饶是如此,云枫也走得疲软且无力,眼前一点一点发黑。 拐过一个小山堆,前面便是一个小镇。 云枫拖着沉重的脚步越走越慢,终于顶不住头脑的昏涨,倒在路边,失去了意识。 …… 很久,很久,久到时间几乎静止。 耳畔传来一双皮鞋踩踏地板的响亮声音,落到发闷发涨的脑海里,却变得模糊且飘浮,仿佛浸透了一层饱满的汁液。 云枫艰难地抬起眼帘,却发现四周都是暗沉沉的,窗帘遮着光,房间却很大,像是酒店里的豪华贵宾房。 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阴霾与沉郁中,朦胧的黄光从窗外透进些许,隔着一层纱帘,显得氤氲如雾。 房间没开灯,一个男人正站在床边,冷冷地背对着自己。 云枫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床上。 这个男人,难道是这间别墅的主人? 云枫微微张口,想说话,喉咙却哑得厉害,发出的声音近似于呻吟。 男人高大的身影微微动了动,转过身来,云枫这才借着那点微弱的黄光,把男人的轮廓看了个大概。 这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脸颊棱角分明,透着刀削斧凿般的刚毅,眉如深沟,眼似鹰隼,嘴唇也是削薄的两片,无处不透着薄情的颜色。 男人穿着一身西装,显得事业有成,西装外却披了一件宽大的黑风衣,带了几分英姿飒爽的不羁之感。 云枫轻微地开口,终于发出了几个音节:“你……是谁?” 男人居高临下地瞥了云枫一眼,眸光里满是不屑,两片嘴唇上下一碰,发出如淬寒冰的声音,听到耳里,携着几分冷冽之感:“慕凌。” 第5章 奸细 云枫试图爬起身来,身体却仿佛有千钧重,被子盖在身上,明明并不是很厚,却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紧紧把自己裹缚其中。 慕凌始终不冷不淡地望着云枫,似乎想从他脸上打量出点什么。 云枫的胸口依然有些闷得难受,吐出了一个字:“你……” 然而,慕凌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撇了撇嘴角,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容更显冷漠,淡淡地说了一句,听到云枫耳朵里却振聋发聩:“你要是想死,就离我家远点,我可不想隔三差五被条子查。” 云枫一瞬间有些难堪,闭上眼去,不去看慕凌。 然而,慕凌的话还是穿透了自己的耳膜,刺得自己心里拔凉:“你险些冻死街头,这又不是数九寒天,也就刚刚入秋而已,你的生命特征却差点就没了。服毒自尽啊?” 说到最后,慕凌的语调格外冰冷,云枫有满腹的言语想解释,话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无所谓地想:“他怎样想,跟自己有何关系?” 这样一想,便也释然了,索性不理那个男人,心头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良久,云枫开始琢磨这个男人的身份。看他这样不羁,随便,还不尊重警察,那应该不会是警方那边的人吧? 云枫无形中松了口气,自己可不想再落到那群狱警手里了,他们若是知道自己没死,还不定怎么抓狂呢,要是疯狂之下再来个地毯式搜查,那自己真的无处藏身了。 正胡思乱想间,一只冰冷的大手忽然钳住了自己的脖颈,扼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云枫的脸色一瞬间涨得通红,血气都冲上脑海,那股如影随形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慕凌凑近到云枫面前,压低了声音,却挡不住嗓音里的凌厉与警觉:“说,你是不是血煞派来的奸细?老实交代,我还能给你个痛快。不然的话……”慕凌狞笑着,神情显出了一分邪恶与两分狰狞,“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这人变脸如此之快,前一秒还无所谓地用聊天的口吻,后一秒就变得如此胁迫感十足,加上手指间的力道,不断地收紧,如铁钳一般。 云枫的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大脑也缺氧窒息难受,可是刚一触及“我是谁”这个念头,大脑中久违的那股刺痛便几乎穿透了自己整个颅腔。 云枫的脸色从通红变得青紫,再然后渐渐苍白下去,眼神也开始涣散,意识消失的前一秒,慕凌止住了手劲,松开了手指,云枫也无力地瘫倒在床头,凌乱的发丝沾染的满是冷汗。 慕凌望着已经昏死过去的云枫,冷笑道:“这样也不说?是个硬骨头。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慕凌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关上,慕凌交代守在门外的部下:“把这东西扔到库房里去,给他点吃的,别让他死了就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要来太岁头上动土!盯紧点,要是他跟外界联络,一定要找出上家,明白吗?有任何消息,不可轻举妄动,及时报告给我,我亲自处理。” 部下面无表情地应道:“是!老大!” 部下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望向房门的方向时,眼角透出了一股如获至宝的狞恶。 嗯,头儿好久没捡新玩具了,这个人,会是头儿的“新宠”么? 第6章 库房 昏暗无光的库房里,云枫悄没声息地趴在冷冰冰的地上,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周围也静悄悄的,仿佛这是一片没有任何人的荒漠,只留云枫在地上苟延残喘。 良久,云枫悠悠醒转,费力地咽下口中的那股腥甜,额头已经痛出一层冷汗。 这里不见光,不见日,就连微弱的月光都照不进来,仿佛是另一个监舍。 云枫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不知被谁换成了棉衣,可是云枫还是冷得发抖。 深不见底的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明。 云枫费力地张口说话,却只有几个音节残缺不全地从喉咙间溢出:“嗯……咳咳……” 捂在口边的手指都在发抖,依然止不住剧烈的呛咳。 云枫跪在地上摸索着,从墙角摸到一扇厚重的大铁门边,却只摸到了一小碗几乎快凉掉的稀粥。 然而,云枫顾不上其他,再不进水,自己的喉咙都快要被灼烧殆尽了。 奇怪的是,稀粥进到口中,竟是略微温热的感觉,好像只有那个碗是凉的。 汩汩的液体流淌,最后一滴饮尽,云枫几近虚脱地叹了口气,手一个没拿稳,碗便从指间滑脱,落在地面上,碎得稀里哗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紧靠着的铁门外,一个粗野的男声大声道:“干什么?老实点!别耍花样!” 云枫皱着眉:“放我出去!” 男声轻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物呢?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 云枫忍着胸口阵阵传来的恶心,咬着牙道:“我要和你们老板谈谈。” 男声有些惊讶:“什么?你要谈什么?老子可以给你转达!” 云枫扶着额头,有些无奈:“他恐怕对我有些误解,我不是他口中的奸细。我都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 男声的语调从轻蔑转到了不屑:“这样啊,那大可不必!头儿并不相信你,你还是省省那个心思。你要是想活命,就赶紧联系你的领导,让他派人马来救你!” 云枫静静地望着黑暗,闭上了眼睛。 不过,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和睁开眼睛,并没有什么差别,看到的都是浓重如雾的墨色。 每天,都会有人在云枫睡觉的时候,悄声在库房中放入一点吃食,仅能果腹而已。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差不多有一个月。 云枫从没这样感觉过自己是行尸走肉,活着跟死了都没什么区别。 他跟门外的人交谈,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冷淡,轻蔑。 后来,云枫干脆都不说话了,只静静地坐在黑暗里,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并没有人来救他。 日子如此古井无波,直到一个月后的一个月圆之夜,云枫才破天荒地见到了光明,月亮,还是圆圆的月亮。 看守他的大汉终于把他放了出来,但只允许他出来透透气,不能有其他的想法,哪也去不了。 这一个月,云枫的身体终于有了些许好转,可能是每天没有过度劳累的原因吧。 第7章 挡刀 正站在库房外的墙边,眺望着清冷的月色,忽然一大片黑压压的人马向这边压来。 云枫本能地朝那边望去,竟是一个月都没见的慕凌,这回是穿了完整的一身西装,里面是白衬衫,打扮得纤尘不染,精致如斯。 云枫愣愣地看着那边,忽然发现,慕凌的眼神也朝这边瞟过来。 云枫陡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这是在……看自己? 云枫微微睁大了眼睛,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他,而是略微地带点感激。 他并没有杀掉自己,而是每天给自己一碗饭。 这对于漂泊孤恓的自己来说,已经足够了,足够成为自己的恩人。 尽管他的手段有些偏激。 可是,云枫之前在监牢的时候,遭到的不是暴力,就是饿饭,从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的云枫,自然会对慕凌另眼相看。 云枫咽了一口唾沫,脚步微微移动,朝慕凌那边走去。 看守他的大汉立马警惕非常,一把拗住他的肩臂,厉声道:“你干什么?” 慕凌摆了摆手,示意随从的人不用跟着,倒朝这边迈了两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必。让他过来。” 大汉意犹未尽地松开了云枫,云枫不再停留,径直朝慕凌走去。 慕凌彬彬有礼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云枫,这一个月来,这几近濒死的他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慕凌微笑着问了个扎心的问题:“怎么样,想清楚了么?” 云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迎着他的笑意看过去,对上慕凌的眼神的那一瞬间,云枫忽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念头倏地冲出脑海——“杀了他!” 云枫头痛欲裂,视线在一瞬间模糊起来,在彻底看不清东西之前,却从余光中捕捉到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锋芒毕现,毫不迟疑,裹挟着嗖嗖的劲风,席卷着刺骨的凉意,径直插向慕凌的后背。 云枫瞳孔一缩,在思想来得及反应之前,身体已经冲向了那把匕首,手臂本能地向上抬,想要抓住那把匕首的锋芒,然而浑身却在一瞬间发麻,使不出任何力气,手臂也将抬未抬。 电光火石间,那把匕首已经插入了自己的胸膛,直至没柄。 冰凉的刺痛直刺心房,云枫的大脑又一阵空白,只觉砭骨的寒意从胸腔袭遍了自己全身。 好冷,好冷…… 温热的血汩汩地淌出来,流在慕凌已经被溅落了一身的白衬衫和黑西装上,大片大片地晕染开来,透着刺目的颜色。 一道黑影闪过,一个阴沉如夜鸦啼鸣的声音嘶哑地响起,携着桀桀的怪笑:“你怎么还没杀了他?那就我来!” 这么简单的一句,震醒了呆愣住的慕凌,怀中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搂住那个孱弱的身躯,怀中人的呼吸已经越来越轻,身体也越来越冷。 一切都告诉自己,这个人,处于濒死的绝境。 慕凌的脑中乱成一片,本能地沉声道:“抓住那个刺客,碎尸万段!” 底下人都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急忙张罗着去抓人了。 倒不能说他们反应迟钝,只是方才的刺杀仅仅在五秒之内,训练有素的保镖都没能反应过来,甚至都没看清凶手的举动。却不知,那个孱弱瘦削、病殃殃的少年,是如何及时察觉并舍命挡刀的。 第8章 手术台 紧跟在慕凌身后的管家许飞低声道:“老大,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指不定是想挟恩图报,故意使苦肉计博取您的信任,您切不可轻信了他。” 慕凌打横抱着云枫轻得仿佛没有体重的身躯,感受着怀中人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冷笑道:“你见过哪个人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卧底的?除非,他是死士。不过,他这么年纪轻轻,怎么会想不开干这个。如果真的是,事情就有意思了。” 管家还欲说什么,慕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眼下是救活他。这个人身上有秘密,你没看出来么?” 许飞挑了挑眉,不再言语。 一个黑不见底的地下手术室里,房门被慕凌一脚踹开,木门弹在一边,犹自震颤不已。 正在给一个病人做手术开刀的医生,把胸膛开到一半,硬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手中的手术刀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就这么僵在半空。 耳边传来老大冷酷无情的声音:“不惜一切代价,不能让他死。” 医生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着只剩一口气的人,然而那人却被老大抱在怀中。 自家老大,什么时候抱过别人啊!自己是不是眼瞎了! 慕凌不快地皱了皱眉,语调越发冷厉:“愣着做什么?救人!” 医生一个哆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老大怀中满是鲜血的人儿,小心翼翼,生怕拨动这人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以免更快地让人一命呜呼。 这人已经气若游丝,一张脸庞血色全无,甚至有些透出死人的青白之色。 医生青锋愣了一秒,飞快地说:“他之前受过内伤?” 慕凌不耐地问:“能不能治?” 青锋把云枫放平在手术台上,掰开云枫的眼皮看了看,伸出两指,按了按云枫的脉搏,脸色越发凝重:“他脑子也受过伤。曾经有一根针,沿着他的眼眶插入进去,却不知道这根针的主人到底对他的脑子干了什么。” 慕凌微微皱了皱眉,云枫的脑袋被动过手脚,自己早有猜测,可是针刺进去这事,这倒是自己没料到的,他竟然不是被人喂药,而是被人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伤害了大脑。 慕凌看着青锋娴熟飞快地用止血带按住刀柄的两侧,再徐徐将那把匕首拔出,仿佛漫不经心地问:“能恢复么?他的大脑。” 青锋摇了摇头:“很难。给他动手术的人,一定是个技艺超绝的外科兼脑科医生。就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慕凌的神色也越来越冷,全程旁观着青锋给云枫涌出鲜血的胸膛止血,尽管已经失去了意识,云枫的身体还是因为本能反应而抽搐着,脸上也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青锋只好拿出一支麻醉剂,给他注射进去,他的反应才略微平静些。 慕凌眼里划过一抹厌恶:“就不能用止痛针么?” 青锋低着脑袋,用听诊器按在云枫起伏越来越微弱的心口,轻声道:“这种剧痛,止痛针已经没用了,麻醉剂才能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不至于被痛死。” 慕凌不解道:“为什么?” 青锋平淡地道:“这把匕首,刺伤了他的肺叶,再深一寸,便会刺进他的心脏,他现在就已经没救了。” 第9章 输血 青锋陡然放下听诊器,抬起头,神色严肃地道:“这样不行,他快死了,他失血太过严重,心跳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慕凌铁青着脸,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去血库调血。” 青锋道:“来不及了,他随时都会死。要匹配出适合他的血型,还要把血浆调过来,路上运输都需要时间。” 慕凌咬着牙,自己都没察觉变了音色:“他是什么血型?” 青锋道:“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血型,要调血,还不知道血库里有没有。” 慕凌见青锋有口难言,忽然灵光一闪,咄咄逼人地走近了几步:“跟我一样?” 青锋低垂着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慕凌丝毫没有犹豫,卷起了自己的袖管,斩钉截铁道:“那就用我的。” 身后一直旁观的许飞连忙道:“不行啊!老大!他算什么东西,值得您……” 慕凌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语声里是说不出的坚定:“他很有意思,身上藏着非常多的秘密,我不能让他死。” 许飞并没后退,而是坚定地道:“可是,那个杀手说,这个云枫要杀您!您留着他,是养虎为患!” 慕凌不悦地瞥了许飞一眼:“滚出去。” 许飞悻悻地低着头快速退出,并没任何犹豫。 他知道,在自家老大的地盘上,胆敢违抗老大命令的人,都在遭遇了各种酷刑之后,灰飞烟灭了。 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玩死。 可是,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病秧子,他凭什么?竟让老大对他另眼相看?就因为他为老大挡了一刀么?可是……为老大赴汤蹈火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老大又将谁看在眼里了呢?…… 亮如白昼的手术室里,慕凌疲惫地长出了口气,坐在手术台旁的扶手椅上,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云枫,对青锋道:“他的内伤,能治么?” 青锋一边包扎着云枫的伤口,一边道:“肺叶的损伤,很难,只能慢慢调养,至于能不能恢复,也很难说。他以前受过的伤,拖的时日太久了,而且他体质也不是很好,这样新伤加上旧伤,保他不死就不错了。” “那足够了。”慕凌冷冽的目光一扫而过,再不看床上的那个人。 青锋诧异地挑了挑眉,本以为经过了这一场被挡刀与献血,老大会对这个人另眼相看,怜惜起来,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利用啊。老大的心,一如既往的冰冷,从没有为任何人打开过。 躺在床上的那位,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 慕凌等青锋把云枫包扎完毕,站起身来,作势欲走:“没什么事的话,就把他送到我的房间吧,我亲自看着他。” 青锋终于忍不住道:“他刚动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要是伤口再裂开,很容易一命呜呼的。” 慕凌冷哼一声:“所以你也守在门外,这段时间,一定要看好了他。看看他到底是假死,还是真的一心拼了命也要保护我。” 青锋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那个病人,被我做手术开了一半胸的病人,他……他死了。” 慕凌眼都没眨一下:“算他运气不好,埋了吧。” 青锋微微有些心寒,那可是老大的部下啊,不管地位如何低微,那都算是自己人,老大对自己人竟然还如此无情,这么多年,毫无改变。 第10章 药剂 慕凌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微微侧脸问:“他体内的药剂,检测出是什么了么?” 青锋道:“m镇痛剂。” 慕凌有些艰难地道:“你不给他打止痛针,是不是这些都不起作用了?” 青锋微微点了点头:“他以前,很显然遭受过很多次这样剧痛的折磨,如果不是这样,也不至于频繁使用镇痛剂,导致他体内,出现了一定的耐药性。也不知道他以前,究竟经历过多少非人的折磨。” 慕凌脱口而出:“有没有可能,是他自愿的?” 青锋微微睁大眼睛:“什么?” 慕凌很快地改口:“没什么。” 青锋道:“其实,我不给他打止痛针,是不想再刺激到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东西的普通剂量都能让他陷入假死的境地,可能是和他身体的被改造有关。给他送药的人,很显然对他的身体状况一清二楚,才能把剂量拿捏得如此精准。这东西再多两三毫克,都能过度抑制他的中枢神经,让他真的死亡。” 慕凌的脸色越来越冰冷:“很显然,幕后之人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青锋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或许,止痛剂里还掺杂了一些其他的物质,但是被他消化掉了,导致我没有检测出来。这东西才是真正可以导致他假死的源头。” 慕凌道:“那为什么还要加止痛剂呢?” 青锋道:“或许是他对这种药剂有依赖性吧。如果长期不摄入,他真的会死。” 慕凌咬着牙:“那些人真是丧心病狂。” 青锋试探性地问道:“头儿,那我要不要也去收集一些,以防万一?” 慕凌头也不回地走到门边,语气里有种恶狠狠的意味,一把拉开了门,只说了一个字:“行。” 说完,慕凌大踏步走出了手术室,心里只觉无比的压抑,对那个神秘的组织更加愤恨。 …… 朦胧的月光经过窗边纱帘的过滤,透进的光线明明不是很强烈,照在云枫眼皮上,却让他感到无比刺眼。 云枫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眼前也一阵一阵地闪过千奇百怪的图案,朦胧的黑影在自己眼前氤氲晃荡,仿佛鬼影一般,带给人瑟瑟的寒意。 更加冰冷的寒意从手腕上袭来,云枫略微一动身体,胸口便传来铺天盖地的针扎般的剧痛,一瞬间袭得云枫差点又昏死过去。 云枫咬着牙,艰难地呼吸着,轻微晃动手腕,终于感觉出了手腕上扣着的,竟是一个熟悉的家伙什。 ——一只手铐,铐住了自己的左手。 手铐连接的锁链不知道拴在哪里,估计也是在床边吧。 云枫皱着眉,喘息着打量着这个房间。 自己,竟然又回来了。这里是慕凌的卧房。 就算只是几个细微的移动,云枫也掣得满头冷汗,只得躺平了,一动不动。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皱眉望着自己这边,快步朝自己走来。 云枫艰难地看着这个男人,本就费力的呼吸渐渐有些喘不上气,眼神也一点点涣散无光。 慕凌用手背探了一下云枫的额头,勾着嘴角冷笑道:“听说你想挟恩图报?如果你认为住到这里是你的幸运。那你错了。” 慕凌微微低下身子,凑到云枫耳边,低沉地一字一顿道:“这里,是恶魔的巢穴。” 云枫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心脏转而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腔,憋得自己脑中有一瞬间的缺氧。 慕凌满意地看着云枫的反应,笑了笑:“你如果不想活了,不用这样折磨自己,告诉我,我来代劳,保证让你满意。” 云枫好不容易挺过那一阵晕眩,面无表情地轻轻道:“你不是想让我死,你想让我生不如死。” 慕凌冷笑一下:“你不就喜欢别人折磨你么?” 云枫有感觉到一瞬间的无力,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慕凌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云枫额头的冷汗:“正常人,谁会让一个组织把自己搞成这样?” 云枫本能地道:“什么组织?” 慕凌凝视了他一秒钟,移开视线,盯着他瘦削的脖颈,那里有他洁白如玉的锁骨。 二人静了一秒钟,随即,云枫感觉到,锁骨上边的方向传来牙咬的刺痛。 云枫皱着眉,忍着这一切,直到慕凌从自己胸膛上移开。 慕凌看着云枫脖颈旁自己咬下的牙印,不轻,但很明显。 慕凌道:“你发现了么?” 云枫皱眉:“什么?” 慕凌:“你有凝血障碍,你受了伤,比旁人更难愈合。” 云枫挑眉:“那又如何?” 慕凌冷笑道:“意思就是,你别老想让自己受伤,一不留神就会把自己玩死。” 云枫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直到那片巨大的阴影从自己身上移开,走出几步,回到了房门的方向,“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第11章 温情 半夜,房门又悄然打开,一条黑影径直迈向床边,从靠窗的那一侧上床,背对着云枫,一声不吭地躺在那里。 云枫睁眼望着一旁躺卧的男人,忽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是男人身上特有的体温。 云枫浑身打着哆嗦,就算盖着厚厚的羽绒被,依然掩不住发自骨髓的寒冷。 云枫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一点,靠近了慕凌几分,就差紧贴在慕凌背上。 温暖的热气灼烧着自己,如火炉一般,就算自己是飞蛾扑火,明知必死无疑,依然义无反顾。 躺倒的慕凌也没有睡着,听着身后之人窸窸窣窣的动静,尽管非常轻微,但是对于耳力超绝的慕凌来说,身后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听觉。 慕凌没有动,云枫也没有动,二人保持着这个姿势,睡了一整晚。 难得平安的一夜。 第二日,慕凌起床时,转身回头探了探云枫的额头,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热,而是触手可及的冰冷。 慕凌暗自松了口气。发烧可就不好了,要是烧坏了脑子,就没有任何研究的价值了。 慕凌叹了口气,没有惊动云枫,轻轻地下地,走到门边的时候,云枫忽然喃喃地开口:“别走。”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扑面而来,慕凌鬼使神差地走到床边,俯身抱住了云枫瘦骨嶙峋的身子,在他额头亲吻了一下,在他耳边低语道:“你不能乱跑,等我回来。” 说完,慕凌也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又起身离开了。 云枫迷迷糊糊地睡着,大中午才醒,稍微一转身,便被手铐牵绊住。 云枫在自己鞋底拆下一根细铁丝,伸进了手铐锁眼里,轻车熟路地转动几下,锁便“啪嗒”一声开了。 云枫面无表情地爬起身,走到窗边,扭开窗户的锁,推开巨大的落地窗,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落在地上的时候,云枫被惯性本能冲击产生了极大的震荡,身体晃了一晃,胸口血气翻涌。 尽管这里只是二楼,可是依照云枫现在的体质,也足够给他造成伤害了。 云枫用纸巾捂着嘴,呕出呛到喉边的一口血,慢慢地支撑起身子,打量着周围的街道。 这所别墅,自己所在的房子直接临街,自己才能这样不受阻拦地跳下来。 此地,不宜久留。 云枫忍住了那股眩晕,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大街对面更僻静的地方走去,走了大约一公里,进入一条狭窄的小巷,云枫走到另一头,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钻入车里。 司机瞥了一眼这个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瘦弱少年,问道:“上哪儿去?” 云枫在身上翻翻找找,摸出了那张藏在裤兜里的纸片,尽管都快扯碎了,依然可以分辨出背面左上角那微不可查的两行小字——天上人间505。 云枫平静地道:“天上人间。” 司机眼神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勾起嘴角道:“好地方啊。” 云枫冷淡地“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这张纸条的主人,一定有话对自己说。自己也是时候顺藤摸瓜,查清事情的整个发展过程了。 或许,可以问出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 云枫可不想平白无故地遭受一场牢狱之灾。比起被设计的不甘,云枫更不愿成为一个无知无觉的蠢货。 第12章 天上人间 司机一路把车开得如同飞起,然而却巧妙地规避了各种红灯,也是抄的近路,15分钟不到就到了。 司机笑脸相迎:“老板,到了。” 云枫从怀中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司机手边,拧开车门下了车。 这一路的颠簸,令云枫的胸口又被震荡得难受,忍不住捂住嘴咳嗽了几声,看也不看手中丝丝的血迹,抽出纸巾随便擦了擦,便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皱着眉走进了右手边挂着五颜六色光芒招牌的“天上人间”。 里面沸腾的热闹让云枫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同时也震得他耳膜嗡嗡轰鸣,刺耳的音乐令他又一阵头晕。 云枫扶着一张空着的桌沿缓了缓神,一个打扮得十分精致的女孩子穿着超短裙走过来,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酥胸半掩,迷离的眼神含着水雾望着云枫,娇滴滴地轻启朱唇:“您好!欢迎光临!请问贵客有预约吗?” 云枫微弱的声音轻轻响起:“505。” 长发女孩立马冲他鞠了一躬,尊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 云枫从她的神色中判断,505一定是一个超级豪华的贵宾间,不然她不至于对自己肃然起敬。 自己要面对的这位,恐怕是大有来头,不然哪舍得一掷千金去开房。 更何况,很多豪华贵宾间,是需要办最高等级的会员黑卡才能进的。 云枫跟着女孩穿过了嘈杂的人群,进入直达五楼的贵宾专属电梯,一出电梯,扑面的豪华感便无处不在。 整层楼的长廊地板都铺着丝绒特质的酒红色地毯,走廊尽头的窗帘厚厚地拉着,遮住了白天的刺眼光线,一点也不透光。 长廊里天花板上挂着吸顶灯,暖黄色的光晕映衬得整个五楼都很高级。 云枫喉咙里再次痒得难受,忍不住再次咳嗽了几声。 女孩非常体贴地说:“贵客需要我们给您备药吗?我们这里常用药什么都有。” 云枫调节着紊乱的气息,尽量平静地道:“不必。” 自己这身体状况,并不是寻常的药能应付得了的。 女孩识趣地点点头,接着热情地引路,好在没走多久就到了,女孩轻轻敲了敲门,娇滴滴的声音妩媚地响起:“老板,您要的人到了。” 云枫忽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你们这里有监控么?” 女孩回过头,冲云枫嫣然一笑:“没有的,我们都是绝对保护客人的隐私,您放心来我们这里,没有任何人会泄露您的行踪。” 云枫点了点头,看着那扇黑金色的厚重雕花木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女孩恭敬地鞠了一躬,便退下了。 待看清站在门边笑意盈盈的人时,云枫心头如遭重击。这股感觉,似曾相识! 门里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精致的五官,灵动的眉眼,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仿佛能穿透云枫的内心。 云枫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后退一步,少女却微笑着迎上来,一把抓住云枫的手腕,柔声道:“跑什么?进来坐。” 此时的云枫根本无力反抗,轻而易举就被少女拉了进去。 第13章 少女 豪华贵宾间里是昏黄暧昧的暖光,映衬得云枫的面色显得不那么苍白。 少女把云枫拉到房间左侧的大床上坐下,床上铺着雪白色的床单,以及厚厚的被褥。 少女歪头看着云枫,捏了捏他的手指:“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云枫冷冰冰地道:“是你给我送的假死药?” 少女有些莫名其妙:“不然呢?你以为还有谁?我可是你的专属医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云枫不为所动,眼神里划过一抹凌厉,抽出了被少女按在掌心的手:“为什么?” 少女仔细观察着云枫的面色,忽然一把扯开了云枫的棉衣,露出了里面的白秋衣,上面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云枫还没来得及反抗,少女又以飞快的动作掀开了那件碍事的秋衣,里面赫然是层层叠叠的绷带,间隙间依稀渗出血迹。 少女看了一眼云枫,把纤细小巧的手掌按在他的心口,有些嗔怪地道:“你为什么要给他挡刀?一定很痛吧?” 云枫蹙眉,转开身子:“别碰我。” 少女吐了吐舌头:“我是在救你哎!” 云枫咄咄逼人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扔给慕凌?” 少女嘟起小嘴,非常委屈地道:“不是我扔的。” 说着,少女倾身拨开云枫的头发,身上栀子花的气息整个笼罩住了云枫。 可是,云枫却只觉得刺鼻,那股恶心的感觉再次蔓上心头,咳嗽了几声,身体都被胸腔的剧痛掣得颤抖。 少女检查了一番云枫的头颅,发现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低下头看着云枫惨白的脸色,从身后的古朴的黑金木桌上端过一杯水,递到云枫唇边,循循善诱道:“喝口水吧,一路走来肯定很渴了吧。” 云枫下意识地接过水杯,啜饮一小口,咳嗽竟然神奇地止住了,整个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少女再次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轻声在云枫耳边道:“告诉我,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云枫的意识仿佛飘在半空中,眼神迷离,思绪也仿佛飘在云端:“没有,他不信任我。他怀疑我是奸细。” “这样啊。”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快振作起来,轻轻抚摸着云枫的青丝,轻轻笑道,“不要紧,我有办法。” 云枫没有说话。仿佛少女不问话,他便停止了思考。 少女从袖管里取出一支针管,拍拍云枫的脑袋,温柔地道:“不是你不够好,是他克制力太过强大。” 云枫“嗯”了一声,肩膀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少女又掏出一支棉球,蘸了碘伏,迅速擦了擦云枫脖颈旁淡青色的静脉血管上的皮肤,右手拿着针管,左手飞快地调配着桌上的各种粉末,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挑拣一番,选了几种粉末撒进针管里,轻轻摇匀了,对准云枫的静脉便扎了下去。 云枫只觉脖颈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很快便没有感觉了。 少女的手法干净利落,云枫几乎没有出一滴血,就全数被她用棉球挡了回去,按在他脖颈上,静静等着液体被云枫完全吸收。 少女想起什么,又凑到云枫耳边轻声道:“醒来吧,记住,你刚才什么都没有对我说。” 第14章 栀子花 一声令下,云枫才从仿佛梦游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涣散的目光也有了焦距。 少女取下棉球,小心用另一个棉球擦拭着云枫脖颈上的碘伏。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云枫忽然开口道:“你给我打的什么?” 少女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模样,娇憨地笑着道:“让你舒服的好东西。” 云枫咬着牙:“你!” 少女连忙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帮帮你吗?帮忙让慕凌爱上你。不然他每天折磨你,也不是办法。他差点把你掐死吧?” 云枫眼中的怀疑丝毫不减:“谁告诉你的?” 少女指了指云枫的脖子:“喏,很明显啊,或许你们常人看不出来,对我来说,这样的掐痕已经很明显了。” 云枫“嗯”了一声,静静地闻着空气中的那股栀子花香。 很奇怪,这时候的栀子花香,竟然一点也不刺鼻了,闻起来反而舒适,令人安宁。 让人忍不住,想在少女身边待久一点,再久一点。 少女指了指床铺,巧笑嫣然:“来都来了,你真的不打算躺下来睡一觉吗?” 云枫有些难以启齿,低垂下眉眼,不知如何开口。 少女轻笑着凑近了,掰过云枫的肩头,耳语般地道:“我知道你喜欢我身上这股味道。我告诉你,这是我的体香。你要是喜欢,我随时都是你的,独属于你一个人的。” 云枫猛地移开身子,警惕地盯着少女,喘息声都快了几分。 少女凝望着云枫的眼睛,诚恳地道:“你知道,你不能离开我太久的。所以,你要记得经常来看看我。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办完了这件事,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永远不用再忍受那种痛苦了,好不好?” 云枫盯着少女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那件事,是指杀了他么?” 少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你还是和从前一如既往地敏锐。” 云枫咬着牙,问出了那个最想知道的问题:“我从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奇怪的是,这次脑内却没有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云枫得以平静地回想这个问题。可惜的是,脑内还是一片空白。 少女沉吟着,伸出手,按在云枫手背上,默不作声。 云枫静静地感受着二人的心跳,自从醒来时,从没感觉过如此的宁定与祥和。 可是,潜意识却告诉自己,这一切平静的表象之下,透露着无穷无尽的杀机。 云枫耐心地等少女回答这个问题,少女却抬起头,直视着云枫的眼睛,有些迫切地问道:“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云枫摇了摇头,大脑再次感到一阵眩晕。 少女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说:“我叫阿怜。你若是想找我,可以到这儿来找我。” 少女扶着昏昏沉沉的云枫,来到门边按了指纹,轻轻道:“这道门,其实不止房卡也能开,只要你来,它随时都为你敞开。无论你想要什么,这里都能给你。哪怕……哪怕你想要我,我也可以把自己给你。” 少女说到后来,已经满面通红,云枫却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少女费力地把云枫架到床边,扶着他躺上去,自顾自道:“都说了,你坚持不住的。好好睡一觉,一切等明天再说。” 说着,少女也躺在了云枫身边,给他盖好被子,关闭了屋内唯一的电源。 房间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第15章 催眠与反催眠 第二天一大早,少女便睁开了眼睛,躺在身边的人却丝毫没有动静。 少女凝视着他憔悴的面容,可就连睡眠都是这么俊朗。 如果……他不遭受那些折磨就好了,他永远会是一个光芒四射的天才,那样恣意洒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过的也会是上流社会的生活。 可是他现在,却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只有依靠自己,才能过活。 少女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沾湿了眼眶。 自己,只是不想让他死而已。 少女轻轻地为眼前俊俏的少年整理着鬓角的乱发,就算这样的触碰,少年也依旧没有醒。 阿怜忽然冒出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要了他,他也不会有任何反抗,醒来后,出于责任感,他也不会再对自己这样排斥。 ……说不定,会接受自己的追求? 可是,那样的话,自己就是趁人之危了,而且他,内心里也一定不愿意的。 他并不喜欢自己,少女知道,他只是无法离开自己而已,仅此而已。 少女苦笑着,没有去惊动昏睡的云枫,而是坐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他。 这一去,会发生什么,自己都知道。 怎么就这样甘愿把他送入虎口呢? 可是,如果不这样,他永远都不会被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接受。那么,他也会永远遭受着数不清的白眼和折磨,他永远得不到真正的救赎。 少女想着想着,竟无声地哭泣起来,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裤腿,沁得自己心里发凉。 …… 云枫一直睡到了下午,都快夕阳西下时,他才从沉沉的梦境中睁开眼睛,疲惫的感觉无处不在。 阿怜坐在自己身边,轻声说:“阿枫,你去吧。你该回到他身边去。” 云枫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眼神里都是冷漠。 少女把一个乳白色的小药瓶塞进了云枫内衣的口袋里,温柔地道:“若是痛得受不住了,它可以救急。” 云枫没有反抗,仿佛自暴自弃了,听天由命地任由少女摆布自己。 阿怜把云枫扶了起来,怜爱地望着他:“要我送送你么?” “不用了。”云枫惊醒似的,陡然拒绝,挣脱了少女柔软的臂弯,强撑着身体,一步步走向房门的方向。 少女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依依不舍地道:“记得来看我。” 云枫头也不回地拉开了房门,没有一丝犹豫地走了出去。 门外没有人,昏黄的长廊一如刚来时的颜色,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可是云枫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云枫沿着墙壁,走到了电梯旁边,下楼之后,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淡淡地报出了擎天小区的地址。 车子开得飞快,云枫的思绪也渐渐飘忽。方才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没错,他并没有被少女催眠,而是一直保持清醒,一直在配合她演戏。 自己太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这样保留自己的意识,少女的催眠便并不是循循善诱,而是时刻在攻击着自己的潜意识。 自己还要保持清醒,思维便难免受到伤害。 有一句话说得好,无知无觉是不会有痛苦的。 云枫,则恰恰相反。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第16章 致命的诱惑 云枫捂着昏沉杂乱如麻的脑袋,一点点拾取那些凌乱的信息,渐渐得出了一个结论——少女指使自己杀掉慕凌! 还有,那股栀子花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根本无法抵挡那种诱惑,会忍不住地靠近。 关于慕凌会遭到来自不明势力的暗杀这件事,自己有必要告诉慕凌,让他加强戒备。 云枫咬着牙,拼命抵挡着阵阵传来的睡意,好不容易捱到司机把车子停在了擎天小区门外,云枫付了钱,刚一下车,便被几个黑衣保镖按住了肩膀。 云枫被按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一个保镖冷冷地道:“老大要见你。” 接着,没有二话,几人前后簇拥着,押着云枫来到慕凌的卧室。 门开了,慕凌站在门边,冷冽地看着门外的推推搡搡。 云枫看见慕凌时,舒了口气,连忙开口:“有人要害你,你听我说……” 慕凌一把揪住云枫胸前的衣襟,把他拽进房间,冲门外的保镖冷声道:“都出去吧。” 说着,慕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云枫被衣襟揪起的领口扯得勒住了脖颈,显出淡淡的青紫色。 慕凌的声音蕴藏着暴怒:“你竟敢去那种地方!你不要命了!” 云枫脑中“轰”的一声。他是怎么如此快就知道的?自己的一切行踪,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吗? 慕凌冷冷地盯着云枫的脖颈,极尽讽刺地道:“哦,你还嫌不够刺激,还要找小姐,嗯?” 云枫本能地道:“她不是小姐。” 然而,这句话说完,慕凌的脸色更铁青了。 慕凌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真是自甘堕落!” 慕凌一把将云枫推倒在软和的大床上,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撞到伤口,云枫呻吟一声,胸口的伤痕再次裂开,殷红的血迹渗透出来。 一股若有若无的甜味飘散在房间的空气中,慕凌忽觉全身燥热,震惊地后退一步,不可思议道:“你……你还给我下药!” 云枫被撞得晕头转向,呢喃着:“我没有……” “既然如此。”慕凌越来越感觉眼前这人不可理喻。原始的欲望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大脑,令他丧失了一切理智,愤怒地扯开云枫单薄的衣衫,露出里面玷染着层层血迹的绷带,“既然你如此不知死活,我也可以成全你。我就很好奇,你这样的身体,到底是如何和小姐待一天一夜的。” 慕凌毫不迟疑地扯开了自己的西装。 眼前之人仿佛致命的诱惑,甜蜜的毒药,明知道他别有居心,自己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上去,仿佛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那一晚,是癫狂而凌乱的一晚,慕凌根本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克制与顾忌,只是欲把趴在床上的这个人揉碎,撕裂,拆骨入腹,吃干抹净。 躺在床上的云枫,也时而清醒,时而昏乱,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而是一件可以任人摆布的玩具。 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支离破碎的行尸走肉。 挣扎,痛苦,求饶,都变得无力且绝望。 漫长的夜色仿如鬼魂的梦魇。 永远望不到尽头。 第17章 浴室 第二天,云枫遍体鳞伤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若不是还有鼻息,慕凌都要怀疑,这人都已经死了。 慕凌捂着脑袋,只觉昨晚的一切都非常荒唐,以至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心中竟第一次有了逃离的念头。 慕凌不敢再看云枫身上纵横交错的痕迹,逃也似的飞快地出了房门。 云枫醒来的时候,沉重的眼皮仿佛有千钧重,胸口滞闷的感觉不散反聚,他再也忍不住那种恶心的感觉,挣扎着冲到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呕吐起来。 呕出的有一多半都是血,云枫按下冲刷马桶的按钮,无力地滑落在光滑的地板上,身上黏糊糊的,沾满了两个人的汗液和…… 云枫再一次想吐,喉咙处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云枫虚软无力地拧开了花洒淋浴,让水流冲过自己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洗刷干净这一切罪恶与孽缘。 卫生间内氤氲起朦胧的雾气,以致于云枫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门,一切都在天旋地转的晃荡。 云枫的眼前渐渐出现了重影,刚刚冲洗干净的身体又冒出了一层冷汗。 身体内部传来的虚软无力令他几乎站不起来,良久良久,他才扶着墙壁勉强站起,腿都在颤抖。 云枫剧烈地咳嗽着,心血一阵阵涌出。昨晚折腾得太剧烈了,肺叶的损伤怕是再次裂开了…… 云枫的意识渐渐涣散,一种感觉非常强烈地冲进自己的脑海——“他会死在这里,死在今天!” 云枫拼尽全身力气,翻出内衣里那个秘密缝制的小口袋里的药瓶,倒出一粒白色小药片,在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秒吞了下去。 ……待自己醒来时,慕凌还没有回来,而天色已经擦黑。 云枫疲惫地收起那个小药瓶,筋疲力竭地躺倒在床上,待恢复了些体力,才慢慢地下床收整这一地狼藉。 自己处于意识昏沉的状态时,撞翻的东西,还有浴室那些凌乱的血迹。 那一晚,慕凌没有回来,云枫却几近虚脱。 浴室里,是氤氲的水汽与无尽的空茫。 云枫迈出房门的那一瞬间,登时有一把枪顶住了自己的脑袋。 那个最开始奉命守在房门外看守自己的部下——鬼手正冷冷地盯着自己,枪已经上了膛,拉下了保险。 云枫苦笑着止住了脚步。 鬼手变态的眼神在云枫身上扫来扫去,舔了舔嘴唇,狞笑道:“你不能走。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云枫有些无力地道:“什么?” 鬼手死死盯着云枫的眼睛,不漏过他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我是个万里挑一的狙击手,所以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只要老板一声令下,我就会追杀到你不死不休,直到用子弹结束你的生命。” 云枫淡淡地道:“那你们老板手下,可真是卧龙藏虎。” 说着,云枫皱着眉咳嗽起来,极力忍住张嘴的冲动,硬生生把溢到口边的鲜血咽了下去。 鬼手把玩着枪支,轻蔑地瞥着云枫佝偻的身形:“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出去以后,怕是会死得更快。” 二人正争执间,一道高大的黑影笼罩住了云枫的视线,鬼手登时恭恭敬敬地收起枪支,退到一边:“老板。” 慕凌看了一眼鬼手手中的枪支,微微蹙眉,揽住云枫摇摇欲坠的肩膀,沉声道:“怎么了?” 鬼手厌恶地看着云枫被老板扶住的肩膀,毫不犹豫道:“他想跑!” “哦?”慕凌饶有兴致地低头打量眼前这个面色惨白的人儿,“都这样了,还想跑?” 第18章 甜香 云枫静静地看着走过来的慕凌,没有说话。 慕凌冷峻地看了一眼鬼手,打开门,一把将云枫推了进去,一边冷冷地留下一句话:“下次不要用枪了,走火了就拿你全家老小的命来赔。” 鬼手怔愣地听着,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心头突突直跳。 方才老大释放出的那一瞬压迫感,铺天盖地地压过来,让自己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那是……杀机吗? 老大竟然对自己释放杀机! 就因为里面那个人! 鬼手不禁对里面两人的关系重新思考起来,可能,他们的关系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样。 关上房门,慕凌抵着墙壁,把云枫顶在墙角,形成了一个危险的三角形。 云枫一错不错地看着慕凌的眼睛。 那里面,深不见底,仿佛无边的深渊。 可是,云枫并不感觉恐惧。 慕凌脸色铁青得可怕,几乎要把自己一口吞下,低沉的嗓音裹挟着浓浓的压迫感:“你想去哪儿?” 云枫笑了一下,迎着那样压迫逼人的目光,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慕凌想都没想过的字眼:“去找你。” 慕凌一瞬间直起身子,难以置信地瞪着云枫,音调都抬高了几分:“你骗谁呢!” 云枫继续若无其事地笑着,仿佛没有看到慕凌眸光里的危险嗜血的气息:“没骗你。我……” 忽地,五根手指掐住了云枫纤弱的脖子,扼得他眼冒金星,胸口一瞬间滞闷得无法呼吸。 云枫被逼得泪水流出了眼眶,闭上了眼睛,用气音道:“你若是想杀了我,那就来吧。” 慕凌咬着牙,在云枫彻底窒息前一秒钟松开了他的脖子,眸光里似要喷出火来:“你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还是天上人间的小姐给你下了蛊?” 云枫瘫软在墙边,若不是慕凌的臂膀支撑,他整个身体都会顺着墙根倒下。 云枫气若游丝地道:“我……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你可是我……拼了命救下来的。我自然要看着你……” 慕凌一瞬间气急,斩钉截铁道:“还说你不是挟恩图报!” 云枫似乎放弃了挣扎,在慕凌逼迫的视线与动作下,缓缓道:“你认为是就是吧。” 慕凌缓缓吐出一口气,右手扶着云枫的肩膀,左手抄起他的腿弯,打横抱起他,放在床上。 怀中人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丝毫没有任何的反抗与挣扎。 一到床上,那股甜香再次弥漫开来。 勾动了慕凌心底里最隐秘的欲望。 慕凌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云枫的双唇,那该死的甜蜜仿佛就是从这里逸散出来的。 慕凌含糊不清地道:“告诉我,你都经历了什么?” 可是随着二人扑倒在床上,慕凌似乎失去了一切冷静与克制,胡乱撕扯开二人的衣服。 云枫被折磨得浑身战栗,明明前天晚上已经伤了根基,再度遭受这些,身体仿佛被一条条劈开,自己是鱼肉,而慕凌是砧板。 就算如此,云枫也不忍拒绝他。虽然,自己本身也拒绝不了。 慕凌抚着云枫浸透了冷汗的脑袋,轻声道:“很痛么?那我温柔点。” 慕凌说着便吻住了云枫的嘴唇,一条舌轻车熟路地强行攻入,所到之处,并没有任何抵抗。 慕凌正欣慰于云枫的听话,忽然在舌尖抵达怀中人喉管的时候,品尝到了一丝携带着血腥气的甜味。 电光火石间,慕凌松开了云枫,惊讶地望着他:“你……这是……” 云枫迷离的双眼微微失神,尽力压下身体的不适,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慕凌脑中如遭重击,重新覆上云枫毫无血色的嘴唇,命令道:“张嘴。” 尽管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云枫还是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暴虐与摧残。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如果真的能死在这里,尽管传出去不是非常光彩,自己好歹也得到了解脱。 云枫的世界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仿佛自己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良久,实在太久了,自己都撑不下去了。 忽然,一股温热的液体润进了自己的喉咙,几近枯竭的喉管得到了些许抚慰。 一个低沉的磁性男声在自己耳边道:“跟着我的节奏,慢慢呼吸。” 接着,一股又一股的气流也缓慢地渡进了自己的口腔,经过气管,抵达破损的肺叶,让自己饱经风霜的身体重新获得了安抚与照顾。 云枫沉浸在这样的舒适中很久很久,脑子一片空白,眼皮也疲惫地抬不起来,只觉得一个温暖的怀抱把自己周身全部包裹,让自己冰凉刺骨的躯体一点点升温,不再那样彻骨严寒。 慕凌抱着云枫许久许久,待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稳,慕凌才把云枫小心地放下来,给他盖好被子,指尖抚过他唇畔的血迹,神情更加凝重,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在瞻仰他光芒四射的神只。 第19章 寒冷与灼热 漫无边际的黑暗笼罩在每一个角落,周围是如墨的漆黑,一眼望不到尽头。 仿佛一个冰窖,丝丝缕缕的寒冷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先是接触了皮肤,身体有一瞬间的颤栗,那是冰块贴合肌肤的冷硬感,贴得越紧,他就越有种感觉,这冰块似要黏在自己身上,稍微一错位,便会撕扯开自己的皮肤,让更多的血肉暴露在冰天雪地中,一点一点地冻结,成冰。 没过多久,寒冷便从肌肤迅速侵入,血液流淌得逐渐缓慢,甚至于心跳都渐渐减缓,一开始是冰冷,后来是麻木,再后来是刺骨针扎般的锐痛。 令人巴不得砍断那截肢体,然而寒冷并没有消弭,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继续沿着血管流遍全身,让全身越来越僵硬,终于渗透进骨髓里,带来一股扎透脊髓的刺穿感。 这种感觉直达脑海,连思想都快被冻住了,世界处于一片白茫茫的空荡,一颗心也仿佛被冻结,只是拼尽全力去感受周围暗潮涌动的严寒。 明明没有感觉了,却还是仿佛置身于一片刺骨冰冷的潭底,潭水一点点上涨,直至没顶。 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这种难以言喻但又令人抓狂的冷痛,呼吸也渐渐开始艰难,眼角的天光甚至越来越弱,沉没至黑不见底的深渊。 身体产生了一种无限坠落的感觉,时而又飘忽着挣扎着上升几分,转而又无可挽回地坠下去,一颗心也飘飘忽忽地起伏辗转,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来自何方。 就在身体不断坠落,眼前越来越黑之际,一股灼热的烧灼感滚烫地侵蚀着自己的肌肤,周围如烈焰沸腾的炼狱,一席又一席的热浪扑打在自己脸上,身上,每一个角落都无一幸免,甚至于,他有一种感觉,自己的躯壳都已经被剥开,一颗赤裸裸的心脏直接被数不清的热浪席卷裹缚,无论如何挣扎,颤栗,都难逃火热的缚网。 血液飞快地从冷冻状态转为了化冻,接着便被灼烧殆尽,蒸得口干舌燥,眼角的泪腺也被无处不在的热气摧残得不住战栗,连一滴眼泪都再也淌不出来。 熊熊的火焰噼啪作响,间或夹杂着木柴被灼烧爆起的火星。 碎屑四溅,所到之处,留下一片片红色的星点。令人总觉得,只要这些火星一落地,便会燃起滔天大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焚得面目全非,在不断的烧灼中散成一粒粒尘埃,接着灰飞烟灭。 在这样的寒冰与火热中,没有人会相信有东西可以永恒,一切都稍纵即逝,留不下一点痕迹以做念想。 他感受着自己的思想仿佛脱离了肉体,在空中飘忽,静静地看着身体在一寸一寸地毁灭,飞旋,蒸发,燃烧。 他并不感到恐惧,只是无尽的空茫笼罩住了自己,不想过去,不想未来,亦不想当下。 自己这是死了么?原来灵魂出窍的感觉是这样的。自己不再关心这里是哪,以前怎样,以后怎样。 在绝对的压迫与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不重要的,他只需要静静地看着,感受着自己的毁灭,承受着天地的咆哮,以及灵魂的安详。 第20章 宠物 天光昏暗,夜色深沉,漫无边际的月色荡荡,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洒进来,照在昏睡之人脸上,忽地,人儿动了一动,朦胧地张开了眼帘。 微弱的天光在他眼前止不住地晃荡,方才的一切一切就如亲临其境一般真实。 云枫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飘忽,皱着眉头勉强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角,烫得如一块烙铁。 原来是发烧了啊,难怪方才感觉忽冷忽热的,并不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 云枫暗暗地松了口气,尽管脑子还是昏沉得厉害,他还是试着翻了个身,想坐起来,却听床板“嘎吱”一响,一条宽大的手臂牢牢箍住了自己的腰椎。 云枫一瞬间有些滞闷,偏生此时又浑身没有力气,挣脱不得。 那条手臂如蛇一般,游离向上,越缠越紧,灵巧地伸进了云枫宽薄的睡衣,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那最隐秘的部位,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 云枫浑身哆嗦一下,咬着牙,硬是把那条不老实的手臂从自己睡衣下拽出来,滚烫的指尖一触碰到那柔韧有力的肌肤,登时铺天盖地的清凉便席卷而来。 云枫忍着让自己不去想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试图站起。 这时,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一开口,却是无所谓的调笑语气:“你都烧成这样,要去哪里?” 云枫一瞬间感觉,他看待自己,对待自己的语气,竟与招呼一只宠物没有什么区别。 云枫心下更觉悲凉,明明室内温暖如春,却有萧瑟彻骨的寒意团团把自己包裹,渗透,令自己打心底里地寒冷。 云枫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不关你事。” 说完,云枫便缓缓站起。 可那一下,就被身后之人再次死死箍住腰肢,这次没有再试探,而是毫不犹豫地一把将云枫掀翻在床上。 云枫面色有些发青,冷冷地盯着压制在自己上方的男人。 慕凌按着云枫的下巴,便亲了上去,一边撕扯着云枫的衣服,宽大的睡衣很快被扯得敞开,泄露出了无限的春光。 云枫一触及慕凌的肢体,便止不住地战栗,那股几乎将自己吞噬直至没顶的感觉再次攫住了自己的心脏,令自己一颗心起起伏伏,却无论如何都逃不脱那人构筑的笼子。 云枫的眼角都被逼出泪来,喃喃地骂了句:“你……你是狗吗?” 慕凌狂热地亲吻着云枫的眉梢眼角,不放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角落,语声颇显暧昧:“不都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吗?嗯?” 云枫痛得指尖狠抓,在慕凌背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沙哑着嗓音道:“不是我……” 慕凌玩味地瞅着云枫的眼神:“不是你,那是谁,嗯?” 云枫一瞬间闭了嘴。那个少女还不知道是敌是友,绝不能在此刻轻易透露她的行踪! 慕凌眼睁睁地看着云枫就算被自己折磨得几乎失神,都咬着牙不吐露那女人的一丝一毫信息,只是为了维护那个女人。慕凌不由得心中火起,燃烧的烈焰不仅吞噬了自己的心脏,更波及云枫的全身。 这次并没持续几回合,云枫便被慕凌弄得昏死过去,完全失去了意识。 慕凌这才停下了粗暴的动作,满意地轻抚着云枫额前的乱发,语调非常得意:“这才对嘛。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才肯乖乖听话,不反抗我呢?” 第21章 骤雨 狂风暴雨,天地为之昏暗。月落星沉,唯有自己在淤泥中不断挣扎,虽然无望,无助,无边无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动。 云枫头脑都在昏沉,如浆糊一般,辨不清自己的方向,过去与未来,到底应该去往何方。 前途渺茫,五只指节深深地扣入自己的手腕,传来一阵酸软刺痛的发麻。 云枫疲惫地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皮。 却见慕凌正凌空压在自己上方,眉眼间是数不尽的温柔,指尖却不住用力,死死攥住自己的手腕,不容自己移动分毫。 而自己身上,已然满是汗水。就算已经昏迷许久,感官依然骗不了身体。 喉咙涩涩地发痒,仿佛一片蒸干了所有水源的绿洲,徒留荒漠与无垠的凄凉。 云枫没有看眼前人一眼,只是低垂了眼帘,恹恹地闭目养神。 “起来吃饭吧。”慕凌终于从云枫身上挪开,扶起他的脖颈,温柔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云枫仍是一动未动,仿佛是个死人。 慕凌皱了皱眉头,但很快把那抹不悦的神色散去,端过一碗浓稠的粥,一口一口地喂给云枫,嗓音里是偏执与疯狂:“好好吃吧,吃饱了继续。” 怀中人的神色已然苍白,慕凌却仿佛没有意识到似的,只是喝了一口粥,嘴对嘴地喂给怀中人。 云枫没有反抗,他也没有任何气力反抗,自己全身的所有力气都已经被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掏空了,剩下的只是苟延残喘。 自己之所以不挣脱开这个禽兽的怀抱,并不是自己不想,而是——真的做不到。 身子只稍稍一动,便带动着浑身的神经,痛得令自己几欲晕厥。 算了,反正,自己被他折磨死,也就罢了。 反正,与其活在这样无穷无尽的痛苦里,还不如死去。 死,永远是一种解脱。 这样想来,云枫有些难忍的表情便渐渐释然,长出了口气,微笑着看了眼慕凌,一双桃花目微波含情,削薄的嘴唇轻轻一挑,慕凌一颗本就躁动的心更加被勾得难以忍耐,加上云枫血液的香气对自己的吸引,慕凌便不管不顾地掀开了云枫的衣服,碗也在一瞬间摔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云枫的眼前晃荡着无数光影,家具的摆设都变了形状,心口传来的剧痛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很快传到喉咙口,云枫沉浸在鲜血淋漓的铁锈味中,不禁嘲笑自己的疯狂,就连求死都这么义无反顾。 云枫用力地咽下了那口血,身体的痛楚渐渐也变成了麻木,把所有力气从自己肢体上抽离,让自己成为一具空壳,一个毫无尊严的奴隶。 窗外大雨倾盆,噼里啪啦的雨点击打在窗户上,沿着冰冷的玻璃倾泻而下。 别墅中的大床始终在震动,二人的衣服被丢在床下,拖鞋都纠缠在一起,相互交叠。 窗帘早就拉上了,房内一片昏暗。 慕凌并没有开灯,但是自己在黑暗中都能清晰看到身下人的眉眉眼眼,脸庞轮廓。这让慕凌感到无比的知足,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快感席卷了他的大脑,令他几乎难以思考,只能匍匐在眼前人身上,在他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伤痕,那是自己的标志,是给他的标记,他被自己占有,是自己的所有物,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第22章 玩物 若是能这样死去,云枫希望再也不要活过来。 个中苦楚,不在其中不流泪。 可是,偏偏自己又睁开了眼睛,凝望着天边的一缕微光。 已经黄昏时分了,自己竟不知睡了多久。 痛了醒,醒了痛,就连睡梦中都是一模一样的动作,自己匍匐在他身下,发出难以启齿的呻吟。 这样的画面一出现在脑海,云枫就忍不住地想吐。 自己被男人这样对待,自己雅不愿被男人这样欺负。 自己的清白,在一次次凌虐中消磨殆尽。 唯留下从身到心的疲累与不堪。 云枫静静地听着,周围没有任何动静,那个男人不在家。 云枫静静地趴着,却并未动一丝一毫。 世间的所有五光十色、光怪陆离,都与自己无关。 自己,仿佛游离于这个世间之外的游魂。 茫然地,飘浮在天地之间,静静地查看着浮世纷争,人间百态。 自己,还算是个人么?恐怕,并没有人把自己当人看。 不过一件物品罢了。 云枫长长地吸了口气,坐起身来,浑身骨骼如同散架一般抽痛,头也晕得厉害。 云枫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站起来,慢慢地朝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腿便酸软得发麻,云枫只得倚靠在门框上,缓缓拉开了门。 门外无人,出乎云枫的意料。 恐怕是自己昏迷了太久,门外那个看守都懈怠了,以为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爬起来。 云枫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扶着墙壁,缓解了一下越来越剧烈的头晕,径直朝别墅外走去。 外面是一望无垠的天空,黄昏残阳似血,染红了半边天际,映出血一般的颜色,分外扎眼,刺目。 自己不能待在这里了。自己被下了药,连带着慕凌也难以自控,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 自己再留下去,恐怕都要死在他手里。 那个爆发力极强的男人。 云枫拧着眉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园丁,有清洁工,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仿佛看不见自己似的。 是啊,自己在这里,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不过是他们老大捡回来的玩物罢了。 一股寒冷的凉风刺入自己心里,彻骨的寒凉令云枫如坠冰窟。 云枫咬着牙,坚持着飞快地闪进墙根边的灌木丛里,舒了几口气,沿着墙根处的一处断壁残垣,便翻了出去。 毫无疑问地摔倒在地,震得全身几乎骨裂。 云枫喉头溢出一口血来,云枫拿纸巾仔细地擦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缓缓地,步履蹒跚地,朝远离庄园的方向走出去。 晚风很冷,云枫穿着那件慕凌施舍给自己的棉衣,依然挡不住从骨髓里发出的冰冷。 下体也很难受,自己明明有机会在浴室里冲个澡再出来的,可是,太狼狈了,太恶心了,导致自己一刻都不想在那里待,再待下去,怕是自己真的会疯掉。 云枫穿过热闹的集市,来到一个酒吧,实在走不动了,便进去挑了个靠里的座位坐着。 刚一落座,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风姿绰约的妖娆女人便挺着硕大的胸脯走了过来,腰肢仿佛水蛇一般,朱红的嘴唇撒娇地嘟起,献媚地说道:“帅哥来点什么呀?妹妹可以陪你一起玩。” 云枫淡淡地道:“不用了。” 女人还不罢休,端详着眼前这人苍白瘦削的容颜,咽了口唾沫,舔着嘴唇道:“帅哥你可真好看,要么今儿小妹买单,咱们上包厢里好好玩玩。” 第23章 兄妹 云枫面无表情地看着卡座茶几,并未看女人一眼。 这时,一个窈窈窕窕的长发少女微笑着走了过来,晃着两个一翘一翘的马尾辫,眼波流转,明眸善睐,冲着那意图献媚的女人娇滴滴地说道:“哎呀,你没看这位小哥哥,对你不感兴趣吗?你还死皮赖脸地往人家跟前凑,要不要脸?” 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眼睛一瞪,妆都快气花了,抬起头正要呵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鼠辈,忽然,她呆呆地愣住了。 眼前人竟是那样美好,仿若神仙中人。 只这一眼,女人便知自己不配与她对垒,连忙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盯着脚尖,眼观鼻鼻观心,心中还在震荡不已:“这个人怎么能如此美丽!美得自己都想跪下舔她的鞋尖。这样的人,如果生活在古代,必定是天香国色的皇后之姿吧,没有任何女人能与她相比。” 她纯洁,善良,高贵,优雅,可爱,美艳。如此多的特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令她不由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世界上,竟有如此尤物! 云枫也略略抬了抬眼,眼前的少女一身超短裙,露着不容忽视的白大腿,仿佛瓷砖一般洁白动人,令人不忍在上面添一丝划痕。 她今日穿得暴露,然而并不放荡,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美。 云枫只看了那少女一眼,便低下了头。 少女非常熟练地拉过椅子,坐在云枫旁边,挽着云枫的手臂道:“走吧,咱们去包厢里说话。” 少女的指尖一触及云枫的胳膊,就仿佛施了魔法一般,令云枫感觉,眼前人仿佛一块可口的点心,一口就想把她吞个干净。 云枫毫没犹豫,在少女的搀扶下,缓慢地站起,身子也变得软软的,仿佛不听使唤。 一个强烈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跟她走!跟着她!” 云枫神色略有些迷离,脚步随着少女,进了二楼走廊最里间的一个vip包厢。 徒留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站在原地,震颤不已,好半天都忘了自己要干嘛。 她,她就这么把他带走了?这么动人的帅哥,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了?! 女人这边是不可思议,而云枫被少女领进房里,少女用背顶着门,很快地关上了房门。 云枫看着少女的眼睛,一言不发。 少女牵着云枫的手,把他领到铺着酒红色床垫的大床上,盯着他灰败的容颜,语声里透出几分关切:“我不过没找你不到一个月,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云枫很平静地开口:“我还有多少时间?” 少女咬着牙,几乎哭出声来,半晌忽然破涕为笑:“你不会死的,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云枫淡淡地道:“没有人可以不死。” 少女说着说着又哭了,咬着嘴唇道:“你要是死了,我找他给你陪葬!” 云枫犹豫了一秒,终于丢盔弃甲般地道:“不必,是我自愿的。” 少女脸色“刷”地涨得通红:“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云枫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音变得平淡:“没有爱不爱的,我只是不想亏欠于人。” 少女瞪着眼睛,忽然冒出一句:“那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云枫语气微微一凝,叹了口气:“别闹了,妹妹。” 少女大惊失色:“你!你都想起来了?!” 云枫的语气如一潭死水,听不出一点波澜:“只怪你们的实验不彻底,并没完全抹除我的记忆,而是封存起来了。” 少女愣愣地后退,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云枫看着少女的反应,满意地笑了一下,心中却满是苦涩。 自己的大脑被改造过,而这些,只不过是自己试探少女的说辞。 因为,他发现,自己和少女的眉眉眼眼,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第24章 下药 少女怔怔地凝望着云枫的眉眼,似是要把他瞧穿。 云枫皱着眉头,低垂着头,倚靠在大床边上,脸色忽然变得绯红,呼吸也一点点急促,脑内意识被一个声音完全占据—— “好想,好想要他……” 少女愣愣地站在大床边,尽力站在云枫的面前,用力地大声道:“我就在你面前啊,阿枫,看看我!” 然而,云枫的视线并未落在她身上,意识也陷入了某种程度上的昏沉,鼻子能闻到的,都是少女身上的甜香,此刻,却无比刺鼻,令云枫无限头晕脑胀。 少女咬了咬牙,听着房门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一咬牙,从窗户口翻了出去。 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云枫一眼。 可是,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自己不得不走。 自己亲手下在云枫血液里的药,此时起了相反的效果。 而自己,便成了致命的毒药。 云枫,则将彻底成为插入慕凌集团的一柄尖刀。 可是,还是好不舍啊! 待事情办完,我会与你重逢,咱们便结婚,一生一世不再分离。 少女咬着嘴唇,忍着溢到喉咙口的哽咽,从窗口攀着水管,跳了下去。 稳稳落地,转瞬便消失无踪。 云枫意识越来越昏沉,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 原来,之前的不过是假象罢了。 原来,自己的身体早已都透支殆尽,再也无力回天。 只是……一想起那个人,还是好不甘啊…… 云枫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床脚边沿,呼吸在迅速消散,眼前越来越黑,最后出现在模糊视野里的暗影,竟像极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奇怪,自己怎么会想他呢?自己怎么会看到他呢?一定是幻觉吧,说不定,又是那个所谓的妹妹给自己下了药。 她那儿,不是有一堆稀奇古怪的药物吗? 云枫费力地呼吸着最后一丝氧气,心头陡然浮上一个念头—— “不过,临死前还能再见到这人一面,上天对自己还真是不薄。哪怕只是……虚假的幻影。” 云枫面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也微弱得几乎终止,而矗立在他上方的人影,终于说话了。 他不是幻影,他是真人! 一路追踪赶来的慕凌无措地抱着云枫渐渐冷却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吼道:“你醒醒!你不能死!一切还没说清楚,你……你不能就这样离去!” 吼到后来,慕凌忽然静默了一瞬。难道自己真的只是希望从他嘴里得知真相吗?真相的探查有千百种办法,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这个人呢?还是说……自己,真的舍不得这人离去,自己生命里不能没有这个人! 然而,此时的云枫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根本听不见慕凌的嘶吼,以及,自己的躯体被抱起,倚靠在慕凌怀里,宽大的胸膛仿佛可以为这个漂泊零丁的人儿遮风挡雨。 慕凌毫不迟疑,咬破手腕上的静脉,吮了一口腕间血,削薄的嘴唇贴上云枫毫无血色的唇,分开他的牙关,迅速渡了进去。 慕凌的手掌按在云枫的脖颈后方,保证他的脑袋可以与自己贴合得严丝合缝而不滑落。 云枫的肢体软软地任由慕凌摆弄,此时的他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不会哭,不会笑,不会闹,也不会逃。 可是,慕凌心中却并未起任何一丝邪念,哪怕是一丝的邪念也不曾有。 他满心担忧的,是眼前人的身体。他在乎的,是怀中人的生命。 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这人救活。 嘴对嘴地贴了有十来次,慕凌渐渐感觉怀中人的肢体不再冰凉,而是产生了一丝暖意,呼吸也一点点恢复,只是依然绵长而缓慢,仿佛任何一个重物都能把它击得支离破碎。 三个小时后,慕凌看着怀中人睁开了眼睛。 云枫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无辜地望着慕凌的眼睛,缓缓地开口,嗓音仍有些沙哑:“这是哪?” 慕凌看着云枫的反应,脸色渐渐冷了下去。 果然,对方势力对云枫下了药,而且不止作用于自己,针对自己,更是把云枫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个秘密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云枫有非常大的概率死无葬身之地。 慕凌故作轻松地舒了口气,然而神色却严峻地道:“跟我走。” 说着便一把抱起云枫,朝门外走去。 “你等等。”云枫尽力理着纷乱的思绪,望着慕凌左腕上缠着的一小圈绷带,“你……你手受伤了?发生了什么?我好像……我好像刚刚跟一个女孩在一起。” 刚想到此处,云枫就头痛欲裂,难忍地闭上了眼。 慕凌冷眼看着云枫的反应,语声也是冷冷的:“别想了。现在,跟我走。” 很奇怪,慕凌的声音对自己仿佛有一种刻入骨髓的吸引力,令自己不由自主地听从。 云枫乖乖地任由慕凌抱着,径直抱到了一辆黑色桑塔纳上,司机早已坐在驾驶位上等候多时。 慕凌一上车,怀抱云枫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面无表情地嘱咐司机:“回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司机立马应了一声“是”,一句话也不多问,径直开着车朝公寓疾驰而去。 第25章 沦陷 云枫一路上都被慕凌抱着,倚靠着他坚实的臂膀,被一种难以抑制的甜香吸引,云枫总觉得这股味道似曾相识,可是脑子很晕,什么都想不起来。 慕凌搂着云枫的脑袋,沉声道:“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云枫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空气,视线没有聚焦到任何一点,只是漫无目的地飘浮着。 到了别墅的时候,司机径直把车开到了别墅大门口,慕凌微微蹙眉:“开进去。” 司机有些为难:“老大,进去都是草坪,会压毁的。而且周围有几个园丁,如果让他们看见老大的车大张旗鼓地开进去,估计又会过来问好。那……这位贵客的身份便瞒不住了。” 慕凌冷淡地“嗯”了一声,司机下了驾驶位,拉开车门,慕凌抱着云枫下车,快速地朝离自己最近的别墅侧门走去。 一股风忽地吹来,穿透厚厚的棉衣,渗透进骨髓里。云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 慕凌把怀中人抱得越发紧,径直走进别墅房门,“砰”的一声,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自己身后重重关上。 一进屋,扑面的暖风迎面而来,云枫知道,屋子里有空调。可是,自己的身体还是从底子里透支得厉害,这一股暖风,吹得他更是有些想吐。 云枫忍住喉咙间的发痒,轻轻咳嗽几声,任由慕凌把自己抱到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给他单薄的身躯搭上一层丝绒毯子。 云枫的脸色并没丝毫好转。 很快,一个女仆便把一个移动餐桌推到二人面前,开始给他们飞快地布菜,有荤有素,有汤有饭,一切都无可挑剔。 慕凌冷冽的眉眼里难得显出一丝温柔:“吃吧。” 云枫看着那些美味佳肴,丰盛的满满一桌,堪比接待贵宾的佳馔了。 云枫吸了口气,忍住突如其来的头晕,轻轻地道:“我吃不下。” 慕凌扶着云枫后脖颈的手微微一滞。 云枫倚靠在他的肩头,如耳语般低低地道:“你为什么救我?” 实在不是他不想大声说话,而是实在没力气,全身的力气都在一场又一场荒唐中消耗殆尽,令他维持自己的呼吸都困难。 慕凌沉吟了半晌,吐出一句:“没有为什么。” 云枫无比艰难地开口,嗓音有些滞涩,透着微微的苦意:“你知道,他们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我也不过……不过是他们的一颗棋子罢了。” 说到后来,云枫心绪翻涌,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唇齿间渗出丝丝血迹。 慕凌的心一瞬间痛起来,忽然一把搂住云枫,像是要压抑住他的咳喘,可是怎么也止不住。 怀中人抖得是那么厉害,瘦弱的肩膀一个劲儿地在颤抖,往日清冷的人儿,竟变成了这般不堪,这般无助的模样。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云枫苍白着脸色,费力地抬起疲软无力的脖颈,仰望着慕凌刚毅的容颜,斩钉截铁地道:“让我走。” 慕凌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为什么?” 云枫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仍然喃喃着说出自己心头努力聚集的思想:“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虽然我想不出,他们目的何在。可是……可是……我不应该跟你在一起,不然,他们根本不会让我回到你身边……” 说着说着,云枫的声音已经渐渐低下去,很快就气若游丝,彻底昏了过去。 慕凌按着他的心脏,感受着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要不是为自己挡刀,给肺叶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伤,他至于这么虚弱吗?以致于一直挣扎在生死边缘,随时都可能耗尽生命。他也是不愿意这样的吧,若是他还健康,一定是一个身手了得,风华绝代的人物。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他的过去,但是,自己有一种感觉,他就是那种非常厉害的人物。可是现在,因为自己,他落得了万劫不复的处境,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成了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他也很难受,他也很痛苦,可是,他从未后悔过。从他的神态中,他还是对自己如此迷恋,如此死心塌地。” 慕凌望着怀中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感受不到的人,苍白的脸上全是安详,最后还是对自己的关心,不希望自己卷入这滩浑水的关切。 哪怕这是个局,自己也要跳进去。为了他。为了他。 慕凌毫不犹豫地撕开自己左腕上的绷带,毫不犹豫地在渐渐开始愈合的伤口上咬了下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云枫一直觉得自己的思路在空中飘浮,时而沉入海底,从蔚蓝的天光逐渐变得越来越黑,直至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周围可真黑啊,什么也看不见,四周都潜藏着无数无尽的危机。 时而悬浮在空中,周围是一片白花花的空茫,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人也没有。 一切都是空荡荡的,就如自己的一颗心无处安放。 这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自己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么暖,暖到自己几乎窒息。 好舒服,真的好舒服,真想一辈子,就这样躺在这个人的怀里。 云枫很想睁开眼看看这个人的脸,看看他是谁,可是,头太晕了,眼皮比铅块还沉,根本睁不开眼。 云枫只能本能地依偎在那人怀里,体会着那人特有的甜美气息,自己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就这样沉沦,就这样沦陷。 第26章 地狱 翌日一早,云枫从昏睡的梦呓中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慕凌怀里。 云枫身子微微一颤,脑海中有些混乱,本能的反应竟然是逃离。 自己……怎么又回来了?自己原本是逃出去的,可是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云枫的记忆再次产生了一种被抽离的感觉,可是倚靠在这个人怀里,就让自己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仿佛一定要逃离这里似的。 难道是……他又把自己抓回来了? 云枫试图起身,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这微微的挪动却把本就浅眠的慕凌惊醒了。 慕凌微微低眉,望着怀中不老实的人儿,低声道:“怎么了?” 那口气竟无比熟稔,就仿佛二人是相交多年的情侣。 云枫困惑地望着慕凌,好半天,才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我怎么在这里?” 慕凌眉心微微一蹙:“你想不起来了?” 云枫茫然的表情并不像作假,坚定地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慕凌心中倒吸一口冷气,表面上却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就是你没跑成,被我抓回来了。” 如此避重就轻地一说,果然应了云枫心中猜测。 云枫便不再怀疑有他,只是执拗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慕凌不由得哑然失笑,“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了,你是我的所有物,没有我的允许,你就不能擅离半步。哪怕是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云枫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很快这恨意便消散不见,神色渐渐平淡起来,以一种谈判的口吻道:“你想我留下?” 慕凌若无其事地勾了勾唇:“怎么,有问题吗?” 云枫很平静地道:“我并不认为现在的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价值。” 慕凌挑眉看了云枫半晌,忽然道:“跟我来。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人去帮我动手。” 慕凌拍了拍云枫的肩膀,云枫竟然不可思议地恢复了力气,径直从慕凌身上爬起,下地。 慕凌却并没急着走,而是站在一旁,玩味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他能不能自己走路一般。 云枫看也没看慕凌一眼,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感情:“带路。” 慕凌“噗嗤”一笑:“你都不问问我带你去干什么?” 云枫脚步微微一滞,眼神里再次闪过一丝恨意。 “行了。”慕凌打个响指,径直走到前面带路,“我就不为难你了。跟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无话。 但是慕凌并没有出别墅,云枫也发现一件诡异的事情,这偌大的别墅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就连仆人和保镖都不见了,仿佛这是一座空宅。 奇怪,这房子以前就是这样的吗? 云枫跟着慕凌,在这所别墅里越走越深,进入电梯,云枫敏锐地注意到,其他所有按键都是明亮的绿色,只有地下楼层是暗着的,慕凌拿着一张磁卡在感应栏刷了一下,发出滴的一声,地下十八层的按键刷地亮起,却是诡异的暗紫色。 云枫怔怔地盯着那些按键,忽然问出一句:“其他的怎么都不亮呢?” 慕凌说:“每层地下楼层,都有一张对应的磁卡。你想去看看啊?” 云枫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慕凌却直视着云枫的眼睛,那一贯清澈无瑕的眸子里仿佛透着一抹幽红,神情看似专注,实则茫然,仿佛再一次被抽空了记忆。 慕凌低低地在云枫耳边道:“这次醒来,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云枫神色一收,若无其事地开口:“我以前怎么样?” 慕凌笑了,仿佛漫不经心般道:“你以前啊……” 忽然,慕凌怔住了。是啊,自己也不知道云枫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 自己见到他时,他的记忆就已经受损了,而且人格,也好像并不健全。 云枫好像并未因为这些问题,便对慕凌表现得更亲切,视线始终未落在慕凌身上。 自己这次醒来,脑海中好像失却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记忆,是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对慕凌,却有种本能的恨意,想把他杀之而后快,甚至割肉喝血。 可是,自己并不记得与慕凌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在这件事搞清楚之前,云枫实在不想与眼前人有过多接触,以免自己做出无法挽回的后果。 云枫微微闭上了眼睛,与脑海里那股杀戮的冲动做着抵抗。 慕凌却忽然抚在云枫的头顶,语声里似乎透着一点儿关切:“怎么,又难受了?” 云枫如被蛇咬般浑身一震,后退两步,与慕凌拉开距离,同时也挣脱了那只手的控制范围,警惕地盯着他。 慕凌却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率先走出电梯:“出来吧,到了。” 云枫慢慢走出电梯,眼前的景象却让自己惊呆了。 如果说,自己从没见过地狱,那这一定就是。 如果说,自己觉得被关在监狱便是一种折磨,然而这里的场景,却比监狱还要残酷上千倍。 云枫的视线所及,全都是一个个铁笼,大脑空白了一秒,等到恢复知觉时,才看清眼前的数不清的铁笼里,关着一个个饱经折磨的人,或者说,是半人半鬼的东西。 他们,活得连最卑微的野狗也不如,有的人还能发出惨嚎,有的人嘴里却流下一滴滴的血液,干张着嘴,哀嚎都嚎不出来,估计是被拔去了舌头,割去了声带,或者喉咙口塞着什么东西。 无数人在挣扎,在求饶,在逃跑,在崩溃,在绝望。 然而,没有用。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痛苦,也没有人会来救他们,他们只能在绝望中等死,度过或长或短的余生。 云枫站住了脚步,怔怔地凝望着这些人,眼底的血色一点点浓郁,如同深夜化不开的雾气,渐渐聚集,再也不散。 慕凌回头看了云枫一眼,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点狰狞与邪恶得逞的快意,握住他的手,将他带到离大铁笼形态的监牢更近一点的地方,指着监牢里的墙壁说:“看见里面墙上挂着的那些刑具了吗?那些都是招呼这些人用的,你不用有所顾忌,随便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问出这些人背后的幕后主使,他们的主子,雇佣他们的人,或者委托他们跟我作对的朋友。不管是谁,地位有多高,还是多低,你都给我从他们口中撬出来。或者,谁惹你不高兴了,他们便交由你随意处置,不必汇报我。只是有一点,你的身子,必须由我一个人占有,不能被其他人染指,不然我会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你听明白了吗?” 云枫冷冷地笑了笑,终于抬眼望着慕凌:“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慕凌拍拍云枫的手背:“你一开始就该想到的。毕竟他们叫我老大。” 云枫的手微微一缩,没有再让慕凌触碰,淡淡地道:“为什么是我?你属下那么多。” 慕凌道:“第一,我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留在我身边,我只能让你和我一样双手沾满鲜血。第二,那些属下,并不是最得力的人选,他们只能干些杂活,而真正核心的工作,还是得你这样有灵性的人来做。” 云枫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慕凌把一个对讲机塞到云枫衣袋里:“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我。我有时候也会来看你。不过你别指望着从这里逃出去,这里只有一个出口,电梯,你没有磁卡是出不去的。这里也没有其他集团的人,你不用指望策反我的人来救你出去。那边有个实验室,放着各种毒药和解药,还有一些原料,你可以自己调配,遇到不懂的可以去书架上看书学习,有不少医学知识科普书籍,专业性很强。还有你的饮食,我也会派专人给你带下来。其他的那些卧室卫生间客厅,走廊过去便是,所有设施一应俱全,你不必操心那些事情。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好好替我招呼这些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慕凌大勒勒地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微笑着道:“现在,你先招呼一个给我看看。” 第27章 虎毒不食子 云枫冷淡地看着慕凌,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寒意。 慕凌敲了敲扶手椅,略微挑眉,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挑衅:“怎么,不敢?” 云枫不服输地看着他,嘴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慕凌缓缓起身,走到云枫背后,指着最前面的一个人道:“我说这里所有人,都罪大恶极。你信吗?” 云枫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 慕凌泰若自然地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眼底所见,皆如万丈寒冰,皆是彻骨寒意,嗓音也越发低沉:“这个人,”他随便一指跪在铁笼里挣扎徘徊骨瘦如柴的老年男子:“他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活生生地把儿子扔进锅里煮熟,撒上佐料,做成了一道菜。接着,他便一口不落地把儿子全部吞进了肚子里,除了骨头和内脏。” 这个跪在地上两眼发红的中年男子,瘦骨嶙峋,像是有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了,颧骨凸出,龇牙咧嘴,嘶吼着叫道:“给我肉!我要吃肉!我好饿啊,求求你们大发慈悲吧!赏我这个老不死的一口饭吃吧!” 慕凌志得意满地回头,看着愣愣发呆的云枫道:“怎么样,现在你还觉得他可怜吗?你还觉得他死有余辜吗?” 云枫定了定神,下意识地说出一句:“不了。” “那就去杀了他,为民除害。替他那个可怜惨死的儿子出口气。”慕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然而,慕凌却并未注意到,此时的云枫,脑海里却出现了另一幅景象—— 自己好像,回到了一个白花花的实验室,那里,全都是这样类似的人。 云枫机械地向前走去,遵循着回忆中的动作,毫不犹豫地从挂在墙上的刑具中挑出了一把短小精悍的剔骨刀,闪闪发亮,在黑暗中也泛着清幽幽的锋芒。 “这样的东西,都该死。他们不是人,是畜生,就该被人剁碎了扔到臭水沟里慢慢腐烂,融化。” 一个声音忽然在云枫脑海里响起来,无比响亮,云枫甚至毫不怀疑,这就是自己内心的想法。 原来,自己竟是这样想这些人的吗? 云枫眼底的血色一点点蔓延,眼神变得越来越凌厉,心底的残忍一点点被挖掘出来,无限放大,驱使着自己手里的刀刃,凑到了老头面前。 老头忽然杀猪般地大叫起来,突如其来的锋芒闪瞎了他的眼,令他想起曾经令自己很愉快的往事—— 曾经的自己,面对唯一的儿子,便是挥舞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尖刀,将脸色惨白,吓得说不出话,但眼里更多的是惊讶、痛惜和不解的儿子,活生生地扔进锅里煮熟,一刀刀剁成碎肉,做成美味佳肴。 现如今这把刀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怎能不惊恐,怎能不慌乱?! 忽然,那把刀“叮当”一声掉在地上,慕凌惊讶地看过去,只见云枫面色惨白地后退一步,慕凌连忙上去,扶住了云枫颤抖的身躯:“怎么了?” 云枫捂住自己渐渐难以控制杀戮欲望的眼睛,那眼睛里蔓延的血色越来越严重。 云枫皱着眉道:“我不想成为他。” 慕凌心中一动,安抚着云枫颤抖的肩膀,一双有力的手掌温柔地覆在他的手背上,循循善诱道:“但你可以成为我。” 云枫微微有些困惑。 慕凌接着道:“你可以比他更有创意。” 说着,慕凌握着云枫早已疲软无力的右手,攥紧了那把刀,轻轻一抬,便划破了那老头的衣服。 第28章 打破认知 云枫的眉眼间既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有的只是清一色的清冷与淡然。 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宽厚温暖,手中的刀却冰冷刺骨,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那老头又杀猪般地大叫起来。 云枫静静地笑了笑,轻轻挣脱开慕凌的手掌,并没抬眼看他,语声里却满是轻快:“不必了,我来便是。” 慕凌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枫。 云枫的嗓音里透着一分喑哑:“怎么,只许你打破我的认知,就不能反过来么?” 话音刚落,云枫便毫不费力地挥刀在老头脖子上一划,一道血线如彩虹般飙起,老头大张着嘴撕心裂肺的嘶吼便戛然而止,前后不过两秒钟,老头便失去了喊叫的能力。 “你……”慕凌有些犹豫着道,“你割破了他的声带?” 云枫微微点头:“太吵了。” 云枫胸口忽然气血翻涌。云枫皱了皱眉,暗暗心道:“速战速决吧。” 云枫的神态忽然不再抗拒,不再犹豫,而是非常坚定地站在那个老头前方,不发一言,手起刀落,把他跪在地上的右膝盖骨剜了下来。 云枫没再开口说话,背对着慕凌,慕凌也没看见方才一瞬间云枫脸色的惨白,只是望着他有些摇晃的右手,道:“需要我帮忙吗?” 慕凌伸出手去,刚挨到云枫的衣袖,云枫就冷冷地说了一句:“别碰我。” 慕凌的手下意识地微微一顿,云枫已经用左手一把按在右手上,两只手共同握着刀柄,手脚麻利地把老头的左膝盖骨也剜了下来。 老头痛得浑身不住颤抖,可两个膝盖骨完全剜下来的那一刻,他的双腿也陡然停止了哆嗦,仿佛两条腿并不是自己的一样。 云枫踩在一地鲜血中,神色有些恍惚,但还是很快地挥刀把这老头的一颗心剖了出来,老头彻底断绝了呼吸,停止了挣扎。云枫把手上的物什递给慕凌,一股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 慕凌微微皱眉:“怎么?” 云枫勉力挤出一丝笑容,很轻地道:“他的心,竟然不是黑色的。至于我让他跪,是让他忏悔,让他给他无辜枉死的儿子下跪。你看完了,可以回去了吗?” 慕凌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直到离电梯越来越近,他这才想起,回头看看云枫。 然而那人站在一地血泊中,面色忽明忽暗,沉静地望着自己,眼神里全是淬了碎冰似的寒意。 慕凌终于落荒而逃般地上了电梯,离开了那个极其压抑的所在。 他背后,云枫捂住自己痛到炸裂的脑袋,已经无法再维持站姿,身子倚靠着那面布满刑具的墙,瘫软了下去,身子一阵阵发冷,胸口的压抑再也抑制不住,一张口,一股热血喷涌而出,顺着指缝流遍全身,汇入地下老头的血流里,浓烈的腥味呛得云枫几欲窒息,胸口的锐痛却丝毫未减。 云枫捂着胸口,头发尽数被冷汗打湿,眼前晕得根本看不清东西,只能看到一地血色,满目污浊。 第29章 挣扎 云枫挣扎了很久,才从血泊中爬起来,身子骨如散架一般,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爬起,走进走廊转弯处的起居室,好不容易才把满身血污的衣服换下来,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宽松长袍。 胸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可是并不是外部出血,外伤已经愈合了,纱布也早就拆了,那就只能是内伤又发作了。 云枫皱眉坚持了片刻,眼前如电光火石般恍惚,终于掏出深藏在内衣里的药瓶,忍着痛倒出一粒小药丸,就着冷水咽了下去。 疼痛过了大约两个小时才略略止住,云枫筋疲力尽地瘫倒在沙发上,虚脱地将药瓶再次贴身藏好,闭上眼睛略作休息。 这一睡便昏天黑地,不知多久,再醒来时面前摆着一辆精致的餐车。上面琳琅满目地陈列着各种美食。 云枫只是瞥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极力忍着胸口的恶心。 这时,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由远及近,直至站到自己的身边。 一个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怎么不吃饭?不合口味?那你想吃什么,我让五星级大厨给你做。” 云枫都没有力气开口。每次经历那样的剧痛,再活过来时,云枫都感觉死里逃生,劫后余生。现在是一点都没有力气开口。 慕凌却并不知道这些,只当云枫不喜欢,依然耐心地道:“你好好吃东西,养好身体,我也不是不能带你出去看看。” 云枫依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眼神中并无光泽,只是一片黯然。 自己,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 自己是个随时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谈其他呢?也没有意义。 云枫微微闭上了眼睛,那种药的药力很强,似乎带有一定的催眠效果,令自己脑子昏沉沉的,总是想睡觉。似乎是借此抵挡那种神经般的抽痛。 慕凌见云枫还是不做声。这人的状态与自己走时实在大相径庭。他现在,更像是陷入了一种万念俱灰的境地。 慕凌忍不住微微俯身,将云枫抱在怀里,轻声道:“至于么?就把你关在这里,你就这么消沉?” 云枫下意识地依偎在慕凌腹部,思绪无意识地飘散,沉浸在慕凌温暖的气息中。 他身上,透着一股好闻的气味,令自己总是忍不住靠近,想要更进一步,想要探索这个人的里里外外。 云枫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神色一点点呆滞,抱着慕凌的手臂轻轻搂紧,下巴搁在慕凌的胸腹上,无意识地道:“我……我想……” “嗯?”慕凌有些讶然,转而是惊喜,“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但就是这一声,一下子惊醒了半昏半醒的云枫,云枫的眼睛陡然睁大,目光渐渐恢复了焦距,听着慕凌道:“你想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满足你。” 云枫闭上了眼睛,用力把思绪里的浓雾挥散,嗓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没有,你听错了。” 慕凌怔愕了一瞬。 云枫再睁开眼时,眼底里再不见半点依赖与柔情,变成了全是冷酷与无情,身子也轻轻地挣脱了慕凌的怀抱。 慕凌有点不知所措,嗓音微微低沉:“你……” 云枫用右手扶着沉重的脑袋,闭着眼道:“我困了,你走吧。” 就这短短的六个字,慕凌忽然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好冷啊。 云枫昏昏然的脑子里,却全是可怕的念头。 为什么,又会出现了? 自己……为什么对他如此渴望? 渴望着杀戮,渴望着鲜血,渴望着交欢。 可这些,明明并不是自己心头所想。 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30章 缠绵 云枫缓缓地走回去,就坐在监牢前的一把小椅子上,脑子很晕,根本听不到周围那些人的哭叫。 云枫皱了皱眉,支撑着胳膊就趴在桌上睡了下去,丝毫没有悬念地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自己却在床上,这个地下室里的卧室,自己还是第一次身处其中。这张床,也还是第一次睡。 云枫微微怔愣。难道自己梦游了?明明记得,自己是在桌子边睡着的。 一个低沉的男声却在自己身旁响起:“累了就回来睡,外面很吵。” 云枫咬了咬牙。这人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而且他离我如此之近,我竟然没感觉到他的存在! 是自己的感官的感知力更差了么? 云枫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发现这个事实。 云枫并没说话,神情有些木然。 慕凌背转身去,从床头柜上端过来一杯浑浊的液体,递到云枫嘴边,温柔地道:“张嘴。” “这什么?”云枫不假思索地眉头轻挑,把脸别开。 自己,对慕凌给自己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慕凌认真地看着他:“你怕是毒药?” 云枫无力地靠在床头,万念俱灰地闭了闭眼:“激将有意思吗?” 慕凌十分坚定地再一次把杯子伸到了云枫口边:“不怕就喝了。牛奶而已。” 云枫有些奇怪地看了慕凌一眼,喃喃地重复着:“牛奶……” “是的。”慕凌丝毫没有不耐烦,认真地回答着云枫的每一个问题,“因为是我亲手煮的,所以你必须喝下去。” 云枫有些好笑。 这是什么逻辑?虽然自己脑子受过伤,但也没至于人就傻了吧!可他现在这样,明显把自己当傻子哄。 云枫极力忍住从身子骨里传来的寒意,微笑着道:“牛奶煮成这样,你也是个人才。” 慕凌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从不下厨的。以前都有保姆给我做。” 云枫语声瞬间冷了下来:“那你也交代保姆给我做好了,我无所谓的。” 慕凌执着地道:“可是他们做的,就算是五星级大厨做的满汉全席,你也不吃一口。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顶不住的。” 云枫其实想说,其实是因为身体本来就顶不住,这才吃不下去。 可是话到口边,云枫又有点不忍心了。这样说出来,会很打击眼前这个人吧。 可是,胸口真的好恶心,什么都吃不下。 “你别管我了。”云枫长出一口气,下决心般道。 “看来你是想要我喂你。”慕凌无师自通地解读出了这层意思。 云枫有些愕然,然而愕然还不到一秒,慕凌就含了口液体,嘴对嘴地贴了上来。 液体淌入自己口中的那一刻,云枫惊奇地发现,这看着变质的牛奶竟然并不难喝。 慕凌持之以恒地把一整杯牛奶都给云枫喂了进去。 喂着喂着,云枫就靠在了慕凌怀里,二人保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一开始是慕凌俯身吻着云枫,后来逐渐变成了慕凌也上了床,贴在云枫身上,不过很注意地双手撑着身体,没有挤压到云枫瘦弱的身躯。 二人呼吸交错,渐渐缠绵,肌肤间的热度,彼此都能感觉得到。 第31章 喜怒无常 云枫别开头去,强行忍住心底对眼前人的渴望,冷静着道:“你特意回来,就是给我送牛奶的?” 慕凌看着眼前人:“那不然呢?” 云枫神色并没一丝感动,反而冷冷地道:“那你要真有诚意,你就放我出去。” “不可能。”慕凌忽然很坚定地禁锢住眼前人的身躯,像是生怕他逃离似的。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侵袭而来,慕凌自己都感受到了,语气软和下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送过来。外面有什么好?” 是啊……云枫眼前恍然出现一大堆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而喧嚣,热闹而不羁,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泛着世俗的讥讽的笑容,所有人都庸俗不堪,眼里看到的除了金钱,就是地位,名誉。 云枫处在他们其中,被这些嘈杂仿佛鸭子的人群包围,心下一阵又一阵的恐惧,与压迫。 自己,每时每刻都想逃离那样的境地。 其实现在这样独处,确实更加舒适一些。可是…… 眼前这个人,带给自己更大的压迫感。 云枫静静地道:“你每天,会喜欢,处在一个地下室里,被黑暗笼罩,周围都是浓重的夜色。你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没有运动,也没有同伴。有的只是一个神经质的男人时不时下来聒噪……” 慕凌眼神中划过一抹凌厉,一把掐住了云枫的脖颈,厉声道:“你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云枫被掐得呼吸停滞了一瞬,脸上血色全无,艰难地吐出几字:“不然呢?” 慕凌的手指越掐越紧,似乎丝毫不打算放过眼前这个病弱且倔强的人似的。 云枫也没有求饶,只是静静地在慕凌铁钳一般的手指中艰难地呼吸,眉眼间甚至含着一丝嘲笑的意味。 慕凌陡然松了手指,大量的空气得以疯狂灌入云枫的胸腔,云枫剧烈地咳嗽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瞳孔已然失了焦距。 慕凌咬了咬牙,看样子还想动手,但他并不想这么快就把这个人玩死。 他阴沉着脸走了出去,留下云枫一个人,瘫软在床上,留下一地狼藉且凌乱不堪的衣服。 整个黑夜都没有人再来打扰,云枫得以在暗夜中沉眠。 时间静静地流逝,但这里没有挂钟,听不到报时的声音。 云枫的眼皮半沉半浮,意识也在隐没与浮现中起起伏伏。 一片昏沉中,却听见房门响动的声音,一条黑影径直来到床边,躺了上去。 云枫忽然有种错觉,这好像就是二人彼此的初见,当时都互相提防,互相不了解,那也是云枫第一次睡在慕凌的卧室大床上。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二人在地下室,却又惊现了往常发生过的一幕。 云枫费力地抬起千钧重的眼皮,在夜色中凝视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慕凌很快停下了脱衣服的动作,看了过来:“怎么不睡?” 很习惯的一句话,好像二人之前并未闹过矛盾,慕凌也没对自己动手。 云枫算是切实体会到了,一个人喜怒无常是什么样子。委实是个神经病啊! 云枫不理他,又合上了眼。 慕凌语气里有些不满:“问你话呢!” 云枫起了对抗的心思,干脆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慕凌后槽牙磨了磨,眼神中露出嗜血的光芒:“好!好!有本事你就一直这样!” 说着,慕凌一把掀开被子,撕裂了云枫的衣襟。 第32章 贴合 云枫闭着眼,默默承受着慕凌的暴怒,感受着肉体上一次又一次的凌辱,睫毛都被压迫得微微颤抖,脸上却无一丝表情,尽数把所有情绪都压了下去。 沉在心底,埋在深不见底的深渊。 慕凌见云枫不做声,心下更怒,直折腾到了后半夜,云枫的神情终于有些恍惚,脸色也白得像纸一样。 慕凌总算停下了暴虐的动作,丝毫没有帮云枫整理,只是留下满地狼藉以及满床撕碎的衣襟。 慕凌偶一抬头,却看见云枫的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并未看自己一眼。 难道他刚才,全程也把自己当空气吗? 慕凌心头火起,冷冷地道:“你在看什么?” 云枫喃喃地说出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也包括人。” 慕凌心头一凉,毫不客气地抬手覆在云枫眼皮上:“别看了。” 云枫面无表情,慕凌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那两扇小扇子般的睫毛正在自己掌下微微翕动,证明眼下这个人并未睡着。 慕凌勾了勾唇,眸中却毫无笑意:“我再问一遍,你怎么还不睡?” 云枫皱着眉,转过身去,拼命忍住心肺里传来的阵阵刺痛,那折磨令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可是身体明明已经很困了,精神却如此抖擞,这令自己思维更加恍惚。 一夜未眠。 云枫背对着慕凌,静静听着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声,暗夜中,一切微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传进自己的耳膜里已震耳欲聋。 云枫在夜色中微微地叹了口气,慢慢地取出藏在袖口里的药片,吞了下去。 很快,睡意就自神经深处袭来。云枫感觉自己的大脑不可避免地再次受到了冲击,思维运行得极其缓慢,甚至越来越凌乱。 脑中那个尖锐的声音更加被无限放大:“你身后这个男人,是你的仇人!你一定要亲手了结他!” 云枫捂着痛到要炸裂的额头,强迫自己摒弃一切念头,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翌日早晨,云枫没有醒。一直睡到临近黄昏。 这药片似乎有安神的功效,睡梦中他都比较安详,没有现实中那般挣扎与痛苦。 慕凌从白天出外办事,直到晚上七点钟回来,才发现云枫愣愣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神情有些木呆呆的。 “阿枫?”慕凌忍不住叫了一声,虽然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会用如此暧昧的称呼。当时慕凌脑海里,想的全是要把眼前人唤醒。不知怎的,他明明醒着,慕凌却有种感觉,他的思维还处在沉眠中。 云枫睫毛微微一动,但并没有抬眼,而是继续神思游离,眼神呆滞,直到慕凌把他从床上抱起,他才习惯性地靠在慕凌身上。 慕凌总算没有再问他,而是非常自然地说:“吃饭了。” 云枫这回没有反抗,乖乖地任由慕凌喂给自己粥、清淡的小菜、一些荤菜。 云枫身子一直软软地靠在慕凌怀里,跟没有骨头似的。 慕凌的心头,不由得泛起一丝温柔,不过本能告诉自己,眼前人不对劲,哪里不对。 “你哪里难受吗?”慕凌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云枫抬头瞟了慕凌一眼,那眼神就仿佛听不懂慕凌的话似的,转而又低下头,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慕凌怀里。 慕凌不由自主地搂住了怀中人,让他靠得离自己再近一些。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他们的两颗心的距离,客观上是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第33章 重见天日 一连三天,云枫都没有说话,慕凌能明显地感觉到怀中人的沉默。 第四天,慕凌终于忍不住了,把云枫搂在怀里时,用质问的口吻道:“你在想什么?” 云枫的嗓音很冷:“你每天给我喝的牛奶,到底是什么?” 慕凌微微一怔:“就是牛奶啊,你身体虚弱,需要补充营养。” 云枫抬起头,眼神里毫无笑意,嘴唇轻轻一动:“好。” 慕凌微微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的压迫,令自己心头发紧,险些以为怀中人已经察觉到了一切。 不过……还好,他还不知道吧。 慕凌指望着能把这个秘密永远瞒下去。 云枫的手臂有些发软,搂住了慕凌的脖颈,语气有些魅惑:“那……睡吧。” 慕凌能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的温柔,而不是抗拒,他心下窃喜,低下头,吻在云枫额头,微凉,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 慕凌吻下去,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云枫怎会身体如此之凉,还有汗珠?这是……冷汗吗? 然而电光火石间,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自己脖颈后方便微微一凉,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 慕凌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貌似人畜无害的人儿。 云枫的袖口里早藏着一小根针管,此时给慕凌的血管里扎了进去,在他耳边喘着气道:“麻醉剂,不是毒药,别担心。” 慕凌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压在云枫身上。 云枫费了好大劲,才从慕凌沉重的躯体下挣脱出来,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自己这几日殚精竭虑,潜心研究,终于在实验室里制出了一种对人体无害的麻醉剂,不会对精神造成任何损害,只会让肉体沉眠三四个小时。 这时间足够了。 云枫不慌不忙地拿了另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模具出来,在慕凌右手食指上按了一下,拓印出了他的指纹,缓缓地下床去,最后再回头看了躺倒在床上陷入沉睡的慕凌一眼,眼神里有些微犹豫,但还是很快地转头,扶着墙壁,披上了慕凌的黑风衣,给自己戴好口罩和帽子,一步一步地朝电梯走去。 自己,必须出去。自己,必须回去。 这样的一身装扮,足以掩饰自己的相貌,和毫无血色的脸颊。 遮盖住自己瘦弱的身躯,掩盖住略微佝偻的身形,以及病态苍白的肤色。 云枫用慕凌的指纹上了电梯,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眼睛遇到一瞬间的刺眼的光亮,狠狠地刺痛起来。 云枫闭了闭眼,沿着墙根,凭着记忆往外走去。 云枫一路都挑偏僻无人的屋檐角落下走,倒也没遇到什么人,很顺利就从一个不起眼的侧门出了庄园。 看来,慕凌真的有在很努力地隐藏自己的行踪呢。 云枫苦笑了一下,喉咙又溢出甜腥味来。 一下子走了太多的路程,自己的身体越发承受不住。 原本就是承受不住的,要不是有一股强大的意念驱使着自己逃离那个地方,自己恐怕随时都会倒在路边,化为灰烬。 云枫毫不犹豫地重新打了一辆车,回到了“天上人间”酒吧。 径直上到五层,云枫出了电梯,终于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嘴角边溢出几点血沫。 云枫拿纸巾擦拭掉,眼前又有些发晕。 果然,今天没有喝慕凌给自己带来的牛奶,自己的伤势便抑制不住了。 牛奶里,自己在实验室里检测出的成分,令他一阵阵心寒。 里面掺杂了一些血液成分,经化验是来自人体的。 再联想自己曾看到过的慕凌手腕上的纱布,云枫很轻易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但是自己,不能仰仗这个人活着。自己,不能欠他太多。 云枫的脸色惨白得就仿佛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般,但一想起慕凌醒来后就有可能撒下天罗地网搜寻自己,云枫还是强忍着身体的难受,扶着墙壁,走到505门口,按了黑金木门旁的指纹机,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云枫极力忍住身体的摇晃,再也没有力气推门。 然而,门却应声而开。 少女阿怜如上次一般站在门口,却丝毫不显意外,笑意吟吟胜券在握地望着云枫,微笑着轻启朱唇:“你总算来了,我可等了你很久。” 云枫并没说话,径直走进屋里,阿怜识趣地过来扶住云枫的胳膊,有些撒娇地依偎在他的身边,扶他坐到床上,一边关切地看着他:“怎么样?他对你,总算不设防了吧?” 云枫叹了口气,微微合上双眸:“我不回去了。” 少女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云枫淡淡地道:“我讨厌他,我恨他。我不能跟自己的仇人每天和平共处。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控制我的伤势,我只要你不强迫我回到他身边。” 阿怜反应过来,惊喜地道:“这好呀!你终于不喜欢他了么?本来就是,那臭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为他挡刀。以后啊,你就安心待在我们这边,不要再跟他有任何接触了。” 云枫点了点头,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躺倒在大床上,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然而阿怜却忧心忡忡地望着他,静静地感受着他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他这哪里是睡觉,分明是昏迷。他的伤情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可他却为了不拖累那个男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他是疯了么? 阿怜眉眼低垂,手指轻轻抚过云枫浸满冷汗的额头。 这一路,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支撑下来的。对于常人来说是寻常的一条路,可对于重伤在身的他来说,无异于刀尖火海的折磨。 阿怜喃喃地轻轻说道:“你回来,他们未必肯放过你呢。毕竟……” 阿怜叹息了一声,眸中满是忧色,心头一点点蔓上一层阴霾,仿佛雾气一般,驱散不开。 第34章 恨意 一觉醒来,云枫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又睡到了下午。将近黄昏时分。 云枫捂着昏沉的额头,挣扎起来,阿怜正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云枫微微蹙眉,第一句话就是:“他没来么?” 阿怜眨眨眼睛,“噗嗤”笑了一声:“他来什么?他怎么知道你会来这里?” 云枫叹了口气:“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这次不来,说不定,他是真恨上了我。” 阿怜认真地瞅着云枫的神色:“那还不好么?他恨你的话,你就更不用担心他来纠缠你了。” 云枫并没点头,只淡淡地应了句:“是。” 阿怜满眼热切地望着云枫,激动的大眼睛里都仿佛要溢出光彩:“那咱们走吧?回研究中心去。” 云枫毫不犹豫地道:“好。” 阿怜有些好奇,试探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那是什么地方啊?就不怕我把你带到沟里去?” 云枫轻轻地笑了笑,神色却很冷:“不会。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想起了一部分以前的事情么?你不用担心我,走吧。” 阿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心下却半信半疑。 阿枫这是真的把以前的事情想起来了么?他想起了多少?有没有……嗯,关于自己不好的内容? 阿怜这一出神,云枫已经自顾自起身,身子还有些虚软。 阿怜连忙赶上一步,挎住了云枫的胳膊,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瘦弱身躯。 二人慢慢地蹒跚着走过了“天上人间”的酒店房间,长长的走廊,以及电梯。 下楼的一瞬间,黄昏的夕阳照射过来,散发着璀璨的金光。 云枫一瞬间闭上了眼,神色也有些抗拒。 “怎么了?”阿怜有些不解地问道。 “嗯……没事。”云枫的嗓音有些沙哑,“太刺眼了。” 阿怜恍然大悟:“哦!我忘了,你被那个变态关在地下室太久了,他从没带你出去玩过吗?” 云枫冷笑一声。 阿怜连忙道:“好了,好了,我们不提他了。那,阿枫,你没有亲手了结他,是因为你舍不得么?” 云枫蓦然睁眼,看着少女,眼神里的寒光几乎要把整个夕阳都淬炼成寒冰地狱。 阿怜说话不由自主地卡了壳:“怎……怎么?” 云枫再一次非常耐心地告诉阿怜:“他是我的仇人。我巴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那……”少女很快提了个建议,“那我们抓住他以后,杀了他为你报仇,好不好?” 云枫看着阿怜,十分认真地一字一顿道:“我要亲手了结他。我这次中途退出,是因为我身体实在支撑不住。我没有任何机会对他下死手。你们如果抓住他,把他交给我,我一定要让他切身体会一下,活生生被折磨至死是什么感觉。” 阿怜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眼中流露出兴奋难抑的神采,翘着嘴角笑道:“那,我能旁观吗?” “随便。”云枫摸了摸少女毛茸茸的脑袋,很宠溺地看着她笑。 阿怜在这样温暖的笑容沐浴下,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越发欢快地倚在云枫身边,几乎贴在了他身上,语气里满是欢欣雀跃:“好呀!哥哥真是最棒的!怜儿越来越喜欢哥哥了!” 云枫没有推开阿怜,而是被阿怜扶着,走到一辆酒红色的兰博基尼前面,一个西装革履的司机早已恭候多时,见了二人,立马深深地鞠了个躬,拉开车门做出请二人上车的手势。 云枫和阿怜钻进了车里,兰博基尼登时绝尘而去,不留一丝痕迹,“天上人间”门口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35章 研究所 天色彻底黑下来后,兰博基尼也终于开到了一扇高大的大铁门前,周围围着古色古香的篱笆墙,院落内安安静静的,莫名透出一股肃杀的气息。 阿怜侧头看了看云枫,他正靠在椅背上,睡得正熟,呼吸却甚是轻微,仿佛一片羽毛,散落在虚空中,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司机刚要转头,阿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司机登时坐直了身子,不再回头看。 然而,车子刚刚停稳,云枫就条件反射般地惊醒了,眸中满是朦胧的茫然,定一定神后,才转头望着窗外,轻轻道:“到了。” “嗯。”阿怜不知怎的,觉得云枫刚才一瞬间的状态就好像刚刚出生的婴儿,茫然且纯真,带着种易碎的脆弱感,令人忍不住想呵护,想拥他入怀。 云枫听不见身旁的动静,又补了一句:“不下车么?” 阿怜关注地歪着头,看着他:“你不再休息会儿么?” “不用了。”云枫轻舒一口气,拉开车门,出去的时候,身形分明有一瞬间的踉跄。 阿怜快步抢下来扶住他,云枫苦笑着道:“不必了,我又没断手断脚。” 只是,脑海深处传来的一阵阵眩晕,令自己几乎无法抵挡。不借助点支撑物,自己随时都会倒下。 阿怜没有与云枫辩驳,而是纵容着他,一边扶着他往庄园深处走:“这里,再往里走,就是景深研究所了。所长是我爸爸。” 云枫很快地道:“也是我爸爸?” 阿怜愣了下:“嗯……也是的。不过……他不太喜欢你,不然也不会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云枫没料到阿怜这么轻易就对自己透露了她父亲的计划。他立马道:“什么事情?” 阿怜狡黠地看了云枫一眼,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你还说你记起来了呢!其实什么都没有吧?你以前,就是从这家研究所出来的。” 云枫补充着阿怜的话:“我以前是生活在这里?” 阿怜点点头:“你是这里的少爷啊,不过你过得比这里的佣人还不如。因为他们拿你做实验了。你看你现在脑子的情况,你就大概能猜到以前发生了什么吧?” 云枫皱了皱眉,站住了脚。 阿怜跟着他停下来,故作惊奇道:“咦?你怎么不走啦?难道是怕回去后他们继续拿你做实验么?不会的。他们现在更想让你当他们的刀,帮他们做事。” 云枫依然没有挪动脚步,直直盯着阿怜的眼睛,问了一句:“为什么?” 阿怜摇摇头:“这我哪儿知道啊?决定也不是我下的。很多事情,爸爸也不跟我说。” 云枫缓缓地挪动着脚步,轻声道:“你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他们了?” 阿怜有些茫然:“什么事情啊……我只汇报了关于你的一些大的情况,很多细节还没提,你就来找我了。” 云枫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了阿怜肩头:“现在你终于承认你是为他们做事了?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不是吗?” 阿怜有些震惊地后退两步,有些百口莫辩:“我……” 云枫的眼前陡然模糊,所有画面与色彩都在旋转腾挪,扭曲变形,眼前飞快地变黑,意识陷入了混沌。 三十秒钟后,阿怜望着倒地不醒的云枫,叹了口气,又像是松了口气,走上前来,轻轻把他抱起,爱怜地在他耳垂边呢喃:“我早说过了,你没我不行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阿怜费力地把本就不重的云枫扶了起来,掏出一个微型对讲机,娇嗔道:“看够了没有?快来帮忙!” 不到六十秒,便有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从一栋豪华别墅里走出来,接过阿怜怀中的云枫,温柔地对阿怜道:“怎么了?他惹你生气了?” 阿怜撅着嘴,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别贫嘴了!救活他!不能让他死!” 中年男子宠溺地看着阿怜点头,手指在触及云枫脉搏的时候,神色却有一瞬间的凝重,语气也沉了下来:“他这个身体状况,不好搞啊。” 阿怜没好气地道:“这不废话!不然我还能交给你?” “行吧。”中年男子并没对少女的无理取闹发火,而是任劳任怨地把云枫轻轻地抱了起来,一路抱进了别墅的大门口。 第36章 秘密基地 云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洁净的病房里,周围白得刺目,白得晃眼,令他感觉一阵阵的心悸。 旁边有一张小床,阿怜就躺在上面,睡得正香。 云枫凝望着她的睡颜,微微恍神,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可是又想不起来。 脑海里,对之前的记忆越发模糊了,好像隔着一层云雾,看不分明对面到底是什么。 云枫试着坐起身来,神奇的是,这回身子似乎不像之前那么沉重,只是还略微有些气闷。 云枫坐起身的动静惊醒了阿怜,她一下子坐起来,看着云枫,说了句:“你醒啦?” 云枫“嗯”了一声,捂着微微昏沉的脑袋,嗓音有些沙哑:“我怎么在这里?” 阿怜跳下床,走到云枫身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你没事就好啦,这几天可把我吓死了。” 云枫望着眼前少女熟悉的容颜,缓缓伸出手指,苍白的指尖轻轻抚过少女的眉眼,安慰道:“不要紧的。我……” 云枫捂着嘴咳嗽几声,忍住渐渐紊乱的呼吸,喘了几口气,勉强笑了笑:“我好多了。” 阿怜柳眉微蹙,轻轻揽住云枫的肩头,似乎想借此平复他的痛苦:“师父已经尽力了,可是你之前伤得实在太重,能让你恢复到这样已经不错了。以后还要好好调养,不可过度操劳,以免旧伤复发。” 云枫很乖地点点头:“好。” 阿怜轻轻地道:“那,咱们还去吗?去看你的秘密基地。以前,你很喜欢那儿的,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不知道你现在,还想不想去了。” 云枫有些茫然,微微仰起头,下意识地道:“哪儿?” 阿怜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转而又有些开心,喃喃道:“有时候,我不知道你忘了到底是好还是坏。不过,起码你不再纠结于那个人带给你的伤害,这对你也是一种解脱吧。” 云枫被阿怜抱着,身心都处于一种极度放松的状态,不由问道:“什么人?” 阿怜撅着小嘴,有些不满地看着云枫,语气无比坚定:“你不需要记得其他人,你只要记得我,这就够了。” “好。”云枫再次毫不犹豫地认同了阿怜的看法,缓缓站了起来,“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那个秘密基地?” 阿怜眸中一亮,微笑道:“现在。” 说着,阿怜便拉住了云枫的手。 云枫微微一怔,然而没有抗拒,而是任由阿怜拉着自己,由阿怜带领,二人一起朝别墅深处走去。 七拐八绕,阿怜带着云枫,来到别墅后院的一个库房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径直走进去,接着在靠里的一面墙壁上敲敲打打,阿怜再用右手食指按了按地砖上的一个孔洞,沉重的地砖便自动挪开,露出地下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 阿怜再打了个响指,甬道里缓缓升起一条旋转楼梯,直通地下。 阿怜拉着云枫的手:“下去吧。” 二人下了旋转楼梯,没走多久就下到地底,面前是三个不同的洞穴。 云枫终于微微诧异:“这里是研究所?” 阿怜理所当然地道:“是呀。不过这三个洞穴通往不同的房间,有的洞穴里头还嵌入了其他洞穴,总之四通八达吧,你记不住的话,我带你来就好了。” 云枫愣愣地点头。 阿怜指了指中间的那个洞穴:“你的秘密基地在这里。” 说着,二人径直走入。 洞穴里有一条长长的地道,两边挂着昏黄的油灯,来到地道尽头的一扇石门,阿怜说:“你用你的指纹开门吧,你是这里的主人。” 云枫也学着阿怜的样子,把右手食指按在石门上的一小处凹陷处,石门果然缓缓打开。 然而,房间里的景象,令云枫吃了一惊。 这里,确实是一个研究室。不过更像是一个实验室,兼标本展览馆。 满屋子都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缸,里面盛着绿莹莹的液体,比水要浑浊,比牛奶要透明。 液体里都浸泡着大大小小的肢体或者器官,有人的,有动物的,不过都分门别类地归好类,可以看出它们的主人一定是一个特别勤勉,且耐心细致的人。 虽然浸泡着这么多残肢断臂,然而房间里却丝毫闻不到任何腐烂发臭的味道。或许,这液体就是某种防腐剂,或者是福尔马林。 一旁还摆放着一个实验台,有显微镜、放大镜、各种玻片,还有一些化学药剂。 在另一旁,放着一个大型手术台,不过更像是解剖台。 云枫面无表情地穿过走廊,环顾四周,很认真地察看着那些标本,忽然问了一句:“这些,都是我做的?” 阿怜挠挠头,撇撇嘴角,露出十分调皮的表情:“那不然呢?除了你,也没其他人长时间待在这儿了。我曾经问过你是不是在搞什么实验,你也不说。” 云枫低垂下眼眉,扶着那张手术台,眼睛隔着虚空,似乎看到了曾经沾染在上面的斑斑血迹,一层覆盖一层,总也擦拭不尽:“那……我是怎么离开这儿的呢?曾经的我这么喜欢这里。我是……主动离开的吗?” “不是。”阿怜也微微有些伤感,“没人能阻止你的研究热情,直到他们决定要把你投放实验,你才在手术中忘了曾经的自己,你不记得这里,也不记得你的研究,更不记得你来自何方。这样,他们才能放心把你带出去,让你成为一个过往一片空白的人,这样你才不会出卖他们,你才能更加顺利地打入那个黑道集团内部。” 云枫有些不可思议:“我……我还去过黑道集团?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阿怜搂着云枫的肩膀,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心里更是不忍,语音也带了几分酸涩:“你不要怪师父。他治疗你的伤,用到的药物,确实对你的记忆有损伤。但是不要紧的,重要的东西,我都会直接告诉你。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尽管问我。只要不会对你造成伤害,我都会告诉你的。” 云枫沉静下来,冷静地道:“那,黑道的那次事情……” 阿怜摇了摇头:“你本人,就是在那次经历中受了特别致命的伤,就连师父都一度束手无策。要不是他临时研究了一种新药出来,恐怕你都救不回来了。而且那个集团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不要和他们再有来往了。” 云枫叹了口气,微微妥协:“那好吧,听你的。” 第37章 血色 阿怜看着云枫,轻声道:“那你要在这儿待一会儿吗?还是跟我出去,咱们回去休息?” “不用。”云枫苦笑了一下,“今天睡得够久了。你先回去吧,既然这里是曾经的我最喜欢的地方,那我再多待一会儿,说不定能回忆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阿怜犹豫着不想走,可是看到云枫坚定的眼神,终于还是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他的决定。 于是,阿怜走到云枫身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柔声道:“不用强行回忆,有些事情,也许自己就会浮现在你的脑海里。不要让自己太累。” 云枫点点头,感觉到少女手掌的温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是多么冰凉。 阿怜松开了云枫的手指,独自一人朝外走去,忽然她又回过头:“回去也需要验证你的指纹,很简单的。你别介意,因为这道程序是为了防止外来者侵入。” “好。”云枫看着少女的身影依依不舍地消失在走廊尽头,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从方才来到研究所的一瞬间,自己眼前就浮现出了朦朦胧胧的血光,此时周围万籁俱寂,这种妖异的光芒就越发强烈。 云枫再看走廊的石壁时,忽然被一大片血色笼罩住了视野,视线的冲击令他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云枫下意识地扶住了石壁,自己的左手五指留下一个清晰的血掌印。 云枫倏地松开手指,这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再也不是刚来时和平的平静的景象,这一整面石壁上,都溅满了鲜血,血色缓缓地在墙壁上流淌,滴落,铺满了整个大地。 云枫被笼罩在一片暗红的阴影里,瞳孔微微收缩,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 这里,怎么会这样的?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研究所吗?还是说,这里,发生过惨案? 那得是多少惨案,才能聚集这么多鲜血啊。 这里,如果是自己曾经的秘密基地,那,这些惨案,难道都是自己做的? 不,不,不…… 云枫一步步后退,背部已靠在了石壁上,感觉到了那黏糊糊的湿意,他喉咙一瞬间收缩,胸口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压抑的恶心感。 自己……怎么会是那种人? 难道……一开始在监牢里,那些狱警,并没有冤枉自己?那个人果然是被自己凌迟处死的吗?…… 云枫的脑海越来越乱,捂着嘴干呕起来,呕出的还有一缕缕的血丝。 云枫望着手里殷红的血液,眉头微微蹙起。 绝不能,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并未治好自己。不然,他们还会把自己关在医疗室里的。 那自己,什么都干不了了。 云枫把压抑的咳嗽都抑制在指掌中,额头一点点冒出冷汗。 如果,这里是一个邪恶研究所,研究一堆人体实验的话,那出现这么多数不清的鲜血,都可以解释得通了。就算不是如此,也是产生了很大的事故,这才会导致这么多人死亡。 那,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这里,博取他们的信任,伺机找到他们的核心机密,才有可能阻止他们,不让更多的人被杀,遇害。 哪怕,自己会面临生命危险。 哪怕,曾经的自己是个恶魔,留在这里更加会授人以柄,一旦被人抓住,自己便会万劫不复。 云枫倚着石壁,身子一点点地滑了下来,坐在一地血泊中,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血色才慢慢散去。 头部的眩晕,才慢慢中止。 第38章 谈判 穿过层层指纹识别系统,云枫回到地面,进入别墅,有一种全身脱力的乏力感,坐在沙发上,以一种全身瘫软的姿势靠着。由于太过疲倦,坐着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晨七点,阿怜准时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别墅,来到云枫身边,凝望着他沉睡的睡颜,眼神里全是迷恋与痴迷。 将近中午的时候,云枫终于从层层梦魇中醒来,神态更是显得倦怠不堪。 阿怜贴心地问:“怎样?昨晚睡得好吗?怎么不去床上睡呀?” 云枫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人,很快调整好表情,淡淡地道:“没什么。这里睡也很舒服。” 阿怜道:“那,你身体恢复得怎样呢?要不要再休息几天?” 云枫很快地道:“不必了。” 阿怜眉眼渐渐舒展开来:“那就好。我们经常商议,决定你是血煞药业集团有限公司的股东,你没问题吧?” 云枫微微蹙眉:“我没钱。” “不要紧。”阿怜微微一笑,“你的那一份,我出。只要咱们公司不倒,你就永远有分红拿。这可是笔不菲的收入呢,哥哥不会拒绝的吧?” 云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声也毫无波澜:“说吧,有什么条件?” 阿怜开心地一拍手:“哥哥果然是个爽快人!我们呢,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大事,就是需要担任公司一个项目的负责人罢了。由于你的医学天赋非常出色,集团高层让你担任新品药剂的研发负责人,没问题吧?” 云枫努力梳理着凌乱的思路,问道:“是什么样的项目?” “嗯……怎么说呢?”阿怜沉吟了片刻,道,“你主要就是针对现有的药剂进行性能上的改良,减少它的副作用,提高它的功效。至于是什么药,你自己看吧。” 说着,阿怜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化学式,药剂成分表,还有各种艰深晦涩的说明。 云枫拿到那张纸,明明从没见过那些内容,但在脑中略一思考,便条分缕析地拆解出了其中内涵,眸光微微沉了下去。 阿怜见状,连忙发问:“怎么了,不行吗?” 云枫抬起头,直视着阿怜的眼睛:“你用它来干什么?凭你的天赋,你自己就能改良得了吧?” 阿怜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不是陷入瓶颈期了吗?哥哥你的天赋远胜于我,我解决不了的难题,相信哥哥一定可以解决的。” 云枫忽然舒展眉头,像是想通了什么:“你们解除对我的控制,是因为你们发现,你们的研究失败了吧?你们现有的研究根本无法控制别人,你们只好把作为实验品的我放回来,利用我的智慧和天赋,帮你们继续研制这种药物。放回我的代价,要远远小于这种药物面世给你们带来的利润,对吗?” 阿怜叹了口气,声音里却没有丝毫惋惜:“什么也瞒不过哥哥。” 云枫冷冷地道:“那我怎么知道,你们要是掌握了这种药物,不会转头拿来就对付我呢?” 阿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那怎么可能呢?你是这种药物的研发员,一切权限掌握在你手里,你甚至可以开发出解药啊。我们到时候,还要担心你会不会对我们下手呢,我们又怎么有机会反过来对付你呢?” 云枫“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阿怜又试着劝说:“这种药剂研发出来,对人类都是一大发明,你是拥有专利的,会享受一大笔钱,而且以后每成一笔交易,你都会从中获利。而且有我们在,你的病情也可以得到治疗。你要调养身体,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和药品,你不会找到比我们这儿更合适的疗养地了。这是件两全其美,互利共赢的大好事。因为你的价值,我们也会好好待你的。而且,我们并不会过河拆桥,因为需要研制的并不止这一种药剂,还有很多很多药剂,我们都需要你的科研能力啊,哥哥。” 阿怜用几乎恳切的眼神望着云枫。开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对于云枫来说,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 “好吧。”云枫沉吟数秒后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你们若是抓到了那个仇人,一定要把他交给我处理。” 阿怜转转眼珠,很快地道:“这好办的。他不出现,我们可以引蛇出洞,设个圈套把他抓起来,他就可以任由哥哥你处置了。” “什么圈套?”云枫很有兴趣地微微欠了欠身子。 阿怜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计划我都帮哥哥想好了。反正都是集团嘛,他名下是有个毒刃黑帮,也有个公司的,咱们可以用集团负责人约谈合作的方式把他约出来,当面谈。让他来咱们的地盘,这样就好动手了。” 云枫没有犹豫,立刻道:“好的。” 阿怜点点头:“日子就定在一个月以后,这个月你就先上任,熟悉一下公司内部事务。” 云枫没有拒绝,而是说:“我可以再去那个实验室看看吗?” 阿怜热情地吻了云枫的额头一口:“那当然啦!那儿是你的秘密基地啊,你随便用。那没什么事儿,我就走啦,你今天再好好歇歇,明天我带你去公司。” 第39章 实验室 云枫感激地看着阿怜,注视着少女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到门边,直到出去,关上了门。 等了十几秒,云枫确定少女的脚步声已经越走越远,消失不见。云枫才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再次渗出了猩红的血液。 方才的伪装与压抑令他的伤势此刻变本加厉地席卷而来,胸腔内的剧痛感一浪高过一浪。 云枫的额头很快渗出了细小的汗珠,脸上毫无血色。 云枫咬着嘴唇,掏出了身上藏着的小药瓶,咽下了一把药片,却还是止不住那股痛彻心扉的抽痛。 云枫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挣扎着爬起身来,扶着沙发靠背站起,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别墅后门,来到后院,轻车熟路地进入了地下研究所。 经历一道道指纹验证,云枫终于回到了那个标本室,他早就注意到,标本室里还有一个侧门,通向一个实验室,里面各种药剂和器材都一应俱全。 云枫颤抖着手指,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飞快地配着药。 在拿起一杆药剂时,他攥紧了试剂瓶,指节微微泛青。 这味药,对身体有很重的副作用,长期服用的话甚至会成瘾。 可是,现如今,自己的身体状况,用寻常药物已经无法控制病情了。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云枫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把这味药加了进去。 经过一系列操作,药品终于制作了出来。 云枫来不及找人试药了,疼痛已经令他快要失去了知觉。 他把制成的小药丸拿出一粒,就着水咽了下去。 很快疼痛就得到缓解,头晕目眩的状况才得到中止。 云枫缓缓舒出一口气,这才有闲心打量实验台上堆放的各种药剂,确实是分门别类,五花八门,一应俱全。换做别处,真的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手笔。 云枫再次叹了口气,想着,阿怜可真是抓住了自己的软肋啊。 云枫一边整理筋疲力竭的自己,把溅落在地上和洒在衣服上的血迹仔细清理干净,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鬼影,飞快地冲自己逼近,一下子近在眼前。 云枫心头一跳,呼吸停止了一拍,但很快这鬼影就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枫微微摇头,试图把脑内杂念驱散开来。 这镇痛药的一种副作用便是会产生强烈的幻觉。 想起阿怜交代给自己的差事,云枫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如此这种状态,还如何去研制改良药性的控制人心或者人脑的药呢? 可是,为了活着,为了清醒地活着,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完成。 比如……那个毒刃的掌权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自己为何会如此恨他?…… 云枫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实验室待了四个小时了。 他脸色一惊。如果被人发现了,他们会不会大做文章,接着发现自己在偷偷研制镇痛药?这样,他们会不会顺藤摸瓜发现,自己的伤病更严重了? 这样,自己的计划还怎么进行呢? 云枫很快地把一切恢复原样,只把自己制作的药丸带在身上,焚毁了阿怜给自己的那个小药瓶里的药,再用浓硫酸把药瓶融化,处理完融化过的液体,云枫便匆匆动身,出了实验室,回到别墅。 好在,并没有其他人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切都照常进行。 第40章 邀约 第二天早上七点,阿怜再次来到云枫别墅,这一次,云枫却神采奕奕地坐在沙发上等待自己,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其他的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了。 阿怜温柔地寒暄道:“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云枫微微一笑:“休息好了。我说了,我身体已无大碍,咱们今天就去公司吧。” 阿怜欣慰地点头:“嗯!” …… 一个月很快过去。这一天,云枫如约等来了阿怜送来的一份邀约文件,阿怜冲他微微含笑:“签名吧。” “好。”云枫疲倦地笑笑,在签字那一栏很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微微有些颤抖。 阿怜敏锐地抬了抬眼:“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云枫很轻松地笑笑,眼神里的恍惚一闪而逝,“太久不写字了,有些不习惯。” 阿怜含笑道:“那你可要习惯呀,你身为位高权重的部门主管,需要签字的地方多着呢。” “好。”云枫温柔地笑笑,收回笔尖,右手缩在办公桌下面,左手按住了右手几乎有些不听使唤的手指。 酸软与疲累令自己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云枫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轻松一些,让病入膏肓的自己看起来无恙。 阿怜拿起那张邀约函,扫了一眼上面的签名,满意地道:“他失去你的消息都好几个月了,这乍一得到你的消息,他一定会过来的。” 云枫有些茫然:“他查不到我的消息吗?而且公司用其他人的签名去邀约他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用我的?” 阿怜有些得意:“我们给你的信息做了加密,对外封锁了你的信息。咱们研究所聚集了世上高精尖科学技术人才,也拥有世界上排名在前十之列的黑客,他手下那点土匪混混是破解不了咱们的高科技的。” 阿怜接着道:“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名义去邀约这个人,因为他跟血煞有仇,据说他父母就是被咱们研制的药剂害死的。当然只是据说,也有可能是其他假冒伪劣机构冒充咱们的药品,害死了他爸妈。总之呢,这个梁子是结下了,他一直都对血煞恨之入骨,也讨厌一切药物。” 云枫不禁反驳:“可是很多药物是用来治病的呀,可以救人的。” 阿怜一撅小嘴:“那不然咱们跟他做对啥?就是理念不符,我们就各走各的。可是他还暗中派人对咱们的人下手,这就过分了。他美其名曰报仇,实则是想让我们全军覆没。那怎么可能呢!咱们也不会束手待毙呀!所以我们和他们一向是对抗的关系。既然你和他曾经有过一段邂逅,那或许咱们可以设个局把他引进来,给你好好炮制。” 云枫点了点头:“我需要去吗?” 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实在是难以长途跋涉了。如果一定要走那么远的路,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得住。 阿怜摇摇头:“不必,你就在这里等他过来就行了,会有专人去见他。到时候你拖住他,抓他的事情,自有我来安排。” 云枫点头,看着阿怜走出办公室,再也支撑不住,脑袋枕着胳膊,就在办公桌上昏了过去。 …… 第41章 相见 时间过得无比漫长,直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把他惊醒。 云枫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脑袋昏沉沉地直发胀。 云枫很快意识到自己这种状态不行,掏出了一枚镇痛药,再次吞了下去。 今天已经服了两颗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可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马上就要来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抓他关系到这次计划的成败,可是以云枫目前的状态,根本是无法保持清醒的。 随着药力的一点点发散,云枫凌乱的脑海渐渐恢复清明,终于能看清那扇大门。 随着轻轻的三声敲门声,云枫尽力压抑住喉咙里的痒意,沙哑着声音,低低说了声:“进。”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映入云枫的眼帘。 云枫看着他,并没有任何反应,脑海中也没有想起关于这个男人的任何事情,只有一股浓烈的厌恶在心中回荡。 自己,真的曾经和这个人朝夕相处好几个月吗? 云枫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点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仿佛在透过自己,看到自己的灵魂。 云枫对这样的审视非常厌恶,胸口又蔓起一股恶心。 云枫连忙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冷冷地道:“坐。” 带慕凌进来的秘书小王很快躬身出去了,转身又给两人端来两杯茶。 是西湖龙井,非常名贵的茶叶,碧油油的叶片漂在水面上,非常艳丽。 然而云枫只是看了一眼,便再未碰那杯茶,而是看着慕凌,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你答应合作了?” 慕凌坐在云枫对面,敏锐的他察觉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药味,还有股微不可察的消毒水味。 慕凌凝望着对面瘦削的人儿,脸色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眼神并无光泽,反而有些微的涣散。 四个月不见,眼前的人,竟似瘦了一圈,好像被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慕凌收起这几个月来低落的情绪,想起四个月前,眼前人暗算了自己,然后玩了一招人间蒸发,金蝉脱壳,此后便再无他的行踪。就连黑进全国监控系统都查不到。 慕凌就知道了,云枫背后的势力有多么强大。这是不是也表明,云枫自己,也是在拼命掩藏行踪,不愿意自己再出现在他面前,要与自己彻底划清界限呢? 再见到云枫,慕凌的心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苦涩交加,一时间竟愣在了当场。 直到云枫又压低嗓音问了一遍:“你是来合作的吗?” 慕凌这时鬼使神差,答非所问地向云枫推了推桌上茶杯:“你不喝吗?” 云枫看也没看那杯茶,只是盯着慕凌的眼睛,观察着他每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强调道:“回答问题。” 自己,哪还能再喝茶呢?自己的身体都经不住任何饮料,茶水,酒。目前喝了以后身体唯一不难受的就是水了。 云枫的手指又有些发颤,一股刺骨的寒意席卷了自己的身躯。 不行,这个时候一定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还要拖延时间,等阿怜把他抓住,然后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云枫努力压下那股颤栗,轻轻舒了口气,眼前再次有些模糊,周围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隔了一层纱。 云枫越来越被那股冷气包裹,肢体都几乎都冻僵了,长期失血导致他神色越来越涣散,虚弱无力的感觉从心底一点点蔓延,令他几乎无力抵挡。 云枫的神情越来越憔悴,慕凌站起了身,云枫都没有察觉,只是在努力压抑那股难受。 慕凌微微欠身,离云枫更近了几分,一股越发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慕凌瞳孔微微收缩,眼神中略过一抹凌厉:“他们给你下了药?” 这句,云枫总算听清了,这才把自己的意识从涣散边缘拉了回来,脱口而出:“不是。” “那是什么?”慕凌不依不饶地问。 云枫忽然有些发怒,身子后仰,与慕凌拉开了些许距离,咬牙道:“不关你事。” 忽然,眼前蓦然闪过一幕画面—— 两个人赤身露体地翻滚在床上,床单褶皱,一个人被另一个人钳住了双手,微弱地喘息,而另一个人不顾他拼命却轻微的挣扎,在他身上留下越来越多的痕迹。 再凑近看,那两个人竟然分别是自己和这个男人的脸! 云枫悚然惊醒,怒瞪着眼前的男人,眼神里流露出不可思议与仇恨。 慕凌蓦然一惊。 就在这一瞬间,大门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响动,几个荷枪实弹的黑衣保镖冲了进来,一把扭住慕凌的两只胳膊,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慕凌的脑袋。 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别动,再动就开枪了。” 慕凌惊讶地发现,这声音正是眼前的云枫发出的命令。 不容置疑。 那些黑衣人纷纷对云枫投以尊敬顺从的目光,云枫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起身,经过房门时,扶了一把门框。 慕凌清晰地看到,云枫的身形分明有一瞬间的踉跄。 “去研究所。”云枫冷酷无情的指令下达,五个黑衣人便押着慕凌,跟着云枫一路走进了地下研究所。 第42章 禁闭室 云枫并未带他们进那个标本室,而是命令黑衣人把慕凌带进了旁边的禁闭室。 这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小黑屋,周围没有窗户,空间也不宽敞,一张铁桌子后面,只有一把插满电线的铁椅子,桌子前有一把靠背椅。 云枫坐在靠背椅上,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心跳,吩咐道:“把他绑上去。眼睛蒙上。” 黑衣人手脚麻利地把慕凌捆绑在桌子对面的铁椅子上,用不透光的黑布蒙上眼睛,椅子上连上各种电线,就成了一把电椅。 云枫很不耐烦地道:“你们下去吧。” 黑衣人似乎对云枫言听计从,恭顺地鞠了个躬,就都出去了,只留下云枫和慕凌两个人在禁闭室。 门终于关上,云枫终于忍不住压抑在喉咙间的气流,捂着嘴咳嗽起来。 方才的走路委实时间太长,自己的心肺又有些支撑不住了。 喉咙间的淤血也一并被咳了出来,云枫看也不看,拿了块纸巾随便擦拭了一下,就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自己之后,会把垃圾桶里的垃圾都烧毁,不留一丝痕迹。 然而被拷在自己对面的慕凌突然开口了:“你怎么了?” 云枫极力缓解着那股刺痛,好半天喘不过气来,直到气息略微平稳,才低沉着嗓音道:“你死到临头了,知道吗?” 慕凌毫无惧色,被蒙着眼睛的一张俊脸也面无表情,只是语声里透着几分焦急:“你解开我,我有办法治你的病。” 云枫心下老大不耐烦,用力一按桌上的遥控器的一个按钮,慕凌瞬间感觉一股电流穿过了自己的全身,浑身登时酥麻无比,体内也有股气流在横冲直撞。 自己的身体麻僵了一瞬,好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云枫冷笑着道:“滋味怎样?” 慕凌忽然大笑着:“原来你喜欢这个,爽啊,很爽啊!” “我可以让你更爽一点。”云枫猛地又按下了另一个按钮,这一次的电流令慕凌体验到了升天的感觉,身体彻底僵硬,连口都没能张开,脑子也全部空白,只是感受着身体的麻木与颤栗。 云枫蓦然起身,抽了柜子里的一根皮带,狠狠地勒紧了慕凌的脖颈。 然而这一下用力,彻底牵动了体内伤势,云枫再也抑制不住,一张口,一股血流溢出口腔,身子也不可避免地栽倒下去,倒在了慕凌肩头。 血流滴落在慕凌前面脖颈处,刚刚勒紧的皮带也一瞬间松开,云枫的手臂垂落下去,意识陷入了难以抑制的混沌。 尸山血海,自己在其中挣扎,却被无数黑手拖着下了沼泽,再也挣扎不起来,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眼前渐渐被绿色的沼泽水淹没,天光离自己越来越远,窒息的感觉一点点加重,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 自己是要死了吗…… 天光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浮现,云枫疲惫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躺在那个男人的膝头。 慕凌正把手搁在自己额头,试着体温。 云枫一瞬间打开慕凌的手,嘶哑着嗓音道:“你干嘛!” “别动。”慕凌一把攥住云枫的手腕,“伤得这么重,你不要命了?怎么不让他们给你治?你们不是最厉害的医疗机构吗?” 云枫想说,治过了,这已经是治过的效果了,不然自己根本都下不了地。 不过话到口边,他还是咽了回去。 自己干嘛要跟他说这些?自己和他又不熟。 云枫淡淡地道:“不需要。” 慕凌咬着牙,轻轻放下了云枫的手腕:“你要是今天没遇到我,你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云枫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开口:“那……你是谁?” “你……”慕凌一瞬间感觉不可思议,眼里全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云枫叹了口气,仍是声音极低:“我不认识你。你今天来,是被他们算计了。” 慕凌却对自己被算计的事情仿佛并不感兴趣,只是一把抱起云枫,扶着他的肩膀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一点都不记得?” 云枫有些不解:“我为何要记得你呢?我并不认识你。” 慕凌的心头不断地颤栗,一股寒意从脚底“刷”地升起。 他真的失忆了! 怎么会!他怎么会又失忆了! 那他们之间的过往,他都不记得了吗! …… 许久,云枫似乎恢复了些神志,神情又变得冷漠无情,厌恶地看着慕凌搁在自己肩膀的双手:“放开,你弄疼我了。” 慕凌看着云枫的背影,有些着急:“你上哪儿去?” 云枫的声音有些飘渺,仿佛自天边传来:“不用你管。” 说着,云枫出了禁闭室,拿着对讲机吩咐道:“你们几个,进去把他固定好,不要让他再挣脱束缚了。我明天再来审他。” 说完,云枫就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只留下慕凌守着满室的黑暗,陷入了深深的低落中难以自拔。 第43章 梦魇 一片渺远空洞的黑暗,如墨色般,染黑了我的衣袖。 我是谁?我在哪? 尽管内心一个声音在徐徐发出回荡,我依然迈步朝前走去,却不知道下一步将要去往何处,这条路又通向何方。 我从永夜中来,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希望。 寒冷的夜,无尽的风,一股脑灌进我的袖口和衣领,透心的凉。 如若时光可以重来,我宁愿永远没有来过这里!我宁愿永远没有来过这里! …… 我的眼前变了,回到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小家。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一个破败简陋的小屋子,不过总算足够宽敞明亮,但是这亮光,却从未照进我心底。 我母亲和她的两个姐姐对长高的我冷眼旁观,嗤之以鼻,冷嘲热讽,在她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笑模样。 她们恨我。我读懂了她们的表情。 母亲听了她两个姐姐的唆使,坚信我只有出息了,才能当她的名誉来源,她才有底气去找别人吹嘘,她生的孩子有多么牛逼,她教育孩子多么有一套成功的方法。仿佛孩子成功了,她也跟着跻身于成功人士之列似的。 但是,我没有达到她的期望,她就开始恨我,在无穷无尽的攀比与挫败中,她渐渐萌生了杀心。 她后悔生了我,后悔允许我来到这个世界。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心在腐朽中堕落,在贪婪中丧失了理智,被无穷无尽的虚荣吞没了曾经那个温柔又和善的她。 她变成了魔鬼,变成了我的催命符。 我原以为她们就是不喜欢我这个人,然而,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我才意识到事件真相。 ——直到有一次,我偶尔回到了小孩子的模样,非常矮,只到她们的脚后跟。 我仰着头望着她们,却惊讶地发现,她们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久违的慈善友爱温和的表情。她们在对着我笑,那笑容是如此无私,如此动人,一如我小时候,她们待我的样子。 我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她们不是不喜欢我,她们只是不喜欢长大的我。她们喜欢的是小孩子,只要是小孩子,她们都喜欢,不是只有小时候的我。 一瞬间,我的身体从头凉到脚。我再也不相信爱了。 我重新变回大人时,她们再次对我恢复了冷淡的态度。 她们再次萌生了杀意。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我设了个局,在一个废旧的厂房里精心布置了锅炉,燃着熊熊的炭火。 我把一个微波炉摆好位置,设下陷阱,引蛇入洞。 我费了好大劲,才逐一把她们三个全都引进去,一个个点燃熊熊烈火,听着她们在微波炉里尖声惨叫,凄厉的惨叫在我听来分外悦耳,我死死盯着微波炉的门被震得微微晃动,只担心她们会不会破炉而出,白费了我这一番费力引蛇入洞的周折。 听着她们的挣扎越来越惨烈,直到渐渐微弱,再也听不到丝毫声息,我只感到兴奋与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们终于灰飞烟灭,我打开炉门,丝毫没有愧疚之意。 她们是活该受此报应。 我望着自己微微颤栗的双手,全身心都沉浸在一种震彻心扉的酣畅淋漓中。 …… 暗夜,再次扑面而来,裹挟着我的全身,向更深处的黑暗堕去…… 云枫猛地睁眼,一颗心依然处于兴奋与战栗中,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 刚才的……是梦? 是自己的潜意识? 云枫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如果在自己的潜意识中,自己对杀人是这个态度的话…… 那……自己以前,真的是无辜的吗? 第44章 仓库 天边的阴云在咆哮,似是要下雨了。 云枫坐在办公桌前,望着渺远的天际,微微怔愣,忽然说了一句:“那个案发现场,是怎样的?” 一旁的秘书小王有些愣神:“什么案发现场?” 云枫的声音仿佛亦从渺远的天际飘来:“我曾经被指控把人凌迟了的案发现场。” “哦!”小王有些反应过来,又有些不明所以,“在一个仓库,怎么了?” “嗯……”云枫忍着微微眩晕的头痛,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若无其事,“我想去看看。” 小王挠头道:“现在吗?才不过凌晨,您不要再休息会儿?” “不必了。”云枫挥挥手,你下去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就去。” 小王立马立正敬了个礼,飞快地出去了。 云枫扶着额头,闭上眼睛,可是一闭眼,就有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的鬼影往自己脸上撞过来,径直穿透了自己的眼睛,直达脑海深处。 那一幕幕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云枫觉得这样不行,自己需要换个环境,比如说,到真正的凶案现场去,找到自己并非杀人犯的证据,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灵魂的纯粹。 小王很快就收拾停当,把车开到了办公楼门口。 云枫接到小王的电话,坐到一辆奔驰车里,二人一起奔赴此行的目的地——竭诚仓库。 云枫搜寻着记忆里的零星碎片,试探着问小王:“那个中年妇女的丈夫,是仓库管理员吗?” 小王对答如流,显然事前做过工作:“没有,他是个开小商店的老板。自营产业。但是他会亲自去进货,这次在卸货过程中,他在仓库遭遇了毒手。” 小王车技不错,很快就把车子开到了93号巷竭诚仓库门口。 外面都是老旧的老楼,蓦然一瞬间,云枫仿佛看到了自己又身处那个梦中,正一步步走向罪恶的深渊——一切起源的地方,自己的家。 云枫蓦然止住了脚步,脸色有些苍白。 直到一声呼唤在前方响起:“云总?” 云枫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扯着嘴角,牵出一丝苦笑:“没事。” 说着,云枫迈步就走到仓库门边。 门是发霉生锈的,一扇大铁门,却隐隐透出暗红色的气息。 云枫的手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推开了那扇年久失修的铁门。 “吱扭——”铁门发出刺耳得让人牙疼的尖锐声响,小王难受得咧咧嘴,然而云枫却并未受到影响似的,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层暗色的薄纱,轻轻把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 周围万籁俱寂,只有不远处的前方角落里,一个男人正在弯着腰,背对着自己,认真地清点货物。 云枫眼眸微微一动,非常轻地走向男人身后。这时,男人动了,却并未回头,而是径自走上了仓库尽头的台阶。 是一排老旧的悬空楼梯,木质的,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夜色中不断响起,云枫内心被一种即将得逞的喜悦和兴奋占据,尾随在男人身后,轻轻地上了楼梯。 第45章 二楼 楼梯是有些旋转角度的,越往上转的角度越大。 这时,男人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只有云枫自己细微的脚步声还在楼梯上徘徊,逐渐一点一点地靠近楼梯的最顶面。 就在即将看到上面场景的一个拐角处,云枫忽地被几点暗红色的滴落状痕迹晃了双眼,越往上,那滴落的痕迹就越多,一开始是一点两点,后来直接连成片,连成滩。 云枫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台阶尽头。 云枫猛地抬起头,眼前却正对一个骷髅样的鬼脸,云枫的心脏蓦然收紧,还好背后的楼梯扶手撑住了自己战栗不已的身体。 半晌,云枫才发现,那不是鬼脸,那正是那个惨死的男人! 蓦然场景瞬间转换,云枫来到了楼梯上的二楼,那个男人正被吊在空中,只腰上绑着一根绳子,打了死结。 男人正鬼哭狼嚎地冲自己求饶,哀求自己放了他。 过不多久,男人又开始破口大骂,各种难听的不堪入耳的诅咒纷纷蹦了出来。 云枫皱了皱眉,心里感到一阵厌恨,右手五指握紧了一把匕首,闪闪发光的刀尖从朝下蓦然反挑,刺进了男人的大腿。 男人登时吼得震天动地。 云枫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把刀尖继续往里钻,男人终于从怒吼变成了痛吟,再接着是涕泪横流,求爷爷告奶奶,给云枫安了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 然而,云枫对这些毫无感觉,他眼里此刻只有男人绝望的眼神,以及被捅得血肉模糊的大腿。 再一刀,云枫把那块大腿肉割了下来,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云枫的笑容带了几分邪魅,把那块掉到地上的大腿肉用刀尖挑起来,送到男人嘴边,温柔无比地开口:“张嘴。” …… 再然后,就是一刀又一刀的凌迟,云枫想不起这男人犯了什么罪孽,但他只是有种强烈的感觉,此人必须被如此对待! 终于,酷刑结束后,云枫坚持到了直到最后一刀,男人才咽气。 云枫旋转着刀尖,把玩着那把已经被染得血红的匕首,微微笑着感叹,自己的手法又进步了啊…… 忽然,一只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云枫蓦然抬头,却看见了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脸。刚刚还在濒死垂危地挣扎扭曲,现在却无比严肃且清醒地看着自己。 云枫皱了皱眉,本能地想用那把匕首再让这男人动弹不得,岂知,那把匕首却从男人手里夺了去,男人也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以一种近似于锁喉的姿势,把自己固定在地上。 云枫只能装作一脸无辜地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没死?” 男人的眼里射出冷冷的寒光:“你想我死?” 云枫毫不畏惧地对着他的目光迎了上去:“你该死。” 男人猛地掐住了云枫的喉咙,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云枫还想反驳,却被男人掐得阻绝了气息,心口一点点压抑,终于剧烈地咳嗽起来,男人猛地松开了他,电光火石间,云枫发现,男人的脸在飞快地扭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是……那个黑道集团的老大? 云枫的嘴角溢出一缕血迹,喉咙口的腥甜却越来越甚,终于越来越多的血液涌了出来,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血点,氤氲开来。 慕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扶着云枫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忍不住……” “你……”云枫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嗓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你干嘛跟我道歉?” 慕凌蓦然睁大了眼。 云枫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慕凌怀里。 慕凌手里,始终死死地攥着那把匕首。 刚才,自己进屋时分明看见,云枫拿着这把匕首,正要刺进他自己的心脏。 第46章 渡气 虚无渺远的天光渐渐远去,暗影叠嶂的黑夜一点点扩散,笼罩住自己的全身。 氧气渐渐变得稀薄,胸口开始感觉到压抑沉闷的难受,宛如压着一块大石头,整个身子像落入水里,渐渐沉下去,空气越来越稀薄,直到最后一口气流从肺腔里吐出,云枫最后感受到一丝舒适的氧气涌过心脏的快感,就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新鲜空气。 周围的气体如同充斥在一个气压泵里,空气迅速被抽出,只留下窒息的沉闷。 云枫感觉到心脏的搏动猛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却是得不到氧气滋润的窒息的挣扎,很快地,心脏的跳动缓慢下去,胸腔的起伏也越来越弱,整个心肺都处于一种绝望的收缩中。 氧气的枯竭令他整个人都陷入泥泞沼泽般的处境,沉入深海,无力拔出,甚至渴望一死而后快。 这样的折磨,实在是太痛苦了。 云枫的意识开始一点点涣散,胸腔被憋得快要炸裂的时候,忽然,一缕充盈饱满的空气注入了自己的口腔,自己的意识已经渐趋混沌,心肺却本能地感受到了希望,疯狂地收缩起来,把那缕气流吸入了气管。 氧气瞬间流遍全身,云枫的身体整个舒泰下来,却觉得一口氧气还不够,还要更多。 越来越多的氧气注入了自己口腔,几乎要停止搏动的心脏终于恢复到略微正常的跳动节奏,云枫也渐渐恢复了意识。 这时,感觉自己嘴唇上贴着什么东西,软软的,带着些湿润的气息。 云枫微微睁了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而自己上方,牢牢趴着一个高大有力的男人,嘴唇正贴着自己的嘴唇,气流就是来源于这个男人的口唇。 云枫猛地睁大了眼,心头直觉这人是个登徒子,下意识地收束牙齿,狠狠咬在这男人嘴里的肉上。 男人愣了愣,一缕鲜血很快地从嘴里溢出,一并淌进了云枫的口腔,直达咽喉。 云枫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血流呛到了,一下子把脸转开,剧烈地咳嗽起来,男人却并没放开云枫,依然趴在他身上,紧紧搂着他,用力抱着他,似乎想安慰他颤抖的身躯。 剧烈的咳嗽之后,云枫渐渐感觉呼吸总算有些顺畅了,才想起来仔细看看这个男人。 许久,他几乎停滞的思维才运转起来,嘶哑的嗓音依然夹带了几分血气:“慕……凌?” 男人惊喜地抬起头,也不顾口中被咬破的地方仍在出血,露出一口染了血迹的牙齿,微笑道:“你想起我了?” 云枫撑起身子,试图滚到一边,避开慕凌的臂膀:“没有。我就是记得,我看过的资料里,你的名字是这个。” 慕凌却牢牢禁锢住云枫乱动的身子,低声警告:“别乱动。” 这个姿势下,二人凑得极近,云枫甚至能闻到慕凌嘴边淌出的丝丝血流的铁锈味,却携带有一股特殊的甜香味。似乎……很熟悉。 云枫虚弱地道:“你……流血了……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坏人,我才咬你的。” 慕凌挑了挑眉,不知怎的,这个动作显得有些邪魅,有些无辜地笑道:“我本来就是坏人啊。” 云枫愣了愣,进而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是别人。” “哦?”慕凌饶有兴致地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儿,“那你想不想要呢?” “什么?”云枫一时有些茫然。 慕凌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嘴角的那几点血迹,接着再凑上去,狠狠地亲了云枫一口。 二人依然是嘴对嘴,慕凌甚至将二人的舌头都搅在了一起。 云枫能清晰地品尝到那股甜香的来源,比香味更加令人痴迷的味道。 云枫只愣怔了一瞬,就猛然恢复了清醒,用力把头偏开,分开二人相贴的嘴唇,皱眉道:“你干什么?” 慕凌放弃了似的,妥协地道:“那咱们来说点别的吧,你觉得我不是别人,对吗?意思是,只要是我,对你做任何事都不奇怪,你都可以接受,对吗?” 这两个“对吗”问得非常包含期待,云枫却感觉不到他的期待似的,淡淡地说了一句:“不。” 慕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云枫的语气很冰冷,听不出丝毫感情:“我只是……觉得咱们之间很熟悉。” 慕凌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算失忆了,咱们毕竟有过那么亲密的过往,你也是爱我的,不是吗?” “实话实说。”云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慕凌,“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样的,但是我现在感觉不到任何……唔……” 正说着,慕凌忽地又狠狠衔住了云枫苍白的薄唇,那冰凉的触感,仿佛在映照着身下人的内心。 “这样呢?”又一次激烈且灼热的深吻后,慕凌火辣的视线似乎要钉进云枫脑海深处,“这样你还没感觉吗?” 云枫自嘲地笑了一下,笑容却透着无比的苦涩。 慕凌还欲做进一步的动作,云枫却冷着脸对他说:“你若是想让我死在这里,你就继续。” 慕凌瞬间像是按下了中止符。 云枫慢慢地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漠然道:“我还没追究你怎么从研究所逃出来的。下不为例。” 说着,云枫就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很快一直等在楼下的司机就上楼来,云枫看着他,非常冷静地道:“我有点累,你抱我回去。还有,叫人把这个逃犯抓回去关在老地方。这里的事情,不准第四个人知晓。” 司机非常恭敬地应声,顺理成章地把云枫抱了起来,径直下楼,很快就有两个黑衣保镖上来把慕凌也押了下去。 慕凌眼睁睁地看着云枫被其他男人抱着,自己却只能气苦,没法抢回来,眼底一点点阴沉,直到黑不见底的深渊。 第47章 卧底 回到办公室,云枫重新坐在办公位上,手肘靠在桌子上,撑着额头,目光并无焦距,而是毫无焦点地掠过桌上的一份份文件。 门忽然被轻轻地敲了敲,很有节奏。 云枫说了声:“进。” 铁门应声而开,阿怜笑意盈盈地走进来,身形轻快,语气也轻松,走到他面前的桌子对面,手撑着桌子,看着云枫笑:“怎么样,你去案发现场看了看,有什么收获吗?” 云枫的语气冷冷的,神情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恐惧:“没。” 阿怜凝视着云枫的眼睛,忽然道:“那慕凌呢?” 云枫轻轻挑了挑眉。 阿怜的笑容里透着邪魅:“怎么,你不会真以为我对此毫不知情吧?我毕竟也是这个研究所的大小姐呀。” 云枫跳过了这个问题,直接问道:“他怎么了?” 阿怜摇摇头:“他没怎么,但正因为如此,这才有大问题!” 阿怜的手指握住了云枫的指尖,感觉到一股触手可及的冰凉。阿怜微微蹙眉,但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他可是毒刃的最高掌权人。你要从他嘴里撬出他们的核心机密,他们的技术掌握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隐藏实力?而且,他们还扣下过我们血煞的一名卧底,至今这卧底生死不明。可是这卧底身上承载着莫大的秘密,不论是活人还是尸体,我们都必须找到他,他对我们还有用。另一件事就是,毒刃曾经派过卧底来咱们血煞刺探情报,却被发现了揪了出来,后来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再派卧底来了。你能审问慕凌,让他说出这些事情吗?” 云枫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们不是有各种药剂吗?就没有一种可以让人口吐真言的?” 阿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垂下脑袋,显得很丧气的样子:“我们哪做得出来啊!要不哥哥你来试试?” 云枫犀利的目光掠过少女低垂的瞳眸,语声里似带着尖刺:“你们不是没有,而是副作用太大,如果作用在慕凌身上,他可能会有意外,你就没法跟我交代了。所以你不敢给他用药,对吗?” 阿怜有些沮丧地点点头,还不忘夸了一句:“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哥哥。如果我们要用药,那还需要哥哥来做改良。” 云枫顿了一秒,很快地道:“不,我要去直接审问他。” 阿怜很快振作起来,用力点头:“嗯,那哥哥你自便,我就先回去了。我只要结果,我不管过程,哥哥可以自由发挥。” 云枫看见阿怜的情绪有些低落,忽然意识到,她是因为自己又要去见慕凌了。 她……这是吃醋了? 难道她当真喜欢自己,而不是演出来的? 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荒唐,云枫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怜惜。 轻轻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朝研究所走去。 研究所地下室的小黑屋里,慕凌依然被绑住了,这次两只手腕和两处脚腕都施加了铁锁,牢牢地固定住了他的四肢,让他不能动弹分毫。 云枫推开了冰冷的铁门,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慕凌听见响动,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望着云枫。 云枫冷笑道:“怎么,想不到我会来?” 慕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云枫,似乎在神游天外。 云枫径直走到他面前,右手指尖挑起他的下巴,逼迫他被迫仰头抬起,与自己双眸紧紧对视。 冰冷无情的语音从苍白的薄唇中发出:“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放了你。” 第48章 黑布 慕凌有些好笑地看着云枫,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被你放了呢?你可记得我是怎么落到你们手里的吗?” 云枫面上如霜雪一闪而逝,语气似是淬了寒冰:“自投罗网。” “那不就得了。”慕凌的脸色放松下来,微笑着打量着云枫,“那你怎么会说出,你会放走我这种话?这样一来,我绝对不会说出你想听的事情。你从我这儿,也什么都得不到啊。还是说……” 慕凌狡黠地眨了眨眼:“你是故意这么做的?你料定了我不会说,所以想借此机会,跟我长相厮守?” “够了!”云枫一把攥住慕凌的衣领,眼里似要喷出火来,“我说了,咱们不熟。我只是不想让一个无关路人莫名其妙死在我手里。” 慕凌的眼里溢出一点温柔,嗓音微微低沉,带有几分磁性的诱惑,冲近在咫尺的云枫勾了勾唇,做出一个极其挑逗的表情,引导着道:“那你开始吧。” 云枫松开手,慕凌受惯性的影响,向后仰去。 云枫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数秒,走上前去,径自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 慕凌嘴里还在胡说八道:“宝贝,你果然还是喜欢玩这个。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唔唔唔……” 正说着,云枫拿了另一块黑布,把慕凌的嘴也绑住了,绳结系在后脑,慕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似有满腔言语,却说不出口来。 云枫的眼角渐渐露出狐狸一般的狡黠,用手背轻轻拍了拍慕凌一边的脸颊,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既然要逼问,为何要堵你嘴?” 慕凌用力点头,两块黑布的布带跟着一起上下抖动。 云枫的指尖轻轻划过慕凌棱角分明的脸庞,停在他的下巴上,做出一个挑逗的姿势,让他的下巴被迫抬起,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脸孔正对着自己,就仿佛被迫仰头正视自己一般。 云枫道:“你不是什么也不想说吗?那咱们就不说。你可以选择保持沉默,但你要承受得起沉默的后果。” 说着,云枫的手微微下沉,指缝之间出现了一个灵巧精致的小刀片,闪着凛冽的寒光,冰冷的触感从慕凌脖颈处一路延伸,停在了他的胸膛。 “现在,第一个问题。”云枫纤长精美的指尖把玩着刀片,数次堪堪擦过慕凌的胸膛,衣服很快被划破了,胸膛处也渗出些微血迹。 慕凌不动声色,冷静地道:“你问。” 云枫缓缓地,却执着地开口:“我们派进毒刃的卧底,你把他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慕凌哑然失笑,“我不知道什么卧底啊,没人给我上报过。至于你们的人失踪了,也不应该到我的地盘去找吧?难道你认为你们血煞没有足够的吸引力,特别容易让自己人跑路,弃暗投明到我们这里吗?” 云枫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语气冷硬无情:“答案,错误。” 话音刚落,云枫便把刀片往里推了几分,瞬间有细微却如涓流的血液涌出来。 那股莫名的甜香味弥漫了周身,云枫的身子忽然有些发软,眼神陡然一凛,停止了刀片的深入。 慕凌的身子只被突如其来的刺痛刺激得微微战栗了一下,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状态,语气并无丝毫改变,依然是那么坦然且无畏:“我说的,就是真相。我扣留下你们的卧底干什么,难道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不成?值得我研究?” 云枫咬了咬牙。这家伙不但倔强地把一个说辞贯彻到底,而且竟然还反过来打探血煞内部的秘密。 这家伙,留着极其危险! 云枫心中陡然冒出一股杀念,手中的刀片不由自主又深了几分,传来肉被割开的轻微响动。 慕凌这时感到真实的锐器入体的感觉,很冰冷,很坚硬,如同一块钝铁在自己身体里不断挺进,誓要划破自己的血肉,饮下自己的心头血。 第49章 劫人 忽然,那股冰冷的刺痛停止了,慕凌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云枫盯着自己的手,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把刀片猛地拔出,手指上染了血红的颜色。 慕凌有些诱导地道:“怎么不继续了?” 云枫蓦然叹了口气,从旁边的医药箱里掏出一卷绷带,胡乱给慕凌缠在胸膛上,手支撑着桌子,一边解开了绑缚慕凌的铁锁,看也不看他,低着头道:“你去吃饭吧。” “不审了?”慕凌有些难以置信。 云枫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慕凌凑到云枫面前,尽管云枫刻意回避,及时扭开了头,慕凌还是在电光火石间瞥见了他的下唇——被咬得几乎出血,可见他此时极其隐忍,克制。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慕凌下意识地搂住了云枫的身躯,意料之中的,软绵绵,毫无力道,就这样被自己一把揽在怀里。 云枫冰冷无情的视线扫过他的侧颜,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厌恶:“你放开我。” 慕凌勾起一边嘴角,笑容显得有几分邪魅:“你早就想到你会落到我手里,是吗?” 云枫干脆闭上了眼。 慕凌的指尖轻轻抚过云枫削薄的眉眼,用安慰的语气道:“不要紧,咱们回去慢慢说。” 说着,慕凌就抱着云枫,闪身出了小黑屋,门外有个保镖正在巡逻,看见二人,还没来得及大叫,就被慕凌一刀戳穿了心脏,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咽了气,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凌远去的背影,死不瞑目。 慕凌用云枫的手指按指纹,一路上通行无阻。 事情仿佛倒了个个儿,当初云枫是怎么从地下室逃脱的,慕凌就是如何从研究所脱身,并劫走了研究所有名无实的大公子。 一路上,云枫都没有什么反应,慕凌低头查看,才发现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唉,我还等着让你看好戏呢。”慕凌有些遗憾地对着云枫轻柔地道,仿佛昏迷中的他依然能听见一切。 慕凌俯下脑袋,轻轻吻了一下云枫冰凉的额头,轻声道:“我带你逃离这里。” 出了研究所,慕凌径自走向早已等在就近十字路口边的一辆黑色桑塔纳,尽职尽责的司机早已等在车门边,恭敬地拉开车门,让二人进去。 慕凌坐定,对司机道:“去温泉山庄吧。” 于是,车子一路绝尘而去。 司机有些诧异,但是不敢多言。 温泉山庄可是老大的秘密基地,从来没有除了自己和老大以外的第二个人去过。 这个叫云枫的少年,果然对老大如此重要吗? 一路上,车子开得很稳,车内也开了空调,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可是,慕凌并不觉得这一股股的热气温暖了怀中人的身子。 云枫的身体依然是如此冰凉,若不是他还有微弱的呼吸,慕凌几乎要怀疑,怀中人早已气绝。 身体差成这样,还要坚持审问自己吗? 血煞里的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吗? 大概不知道的,不然也不至于允许他到处乱跑。 慕凌叹了口气,这时被刺伤的胸口隐隐作痛起来。 慕凌自言自语:“当初,你为我挡刀的时候,那该有多痛?” 怀中人静默地,无意识地依偎在自己怀里,好像只有他睡着了,才能这么乖,不再抵触自己。 第50章 温泉 温泉山庄,阳光明媚的午后。 小小庭院里,露天的温泉周围围了一圈高低错落的石台,小小的青草在水池周围摇曳。 泉水是碧蓝色的,泛着浅浅的微波,在微风的吹拂下仿佛一条起舞的百褶裙,令人忍不住想伸手触摸,探究那温泉之下的风光。 一个身材高大矫健的男人露着块状的肌肉,肤色是古铜色,手臂刚劲有力,正搂着一个沉睡着的少年,大踏步走入温泉之中。 少年一头乌发随风飘散,轻轻拂过男人的臂膀,拂过他的胸膛——胸膛上还裹着参差不齐的纱布。 并没有血渗出来,可见伤口已经愈合。 少年紧闭着双眼,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对外界的任何动静都毫无反应——就连男人把他的衣服除去,扔在草坪上,连同自己的西装一起——少年都没有醒来,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男人搂着少年的手臂微微抬起,低头吻了少年的额头一口,回答他的,是冰凉的触感与冷意。 男人冷冽的眸中难得泛着某种温情,抱着少年的身子,径直走进了温泉里。 泉水将少年的满头乌发晕开,飘浮在水面。温热的水流一点点浸没了少年的身子,直到脖子以下。 男人微微皱了皱鼻子,他还是不太习惯这里放入各种药草的味道。 但是,怀中的少年需要救治,用药草浸泡的温泉,无疑会对他的虚弱的身子有所助益。 男人耐心地等着,凝视着少年的眼睛,等着它睁开的那一刻。 等了一个小时,男人都感觉身上的皮要泡软了,怀中的少年才微微苏醒,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呻吟。 男人松了口气,左手扶着少年的后脑勺,右手搂着他柔弱不堪不盈一握的腰肢,垂眸问道:“你醒了?” 少年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苏醒,神情都透着恍惚。 男人忽然想起一事,试探性地问道:“还记得我是谁吗?” 少年的目光终于瞥了男人一眼,又转开来,似乎不屑看他更多一眼。 “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男人脸色一沉,却是用的调侃的语气。 少年缓缓吐出几字:“我不想见到你。” 男人神色一凛,手微微一松,少年就毫无悬念地沉进了水里。 毫无挣扎,水面也没有扑腾起水花。 只是冒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水泡,就泛起了圈圈涟漪。 男人皱着眉,伸手去捞,把那个纤若无骨的少年从水里捞起。 男人板着脸数落道:“你傻吗?不知道游上来?就算你不会游泳,这水池也浅得很,你只要伸直腿,就能够到池底的。” 少年剧烈地呛咳起来,反复几次后,苍白着脸别过头去,喉结上下动了动,像是用力咽下了什么,嘶哑着嗓音道:“我站不住。” “你说什么?”男人铁青着脸色,几乎用威逼的口吻威胁着少年。 少年似乎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异样,只是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 湿漉漉的头发,犹自在向下滴水,打湿了他的额头和睫毛,滋润了他干涸的嘴唇,他却没有丝毫反应,好像刚才他根本就没有溺过水,好像他本来就该死。 第51章 手术刀 眼前的一切都黯淡了,天光也在旋转腾挪。 眼前的男人狠狠地盯着云枫的眼睛,忽然,猛地就亲了上去,狠狠堵住他的嘴巴,咬着牙,用了十成的力道,毫无疑问地侵入了云枫的口腔。 很潮湿,透着一股湿淋淋的温泉水的气息,略微苦涩的草药味,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甜腥气。 慕凌的舌头轻车熟路地撬开了云枫的口唇,撬开了他紧咬的牙关,探入到他的口腔深处。 反复啄吻他湿润的喉咙,那股甜腥味越来越浓重,依稀还带着湿热的暖流。 慕凌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欲望,身体也跟着滚烫起来,忍不住又要撒手。 可是刚想起怀中人呛水的情境,他就不敢再次犯下手一松的错误。 云枫忽然用力推开了他,自己在水池中站住脚,尽管腿还在微微颤抖。 云枫一只手扶住光滑的池壁,另一只手捂着嘴,轻轻地咳嗽了几声,用力咽下喉咙里再次溢出的腥甜,只觉五内翻江倒海,咬着牙道:“你别碰我。我看见你,就恶心得想吐。” 慕凌表情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这种话能从云枫口中说出来。 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更加疯狂,阴暗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深意,死死把眼前人的情状盯在眼里,似要把他拆吃入腹。 云枫咽下了一股又一股的血流,方才突如其来的溺水令自己再度陷入了窒息的境地,眼下能保持这个站姿已经是非常艰难了,再也腾不出心思去关注慕凌的表情。 况且,自己也不想关注。 眼前这个男人,自己打心底里,不想见到他。 云枫艰难地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你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慕凌眼里阴云翻滚,冷笑道:“好,很好,我看你晚上怎么撑。” 说着,慕凌头也不回地迈出温泉,“刷”地掀起一件浴袍,披在身上,扬长而去。 云枫挣扎着爬出水面,脱离了那股令人绝望的水池吸力,以及温热的暖意,冰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云枫的脑袋渐渐眩晕,他趴在地上,抑制不住地呛咳起来,方才的呛水再次对他的肺叶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此时他只感觉五内如焚,五脏仿佛被放置在烈火中灼烧。 剧烈的咳嗽声中,夹杂着一股又一股的鲜血。 溅落在水池地面上,很快就顺着排水孔漏了下去,消失无踪。 沾染在云枫光滑洁白的肌肤上,很快就被冷汗打湿,淌落地面。 云枫眼前的景象渐渐变了,从温泉池一点点扭曲成那个阴暗的地下实验室。 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正背对着自己,摆弄着手中的手术刀。 而他的身下,躺满了一具又一具尸体。层层尸体叠加起来,堆成了一座尸山。 无数血腥味扑面而来。 云枫皱着眉头,努力想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然而,那个人仿佛听到自己的召唤,果然回头了,脸上还露出无比邪肆的表情。 云枫忽觉心头一窒,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个人的脸,竟然是他自己! 强烈的刺激加上长时间的失血,云枫毫无疑问地昏倒在地,昏迷前眼中看到的,依然是自己握着手术刀,正在给人做手术的画面。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戴着手套的指间沾染血红的色泽,如同末日的鬼魅,前来勾魂索命。 第52章 囚宠 眼前,自己的脸渐渐扭曲了,狞笑着,转过身来,穿着白大褂,冲自己步步逼近。 云枫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五根铁钳般的指爪瞬间钳住了自己的咽喉,牢牢地桎梏住自己的脖颈,颈动脉在这只铁爪下一点点缩紧,血液流动变得无比缓慢。 云枫的眼前渐渐模糊,剧烈的失血令自己眼前一阵天光闪现,世界都是白色的,白色的空茫。 渐渐地,那人的脸变了,扭曲成了另一个样子,轮廓也变得坚毅如刀劈斧斫。 云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掀翻在一个软软的垫子上。 尽管那只手及时挡在了自己胸前,卸去了大部分冲力,云枫胸口还是被冲击得心肺剧震,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一股滔天巨浪般的冲力席卷了自己的全身,云枫瞬间喘不过气来,脸色“刷”地惨白,身子打了个冷颤,如同坠入了冰窖。 惊涛骇浪没有几波,云枫就身子颤栗得几乎停不下来。 冷汗顺着光滑的肌肤流淌下来,浸湿了身下的床垫。 隐约的模糊视线中,云枫终于分辨出眼前的不是手术台,而是床铺。 但是那只如影随形的大手,并没有随着幻觉的消散一并破碎,反而变本加厉地钳住了自己的喉头。 然而这股力道倒不像要置人于死地,而是仿佛试图拼命堵住自己喉咙的收缩。 云枫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又一阵猛烈的狂风巨浪之后,云枫喉咙口不由自主地溢出一股血流,溅洒在干净洁白的床铺上。 一次又一次的失血之后,云枫的身体更加发冷,一点一点地失却了正常人的体温,身体变得冰冷且颤栗。 自己……是要死了么? 云枫的心神渐渐恍惚,意识一点一点失去,痛觉也一点一点变成麻木。 变成本能地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胸腔的窒息越来越强烈,云枫大张着嘴,拼命汲取着空气中的每一丝氧气,可是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实在是太少,他渐渐开始抽搐起来,眼球也开始翻白。 猛地,一个沉重的身躯压在自己上方,然而并没有挤压到自己,反而非常克制地撑着身子。 紧接着,那只手钳住自己的下巴,迫使自己分开双唇,两片温润的唇瓣贴上了自己冰凉的嘴唇。 一股温热的暖流连同湿热的气流,一同渡入自己的口腔,都来不及品尝,就直达咽喉。 云枫此时已几乎失去了自主意识,只是本能地吞咽了下去。 身体对生的渴望,终究给了自己一线生机。 尽管身体从内到外还是很冷,但那股窒息感已渐渐减缓下去,云枫被那个人抱着,无意识地躺在那人怀里。 然而,再温暖的怀抱,再舒适的被褥,也无法温暖自己体内的寒意。 从内到外的透支,早已令他丧失了拥有健康的资格。 再从昏睡中醒来后,云枫费力地睁开眼皮,动一动手指头都困难。 然而,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睛被蒙住了,双手双脚上也缚了镣铐,冰冷的寒铁吸收着自己身体仅剩不多的热量。 云枫惨白着脸,察觉自己身上被裹了一件丝绒材质的衣袍,虽然非常轻,但是质地非常丝滑。 然而这样的好东西,依然没能带给自己丝毫温暖。 云枫哑着嗓音,极低地道:“你……干什么?” 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响了起来,听在耳里无比熟悉:“我要屈打成招啊,要让你招供,你们血煞犯下的好事。” 云枫沉着脸:“什么?” 慕凌冷笑着道:“我配合你演戏,你不会真以为毒刃当真藏起了你们的卧底,还往你们组织不断地派卧底吧?笑话!如果真是这样,那怎么我们现在还对你们的情况一无所知?” “你是说……”云枫尽力跟上慕凌凌厉的思路,“其实你们没有……” “当然没有!”慕凌加重语气强调道,“事实是你们血煞这样做了,反而栽赃陷害我们,利用你来逼问我,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你说你那个后台卑不卑鄙?” 云枫沉吟着,很显然在思考。 慕凌无情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所以我现在要对你如法炮制,让你好好说出你们血煞干下的好事!” 云枫无力轻微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慕凌斩钉截铁地道,“那些就藏在你的记忆里,只要你回忆起来……” “我……”云枫的心里泛起阵阵凉意,终于咽下了想说的话,转口道,“那你……把我绑起来,还不让我看见任何东西……为什么……为什么不折磨我?” 慕凌的笑声里透着一丝阴冷:“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再被我折磨,不过再这样搞,你就真的死了,我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玩具。” “你……你当我是玩具……”一股绝望冲击了自己的心头,云枫虚弱地咳嗽起来,一只手忽然掩住了自己的嘴唇,试图挡住那些接连不断的咳嗽。 “你不能死。”手的主人霸道地把自己搂在怀里,粗糙的指尖为自己拭去汗水,一个低沉的嗓音在自己耳边道,“忍一忍,待会儿好好喝药。” 不一会儿,一碗温热的药水就被端到自己的唇边。那个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诱导般道:“张嘴。” 云枫微微摇头,扭转了头去。 慕凌宠溺地笑笑:“看来还是要我喂你。” 说着,他便端起药汤啜了一口,待药汤不再那么灼热,他便悉数喂给了云枫。 温热的汤药落入冰冷的腹中,不由自主地激起一股寒颤。 云枫忍不住呻吟出声,慕凌马上安慰道:“很快就好了。你相信我。” 不知怎的,这人的话语仿佛带有魔力,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 尽管心里还是对他无比厌恶,云枫还是强忍着那股恶心,倚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指尖的每一丝触碰。 第53章 嫁祸 再次醒来时,云枫陷入了一种空茫中,自己仿佛凭空产生,又凭空就陷入这么一种莫名其妙的境地。 以前的记忆似乎是空白,只有一段格外深刻。 那就是自己锒铛入狱的那段时光,日子茫然且绝望,今天都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可以过。 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 云枫苦笑着,轻轻地动了动自己的身子。 果不其然,自己还被绑着,手脚上都有很重的束缚。 但就算没有束缚,凭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根本走不出这个房间。 眼睛还是被黑布蒙着,什么都看不见,一切都是漆黑的颜色。 那只手的主人,每天都会来喂自己吃饭,以及一碗药汤。 奇怪的是,药汤并不苦涩,反而带着丝丝甜美。 甘甜的味道,一点一点润进自己喉咙,润进自己心肺。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有一天,云枫忍不住了,在听到那人转身离去后,他轻轻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请让我清楚你的目的。” 正在离去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那个古怪的男人也终于开口了,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开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云枫缓慢地摇了摇头,冷冷地吐出几字:“这重要么?” “是啊。”男人的声音里透着苦涩,“这不重要。” 云枫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男人终于开口了,脚步声走到自己身前,很近的位置,男人的呼吸几乎喷到了自己脖颈上:“其实吧,我想帮你洗清自己的罪孽。” 云枫猛然意识过来:“你是说……我是被人诬陷入狱的?” 男人回答得斩钉截铁:“不错。” “可是……”云枫有些茫然,他又想起了自己在监狱里度过的那些岁月,自己被数不清的人鄙视,唾骂,仿佛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畜生,一只人人喊打的阴沟里的老鼠,随便谁都可以对自己不屑,对自己鄙夷,对自己打骂。 这种情况下,这男人能说出自己是无辜的这种话,这是多么的石破天惊? 云枫依然没有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惊讶,多日的伤痛令他根本无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为什么?” 男人轻轻地说着,然而声音却如一声炸雷平地响起,石破天惊:“你听我说,也许你不信,但你一定要知道,这是事实。你没有杀人,但是你被一个邪恶的组织嫁祸成了凶手,但是那个被害者,也就是那个仓库二楼的男人,其实是自杀的。你不用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云枫的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但极力克制着道:“为什么?” 慕凌冷冷一笑:“这就是那个组织的邪恶之处了。” “嗯……”云枫尽力转动思绪,很快得出了结论,“你是说,他们是教唆杀人犯?” “没有这么简单。”慕凌的指节轻轻敲着椅背的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嗓音也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意,“他们是诱导人自杀的。” 云枫再次难以置信地道:“怎么可能?” 慕凌回答得波澜不惊:“我有个下属就是死在这群人手里。我经过调查,发现了这一事实。而且这些人为了脱罪,还会嫁祸他人,给人植入杀人犯的记忆。你之所以脑海里会出现你凌迟那个男人的画面,就是因为这个。” 云枫的表情平静了很多,语气也缓慢下来:“怎么证明?” 慕凌温柔地附在云枫耳边,吐出的气息挠得云枫耳朵痒痒的:“我去里面卧底。揪出他们犯罪的证据。” 出乎意料的是,云枫这次并没有露出惊讶和怀疑的表情,而是依然平静地道:“我也去。” 慕凌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抵触:“你不适合……” “他们是栽赃嫁祸我的凶手。”云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慕凌的话语,“我必须亲自见证真相。” “可是你……”慕凌欲言又止。 “我不要紧的。”云枫戴着黑色眼罩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可以扮演你的脔宠。哦不,也许不是扮演,而是真的呢。” 慕凌盯着他蒙着黑布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语调微微抬高:“你想起来了?” “不。”云枫释然地笑笑,“我只是猜的。正常人谁会这样对待另一个人呢?” 慕凌缓缓地道:“我不是正常人,很高兴你能认清这一点。” 云枫不再说话,而是任由慕凌摘下了自己的眼罩,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自己近乎失明,云枫蓦然闭上了眼睛。 尽管那只是黄昏时分外面透进巨大落地窗的光线,云枫依然感到无比刺眼。 慕凌轻轻抬手,挡住了云枫的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看不清楚就不要看了,我来当你的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云枫这次也没有抗拒,而是淡淡地说了声:“好。” 第54章 呓语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巨大的落地窗前,云枫轻轻整理着自己的衣装,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映衬出自己惨白的脸色,被阳光一照,肌肤下细小的淡青色血管显得格外分明,尽管黑色衣袍下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云枫还是克服了那股蔓上心头的无力,手撑住了桌子边沿。 这时,腰后缠绕上一条手臂,如水蛇一般,只那么一揽,云枫的腰就失了力气,身子后仰,跌落在那人宽大的怀抱里。 “别……”云枫还来不及阻止,那人就已经叼住了自己的嘴唇,狠狠地吮吻,自己被男人的左手掰着后脑,被迫侧过头去,被迫承受着男人霸道的拥吻。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贴着鼻尖传送到云枫唇齿间,云枫略一恍神,男人握着自己腰肢的右手,就狠狠加了力气。 云枫痛吟一声,皱着眉头,推开了男人,把脸别到一旁,微微喘着气,平复着自己略微紊乱的心跳。 “怎么?”男人挑衅般地斜着眼看他,“你不是说你身子无碍了吗?” 云枫阴沉着脸色,迅速整理又被男人扯乱的衣带,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道:“但不代表我可以接受你对我所做的一切。” “总有一天,你会接受的。”男人不以为然地勾着嘴角,看着脸色有些失常的云枫,眼眸深处漫过一丝深深的忧虑。 云枫背过身去,在男人看不到的视线里,将一个乳白色的小药瓶塞进了自己贴身衣物的口袋里。 男人走进宽敞明亮的换衣间,也没关门,当着云枫的视线,脱下自己的一身西装,只穿了那件黑风衣。 突然那个英姿飒爽文质彬彬的商业奇才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放浪不羁邪魅且魅力四射的浪荡公子哥,太子爷。 男人走到云枫身边,为他披上了一件和自己衣服差不多黑色的外袍,有些不解地道:“为什么不穿白色?我觉得你穿白色一定很妩媚。” 男人用了“妩媚”这个词,云枫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道:“习惯了,跟你穿情侣装,不好么?” 男人挑眉笑道:“你还知道情侣装啊?” 云枫看也不看男人,阴沉着脸色,推开了男人的臂膀,朝外走去,眼前忽然一阵恍惚,光影缭乱,闪过光怪陆离的图案。 云枫微微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一切才又回到了别墅,屋子的画面。 云枫扶住门框,一颗心被无数怪异恐怖的景象侵袭,却又不能说。 不能说,一旦说了,他还会带自己去吗?那自己,岂不是永远无法手刃陷害自己的凶手了? 云枫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杀念,他的眼神也跟着凌厉起来,推开门的那一瞬,无数刺眼的光线明晃晃地照来,宛如一把利刃,几乎要戳穿自己的眼睛。 云枫猛地闭上了眼,脑海还是无法适应那股突如其来的眩晕。 两只手臂突然从身后抱住了自己,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低语,近在咫尺:“我抱你去,走吧。”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云枫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就被那个男人打横抱起,身体一瞬间悬空,脑子突然如针扎一般剧痛。 云枫眉心微蹙,尽力忍下那股剧痛。 男人察觉到了云枫的异样,俯身问道:“怎么了?” 云枫微微摇了摇头,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个声音:“杀了他!” 第55章 舞厅 云枫的眼眸闪过一抹厉色,冷冷地道:“别碰我。” 慕凌眼中忽然掠过一抹同情,一把攥住云枫的手腕,低声道:“别怕。” “我怕?”云枫挑起一边眉毛,“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怕了?” “那你还怕我碰你?”说着,慕凌不等云枫反抗,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肢,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听见了吗?”慕凌忽然道。 云枫别过脸去,不理他。 慕凌自顾自地说了后半句:“我的心跳。” 云枫心头越发烦躁,慕凌那股灼热的气息笼罩在自己周身,令自己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躁动,那股若有若无的甜美香味再次侵入自己的鼻腔。 云枫试图挣扎,但是慕凌有力的臂膀令自己浑身发软,根本无法反抗。 就这样,自己被慕凌抱进了车里,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这回没有司机,慕凌亲自坐在了驾驶位上,细心地给云枫固定好安全带。 紧紧的束缚令云枫感觉到一种窒息,他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慕凌在他额头啄吻了一口,柔声道:“你乖一点,别乱动。咱们这就出发了。” 随着车辆的轻微颠簸,就仿佛摇篮一样,云枫眯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慕凌斜刺里凝视着云枫苍白的睡颜,心头笼罩上一层阴霾,然而并没有打搅他,而是让他安静地睡着,自己则开着车,对着一个定位,疾驰而去。 到地方了,慕凌也没有叫醒云枫,而是静静地停着车,等着他醒来。 一个小时后,昏睡中的云枫终于意识到车辆不再颠簸了,眼睛睁开一条缝,轻微挪动沉重的头颅,试图分辨周围的环境。 这时,两只臂膀再次搂住了自己,抱着自己下了车子。 云枫的意识依然混沌不清,只能任由那人抱着自己下车,穿过一条长长的小巷,来到一个刻着“醉生梦死”紫色招牌的ktv。 这招牌在夜色的衬托下,确实有种醉生梦死的意味。 梦幻的紫色被灯光一照,显得越发迷离。恍惚间,竟出现了重影绰绰的效果。 云枫轻声道:“来这儿干嘛?” 慕凌邪笑一声:“还能干嘛?找乐子啊!”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迈入了“醉生梦死”的金色大门。 一进去,立马有两个穿着暴露的年轻男招待迎了上来,彬彬有礼地鞠躬道:“您好,欢迎光临,您二位是吃茶还是观光?” 云枫愣了一秒,慕凌已经飞快地答道:“我们是来找刺激的,你这儿有没有大厅,那种公用的,我们就想在那儿……” 慕凌故意顿了顿,留足了意味深长的留白。 其中一个穿着透明纱衣的男招待立马恭敬地道:“有的,请您跟我来。” 说着,两个男招待便一前一后在前面引路,云枫注意到,后面跟着的那个男招待似乎瞟了一眼身后,生怕有人跟上来似的。 云枫脑袋依偎在慕凌胸膛上,声音软软地道:“这是去哪儿啊?” 慕凌垂眸低语,非常宠溺地看着云枫:“当然是带你去你喜欢的地方,大家都看得到。” 很快,男招待领着二人,来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仿佛音乐厅一般,里面却是个舞厅,有无数红男绿女在跳舞。 音乐恣意而疯狂,伴随着跟着节拍的五颜六色灯光闪烁。 一切都是那么欢欣,这里的人都在狂欢,然而云枫却感觉到一股邪魅与阴冷弥漫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云枫轻轻拽拽慕凌的衣袖,慕凌低头道:“怎么?” 云枫摆出个索吻的姿势,慕凌便低下头,与他口唇相交。 转瞬之间,云枫就极低地在他耳边道:“快走!这里不对劲!” 然而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瞬间变了,狂欢的音乐变得邪肆且放纵,幽暗,无数人的脸孔变得扭曲,脸上浮现出鬼魅般的怪笑,然后几乎同时抽出了一把水果刀,狠狠划破了自己的咽喉。 瞬间,血花四溅,整个迷离梦幻的舞厅瞬间变成了一片屠宰场,不同的是,主体并不是牲畜,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刚刚还鲜活灵动的生命,转眼便化为一滩血水,栽倒在舞池的华贵地面,无声无息地死去,只剩鲜血在汩汩流淌。 一个宛如金属般的声音若远若近地响起,让人分辨不出它所在的方位:“怎么样,二位还觉得如何?” 慕凌刚要说话,云枫已经脱口而出:“不过是用药物控制他们,让他们丧失心智罢了,没什么出彩的。” “哦?”那个声音立马多了几分惊喜与调笑,“那贵客觉得,应当如何?” 云枫毫没犹豫地回答道:“那自然是,攻心。” 第56章 银针 转瞬之间,周围的光线变幻流转,宛如一条梦幻的河流,直淌到二人身上。 云枫的神色透出一抹警觉,本能地用身体挡在了慕凌前面。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只是一瞬间,那个金属质感的声音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慕凌冷冷地道:“装神弄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声音有些无辜地道:“那就要问你们,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了。” 骤然间,二人脚下的地板突然翻转过来,二人天旋地转,同时跌落进去。 “砰”的一声,仿佛砸在了什么金属盖上。 云枫眼前一黑,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好在黑暗之中,二人就算面对面,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云枫默默地用黑色的衣袖抹去了嘴角溢出的血迹,趴在地上,轻微地喘着气,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心跳。 慕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怎么样,还能起来吗?” 云枫“嗯”了一声,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如海浪般袭来,他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几乎要移了位。 这时,一个尖尖细细的女声响了起来,在黑暗中乍一听无比刺耳,仿佛一只猫在钢板上磨爪子,“刺啦刺啦”地响,听着令人牙酸。 那女人桀桀怪笑着朝二人四脚并用地爬来,笑声越来越近。 一个声音蓦然在二人头顶响起:“现在请二位让这个女人自我了断,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样,咱们才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 慕凌狠狠道:“这疯子早就失去理智了吧!这样怎么让她听我们的话?” 说时迟那时快,那女人已如离弦之箭,飞身扑到云枫身上,张开白森森的牙齿就冲云枫的脖颈啃咬下去。 慕凌眼神一凛,飞身冲女人奔去,一把拽开了女人。 然而已经迟了,女人的尖牙已经刺入了云枫的脖颈,云枫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发青。 女人被拽开,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血红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嘴角残留的点点鲜血。 云枫捂着脖颈,只觉一股寒流注入了自己的血管,头脑渐渐眩晕,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 慕凌狠狠一咬牙,抽出一把短刀,就要结果女人的性命。 然而,下一秒,短刀的刀柄就被一只冰凉瘦弱的手握住了。 慕凌诧异地抬眼,却见云枫阻止了自己,指尖还有些颤抖,但依然坚定地吐出几字:“不要。” 慕凌一瞬间想不明白为何竟会如此,电光火石之间,他眼睁睁地看着云枫手里奇迹般地多了根闪闪发光的银针,交到女人手里,微笑着对着她,指着自己的脖颈处的两三个血点,咬痕,轻轻地开口,声音却充满了诱惑的意味:“还想要吗?想要的话,就拿这个东西刺这里一下。” 说着,云枫点了点女人头上的太阳穴。 女人有些犹豫,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但是接过了银针。 云枫继续娓娓道来,声音没有一丝杀伤力,听着让人极其舒服,丧失了防备:“只要刺进去三毫米,我就任你处置不反抗,怎么样?” 慕凌眉心一凛,刚要阻止,忽见女人就拿起银针,用力刺入了自己的太阳穴,还在往里推进。 慕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角还浮出一种诡异的微笑,两颗暴突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云枫,露出无比贪婪饥渴的眼神。 女人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死了。 慕凌仿佛呆住了似的,云枫皱着眉头,身体渐渐麻木,只能缓缓坐倒在地,和那个女人鼓起的眼球对视着,半晌,才站起身子,经过慕凌身边时,后者分明感觉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你等等。”慕凌忽然有些怕,好像任由这个人走过去,自己就会永远失去他似的。 云枫有些不耐烦地皱眉,可是手腕被攥住了,自己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 云枫只能冷冷地道:“怎么?” “你……”慕凌斟酌着措辞,终于想起一事,“你的伤口需要包扎,不然会感染的。” “不必了。”云枫另一只手扶住了墙壁,被攥着的手腕有些生疼,“你还不松开?” 慕凌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了云枫的手腕,那个金属质感的声音再次在屋子上空回荡,就好像幽灵鬼魅一般如影随形:“怎么样,贵客感觉如何?” “诡谲伎俩。”云枫冷声道,“你就不能现身相见么?” 那个声音对这个话题避而不答:“贵客觉得,我们的方式也没有多么极端吧?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不是吗?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就会是你们了。” 云枫语声里没有一丝犹豫:“所以你鼓励我们自相残杀?” “哈哈,怎么会呢?”那个声音很快轻松起来,“那个疯女人是自己把针插进了自己太阳穴,没有任何人杀她啊,何来自相残杀一说?” 云枫默然了,良久,方道:“所以你,也这样设计我?让所有人觉得,我是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 “哪里哪里?”金属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我只不过是想引起贵客的注意,把贵客招揽到我们这一阵营罢了。不然,贵客去别处是屈才啊,你埋没了自己的天赋,知道吗?” “这么说。”云枫也不生气,很客气地反问,“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人喽?” “这个自然。”那个声音有些坦然地道。 云枫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表情,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是对谁。 对他人,亦或是对自己? 第57章 黑暗中的谈判 一片静默的黑暗中,那个金属质感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诱惑,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怎么样,考虑清楚没有呢?要不要来?” 云枫冷笑一声,嗓音里透着一股凄凉之意:“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嗯,这就对了。”那个声音停顿了片刻,颇为满意,温和地道:“我看你来,不仅仅是为了寻仇吧?” 云枫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不,就是寻仇。人生对我已无意义。” “哦?”那个声音意犹未尽地拖着升调,“但是……” “没有但是。”云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那个人。 “好吧。”那个声音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那个陷害你的仇人,我可以把他交给你。至于怎么处置,全看你自己了。” 话音刚落,周遭的仅有的一丝微光也彻底断绝,只有一只大手,握住了云枫冰凉的手背。 云枫本能地缩了一下,却没能把自己的手拽回来。 “哈哈哈!”那个声音突然大笑起来,在黑暗中显得回音袅袅,“你想找的仇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他不是和你一起来了吗?” 云枫的心忽然疯狂下坠,沉到了谷底,眼里的光一瞬间黯淡下去,再次动了动手指,可是那只手却把自己握得更紧。 云枫的嗓音有些颤抖:“是你吗?” “你觉得呢?”那个声音在自己身边温和地道。分明就近在咫尺,云枫却从未感觉这个声音离自己如此遥远。 云枫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松开。” 那只手犹豫片刻,终于松了条缝。 云枫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捂住了脸颊,气音从指缝间传出来:“若是……连你也不可信,那这世间……就再没有我可以相信的人了。” 那个宽大的臂膀,猛地把自己搂在怀里,低沉冷静的声音从胸膛上方传来:“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云枫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再抬头时,眼中并无丝毫的留恋与不舍,语声中也满是嘲讽:“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是真心的吧?啊?这么天真的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呢?” 说罢,云枫就站起身子,在一片浓重的墨黑中,向着唯一的微光走去。 那是门边的方向,是唯一的出口,也是另一个无间地狱。 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别去。” 透着点儿焦急。 然而,云枫并没有停止脚步,温柔地道:“你要在这里乖乖地当人质呢?还是和我一起走呢?” 慕凌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那当然是一起了,刀山火海,我陪你去。” 云枫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冲着仿佛无处不在的金属声音道:“你都听见了吧?” 那个声音愉悦地响起:“嗯,那就正式欢迎二位加入我们的大家庭。预祝二位玩得愉快。” 云枫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贤主人不打算和我们见个面么?面对面交流下,岂不是更容易了解彼此?” 那个金属声音若无其事地道:“非也,非也。距离产生美。而且,也是为了防止二位临阵倒戈,泄露出我的真面目啊。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二位也懂这个道理吧?” 云枫淡漠的声音隐隐含着一抹凌厉的锋芒:“这么说,见过你真面目的人都死了?” 金属声音舒了口气,欣然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云枫并没一丝退缩,而是接着道:“你知道的,我不怕死。” 慕凌猛地用力捏紧了云枫的手指。 云枫嗔怪地瞪他一眼。 金属声音道:“这样吧,我让手下人好好招待二位,就当接风宴了,怎么样?二位还有什么其他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这边能办到的,一定给二位办妥。” 云枫微微一笑:“那就把那个陷害我的凶手交出来吧,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能让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第58章 女郎 “没问题。”那个金属嗓音非常愉悦地道,“那就请二位蒙上眼睛,由我的人带二位过去吧。”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黑色长筒丝袜和血红色高跟鞋的女郎就款款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头上还戴着一对黑色的兔子头饰,毛茸茸的,看起来很逼真。 女郎穿着包臀紧身裙,前凸后翘,凹凸有致,樱桃小口点染着一抹诱人的朱红,微微一笑,檀口微张,露出雪白的贝齿,娇滴滴地道:“请贵客随我来吧。” 云枫有点愕然,慕凌却轻车熟路地拉住了他的手,微笑着冲那穿着暴露的女郎说了句:“请。” 于是,三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出了那扇泛着微光的大门,穿过一条长长的地下走廊,四处只有昏沉的暗黄色,却看不见灯在何处,就仿佛这地下的墙壁自带荧光似的。 一路上,云枫始终一言不发,慕凌则握紧了云枫的手,仿佛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他就会逃离似的。 三人各怀心事地走了约十分钟的路程,云枫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慕凌凑到云枫耳边,悄声道:“要不要我抱你?” 云枫瞪了慕凌一眼,用力试图抽回手去,却被慕凌攥得更紧。 云枫的脸色冰冷得可怕,慕凌却如沐春风,甚至哼起了小曲。 又走了两分钟左右,女郎带领二人进入一间拥有黄铜大门的建筑,一进去,古色古香的气韵便扑面而来,就仿佛是宫廷建筑似的,到处都透着富丽堂皇与奢华迷人。 金灿灿的光芒璀璨得照耀在每一个角落。 云枫被这金光晃得眼睛刺痛,皱了皱眉,垂下了眼帘。 女郎回转身来,笑嘻嘻地望着二人,跪在二人脚边,温顺得仿佛一只猫咪,媚声道:“二位哥哥,让奴家服侍你们吧~哥哥喜欢什么样的花样,奴家都可以哦~” 云枫再次愣了一瞬,不知怎的,这场景总感觉似曾相识,却没有出现在自己记忆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慕凌捏了捏云枫的手指,低声道:“怎么样?” 云枫冰冷着脸色别过头去,脖颈上被啮咬的口子清晰可见,透出清晰殷红的血孔。 慕凌对那女郎挥了挥手,说:“你下去吧,我们自己休息就行。你给我们上菜就行了。” “是的,尊贵的主人。”女郎给二人磕了几个头,恭顺地站起身子,袅袅婷婷地扭着纤细雪白的腰肢,下去了。 慕凌猛地把云枫圈在怀里,嗓音里透着威逼的意味:“你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云枫冷冷地推开了慕凌的手掌,缓缓站起身子,“我要去洗澡了,你也一起去吗?” 话音里,全是满满的讽刺。 慕凌愣了一瞬,云枫已经走进了硕大的宽敞的浴室,关上了房门。 慕凌的心忽然快速跳动起来,猛地冲到浴室门边,大声道:“你身上有伤,要上药的,你快开门!” 然而,门已经锁上了。 云枫缓缓走到浴缸边,里面已经盛满了温热的清水。 云枫缓缓地坐了进去,水理所当然地溢了出来,流了满地。 他,早就在等着自己到来。 云枫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来吗? …… 温热的水流一点一点渗透着自己的肌肤,给自己近乎干涸的皮肤以润泽。 云枫沉浸在那股暖流里,就仿佛被咬的那一瞬间。 他就知道,这个人,是要救自己的。 第59章 浴缸 可是,怎么可能呢?这么一个邪恶组织的头目,人人喊打的众矢之的,汇聚了一批高精尖人才的顶流,竟然要救自己? 云枫满脸讽刺地摇了摇头,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脸浸没在浴缸的水面下,缓缓吐出细小的气泡,晃晃悠悠地向上摇曳,触及水面时,“啪”的一声碎了,散入空气,无影无踪。 就仿佛自己当年,也曾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却在最风光无限的时候,蓦然坠入了深渊。 从此,永不见天日。 虽然自己依然时常沐浴在阳光里,一颗心却始终沉在谷底,陷入泥沼,丝毫不曾挣扎出来半分。 云枫微微低下头去,凝视着水中自己飘散开来的头发,满头青丝如瀑散开,覆盖了整个水面。 云枫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湿淋淋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 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身不由己,受控于人,万劫不复。 甚至,自己都丧失了从前的记忆。 脑海中只会依稀蹦出来一些模糊的影子,证明自己过去确实存在过。 不然,云枫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一个人造人了。 凭空产生,无端端地活着,又无端端地被碾死。 别人除掉自己,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似的,毫不费力。 云枫泡在水中,脑海又一阵模糊,眼前渐渐开始氤氲一些雾气。 一点点地,他把下巴沉浸在水里,鼻子也没入水中,再然后是眼睛…… 渐渐地,整个额头都陷入了水里。 窒息从四面八方涌来,云枫忍不住呼吸,呛了口水,却没有挣扎,身子只觉无比无力,完全任由身体滑了下去…… 天光完全被水面淹没,眼前再也不会闪现模糊不清的事物。 这样……也不错吧? 云枫苦涩地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 周围变成了沉闷的一个黑匣子,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压力泵在无限地抽走周围的空气。 就在云枫憋闷得几乎背过气去之时,一双大手猛地将自己的身体从黑匣子里提了出来,紧紧地搂住自己,拍着自己的后背。 云枫仿佛一条死鱼一样,挂在那个人身上,意识半昏半醒间,只是本能地朝外吐着水,身子软得根本没有力气。 这时,一个粗野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吼道:“你清醒点行不行?洗个澡都能让自己沉下去,你是不是想让我从此贴身照顾你?” 云枫的脑子依然有点懵,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个滚烫的物事抵住了自己的小腹。 云枫被这股灼热烫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逃离,便微弱地挣扎起来。 尽管自己已经拼尽全力,可身体的使用权似乎不在自己手里,自己无法控制身体的虚脱与无力,只能软软地倚靠在那个男人怀里,被他所掌控。 男人浑厚且凌厉的声音在自己上方响起:“你要是照顾不好自己,就把自己这条命交给我,我来控制你的一切!” 说着,男人猛地将云枫推倒在浴室地上。 背后是湿滑的地面,身前是男人灼热滚烫的肌肤。 第60章 牢笼 云枫有些懵然的,脑子还沉浸在方才呛水的恍惚中,整个身子已经被男人圈在怀里,像圈一只宠物一样。 云枫拼尽全力地挣扎着,别开头去,躲过男人粗野炙热的呼吸,喘息着道:“你放开我,咱们只是演戏,我并不是你的宠物……” “你是!”男人坚定有力地肯定了这一点,更加用力地把云枫抱在怀里,几乎要揉碎,嚼烂,吞噬殆尽,连皮带骨地吃进去,咬得片甲不留。 云枫用力推开男人的脸,微弱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坚定:“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而不是这个姿势……” 慕凌猛地吸了口气,狠狠地啃咬在云枫光洁白皙的锁骨上,品尝着这具动人的躯体,如此甜美,令人欲罢不能。 云枫疼得颤栗了一下,却听慕凌含糊不清的嗓音自自己胸口传来:“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我之间,本就应该是……” “不应该。”云枫猛地清醒过来,奋力起身,拖着一身狼藉残破的衣衫,趁慕凌意乱情迷时,逃离了他的禁锢,“不应该。我们本就没有关系,从前不会有,今后也不会有。” 慕凌被怀中人挣脱,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猛地起身,一把拽住云枫白皙纤细的脚腕,将他从地上拖了回来,根本不顾他的挣扎与反抗,用力将他掼进了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一下子溢出来大半,云枫再次毫没防备地被浸入这样熟悉又令他窒息的水中,他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里,头脑再次一片空白。 慕凌观察着云枫有些惊惶的神色,微微得意地翘起了嘴角,语声里满是讥讽:“怎么,你刚才不是勇猛得很吗?现在倒是想起了这条命的可贵?” 云枫还来不及反驳,就被慕凌的身躯一下子按在了浴缸中。 浴缸虽然大,盛下两个人依然有些狭窄。 云枫娇嫩的肌肤被重重地掼在冰冷的浴缸后沿上,纤瘦的腰肢抵在了边沿。 慕凌伸出手,猛地在那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云枫痛得叫出声来,慕凌却有些愉悦地,微笑着看着云枫的窘态,指尖在那雪白的腰肢上游离,所到之处,留下了一道道掐痕。 淤青很久很久都不散去,慕凌依然欣赏着自己在云枫身上留下的痕迹,轻轻俯身,在那上面啄吻。 细碎的酥麻感在腰间一点一点传来,是慕凌唇齿贴在自己腰部的感觉。 云枫又难堪,又痛苦,终于咬着牙骂出了那个词:“变态!” 慕凌却一点都不在意,而是轻轻地啮咬着云枫腰间的软肉,嘴角勾起了一丝邪魅的弧度:“是吗?我可以更变态一点,你要不要试试?” 云枫忍无可忍地推开了他,自己却已经被折腾得浑身无力,只是精疲力竭地瘫软在男人怀里。 慕凌的双臂紧紧环绕住云枫的腰肢,就仿佛一道牢笼,把他整个人都圈禁在自己怀里。 几乎要把他揉碎,融入自己的血液。 云枫始终竭尽全力地挣扎着,待挣扎不动了,便闭着眼睛,不去看慕凌,做那最后的抵抗。 可是,无论如何,慕凌都不肯放开自己。这一方狭小的浴缸,自己竟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逃出。 乌黑的发丝沾染了水珠,打湿了鬓边。 也不知多少是浴缸里的水,多少是自己流的汗。 第61章 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云枫只觉眼前的天光浮现了一片又一片,自己的意识始终在浴缸上方的天花板上浮浮沉沉,飘荡在不知名的空间。 终于,身上的人移开了身子,放开了自己。 云枫早已没有了力气抵抗,只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脸色惨白得就仿佛一张纸,没有一点血色。 慕凌的手掌按在云枫腰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吐出几个扎心的字眼:“你怎么……一直都是这样?难道你身子有什么问题?” 云枫理都懒得理他,别过头去,尽力忍住体内席卷而来如浪潮的一波又一波虚软无力。 在慕凌无休止地挑逗下,云枫也只是闭上了眼睛,没有去看他,就当他不存在。 终于,慕凌停止了他那些动作,轻轻地将云枫抱起,为他清理身上的狼藉。 有扯碎的衣服碎片,也有浴缸里早就被搅浑的水。 云枫任由他那些无止境的摆弄,终于在行将结束时,缓缓吐出几字:“你是不是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哦?”慕凌饶有兴致地钳住了云枫的下巴,逼迫他仰头正对自己,“这么折腾,你还记得来这儿的目的?你真不是个普通人。” 云枫略微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慕凌察觉出云枫的那股漠然,摸了摸他的脊背,以示安抚:“怎么会忘呢?咱们出去,就去找那个害你的人。他应该就被关在这个会所里。” 云枫皱眉道:“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慕凌耍流氓地嗤笑道:“你浑身上下还有哪儿我没见过啊?还用得着回避吗?” 云枫并未看他,嗓音越发冰冷:“你出不出去?” “去去去。”慕凌微微一笑,背转了身子去开门,走到门边时,忽然停步,勾唇道,“不过我听了你的话,你出去可要给我点甜头啊。咱们就在那个阶下囚面前这样,怎么样?” 云枫抓起了挂在浴缸旁边衣架上的衣袍,敷衍地答道:“好。” 慕凌得到满意的回答,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浴室,顺带关上了房门。 浴缸里的水早就在二人的无数次折腾中溢完了,云枫坐在空荡荡的浴缸里,努力了几次都无法站起,最后一次时眼前猛地发黑,一阵强烈的晕眩几乎令他窒息。 云枫扶住浴缸的边沿,捂着锐痛的胸口,试图平复那股尖锐的刺痛。 可是,越来越多的刺痛席卷了自己全身,就仿佛无数细细密密的小针同时扎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周围再次变得寒冷且灼痛,自己如同陷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难以挣扎,无力呼吸。 几经挣扎,待云枫终于勉强看清眼前的事物,思绪才一点一点回到现实,这个浴室,这个浴缸。 慕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好像是问自己好了没?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云枫捡拾着仅剩一丝的清明神智,抓住了自己的衣服,颤抖的指尖伸入衣兜内侧,贴身的位置,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口袋。 云枫从里面摸出自己仔细藏好的镇痛药,从药瓶里倒出了一颗,咽入了喉咙。 过了大约一分钟,云枫这才感觉那股疼痛渐渐消散了,他这才缓缓站起身子,尽管腿依然有些发软,可还是成功地穿好了衣服。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药并不治病,只是暂时性地把疼痛压制下去。 这样的情况,并不能长久。 若是有一天,药性副作用反噬或是药不起作用了,那自己,恐怕便再也承受不住了。 云枫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在刀尖上行走? 可是,自己还有别的办法吗? 云枫费力地牵出一抹苦笑,现在连做个表情,都令自己感觉无比疲累。 轻轻推开门,穿戴齐整的云枫原模原样地出现在慕凌面前。 慕凌眼里满是喜悦,而云枫,则独自裹挟着劫后余生的绝望与漠然。 第62章 餐盘 慕凌看着云枫的眼睛,向他伸出了手,眼眸含笑,带着真诚的意味:“要不要我扶着你?” 云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漠然绕过他,径直向外走去。 慕凌紧走几步,跟在云枫身后,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别这样嘛,好歹咱们还刚刚温存过……” 云枫蓦然停住脚步,眉眼间满是冷酷与无情:“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去了。” 慕凌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语声里透着冷厉:“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 说着,慕凌也不顾云枫的反抗,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强势拽着他往前走去。 云枫脸色变得煞白,直到被慕凌一路几乎拖到了一个包间门口,云枫都没有缓过来那股悸动的心跳。 慕凌看也不看他,径自推开了门。 偌大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红色的绸缎,布置得仿佛一个婚礼现场。 房间正中央的长条餐桌上,摆放着一桌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然而,同时也有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禁锢在其中一个餐盘上,嘴被堵着,眼睛瞪得布满血丝,目眦尽裂,看起来竟像一个恶鬼一样。 他所在的餐盘边沿,整齐得摆放着各色餐具,就仿佛他是一盘美食,等待着客人品尝。 然而这个男人的神情,很明显并不情愿。 云枫愣了愣。 慕凌已经走到了那男人面前,低头俯视着他,就仿佛看着一只不起眼的小鸟。 云枫好不容易被慕凌松开自己快要被扭断的手腕,却看见慕凌提了一瓶红酒,非常优雅地用开瓶器打开,并非常优雅地倾倒在男人头上。 红酒瓶口和男人的脸隔着一段距离,从高空泼天淋下,浇得男人浑身都是。 红色的酒液仿佛一道道溪流,在男人身上的沟壑间蔓延,流淌。 就仿佛在分尸这个男人一样。 男人的嘴被胶带封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男人奋力挣扎,奈何身子都被绳子捆绑结实,他只能在餐盘里原地扭动。 云枫伸手撑在桌子上,努力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身躯。 “你不来吗?”慕凌忽然抬头问云枫,语气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胁迫与威逼,而是自然得仿佛二人本就是爱侣,“这可是陷你于绝境的罪魁祸首啊。” 云枫努力克制着身体内部汹涌而来的冰寒,取下了餐盘旁的小刀,面无表情道:“好,我来。” 餐刀在明亮的光线下璀璨生辉。 那个被捆绑的男人眼睛瞪得更大了。 云枫走过去,伸手撕开了他嘴唇上的胶带。 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们要干什么?别乱来啊!老子可是有背景的人!” 云枫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餐刀抵在他的指甲上,脸上泛起一抹惊讶,但是语气却古井无波:“哦?那你后台是谁啊?” “是是是……火龙帮的五黑哥!” “嗯……”云枫沉吟着,男人正心头狂喜,以为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已经被自己口中的后台震慑住,自己右手食指的指甲盖突然一阵刺痛。 男人瞪大了双眼,却看见眼前满脸淡漠的少年已经拿餐刀的刀尖撬开了自己的指甲盖,一边叹了口气道:“那可真是厉害,不过他现在怎么没来救你呢?” 男人反应过来,瞪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 云枫慢慢抬起头,丝毫不顾自己的手指连带着刀尖,都在一并往下滴着男人浑浊的血珠,左手手掌依然撑在桌子上,凑近了一步,盯着男人惊恐的眼睛,缓缓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吧?你若是回答不好,那咱们今晚就有得玩了。” 男人的手指颤抖着,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身上的绳索。 指尖还不住有粘稠的血液流淌出来,糊在餐盘上,映出触目惊心的色泽。 男人的声音颤抖着,瞳孔紧缩,极力忍住喉咙里的呻吟,嘶声道:“你要问什么?” 第63章 鬼门关 云枫的右手指尖突然一松,发出一声苍白无力的呻吟。 被捆绑的男人痛得满头大汗,根本没有察觉到云枫的异样。 云枫的衣袍在不知名的时候伸进去一只手,握住了他柔软的腰肢。 耳边传来慕凌充满磁性的嗓音,低沉地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这么热……是冷汗吗?” 云枫感受着那只粗糙的大手的抚触,一点点把自己揽入怀中,圈禁在那双臂膀所能掌控的范围内。 二人贴得很近。自己后背,贴上了慕凌的前胸,甚至能听到胸腔里那怦然心跳,强劲有力,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慕凌的躯体是灼热的,滚烫的,似乎在努力温暖自己那几乎冻结的心脏。 云枫面无表情地挣了挣:“你放开。” 慕凌却把自己搂得更紧,掐着自己的腰肢,迫使自己跟他贴得更近。 慕凌一边感受着云枫的挣扎,一边若无其事地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云枫脸色瞬间惨白,慕凌却浑没注意到,只是扯开了云枫的衣带。 宽松的衣袍瞬间脱落,雪白的躯体瞬间暴露在慕凌眼前。 慕凌再也忍不住,一把钳住了怀中人的腰肢。 身后似一座大山,压得自己动弹不得。 一瞬间,云枫就失去了全部抵抗的力气,头脑也变得昏昏然没有感觉,好像飘忽在高空的云层中,看不到边际。 喉头溢出了一缕血气,云枫茫然地将它咽了下去,胸口却更加灼痛,如同一把大锤重重撞击在自己心肺之间。 云枫窒息了一瞬,旋即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空茫中,身体仿佛被一把锯齿锯开,撕裂的感觉贯穿了自己的全身。 冷汗顺着脸颊淌落下去,残碎的衣衫也湿透了。 眼前天旋地转地发黑,云枫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呛咳起来,掌心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还在有液体不断地从嘴角溢出,滴落。 云枫终于彻底丧失了意识。昏迷前的一瞬间,他仿佛看到,慕凌焦急的眼神。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吧?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怎么会担心自己呢? …… 身体沉浸在水深火热的苦楚中,时而如同浸没在岩浆里,时而又如坠冰窟。 好几次,云枫感觉自己看见了鬼门关,那座巍峨的大门,黑色的,如同凝固多时的血迹,涂满了整面门墙。 却每次都被身后的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回来,好像有一只手,在抓着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拖拽着自己,令自己不至于沉入地狱。 再睁开眼时,眼前依然是慕凌高大的身躯,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 天花板上,是一盏高贵奢华的水晶吊灯。 云枫试着发出声音,可喉咙间的刺痛令他根本就没法大声,他只能低低地发出了一声类似喟叹的声音。 慕凌转过身来,神情透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根本没治好,你是怎么骗过研究所的那些人,自己出来的?” 云枫哑着嗓音道:“难道不是你把我劫走了吗?” 慕凌猛地将一只手杵在云枫耳边的枕头上,吼道:“说实话!” 云枫漠然地闭上了眼睛,轻轻道:“反正我也没多久好活了,我干嘛要听你的?” 本以为慕凌会发火,然而他并没有暴怒,而是非常认真地看着云枫的眼睛,像是承诺一般,郑重其事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云枫撇了撇嘴角:“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没有人可以不死。” 慕凌的眼里流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云枫继续漠然地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儿,慕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过来,坐在床边,将云枫搂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道:“喝吧,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云枫对他不理不睬,慕凌便温柔地吹了吹温热的粥,含了一口,喂进了云枫口中。 温热的感觉,是粥,也是慕凌口中的热气,通通进入了云枫的咽喉,润泽了他冰冷的身躯。 第64章 餐刀 云枫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唇,斜斜地看着慕凌,嘲讽地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是英雄,你可以力挽狂澜?” 慕凌挨着他身边坐下,伸出两根手指,拭去了云枫嘴角残留的粥液,温柔地道:“不是。” “……”云枫也没有追问,而是低垂下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映衬得白皙的脸颊更加娇嫩。 慕凌伸出手来,任由云枫无力的身躯倚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道:“不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云枫有点恍惚。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经历过。 云枫终究还是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虚弱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怎么不可能?”慕凌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个八度,用力揽过云枫的肩膀,让他的脸颊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似乎要把云枫就这样揉入自己的身体,“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云枫被憋得有些发闷,再被慕凌拽起来的时候,眼神依然显得有些迷离,低低地道:“别闹了。外面还有个人,还没处理。” 慕凌眼神发狠,一把抱起了云枫,打横抱着他,就往外走去:“好。那咱们回来的时候,你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云枫没有回答,身不由己地任由慕凌抱着自己,再次来到了那个餐桌面前。 慕凌抱着自己,小心地放到桌子边的一把靠背椅上。 云枫坐在上面,浑身却依然非常飘忽,手指试了几次,都无法捏紧那把近在咫尺放在小盘子边上的餐刀。 云枫叹了口气,将自己虚软无力的手指藏到餐桌下面,看着慕凌道:“我说,你做,怎么样?” 慕凌欣然道:“可以呀。”于是非常自然地拿起了餐刀。 云枫神色有些恹恹的,有些不情愿地道:“那那些实验,改良药性的实验,你也听我指挥,去操作如何?” 慕凌抬眼看了云枫一眼:“这就是你之前宁可审讯我,也不用药物控制我说出真相的原因?是因为当时血煞的逼供药物有很大副作用,你又没法独自改良它,你才选择那样……” 云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吐出冰冷无情的几字:“你干不干?” “干干干。”慕凌无比痛快地应承下来,拿着餐刀,走到那个瑟瑟发抖的餐盘上的男人面前,优雅地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干?” 云枫慢慢趴在桌子上,神色显得有些昏昏欲睡,很没精神地道:“你不是看见了吗?我之前怎么干,你现在就怎么干。” “还是指甲盖啊?”慕凌有些意犹未尽地抬起餐刀,敲了敲桌子上铺着的玻璃,发出清脆的玻璃碰撞声,“你就不想来点新花样?比如把这个男人做成一道菜,之类的?” 云枫看也没看他,低垂着眼睑道:“你要问出他陷害我的目的是什么,而不是把他炮制成你想要的模样,知道吗?” 慕凌撇撇嘴,用餐刀用力敲了敲男人的脑壳,就好像敲玻璃一样,不同的是,敲击的声音略显沉闷:“喂,你听见没?还不老实交代?” 男人哼哼唧唧地露出求饶的表情。 慕凌挑起嘴角笑了笑,寒意却自内而外地迸发出来,压低嗓音道:“你知道吗?在我手里,你不可能走过一回合,所以我建议你配合,少吃苦头。不要见了棺材才落泪,那会儿就来不及了。” 慕凌的声音在空旷巨大的房间里隐隐有些回音,却显得更加阴森,仿佛空山旷谷一般。 第65章 暴毙 那个男人的眼睛一直瞪得铜铃一般,布满血丝,看起来就仿佛恶鬼一样。 慕凌正捏着餐刀在他手指上方比划,男人的身体忽然剧烈抽搐了几下,接着就七窍淌出乌黑的血液,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口吐白沫,不到三十秒就嘴唇发紫地咽了气,眼睛依然没有闭上,死不瞑目。 慕凌有些惊讶地拿餐刀的刀尖敲了敲他的脑袋,男人没有丝毫反应。 慕凌讶然道:“怎么这就死了?吓死了?” 说着,慕凌看向了云枫。 云枫捂住了脑袋,嘟囔道:“别问我,我不知道。” 慕凌死皮赖脸地贴上去,环抱住云枫的腰肢,温声道:“别嘛,你是医生啊,就教教我呗。” 云枫别过脸去,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我不是。” 慕凌温柔地贴上去,声音里透着几分旖旎:“你再这样,我亲你了。” 蓦然间,慕凌的后脖颈处微微刺痛,慕凌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 云枫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刚才发生的事,你知道得太多了,最好忘掉。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不会杀人灭口。” 慕凌有些惊愕,下意识地问出一句:“刚才怎么了?” 然而,脑子里的记忆在飞速流失,慕凌再也无法保持清醒,昏了过去。 云枫看着他倒在桌边的模样,凄惨地一笑,温柔地抚在他的后脑勺,轻轻地道:“作为我的傀儡和刀刃,你不用知道得那么多。” 说罢,云枫丢下昏迷不醒的慕凌,拔出他脖颈上插着的银针,小心地收回袖口的袋子里,走到那个突然暴毙的男人面前,轻轻地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两眼翻白,眼球里还布满血丝,以及溢出的黑血。 云枫心中笃定,这人一定是被毒死的,而且是被烈性毒药。 可是,那他之前是怎么支撑过这么久,还没有任何症状呢? 难道这个医师是把慢性毒药和烈性毒药的两种药性结合在一起,这才成功杀死了这个人? 可是,他明明是陷害自己的幕后黑手。 自己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他就已经死了。 这就像一个阴谋,而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云枫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蛊惑自己入伙的金属声音。 可是,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却是没办法控制住他,然后逼问啊。 云枫的喉咙又开始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连带着喘气都有些困难。 胸口很疼,肺部的损伤从没有愈合过,而是不断地撕裂,仿佛一把利剑,从内部把自己劈开,蚕食殆尽。 云枫扶着桌沿,都来不及坐下,眼前就已经看不清东西。 一阵一阵的黑暗扑面而来,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与冷冽。 就仿佛那个阴谋,好像从自己踏上寻找真相的第一步起,就已经被阴谋那张巨大的网所裹挟,再也逃不出去。 那个餐盘里的男人目眦尽裂地瞪着自己,七窍流血的样子扭曲了他作为人的模样,而更像一只鬼魅。 慕凌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偌大的酒店餐厅里,就只有自己不稳的呼吸声渐次响起。 第66章 胁迫 云枫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云枫慢慢地捂住了脑袋,希望尽量回想起一些事情。然而,记忆就仿佛一团乱麻,自己根本无法从中汲取到以前的蛛丝马迹。 脑海里充斥的全都是对慕凌的恨意。 为什么? 一定有人操纵了这一切。是谁呢?…… 忽然,两只手臂环绕住了自己的腰身,一个温柔的嗓音道:“你怎么了?” 云枫身体蓦然僵硬,心中拼命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他明明已经被自己注入了失忆的药水。他不可能记得短期内发生的事情! 云枫尽力保持着镇定,没有回头,而是语气毫无波澜地道:“你怎么醒了。” 那两只手继续不老实地在自己身上游走,慢慢的,身后的男人坐起了身子,捂着后脖颈道:“哎呀,被蚊子咬了一口。” “你别动。”云枫拿了个棉球,仔细地擦拭着慕凌后脖颈上面的痕迹,直到把所有药水的痕迹全部擦掉,才发现,其实慕凌基本上并没有出血。 自己的手法,还是很精准的。 云枫苦笑了一下,忽然被慕凌按着脖子推到了他面前,慕凌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以一种威胁力十足的姿势俯视自己,语气沉稳而有力:“刚才发生了什么?” 云枫微微皱眉:“没什么呀。” “不说实话?嗯?”慕凌猛地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云枫的脖子被刚好按在被咬伤的那片区域,眼前猛地发黑,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再次席卷了自己的全身。 云枫的瞳孔渐渐涣散,身子软软地歪斜在慕凌大腿上。 慕凌微微睁大了眼,看着云枫毫无反抗之力地倒在自己怀里。 然而,云枫的眼睛还是睁着的,意识也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身体没有一丝力气,根本动弹不得。 便听慕凌调侃的语气在自己头顶上响起:“你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语气亲切得就好像二人是恩爱甚笃的情侣。 云枫在心中默念了一句:“你这记忆是回到什么时候了啊……” 便察觉自己的身躯被慕凌抱起,彻底揽入怀中,正对着自己的薄唇,便吻了下去。 一个霸道,湿润,且胁迫力十足的吻,自己根本没办法拒绝,也没办法抵抗。 云枫被迫承受着这样突如其来的霸道侵入,感受着温热的舌头在自己口腔中肆虐,如攻城略地的将军,所向披靡。 二人呼吸交错,不知纠缠着拥吻了多久,慕凌终于放开了云枫,嘴角还带着晶莹的丝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不知怎的,这个动作显得非常邪魅。 云枫愣愣地望着慕凌的嘴角,浑没注意到,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直到肌肤感觉到一丝冰凉,云枫才恍然意识到什么,奋力但微弱地挣扎起来。 慕凌一把按住了他的胳膊,制止了他的动作,温柔地附在他耳边道:“你又欲擒故纵?别演了,我知道你喜欢。” “喜欢什么!”云枫愤然怒瞪着慕凌,却正对上那人调侃戏谑却充满温情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自己似曾相识。 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67章 占有欲 云枫用力抵住慕凌强劲的胳膊,嗓音略显嘶哑:“你放开我!” 慕凌却丝毫没有动容,而是眉眼略微挑起,挑衅似的盯着云枫,凌厉地笑道:“放开你?好让你再跑一次?” “什么……”云枫脑海里电光火石一般,猛地蹦出了一个场景—— 难道—— “等等!”云枫蓦然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回到我第一次跑路,结果被你带回来的那次吧?” 慕凌含笑地望着云枫,就仿佛一只老鹰在玩弄掌下挣扎的小鸡,看着猎物徒劳地挣扎,自己内心被快感包裹,眼眸里却充斥着胁迫力十足的占有欲,就好像雄狮圈禁自己领地内的配偶,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云枫从慕凌冷酷的眼神里读出了答案。 的确是,他以为,自己刚刚被他抓回来。 可是……场合不对啊! 云枫用尽全力,努力启发着慕凌:“你看这周围,这不是你家啊,这是……啊!” 即便一向波澜不惊的云枫,此时也难耐地叫出声来。 眼前这个人,竟是如此的陌生,这样的情态,疯狂又恣意,就仿佛王者在享受自己的盛宴,而自己,就是那砧板上的猎物,被他一刀刀切割殆尽,茹毛饮血地生生吞下去,拆骨入腹,吃得渣都不剩。 云枫终于丧失了向他解释的力气,这个时候的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因为他,眼睛里此时根本没有别的,没有这个会所,没有周围的尸体,没有餐桌,也没有别人,只有云枫一个,倒映在他的眼眸,占据了他的全身心。 云枫浑身颤栗着,嗓音破碎成支离破碎的只言片语。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觉得一切都那么荒唐,那么突如其来。 他,此刻还认得自己吗? 云枫忽然用力拍打着慕凌宽厚的脊背,微弱的声音萦绕着一种不确定:“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你认得我吗?” “嗯?”慕凌从酣畅淋漓中抬起头,斜着眼瞅着云枫,忽然咧嘴一笑,笑容里邪气肆虐,再没有了往日任何一丝矜持与绅士,“玩了这么久,你才想起来这个问题?是不是跟你这样的人太多了,你一时分不清?不确定我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云枫一瞬间失神,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疯了!我不该这么跟他说的,这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云枫的眼角被逼得淌出泪水,断断续续地道:“对……对不起……” 慕凌陡然间直起身子,但依然没有放开云枫,而是威胁地盯着他的眼眸:“怎么突然跟我说对不起?” 云枫没有再说话,此时的他意识已经飞快地涣散,到彻底丧失意识时,他已失去了任何感觉。 …… 睡梦中,夜变得格外漫长,自己依然被慕凌禁锢在掌心,予取予求,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可是,梦里的自己,并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想法要反抗,似乎觉得,这样也不错,哪怕被他折磨至死,自己亦如飞蛾扑火,心甘情愿。 自己有几次被从酣沉的梦境中拽回现实,可又很快地坠入了梦境。 唯一不变的,是身体的痛楚,时而飘在云端,时而又坠入地狱。 一颗心也跟着恍惚迷离,眼前看不清东西,只能感觉到肢体的温热始终包裹着自己。 他,一晚上都没有放开自己吗…… 第68章 铁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未能穿透虽然轻薄但是遮光的暗黄色窗帘,纱样的质地隔绝了外面的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映衬得会所房间里格外昏暗。 浓重的血腥味在房间里弥漫,带着一股淡淡的尸体腐臭味。 是一种类似臭鸡蛋腐烂和氨气混杂的刺鼻味道。 云枫略微一动身子,浑身便仿佛被巨石碾压过一般刺痛。 云枫依然面不改色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体并没有被清理过,带着满身的狼藉,以及扯烂的衣服。 云枫看也不看地往门外走去,忽然脚踝被一只手抓住了,身后,一个戏谑的嗓音道:“你要去哪里?” 云枫眼里流露出一丝厌恶,强忍着恶心道:“不关你事,放开。” 正在地上躺着的慕凌猛地翻身爬起,拽过自己扔在一边的宽大衣袍,给云枫披在肩上,温声道:“你不冷么?穿成这样就要出去?” 云枫注视着慕凌的眼睛,眸子里满是怨恨。电光火石间,云枫已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匕首,径直冲对方脖颈上刺去。 慕凌只看见眼前刀光一闪,雪亮的光芒令常年在刀锋上摸爬滚打的慕凌一瞬间就感到了危机,做出了本能的反应,下意识地用力推开了对方。 云枫根本遏制不住这股大力,身体猛地向后飞去,狠狠地撞在餐桌的尖角上,餐桌受到剧烈震荡,餐具稀里哗啦地滚落,碎了一地,云枫也倒在餐桌下,眼前一花,一股鲜血涌上了喉头,止不住地呛咳起来。 慕凌望着脸上毫无血色的他,面上浮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要杀我?” 云枫的意识再次一阵恍惚。方才的一切发生得都如电光火石,自己根本来不及思考,都是一种本能反应。 此刻他渐渐回过神来,可已经被剧烈的疼痛席卷,腰椎上传来刺骨的针扎般的剧痛。 云枫一动也不敢动,可还是有无数密密麻麻如万箭穿心般的感觉令自己几乎喘不上气来。 豆大的汗珠从自己额头落下,可自己并不感到灼热,而是一阵一阵的冰凉,从骨髓深处,弥漫上自己的全身。 云枫的眼前渐渐模糊了,却感觉到一只大手猛地掐住了自己的咽喉,把自己从地上提了起来。 毫无尊严,自己就好像一只狗。 云枫眼前看不清东西,只感觉那只手越掐越紧,仿佛要置自己于死地。 云枫的意识开始涣散,脑海也陷入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就在这时,那只手松开了自己纤弱的脖颈,云枫猛地摔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接着,自己的领口被那只手拽着,一路拖到了一张冰冷的铁凳前。 自己被冰冷刺骨的铁锁固定在有靠背的铁凳上,浑身都无力动弹。 这时,慕凌开口了,嗓音里浸润着无尽的冰冷:“既然你这么想杀我,那我只好把你关起来了。你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杀我。别逼我动刑。” 云枫有些茫然地仰头,想看清慕凌的表情。 可是,自己所能看到的,只有一个黑黢黢的轮廓。 过度缺氧令自己的视线暂时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感觉到周围冰冷的气息。 一阵又一阵强烈的抽痛似排山倒海般冲自己席卷而来,如滔天海啸,把自己淹没殆尽,吞噬入腹。 云枫痛得几乎难以呼吸,面色惨白,皮肤冰凉,微弱地喘息着,说话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给我……” 慕凌眼睛里渐渐流露出诧异:“什么?” 云枫拼尽全力大声说话,可是发出的声音依然细若蚊呐:“怀里……” 慕凌终于伸手掏摸进去,摸到那个坚硬质地的小瓷瓶的时候,眼神里的诧异已经变成了震怒,用力揪住云枫的衣领,吼道:“这是什么?你还瞒着我,被研究所的渣滓们控制?” 此时的云枫已经昏厥过去,呼吸也几乎听不到了。 慕凌摸着云枫越来越冰冷的身躯,眸子里喷出怒火,但依然还是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死在自己面前。 于是,慕凌终究还是把那个瓷瓶里的药片喂给了云枫。 过了很久,云枫才醒过来,眼前也终于能看清慕凌的样子。 他阴沉着脸,坐在自己对面,仿佛一头蛰伏的暴怒的狮子。 云枫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被牢牢束缚的身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忽然,对面沉默的人冷笑一声,将那个瓷瓶攥在手里,似乎要捏碎,厉声道:“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跟那些人渣厮混在一起?” 云枫疲惫地抬眼看了一眼慕凌的手指,语声里透着几分倦意:“是我做的,跟他们无关。” 慕凌气极反笑:“你是想告诉我,你不仅和他们同流合污,你还自甘堕落。” 云枫微微垂了眼皮,眼神里却是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当时我……快死了。” “你……”慕凌的指节青筋暴起,“所以你……” 慕凌猛地伸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眉心蹙起,紧咬银牙,忽地起身,倾覆在云枫身上。 这一次,云枫没有躲,不是他不想避开,而是实在被栓得太死,动弹不得。 慕凌咬着牙,对云枫道:“你可真是……好样的!” 第69章 抢人 云枫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轻轻道:“我能理解成是,你在夸我吗?” 慕凌猛地掐住了云枫的喉咙,遏制住了他后半句话。 云枫的呼吸一瞬间断绝,眼前再次陷入了漫无边际的模糊的阴影。 慕凌感受着掌下脉搏那微弱的跳动,心头恨火熊熊燃起,却还是下不了死手把眼前之人掐死。 终于,慕凌还是松开了手指,云枫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嗓音里满是疲软与虚弱,却还是流露出一丝无奈与不屑:“你就不能……咳咳……换种手段吗……” 慕凌冷笑一声,俯下身去,在云枫耳边极低地道:“可以,但就怕把你玩死。” 云枫直视着慕凌的眼睛,嘴角微勾,眼神里却殊无笑意:“好。” 慕凌狠狠咬了咬牙,直起身子,冷冷道:“你就在这里待着,哪也别想去。我去去就回。” 云枫使尽浑身力气,却依然挣脱不得分毫,嗓音里终于带了一丝示弱:“你放开我。你放开……咳咳……” 云枫拼命的挣扎依然没有换来慕凌的丝毫同情,而是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再回来的时候,云枫已经挣扎得毫无力气,瘫软在铁凳靠背上,一动不动,只有胸膛在微弱地起伏。 慕凌把一杯乳白色的液体端到云枫嘴边,无比严厉地开口:“张嘴。” 云枫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下意识地偏开了头,闭紧了嘴巴。 然而慕凌还是轻而易举就捏住了云枫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硬是把一杯液体都灌了下去。 云枫剧烈地呛咳着,眼泪都被逼出了眼角,含糊不清地道:“你干嘛……这什么……你……” 慕凌怒极反笑,以极其嘲讽的口吻道:“反正毒不死你。你别想着逃跑了,有我在这儿,你哪也别想去。” 云枫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拼尽全力,用能发出的最大声音道:“你还在等什么?我……我跟你走。只要你能救我出去。” 慕凌微微睁大了眼:“你在跟谁说话?” 一个金属质感的声音在房间上空回荡,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好啊,你早该这么说。” 一股烟雾从天花板上弥漫下来,慕凌本能地护住云枫,警觉地拔出了手枪,厉声道:“什么人?”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瞄准,身子就开始变得无力,酸软,直到瘫倒在地,他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怪那烟雾起得太古怪,也太快了,根本就超出了人能反应的极限。 慕凌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没有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从烟雾中缓缓走出,全身蒙着黑袍,脸也有黑色斗篷遮挡,看不清面目。 那个人伸出一只瘦削的手,云枫把手伸给了他,那人轻轻一拉,云枫就站了起来,朝他走去。 慕凌本能地大叫:“别去!” 可是,这时慕凌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对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 慕凌心头漫上一股绝望,却见云枫脚步虽然缓慢,但是无比坚定,也始终未回头再看自己一眼。 慕凌的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冰凉。 难道他,自始至终,对自己都没有感觉吗? 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一向坚强的心脏忽然刺痛起来,慕凌这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竟是这个自己从来都当做一个小宠物的东西。 慕凌的眼前越来越模糊,依稀看到,二人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云枫终于停住了脚步,肩膀不住地抖动,那个黑衣人俯下身,询问着什么,过了许久,二人才重又起身,相携离去。 慕凌终于彻底丧失了意识,晕倒在会所房间里。 门外,云枫走了几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那看似坚强的表面,捂住嘴,再次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 指缝间溢出丝丝缕缕的血点。 黑衣人轻轻抚着他的背,近距离说话时,却没有金属质感了,而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听起来颇有磁性,十分动听:“怎么样了,你这样真的能行吗?” 云枫拼命忍住一阵又一阵的晕眩,若无其事地将指间的血迹擦抹在一张纸巾上,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苦笑了下:“不要紧的,老毛病了。” 黑衣人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为了他?” 云枫微微摇头:“是我身手还不够好,遭了杀手的暗算。” 黑衣人大笑起来,笑声里却没有一丝调侃,全是尊重:“你是说,当年纵横黑白两道的血煞大公子是个连一刀都避不开的废物?” 云枫微微睁大了眼,诧异道:“你说……我?” 黑衣人拍拍云枫的手背,以示鼓励:“那还能有谁?” 第70章 小情人 云枫眸中精光一闪而过,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那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 黑衣人倏然转头,微微仰头,虽然看不清斗篷遮挡下的正脸,云枫依然本能地感觉到一股阴冷的视线直冲自己扎来。 云枫微微垂眸,语声却并无半分客气:“若是办不到就算了。” 黑衣人苍白的嘴角勾了勾,大笑起来:“好!好啊!就算失忆了,你也这么敏锐,真不愧是个天才!” 云枫直截了当地道:“你用不着这么捧我,也用不着暗示我任何东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说就是。” 黑衣人停下脚步,认真地望着云枫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果然爽快,那我就直说了。我需要的和你在那个研究所做的事情是一样的。你肯定能办到吧?” 云枫的指节微微攥紧,语声里却听不出丝毫异样:“研制药物?” “对。”黑衣人道,“然后你还要找人试药,接着用这些药物,帮助我们的组织更加壮大。” 云枫咬了咬牙:“我凭什么答应你?” 黑衣人笑了笑,低沉的声音更显阴冷:“你忘了?你的小情人还在我的会所里,你只要一摇头,他立马就会化作一滩血水,从人间彻底消失。” 云枫皱了皱眉:“我没有小情人。” “这么绝情的吗?”黑衣人略微凑近了点,云枫依稀可以看到斗篷下面覆盖着一张苍白冰冷的面孔,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坟场上诈尸的僵尸。 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席卷而来,云枫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黑衣人勾着嘴角,很有兴趣的样子,笑着道:“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做过情感剥离手术。不然,怎么对外界的情感毫无反应?” 云枫的意识渐渐陷入了一片空茫,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眼前的世界正在从他身边迅速剥离,他脑海再次眩晕起来,下意识地扶住了一旁的墙壁。 黑衣人却不依不饶似的,更加凑近了点,微笑着道:“我倒是一直有个想法,想给你做个手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此刻云枫的意识已经非常混乱,几乎分辨不出那人在说些什么。 良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云枫的意识终于彻底被自己拽回来时,他听见自己在说:“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可以,但你要把慕凌给我带过来。” 黑衣人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是对你的小情人念念不忘?” 云枫努力克制住心头的恍惚与压抑,轻轻地道:“不是,因为他有用。” 黑衣人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可以。” 云枫长出了一口气:“现在,你可以带我去你们的实验室了。” 出乎云枫意料,这次去的实验室,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奢华的实验室,建在一栋大厦的顶楼,配备有露天游泳池和空中花园,还有旋转餐厅,视野非常开阔,有着透亮光明的巨大落地窗。 周围是鸟语花香,绿树成荫的景致,非常清幽素雅。 没有其他办公楼相邻,但附近并不显荒僻,反而有种唯我独尊的气势,与别具一格别墅的辉煌。 黑衣人把云枫带到顶楼,微笑着道:“怎么样,这环境还不错吧?” 云枫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尽量让语声显得若无其事:“是。” 黑衣人敏锐地凑近了些:“你不舒服?” 云枫后退一步,远离了黑衣人的灼灼视线:“没有。只是一路走来,有些累了。” 黑衣人识趣地道:“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歇着。这里有总统套房可以休息。” 云枫微微点头,直到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大门关上后,云枫才缓缓倚靠在沙发上,神色间再没了一丝轻松与洒脱,努力抑制着胸口的压抑。 然而还是没有忍住,喉头一甜,呛出一口血来。 血流溅洒在眼前的客厅茶几上,云枫的眼前渐渐发黑,捂住了胀痛欲裂的头颅。 自己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奔波。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第71章 愿意 慕凌被一个蒙着面孔,穿着一身白袍的人一路领着,带到了一个房间前。 这里是一所辉煌耀眼的大厦,外层高端大气,内部明亮宽敞,是一个办公大楼。 不过楼下没有其他写字楼,到处都是鸟语花香的风景。 那名带领者把慕凌带到了一个紧闭的房门前,房门是厚重的棕木色,雕刻着几圈厚重古朴的花纹。 里面悄无声息,亦或是房门的隔音效果较好,隔绝了屋内屋外的空间。 慕凌下意识地问:“这是哪儿?” 那个领路人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打开了房门,低低地道:“你的任务就是协助里面的人做事,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要是不听话,我们随时都能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慕凌无奈地苦笑了下:“不就是迷晕我的烟雾里有毒吗?解药在你们手里,是吗?” 蒙面人阴沉的声音毫无感情波动:“你还不傻。” 慕凌冷哼一声,眼神渐渐凌厉起来:“阿枫呢?他也被毒烟波及了。” 蒙面人看也没看他,默不作声地把他推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一瞬间,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慕凌才意识到,这大厦顶楼的这个房间,并没有开灯。 慕凌伸手在墙上摸索,试图找到电灯开关,忽听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别开灯,你就这样走进来。” 这个声音极为耳熟,慕凌一瞬间就分辨出,这就是自己正在找的那个人的声音! 慕凌朝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紧走几步,直到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心下才略微安定下来。 云枫在黑暗中轻轻地开口了:“知道让你来干什么吗?” 慕凌道:“让我来协助你,干嘛?” 云枫微微叹了口气,慕凌忽然感觉,右手被一只柔软但冰冷的手握住了。 慕凌微微睁大了眼睛,但是看不清眼前人的样子。 云枫继续非常镇定地道:“他们一定没跟你谈报酬。本来,报酬应该是我给你的,毕竟你是帮我做事。” 慕凌越听越云里雾里,不由道:“到底什么事?什么报酬?你是要雇佣我吗?” 云枫的手蓦然间僵硬了一瞬,嗓音也有些微喑哑:“不是。这件事情你可能不愿意做,但是我会付出代价的。你……你帮我做实验,我可以允许你对我……” 云枫的声音越来越小,慕凌蓦然间明白了什么,心头掠过一丝狂喜,努力压抑着激动的心跳,一把攥住了云枫的手腕,嗓音里也充满了压迫:“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云枫的手轻微地挣了挣,便不动了,声音更是透出几分苦涩:“你……到底愿不愿意。” 慕凌微微倾身上去,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吻上了云枫的唇,含糊不清道:“那哪儿还有不愿意的?你总不会做那种邪恶的实验吧?” 我原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甚至以为,自己就会死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烟雾里,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另一个男人带走,我却无能为力,意识渐渐消散,直至彻底消失。 哪知,我竟还能见到你,你竟愿意了。 云枫微微抽回了手,嗓音也带着一丝冰冷:“为什么你认为不会?” 慕凌心头漫上一股惶惑,接着便是无尽的怒火,一把将云枫推倒在桌沿上,两腿卡住他的腰身,形成一个禁锢的姿势,声音里透着一缕威胁:“你说什么?” 第72章 混沌 云枫在黑暗中笑了笑,用十分戏谑的口吻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纯良小白花吧?我内心,真的在意那些芸芸众生的死活吗?” 慕凌只觉心头被一把冰冷的雪罩住,触手可及的寒凉。 云枫纤弱柔软的指尖轻轻划过慕凌裸露在外的肌肉,几乎贴在他身子上,一点一点地道:“我恨你,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置你于死地。你不会以为,这还要解释吧?” 慕凌猛地把云枫掀翻在冰冷的地上,一把按住他的腰肢,让他被迫趴在地上,根本无法扭身。 慕凌厉声道:“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给你机会解释,你就是这样糟践你的机会的?” 云枫的眼里划过一抹凌厉:“是你的机会,不是我的……呃……” 云枫的衣袍被慕凌一把掀开,扔到了身后很远的地方,云枫身上单薄的内衣,在慕凌的掌下,十秒钟内就彻底粉碎殆尽,纷纷扬扬地如同雪花漫天飘洒,坠落在云枫瘦削单薄的肩头。 地上冰冷的寒意席卷而来,紧贴着自己的肌肤。 云枫哆嗦了一下,身体里如蚁附骨的寒意如漫天潮流,将自己淹没,没顶。 慕凌在黑暗中看不清云枫的模样,只能凭感觉摸到他的筋骨,沉着声音道:“我再问一遍,刚才的话,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没有人指使你,也没有人控制你?都是你自己自愿的?” 云枫只微弱地“嗯”了一声,就感觉手肘的筋脉处一阵突如其来的酸麻,接着是一股又一股如同电流般的刺痛,针扎般地穿过了自己的胳膊,直达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云枫忍不住呻吟出声,慕凌得意地攥紧了他的手肘,手下渐渐发力,一边狠狠道:“你以为,我当这个老大是徒有虚名?他们怕我,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要是受不住了,尽管说一声,我就放过你这一回。” 可是,从始至终,慕凌都没有听到云枫的一丝一毫求饶,直到他身体从颤抖变成了不动,肌肤也彻底冰凉,慕凌才渐渐松开了云枫的手肘,喃喃道:“能受得住我这般手法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算其中一个。” 云枫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是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慕凌。 很快,他意识渐渐地昏沉,瞳孔也开始涣散。 可是就在他即将陷入沉睡的时候,慕凌忽然一把拽过他的头发。 头皮被扯得生痛,意识混沌之际,慕凌坐在了床沿上,逼迫云枫跪在他两腿之间。 这是一个极其羞耻的姿势,云枫奋力挣扎,却无论如何无法挣脱。 紧接着,慕凌就粗暴地扯过了云枫的头发,一双眼睛如同鹰隼,盯着他,似要将他吞吃入腹。 他……他要干什么? 一股寒意忽然从天而降,如一瓢冷水,将云枫浇了个从头到尾,没顶的冰凉。 直至此刻,云枫才意识到,慕凌到底有多可怕,有多暴戾,有多疯狂。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云枫终于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只感觉喉咙口火辣辣地疼,像被烙铁烫过,又似被钢钉刺穿。 他脖颈本就纤细,喉咙口也狭窄,此刻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止不住地咳嗽着,生理泪水都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慕凌玩味地托着云枫的下巴,嘴角翘起,调笑道:“怎么,这就忍不住感动哭了?你应该庆幸,你的床伴是我。” 第73章 茫然 云枫的眼角被逼得淌出泪来,眼里的怨恨之色却丝毫不减。 慕凌冷笑着,攥着云枫的头发,又拉近了几分,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大腿,勾唇道:“怎么,你还想再来一次?” 云枫的头发早已被拽得凌乱不堪,披散开来,混乱中自带落魄又不羁的韵味。 慕凌打开一盏灯,盯着云枫那苍白冰冷、憔悴破碎的模样,忽然感觉自己难以自拔。 自己,是陷在这个人身上了吗? 慕凌不愿意承认,可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自己的眼睛从这人身上移开。 他雪白的肌肤,削薄的锁骨,纤瘦修长的脖颈,不盈一握的腰肢,都令自己心驰神摇。 自己,好想玷污他,污染他,让他成为自己专属的玩物。 让高高在上冰冷淡漠的他不再狂傲,露出求饶崩溃的表情。 让这洁白柔软的身躯烙印上自己的痕迹,从里到外,都是自己的专属物品。 让这个人,从身到心都为自己战栗,为自己痴狂,为自己俯下他高洁不屈的头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都是被迫的。 鬼使神差般,慕凌用极其温柔的嗓音道:“主动点,行吗?” 然而,此时的云枫意识已经不甚清醒,那双含泪桃花眼只本能地露出茫然的神色,带着点无措,让人想止不住地怜惜,亦或是欺负。 想把他蹂躏进尘埃里,永世不得翻身。 慕凌忽然用力地抱住了云枫,几乎要把他勒到断气。 云枫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换来的是更紧迫的贴近,占有,肌肤相贴的灼热与滚烫。 云枫皱紧了眉,眼前渐渐模糊。 能感觉到慕凌的狂野与放纵,痴狂与霸道。 云枫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慕凌的掌下,如同被火掠过的原野,体无完肤。 连续不断的痛变成了麻木,能感觉到的,只是意识逐渐的昏沉,以及一颗心渐渐沉入泥淖,挣扎不出,被四面八方的沼泽裹缚。 世界在云枫眼前变得昏暗。 云枫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入如此境地,置自己于绝境的,竟还是自己恨之入骨的人。 到底是……造化弄人啊。 云枫微微叹了口气,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慕凌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叹息,蓦然凑到云枫耳畔,语气严厉又不解:“你难过什么?” 云枫一言不发,慕凌忍不住用力拽过他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来,正对着自己,厉声道:“问你话呢!” 云枫眼里并没有一丝光亮,只是无尽的黯然:“没有难过。” 慕凌被云枫眸中的淡漠灼痛,咬牙道:“可你以前是很喜欢这样的。” 云枫闭上了眼睛,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慕凌从这样的神态中读出了答案,心中一股无明业火腾地窜起,同时还有丝丝缕缕的惆怅,令自己一颗心坠入了无底深渊。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难道他对自己从来都没有感觉? 慕凌都忍不住要把他心剖开看一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自己一开始,难道不是只想把他收做自己金屋藏娇的瑰宝吗? 可是,他……竟如此的不情愿。 那自己当初,到底……和他发生了什么? 慕凌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记忆绝对有缺失的地方,现在还不确定是哪部分。 一定……和他有关。 第74章 猎物 体内的冰寒让自己止不住地颤栗,尽管万分抗拒,云枫还是在意识半昏半醒之际,下意识地搂紧了慕凌的肩背,用颤抖且低哑的声音道:“冷……” 终于,在万分灼热气血上涌的昏眩中,慕凌捕捉到了云枫那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 云枫能明显感觉到二人的身体越发贴近,对方滚烫的肌肤烧得自己几乎融化,自己就仿佛一条缺氧的鱼,在被阳光暴晒的沙滩小坑里无力地挣扎,只有间或性的一两滴水从天而降,润泽着自己近乎皲裂的嘴唇。 如一根救命稻草,把自己的生命就此裹缚,网罗其中。 自己虽然在拼命挣扎,却依稀生出了一股想放弃抵抗的念头,并且愈演愈烈,几乎将自己吞噬,侵占,淹没至再也发不出一丝声息。 云枫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若说是现实,何以如此荒唐,莫名。 若说是梦里,感觉又何以如此真实,这个人却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身边。 恍惚中,待云枫反应过来试图挣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动弹不得,全身上下都已经被眼前的人牢牢拥在怀里。 自己就仿佛一只被捕的猎物,而那个猎人如此残忍且暴虐,轻佻且狠辣。 自己,怎么就落到了他的手里呢? 这个问题,此刻想来似乎已经没有意义,因为自己早已挣脱不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自己,只有束手就擒,任他摆布。 漫漫长夜,似乎永无尽头。 时间一点一滴地格外漫长。 此处,不分白天黑夜,只有无休止的欺凌与胁迫。 云枫不知道他的劲头从何而来,却清楚地知道,他的精力都去往何处。 若是放在古代,他若是帝王,这样的行为,一定会导致朝事搁置。 当云枫恍然想起曾经的任务时,终于发出声音,却已经轻又微弱,显得不盈一握,不堪一击:“你……还记得咱们过来是要干嘛……唔!” 慕凌凌厉的视线将自己从头到脚地扫视,所到之处,就好像一把尖刀胁迫着自己,划过自己的眉梢眼角,肢体的每一寸角落:“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看来还是精力太过旺盛!” 云枫咬着牙,用力吐出几字:“你就不想想,有多少人……死在这个组织手里!” 慕凌轻笑一声,附在云枫耳边,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魅惑:“你不会以为,我真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吧?我过来只是为了给手下人报仇而已。” 云枫极力忍着身体内的不适,嘴角勉力勾起一丝笑容,手臂抬起,揽住了慕凌的脖颈,对着他的睫毛,吐气如兰:“既然你我目的一致,那你何苦如此待我?” 慕凌微微一笑,丝毫没有任何后退的意思:“你不会以为,我这是在虐待你吧?” 云枫皱着眉:“难道不是?” 慕凌的笑容里透出一股邪气,嗓音也渐渐喑哑:“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好了。我这就让你感受一下,虐待是什么滋味。” 第75章 几个月了? 暧昧的昏暗,房间被窗帘遮挡得密不透风,外面的光线经过窗帘的过滤,变得微弱且淡薄,无力地洒在云枫苍白的面颊上。 良久,云枫轻轻地说了声:“我恨你。” 慕凌勾着嘴角,毫没诚意地挑起云枫的下巴,轻佻地斜睨着他,戏谑道:“你说什么?” 云枫用力收紧了指甲,试图掐进慕凌脖颈上的皮肉里,再次无比坚定地说了句:“我恨你。” 慕凌猛地将云枫掀翻在地上,按压住他的手臂,以一个反剪的姿势,令他整个人都背部朝上趴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接着,慕凌伸出了自己修长的五指,狠狠抓起云枫凌乱的发丝,叮嘱道:“看好了。” 接着,他用另一只手,在云枫身上缓缓划过。 所到之处,不啻于锋芒利刃。 云枫感觉着每一寸肌肤似乎被切割开来,生生露出血肉与筋骨。 那只手宛如利剑,穿透了自己罩在身上的伪装,似乎撕破了心脏深处那几缕坚硬,剥开自己削薄的蛋壳,露出里面洁白莹润的成分。 羞耻,寒冷,却又令人战栗。 说不清是怕的,还是有一股莫名的激动与喜悦由心底而生。 那只手就是一把刀,切开所有的皮肉,自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他摆弄,被他烹饪成美味佳肴。 那只手令自己感觉心里发堵,如果有反抗之力,恨不得把这个人就地钉死在地上。 云枫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去看他的动作,只是静静地说了一声:“你真让我恶心。看见你,我就想吐。” 慕凌恶劣地笑了笑,贴在他耳边,以一种极其魅惑的声音道:“想吐啊?告诉我,几个月了?” 云枫蓦然睁开眼睛,再也忍不下去,怒瞪回望着对方。 慕凌轻轻蹭了蹭他的耳垂,手掌轻轻搭在他小腹上,恬不知耻地道:“要不然,你给我生一个吧,啊?作为咱俩的爱情结晶。” 云枫咬了咬下嘴唇,终于还是把一句污言秽语硬生生憋了回去,用力别开头,躲开慕凌炽热的呼吸,漠然道:“爱情这东西,你我从未有过。” “不可能的。”慕凌的下巴抵在云枫肩膀上,手继续恬不知耻地摸到了他的大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个人的摩挲令自己身上就好像被羽毛轻轻拂过,痒得心里像是小猫在抓。 云枫冷冷道:“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慕凌以一种诚恳的,商量的口吻道:“好歹,我现在是你的夫君啊。你要是答应我,那我今后就这么对你。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那我只好虐待你了。你自己选吧。” 这样的条件,应该没人会选后者吧?毕竟,自己的魅力这么…… 慕凌正兀自得意地想着,忽然,就听云枫淡淡的声音在自己身下响起:“我跟你不熟,怎么答应?” 慕凌一时间有些发愣,取而代之喜悦的,便是无尽的怒火,指尖猛地用力,云枫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呻吟。 慕凌咬着牙,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云枫渐渐地缓过来,平复着自己凌乱的呼吸,尽力忍受着身体上遭受的所有坎坷,也一字一顿地道:“答应你?不可能。” 第76章 疗伤 “很好。”慕凌嘴角挂起一丝冷笑,“看来你是选后者了。那我成全你。” 说着,慕凌就一把拎起云枫的腰身,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着他纤瘦的身体,重重掼在卧房内侧,锁上了门。 随着“咔嗒”一声门锁被拴死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云枫渐渐开始意识到什么,冷汗一点一点从额头渗出,浸湿了发丝,打湿了后背。 “你……想干什么?”云枫尽力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捕捉到慕凌的影子,却并未发现他的身影。 这时,后颈一凉,云枫猛地一个寒噤,这才意识到,慕凌早就从背后袭击了自己。 脖颈的伤口被慕凌按在掌心,一股寒战忽然从心底传来。 云枫脸色发白,那股寒流似乎流遍了自己的血液,冻得自己四肢僵硬,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得。 “你……你别……”待云枫挣扎着说出几字,这才感觉到,慕凌似乎并没有做其他的,而是在认真地抚摩着那处伤处,也很认真地察看,轻轻道:“你中毒了,是么?” 云枫戏谑地笑了下:“你当那家伙是丧尸么?” 伤口却凉凉的,飘来一股浓郁的药味。 云枫微微一惊,想要转头,却被慕凌按住了脖子,柔声道:“别动,我给你上药。” 云枫有些懵然,自己原以为今天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这一关了,没想到他竟然放过了自己。这个恶魔,还在给自己上药?为什么?…… 云枫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疑问。 慕凌的指尖轻轻抚过云枫被汗浸湿的发丝,嗓音里竟带着几分无奈:“你这个样子,要是没有人管你,你都没法活到明天。哪里需要我再苦心孤诣地动手解决你。” 云枫还想说些什么,眼前却彻底陷入一片黑暗,昏聩中再也看不清他的模样,他的表情,他嘴角勾起的那一抹浅笑。 昏迷的前一秒,云枫心底蓦然漫上一股惆怅,与留恋。 贪恋他的笑容,他炽热的呼吸,他硬朗的肌肉,他强有力的臂膀,以及他强势又温柔的话语…… 自己……一定是疯了。 …… 再次醒来时,脑袋依旧很沉,眼皮依然很重。 自己的意识一次又一次地被剥离,剩下的,是越来越多的空茫。 自己被慕凌搂在怀里,二人竟身处一只大浴缸中,周围飘浮着星星点点的药草,热气蒸腾出浓烈的药味。 云枫微微动了动,慕凌就伸手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让他全身都靠在自己身上。 “你总算醒了。”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云枫的上方传来,自己紧贴着的胸腔也传来震动的余韵,“我带你出去。” 自己……和他,就这么一丝不挂地泡了半天浴缸。可是,自己为什么觉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自己和他的关系,真的如同他所说的,禁脔吗? 慕凌抱着云枫,慢慢从水缸中站起,修长矫健的大腿迈出浴缸,踩在光滑的浴室地面上,留下一连串湿漉漉的脚印。 云枫的长发披散开来,在慕凌行走带起的风声中微微飘拂,飘到慕凌腿上,腰间,挠得痒痒的,好像爱人轻微的低语,触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第77章 斗篷 慕凌快要走到门口时,那扇始终合拢的门突然猛地弹开,慕凌怔了一瞬,在刺眼的强光中,什么都看不见。 直到眼睛逐渐适应了亮如白昼的灯光,慕凌才发现,门口竟站着一个纤瘦修长的黑影。 披着斗篷,孤零零一条身影,显得很寂寞,但却有种君临天下的霸气与不羁的气场。 “谁?”慕凌警惕地盯着来人,将云枫护在怀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那人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若无其事,却又坚定无比地道:“把他放下。” “你!凭什么……”慕凌还欲争辩,身体忽然感觉一阵瘫软,手臂也没有了任何力道,拼命合拢,却依然止不住地下滑,云枫瘦弱的身躯从他怀里滑落,就要摔在地上…… 然而此时,一只手伸过来,及时扶了云枫一把。 云枫撑住那只手,站稳在地上,微微笑了笑:“我不要紧的。” “怎么,玩够了?”那人玩味地瞥了一眼慕凌,眼神里却满是轻蔑。 云枫默不作声。 那人又道:“他答应听你指挥吗?” 云枫又用眼角余光瞥了慕凌一眼,他已经昏厥在地上,人事不省。 云枫把目光收回来,非常诚恳地望着斗篷下那张隐藏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的脸:“那哪儿还有不答应的?” 黑衣人神秘地凑近了几分,在云枫耳边道:“你真是在演戏吗?刚才看得我都差点信了呢。你的身体,果然没什么大碍?” 云枫面无表情,嗤笑了一声:“这个自然,毕竟你的药效那么好。” 黑衣人的语气带有几分担心:“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云枫“嗯”了一声,淡漠地垂下了眼睑。 黑衣人伸手握住云枫的右手,轻轻捏了捏,暗示般地道:“你跟我去一个执行者家里看看吧,也算熟悉一下咱们这个团队。做起实验来,也有点目标和方向。” 云枫微微蹙眉:“现在吗?” 黑衣人的声音带了几分探寻:“怎么,不行吗?” “行。”云枫垂下眼睑,并未看黑衣人一眼,而是顺着黑衣人的手的牵引,往前走去。 黑衣人笑了笑,谅解般地道:“我知道,现在晚了。不过我待会儿请你吃大餐。实在是今晚有一场好戏,你最好一起去看看。” 萧瑟的夜风钻入了衣衫,云枫的嘴唇显得有些苍白,不知是冷的,还是咬的。 黑衣人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件黑色长袍,替云枫裹在身上,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你的手是真冷,现在明明是夏天。就算是晚上,也没有多冷的。你的身体……” 云枫忽然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黑衣人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走到会所门外,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停在马路牙子上,似乎正在等他们。 云枫被黑衣人拉着,走进了那辆车子,并排坐在车后座上。 车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气,云枫身处其中,头脑发胀,思绪也越来越昏沉。 前排有个司机这时候的问话就显得颇为突兀,几乎震耳欲聋:“阿sir,上哪儿去?” 黑衣人宠溺地将手掌按在已然昏迷的云枫脖颈上,摩挲着那处伤口,随意开口:“凝珠殿。” 司机应了一声,开车绝尘而去。 黑衣人左手伸过来,拉过云枫无力下垂的胳膊,按在他脉搏上,感受着他似有似无的呼吸,半晌,咬牙切齿地说了句:“该死。伤得这么重。” 每次他清醒时,尽管极力掩饰,脸上还是掩不住的疲态,只有在药物的作用下,他才能享受短暂片刻的安宁。 或许,人无知无觉,才不会痛苦吧。 第78章 淤泥 夜色渐浓,车子缓缓停下,前排的司机小声道:“阿sir,到了,咱们是直接过去还是……?” “嘘。”黑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司机立马闭住了嘴。 黑衣人轻轻握住云枫冰冷的手,轻声道:“你没看见咱们这位贵客还没醒吗?行了,你先把车开回去吧,我带他过去就是。” 司机有些犹豫:“可是……您要在那儿待一整夜?” 黑衣人温柔地摩挲着云枫凌乱的鬓角,语气有些不耐:“你今天怎么这么话多?” “是,是……”司机立马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闭口不言,转过头去,不看,不听。 黑衣人伸手去探云枫的额头,指尖触碰到云枫肌肤的那一刻,云枫微微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黑衣人很自然地帮他整理着鬓发,似乎刚才根本没有丝毫意愿要与他肌肤相贴。 “……”云枫茫然的眼神掠过一抹无措,但只那么一瞬,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声音很低地道:“我们这是在哪?” 黑衣人浅笑了一下,反手拉开了车门,率先出去,回过头来,弯腰望着靠在座椅上的云枫,伸出手来:“怎么样,能走吗?” 云枫刚要说“能”,眼前突然铺天盖地的一阵眩晕,夜风吹散了车里浓郁的香气,却令他的头脑陷入一片迷蒙,眼前也看不清黑暗中的景物。 云枫的眼里闪过一丝惶惑,很快又恢复成古井无波的状态,轻轻推开那只手,沉声道:“你先告诉我,要去哪里。” 黑衣人有些无辜地摊了摊手:“凝珠殿。说了你也不认识啊。走吧,我们去了,你就知道了,那真是个好地方。” 云枫微微低头,露出那截细白的脖颈,还有上面依然透着些青紫的伤痕,尽管已经上过药了,但却丝毫没有见好的趋势。 黑衣人俯下身去,贴到云枫耳边,语气带着几分神秘莫测,莫名地显得有些诱人:“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这车里的味道吧?没关系,只要你跟着我,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云枫蓦然抬起头,神色透着些微慌张,下意识地道:“没有……” “那咱们就先下来。”说着,黑衣人用力一拉,云枫就被他拽下了车子,随即车子就扬长而去,那个司机,仿佛一秒钟也不愿多待,生怕又触了老大的霉头。 云枫被拉得一个踉跄,黑衣人旋即把另一只手扶在了他的腰肢上,支撑着他酸软无力的身体。 黑衣人撇嘴道:“你不该跟那个愣头青在一起的,他只会折磨你,把你掏空。他也不会怜惜你。” 云枫的手心出了几分细汗,暗暗心惊。 黑衣人笑了笑,轻轻道:“不过你别担心,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你的身体,是真的经不起那份折腾了。” 云枫跟着黑衣人走了几步,便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面前。 刺眼的金光晃得云枫睁不开眼睛,只能被黑衣人拉着往前走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云枫已然身处这座建筑里。 周围是唱歌跳舞的红男绿女,黑衣人和云枫那身黑袍的装扮与这里灯红酒绿的场景分明格格不入。 周围人却见怪不怪,一个个都沉醉在曼妙的舞姿与欢快的鼓点中,仿佛根本没有二人到来。 这时,黑衣人握着云枫的手紧了紧,指引着走向大厅角落的红色旋转楼梯:“走这边,咱们要见的客人在二楼。” 到了二楼,304贵宾间,黑衣人还很礼貌地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一个清脆悦耳动听的女声:“哪位?” 黑衣人笑着看了云枫一眼,朗声答道:“我。” 那女声立马恭敬娇媚地道:“请进,主人。” 黑衣人伸手推开了房门,房门竟然没锁,屋内有一个大浴缸,浴缸里飘满了粉红色的花瓣,连池水都被浸染得透着艳红的颜色。 一个长发及腰的少女正站在浴缸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连衣裙,红色的,犹如鲜血的色泽。 少女盈盈微笑着,冲黑衣人跪倒在地,把头深深地埋在地面,抬头时,脸上满是如痴如醉的痴迷,娇声道:“主人,您能来欣赏敏儿涅盘重生的成长,敏儿荣幸之至。” 黑衣人先拉过一把靠背椅,让云枫坐下,然后微笑着介绍:“这个姑娘是不怎么好看的,对吗?” 云枫缓缓抬起沉重的头颅,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如鬼似魅的面孔,犹如深夜里被幽禁的阴魂,满脸都是麻子,嘴巴咧开,露出乌黑的牙齿与淋漓着鲜血的舌头,披头散发,一身红衣更加衬得此人阴森恐怖。 云枫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神色间满是恐惧,一把抓住了黑衣人的衣摆,语无伦次:“鬼……她……” 黑衣人满意地笑了笑,指尖在云枫后脖颈上抚了抚,以示安慰,转而面向那个分明清丽秀美的少女,温声道:“都听见了?” 少女脸上浮出一股耻辱,很快这抹情绪又被无尽的决绝掩盖,冲黑衣人磕了个头,颤声道:“是的,主人。” 黑衣人漫不经心地道:“这下你完全信了吧?连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都说你丑……哦,不是,你玷污了丑这个字,在他眼里,你就是鬼,一只丑陋至极、污秽肮脏的女鬼。” 少女痛苦地捂住了脸,头压得低低的,痛苦的呜咽声从指缝间传出。 黑衣人抚着云枫微微颤抖的肩膀,冷笑道:“你还等什么呢?除了那个办法,你根本无法彻底改变自己的容貌啊,不舍弃这副皮囊,你怎么焕发新生呢?又怎么涅盘重生呢?” “是……是的,主人。”少女这次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拿起红色地毯上的一把三尖刀,用力抵在自己的额头上,从上往下,一分为二,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皮肤从身体上剥离开来。 鲜红的液体开始流淌,她的眼泪也因为疼痛被迫流淌,可是她整个人都是微笑的,满足的,仿佛在享受着一场华贵无比的盛宴。 在进行到腹部的时候,她终于开始两眼翻白,瞳孔涣散,手部动作一点点停止,直到手臂垂落在地。 她整个人都倒在殷红的地毯上,血色浸染了整个夜色,与地毯融为一体,几乎分不清哪里是她淌的,哪里又是地毯本来的颜色。 直到断气,她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可是从她狂热的眼神不难猜出,她心中一定渴望舍弃这副恶心的皮囊,涅盘重生。 云枫的思绪一直停留在那个女鬼恐怖的面容中,直到眼前幻影渐渐消散,他才看清楚那个美貌少女已然瘫倒在地,断绝了呼吸。 云枫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黑衣人添油加醋道:“看见了?你刚才亲自暗示她,导致她走向了灭亡。这回,我可什么都没说吧?她死了,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是她咎由自取。” 云枫痛苦地捂住了头:“什……什么?” 黑衣人笑了笑,耐心地道:“你说她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不去死,活着不是浪费空气吗?” 云枫的头越来越疼,方才发生的一幕幕蓦然闪回到自己的脑海。 他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奔向卫生间,随着震耳欲聋的浴室门“砰”地关上,云枫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剧烈的喘气令他呼吸艰难,抑制不住肺腑里的伤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迹,趴在浴池边缘,许久喘不过气来。 内心的冲击,情感的错位,现实的残酷……接二连三地撞击在他肉体上,心灵上,令他无法承受,几乎崩溃。 自己,从未设想过会如此害死一个人,她,竟还是一个花季少女,无辜的花季少女,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 热泪蓦然从云枫眼眶里汹涌而出,伴随着残碎的喘息,一并落入浴池,坠入深不见底的污泥。 痛,好痛。 冷,好冷。 那股透骨的严寒再次侵袭而来,几乎将自己纷乱的思绪冰冻。 云枫的手脚渐渐麻木,瘫软在浴室光滑的地板上,一颗心依然震颤得痛苦,几乎要碎裂成片,零落成泥,被狠狠踩入淤泥中难以翻身。 …… 第79章 少年 自己仿佛飘浮在云端,身体轻飘飘的,意识非常恍惚迷离。 待费力地睁开眼皮,一只吊瓶晃荡着出现在自己头顶斜上方。 云枫皱了皱眉,看着自己右手背上被粘牢的针管,抬起左手,要去拔它。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自己正前方响起:“别动。” 云枫的意识又被拖拽回几分,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躺着的床前竟赫然站着一个人。 这次,他没有披斗篷,但是从说话声音,云枫还是轻而易举就辨认出,他就是之前那个带走自己的人。 只是,无论如何,云枫都非常惊讶。 因为,眼前的分明是一个消瘦的俊俏少年,身形纤长瘦削,容貌姣好,望之可亲。 无论是谁见到这样的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郎,都不会想到,他做的事竟如此恐怖诡异,灭绝人性。 之前发生的一幕幕蓦然冲进脑海,云枫只感觉胸口滞闷,捂着嘴咳嗽起来,指缝间依然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断断续续的嗓音中夹杂着几字:“放我走!……” 黑衣少年无奈地挑了挑眉,抬起一只手,作势抚摸云枫的后脖颈,实则露出一支尖锐闪着寒芒的针管,一针扎在他后脖颈没伤的地方。 云枫连一声都没有发出,大脑就迅速陷入昏沉,昏厥过去,身子瘫软在床上。 少年把针头拔出来,非常耐心地扶着云枫,把他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我本来不想这样的,可你怎么老是不配合呢?那你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咱们就可以愉快地玩游戏了。” 少年欣慰地拍拍云枫毫无知觉的脑袋,毫不顾忌地躺在他旁边,合眼睡觉了。 …… 再醒来的时候,大脑一片撕裂般地疼痛。 浑身上下都很沉重。 云枫费力地张开拼命下坠的眼皮,头顶是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看着令人眩晕。 云枫忽然觉得有些刺眼,只好闭紧了双目。 待眼睛渐渐适应这样的亮度,云枫才慢慢睁开眼睛。 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 自己……这是在哪? 云枫试图坐起身子,浑身却散架般地疼痛,一块块骨骼都仿佛被剥离开来。 自己……是经历过车祸还是……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自己的手背。 云枫手指本能地一缩,一个好听的磁性嗓音脆生生地在自己耳边道:“醒了也不说一声,装睡可不是好孩子哦~” 自己……身边竟然有个人? 云枫充满疑惑的眼神随着转过来的头,一并看了过来,迎上来的,是一个俊俏少年纯真无比的微笑。 “你……”云枫刚要问这个人是谁,胸口忽然一阵滞闷,瞬间喘不过气来,一句问话就这样哽咽在喉咙里。 一袭黑衣的少年浑身莫名透着一股神秘,凑过来,满脸关切地道:“别激动。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了,可别又昏死过去。你说说你,为一点小事,至于这么激动吗?搞得自己差点就活不成了。你要是死在这里,也没人心疼你的。除了我。” 说着,少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云枫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了!那个场景! 云枫陡然间脱口而出:“阿怜跟你是什么关系?” 少年意外地眨了眨眼,很快又恢复了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还记得她啊?你猜?” 云枫微微垂下了眼皮,神色有些恹恹的。 少年温柔地笑了笑,伸手在他额发上摩挲,柔声道:“坚持不住就再睡会儿吧,不必勉强自己。” 云枫果然无法克制汹涌而来的睡意,在一片思绪混乱中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少年摆弄着云枫散落在床上的青丝,自言自语道:“是你逼我这样的。什么时候咱们能愉快地交谈了,什么时候我再给你解药。” 说着,少年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昏暗幽静的房间。 第80章 故人 再醒来时,云枫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酒店客房中,场景无比熟悉,周围都是熟悉的设施。 云枫咬着牙从酒店大床上爬起身子,身下是雪白的床单。 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云枫缓缓摇着昏沉的头颅,视线模糊了再清晰,如此反复几次,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敲门声很小心,门外的人似乎怕惊动了自己。 云枫抬高声音道:“进。” 可是这句话说出,自己的喉咙火辣辣地酸疼,他忍不住捂着胸口,费力地咳嗽了几声。 酒店房门徐徐打开,一个身形袅娜的长发少女迈着轻盈的脚步,如一阵风一样,飘到了自己面前,半跪下身子,一手拉住了云枫的手腕,嗓音里带着几分幽怨与娇嗔:“哥哥,你终于醒了。” 云枫额头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惊悚与恐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少女愣了愣,伤感地扁了扁嘴,把头枕在云枫膝盖上,娇滴滴地道:“你不记得我啦?我是阿怜呀,阿枫。” 这一声阿枫,把云枫从思绪恍惚中重新拉拽回来,他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幕幕场景,把所有与眼前之人相关联的画面通通展现在自己面前。 “阿怜……”云枫喃喃着,“你怎么在这里?” “你想见我呀。”阿怜叹了口气,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微笑,“哥哥还想让我怎样,我都可以的。” 虽然这一切看起来都如此和谐,可是哪里还是莫名地有些诡谲,以至于整个气氛都透着一股刻骨的诡异与不可思议。 云枫试着伸出手去,抚摸着少女的发顶。头却在此时尖锐地痛起来,云枫的指尖一滞,禁不住呻吟出声。 少女宠溺地抱着云枫的大腿,满头青丝柔顺地洒在云枫的腿上,垂落到地面,仰起头,满脸期待地望着他痛苦不堪的面容:“我早就告诉过哥哥,咱们现在的药物副作用都太大了,你要是肯加入,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少女微微垂下眼睑,神情里透出一丝落寞与不甘:“明明你从前最听我的话了。明明你最喜欢阿怜了……” 尽管身体万分难受,宛如被烧灼在火焰里炙烤,云枫依然摸到了少女的脸颊,此时,冷汗已经浸润了他的瞳眸,令他看物更加模糊。 他强忍着不适,尽力安慰着那个无辜的少女:“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我还没搞清楚……” 头颅深处一股细细密密的剧痛侵袭了自己的脑海,令意识瞬间模糊,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再一次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少女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你终于承认你也喜欢我了,是吗?我亲爱的,好,哥,哥。” 说最后几个字时,少女明显是咬牙切齿,温文尔雅的面庞充斥着满满的恨意,与她这张天使面孔绝不相衬的恨意。 云枫只愣了一瞬,少女便抬起一只手,按在自己脖颈上。 感觉是一根针刺入了自己的皮肤,不疼,但弥漫着说不出的清凉。 云枫的眼前终于渐渐清明,这时看到,少女的模样在逐渐褪去,扭曲成另外一个样子—— 虽然也不难看,虽然依旧非常俊美,但那分明……是个俊秀少年! 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身上却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场! 云枫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冒出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如此荒诞不经,匪夷所思。 少女——哦不,应该说是少年,望着自己盈盈微笑,温和的模样与少女面对自己时,别无二致,就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少年轻笑着道:“哥哥,你倒是看看我是谁?” 云枫错愕地盯着这个少年,许久,许久,一个沙哑颤抖的声音在这个房间中回响,半晌,云枫才意识到这是自己在说话:“你……你就是……” 少年毫不犹豫地接过话头:“我就是阿怜。本来我也不想这样的,是你非逼我的。女儿身到底有什么好?姓慕的那个神经病能给你的,我也一定能给你。女孩儿可做不到。” 听着少年如此邪肆放纵的话语,云枫的脸色渐渐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半晌,方道:“你究竟是谁?” 第81章 孕囊 “想知道啊?”少年浅笑着,坐在云枫身边,左手按住云枫的右手手背,晃荡着双腿,漫不经心地道:“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可以告诉你。你可以叫我……” 云枫仔细听着,少年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不会真以为,我要告诉你真实姓名吧?其实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我用过很多个名字,总不可能一一给你说来。” 云枫垂下眼睑,低低地道:“那我怎么找你?” 少年惊讶道:“你不需要找我呀!我一直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无论你到天涯海角,我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去见你。” 云枫苦笑了下:“不……我不想见你。” 少年撇了撇嘴,很委屈的样子,无奈道:“好吧,当你必须要见我的时候,我也会赶到的。” “你监视我?”云枫微微蹙了蹙眉。 “诶,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少年直视着云枫的眼角,捕捉着他任何一丝的眼角余光,非常诚恳地道:“毕竟你在研究所待了那么久,身体里早就被别人植入定位器,这不很正常的吗?” “你还想干什么!”云枫愤然抬头,正对上少年的瞳眸,如此深邃,仿佛有魔力一般,瞬间被陷入幽深的水潭,挣脱不得分毫。 “放松。”没过几秒,少年轻轻拍了拍云枫的手背,温婉一笑:“我想让你做的,你分明都知道,在这儿假装就没有意思了。” 云枫微微垂下眼睑,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喑哑:“不,我做不到。” “怎么不行呢?”少年抬了抬眸子,十分鼓励地看着他,“你以前可以的,现在也同样可以。” 云枫苦笑了下:“我需要个助手。” 少年意味深长地眨眨眼睛:“你是说,那个神经病?” “他不是……”云枫还没说完,就被少年电光火石的一只手掌按住了嘴巴,少年另一只手做了个“嘘”的手势,微笑道,“不用解释,我可以成全你。前提是,你的心必须属于我。” 云枫错愕地睁大了眼睛,这时感觉,一粒微小的药丸顺着少年的手指滑入自己的喉咙,云枫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少年抬起下巴,一仰脖吞了下去。 “你……什么……”云枫的眼皮渐渐沉重,少年微笑着起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柔声道:“你乖乖的,放心,我不会害你的。等你醒来,就会见到他了。” 在云枫模糊的视线中,少年起身一步步离开,云枫的身子渐渐软倒在大床上,失去了知觉。 …… 天光在眼皮后晃来晃去,即使不睁眼,云枫也能感到光线的刺眼。 脑海从混乱中缓了几秒,云枫终于费力地睁开眼睛,斜刺里看见床边果然坐着一个人,正满脸忧色地望着自己。 这样的目光让云枫本能地感到厌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去把窗帘拉上。” “怎么了?”那人微微欠起身子,仔细观察着云枫的神色,没多二话,起身去把深蓝色厚重的窗帘拉上。 房间登时陷入一片昏暗。 瞬间带来几分压抑。 云枫忽然觉得非常恶心,趁着眼睛能睁开了,他艰难地爬起身子,奔到淋浴房去,趴在浴池上呕吐起来。 两只手忽然如水蛇一般,缠绕住自己的腰身。 云枫浑身猛地一颤,一个温柔磁性的嗓音在自己耳边道:“你知道你为何会这样吗?” 云枫闭上眼睛,神情里是无比的厌烦:“不,我不想知道。” 那只手在云枫的小腹间缠绕,摩挲,挠得人痒痒的,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酥麻,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 手的主人温和地道:“因为他们对你做实验,给你体内植入了一个孕囊。” 云枫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恍惚间,他难以置信地哑声道:“你说什么?” 那人道:“这事,我也是才知道的。他们把我关起来,只告诉了我这一件事,就又把我放出来了。接着就带我来这里见你。” 云枫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许久,无比艰涩地道:“你到底……” 那人紧紧地搂抱住云枫,让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之力,禁锢住他的手腕,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过里面的东西还没有发育,确切来讲,他还没有诞生,而是需要你和我的身体结合来孕育他,并且搭配一些试剂。而你现在的反应,是身体产生的排异反应。不过,过段时间就会好点了。” 云枫的表情非常平静:“取出来。” 那人愣了一瞬:“什么?” 云枫咬着牙,一字一顿:“趁着他还没有成型,拿出来。” 那人脸色十分难看:“他是你和我的爱情结晶,你怎么能毁了他?” 云枫冰冷的眼神扫到他身上,就像在看一个无关路人,语气也不带一丝感情:“可是,我不认得你。” 那人的表情终于从胜券在握变得崩溃且疯狂,一把扼住云枫的喉咙,把他的衣服胡乱扯开,一把将他按在墙上,动作粗暴又凌厉:“你说什么?你不认得我了?你再说一遍?” 云枫的呼吸瞬间急促,脸色惨白如纸,喉咙间只发出呻吟的呜呜声。 那人一边恶狠狠地将云枫抵在墙上,一边咬牙切齿,神情疯狂又冲动,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坚定:“你就算不记得了,也不能当以前都没有发生过!想不起来,你就给我慢慢回想!” 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席卷了云枫的全身,云枫眼角被逼出泪来,再也发不出一丝声息,只能被迫承受着那个人的怒火与放纵。 原来……幕后boss让自己经历的是这个。 自己都想不起眼前人是谁,却要承受这一切!这是何其痛苦又绝望的事! 第82章 蛊惑 不要!不要!好希望这一切是个梦境。自己醒来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上,出门看到的,全是温文尔雅的同事,亲切地和自己打招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周围都是黑的,昏暗的,迷蒙的,自己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能被迫承受所有的痛楚与绝望。 他……为什么会如此歇斯底里,几乎要把自己撕扯成一片一片,践踏入脚底,卑贱如尘埃。 自己的命,却如蝼蚁一般,就能轻易被人碾碎,片甲不留。 身体的剧痛加上精神的疼痛,令云枫几乎无法呼吸,心脏都为之颤栗,一口心头血涌上了喉尖,溢出了口腔,顺着嘴角,抑制不住地流了下去。 陡地,那人的动作停止了,自己的身体重又恢复了寂静,却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边缘,仿佛被陷在泥沼里,被禁锢于炼狱中,水深火热难以自拔。 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就连眼前人的身形,他都看不清了,意识一点一点地消沉下去,唯余无尽的苦难与折磨留下的疲累、不堪。 那双粗糙的大手忽然揽住了自己的腰肢,把自己抱入怀中,粗粝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嘴角,有人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可是自己耳畔犹如巨雷轰鸣,自己仿佛被浸泡在深海里,那人的声音就好像隔着一层浓雾,自己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云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他,踉踉跄跄地奔出几步,背对着他,低声道:“现在,你该听我指挥了。照我说的去做。” 身后的男人身子一歪,随即又站直,苦笑着道:“你是不是有我所中之毒的解药?” 云枫冷笑一声:“没有。” 接着他便迈入浴室,把自己浸泡在盛满水的浴缸里,尽力洗清自己身上留下的他的痕迹。 太多了,这一缸水似乎不够…… 云枫皱了皱眉,迈出了水缸,打开淋浴,任由无数水点倾泻而下,击打在自己前胸后背,仿佛那个人是污泥,而自己,一定要把他留下的痕迹全部清除,这才罢休。 云枫迈步朝浴室外走去,忽然小腹间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疼痛,他脸色“刷”地变白,一只手扶住墙壁,一只手捂住腹部,尽力平整着自己的呼吸。 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上滚落,浸湿了刚刚洗过的头发。 云枫缓了片刻,直到外面传来询问声,云枫才如梦初醒,极力忍着痛楚出了浴室房门。 那人一见自己,就搂抱住自己,关切地问:“怎么了?洗个澡要这么久?” 云枫冷冷地拨开他的手,语气毫无波澜:“既然你准备好了,那咱们这就开始。” 那人恬不知耻地凑上来,从后面环住云枫的腰,耳鬓厮磨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呢?这么神秘。” 云枫咬了咬牙,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背一把:“明天再开始。” 那人毫不放弃,温声道:“那你去哪儿睡觉呢?我也跟你一起去。” 就在这时,一个响指在房门外响起,门从外面徐徐打开,一个披着黑袍的黑衣人飘然而入,微笑着看着云枫,道:“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走吧,咱们回去。” 说着,他冲云枫伸出裹在黑袍下的一只手。 云枫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 身后已然悄无声息。不出意外,那个“陌生人”已经被弄晕了。 车上,黑衣人看着云枫煞白的脸色,轻轻捏了捏云枫的手指,微笑道:“你就不想跟我说些什么?” 云枫撇开头,看也不看他。 黑衣人宠溺地孜孜不倦地道:“我知道……毕竟他那么不要命似的给你。你受不住也是正常。” 云枫正咬牙间,手心里忽然被黑衣人塞入一颗圆圆的小药丸,耳边传来蛊惑似的声音:“吃了它,就不疼了。” 鬼使神差般,云枫果然没过多犹豫就把那枚药丸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果然,腹部的剧痛很快地缓解,如潮流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安心与舒适。 云枫冰凉的手掌恢复了一丝温度,却依然没有给黑衣人任何回应。 黑衣人也不在意似的,只是温婉地牵着云枫的手,力度仅限于不让他挣脱。 云枫的眼皮渐渐合拢,终于忍不住身子歪斜下去。 黑衣人非常适时地用肩膀支撑住了云枫沉重的头颅,让他以一个暧昧的姿势,靠在自己的身上。 黑衣人轻声道:“累了就睡会儿吧,明天的事,明天再办。” 在这犹如呓语般的低喃中,云枫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梦里,不会有疼痛,不会有伤害,不会有崩溃和无可奈何,真好啊。 第83章 缱绻 就算并不期待明天的到来,第二天依然如约而至。 慕凌在地上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前一天发生的事情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明明能看得见,却摸不着,感觉若隐若现,不甚清晰。 慕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巨大的一声“砰”。 慕凌脑中如敲巨钟,本能地向门口的方向望去。 一个低眉顺眼的侍从站在门边,并不进入,也没看他,仿佛对着空气,不带一丝感情地道:“走了。” 慕凌识趣地没有问去哪,而是乖乖跟在那人身后。 因为他知道,那人带自己去的地方,必定有自己朝思暮想之人的身影。 果不其然,穿过若干地下通道,进入一个周围都是钢筋混凝土的研究室时,慕凌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阿枫。”慕凌欢喜地跑上几步,拽住那人胳膊,那人却浑身一颤,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那个侍从不发一言,悄然退下了,研究室里,只留二人僵持着。 良久,云枫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下传来,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放开。” “怎么了?”慕凌不依不饶地贴上来,手指的力道放松了些,云枫的胳膊在自己掌下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开。 “别这样叫我。”云枫低着头,半边脸孔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辨不出情绪。 慕凌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还是没有追问,非常轻松地绕过了这个话题:“那你让我干什么,你说吧。” 云枫眼睛瞟了瞟实验台,忽然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起身就走。” 慕凌笑了笑,温柔地贴过去,在云枫耳边道:“那怎么可能?毕竟你在这里。” 云枫的神情有些痛苦,慕凌却志得意满地直起身,径自走到实验台前,边走边问:“话说,你怎么不自己来呢?嗯?你应该比我精通吧?在医学方面,我可是一窍不通啊。你就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 云枫坐在离实验台不远的椅子上,冷冷地给出了四字评价:“废话真多。” 慕凌却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站在实验台前,开始打量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各种药剂都分门别类,上面标着名称。 慕凌看着看着,心中好奇,忍不住伸出手去,要拿起一瓶细看,忽听身后有个冷冷的声音道:“别乱动,有些药物有剧毒,你要是被毒死了,可没人救你。” 慕凌伸出的手蓦然僵住,柔声道:“嗯,感谢提醒,要不是你,我这一只手可能就废了。” 接下来,云枫开始指点慕凌如何配药,各种药剂的比例,如何制成一定浓度的溶液,种种繁琐,不一而足。 慕凌此前从未研究过这些,虽然现在老大不情愿触及化学领域,不过对方是阿枫,那自己还能甘之如饴。 一天实验结束,慕凌在等化学反应进行的最后一步,猛然察觉身后好像了无人声了,不由一惊回头,却见云枫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恬静的睡颜苍白而俊美,仿佛月光洒落人间,尽管万分疲惫,仍掩不住绝代风华。 慕凌走过去,俯下身,在云枫额头上轻轻一吻,云枫也没醒,仿佛一个乖巧的睡美人,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慕凌俯身把云枫从椅子上抱起,云枫纤瘦雪白的手腕垂落在慕凌腰间,无力又皎洁,如同一缕清辉,缠绕在自己心头,柔软,缱绻。 第84章 浸没 周遭都是软软的水流,自己仿佛被浸没在海里,周围却都是暖的。 两条温软的臂膀一点一点地包裹住了自己,忽然,一股难耐的不适感自身体内部传来,云枫意识仿佛氤氲在一片水雾中,此时也被那不适折腾得骤然清醒,蓦然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个装满水的浴缸,而自己身后,却杵着一个高大强壮的人影。 云枫想也没想,就挣扎着往浴缸边上爬,却被身后那只大手狠狠揉捏了一把腰肢。 仿佛电流瞬间流遍全身,云枫的腰瞬间就软了下去,接着被那人握在掌心,狠狠地按压下去,浸没在水中,水一下子溢出来,肚子几乎贴到了缸底。 云枫难耐地哼了一声,那人却丝毫不放过他,附在他耳后,声音低沉而嘶哑,透着浓浓的侵略意味:“怎么,你想去哪儿?” 云枫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自己的咽喉仿佛被两只尖锐的指爪扼住一般,指尖忽然连蜷起都费力,整条手臂都仿佛僵住了,就好像触电那一瞬间被麻痹的感觉。 云枫心头微微一惊,身后慕凌的话语却越来越急迫,甚至透着点儿威逼的意味:“怎么不说话?嗯?现在再装无辜,晚了!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你到底……” 猛地,慕凌也好像察觉到了云枫的异样。 云枫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直到毫无血色,额头滚落豆大的汗滴,呼吸肉眼可见地微弱下去,眼神也开始涣散…… “喂!你……”慕凌连忙抽身出来,左手扶住云枫酸软无力的后背,右手两指则按在他颈动脉上,眼神越来越惊讶,甚至透着一点儿愤恨,终于,张口结舌了半晌,他终于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你……打了什么东西?” 然而此时云枫已经陷入半昏厥状态了,似乎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慕凌用力一拳砸在浴缸边沿,浴缸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动,肉眼可见地被震裂了…… 怎么办……怎么办! 由于慕凌个人经历,他此前从未直面过也没了解过遭遇这类情况应该怎么办。 此时的他手足无措,第一反应蹦入脑海的,竟然是那个一身黑袍看不清面目的幕后黑手…… 不不不!怎么能把阿枫交给他呢?那个人,绝对比现在的状态危险多了。而且有很大概率就是他给云枫提供的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正满心焦灼,慕凌目光凌厉地抬起头,猛地一眼望见实验台,那个自己调配了一天的药剂! 有用吗?阿枫并没有告诉自己,这是在调制什么药。 可是,现在已经别无他法,如果阿枫不是情势所迫,而是不得不为,那他身体如此虚弱还来硬撑着指导自己炼药,会不会就是治疗他自己的药方?! 一念及此,慕凌猛地跳起身来,等不及了—— 确切来说,是云枫等不及了。他的呼吸已经若有若无,出气多进气少了,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 慕凌也来不及找人试药了,直接掐住云枫下巴,撬开他的牙关,逼迫他把那管子药剂都咽了下去。 蓦然一瞬间,慕凌想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可能—— 这……会不会是毒药呢?那样自己岂不是亲手害死了阿枫? 慕凌顿时冷汗涔涔,又拼命安慰自己,不会的,阿枫不会指挥自己炼制毒药害人。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 一颗心正七上八下地乱跳,慕凌察觉怀里的云枫渐渐地终于喘过了气来,脉搏跳动也终于不是那么毫无规律,血液循环一点点开始正常起来。 可是脸色依然那么苍白,就好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丑,但是给人一种凄凉的,随时都会消弭在这尘世间的错觉。 慕凌紧紧地搂住了云枫,直到怀中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慕凌依然不肯撒手。 一个微弱的声音几乎用气音在自己耳边道:“你是想勒死我吗?” 慕凌猛地撒开了手,云枫毫无悬念地倒在他大腿上,皱着眉凝视着他。 慕凌松了口气,一颗心猛地吊了起来:“你……你没事了?” 云枫皱着眉看着慕凌,声音仍有点飘忽:“刚才……我……” 云枫舔舐着嘴里的余温,恍然反应过来,再望了一眼,那边实验台上的试管已经空了,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慕凌低着头看他,脸孔覆盖在阴影里,竟看不清表情,语气却有点难过:“你是……你刚才……” 云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说着,云枫挣扎着起身,身体还很虚弱,只是坐起来,就一阵一阵地头晕目眩。 云枫按住太阳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眼前的景物还在晃动着,光影交错,自己根本看不清慕凌的表情。 罢了…… 云枫努力冲他挤出一丝微笑,淡淡地道:“你做得不错。” 说着继续挣扎着想要站起。 慕凌忽然有点着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试图起身,语气又急又硬:“你不能这样!你上哪儿去?” 云枫的脸色又冷了下来:“我去哪儿,你管不着。” 慕凌不顾云枫厌恶的眼神,诚恳地跟他说:“你听我说,你不能再回那个人身边去了,你现在这样,肯定是他害的,你不能……” 云枫有点难以理解地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有种越发疏离的意味:“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主动的?” 慕凌愣了一瞬,脑子差点被怒火裹挟,然而理智还是压倒了一切。他说:“你不会,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给自己炼药了。你是想摆脱他的,不是吗?” 云枫深深吸了一口气,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慕凌,耐心地道:“你想错了,只是副作用而已。他不想害我,我若没有他,我也活不到现在。” 慕凌愣住了。云枫勾起嘴角冷笑,盯着他的眼神满是厌恶:“现在,从我身边滚开。” 不知怎的,这话就像有魔力似的,慕凌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拽住云枫的手指。 云枫捂着胸口慢慢站起,半边身子倚在墙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慕凌,就好像在看一团垃圾。 方才这一番折腾,体内的旧伤又撕裂般地疼痛。 云枫喘了口气,勉强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身体,扶着墙壁向门口走去。 慕凌仿佛魇住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边。 刚一走到门口,云枫就再也支撑不住了,撕裂感就好像一张吃人的大口,把自己吞入腹中,嗜血啖肉。 剧烈的疼痛刺激了他的神经,令他意识完全昏聩,自己仿佛被滔天巨浪淹没,无法呼吸,无力挣扎。 直到—— 一丝清凉伴着一点冰凉的刺痛,注入了自己的后颈。 云枫的意识才渐渐被拽了回来,疼痛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凉意与温润的舒畅。 云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头顶是一片天,而自己躺在一片草坪上,身下是柔软的垫子,清香的青草味刺激着自己的鼻腔。 云枫试图动动手指,那股麻痹的感觉更甚。 甚至有一瞬间,云枫觉得,自己的神经是不是也被麻痹了,这样才感觉不到痛楚? “好点了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方响起,带着一丝缱绻的意味。 云枫张了张嘴,却还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少年温雅的脸出现在云枫头顶,这个角度是看不见他的黑袍的,无端增加了一股俊美无俦,潇洒不羁。 云枫的眼神有些茫然。 少年轻轻抚摸着云枫头顶的青丝,笑着说:“别担心,没事的,就是这回用量有点大而已。可是你痛得这么厉害,要是一不小心痛死了,那我可怎么办?” 云枫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发出了一点声音:“不……不会……” “什么不会?”少年温和地看着云枫,嗓音里却带着一丝幽怨:“你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你现在这么痛苦,不也是那个变态害的?你还狠不下心杀了他。” 云枫长长出了口气,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叹气一样。 少年俯下身去,轻轻吻了吻云枫的额头,云枫没有闪避,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少年欣慰地笑起来:“你看,我早就说,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云枫弯了弯唇角:“既然这样,你还不扶我起来?” 少年欣然地搂着云枫,扶他坐起。 可是云枫还是浑身无力,只能靠在少年怀里。 消毒水的气息包裹住了自己。 云枫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动,而是任由少年揽着自己的腰,抚摸着自己身上最柔软的地方。 轻微的触碰就好像羽毛在挠着自己的心。 云枫硬是忍着没有挣脱开,而是非常平静地问:“你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让那些恶人自取灭亡的吗?” 第85章 昏聩 “想知道啊?”少年潇洒不羁的面庞带上了一点邪魅与挑逗,有些放肆地看着云枫,眉眼微微挑起,现出仿佛狐狸一般的神色:“想知道可以呀,你拿什么来换?” 云枫微微一怔,眼睑慢慢垂了下去:“不说算了。” 说着就缓缓起身,身子明显打晃了一下,少年忙伸手去拉,语气里还带着调笑:“别急呀,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云枫皱着眉头,轻轻按着腹部,嗓音透着无限倦怠:“不要今天,我回去了。” 少年坐在草坪上,有些不理解地扁扁嘴,甚至有点幽怨地说:“这里有什么不好吗?你非要回去?” 云枫没有应答,此时他也没有太多力气应答了,撑着全部气力回到了自己的别墅门口,已经明显喘不过气来,孱弱的心肺无法支撑如此长时间的奔波劳累。 云枫一只手抵着雕花木门,大口大口地喘气,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下来,划过他苍白得可怕的脸庞,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了。 云枫甚至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条臂膀一把拉入怀中,那人喃喃着道:“你可回来了,你上哪儿去了?你要是被他劫持了,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你、你怎么了?” 急着表达关心的慕凌好半天才注意到云枫的异样,连忙将他一把抱起,关上了别墅大门,抱着他径直向里屋走去。 其间云枫都仿佛没有什么意识似的,任由慕凌摆布,并没反抗,也没迎合,就好像失去了知觉的木雕泥塑,可是眼睛分明还是睁着的,只是毫无神采,更像是一具死尸。 慕凌把云枫抱到卧房里的大床上,帮他理了下额头的乱发,露出那张苍白的容颜,就立刻吻在他嘴唇上,不由分说。 云枫的口腔中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慕凌一边暗骂着“该死”,一边拼命地往云枫口中渡气。 然而此时的云枫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根本吸不进慕凌渡给他的氧气。 慕凌咬了咬牙,一把按在他的胸口,给他做心肺复苏。 如此深深地按压了几次,云枫的胸口终于开始微弱地起伏,脸上也透出一丝血色。 尽管,只那么一丝,还是令慕凌欣喜若狂,因为他看到了生的希望。 待云枫的情况略微好一点,慕凌就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手臂上睡觉,这样就算他有任何动作,自己就会立刻感受到,以便救援。 半夜,云枫就醒了,身子挣扎着往外走,而慕凌一把箍住了他的细腰。 云枫呻吟出声,死死地抵着自己的腹部,那股钻心的、如同坠了个铅块的痛楚令他几乎承受不住。 他必须……必须…… “你上哪儿去?”慕凌的声音再次从自己身后响起。 云枫冷冷地说了句:“弄死这个孽种。” 一语出口,他隐隐有些后悔。 果然,慕凌额上青筋暴起,恶狠狠地咬着牙,牙缝里迸出几字:“你说什么?” 云枫只觉得无比头大,再也不愿多发一言,径直翻下床去。 突然,一只大手将自己推倒在地上,冰冷的地面硌得自己一阵生疼,肺部遭受巨大冲撞,一股血流溢出喉咙。 云枫咬着牙把它咽了下去,眼前却一阵发黑,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 就在这时,那只手粗暴地撕开了自己的衣服。布帛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云枫的意识陷入了一种昏聩的状态,完全感觉不到那人在干什么,说什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第86章 破碎 后脖颈上的刺痛愈发明显,就仿佛有人拿着一把锥子,深可见骨地凿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去,直扎得血肉模糊,骨血分离。 有一瞬间,云枫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片片散落在地上,肉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与自己的感官割裂开来。 这种感觉很迷茫,很寒心。 云枫的肺腑似乎被冻住了,连喘一口气都无比艰难,而自己的眼前,天光乱晃,就好像被淹没在池塘里,看见的全是乱七八糟的倒影,被水波扭曲过的物事,亦听不见任何有形的声音,耳畔只有隆隆的回响,仿佛隔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棉布,自己无法分辨出外界的状况,自己似乎完全与外界割裂开来,一点联系都不再有。 云枫苦笑了下,忽然觉得,这样的状态似乎也不算差。 眼不见为净吧……反正自己看见的,也并不是自己喜欢的,甚至是极度厌恶的。 云枫勾着嘴角,恍惚地笑了笑。自己这副情态,看在那人眼里,又是怎样一种状况呢?是疯癫得可怕,还是滑稽得可笑? 无论哪种,似乎都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了……毕竟自己,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啊。 云枫的脸上,又露出了释然的神情。 殊不知,此刻看到慕凌眼里,云枫那苍白得不成样子的脸颊上泛起的,是那样决绝的微笑。 无情,冰凉,却又带着数不尽的风流,令慕凌心里不由自主地狠狠一痛,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他甚至全身都为此颤栗起来。 慕凌难以忍耐地一把攥住云枫的手腕,狠狠地掐着他的人中,厉声道:“你给我醒过来!阿枫,你不能睡过去!你醒醒!我在!你想要什么,我都为你做到!你不要这样子……醒醒啊!” 说到后来,慕凌的理智已经去了几分,只能感觉到云枫的身体在自己怀里,越来越冰凉,生命力肉眼可见地流逝。 慕凌这才意识到,这个人竟是那么轻,仿佛没有重量似的,在自己怀里,轻得仿佛一片羽毛。 他是那样瘦削,那样纤弱,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个满地,片甲不留。 慕凌这才注意到,自己勒着云枫的手腕实在勒得太紧了,他逃也似的松开手,云枫的胳膊软软地垂落在地,腕上清晰地留下两道勒痕,竟似要掐住血来,触目惊心的淤青仿佛禁锢住他的手铐,又仿佛用刑后的痕迹,屈辱又醒目,令人于心不忍。 慕凌叹了口气,跪在云枫面前,一点一点地搂住他毫无知觉的身子,那样软,仿佛一团棉花,令人好想蹂躏,又不忍心蹂躏。 慕凌含住了云枫的嘴唇,从唇齿间的缝隙缓缓探入,含住了他的舌头直抵到他喉咙深处,舔舐尽那一丝血迹,温柔辗转,缱绻缠绵,仿佛爱人之间的交颈纠葛,仿佛二人之间从未有过什么隔阂龌龊。 云枫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不知是被这欲罢不能的力道逼的,还是感动得落泪。 他恢复知觉第一件事,就是用尽全身力气把慕凌推开,捂着嘴巴喘气,警惕地盯着慕凌,好像他是一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果慕凌没有给他做人工呼吸的话。 慕凌有些无辜地被推到一边,摸了摸嘴唇,云枫口腔里的温热尚留在唇畔,慕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回味着方才那般销魂的滋味。 云枫仿佛触电一般后退三步,咬着牙道:“你给我滚出去。” 第87章 入骨 慕凌一伸手,轻而易举就把云枫从远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捞了回来,紧紧地禁锢住他的身躯,不让他乱动,调笑道:“怎么,刚才可是我救了你耶,你不会这么无情吧,利用完我就跑,嗯?” 说着,慕凌伸出了三根手指,在云枫身上肆无忌惮地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痕迹。 冷不丁,云枫发出一声痛吟,尾音都在颤抖,嗓音破碎成了七零八落的语调:“你……你这个登徒子,我一定……杀了你!把你……啊!” 云枫的眼尾泛出痛苦的妖冶的红色,一滴泪水被硬生生地逼了出来,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泛出窒息的青灰。 慕凌掌下的这副躯体,蓦然间变得冰凉,仿佛被浸润在冰窖中,伴随着微微的颤栗。 “有这么难受吗?嗯?”慕凌还沉浸于那销魂的滋味难以自拔,蓦然一瞥间,却看见云枫的眼睛微微闭上,似是又要昏睡过去。 “醒醒!阿枫!”慕凌一把按住云枫沉重的后脑,逼迫他正面紧贴住自己。 云枫凌乱的碎发在慕凌掌下辗转浮沉,人也有些意识不清,不过总算没有完全昏过去,而是处于半昏半醒的境地。 慕凌咬着牙,嗓音里有些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怜惜:“我不折腾你了,你别这样……你以前也不是这么弱的啊,以前你还是很喜欢我在床上对你强势一点的,现在怎么……” 云枫微微地皱了眉,极力忍耐着身体的不适,血肉下的骨骼仿佛都酥脆柔软,只要轻轻一掰就能碎裂开来。 这种酥软酸麻的感觉令他甚至没有力气完全睁开眼睛瞪这个可恶的人一眼。只能感觉着他的大手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似乎在寻找什么…… 过了大约五分钟,云枫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再次用力地推开他,狼狈不堪地下了床去,靠着墙边喘气,警觉地盯着他:“你干嘛呢?” 慕凌眼神里满溢着不加掩饰的担忧:“你哪儿受了伤吗?还是被人下毒了?” “你才被人下毒呢!”云枫又沿着墙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门边,一只手反握住门把,正要拉开门,手上忽然传来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就好像被电击了的感觉。 云枫心下一惊,却见慕凌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走来:“你要去哪儿?” 云枫听见自己的声音道:“不关你事。” 语调里是冰冻人心的冷漠与抗拒。 慕凌却不为所动,一把扳住云枫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拉了回来:“你这个状态,你想跑哪儿去?现在已经十点了你知不知道!” 云枫的右手不由自主地被拉离了门把,却完全失去了知觉似的,麻僵感令他的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里去。 慕凌揽着云枫的腰,温柔但不容置疑地把他带到床上去,按着他躺下,自己也躺在旁边,非常理所当然地道:“该睡觉了,你不能乱跑,万一被坏人抓去就不好了。” 云枫咬着牙挣扎,可是慕凌已经把自己紧紧搂在了怀里,自己根本挣脱不开。 费了半天力,云枫已经汗如雨下,而慕凌还好整以暇地劝他:“不用费劲了,你出不去的。你回来,不就是找我的吗?” 云枫铁青着脸,闭上眼睛不理他:“这是我家。” 慕凌撇撇嘴,温柔地道:“那现在能跟我这个外来闯入者说说,你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吗?” 云枫半晌无应答,慕凌再要叫他时,已听到他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入睡得这么快,他是有多累啊。 慕凌也乖乖地躺在云枫身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88章 斯文败类 第二天凌晨,慕凌睡得不深,很快就醒了。 回味着方才做的噩梦,仍然心有余悸。 慕凌急忙摸索到云枫的手,掌心是如斯的冰冷,没有一点热度,手指也软软的,像是没有关节似的。 慕凌松了口气,接着搂住了云枫的腰身。 云枫却没有反应似的,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触碰,依然闭着眼睛,淡淡的神情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 慕凌咬了咬牙,这才意识到,云枫很有可能不是睡觉,而是昏迷了,才会这么久都不醒,甚至对外界没有一丝反应。 慕凌不忍心大力地叫醒他,而是守在旁边,轻轻地为他拭去汗水。 睡梦中,云枫也承受着痛苦似的。薄薄的唇紧抿着,眉宇间透出一股忧色。 慕凌忍不住探过头去亲了亲他的额头,接着是鼻尖,既而是嘴唇。 云枫终于感觉到了这么霸道而轻柔的触碰,身子微微缩了缩,费力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一言不发地望着慕凌。 就听一个不容置疑的口吻非常强势地道:“我带你走。” 云枫脸上浮现出茫然,接着变成冷厉,从床上爬起,刚要站起身,手腕就被慕凌一只手攥住了。 “放开。”云枫头也不回地道。 “你要去哪儿?我说了带你回去!”慕凌重重地加重了尾音,疑问也是用的肯定的语气,似乎完全就不在乎云枫要去哪儿。 云枫有点无语,非常耐心地安抚身后这头躁动的大型野兽:“你先放开我。” 慕凌不为所动,反而抓得更紧了。 云枫非常冷静地道:“你先听我说。” 慕凌有点急:“你今天说什么,我都要带你走。你不能再待在这个魔窟了,这会要了你的命。” 云枫的眼睛瞟了瞟墙角的位置,面无表情地道:“我以为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他是在救我,不是害我。你要是觉得这里危险,我可以让他把你放走。” 慕凌微微瞪大眼睛:“你怎么能……?” 云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本来嘛,你能待到现在,也是因为我的要求而已。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慕凌静静地盯着看了云枫几秒钟,忽然笑起来:“那我可真要谢谢你了。我的阿枫原来这么神通广大啊。” 云枫猛地抽出被慕凌按住的手,厉声道:“说了不要叫我这个!” 慕凌蜷缩着手指,回味着手上温润的触感,突然猛地扑了上去,一把将云枫按倒在床上,死死地抵住他的身子,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乱动:“老子就是这么叫了,你想怎么着,嗯?” 云枫的身子被慕凌掌控在手里,忽地痛苦地仰起头,露出细白娇嫩的一截脖颈,如同美玉般无瑕,温润细腻,肤如凝脂。 慕凌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云枫痛得浑身都颤栗起来,身体素质的降低让他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无比敏感。 这样一口下去,云枫痛苦地颤声道:“你是狗吗?你这个斯文败类!” 慕凌口齿不清地嘟哝了一句什么,依稀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接着,就用自己的四肢堵住了云枫逃跑的方向,让他一动也不能动,只能被禁锢在自己怀里。 第89章 耻辱 云枫被慕凌按在怀里,不知道昏过去几次,又痛醒了几次,总算没有感觉到痛觉的时候,身体已经仿佛从热油锅里翻滚了一遍,浑身软绵绵的,连手指都无力抬起一根。 慕凌却很满足地,温柔地搂着云枫,然而只有云枫知道,当慕凌把自己掌控在手心的时候是如何的暴虐,如何的残忍,几乎要硬生生将自己撕碎在床上。 裸露的肌肤被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每个方位传来的寒气所侵蚀,逼得云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过度折腾让他几乎感觉不到一点痛楚,只有持久痛觉带来的麻木,身体恍惚间也不是自己的了,而是与自己的意识一寸一寸割裂开来,直至分崩离析。 云枫强力忍着身体的不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勒着自己腰身的慕凌终于传来微微的鼾声。 云枫喉咙开始发痒,胸口也开始发闷,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费力地抬起好不容易能稍微移动的手掌,却还没来得及捂住嘴唇,就猛地呛出一口血来,溅洒在裸露的胸膛上。 仅有的一件衣衫已经在慕凌粗暴的撕扯下碎成了无数片,散落地下,找不到踪影。 云枫挣扎着爬起身,使尽了浑身力气,从慕凌怀里挣脱出来,扶着墙慢慢站起,却听身后慕凌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传来:“你上哪儿去?” 又是这句话!白天,慕凌就拿这句话逼问过自己,就连睡梦里他都不得消停! 云枫忽然感到剧烈的恶心,踉踉跄跄地奔向浴室,一把推开浴室门,猛地上了插销,打开了淋浴头。 水流迅猛地冲刷在自己身上,洗刷着一身的耻辱与血迹。 云枫低头望着自己,狼狈不堪,太狼狈了。 他自嘲地想。 他又咳嗽了几声,每一次都咳出了丝丝血迹。 他眼前渐渐昏花,耳边依稀听到门外似乎有什么动静,可是自己已经听不清了,整个意识都陷入了飘忽的境地。 只感觉到身子慢慢滑落下去,淋浴都来不及关,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 醒来的时候,是雪白的病房,纤尘不染,弥漫着消毒水那浓烈的刺鼻的气味。 云枫连皱眉的力气都不再有,只是虚弱地抬起眼皮,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手背上传来冰凉的感觉,似乎有什么硬物扎进了自己身体里,冷得叫人心悸。 云枫下意识地望去,自己手背上输着液,旁边架子挂着一个吊瓶,里面是无色透明状液体。 云枫试图说话,却发出类似呻吟一般的声音。 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其实我很想问问,你是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的。” 云枫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开口。 少年转到云枫面前,撇撇嘴角,露出微许不屑:“怎么你每次和他单独在一起,都能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你是靶子吗任他抽打,你不会还手吗?” 明明是责备,但是云枫分明从里面听出了一些类似于关心的东西。 云枫闭了闭眼,看着那个吊瓶道:“我可以走了吗?” 嗓音无比沙哑,就好像七天七夜没喝水一样。 少年惊讶地挑起眉:“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进鬼门关了!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当然不能走了。” 云枫没有理少年,一把拔掉手上的针头和贴着针头的胶布,径直向门外走去,一边道:“他呢?” 少年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追上去,云枫已经扶住了墙壁,脸色开始渐渐泛青,呼吸也一点点困难,捂着胸口,费力地喘气,嘴唇也显出窒息的青紫色。 少年一把将云枫拖拽回来,把他按倒在病床上,重新给他插上针头,他的脸色才渐渐好转,但还是很苍白,仿佛从坟墓堆里爬出的僵尸,常年不见天日似的阴冷。 少年耐心地道:“你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没法去见他啊!你想让他给你收尸吗?” 云枫脸色极其难看,声音渐渐冷下去:“为什么?” 少年长出了口气,似乎在斟酌言辞:“你身体状况,你自己不会真的不清楚吧?你之前本来就受过内伤,一直都没好,完全就是在靠药物镇痛而已。但是这个治标不治本的,有朝一日发作当然是很严重的。而且我跟你说过,我手里现有的药物,副作用都是很大的,我让你尽快改良这些药性,也是想救你,不是要害你。可是呢,你一直不配合,结果你看现在好了,你现在还能做实验吗?” 第90章 抵触&接触 云枫嘴角微微挑起一丝冷笑,斜着眼睛看着少年,嗓音冷厉,不带一丝感情:“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你自己知道。” “哦。”少年坐在云枫床边,晃荡着腿,没有去看云枫的眼睛,有些无所谓地道:“你倒是知道了?那你说说看。” 云枫又冷笑了一声,转回头来,望着自己插着针头的手背,淡青色的血管非常微弱,在肌肤下映出几乎透明的颜色:“我要去见他,也正为了这件事。其实之前,也是我让他做的,我全程没有动手。” 少年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可是,我怎么听说,他从来都很抵触化学啊?” 云枫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意外:“嗯。不过,他现在愿意接触了。” 少年有点想深究原因,不过看云枫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也就忍住了没问,接着道:“那你现在这是……” “带我去见他。”云枫斩钉截铁地道,“我会给你想要的。但是你也不能干涉我的事情。” 少年饶有兴味地盯着云枫,半晌,咧嘴一笑:“行!成交!” 云枫被少年亲自开车送到了慕凌在的那所别墅,他浑身已经大汗淋漓,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了,还是少年搀扶着他,强行把他架下车去,望着他青白的脸色,问:“喂,你这样真的能行吗?要不改天也好啊……” 云枫铁青着脸没说话,少年只能讪讪地扶着他往门口走。快到门口的时候,云枫轻轻推了推少年的胳膊:“我自己进去。” 少年歪头一笑:“怎么,怕你相好的吃醋啊?” 云枫面无表情,眼神里划过一抹厌恶。 不过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罢了。如果慕凌看到自己被其他人扶着,他还不得加倍折磨自己? 何苦受这份莫名其妙的罪呢? 云枫等到少年放开了他的手,他身子顿时猛地往下一坠,他连忙一伸手撑住门板,低声道:“你走吧。” 少年把一枚小小的纽扣交到云枫手里,耳语道:“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你应付不了的,你就捏碎这枚纽扣——放心吧你只要使劲捏,它就会碎的,它是用特殊材料做的——然后我就会得到信号过来解决。” 云枫淡漠地“嗯”了一声,把那纽扣藏在自己衣衫内口袋里,等少年走远了,他就轻轻推开了门。 果不其然,慕凌正在客厅的沙发上昏睡。 云枫走过去,径直穿过客厅,走进卧室,看也没看慕凌一眼,坐在卧室床沿,努力平复着自己沸腾翻涌的气血。 少年说得果然没错,自己确实不适合做这么高强度高精度的实验了,就连从车上下来到别墅大门口,这么短短几步,自己就感觉内脏都快要被搅碎了。 自己,恐怕是命不久矣了吧。 自己哪怕现在立刻死了,也不会有人替自己难过的。 云枫怔怔地出神,思绪已经魂飞天外,浑然没察觉到,一双手已经搭在了自己肩头。 待反应过来时,那双手已经触摸到了自己的脖颈。 云枫浑身猛地一震,本能地退缩了一下,警惕地盯着来人。 慕凌那张可恶又欠揍的脸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云枫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语声也有点颤抖:“你干嘛……?” 慕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是回来找我的吗?” 第1章 监牢 牢房,监舍,空无一人的灰白墙壁,铁质玄窗外,是灰蒙蒙的阴霾天空。 细雨迷蒙,间或有几滴飘洒进来,落在一个倚靠在墙角的身影上,削薄瘦弱,背影显得格外萧索,凄凉。 阿枫已经算不清自己在这里待了多少个岁月,究竟有多少天,多少次日升月落,都没能改变自己眼里看到的画面。 孤零零的白墙,白得眩目,白得瘆人,仿佛一张大口,随时随地要将自己吞噬进去。 自己又是为何落到这般境地?阿枫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别人告诉自己的。那个戴着警帽的高个子男人,冷着脸把自己从这间小屋子里叫出来的时候,自己还戴着叮呤当啷的手铐脚镣,茫然地站在墙边,一动也不动。 那男人叫自己——“云枫”。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对,自己到底是谁?从前有过什么经历? 可是,一想到这个问题,阿枫旧忍不住地头痛,神经被抽离似的痛苦,他只好停止思考,用心去抵御那份抽痛,直到呼吸都有些艰难,阿枫在大口喘着粗气的过程中,逐渐将自己从那个问题中拽出来。 不论如何,自己眼下的目标是活着,虽然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上,来到这个地方。 有一次,阿枫被传唤出监牢的时候,偶然间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门口,这才发现,门口顶上有块锃光瓦亮的牌匾,上面印着几个大字:“重刑牢”。 阿枫才隐约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关在牢房里。 狱卒接二连三地押自己出去,进入一个同样四周都是白墙的小房间里,却没有了窗户,整个房间都密不透风,而且极小,进入就有一种逼仄的感觉。 狱卒指使阿枫坐在一张铁椅子上,刚一坐下,阿枫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老实点!”狱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水杯哗啦啦地翻倒。 阿枫心不在焉地瞅着自己被铐住的手腕,一言不发。 狱卒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你都被送到这儿了,也住了这么好几年了,怎么这点觉悟也没有?” 阿枫没有看他,索性闭上了双眼。 狱卒撇着嘴道:“按理说,证据确凿,法院都盖棺定论了,你怎么还不交代呢?现在这零口供的案子也结了不少,你以为你这样抗争到底,我们就不给你执行死刑了么?” 阿枫像是听不懂似的,一动不动,心下却惊涛骇浪。自己竟然已经被判了死刑?可是那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自己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狱卒恨铁不成钢地打量阿枫几眼,叹了口气:“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就走了这条不归路呢?” 狱卒自顾自地念叨了许久,对面瘦削的年轻人一直恹恹地望着桌面上自己的双手,并没看自己一眼。若不是医生鉴定这人耳朵与声带都没有任何问题,狱卒简直都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个聋哑人了。 第2章 被害人家属 二人正隔着一张桌子兀自僵持,忽地高跟鞋踩在地上咚咚咚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在这格外逼仄狭小的空间显得格外刺耳。 伴随着高跟鞋声音一并而来的,还有几个威武雄壮的男声:“女士,您不能进来,这儿是死囚牢,外人不能随便进入的……” 一个尖利刺耳的女声满满的都是不耐烦:“什么外人!老娘的那个死鬼老公被里头那个杀人犯活生生杀害,活着,一刀刀凌迟!你懂吗?!不到最后一口气,人是不会死的……可怜我老公,辛苦劳碌了大半辈子,被一个杂碎毁了!一切全毁了!老娘不来你们这儿讨个公道,你叫老娘上哪儿说理去?里头那个贱东西,必须死!你们最好不要枪毙他,就按照他对待我老公的手法,让他活着好好受受那个罪!那有多痛,你知道吗?你们懂吗?” 几个男声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抚道:“法律会还给每个清白的人公道,这位女士,您不必担心我们的执行力度。” 几人争执间,声音已经越来越大,一名头发斑白的中年妇女赫然出现在讯问室门口,周围的狱警还想阻拦,那女人头也不回地扔了份文件过去,满是不屑道:“不就是探监凭证吗?给你!别拦着老娘,老娘要好好看看这个杀千刀的狗杂种长什么样!……” 正说着,话音戛然而止,那女人愕然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年轻人。自己想象中的杀人犯,应该是穷凶极恶、凶相毕露、虎背熊腰的粗野男人,没想到眼前之人却是弱不禁风,看着倒像个孩子。 ——对中年妇女而言,他也确实是个孩子,不过19岁,却足够判死刑。 中年妇女只愣了一秒,旋即破口大骂:“好你个小崽子,你毛都没长齐,你敢杀我老公!我杀了你!” 话音未落,妇女劈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手臂一抬,那茶杯便不偏不倚地冲云枫飞去。 杯里的热茶在飞速旋转中已经泼洒出去,但茶杯依然直直冲目标飞去,正对着云枫的脑袋。 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云枫略一偏头,茶杯便贴着自己的鬓角堪堪擦过。 杯角的滚烫依然令云枫皱了皱眉,眸中冰冷一闪即逝,扫在妇女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仇恨,似一条毒蛇的凝视,冰冷而决绝。 中年妇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自己突然有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可是……那怎么可能?眼前之人,明明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 许久,云枫喉结微微动了两下,开口道:“你是谁?” 中年妇女眼睛一瞪,底气又回来了,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幻觉,她正欲发作,云枫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认识你,而且,我也没杀你丈夫。” 妇女大怒:“事到如今,你还狡辩!老娘今天不把你这杂种碎尸万段,老娘就跟你姓!” 妇女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正欲一个巴掌扇过去,左右两边同时有狱警拉住她,那个负责提审云枫的狱警板着脸,面无表情地道:“这位女士,罪犯无论犯下多大的罪,都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而不是被寻仇,那不是他的归宿。好了,带这位女士下去吧。” 其他两个狱警登时架着不甘示弱破口大骂拼命挣扎的中年妇女出了讯问室,只留下云枫皱眉望着房门的方向,狱警却不知为何长出了口气。 他是讨厌老百姓闹事么?云枫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第3章 假死药 讯问室渐渐安静下来,两名狱警重新押着云枫回到了监舍,一进去,阴冷扑面的感觉席卷而来,云枫硬生生地打了个冷颤,喉咙间有些干干涩涩的感觉,胸口发闷,眼前渐渐地有些模糊。 云枫忍不住咳嗽起来,终于有些喘不上气,那股窒息的感觉再次侵袭了自己的脑海。 奇怪,自己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等移开捂着嘴的手,云枫赫然发现,指缝间竟然沾染着点点血迹。 胸口有一种针扎般的剧痛,喉咙也干得仿佛吸不进任何氧气。 云枫的眼角模糊起来,气都喘不过来的绝望,竟逼出了他的泪水,沾湿了眼底,晕染出一片雾色。 周围好像有人在走动,传到云枫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云枫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将手掌蹭到地上擦了擦,直到那抹血迹润入水泥地的灰尘里,云枫才筋疲力竭地摊开手掌,艰难地喘息着,倒在地上。 …… 耳畔渐渐传来熹微的声响,云枫强撑着张开眼帘恢复了一丝气力,皱着眉从地上爬起,微微定了定神,看见不远处的监牢洞口处摆着一菜一汤,还有一小碗米饭,成色还不错,但是再不错,也是普通的白菜和稀汤,并没有什么营养。 米饭就算不是干巴巴的颗粒,对于此时的云枫来说,也还是太硬了点,米粒梗在喉头,有点难以下咽。云枫又咳嗽了几声,就着寡淡无味的汤,才把米饭咽了下去,倚在墙角,缓缓地享受着劫后余生的感觉。 自己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差到如此地步?以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云枫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思维也在虚空中缓缓飘浮,耳畔是绝对的安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轻微地响起,证明自己还活着。 云枫捂住头,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困惑中。 自己是死刑犯,却不用和其他囚犯一样接受劳动改造。难道是监狱方面查到自己得了绝症,特意对自己网开一面么? 不,不可能,自己又不是什么人物,为何会享受特权待遇?周围的人,都巴不得自己死了才甘心。 自己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不就是等死么?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自己就算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啊…… 云枫感到了一丝无可奈何,轻微地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瘦弱的手臂,有些出神。 有很长一段时间,狱警都没来提审自己了。 也对,都已经下了定论,是死刑,那还有什么提审的必要。 云枫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苍白阴郁的面部,那是那样年轻的一张脸,俊俏的容颜,削薄的嘴唇,年纪轻轻,就得死。 自己,这算是英年早逝么?云枫无奈地勾起嘴角,尽力露出一个笑容,却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昏昏然地,坐着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还是那样白花花的墙壁,云枫垂落的手背下却多了一张微小的纸条,纸条的末端打着卷,好像裹着什么。 云枫眸光微微一动,手指灵巧地拨动着,取出了纸卷里的东西——一颗白色的小药丸。 纸上写着几个印刷的黑字:“要活命,吃下去!” 云枫睫毛一凝,便听狱警的大嗓门在监舍外吼起来:“重刑牢的!明天就是你的死刑执行日了,本来性质恶劣,应该立即执行的,偏偏你的律师给你拖了这么好几个月,找各种证据,结果都没法证明你无罪。你还有什么遗言就赶紧写点,趁活着!” 云枫再次无奈地笑笑。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死到临头,没有任何悬念和反转。 自己,并不是人们期待中的好人。而是人人喊打的罪大恶极的囚徒,不管有多年轻,都难逃一死。 云枫看着自己的双手发愣,蓦地瞥见自己攥着的那封信——如果可以称之为信的话,攥得那样用力,都快扯碎了。 云枫连忙松开,无意中翻到了另一面,却看见纸张背面有行极细小的小字——“假死药,副作用极大,可以暂时抑制呼吸和心跳,让法医确诊死亡。” 云枫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这介绍有点似曾相识,虽然自己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可是……自己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么?如果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明天一早,自己就会被毫无疑问地执行死刑,枪决还是注射,自己都不可能再有活命的机会。 这,真的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云枫深深地叹了口气,习惯性地瞥了眼四下无人,抬手便把那枚小药丸送入口中,一扬脖,咽了下去。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没几分钟,睡意便席卷上了大脑,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云枫只来得及想了一下,这药的劲力可真大,便毫无悬念地昏倒在地上。 第4章 乱坟堆 再次醒来时,云枫依稀感到有些颠簸,费力地睁开眼睛,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颜色,像渲染了一片阴沉的纱布。 云枫头脑昏沉沉的,仿佛有千斤重。周围一片死气沉沉,间或夹杂着几声秃鹫的厉啸。 一片腐臭尸体的气息被风裹挟,毫不留情地侵入了云枫的鼻腔,刺鼻,有股死鱼的味道。 云枫躺了很久,都不知道有多久,只觉呼呼的风声灌入了自己的耳朵,侵入了自己单薄的衣衫。那衣衫已经破了,不知是哪里碰破的,阴风顺着破洞,吹入了自己的心房。刺骨的冷,砭骨的寒。 云枫被冻得四肢僵硬,浑身发麻,数不清麻了几遍,又被风吹得清醒了几遍,云枫终于从昏沉的寒意中爬起身来,手艰难地撑着地,手掌按着荒废的泥土,周围全是枯草与腐败尸体的气息。 云枫缓了好久,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身处一片乱坟堆里,除了枯草,便是嶙峋的怪石,团团把自己和一大堆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的尸体围在中间,这是一个类似于盆地的所在,几只秃鹫正在贪婪地啄食地上已经开始流脓腐烂的尸体,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挺起脖子高吭几声,声音凄厉嘶哑,刺耳难听,却不知为何,云枫听得有些入神。 良久,他这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扶着石壁站起身,脚下还虚软无力,但是最痛苦的还不是身体,而是脑袋,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让人忍不住想睡觉。 云枫轻轻地苦笑了一下,心想:那个假死药该不会是麻醉药改造的吧?自己都醒了,却还是感觉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原来那个神秘人潜入监狱,就是为了给自己传递保命的方法。 自己应该感激他的。 云枫刚走了两步,头又开始眩晕起来,他不得不扶住石壁,把身体的重心落在石壁上,尽力不让自己摔倒。 神经式的抽痛持续了很久,大脑才渐渐恢复了一点清醒。 云枫死里逃生似的舒了口气,步履蹒跚地沿着石壁往土坡上爬去。 好在,土坡不是很长,饶是如此,云枫也走得疲软且无力,眼前一点一点发黑。 拐过一个小山堆,前面便是一个小镇。 云枫拖着沉重的脚步越走越慢,终于顶不住头脑的昏涨,倒在路边,失去了意识。 …… 很久,很久,久到时间几乎静止。 耳畔传来一双皮鞋踩踏地板的响亮声音,落到发闷发涨的脑海里,却变得模糊且飘浮,仿佛浸透了一层饱满的汁液。 云枫艰难地抬起眼帘,却发现四周都是暗沉沉的,窗帘遮着光,房间却很大,像是酒店里的豪华贵宾房。 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阴霾与沉郁中,朦胧的黄光从窗外透进些许,隔着一层纱帘,显得氤氲如雾。 房间没开灯,一个男人正站在床边,冷冷地背对着自己。 云枫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床上。 这个男人,难道是这间别墅的主人? 云枫微微张口,想说话,喉咙却哑得厉害,发出的声音近似于呻吟。 男人高大的身影微微动了动,转过身来,云枫这才借着那点微弱的黄光,把男人的轮廓看了个大概。 这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脸颊棱角分明,透着刀削斧凿般的刚毅,眉如深沟,眼似鹰隼,嘴唇也是削薄的两片,无处不透着薄情的颜色。 男人穿着一身西装,显得事业有成,西装外却披了一件宽大的黑风衣,带了几分英姿飒爽的不羁之感。 云枫轻微地开口,终于发出了几个音节:“你……是谁?” 男人居高临下地瞥了云枫一眼,眸光里满是不屑,两片嘴唇上下一碰,发出如淬寒冰的声音,听到耳里,携着几分冷冽之感:“慕凌。” 第5章 奸细 云枫试图爬起身来,身体却仿佛有千钧重,被子盖在身上,明明并不是很厚,却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紧紧把自己裹缚其中。 慕凌始终不冷不淡地望着云枫,似乎想从他脸上打量出点什么。 云枫的胸口依然有些闷得难受,吐出了一个字:“你……” 然而,慕凌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撇了撇嘴角,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容更显冷漠,淡淡地说了一句,听到云枫耳朵里却振聋发聩:“你要是想死,就离我家远点,我可不想隔三差五被条子查。” 云枫一瞬间有些难堪,闭上眼去,不去看慕凌。 然而,慕凌的话还是穿透了自己的耳膜,刺得自己心里拔凉:“你险些冻死街头,这又不是数九寒天,也就刚刚入秋而已,你的生命特征却差点就没了。服毒自尽啊?” 说到最后,慕凌的语调格外冰冷,云枫有满腹的言语想解释,话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无所谓地想:“他怎样想,跟自己有何关系?” 这样一想,便也释然了,索性不理那个男人,心头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良久,云枫开始琢磨这个男人的身份。看他这样不羁,随便,还不尊重警察,那应该不会是警方那边的人吧? 云枫无形中松了口气,自己可不想再落到那群狱警手里了,他们若是知道自己没死,还不定怎么抓狂呢,要是疯狂之下再来个地毯式搜查,那自己真的无处藏身了。 正胡思乱想间,一只冰冷的大手忽然钳住了自己的脖颈,扼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云枫的脸色一瞬间涨得通红,血气都冲上脑海,那股如影随形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慕凌凑近到云枫面前,压低了声音,却挡不住嗓音里的凌厉与警觉:“说,你是不是血煞派来的奸细?老实交代,我还能给你个痛快。不然的话……”慕凌狞笑着,神情显出了一分邪恶与两分狰狞,“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这人变脸如此之快,前一秒还无所谓地用聊天的口吻,后一秒就变得如此胁迫感十足,加上手指间的力道,不断地收紧,如铁钳一般。 云枫的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大脑也缺氧窒息难受,可是刚一触及“我是谁”这个念头,大脑中久违的那股刺痛便几乎穿透了自己整个颅腔。 云枫的脸色从通红变得青紫,再然后渐渐苍白下去,眼神也开始涣散,意识消失的前一秒,慕凌止住了手劲,松开了手指,云枫也无力地瘫倒在床头,凌乱的发丝沾染的满是冷汗。 慕凌望着已经昏死过去的云枫,冷笑道:“这样也不说?是个硬骨头。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慕凌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关上,慕凌交代守在门外的部下:“把这东西扔到库房里去,给他点吃的,别让他死了就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要来太岁头上动土!盯紧点,要是他跟外界联络,一定要找出上家,明白吗?有任何消息,不可轻举妄动,及时报告给我,我亲自处理。” 部下面无表情地应道:“是!老大!” 部下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望向房门的方向时,眼角透出了一股如获至宝的狞恶。 嗯,头儿好久没捡新玩具了,这个人,会是头儿的“新宠”么? 第6章 库房 昏暗无光的库房里,云枫悄没声息地趴在冷冰冰的地上,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周围也静悄悄的,仿佛这是一片没有任何人的荒漠,只留云枫在地上苟延残喘。 良久,云枫悠悠醒转,费力地咽下口中的那股腥甜,额头已经痛出一层冷汗。 这里不见光,不见日,就连微弱的月光都照不进来,仿佛是另一个监舍。 云枫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不知被谁换成了棉衣,可是云枫还是冷得发抖。 深不见底的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明。 云枫费力地张口说话,却只有几个音节残缺不全地从喉咙间溢出:“嗯……咳咳……” 捂在口边的手指都在发抖,依然止不住剧烈的呛咳。 云枫跪在地上摸索着,从墙角摸到一扇厚重的大铁门边,却只摸到了一小碗几乎快凉掉的稀粥。 然而,云枫顾不上其他,再不进水,自己的喉咙都快要被灼烧殆尽了。 奇怪的是,稀粥进到口中,竟是略微温热的感觉,好像只有那个碗是凉的。 汩汩的液体流淌,最后一滴饮尽,云枫几近虚脱地叹了口气,手一个没拿稳,碗便从指间滑脱,落在地面上,碎得稀里哗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紧靠着的铁门外,一个粗野的男声大声道:“干什么?老实点!别耍花样!” 云枫皱着眉:“放我出去!” 男声轻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物呢?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 云枫忍着胸口阵阵传来的恶心,咬着牙道:“我要和你们老板谈谈。” 男声有些惊讶:“什么?你要谈什么?老子可以给你转达!” 云枫扶着额头,有些无奈:“他恐怕对我有些误解,我不是他口中的奸细。我都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 男声的语调从轻蔑转到了不屑:“这样啊,那大可不必!头儿并不相信你,你还是省省那个心思。你要是想活命,就赶紧联系你的领导,让他派人马来救你!” 云枫静静地望着黑暗,闭上了眼睛。 不过,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和睁开眼睛,并没有什么差别,看到的都是浓重如雾的墨色。 每天,都会有人在云枫睡觉的时候,悄声在库房中放入一点吃食,仅能果腹而已。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差不多有一个月。 云枫从没这样感觉过自己是行尸走肉,活着跟死了都没什么区别。 他跟门外的人交谈,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冷淡,轻蔑。 后来,云枫干脆都不说话了,只静静地坐在黑暗里,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并没有人来救他。 日子如此古井无波,直到一个月后的一个月圆之夜,云枫才破天荒地见到了光明,月亮,还是圆圆的月亮。 看守他的大汉终于把他放了出来,但只允许他出来透透气,不能有其他的想法,哪也去不了。 这一个月,云枫的身体终于有了些许好转,可能是每天没有过度劳累的原因吧。 第7章 挡刀 正站在库房外的墙边,眺望着清冷的月色,忽然一大片黑压压的人马向这边压来。 云枫本能地朝那边望去,竟是一个月都没见的慕凌,这回是穿了完整的一身西装,里面是白衬衫,打扮得纤尘不染,精致如斯。 云枫愣愣地看着那边,忽然发现,慕凌的眼神也朝这边瞟过来。 云枫陡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这是在……看自己? 云枫微微睁大了眼睛,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他,而是略微地带点感激。 他并没有杀掉自己,而是每天给自己一碗饭。 这对于漂泊孤恓的自己来说,已经足够了,足够成为自己的恩人。 尽管他的手段有些偏激。 可是,云枫之前在监牢的时候,遭到的不是暴力,就是饿饭,从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的云枫,自然会对慕凌另眼相看。 云枫咽了一口唾沫,脚步微微移动,朝慕凌那边走去。 看守他的大汉立马警惕非常,一把拗住他的肩臂,厉声道:“你干什么?” 慕凌摆了摆手,示意随从的人不用跟着,倒朝这边迈了两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必。让他过来。” 大汉意犹未尽地松开了云枫,云枫不再停留,径直朝慕凌走去。 慕凌彬彬有礼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云枫,这一个月来,这几近濒死的他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慕凌微笑着问了个扎心的问题:“怎么样,想清楚了么?” 云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迎着他的笑意看过去,对上慕凌的眼神的那一瞬间,云枫忽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念头倏地冲出脑海——“杀了他!” 云枫头痛欲裂,视线在一瞬间模糊起来,在彻底看不清东西之前,却从余光中捕捉到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锋芒毕现,毫不迟疑,裹挟着嗖嗖的劲风,席卷着刺骨的凉意,径直插向慕凌的后背。 云枫瞳孔一缩,在思想来得及反应之前,身体已经冲向了那把匕首,手臂本能地向上抬,想要抓住那把匕首的锋芒,然而浑身却在一瞬间发麻,使不出任何力气,手臂也将抬未抬。 电光火石间,那把匕首已经插入了自己的胸膛,直至没柄。 冰凉的刺痛直刺心房,云枫的大脑又一阵空白,只觉砭骨的寒意从胸腔袭遍了自己全身。 好冷,好冷…… 温热的血汩汩地淌出来,流在慕凌已经被溅落了一身的白衬衫和黑西装上,大片大片地晕染开来,透着刺目的颜色。 一道黑影闪过,一个阴沉如夜鸦啼鸣的声音嘶哑地响起,携着桀桀的怪笑:“你怎么还没杀了他?那就我来!” 这么简单的一句,震醒了呆愣住的慕凌,怀中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搂住那个孱弱的身躯,怀中人的呼吸已经越来越轻,身体也越来越冷。 一切都告诉自己,这个人,处于濒死的绝境。 慕凌的脑中乱成一片,本能地沉声道:“抓住那个刺客,碎尸万段!” 底下人都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急忙张罗着去抓人了。 倒不能说他们反应迟钝,只是方才的刺杀仅仅在五秒之内,训练有素的保镖都没能反应过来,甚至都没看清凶手的举动。却不知,那个孱弱瘦削、病殃殃的少年,是如何及时察觉并舍命挡刀的。 第8章 手术台 紧跟在慕凌身后的管家许飞低声道:“老大,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指不定是想挟恩图报,故意使苦肉计博取您的信任,您切不可轻信了他。” 慕凌打横抱着云枫轻得仿佛没有体重的身躯,感受着怀中人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冷笑道:“你见过哪个人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卧底的?除非,他是死士。不过,他这么年纪轻轻,怎么会想不开干这个。如果真的是,事情就有意思了。” 管家还欲说什么,慕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眼下是救活他。这个人身上有秘密,你没看出来么?” 许飞挑了挑眉,不再言语。 一个黑不见底的地下手术室里,房门被慕凌一脚踹开,木门弹在一边,犹自震颤不已。 正在给一个病人做手术开刀的医生,把胸膛开到一半,硬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手中的手术刀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就这么僵在半空。 耳边传来老大冷酷无情的声音:“不惜一切代价,不能让他死。” 医生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着只剩一口气的人,然而那人却被老大抱在怀中。 自家老大,什么时候抱过别人啊!自己是不是眼瞎了! 慕凌不快地皱了皱眉,语调越发冷厉:“愣着做什么?救人!” 医生一个哆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老大怀中满是鲜血的人儿,小心翼翼,生怕拨动这人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以免更快地让人一命呜呼。 这人已经气若游丝,一张脸庞血色全无,甚至有些透出死人的青白之色。 医生青锋愣了一秒,飞快地说:“他之前受过内伤?” 慕凌不耐地问:“能不能治?” 青锋把云枫放平在手术台上,掰开云枫的眼皮看了看,伸出两指,按了按云枫的脉搏,脸色越发凝重:“他脑子也受过伤。曾经有一根针,沿着他的眼眶插入进去,却不知道这根针的主人到底对他的脑子干了什么。” 慕凌微微皱了皱眉,云枫的脑袋被动过手脚,自己早有猜测,可是针刺进去这事,这倒是自己没料到的,他竟然不是被人喂药,而是被人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伤害了大脑。 慕凌看着青锋娴熟飞快地用止血带按住刀柄的两侧,再徐徐将那把匕首拔出,仿佛漫不经心地问:“能恢复么?他的大脑。” 青锋摇了摇头:“很难。给他动手术的人,一定是个技艺超绝的外科兼脑科医生。就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慕凌的神色也越来越冷,全程旁观着青锋给云枫涌出鲜血的胸膛止血,尽管已经失去了意识,云枫的身体还是因为本能反应而抽搐着,脸上也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青锋只好拿出一支麻醉剂,给他注射进去,他的反应才略微平静些。 慕凌眼里划过一抹厌恶:“就不能用止痛针么?” 青锋低着脑袋,用听诊器按在云枫起伏越来越微弱的心口,轻声道:“这种剧痛,止痛针已经没用了,麻醉剂才能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不至于被痛死。” 慕凌不解道:“为什么?” 青锋平淡地道:“这把匕首,刺伤了他的肺叶,再深一寸,便会刺进他的心脏,他现在就已经没救了。” 第9章 输血 青锋陡然放下听诊器,抬起头,神色严肃地道:“这样不行,他快死了,他失血太过严重,心跳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慕凌铁青着脸,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去血库调血。” 青锋道:“来不及了,他随时都会死。要匹配出适合他的血型,还要把血浆调过来,路上运输都需要时间。” 慕凌咬着牙,自己都没察觉变了音色:“他是什么血型?” 青锋道:“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血型,要调血,还不知道血库里有没有。” 慕凌见青锋有口难言,忽然灵光一闪,咄咄逼人地走近了几步:“跟我一样?” 青锋低垂着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慕凌丝毫没有犹豫,卷起了自己的袖管,斩钉截铁道:“那就用我的。” 身后一直旁观的许飞连忙道:“不行啊!老大!他算什么东西,值得您……” 慕凌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语声里是说不出的坚定:“他很有意思,身上藏着非常多的秘密,我不能让他死。” 许飞并没后退,而是坚定地道:“可是,那个杀手说,这个云枫要杀您!您留着他,是养虎为患!” 慕凌不悦地瞥了许飞一眼:“滚出去。” 许飞悻悻地低着头快速退出,并没任何犹豫。 他知道,在自家老大的地盘上,胆敢违抗老大命令的人,都在遭遇了各种酷刑之后,灰飞烟灭了。 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玩死。 可是,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病秧子,他凭什么?竟让老大对他另眼相看?就因为他为老大挡了一刀么?可是……为老大赴汤蹈火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老大又将谁看在眼里了呢?…… 亮如白昼的手术室里,慕凌疲惫地长出了口气,坐在手术台旁的扶手椅上,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云枫,对青锋道:“他的内伤,能治么?” 青锋一边包扎着云枫的伤口,一边道:“肺叶的损伤,很难,只能慢慢调养,至于能不能恢复,也很难说。他以前受过的伤,拖的时日太久了,而且他体质也不是很好,这样新伤加上旧伤,保他不死就不错了。” “那足够了。”慕凌冷冽的目光一扫而过,再不看床上的那个人。 青锋诧异地挑了挑眉,本以为经过了这一场被挡刀与献血,老大会对这个人另眼相看,怜惜起来,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利用啊。老大的心,一如既往的冰冷,从没有为任何人打开过。 躺在床上的那位,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 慕凌等青锋把云枫包扎完毕,站起身来,作势欲走:“没什么事的话,就把他送到我的房间吧,我亲自看着他。” 青锋终于忍不住道:“他刚动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要是伤口再裂开,很容易一命呜呼的。” 慕凌冷哼一声:“所以你也守在门外,这段时间,一定要看好了他。看看他到底是假死,还是真的一心拼了命也要保护我。” 青锋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那个病人,被我做手术开了一半胸的病人,他……他死了。” 慕凌眼都没眨一下:“算他运气不好,埋了吧。” 青锋微微有些心寒,那可是老大的部下啊,不管地位如何低微,那都算是自己人,老大对自己人竟然还如此无情,这么多年,毫无改变。 第10章 药剂 慕凌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微微侧脸问:“他体内的药剂,检测出是什么了么?” 青锋道:“m镇痛剂。” 慕凌有些艰难地道:“你不给他打止痛针,是不是这些都不起作用了?” 青锋微微点了点头:“他以前,很显然遭受过很多次这样剧痛的折磨,如果不是这样,也不至于频繁使用镇痛剂,导致他体内,出现了一定的耐药性。也不知道他以前,究竟经历过多少非人的折磨。” 慕凌脱口而出:“有没有可能,是他自愿的?” 青锋微微睁大眼睛:“什么?” 慕凌很快地改口:“没什么。” 青锋道:“其实,我不给他打止痛针,是不想再刺激到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东西的普通剂量都能让他陷入假死的境地,可能是和他身体的被改造有关。给他送药的人,很显然对他的身体状况一清二楚,才能把剂量拿捏得如此精准。这东西再多两三毫克,都能过度抑制他的中枢神经,让他真的死亡。” 慕凌的脸色越来越冰冷:“很显然,幕后之人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青锋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或许,止痛剂里还掺杂了一些其他的物质,但是被他消化掉了,导致我没有检测出来。这东西才是真正可以导致他假死的源头。” 慕凌道:“那为什么还要加止痛剂呢?” 青锋道:“或许是他对这种药剂有依赖性吧。如果长期不摄入,他真的会死。” 慕凌咬着牙:“那些人真是丧心病狂。” 青锋试探性地问道:“头儿,那我要不要也去收集一些,以防万一?” 慕凌头也不回地走到门边,语气里有种恶狠狠的意味,一把拉开了门,只说了一个字:“行。” 说完,慕凌大踏步走出了手术室,心里只觉无比的压抑,对那个神秘的组织更加愤恨。 …… 朦胧的月光经过窗边纱帘的过滤,透进的光线明明不是很强烈,照在云枫眼皮上,却让他感到无比刺眼。 云枫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眼前也一阵一阵地闪过千奇百怪的图案,朦胧的黑影在自己眼前氤氲晃荡,仿佛鬼影一般,带给人瑟瑟的寒意。 更加冰冷的寒意从手腕上袭来,云枫略微一动身体,胸口便传来铺天盖地的针扎般的剧痛,一瞬间袭得云枫差点又昏死过去。 云枫咬着牙,艰难地呼吸着,轻微晃动手腕,终于感觉出了手腕上扣着的,竟是一个熟悉的家伙什。 ——一只手铐,铐住了自己的左手。 手铐连接的锁链不知道拴在哪里,估计也是在床边吧。 云枫皱着眉,喘息着打量着这个房间。 自己,竟然又回来了。这里是慕凌的卧房。 就算只是几个细微的移动,云枫也掣得满头冷汗,只得躺平了,一动不动。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皱眉望着自己这边,快步朝自己走来。 云枫艰难地看着这个男人,本就费力的呼吸渐渐有些喘不上气,眼神也一点点涣散无光。 慕凌用手背探了一下云枫的额头,勾着嘴角冷笑道:“听说你想挟恩图报?如果你认为住到这里是你的幸运。那你错了。” 慕凌微微低下身子,凑到云枫耳边,低沉地一字一顿道:“这里,是恶魔的巢穴。” 云枫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心脏转而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腔,憋得自己脑中有一瞬间的缺氧。 慕凌满意地看着云枫的反应,笑了笑:“你如果不想活了,不用这样折磨自己,告诉我,我来代劳,保证让你满意。” 云枫好不容易挺过那一阵晕眩,面无表情地轻轻道:“你不是想让我死,你想让我生不如死。” 慕凌冷笑一下:“你不就喜欢别人折磨你么?” 云枫有感觉到一瞬间的无力,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慕凌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云枫额头的冷汗:“正常人,谁会让一个组织把自己搞成这样?” 云枫本能地道:“什么组织?” 慕凌凝视了他一秒钟,移开视线,盯着他瘦削的脖颈,那里有他洁白如玉的锁骨。 二人静了一秒钟,随即,云枫感觉到,锁骨上边的方向传来牙咬的刺痛。 云枫皱着眉,忍着这一切,直到慕凌从自己胸膛上移开。 慕凌看着云枫脖颈旁自己咬下的牙印,不轻,但很明显。 慕凌道:“你发现了么?” 云枫皱眉:“什么?” 慕凌:“你有凝血障碍,你受了伤,比旁人更难愈合。” 云枫挑眉:“那又如何?” 慕凌冷笑道:“意思就是,你别老想让自己受伤,一不留神就会把自己玩死。” 云枫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直到那片巨大的阴影从自己身上移开,走出几步,回到了房门的方向,“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第11章 温情 半夜,房门又悄然打开,一条黑影径直迈向床边,从靠窗的那一侧上床,背对着云枫,一声不吭地躺在那里。 云枫睁眼望着一旁躺卧的男人,忽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是男人身上特有的体温。 云枫浑身打着哆嗦,就算盖着厚厚的羽绒被,依然掩不住发自骨髓的寒冷。 云枫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一点,靠近了慕凌几分,就差紧贴在慕凌背上。 温暖的热气灼烧着自己,如火炉一般,就算自己是飞蛾扑火,明知必死无疑,依然义无反顾。 躺倒的慕凌也没有睡着,听着身后之人窸窸窣窣的动静,尽管非常轻微,但是对于耳力超绝的慕凌来说,身后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听觉。 慕凌没有动,云枫也没有动,二人保持着这个姿势,睡了一整晚。 难得平安的一夜。 第二日,慕凌起床时,转身回头探了探云枫的额头,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热,而是触手可及的冰冷。 慕凌暗自松了口气。发烧可就不好了,要是烧坏了脑子,就没有任何研究的价值了。 慕凌叹了口气,没有惊动云枫,轻轻地下地,走到门边的时候,云枫忽然喃喃地开口:“别走。”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扑面而来,慕凌鬼使神差地走到床边,俯身抱住了云枫瘦骨嶙峋的身子,在他额头亲吻了一下,在他耳边低语道:“你不能乱跑,等我回来。” 说完,慕凌也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又起身离开了。 云枫迷迷糊糊地睡着,大中午才醒,稍微一转身,便被手铐牵绊住。 云枫在自己鞋底拆下一根细铁丝,伸进了手铐锁眼里,轻车熟路地转动几下,锁便“啪嗒”一声开了。 云枫面无表情地爬起身,走到窗边,扭开窗户的锁,推开巨大的落地窗,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落在地上的时候,云枫被惯性本能冲击产生了极大的震荡,身体晃了一晃,胸口血气翻涌。 尽管这里只是二楼,可是依照云枫现在的体质,也足够给他造成伤害了。 云枫用纸巾捂着嘴,呕出呛到喉边的一口血,慢慢地支撑起身子,打量着周围的街道。 这所别墅,自己所在的房子直接临街,自己才能这样不受阻拦地跳下来。 此地,不宜久留。 云枫忍住了那股眩晕,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大街对面更僻静的地方走去,走了大约一公里,进入一条狭窄的小巷,云枫走到另一头,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钻入车里。 司机瞥了一眼这个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瘦弱少年,问道:“上哪儿去?” 云枫在身上翻翻找找,摸出了那张藏在裤兜里的纸片,尽管都快扯碎了,依然可以分辨出背面左上角那微不可查的两行小字——天上人间505。 云枫平静地道:“天上人间。” 司机眼神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勾起嘴角道:“好地方啊。” 云枫冷淡地“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这张纸条的主人,一定有话对自己说。自己也是时候顺藤摸瓜,查清事情的整个发展过程了。 或许,可以问出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 云枫可不想平白无故地遭受一场牢狱之灾。比起被设计的不甘,云枫更不愿成为一个无知无觉的蠢货。 第12章 天上人间 司机一路把车开得如同飞起,然而却巧妙地规避了各种红灯,也是抄的近路,15分钟不到就到了。 司机笑脸相迎:“老板,到了。” 云枫从怀中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司机手边,拧开车门下了车。 这一路的颠簸,令云枫的胸口又被震荡得难受,忍不住捂住嘴咳嗽了几声,看也不看手中丝丝的血迹,抽出纸巾随便擦了擦,便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皱着眉走进了右手边挂着五颜六色光芒招牌的“天上人间”。 里面沸腾的热闹让云枫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同时也震得他耳膜嗡嗡轰鸣,刺耳的音乐令他又一阵头晕。 云枫扶着一张空着的桌沿缓了缓神,一个打扮得十分精致的女孩子穿着超短裙走过来,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酥胸半掩,迷离的眼神含着水雾望着云枫,娇滴滴地轻启朱唇:“您好!欢迎光临!请问贵客有预约吗?” 云枫微弱的声音轻轻响起:“505。” 长发女孩立马冲他鞠了一躬,尊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 云枫从她的神色中判断,505一定是一个超级豪华的贵宾间,不然她不至于对自己肃然起敬。 自己要面对的这位,恐怕是大有来头,不然哪舍得一掷千金去开房。 更何况,很多豪华贵宾间,是需要办最高等级的会员黑卡才能进的。 云枫跟着女孩穿过了嘈杂的人群,进入直达五楼的贵宾专属电梯,一出电梯,扑面的豪华感便无处不在。 整层楼的长廊地板都铺着丝绒特质的酒红色地毯,走廊尽头的窗帘厚厚地拉着,遮住了白天的刺眼光线,一点也不透光。 长廊里天花板上挂着吸顶灯,暖黄色的光晕映衬得整个五楼都很高级。 云枫喉咙里再次痒得难受,忍不住再次咳嗽了几声。 女孩非常体贴地说:“贵客需要我们给您备药吗?我们这里常用药什么都有。” 云枫调节着紊乱的气息,尽量平静地道:“不必。” 自己这身体状况,并不是寻常的药能应付得了的。 女孩识趣地点点头,接着热情地引路,好在没走多久就到了,女孩轻轻敲了敲门,娇滴滴的声音妩媚地响起:“老板,您要的人到了。” 云枫忽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你们这里有监控么?” 女孩回过头,冲云枫嫣然一笑:“没有的,我们都是绝对保护客人的隐私,您放心来我们这里,没有任何人会泄露您的行踪。” 云枫点了点头,看着那扇黑金色的厚重雕花木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女孩恭敬地鞠了一躬,便退下了。 待看清站在门边笑意盈盈的人时,云枫心头如遭重击。这股感觉,似曾相识! 门里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精致的五官,灵动的眉眼,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仿佛能穿透云枫的内心。 云枫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后退一步,少女却微笑着迎上来,一把抓住云枫的手腕,柔声道:“跑什么?进来坐。” 此时的云枫根本无力反抗,轻而易举就被少女拉了进去。 第13章 少女 豪华贵宾间里是昏黄暧昧的暖光,映衬得云枫的面色显得不那么苍白。 少女把云枫拉到房间左侧的大床上坐下,床上铺着雪白色的床单,以及厚厚的被褥。 少女歪头看着云枫,捏了捏他的手指:“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云枫冷冰冰地道:“是你给我送的假死药?” 少女有些莫名其妙:“不然呢?你以为还有谁?我可是你的专属医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云枫不为所动,眼神里划过一抹凌厉,抽出了被少女按在掌心的手:“为什么?” 少女仔细观察着云枫的面色,忽然一把扯开了云枫的棉衣,露出了里面的白秋衣,上面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云枫还没来得及反抗,少女又以飞快的动作掀开了那件碍事的秋衣,里面赫然是层层叠叠的绷带,间隙间依稀渗出血迹。 少女看了一眼云枫,把纤细小巧的手掌按在他的心口,有些嗔怪地道:“你为什么要给他挡刀?一定很痛吧?” 云枫蹙眉,转开身子:“别碰我。” 少女吐了吐舌头:“我是在救你哎!” 云枫咄咄逼人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扔给慕凌?” 少女嘟起小嘴,非常委屈地道:“不是我扔的。” 说着,少女倾身拨开云枫的头发,身上栀子花的气息整个笼罩住了云枫。 可是,云枫却只觉得刺鼻,那股恶心的感觉再次蔓上心头,咳嗽了几声,身体都被胸腔的剧痛掣得颤抖。 少女检查了一番云枫的头颅,发现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低下头看着云枫惨白的脸色,从身后的古朴的黑金木桌上端过一杯水,递到云枫唇边,循循善诱道:“喝口水吧,一路走来肯定很渴了吧。” 云枫下意识地接过水杯,啜饮一小口,咳嗽竟然神奇地止住了,整个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少女再次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轻声在云枫耳边道:“告诉我,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云枫的意识仿佛飘在半空中,眼神迷离,思绪也仿佛飘在云端:“没有,他不信任我。他怀疑我是奸细。” “这样啊。”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快振作起来,轻轻抚摸着云枫的青丝,轻轻笑道,“不要紧,我有办法。” 云枫没有说话。仿佛少女不问话,他便停止了思考。 少女从袖管里取出一支针管,拍拍云枫的脑袋,温柔地道:“不是你不够好,是他克制力太过强大。” 云枫“嗯”了一声,肩膀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少女又掏出一支棉球,蘸了碘伏,迅速擦了擦云枫脖颈旁淡青色的静脉血管上的皮肤,右手拿着针管,左手飞快地调配着桌上的各种粉末,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挑拣一番,选了几种粉末撒进针管里,轻轻摇匀了,对准云枫的静脉便扎了下去。 云枫只觉脖颈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很快便没有感觉了。 少女的手法干净利落,云枫几乎没有出一滴血,就全数被她用棉球挡了回去,按在他脖颈上,静静等着液体被云枫完全吸收。 少女想起什么,又凑到云枫耳边轻声道:“醒来吧,记住,你刚才什么都没有对我说。” 第14章 栀子花 一声令下,云枫才从仿佛梦游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涣散的目光也有了焦距。 少女取下棉球,小心用另一个棉球擦拭着云枫脖颈上的碘伏。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云枫忽然开口道:“你给我打的什么?” 少女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模样,娇憨地笑着道:“让你舒服的好东西。” 云枫咬着牙:“你!” 少女连忙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帮帮你吗?帮忙让慕凌爱上你。不然他每天折磨你,也不是办法。他差点把你掐死吧?” 云枫眼中的怀疑丝毫不减:“谁告诉你的?” 少女指了指云枫的脖子:“喏,很明显啊,或许你们常人看不出来,对我来说,这样的掐痕已经很明显了。” 云枫“嗯”了一声,静静地闻着空气中的那股栀子花香。 很奇怪,这时候的栀子花香,竟然一点也不刺鼻了,闻起来反而舒适,令人安宁。 让人忍不住,想在少女身边待久一点,再久一点。 少女指了指床铺,巧笑嫣然:“来都来了,你真的不打算躺下来睡一觉吗?” 云枫有些难以启齿,低垂下眉眼,不知如何开口。 少女轻笑着凑近了,掰过云枫的肩头,耳语般地道:“我知道你喜欢我身上这股味道。我告诉你,这是我的体香。你要是喜欢,我随时都是你的,独属于你一个人的。” 云枫猛地移开身子,警惕地盯着少女,喘息声都快了几分。 少女凝望着云枫的眼睛,诚恳地道:“你知道,你不能离开我太久的。所以,你要记得经常来看看我。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办完了这件事,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永远不用再忍受那种痛苦了,好不好?” 云枫盯着少女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那件事,是指杀了他么?” 少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你还是和从前一如既往地敏锐。” 云枫咬着牙,问出了那个最想知道的问题:“我从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奇怪的是,这次脑内却没有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云枫得以平静地回想这个问题。可惜的是,脑内还是一片空白。 少女沉吟着,伸出手,按在云枫手背上,默不作声。 云枫静静地感受着二人的心跳,自从醒来时,从没感觉过如此的宁定与祥和。 可是,潜意识却告诉自己,这一切平静的表象之下,透露着无穷无尽的杀机。 云枫耐心地等少女回答这个问题,少女却抬起头,直视着云枫的眼睛,有些迫切地问道:“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云枫摇了摇头,大脑再次感到一阵眩晕。 少女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说:“我叫阿怜。你若是想找我,可以到这儿来找我。” 少女扶着昏昏沉沉的云枫,来到门边按了指纹,轻轻道:“这道门,其实不止房卡也能开,只要你来,它随时都为你敞开。无论你想要什么,这里都能给你。哪怕……哪怕你想要我,我也可以把自己给你。” 少女说到后来,已经满面通红,云枫却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少女费力地把云枫架到床边,扶着他躺上去,自顾自道:“都说了,你坚持不住的。好好睡一觉,一切等明天再说。” 说着,少女也躺在了云枫身边,给他盖好被子,关闭了屋内唯一的电源。 房间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第15章 催眠与反催眠 第二天一大早,少女便睁开了眼睛,躺在身边的人却丝毫没有动静。 少女凝视着他憔悴的面容,可就连睡眠都是这么俊朗。 如果……他不遭受那些折磨就好了,他永远会是一个光芒四射的天才,那样恣意洒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过的也会是上流社会的生活。 可是他现在,却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只有依靠自己,才能过活。 少女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沾湿了眼眶。 自己,只是不想让他死而已。 少女轻轻地为眼前俊俏的少年整理着鬓角的乱发,就算这样的触碰,少年也依旧没有醒。 阿怜忽然冒出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要了他,他也不会有任何反抗,醒来后,出于责任感,他也不会再对自己这样排斥。 ……说不定,会接受自己的追求? 可是,那样的话,自己就是趁人之危了,而且他,内心里也一定不愿意的。 他并不喜欢自己,少女知道,他只是无法离开自己而已,仅此而已。 少女苦笑着,没有去惊动昏睡的云枫,而是坐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他。 这一去,会发生什么,自己都知道。 怎么就这样甘愿把他送入虎口呢? 可是,如果不这样,他永远都不会被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接受。那么,他也会永远遭受着数不清的白眼和折磨,他永远得不到真正的救赎。 少女想着想着,竟无声地哭泣起来,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裤腿,沁得自己心里发凉。 …… 云枫一直睡到了下午,都快夕阳西下时,他才从沉沉的梦境中睁开眼睛,疲惫的感觉无处不在。 阿怜坐在自己身边,轻声说:“阿枫,你去吧。你该回到他身边去。” 云枫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眼神里都是冷漠。 少女把一个乳白色的小药瓶塞进了云枫内衣的口袋里,温柔地道:“若是痛得受不住了,它可以救急。” 云枫没有反抗,仿佛自暴自弃了,听天由命地任由少女摆布自己。 阿怜把云枫扶了起来,怜爱地望着他:“要我送送你么?” “不用了。”云枫惊醒似的,陡然拒绝,挣脱了少女柔软的臂弯,强撑着身体,一步步走向房门的方向。 少女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依依不舍地道:“记得来看我。” 云枫头也不回地拉开了房门,没有一丝犹豫地走了出去。 门外没有人,昏黄的长廊一如刚来时的颜色,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可是云枫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云枫沿着墙壁,走到了电梯旁边,下楼之后,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淡淡地报出了擎天小区的地址。 车子开得飞快,云枫的思绪也渐渐飘忽。方才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没错,他并没有被少女催眠,而是一直保持清醒,一直在配合她演戏。 自己太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这样保留自己的意识,少女的催眠便并不是循循善诱,而是时刻在攻击着自己的潜意识。 自己还要保持清醒,思维便难免受到伤害。 有一句话说得好,无知无觉是不会有痛苦的。 云枫,则恰恰相反。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第16章 致命的诱惑 云枫捂着昏沉杂乱如麻的脑袋,一点点拾取那些凌乱的信息,渐渐得出了一个结论——少女指使自己杀掉慕凌! 还有,那股栀子花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根本无法抵挡那种诱惑,会忍不住地靠近。 关于慕凌会遭到来自不明势力的暗杀这件事,自己有必要告诉慕凌,让他加强戒备。 云枫咬着牙,拼命抵挡着阵阵传来的睡意,好不容易捱到司机把车子停在了擎天小区门外,云枫付了钱,刚一下车,便被几个黑衣保镖按住了肩膀。 云枫被按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一个保镖冷冷地道:“老大要见你。” 接着,没有二话,几人前后簇拥着,押着云枫来到慕凌的卧室。 门开了,慕凌站在门边,冷冽地看着门外的推推搡搡。 云枫看见慕凌时,舒了口气,连忙开口:“有人要害你,你听我说……” 慕凌一把揪住云枫胸前的衣襟,把他拽进房间,冲门外的保镖冷声道:“都出去吧。” 说着,慕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云枫被衣襟揪起的领口扯得勒住了脖颈,显出淡淡的青紫色。 慕凌的声音蕴藏着暴怒:“你竟敢去那种地方!你不要命了!” 云枫脑中“轰”的一声。他是怎么如此快就知道的?自己的一切行踪,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吗? 慕凌冷冷地盯着云枫的脖颈,极尽讽刺地道:“哦,你还嫌不够刺激,还要找小姐,嗯?” 云枫本能地道:“她不是小姐。” 然而,这句话说完,慕凌的脸色更铁青了。 慕凌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真是自甘堕落!” 慕凌一把将云枫推倒在软和的大床上,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撞到伤口,云枫呻吟一声,胸口的伤痕再次裂开,殷红的血迹渗透出来。 一股若有若无的甜味飘散在房间的空气中,慕凌忽觉全身燥热,震惊地后退一步,不可思议道:“你……你还给我下药!” 云枫被撞得晕头转向,呢喃着:“我没有……” “既然如此。”慕凌越来越感觉眼前这人不可理喻。原始的欲望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大脑,令他丧失了一切理智,愤怒地扯开云枫单薄的衣衫,露出里面玷染着层层血迹的绷带,“既然你如此不知死活,我也可以成全你。我就很好奇,你这样的身体,到底是如何和小姐待一天一夜的。” 慕凌毫不迟疑地扯开了自己的西装。 眼前之人仿佛致命的诱惑,甜蜜的毒药,明知道他别有居心,自己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上去,仿佛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那一晚,是癫狂而凌乱的一晚,慕凌根本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克制与顾忌,只是欲把趴在床上的这个人揉碎,撕裂,拆骨入腹,吃干抹净。 躺在床上的云枫,也时而清醒,时而昏乱,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而是一件可以任人摆布的玩具。 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支离破碎的行尸走肉。 挣扎,痛苦,求饶,都变得无力且绝望。 漫长的夜色仿如鬼魂的梦魇。 永远望不到尽头。 第17章 浴室 第二天,云枫遍体鳞伤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若不是还有鼻息,慕凌都要怀疑,这人都已经死了。 慕凌捂着脑袋,只觉昨晚的一切都非常荒唐,以至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心中竟第一次有了逃离的念头。 慕凌不敢再看云枫身上纵横交错的痕迹,逃也似的飞快地出了房门。 云枫醒来的时候,沉重的眼皮仿佛有千钧重,胸口滞闷的感觉不散反聚,他再也忍不住那种恶心的感觉,挣扎着冲到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呕吐起来。 呕出的有一多半都是血,云枫按下冲刷马桶的按钮,无力地滑落在光滑的地板上,身上黏糊糊的,沾满了两个人的汗液和…… 云枫再一次想吐,喉咙处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云枫虚软无力地拧开了花洒淋浴,让水流冲过自己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洗刷干净这一切罪恶与孽缘。 卫生间内氤氲起朦胧的雾气,以致于云枫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门,一切都在天旋地转的晃荡。 云枫的眼前渐渐出现了重影,刚刚冲洗干净的身体又冒出了一层冷汗。 身体内部传来的虚软无力令他几乎站不起来,良久良久,他才扶着墙壁勉强站起,腿都在颤抖。 云枫剧烈地咳嗽着,心血一阵阵涌出。昨晚折腾得太剧烈了,肺叶的损伤怕是再次裂开了…… 云枫的意识渐渐涣散,一种感觉非常强烈地冲进自己的脑海——“他会死在这里,死在今天!” 云枫拼尽全身力气,翻出内衣里那个秘密缝制的小口袋里的药瓶,倒出一粒白色小药片,在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秒吞了下去。 ……待自己醒来时,慕凌还没有回来,而天色已经擦黑。 云枫疲惫地收起那个小药瓶,筋疲力竭地躺倒在床上,待恢复了些体力,才慢慢地下床收整这一地狼藉。 自己处于意识昏沉的状态时,撞翻的东西,还有浴室那些凌乱的血迹。 那一晚,慕凌没有回来,云枫却几近虚脱。 浴室里,是氤氲的水汽与无尽的空茫。 云枫迈出房门的那一瞬间,登时有一把枪顶住了自己的脑袋。 那个最开始奉命守在房门外看守自己的部下——鬼手正冷冷地盯着自己,枪已经上了膛,拉下了保险。 云枫苦笑着止住了脚步。 鬼手变态的眼神在云枫身上扫来扫去,舔了舔嘴唇,狞笑道:“你不能走。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云枫有些无力地道:“什么?” 鬼手死死盯着云枫的眼睛,不漏过他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我是个万里挑一的狙击手,所以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只要老板一声令下,我就会追杀到你不死不休,直到用子弹结束你的生命。” 云枫淡淡地道:“那你们老板手下,可真是卧龙藏虎。” 说着,云枫皱着眉咳嗽起来,极力忍住张嘴的冲动,硬生生把溢到口边的鲜血咽了下去。 鬼手把玩着枪支,轻蔑地瞥着云枫佝偻的身形:“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出去以后,怕是会死得更快。” 二人正争执间,一道高大的黑影笼罩住了云枫的视线,鬼手登时恭恭敬敬地收起枪支,退到一边:“老板。” 慕凌看了一眼鬼手手中的枪支,微微蹙眉,揽住云枫摇摇欲坠的肩膀,沉声道:“怎么了?” 鬼手厌恶地看着云枫被老板扶住的肩膀,毫不犹豫道:“他想跑!” “哦?”慕凌饶有兴致地低头打量眼前这个面色惨白的人儿,“都这样了,还想跑?” 第18章 甜香 云枫静静地看着走过来的慕凌,没有说话。 慕凌冷峻地看了一眼鬼手,打开门,一把将云枫推了进去,一边冷冷地留下一句话:“下次不要用枪了,走火了就拿你全家老小的命来赔。” 鬼手怔愣地听着,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心头突突直跳。 方才老大释放出的那一瞬压迫感,铺天盖地地压过来,让自己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那是……杀机吗? 老大竟然对自己释放杀机! 就因为里面那个人! 鬼手不禁对里面两人的关系重新思考起来,可能,他们的关系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样。 关上房门,慕凌抵着墙壁,把云枫顶在墙角,形成了一个危险的三角形。 云枫一错不错地看着慕凌的眼睛。 那里面,深不见底,仿佛无边的深渊。 可是,云枫并不感觉恐惧。 慕凌脸色铁青得可怕,几乎要把自己一口吞下,低沉的嗓音裹挟着浓浓的压迫感:“你想去哪儿?” 云枫笑了一下,迎着那样压迫逼人的目光,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慕凌想都没想过的字眼:“去找你。” 慕凌一瞬间直起身子,难以置信地瞪着云枫,音调都抬高了几分:“你骗谁呢!” 云枫继续若无其事地笑着,仿佛没有看到慕凌眸光里的危险嗜血的气息:“没骗你。我……” 忽地,五根手指掐住了云枫纤弱的脖子,扼得他眼冒金星,胸口一瞬间滞闷得无法呼吸。 云枫被逼得泪水流出了眼眶,闭上了眼睛,用气音道:“你若是想杀了我,那就来吧。” 慕凌咬着牙,在云枫彻底窒息前一秒钟松开了他的脖子,眸光里似要喷出火来:“你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还是天上人间的小姐给你下了蛊?” 云枫瘫软在墙边,若不是慕凌的臂膀支撑,他整个身体都会顺着墙根倒下。 云枫气若游丝地道:“我……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你可是我……拼了命救下来的。我自然要看着你……” 慕凌一瞬间气急,斩钉截铁道:“还说你不是挟恩图报!” 云枫似乎放弃了挣扎,在慕凌逼迫的视线与动作下,缓缓道:“你认为是就是吧。” 慕凌缓缓吐出一口气,右手扶着云枫的肩膀,左手抄起他的腿弯,打横抱起他,放在床上。 怀中人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丝毫没有任何的反抗与挣扎。 一到床上,那股甜香再次弥漫开来。 勾动了慕凌心底里最隐秘的欲望。 慕凌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云枫的双唇,那该死的甜蜜仿佛就是从这里逸散出来的。 慕凌含糊不清地道:“告诉我,你都经历了什么?” 可是随着二人扑倒在床上,慕凌似乎失去了一切冷静与克制,胡乱撕扯开二人的衣服。 云枫被折磨得浑身战栗,明明前天晚上已经伤了根基,再度遭受这些,身体仿佛被一条条劈开,自己是鱼肉,而慕凌是砧板。 就算如此,云枫也不忍拒绝他。虽然,自己本身也拒绝不了。 慕凌抚着云枫浸透了冷汗的脑袋,轻声道:“很痛么?那我温柔点。” 慕凌说着便吻住了云枫的嘴唇,一条舌轻车熟路地强行攻入,所到之处,并没有任何抵抗。 慕凌正欣慰于云枫的听话,忽然在舌尖抵达怀中人喉管的时候,品尝到了一丝携带着血腥气的甜味。 电光火石间,慕凌松开了云枫,惊讶地望着他:“你……这是……” 云枫迷离的双眼微微失神,尽力压下身体的不适,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慕凌脑中如遭重击,重新覆上云枫毫无血色的嘴唇,命令道:“张嘴。” 尽管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云枫还是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暴虐与摧残。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如果真的能死在这里,尽管传出去不是非常光彩,自己好歹也得到了解脱。 云枫的世界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仿佛自己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良久,实在太久了,自己都撑不下去了。 忽然,一股温热的液体润进了自己的喉咙,几近枯竭的喉管得到了些许抚慰。 一个低沉的磁性男声在自己耳边道:“跟着我的节奏,慢慢呼吸。” 接着,一股又一股的气流也缓慢地渡进了自己的口腔,经过气管,抵达破损的肺叶,让自己饱经风霜的身体重新获得了安抚与照顾。 云枫沉浸在这样的舒适中很久很久,脑子一片空白,眼皮也疲惫地抬不起来,只觉得一个温暖的怀抱把自己周身全部包裹,让自己冰凉刺骨的躯体一点点升温,不再那样彻骨严寒。 慕凌抱着云枫许久许久,待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稳,慕凌才把云枫小心地放下来,给他盖好被子,指尖抚过他唇畔的血迹,神情更加凝重,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在瞻仰他光芒四射的神只。 第19章 寒冷与灼热 漫无边际的黑暗笼罩在每一个角落,周围是如墨的漆黑,一眼望不到尽头。 仿佛一个冰窖,丝丝缕缕的寒冷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先是接触了皮肤,身体有一瞬间的颤栗,那是冰块贴合肌肤的冷硬感,贴得越紧,他就越有种感觉,这冰块似要黏在自己身上,稍微一错位,便会撕扯开自己的皮肤,让更多的血肉暴露在冰天雪地中,一点一点地冻结,成冰。 没过多久,寒冷便从肌肤迅速侵入,血液流淌得逐渐缓慢,甚至于心跳都渐渐减缓,一开始是冰冷,后来是麻木,再后来是刺骨针扎般的锐痛。 令人巴不得砍断那截肢体,然而寒冷并没有消弭,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继续沿着血管流遍全身,让全身越来越僵硬,终于渗透进骨髓里,带来一股扎透脊髓的刺穿感。 这种感觉直达脑海,连思想都快被冻住了,世界处于一片白茫茫的空荡,一颗心也仿佛被冻结,只是拼尽全力去感受周围暗潮涌动的严寒。 明明没有感觉了,却还是仿佛置身于一片刺骨冰冷的潭底,潭水一点点上涨,直至没顶。 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这种难以言喻但又令人抓狂的冷痛,呼吸也渐渐开始艰难,眼角的天光甚至越来越弱,沉没至黑不见底的深渊。 身体产生了一种无限坠落的感觉,时而又飘忽着挣扎着上升几分,转而又无可挽回地坠下去,一颗心也飘飘忽忽地起伏辗转,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来自何方。 就在身体不断坠落,眼前越来越黑之际,一股灼热的烧灼感滚烫地侵蚀着自己的肌肤,周围如烈焰沸腾的炼狱,一席又一席的热浪扑打在自己脸上,身上,每一个角落都无一幸免,甚至于,他有一种感觉,自己的躯壳都已经被剥开,一颗赤裸裸的心脏直接被数不清的热浪席卷裹缚,无论如何挣扎,颤栗,都难逃火热的缚网。 血液飞快地从冷冻状态转为了化冻,接着便被灼烧殆尽,蒸得口干舌燥,眼角的泪腺也被无处不在的热气摧残得不住战栗,连一滴眼泪都再也淌不出来。 熊熊的火焰噼啪作响,间或夹杂着木柴被灼烧爆起的火星。 碎屑四溅,所到之处,留下一片片红色的星点。令人总觉得,只要这些火星一落地,便会燃起滔天大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焚得面目全非,在不断的烧灼中散成一粒粒尘埃,接着灰飞烟灭。 在这样的寒冰与火热中,没有人会相信有东西可以永恒,一切都稍纵即逝,留不下一点痕迹以做念想。 他感受着自己的思想仿佛脱离了肉体,在空中飘忽,静静地看着身体在一寸一寸地毁灭,飞旋,蒸发,燃烧。 他并不感到恐惧,只是无尽的空茫笼罩住了自己,不想过去,不想未来,亦不想当下。 自己这是死了么?原来灵魂出窍的感觉是这样的。自己不再关心这里是哪,以前怎样,以后怎样。 在绝对的压迫与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不重要的,他只需要静静地看着,感受着自己的毁灭,承受着天地的咆哮,以及灵魂的安详。 第20章 宠物 天光昏暗,夜色深沉,漫无边际的月色荡荡,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洒进来,照在昏睡之人脸上,忽地,人儿动了一动,朦胧地张开了眼帘。 微弱的天光在他眼前止不住地晃荡,方才的一切一切就如亲临其境一般真实。 云枫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飘忽,皱着眉头勉强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角,烫得如一块烙铁。 原来是发烧了啊,难怪方才感觉忽冷忽热的,并不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 云枫暗暗地松了口气,尽管脑子还是昏沉得厉害,他还是试着翻了个身,想坐起来,却听床板“嘎吱”一响,一条宽大的手臂牢牢箍住了自己的腰椎。 云枫一瞬间有些滞闷,偏生此时又浑身没有力气,挣脱不得。 那条手臂如蛇一般,游离向上,越缠越紧,灵巧地伸进了云枫宽薄的睡衣,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那最隐秘的部位,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 云枫浑身哆嗦一下,咬着牙,硬是把那条不老实的手臂从自己睡衣下拽出来,滚烫的指尖一触碰到那柔韧有力的肌肤,登时铺天盖地的清凉便席卷而来。 云枫忍着让自己不去想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试图站起。 这时,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一开口,却是无所谓的调笑语气:“你都烧成这样,要去哪里?” 云枫一瞬间感觉,他看待自己,对待自己的语气,竟与招呼一只宠物没有什么区别。 云枫心下更觉悲凉,明明室内温暖如春,却有萧瑟彻骨的寒意团团把自己包裹,渗透,令自己打心底里地寒冷。 云枫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不关你事。” 说完,云枫便缓缓站起。 可那一下,就被身后之人再次死死箍住腰肢,这次没有再试探,而是毫不犹豫地一把将云枫掀翻在床上。 云枫面色有些发青,冷冷地盯着压制在自己上方的男人。 慕凌按着云枫的下巴,便亲了上去,一边撕扯着云枫的衣服,宽大的睡衣很快被扯得敞开,泄露出了无限的春光。 云枫一触及慕凌的肢体,便止不住地战栗,那股几乎将自己吞噬直至没顶的感觉再次攫住了自己的心脏,令自己一颗心起起伏伏,却无论如何都逃不脱那人构筑的笼子。 云枫的眼角都被逼出泪来,喃喃地骂了句:“你……你是狗吗?” 慕凌狂热地亲吻着云枫的眉梢眼角,不放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角落,语声颇显暧昧:“不都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吗?嗯?” 云枫痛得指尖狠抓,在慕凌背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沙哑着嗓音道:“不是我……” 慕凌玩味地瞅着云枫的眼神:“不是你,那是谁,嗯?” 云枫一瞬间闭了嘴。那个少女还不知道是敌是友,绝不能在此刻轻易透露她的行踪! 慕凌眼睁睁地看着云枫就算被自己折磨得几乎失神,都咬着牙不吐露那女人的一丝一毫信息,只是为了维护那个女人。慕凌不由得心中火起,燃烧的烈焰不仅吞噬了自己的心脏,更波及云枫的全身。 这次并没持续几回合,云枫便被慕凌弄得昏死过去,完全失去了意识。 慕凌这才停下了粗暴的动作,满意地轻抚着云枫额前的乱发,语调非常得意:“这才对嘛。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才肯乖乖听话,不反抗我呢?” 第21章 骤雨 狂风暴雨,天地为之昏暗。月落星沉,唯有自己在淤泥中不断挣扎,虽然无望,无助,无边无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动。 云枫头脑都在昏沉,如浆糊一般,辨不清自己的方向,过去与未来,到底应该去往何方。 前途渺茫,五只指节深深地扣入自己的手腕,传来一阵酸软刺痛的发麻。 云枫疲惫地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皮。 却见慕凌正凌空压在自己上方,眉眼间是数不尽的温柔,指尖却不住用力,死死攥住自己的手腕,不容自己移动分毫。 而自己身上,已然满是汗水。就算已经昏迷许久,感官依然骗不了身体。 喉咙涩涩地发痒,仿佛一片蒸干了所有水源的绿洲,徒留荒漠与无垠的凄凉。 云枫没有看眼前人一眼,只是低垂了眼帘,恹恹地闭目养神。 “起来吃饭吧。”慕凌终于从云枫身上挪开,扶起他的脖颈,温柔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云枫仍是一动未动,仿佛是个死人。 慕凌皱了皱眉头,但很快把那抹不悦的神色散去,端过一碗浓稠的粥,一口一口地喂给云枫,嗓音里是偏执与疯狂:“好好吃吧,吃饱了继续。” 怀中人的神色已然苍白,慕凌却仿佛没有意识到似的,只是喝了一口粥,嘴对嘴地喂给怀中人。 云枫没有反抗,他也没有任何气力反抗,自己全身的所有力气都已经被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掏空了,剩下的只是苟延残喘。 自己之所以不挣脱开这个禽兽的怀抱,并不是自己不想,而是——真的做不到。 身子只稍稍一动,便带动着浑身的神经,痛得令自己几欲晕厥。 算了,反正,自己被他折磨死,也就罢了。 反正,与其活在这样无穷无尽的痛苦里,还不如死去。 死,永远是一种解脱。 这样想来,云枫有些难忍的表情便渐渐释然,长出了口气,微笑着看了眼慕凌,一双桃花目微波含情,削薄的嘴唇轻轻一挑,慕凌一颗本就躁动的心更加被勾得难以忍耐,加上云枫血液的香气对自己的吸引,慕凌便不管不顾地掀开了云枫的衣服,碗也在一瞬间摔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云枫的眼前晃荡着无数光影,家具的摆设都变了形状,心口传来的剧痛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很快传到喉咙口,云枫沉浸在鲜血淋漓的铁锈味中,不禁嘲笑自己的疯狂,就连求死都这么义无反顾。 云枫用力地咽下了那口血,身体的痛楚渐渐也变成了麻木,把所有力气从自己肢体上抽离,让自己成为一具空壳,一个毫无尊严的奴隶。 窗外大雨倾盆,噼里啪啦的雨点击打在窗户上,沿着冰冷的玻璃倾泻而下。 别墅中的大床始终在震动,二人的衣服被丢在床下,拖鞋都纠缠在一起,相互交叠。 窗帘早就拉上了,房内一片昏暗。 慕凌并没有开灯,但是自己在黑暗中都能清晰看到身下人的眉眉眼眼,脸庞轮廓。这让慕凌感到无比的知足,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快感席卷了他的大脑,令他几乎难以思考,只能匍匐在眼前人身上,在他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伤痕,那是自己的标志,是给他的标记,他被自己占有,是自己的所有物,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第22章 玩物 若是能这样死去,云枫希望再也不要活过来。 个中苦楚,不在其中不流泪。 可是,偏偏自己又睁开了眼睛,凝望着天边的一缕微光。 已经黄昏时分了,自己竟不知睡了多久。 痛了醒,醒了痛,就连睡梦中都是一模一样的动作,自己匍匐在他身下,发出难以启齿的呻吟。 这样的画面一出现在脑海,云枫就忍不住地想吐。 自己被男人这样对待,自己雅不愿被男人这样欺负。 自己的清白,在一次次凌虐中消磨殆尽。 唯留下从身到心的疲累与不堪。 云枫静静地听着,周围没有任何动静,那个男人不在家。 云枫静静地趴着,却并未动一丝一毫。 世间的所有五光十色、光怪陆离,都与自己无关。 自己,仿佛游离于这个世间之外的游魂。 茫然地,飘浮在天地之间,静静地查看着浮世纷争,人间百态。 自己,还算是个人么?恐怕,并没有人把自己当人看。 不过一件物品罢了。 云枫长长地吸了口气,坐起身来,浑身骨骼如同散架一般抽痛,头也晕得厉害。 云枫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站起来,慢慢地朝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腿便酸软得发麻,云枫只得倚靠在门框上,缓缓拉开了门。 门外无人,出乎云枫的意料。 恐怕是自己昏迷了太久,门外那个看守都懈怠了,以为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爬起来。 云枫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扶着墙壁,缓解了一下越来越剧烈的头晕,径直朝别墅外走去。 外面是一望无垠的天空,黄昏残阳似血,染红了半边天际,映出血一般的颜色,分外扎眼,刺目。 自己不能待在这里了。自己被下了药,连带着慕凌也难以自控,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 自己再留下去,恐怕都要死在他手里。 那个爆发力极强的男人。 云枫拧着眉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园丁,有清洁工,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仿佛看不见自己似的。 是啊,自己在这里,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不过是他们老大捡回来的玩物罢了。 一股寒冷的凉风刺入自己心里,彻骨的寒凉令云枫如坠冰窟。 云枫咬着牙,坚持着飞快地闪进墙根边的灌木丛里,舒了几口气,沿着墙根处的一处断壁残垣,便翻了出去。 毫无疑问地摔倒在地,震得全身几乎骨裂。 云枫喉头溢出一口血来,云枫拿纸巾仔细地擦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缓缓地,步履蹒跚地,朝远离庄园的方向走出去。 晚风很冷,云枫穿着那件慕凌施舍给自己的棉衣,依然挡不住从骨髓里发出的冰冷。 下体也很难受,自己明明有机会在浴室里冲个澡再出来的,可是,太狼狈了,太恶心了,导致自己一刻都不想在那里待,再待下去,怕是自己真的会疯掉。 云枫穿过热闹的集市,来到一个酒吧,实在走不动了,便进去挑了个靠里的座位坐着。 刚一落座,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风姿绰约的妖娆女人便挺着硕大的胸脯走了过来,腰肢仿佛水蛇一般,朱红的嘴唇撒娇地嘟起,献媚地说道:“帅哥来点什么呀?妹妹可以陪你一起玩。” 云枫淡淡地道:“不用了。” 女人还不罢休,端详着眼前这人苍白瘦削的容颜,咽了口唾沫,舔着嘴唇道:“帅哥你可真好看,要么今儿小妹买单,咱们上包厢里好好玩玩。” 第23章 兄妹 云枫面无表情地看着卡座茶几,并未看女人一眼。 这时,一个窈窈窕窕的长发少女微笑着走了过来,晃着两个一翘一翘的马尾辫,眼波流转,明眸善睐,冲着那意图献媚的女人娇滴滴地说道:“哎呀,你没看这位小哥哥,对你不感兴趣吗?你还死皮赖脸地往人家跟前凑,要不要脸?” 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眼睛一瞪,妆都快气花了,抬起头正要呵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鼠辈,忽然,她呆呆地愣住了。 眼前人竟是那样美好,仿若神仙中人。 只这一眼,女人便知自己不配与她对垒,连忙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盯着脚尖,眼观鼻鼻观心,心中还在震荡不已:“这个人怎么能如此美丽!美得自己都想跪下舔她的鞋尖。这样的人,如果生活在古代,必定是天香国色的皇后之姿吧,没有任何女人能与她相比。” 她纯洁,善良,高贵,优雅,可爱,美艳。如此多的特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令她不由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世界上,竟有如此尤物! 云枫也略略抬了抬眼,眼前的少女一身超短裙,露着不容忽视的白大腿,仿佛瓷砖一般洁白动人,令人不忍在上面添一丝划痕。 她今日穿得暴露,然而并不放荡,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美。 云枫只看了那少女一眼,便低下了头。 少女非常熟练地拉过椅子,坐在云枫旁边,挽着云枫的手臂道:“走吧,咱们去包厢里说话。” 少女的指尖一触及云枫的胳膊,就仿佛施了魔法一般,令云枫感觉,眼前人仿佛一块可口的点心,一口就想把她吞个干净。 云枫毫没犹豫,在少女的搀扶下,缓慢地站起,身子也变得软软的,仿佛不听使唤。 一个强烈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跟她走!跟着她!” 云枫神色略有些迷离,脚步随着少女,进了二楼走廊最里间的一个vip包厢。 徒留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站在原地,震颤不已,好半天都忘了自己要干嘛。 她,她就这么把他带走了?这么动人的帅哥,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了?! 女人这边是不可思议,而云枫被少女领进房里,少女用背顶着门,很快地关上了房门。 云枫看着少女的眼睛,一言不发。 少女牵着云枫的手,把他领到铺着酒红色床垫的大床上,盯着他灰败的容颜,语声里透出几分关切:“我不过没找你不到一个月,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云枫很平静地开口:“我还有多少时间?” 少女咬着牙,几乎哭出声来,半晌忽然破涕为笑:“你不会死的,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云枫淡淡地道:“没有人可以不死。” 少女说着说着又哭了,咬着嘴唇道:“你要是死了,我找他给你陪葬!” 云枫犹豫了一秒,终于丢盔弃甲般地道:“不必,是我自愿的。” 少女脸色“刷”地涨得通红:“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云枫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音变得平淡:“没有爱不爱的,我只是不想亏欠于人。” 少女瞪着眼睛,忽然冒出一句:“那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云枫语气微微一凝,叹了口气:“别闹了,妹妹。” 少女大惊失色:“你!你都想起来了?!” 云枫的语气如一潭死水,听不出一点波澜:“只怪你们的实验不彻底,并没完全抹除我的记忆,而是封存起来了。” 少女愣愣地后退,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云枫看着少女的反应,满意地笑了一下,心中却满是苦涩。 自己的大脑被改造过,而这些,只不过是自己试探少女的说辞。 因为,他发现,自己和少女的眉眉眼眼,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第24章 下药 少女怔怔地凝望着云枫的眉眼,似是要把他瞧穿。 云枫皱着眉头,低垂着头,倚靠在大床边上,脸色忽然变得绯红,呼吸也一点点急促,脑内意识被一个声音完全占据—— “好想,好想要他……” 少女愣愣地站在大床边,尽力站在云枫的面前,用力地大声道:“我就在你面前啊,阿枫,看看我!” 然而,云枫的视线并未落在她身上,意识也陷入了某种程度上的昏沉,鼻子能闻到的,都是少女身上的甜香,此刻,却无比刺鼻,令云枫无限头晕脑胀。 少女咬了咬牙,听着房门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一咬牙,从窗户口翻了出去。 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云枫一眼。 可是,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自己不得不走。 自己亲手下在云枫血液里的药,此时起了相反的效果。 而自己,便成了致命的毒药。 云枫,则将彻底成为插入慕凌集团的一柄尖刀。 可是,还是好不舍啊! 待事情办完,我会与你重逢,咱们便结婚,一生一世不再分离。 少女咬着嘴唇,忍着溢到喉咙口的哽咽,从窗口攀着水管,跳了下去。 稳稳落地,转瞬便消失无踪。 云枫意识越来越昏沉,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 原来,之前的不过是假象罢了。 原来,自己的身体早已都透支殆尽,再也无力回天。 只是……一想起那个人,还是好不甘啊…… 云枫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床脚边沿,呼吸在迅速消散,眼前越来越黑,最后出现在模糊视野里的暗影,竟像极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奇怪,自己怎么会想他呢?自己怎么会看到他呢?一定是幻觉吧,说不定,又是那个所谓的妹妹给自己下了药。 她那儿,不是有一堆稀奇古怪的药物吗? 云枫费力地呼吸着最后一丝氧气,心头陡然浮上一个念头—— “不过,临死前还能再见到这人一面,上天对自己还真是不薄。哪怕只是……虚假的幻影。” 云枫面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也微弱得几乎终止,而矗立在他上方的人影,终于说话了。 他不是幻影,他是真人! 一路追踪赶来的慕凌无措地抱着云枫渐渐冷却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吼道:“你醒醒!你不能死!一切还没说清楚,你……你不能就这样离去!” 吼到后来,慕凌忽然静默了一瞬。难道自己真的只是希望从他嘴里得知真相吗?真相的探查有千百种办法,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这个人呢?还是说……自己,真的舍不得这人离去,自己生命里不能没有这个人! 然而,此时的云枫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根本听不见慕凌的嘶吼,以及,自己的躯体被抱起,倚靠在慕凌怀里,宽大的胸膛仿佛可以为这个漂泊零丁的人儿遮风挡雨。 慕凌毫不迟疑,咬破手腕上的静脉,吮了一口腕间血,削薄的嘴唇贴上云枫毫无血色的唇,分开他的牙关,迅速渡了进去。 慕凌的手掌按在云枫的脖颈后方,保证他的脑袋可以与自己贴合得严丝合缝而不滑落。 云枫的肢体软软地任由慕凌摆弄,此时的他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不会哭,不会笑,不会闹,也不会逃。 可是,慕凌心中却并未起任何一丝邪念,哪怕是一丝的邪念也不曾有。 他满心担忧的,是眼前人的身体。他在乎的,是怀中人的生命。 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这人救活。 嘴对嘴地贴了有十来次,慕凌渐渐感觉怀中人的肢体不再冰凉,而是产生了一丝暖意,呼吸也一点点恢复,只是依然绵长而缓慢,仿佛任何一个重物都能把它击得支离破碎。 三个小时后,慕凌看着怀中人睁开了眼睛。 云枫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无辜地望着慕凌的眼睛,缓缓地开口,嗓音仍有些沙哑:“这是哪?” 慕凌看着云枫的反应,脸色渐渐冷了下去。 果然,对方势力对云枫下了药,而且不止作用于自己,针对自己,更是把云枫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个秘密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云枫有非常大的概率死无葬身之地。 慕凌故作轻松地舒了口气,然而神色却严峻地道:“跟我走。” 说着便一把抱起云枫,朝门外走去。 “你等等。”云枫尽力理着纷乱的思绪,望着慕凌左腕上缠着的一小圈绷带,“你……你手受伤了?发生了什么?我好像……我好像刚刚跟一个女孩在一起。” 刚想到此处,云枫就头痛欲裂,难忍地闭上了眼。 慕凌冷眼看着云枫的反应,语声也是冷冷的:“别想了。现在,跟我走。” 很奇怪,慕凌的声音对自己仿佛有一种刻入骨髓的吸引力,令自己不由自主地听从。 云枫乖乖地任由慕凌抱着,径直抱到了一辆黑色桑塔纳上,司机早已坐在驾驶位上等候多时。 慕凌一上车,怀抱云枫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面无表情地嘱咐司机:“回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司机立马应了一声“是”,一句话也不多问,径直开着车朝公寓疾驰而去。 第25章 沦陷 云枫一路上都被慕凌抱着,倚靠着他坚实的臂膀,被一种难以抑制的甜香吸引,云枫总觉得这股味道似曾相识,可是脑子很晕,什么都想不起来。 慕凌搂着云枫的脑袋,沉声道:“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云枫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空气,视线没有聚焦到任何一点,只是漫无目的地飘浮着。 到了别墅的时候,司机径直把车开到了别墅大门口,慕凌微微蹙眉:“开进去。” 司机有些为难:“老大,进去都是草坪,会压毁的。而且周围有几个园丁,如果让他们看见老大的车大张旗鼓地开进去,估计又会过来问好。那……这位贵客的身份便瞒不住了。” 慕凌冷淡地“嗯”了一声,司机下了驾驶位,拉开车门,慕凌抱着云枫下车,快速地朝离自己最近的别墅侧门走去。 一股风忽地吹来,穿透厚厚的棉衣,渗透进骨髓里。云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 慕凌把怀中人抱得越发紧,径直走进别墅房门,“砰”的一声,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自己身后重重关上。 一进屋,扑面的暖风迎面而来,云枫知道,屋子里有空调。可是,自己的身体还是从底子里透支得厉害,这一股暖风,吹得他更是有些想吐。 云枫忍住喉咙间的发痒,轻轻咳嗽几声,任由慕凌把自己抱到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给他单薄的身躯搭上一层丝绒毯子。 云枫的脸色并没丝毫好转。 很快,一个女仆便把一个移动餐桌推到二人面前,开始给他们飞快地布菜,有荤有素,有汤有饭,一切都无可挑剔。 慕凌冷冽的眉眼里难得显出一丝温柔:“吃吧。” 云枫看着那些美味佳肴,丰盛的满满一桌,堪比接待贵宾的佳馔了。 云枫吸了口气,忍住突如其来的头晕,轻轻地道:“我吃不下。” 慕凌扶着云枫后脖颈的手微微一滞。 云枫倚靠在他的肩头,如耳语般低低地道:“你为什么救我?” 实在不是他不想大声说话,而是实在没力气,全身的力气都在一场又一场荒唐中消耗殆尽,令他维持自己的呼吸都困难。 慕凌沉吟了半晌,吐出一句:“没有为什么。” 云枫无比艰难地开口,嗓音有些滞涩,透着微微的苦意:“你知道,他们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我也不过……不过是他们的一颗棋子罢了。” 说到后来,云枫心绪翻涌,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唇齿间渗出丝丝血迹。 慕凌的心一瞬间痛起来,忽然一把搂住云枫,像是要压抑住他的咳喘,可是怎么也止不住。 怀中人抖得是那么厉害,瘦弱的肩膀一个劲儿地在颤抖,往日清冷的人儿,竟变成了这般不堪,这般无助的模样。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云枫苍白着脸色,费力地抬起疲软无力的脖颈,仰望着慕凌刚毅的容颜,斩钉截铁地道:“让我走。” 慕凌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为什么?” 云枫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仍然喃喃着说出自己心头努力聚集的思想:“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虽然我想不出,他们目的何在。可是……可是……我不应该跟你在一起,不然,他们根本不会让我回到你身边……” 说着说着,云枫的声音已经渐渐低下去,很快就气若游丝,彻底昏了过去。 慕凌按着他的心脏,感受着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要不是为自己挡刀,给肺叶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伤,他至于这么虚弱吗?以致于一直挣扎在生死边缘,随时都可能耗尽生命。他也是不愿意这样的吧,若是他还健康,一定是一个身手了得,风华绝代的人物。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他的过去,但是,自己有一种感觉,他就是那种非常厉害的人物。可是现在,因为自己,他落得了万劫不复的处境,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成了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他也很难受,他也很痛苦,可是,他从未后悔过。从他的神态中,他还是对自己如此迷恋,如此死心塌地。” 慕凌望着怀中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感受不到的人,苍白的脸上全是安详,最后还是对自己的关心,不希望自己卷入这滩浑水的关切。 哪怕这是个局,自己也要跳进去。为了他。为了他。 慕凌毫不犹豫地撕开自己左腕上的绷带,毫不犹豫地在渐渐开始愈合的伤口上咬了下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云枫一直觉得自己的思路在空中飘浮,时而沉入海底,从蔚蓝的天光逐渐变得越来越黑,直至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周围可真黑啊,什么也看不见,四周都潜藏着无数无尽的危机。 时而悬浮在空中,周围是一片白花花的空茫,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人也没有。 一切都是空荡荡的,就如自己的一颗心无处安放。 这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自己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么暖,暖到自己几乎窒息。 好舒服,真的好舒服,真想一辈子,就这样躺在这个人的怀里。 云枫很想睁开眼看看这个人的脸,看看他是谁,可是,头太晕了,眼皮比铅块还沉,根本睁不开眼。 云枫只能本能地依偎在那人怀里,体会着那人特有的甜美气息,自己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就这样沉沦,就这样沦陷。 第26章 地狱 翌日一早,云枫从昏睡的梦呓中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慕凌怀里。 云枫身子微微一颤,脑海中有些混乱,本能的反应竟然是逃离。 自己……怎么又回来了?自己原本是逃出去的,可是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云枫的记忆再次产生了一种被抽离的感觉,可是倚靠在这个人怀里,就让自己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仿佛一定要逃离这里似的。 难道是……他又把自己抓回来了? 云枫试图起身,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这微微的挪动却把本就浅眠的慕凌惊醒了。 慕凌微微低眉,望着怀中不老实的人儿,低声道:“怎么了?” 那口气竟无比熟稔,就仿佛二人是相交多年的情侣。 云枫困惑地望着慕凌,好半天,才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我怎么在这里?” 慕凌眉心微微一蹙:“你想不起来了?” 云枫茫然的表情并不像作假,坚定地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慕凌心中倒吸一口冷气,表面上却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就是你没跑成,被我抓回来了。” 如此避重就轻地一说,果然应了云枫心中猜测。 云枫便不再怀疑有他,只是执拗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慕凌不由得哑然失笑,“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了,你是我的所有物,没有我的允许,你就不能擅离半步。哪怕是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云枫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很快这恨意便消散不见,神色渐渐平淡起来,以一种谈判的口吻道:“你想我留下?” 慕凌若无其事地勾了勾唇:“怎么,有问题吗?” 云枫很平静地道:“我并不认为现在的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价值。” 慕凌挑眉看了云枫半晌,忽然道:“跟我来。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人去帮我动手。” 慕凌拍了拍云枫的肩膀,云枫竟然不可思议地恢复了力气,径直从慕凌身上爬起,下地。 慕凌却并没急着走,而是站在一旁,玩味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他能不能自己走路一般。 云枫看也没看慕凌一眼,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感情:“带路。” 慕凌“噗嗤”一笑:“你都不问问我带你去干什么?” 云枫脚步微微一滞,眼神里再次闪过一丝恨意。 “行了。”慕凌打个响指,径直走到前面带路,“我就不为难你了。跟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无话。 但是慕凌并没有出别墅,云枫也发现一件诡异的事情,这偌大的别墅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就连仆人和保镖都不见了,仿佛这是一座空宅。 奇怪,这房子以前就是这样的吗? 云枫跟着慕凌,在这所别墅里越走越深,进入电梯,云枫敏锐地注意到,其他所有按键都是明亮的绿色,只有地下楼层是暗着的,慕凌拿着一张磁卡在感应栏刷了一下,发出滴的一声,地下十八层的按键刷地亮起,却是诡异的暗紫色。 云枫怔怔地盯着那些按键,忽然问出一句:“其他的怎么都不亮呢?” 慕凌说:“每层地下楼层,都有一张对应的磁卡。你想去看看啊?” 云枫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慕凌却直视着云枫的眼睛,那一贯清澈无瑕的眸子里仿佛透着一抹幽红,神情看似专注,实则茫然,仿佛再一次被抽空了记忆。 慕凌低低地在云枫耳边道:“这次醒来,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云枫神色一收,若无其事地开口:“我以前怎么样?” 慕凌笑了,仿佛漫不经心般道:“你以前啊……” 忽然,慕凌怔住了。是啊,自己也不知道云枫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 自己见到他时,他的记忆就已经受损了,而且人格,也好像并不健全。 云枫好像并未因为这些问题,便对慕凌表现得更亲切,视线始终未落在慕凌身上。 自己这次醒来,脑海中好像失却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记忆,是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对慕凌,却有种本能的恨意,想把他杀之而后快,甚至割肉喝血。 可是,自己并不记得与慕凌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在这件事搞清楚之前,云枫实在不想与眼前人有过多接触,以免自己做出无法挽回的后果。 云枫微微闭上了眼睛,与脑海里那股杀戮的冲动做着抵抗。 慕凌却忽然抚在云枫的头顶,语声里似乎透着一点儿关切:“怎么,又难受了?” 云枫如被蛇咬般浑身一震,后退两步,与慕凌拉开距离,同时也挣脱了那只手的控制范围,警惕地盯着他。 慕凌却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率先走出电梯:“出来吧,到了。” 云枫慢慢走出电梯,眼前的景象却让自己惊呆了。 如果说,自己从没见过地狱,那这一定就是。 如果说,自己觉得被关在监狱便是一种折磨,然而这里的场景,却比监狱还要残酷上千倍。 云枫的视线所及,全都是一个个铁笼,大脑空白了一秒,等到恢复知觉时,才看清眼前的数不清的铁笼里,关着一个个饱经折磨的人,或者说,是半人半鬼的东西。 他们,活得连最卑微的野狗也不如,有的人还能发出惨嚎,有的人嘴里却流下一滴滴的血液,干张着嘴,哀嚎都嚎不出来,估计是被拔去了舌头,割去了声带,或者喉咙口塞着什么东西。 无数人在挣扎,在求饶,在逃跑,在崩溃,在绝望。 然而,没有用。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痛苦,也没有人会来救他们,他们只能在绝望中等死,度过或长或短的余生。 云枫站住了脚步,怔怔地凝望着这些人,眼底的血色一点点浓郁,如同深夜化不开的雾气,渐渐聚集,再也不散。 慕凌回头看了云枫一眼,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点狰狞与邪恶得逞的快意,握住他的手,将他带到离大铁笼形态的监牢更近一点的地方,指着监牢里的墙壁说:“看见里面墙上挂着的那些刑具了吗?那些都是招呼这些人用的,你不用有所顾忌,随便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问出这些人背后的幕后主使,他们的主子,雇佣他们的人,或者委托他们跟我作对的朋友。不管是谁,地位有多高,还是多低,你都给我从他们口中撬出来。或者,谁惹你不高兴了,他们便交由你随意处置,不必汇报我。只是有一点,你的身子,必须由我一个人占有,不能被其他人染指,不然我会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你听明白了吗?” 云枫冷冷地笑了笑,终于抬眼望着慕凌:“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慕凌拍拍云枫的手背:“你一开始就该想到的。毕竟他们叫我老大。” 云枫的手微微一缩,没有再让慕凌触碰,淡淡地道:“为什么是我?你属下那么多。” 慕凌道:“第一,我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留在我身边,我只能让你和我一样双手沾满鲜血。第二,那些属下,并不是最得力的人选,他们只能干些杂活,而真正核心的工作,还是得你这样有灵性的人来做。” 云枫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慕凌把一个对讲机塞到云枫衣袋里:“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我。我有时候也会来看你。不过你别指望着从这里逃出去,这里只有一个出口,电梯,你没有磁卡是出不去的。这里也没有其他集团的人,你不用指望策反我的人来救你出去。那边有个实验室,放着各种毒药和解药,还有一些原料,你可以自己调配,遇到不懂的可以去书架上看书学习,有不少医学知识科普书籍,专业性很强。还有你的饮食,我也会派专人给你带下来。其他的那些卧室卫生间客厅,走廊过去便是,所有设施一应俱全,你不必操心那些事情。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好好替我招呼这些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慕凌大勒勒地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微笑着道:“现在,你先招呼一个给我看看。” 第27章 虎毒不食子 云枫冷淡地看着慕凌,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寒意。 慕凌敲了敲扶手椅,略微挑眉,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挑衅:“怎么,不敢?” 云枫不服输地看着他,嘴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慕凌缓缓起身,走到云枫背后,指着最前面的一个人道:“我说这里所有人,都罪大恶极。你信吗?” 云枫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 慕凌泰若自然地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眼底所见,皆如万丈寒冰,皆是彻骨寒意,嗓音也越发低沉:“这个人,”他随便一指跪在铁笼里挣扎徘徊骨瘦如柴的老年男子:“他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活生生地把儿子扔进锅里煮熟,撒上佐料,做成了一道菜。接着,他便一口不落地把儿子全部吞进了肚子里,除了骨头和内脏。” 这个跪在地上两眼发红的中年男子,瘦骨嶙峋,像是有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了,颧骨凸出,龇牙咧嘴,嘶吼着叫道:“给我肉!我要吃肉!我好饿啊,求求你们大发慈悲吧!赏我这个老不死的一口饭吃吧!” 慕凌志得意满地回头,看着愣愣发呆的云枫道:“怎么样,现在你还觉得他可怜吗?你还觉得他死有余辜吗?” 云枫定了定神,下意识地说出一句:“不了。” “那就去杀了他,为民除害。替他那个可怜惨死的儿子出口气。”慕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然而,慕凌却并未注意到,此时的云枫,脑海里却出现了另一幅景象—— 自己好像,回到了一个白花花的实验室,那里,全都是这样类似的人。 云枫机械地向前走去,遵循着回忆中的动作,毫不犹豫地从挂在墙上的刑具中挑出了一把短小精悍的剔骨刀,闪闪发亮,在黑暗中也泛着清幽幽的锋芒。 “这样的东西,都该死。他们不是人,是畜生,就该被人剁碎了扔到臭水沟里慢慢腐烂,融化。” 一个声音忽然在云枫脑海里响起来,无比响亮,云枫甚至毫不怀疑,这就是自己内心的想法。 原来,自己竟是这样想这些人的吗? 云枫眼底的血色一点点蔓延,眼神变得越来越凌厉,心底的残忍一点点被挖掘出来,无限放大,驱使着自己手里的刀刃,凑到了老头面前。 老头忽然杀猪般地大叫起来,突如其来的锋芒闪瞎了他的眼,令他想起曾经令自己很愉快的往事—— 曾经的自己,面对唯一的儿子,便是挥舞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尖刀,将脸色惨白,吓得说不出话,但眼里更多的是惊讶、痛惜和不解的儿子,活生生地扔进锅里煮熟,一刀刀剁成碎肉,做成美味佳肴。 现如今这把刀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怎能不惊恐,怎能不慌乱?! 忽然,那把刀“叮当”一声掉在地上,慕凌惊讶地看过去,只见云枫面色惨白地后退一步,慕凌连忙上去,扶住了云枫颤抖的身躯:“怎么了?” 云枫捂住自己渐渐难以控制杀戮欲望的眼睛,那眼睛里蔓延的血色越来越严重。 云枫皱着眉道:“我不想成为他。” 慕凌心中一动,安抚着云枫颤抖的肩膀,一双有力的手掌温柔地覆在他的手背上,循循善诱道:“但你可以成为我。” 云枫微微有些困惑。 慕凌接着道:“你可以比他更有创意。” 说着,慕凌握着云枫早已疲软无力的右手,攥紧了那把刀,轻轻一抬,便划破了那老头的衣服。 第28章 打破认知 云枫的眉眼间既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有的只是清一色的清冷与淡然。 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宽厚温暖,手中的刀却冰冷刺骨,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那老头又杀猪般地大叫起来。 云枫静静地笑了笑,轻轻挣脱开慕凌的手掌,并没抬眼看他,语声里却满是轻快:“不必了,我来便是。” 慕凌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枫。 云枫的嗓音里透着一分喑哑:“怎么,只许你打破我的认知,就不能反过来么?” 话音刚落,云枫便毫不费力地挥刀在老头脖子上一划,一道血线如彩虹般飙起,老头大张着嘴撕心裂肺的嘶吼便戛然而止,前后不过两秒钟,老头便失去了喊叫的能力。 “你……”慕凌有些犹豫着道,“你割破了他的声带?” 云枫微微点头:“太吵了。” 云枫胸口忽然气血翻涌。云枫皱了皱眉,暗暗心道:“速战速决吧。” 云枫的神态忽然不再抗拒,不再犹豫,而是非常坚定地站在那个老头前方,不发一言,手起刀落,把他跪在地上的右膝盖骨剜了下来。 云枫没再开口说话,背对着慕凌,慕凌也没看见方才一瞬间云枫脸色的惨白,只是望着他有些摇晃的右手,道:“需要我帮忙吗?” 慕凌伸出手去,刚挨到云枫的衣袖,云枫就冷冷地说了一句:“别碰我。” 慕凌的手下意识地微微一顿,云枫已经用左手一把按在右手上,两只手共同握着刀柄,手脚麻利地把老头的左膝盖骨也剜了下来。 老头痛得浑身不住颤抖,可两个膝盖骨完全剜下来的那一刻,他的双腿也陡然停止了哆嗦,仿佛两条腿并不是自己的一样。 云枫踩在一地鲜血中,神色有些恍惚,但还是很快地挥刀把这老头的一颗心剖了出来,老头彻底断绝了呼吸,停止了挣扎。云枫把手上的物什递给慕凌,一股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 慕凌微微皱眉:“怎么?” 云枫勉力挤出一丝笑容,很轻地道:“他的心,竟然不是黑色的。至于我让他跪,是让他忏悔,让他给他无辜枉死的儿子下跪。你看完了,可以回去了吗?” 慕凌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直到离电梯越来越近,他这才想起,回头看看云枫。 然而那人站在一地血泊中,面色忽明忽暗,沉静地望着自己,眼神里全是淬了碎冰似的寒意。 慕凌终于落荒而逃般地上了电梯,离开了那个极其压抑的所在。 他背后,云枫捂住自己痛到炸裂的脑袋,已经无法再维持站姿,身子倚靠着那面布满刑具的墙,瘫软了下去,身子一阵阵发冷,胸口的压抑再也抑制不住,一张口,一股热血喷涌而出,顺着指缝流遍全身,汇入地下老头的血流里,浓烈的腥味呛得云枫几欲窒息,胸口的锐痛却丝毫未减。 云枫捂着胸口,头发尽数被冷汗打湿,眼前晕得根本看不清东西,只能看到一地血色,满目污浊。 第29章 挣扎 云枫挣扎了很久,才从血泊中爬起来,身子骨如散架一般,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爬起,走进走廊转弯处的起居室,好不容易才把满身血污的衣服换下来,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宽松长袍。 胸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可是并不是外部出血,外伤已经愈合了,纱布也早就拆了,那就只能是内伤又发作了。 云枫皱眉坚持了片刻,眼前如电光火石般恍惚,终于掏出深藏在内衣里的药瓶,忍着痛倒出一粒小药丸,就着冷水咽了下去。 疼痛过了大约两个小时才略略止住,云枫筋疲力尽地瘫倒在沙发上,虚脱地将药瓶再次贴身藏好,闭上眼睛略作休息。 这一睡便昏天黑地,不知多久,再醒来时面前摆着一辆精致的餐车。上面琳琅满目地陈列着各种美食。 云枫只是瞥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极力忍着胸口的恶心。 这时,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由远及近,直至站到自己的身边。 一个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怎么不吃饭?不合口味?那你想吃什么,我让五星级大厨给你做。” 云枫都没有力气开口。每次经历那样的剧痛,再活过来时,云枫都感觉死里逃生,劫后余生。现在是一点都没有力气开口。 慕凌却并不知道这些,只当云枫不喜欢,依然耐心地道:“你好好吃东西,养好身体,我也不是不能带你出去看看。” 云枫依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眼神中并无光泽,只是一片黯然。 自己,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 自己是个随时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谈其他呢?也没有意义。 云枫微微闭上了眼睛,那种药的药力很强,似乎带有一定的催眠效果,令自己脑子昏沉沉的,总是想睡觉。似乎是借此抵挡那种神经般的抽痛。 慕凌见云枫还是不做声。这人的状态与自己走时实在大相径庭。他现在,更像是陷入了一种万念俱灰的境地。 慕凌忍不住微微俯身,将云枫抱在怀里,轻声道:“至于么?就把你关在这里,你就这么消沉?” 云枫下意识地依偎在慕凌腹部,思绪无意识地飘散,沉浸在慕凌温暖的气息中。 他身上,透着一股好闻的气味,令自己总是忍不住靠近,想要更进一步,想要探索这个人的里里外外。 云枫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神色一点点呆滞,抱着慕凌的手臂轻轻搂紧,下巴搁在慕凌的胸腹上,无意识地道:“我……我想……” “嗯?”慕凌有些讶然,转而是惊喜,“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但就是这一声,一下子惊醒了半昏半醒的云枫,云枫的眼睛陡然睁大,目光渐渐恢复了焦距,听着慕凌道:“你想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满足你。” 云枫闭上了眼睛,用力把思绪里的浓雾挥散,嗓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没有,你听错了。” 慕凌怔愕了一瞬。 云枫再睁开眼时,眼底里再不见半点依赖与柔情,变成了全是冷酷与无情,身子也轻轻地挣脱了慕凌的怀抱。 慕凌有点不知所措,嗓音微微低沉:“你……” 云枫用右手扶着沉重的脑袋,闭着眼道:“我困了,你走吧。” 就这短短的六个字,慕凌忽然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好冷啊。 云枫昏昏然的脑子里,却全是可怕的念头。 为什么,又会出现了? 自己……为什么对他如此渴望? 渴望着杀戮,渴望着鲜血,渴望着交欢。 可这些,明明并不是自己心头所想。 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30章 缠绵 云枫缓缓地走回去,就坐在监牢前的一把小椅子上,脑子很晕,根本听不到周围那些人的哭叫。 云枫皱了皱眉,支撑着胳膊就趴在桌上睡了下去,丝毫没有悬念地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自己却在床上,这个地下室里的卧室,自己还是第一次身处其中。这张床,也还是第一次睡。 云枫微微怔愣。难道自己梦游了?明明记得,自己是在桌子边睡着的。 一个低沉的男声却在自己身旁响起:“累了就回来睡,外面很吵。” 云枫咬了咬牙。这人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而且他离我如此之近,我竟然没感觉到他的存在! 是自己的感官的感知力更差了么? 云枫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发现这个事实。 云枫并没说话,神情有些木然。 慕凌背转身去,从床头柜上端过来一杯浑浊的液体,递到云枫嘴边,温柔地道:“张嘴。” “这什么?”云枫不假思索地眉头轻挑,把脸别开。 自己,对慕凌给自己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慕凌认真地看着他:“你怕是毒药?” 云枫无力地靠在床头,万念俱灰地闭了闭眼:“激将有意思吗?” 慕凌十分坚定地再一次把杯子伸到了云枫口边:“不怕就喝了。牛奶而已。” 云枫有些奇怪地看了慕凌一眼,喃喃地重复着:“牛奶……” “是的。”慕凌丝毫没有不耐烦,认真地回答着云枫的每一个问题,“因为是我亲手煮的,所以你必须喝下去。” 云枫有些好笑。 这是什么逻辑?虽然自己脑子受过伤,但也没至于人就傻了吧!可他现在这样,明显把自己当傻子哄。 云枫极力忍住从身子骨里传来的寒意,微笑着道:“牛奶煮成这样,你也是个人才。” 慕凌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从不下厨的。以前都有保姆给我做。” 云枫语声瞬间冷了下来:“那你也交代保姆给我做好了,我无所谓的。” 慕凌执着地道:“可是他们做的,就算是五星级大厨做的满汉全席,你也不吃一口。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顶不住的。” 云枫其实想说,其实是因为身体本来就顶不住,这才吃不下去。 可是话到口边,云枫又有点不忍心了。这样说出来,会很打击眼前这个人吧。 可是,胸口真的好恶心,什么都吃不下。 “你别管我了。”云枫长出一口气,下决心般道。 “看来你是想要我喂你。”慕凌无师自通地解读出了这层意思。 云枫有些愕然,然而愕然还不到一秒,慕凌就含了口液体,嘴对嘴地贴了上来。 液体淌入自己口中的那一刻,云枫惊奇地发现,这看着变质的牛奶竟然并不难喝。 慕凌持之以恒地把一整杯牛奶都给云枫喂了进去。 喂着喂着,云枫就靠在了慕凌怀里,二人保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一开始是慕凌俯身吻着云枫,后来逐渐变成了慕凌也上了床,贴在云枫身上,不过很注意地双手撑着身体,没有挤压到云枫瘦弱的身躯。 二人呼吸交错,渐渐缠绵,肌肤间的热度,彼此都能感觉得到。 第31章 喜怒无常 云枫别开头去,强行忍住心底对眼前人的渴望,冷静着道:“你特意回来,就是给我送牛奶的?” 慕凌看着眼前人:“那不然呢?” 云枫神色并没一丝感动,反而冷冷地道:“那你要真有诚意,你就放我出去。” “不可能。”慕凌忽然很坚定地禁锢住眼前人的身躯,像是生怕他逃离似的。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侵袭而来,慕凌自己都感受到了,语气软和下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送过来。外面有什么好?” 是啊……云枫眼前恍然出现一大堆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而喧嚣,热闹而不羁,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泛着世俗的讥讽的笑容,所有人都庸俗不堪,眼里看到的除了金钱,就是地位,名誉。 云枫处在他们其中,被这些嘈杂仿佛鸭子的人群包围,心下一阵又一阵的恐惧,与压迫。 自己,每时每刻都想逃离那样的境地。 其实现在这样独处,确实更加舒适一些。可是…… 眼前这个人,带给自己更大的压迫感。 云枫静静地道:“你每天,会喜欢,处在一个地下室里,被黑暗笼罩,周围都是浓重的夜色。你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没有运动,也没有同伴。有的只是一个神经质的男人时不时下来聒噪……” 慕凌眼神中划过一抹凌厉,一把掐住了云枫的脖颈,厉声道:“你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云枫被掐得呼吸停滞了一瞬,脸上血色全无,艰难地吐出几字:“不然呢?” 慕凌的手指越掐越紧,似乎丝毫不打算放过眼前这个病弱且倔强的人似的。 云枫也没有求饶,只是静静地在慕凌铁钳一般的手指中艰难地呼吸,眉眼间甚至含着一丝嘲笑的意味。 慕凌陡然松了手指,大量的空气得以疯狂灌入云枫的胸腔,云枫剧烈地咳嗽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瞳孔已然失了焦距。 慕凌咬了咬牙,看样子还想动手,但他并不想这么快就把这个人玩死。 他阴沉着脸走了出去,留下云枫一个人,瘫软在床上,留下一地狼藉且凌乱不堪的衣服。 整个黑夜都没有人再来打扰,云枫得以在暗夜中沉眠。 时间静静地流逝,但这里没有挂钟,听不到报时的声音。 云枫的眼皮半沉半浮,意识也在隐没与浮现中起起伏伏。 一片昏沉中,却听见房门响动的声音,一条黑影径直来到床边,躺了上去。 云枫忽然有种错觉,这好像就是二人彼此的初见,当时都互相提防,互相不了解,那也是云枫第一次睡在慕凌的卧室大床上。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二人在地下室,却又惊现了往常发生过的一幕。 云枫费力地抬起千钧重的眼皮,在夜色中凝视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慕凌很快停下了脱衣服的动作,看了过来:“怎么不睡?” 很习惯的一句话,好像二人之前并未闹过矛盾,慕凌也没对自己动手。 云枫算是切实体会到了,一个人喜怒无常是什么样子。委实是个神经病啊! 云枫不理他,又合上了眼。 慕凌语气里有些不满:“问你话呢!” 云枫起了对抗的心思,干脆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慕凌后槽牙磨了磨,眼神中露出嗜血的光芒:“好!好!有本事你就一直这样!” 说着,慕凌一把掀开被子,撕裂了云枫的衣襟。 第32章 贴合 云枫闭着眼,默默承受着慕凌的暴怒,感受着肉体上一次又一次的凌辱,睫毛都被压迫得微微颤抖,脸上却无一丝表情,尽数把所有情绪都压了下去。 沉在心底,埋在深不见底的深渊。 慕凌见云枫不做声,心下更怒,直折腾到了后半夜,云枫的神情终于有些恍惚,脸色也白得像纸一样。 慕凌总算停下了暴虐的动作,丝毫没有帮云枫整理,只是留下满地狼藉以及满床撕碎的衣襟。 慕凌偶一抬头,却看见云枫的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并未看自己一眼。 难道他刚才,全程也把自己当空气吗? 慕凌心头火起,冷冷地道:“你在看什么?” 云枫喃喃地说出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也包括人。” 慕凌心头一凉,毫不客气地抬手覆在云枫眼皮上:“别看了。” 云枫面无表情,慕凌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那两扇小扇子般的睫毛正在自己掌下微微翕动,证明眼下这个人并未睡着。 慕凌勾了勾唇,眸中却毫无笑意:“我再问一遍,你怎么还不睡?” 云枫皱着眉,转过身去,拼命忍住心肺里传来的阵阵刺痛,那折磨令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可是身体明明已经很困了,精神却如此抖擞,这令自己思维更加恍惚。 一夜未眠。 云枫背对着慕凌,静静听着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声,暗夜中,一切微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传进自己的耳膜里已震耳欲聋。 云枫在夜色中微微地叹了口气,慢慢地取出藏在袖口里的药片,吞了下去。 很快,睡意就自神经深处袭来。云枫感觉自己的大脑不可避免地再次受到了冲击,思维运行得极其缓慢,甚至越来越凌乱。 脑中那个尖锐的声音更加被无限放大:“你身后这个男人,是你的仇人!你一定要亲手了结他!” 云枫捂着痛到要炸裂的额头,强迫自己摒弃一切念头,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翌日早晨,云枫没有醒。一直睡到临近黄昏。 这药片似乎有安神的功效,睡梦中他都比较安详,没有现实中那般挣扎与痛苦。 慕凌从白天出外办事,直到晚上七点钟回来,才发现云枫愣愣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神情有些木呆呆的。 “阿枫?”慕凌忍不住叫了一声,虽然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会用如此暧昧的称呼。当时慕凌脑海里,想的全是要把眼前人唤醒。不知怎的,他明明醒着,慕凌却有种感觉,他的思维还处在沉眠中。 云枫睫毛微微一动,但并没有抬眼,而是继续神思游离,眼神呆滞,直到慕凌把他从床上抱起,他才习惯性地靠在慕凌身上。 慕凌总算没有再问他,而是非常自然地说:“吃饭了。” 云枫这回没有反抗,乖乖地任由慕凌喂给自己粥、清淡的小菜、一些荤菜。 云枫身子一直软软地靠在慕凌怀里,跟没有骨头似的。 慕凌的心头,不由得泛起一丝温柔,不过本能告诉自己,眼前人不对劲,哪里不对。 “你哪里难受吗?”慕凌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云枫抬头瞟了慕凌一眼,那眼神就仿佛听不懂慕凌的话似的,转而又低下头,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慕凌怀里。 慕凌不由自主地搂住了怀中人,让他靠得离自己再近一些。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他们的两颗心的距离,客观上是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第33章 重见天日 一连三天,云枫都没有说话,慕凌能明显地感觉到怀中人的沉默。 第四天,慕凌终于忍不住了,把云枫搂在怀里时,用质问的口吻道:“你在想什么?” 云枫的嗓音很冷:“你每天给我喝的牛奶,到底是什么?” 慕凌微微一怔:“就是牛奶啊,你身体虚弱,需要补充营养。” 云枫抬起头,眼神里毫无笑意,嘴唇轻轻一动:“好。” 慕凌微微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的压迫,令自己心头发紧,险些以为怀中人已经察觉到了一切。 不过……还好,他还不知道吧。 慕凌指望着能把这个秘密永远瞒下去。 云枫的手臂有些发软,搂住了慕凌的脖颈,语气有些魅惑:“那……睡吧。” 慕凌能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的温柔,而不是抗拒,他心下窃喜,低下头,吻在云枫额头,微凉,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 慕凌吻下去,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云枫怎会身体如此之凉,还有汗珠?这是……冷汗吗? 然而电光火石间,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自己脖颈后方便微微一凉,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 慕凌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貌似人畜无害的人儿。 云枫的袖口里早藏着一小根针管,此时给慕凌的血管里扎了进去,在他耳边喘着气道:“麻醉剂,不是毒药,别担心。” 慕凌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压在云枫身上。 云枫费了好大劲,才从慕凌沉重的躯体下挣脱出来,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自己这几日殚精竭虑,潜心研究,终于在实验室里制出了一种对人体无害的麻醉剂,不会对精神造成任何损害,只会让肉体沉眠三四个小时。 这时间足够了。 云枫不慌不忙地拿了另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模具出来,在慕凌右手食指上按了一下,拓印出了他的指纹,缓缓地下床去,最后再回头看了躺倒在床上陷入沉睡的慕凌一眼,眼神里有些微犹豫,但还是很快地转头,扶着墙壁,披上了慕凌的黑风衣,给自己戴好口罩和帽子,一步一步地朝电梯走去。 自己,必须出去。自己,必须回去。 这样的一身装扮,足以掩饰自己的相貌,和毫无血色的脸颊。 遮盖住自己瘦弱的身躯,掩盖住略微佝偻的身形,以及病态苍白的肤色。 云枫用慕凌的指纹上了电梯,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眼睛遇到一瞬间的刺眼的光亮,狠狠地刺痛起来。 云枫闭了闭眼,沿着墙根,凭着记忆往外走去。 云枫一路都挑偏僻无人的屋檐角落下走,倒也没遇到什么人,很顺利就从一个不起眼的侧门出了庄园。 看来,慕凌真的有在很努力地隐藏自己的行踪呢。 云枫苦笑了一下,喉咙又溢出甜腥味来。 一下子走了太多的路程,自己的身体越发承受不住。 原本就是承受不住的,要不是有一股强大的意念驱使着自己逃离那个地方,自己恐怕随时都会倒在路边,化为灰烬。 云枫毫不犹豫地重新打了一辆车,回到了“天上人间”酒吧。 径直上到五层,云枫出了电梯,终于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嘴角边溢出几点血沫。 云枫拿纸巾擦拭掉,眼前又有些发晕。 果然,今天没有喝慕凌给自己带来的牛奶,自己的伤势便抑制不住了。 牛奶里,自己在实验室里检测出的成分,令他一阵阵心寒。 里面掺杂了一些血液成分,经化验是来自人体的。 再联想自己曾看到过的慕凌手腕上的纱布,云枫很轻易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但是自己,不能仰仗这个人活着。自己,不能欠他太多。 云枫的脸色惨白得就仿佛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般,但一想起慕凌醒来后就有可能撒下天罗地网搜寻自己,云枫还是强忍着身体的难受,扶着墙壁,走到505门口,按了黑金木门旁的指纹机,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云枫极力忍住身体的摇晃,再也没有力气推门。 然而,门却应声而开。 少女阿怜如上次一般站在门口,却丝毫不显意外,笑意吟吟胜券在握地望着云枫,微笑着轻启朱唇:“你总算来了,我可等了你很久。” 云枫并没说话,径直走进屋里,阿怜识趣地过来扶住云枫的胳膊,有些撒娇地依偎在他的身边,扶他坐到床上,一边关切地看着他:“怎么样?他对你,总算不设防了吧?” 云枫叹了口气,微微合上双眸:“我不回去了。” 少女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云枫淡淡地道:“我讨厌他,我恨他。我不能跟自己的仇人每天和平共处。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控制我的伤势,我只要你不强迫我回到他身边。” 阿怜反应过来,惊喜地道:“这好呀!你终于不喜欢他了么?本来就是,那臭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为他挡刀。以后啊,你就安心待在我们这边,不要再跟他有任何接触了。” 云枫点了点头,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躺倒在大床上,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然而阿怜却忧心忡忡地望着他,静静地感受着他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他这哪里是睡觉,分明是昏迷。他的伤情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可他却为了不拖累那个男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他是疯了么? 阿怜眉眼低垂,手指轻轻抚过云枫浸满冷汗的额头。 这一路,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支撑下来的。对于常人来说是寻常的一条路,可对于重伤在身的他来说,无异于刀尖火海的折磨。 阿怜喃喃地轻轻说道:“你回来,他们未必肯放过你呢。毕竟……” 阿怜叹息了一声,眸中满是忧色,心头一点点蔓上一层阴霾,仿佛雾气一般,驱散不开。 第34章 恨意 一觉醒来,云枫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又睡到了下午。将近黄昏时分。 云枫捂着昏沉的额头,挣扎起来,阿怜正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云枫微微蹙眉,第一句话就是:“他没来么?” 阿怜眨眨眼睛,“噗嗤”笑了一声:“他来什么?他怎么知道你会来这里?” 云枫叹了口气:“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这次不来,说不定,他是真恨上了我。” 阿怜认真地瞅着云枫的神色:“那还不好么?他恨你的话,你就更不用担心他来纠缠你了。” 云枫并没点头,只淡淡地应了句:“是。” 阿怜满眼热切地望着云枫,激动的大眼睛里都仿佛要溢出光彩:“那咱们走吧?回研究中心去。” 云枫毫不犹豫地道:“好。” 阿怜有些好奇,试探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那是什么地方啊?就不怕我把你带到沟里去?” 云枫轻轻地笑了笑,神色却很冷:“不会。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想起了一部分以前的事情么?你不用担心我,走吧。” 阿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心下却半信半疑。 阿枫这是真的把以前的事情想起来了么?他想起了多少?有没有……嗯,关于自己不好的内容? 阿怜这一出神,云枫已经自顾自起身,身子还有些虚软。 阿怜连忙赶上一步,挎住了云枫的胳膊,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瘦弱身躯。 二人慢慢地蹒跚着走过了“天上人间”的酒店房间,长长的走廊,以及电梯。 下楼的一瞬间,黄昏的夕阳照射过来,散发着璀璨的金光。 云枫一瞬间闭上了眼,神色也有些抗拒。 “怎么了?”阿怜有些不解地问道。 “嗯……没事。”云枫的嗓音有些沙哑,“太刺眼了。” 阿怜恍然大悟:“哦!我忘了,你被那个变态关在地下室太久了,他从没带你出去玩过吗?” 云枫冷笑一声。 阿怜连忙道:“好了,好了,我们不提他了。那,阿枫,你没有亲手了结他,是因为你舍不得么?” 云枫蓦然睁眼,看着少女,眼神里的寒光几乎要把整个夕阳都淬炼成寒冰地狱。 阿怜说话不由自主地卡了壳:“怎……怎么?” 云枫再一次非常耐心地告诉阿怜:“他是我的仇人。我巴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那……”少女很快提了个建议,“那我们抓住他以后,杀了他为你报仇,好不好?” 云枫看着阿怜,十分认真地一字一顿道:“我要亲手了结他。我这次中途退出,是因为我身体实在支撑不住。我没有任何机会对他下死手。你们如果抓住他,把他交给我,我一定要让他切身体会一下,活生生被折磨至死是什么感觉。” 阿怜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眼中流露出兴奋难抑的神采,翘着嘴角笑道:“那,我能旁观吗?” “随便。”云枫摸了摸少女毛茸茸的脑袋,很宠溺地看着她笑。 阿怜在这样温暖的笑容沐浴下,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越发欢快地倚在云枫身边,几乎贴在了他身上,语气里满是欢欣雀跃:“好呀!哥哥真是最棒的!怜儿越来越喜欢哥哥了!” 云枫没有推开阿怜,而是被阿怜扶着,走到一辆酒红色的兰博基尼前面,一个西装革履的司机早已恭候多时,见了二人,立马深深地鞠了个躬,拉开车门做出请二人上车的手势。 云枫和阿怜钻进了车里,兰博基尼登时绝尘而去,不留一丝痕迹,“天上人间”门口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35章 研究所 天色彻底黑下来后,兰博基尼也终于开到了一扇高大的大铁门前,周围围着古色古香的篱笆墙,院落内安安静静的,莫名透出一股肃杀的气息。 阿怜侧头看了看云枫,他正靠在椅背上,睡得正熟,呼吸却甚是轻微,仿佛一片羽毛,散落在虚空中,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司机刚要转头,阿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司机登时坐直了身子,不再回头看。 然而,车子刚刚停稳,云枫就条件反射般地惊醒了,眸中满是朦胧的茫然,定一定神后,才转头望着窗外,轻轻道:“到了。” “嗯。”阿怜不知怎的,觉得云枫刚才一瞬间的状态就好像刚刚出生的婴儿,茫然且纯真,带着种易碎的脆弱感,令人忍不住想呵护,想拥他入怀。 云枫听不见身旁的动静,又补了一句:“不下车么?” 阿怜关注地歪着头,看着他:“你不再休息会儿么?” “不用了。”云枫轻舒一口气,拉开车门,出去的时候,身形分明有一瞬间的踉跄。 阿怜快步抢下来扶住他,云枫苦笑着道:“不必了,我又没断手断脚。” 只是,脑海深处传来的一阵阵眩晕,令自己几乎无法抵挡。不借助点支撑物,自己随时都会倒下。 阿怜没有与云枫辩驳,而是纵容着他,一边扶着他往庄园深处走:“这里,再往里走,就是景深研究所了。所长是我爸爸。” 云枫很快地道:“也是我爸爸?” 阿怜愣了下:“嗯……也是的。不过……他不太喜欢你,不然也不会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云枫没料到阿怜这么轻易就对自己透露了她父亲的计划。他立马道:“什么事情?” 阿怜狡黠地看了云枫一眼,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你还说你记起来了呢!其实什么都没有吧?你以前,就是从这家研究所出来的。” 云枫补充着阿怜的话:“我以前是生活在这里?” 阿怜点点头:“你是这里的少爷啊,不过你过得比这里的佣人还不如。因为他们拿你做实验了。你看你现在脑子的情况,你就大概能猜到以前发生了什么吧?” 云枫皱了皱眉,站住了脚。 阿怜跟着他停下来,故作惊奇道:“咦?你怎么不走啦?难道是怕回去后他们继续拿你做实验么?不会的。他们现在更想让你当他们的刀,帮他们做事。” 云枫依然没有挪动脚步,直直盯着阿怜的眼睛,问了一句:“为什么?” 阿怜摇摇头:“这我哪儿知道啊?决定也不是我下的。很多事情,爸爸也不跟我说。” 云枫缓缓地挪动着脚步,轻声道:“你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他们了?” 阿怜有些茫然:“什么事情啊……我只汇报了关于你的一些大的情况,很多细节还没提,你就来找我了。” 云枫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了阿怜肩头:“现在你终于承认你是为他们做事了?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不是吗?” 阿怜有些震惊地后退两步,有些百口莫辩:“我……” 云枫的眼前陡然模糊,所有画面与色彩都在旋转腾挪,扭曲变形,眼前飞快地变黑,意识陷入了混沌。 三十秒钟后,阿怜望着倒地不醒的云枫,叹了口气,又像是松了口气,走上前来,轻轻把他抱起,爱怜地在他耳垂边呢喃:“我早说过了,你没我不行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阿怜费力地把本就不重的云枫扶了起来,掏出一个微型对讲机,娇嗔道:“看够了没有?快来帮忙!” 不到六十秒,便有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从一栋豪华别墅里走出来,接过阿怜怀中的云枫,温柔地对阿怜道:“怎么了?他惹你生气了?” 阿怜撅着嘴,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别贫嘴了!救活他!不能让他死!” 中年男子宠溺地看着阿怜点头,手指在触及云枫脉搏的时候,神色却有一瞬间的凝重,语气也沉了下来:“他这个身体状况,不好搞啊。” 阿怜没好气地道:“这不废话!不然我还能交给你?” “行吧。”中年男子并没对少女的无理取闹发火,而是任劳任怨地把云枫轻轻地抱了起来,一路抱进了别墅的大门口。 第36章 秘密基地 云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洁净的病房里,周围白得刺目,白得晃眼,令他感觉一阵阵的心悸。 旁边有一张小床,阿怜就躺在上面,睡得正香。 云枫凝望着她的睡颜,微微恍神,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可是又想不起来。 脑海里,对之前的记忆越发模糊了,好像隔着一层云雾,看不分明对面到底是什么。 云枫试着坐起身来,神奇的是,这回身子似乎不像之前那么沉重,只是还略微有些气闷。 云枫坐起身的动静惊醒了阿怜,她一下子坐起来,看着云枫,说了句:“你醒啦?” 云枫“嗯”了一声,捂着微微昏沉的脑袋,嗓音有些沙哑:“我怎么在这里?” 阿怜跳下床,走到云枫身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你没事就好啦,这几天可把我吓死了。” 云枫望着眼前少女熟悉的容颜,缓缓伸出手指,苍白的指尖轻轻抚过少女的眉眼,安慰道:“不要紧的。我……” 云枫捂着嘴咳嗽几声,忍住渐渐紊乱的呼吸,喘了几口气,勉强笑了笑:“我好多了。” 阿怜柳眉微蹙,轻轻揽住云枫的肩头,似乎想借此平复他的痛苦:“师父已经尽力了,可是你之前伤得实在太重,能让你恢复到这样已经不错了。以后还要好好调养,不可过度操劳,以免旧伤复发。” 云枫很乖地点点头:“好。” 阿怜轻轻地道:“那,咱们还去吗?去看你的秘密基地。以前,你很喜欢那儿的,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不知道你现在,还想不想去了。” 云枫有些茫然,微微仰起头,下意识地道:“哪儿?” 阿怜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转而又有些开心,喃喃道:“有时候,我不知道你忘了到底是好还是坏。不过,起码你不再纠结于那个人带给你的伤害,这对你也是一种解脱吧。” 云枫被阿怜抱着,身心都处于一种极度放松的状态,不由问道:“什么人?” 阿怜撅着小嘴,有些不满地看着云枫,语气无比坚定:“你不需要记得其他人,你只要记得我,这就够了。” “好。”云枫再次毫不犹豫地认同了阿怜的看法,缓缓站了起来,“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那个秘密基地?” 阿怜眸中一亮,微笑道:“现在。” 说着,阿怜便拉住了云枫的手。 云枫微微一怔,然而没有抗拒,而是任由阿怜拉着自己,由阿怜带领,二人一起朝别墅深处走去。 七拐八绕,阿怜带着云枫,来到别墅后院的一个库房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径直走进去,接着在靠里的一面墙壁上敲敲打打,阿怜再用右手食指按了按地砖上的一个孔洞,沉重的地砖便自动挪开,露出地下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 阿怜再打了个响指,甬道里缓缓升起一条旋转楼梯,直通地下。 阿怜拉着云枫的手:“下去吧。” 二人下了旋转楼梯,没走多久就下到地底,面前是三个不同的洞穴。 云枫终于微微诧异:“这里是研究所?” 阿怜理所当然地道:“是呀。不过这三个洞穴通往不同的房间,有的洞穴里头还嵌入了其他洞穴,总之四通八达吧,你记不住的话,我带你来就好了。” 云枫愣愣地点头。 阿怜指了指中间的那个洞穴:“你的秘密基地在这里。” 说着,二人径直走入。 洞穴里有一条长长的地道,两边挂着昏黄的油灯,来到地道尽头的一扇石门,阿怜说:“你用你的指纹开门吧,你是这里的主人。” 云枫也学着阿怜的样子,把右手食指按在石门上的一小处凹陷处,石门果然缓缓打开。 然而,房间里的景象,令云枫吃了一惊。 这里,确实是一个研究室。不过更像是一个实验室,兼标本展览馆。 满屋子都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缸,里面盛着绿莹莹的液体,比水要浑浊,比牛奶要透明。 液体里都浸泡着大大小小的肢体或者器官,有人的,有动物的,不过都分门别类地归好类,可以看出它们的主人一定是一个特别勤勉,且耐心细致的人。 虽然浸泡着这么多残肢断臂,然而房间里却丝毫闻不到任何腐烂发臭的味道。或许,这液体就是某种防腐剂,或者是福尔马林。 一旁还摆放着一个实验台,有显微镜、放大镜、各种玻片,还有一些化学药剂。 在另一旁,放着一个大型手术台,不过更像是解剖台。 云枫面无表情地穿过走廊,环顾四周,很认真地察看着那些标本,忽然问了一句:“这些,都是我做的?” 阿怜挠挠头,撇撇嘴角,露出十分调皮的表情:“那不然呢?除了你,也没其他人长时间待在这儿了。我曾经问过你是不是在搞什么实验,你也不说。” 云枫低垂下眼眉,扶着那张手术台,眼睛隔着虚空,似乎看到了曾经沾染在上面的斑斑血迹,一层覆盖一层,总也擦拭不尽:“那……我是怎么离开这儿的呢?曾经的我这么喜欢这里。我是……主动离开的吗?” “不是。”阿怜也微微有些伤感,“没人能阻止你的研究热情,直到他们决定要把你投放实验,你才在手术中忘了曾经的自己,你不记得这里,也不记得你的研究,更不记得你来自何方。这样,他们才能放心把你带出去,让你成为一个过往一片空白的人,这样你才不会出卖他们,你才能更加顺利地打入那个黑道集团内部。” 云枫有些不可思议:“我……我还去过黑道集团?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阿怜搂着云枫的肩膀,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心里更是不忍,语音也带了几分酸涩:“你不要怪师父。他治疗你的伤,用到的药物,确实对你的记忆有损伤。但是不要紧的,重要的东西,我都会直接告诉你。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尽管问我。只要不会对你造成伤害,我都会告诉你的。” 云枫沉静下来,冷静地道:“那,黑道的那次事情……” 阿怜摇了摇头:“你本人,就是在那次经历中受了特别致命的伤,就连师父都一度束手无策。要不是他临时研究了一种新药出来,恐怕你都救不回来了。而且那个集团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不要和他们再有来往了。” 云枫叹了口气,微微妥协:“那好吧,听你的。” 第37章 血色 阿怜看着云枫,轻声道:“那你要在这儿待一会儿吗?还是跟我出去,咱们回去休息?” “不用。”云枫苦笑了一下,“今天睡得够久了。你先回去吧,既然这里是曾经的我最喜欢的地方,那我再多待一会儿,说不定能回忆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阿怜犹豫着不想走,可是看到云枫坚定的眼神,终于还是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他的决定。 于是,阿怜走到云枫身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柔声道:“不用强行回忆,有些事情,也许自己就会浮现在你的脑海里。不要让自己太累。” 云枫点点头,感觉到少女手掌的温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是多么冰凉。 阿怜松开了云枫的手指,独自一人朝外走去,忽然她又回过头:“回去也需要验证你的指纹,很简单的。你别介意,因为这道程序是为了防止外来者侵入。” “好。”云枫看着少女的身影依依不舍地消失在走廊尽头,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从方才来到研究所的一瞬间,自己眼前就浮现出了朦朦胧胧的血光,此时周围万籁俱寂,这种妖异的光芒就越发强烈。 云枫再看走廊的石壁时,忽然被一大片血色笼罩住了视野,视线的冲击令他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云枫下意识地扶住了石壁,自己的左手五指留下一个清晰的血掌印。 云枫倏地松开手指,这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再也不是刚来时和平的平静的景象,这一整面石壁上,都溅满了鲜血,血色缓缓地在墙壁上流淌,滴落,铺满了整个大地。 云枫被笼罩在一片暗红的阴影里,瞳孔微微收缩,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 这里,怎么会这样的?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研究所吗?还是说,这里,发生过惨案? 那得是多少惨案,才能聚集这么多鲜血啊。 这里,如果是自己曾经的秘密基地,那,这些惨案,难道都是自己做的? 不,不,不…… 云枫一步步后退,背部已靠在了石壁上,感觉到了那黏糊糊的湿意,他喉咙一瞬间收缩,胸口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压抑的恶心感。 自己……怎么会是那种人? 难道……一开始在监牢里,那些狱警,并没有冤枉自己?那个人果然是被自己凌迟处死的吗?…… 云枫的脑海越来越乱,捂着嘴干呕起来,呕出的还有一缕缕的血丝。 云枫望着手里殷红的血液,眉头微微蹙起。 绝不能,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并未治好自己。不然,他们还会把自己关在医疗室里的。 那自己,什么都干不了了。 云枫把压抑的咳嗽都抑制在指掌中,额头一点点冒出冷汗。 如果,这里是一个邪恶研究所,研究一堆人体实验的话,那出现这么多数不清的鲜血,都可以解释得通了。就算不是如此,也是产生了很大的事故,这才会导致这么多人死亡。 那,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这里,博取他们的信任,伺机找到他们的核心机密,才有可能阻止他们,不让更多的人被杀,遇害。 哪怕,自己会面临生命危险。 哪怕,曾经的自己是个恶魔,留在这里更加会授人以柄,一旦被人抓住,自己便会万劫不复。 云枫倚着石壁,身子一点点地滑了下来,坐在一地血泊中,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血色才慢慢散去。 头部的眩晕,才慢慢中止。 第38章 谈判 穿过层层指纹识别系统,云枫回到地面,进入别墅,有一种全身脱力的乏力感,坐在沙发上,以一种全身瘫软的姿势靠着。由于太过疲倦,坐着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晨七点,阿怜准时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别墅,来到云枫身边,凝望着他沉睡的睡颜,眼神里全是迷恋与痴迷。 将近中午的时候,云枫终于从层层梦魇中醒来,神态更是显得倦怠不堪。 阿怜贴心地问:“怎样?昨晚睡得好吗?怎么不去床上睡呀?” 云枫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人,很快调整好表情,淡淡地道:“没什么。这里睡也很舒服。” 阿怜道:“那,你身体恢复得怎样呢?要不要再休息几天?” 云枫很快地道:“不必了。” 阿怜眉眼渐渐舒展开来:“那就好。我们经常商议,决定你是血煞药业集团有限公司的股东,你没问题吧?” 云枫微微蹙眉:“我没钱。” “不要紧。”阿怜微微一笑,“你的那一份,我出。只要咱们公司不倒,你就永远有分红拿。这可是笔不菲的收入呢,哥哥不会拒绝的吧?” 云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声也毫无波澜:“说吧,有什么条件?” 阿怜开心地一拍手:“哥哥果然是个爽快人!我们呢,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大事,就是需要担任公司一个项目的负责人罢了。由于你的医学天赋非常出色,集团高层让你担任新品药剂的研发负责人,没问题吧?” 云枫努力梳理着凌乱的思路,问道:“是什么样的项目?” “嗯……怎么说呢?”阿怜沉吟了片刻,道,“你主要就是针对现有的药剂进行性能上的改良,减少它的副作用,提高它的功效。至于是什么药,你自己看吧。” 说着,阿怜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化学式,药剂成分表,还有各种艰深晦涩的说明。 云枫拿到那张纸,明明从没见过那些内容,但在脑中略一思考,便条分缕析地拆解出了其中内涵,眸光微微沉了下去。 阿怜见状,连忙发问:“怎么了,不行吗?” 云枫抬起头,直视着阿怜的眼睛:“你用它来干什么?凭你的天赋,你自己就能改良得了吧?” 阿怜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不是陷入瓶颈期了吗?哥哥你的天赋远胜于我,我解决不了的难题,相信哥哥一定可以解决的。” 云枫忽然舒展眉头,像是想通了什么:“你们解除对我的控制,是因为你们发现,你们的研究失败了吧?你们现有的研究根本无法控制别人,你们只好把作为实验品的我放回来,利用我的智慧和天赋,帮你们继续研制这种药物。放回我的代价,要远远小于这种药物面世给你们带来的利润,对吗?” 阿怜叹了口气,声音里却没有丝毫惋惜:“什么也瞒不过哥哥。” 云枫冷冷地道:“那我怎么知道,你们要是掌握了这种药物,不会转头拿来就对付我呢?” 阿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那怎么可能呢?你是这种药物的研发员,一切权限掌握在你手里,你甚至可以开发出解药啊。我们到时候,还要担心你会不会对我们下手呢,我们又怎么有机会反过来对付你呢?” 云枫“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阿怜又试着劝说:“这种药剂研发出来,对人类都是一大发明,你是拥有专利的,会享受一大笔钱,而且以后每成一笔交易,你都会从中获利。而且有我们在,你的病情也可以得到治疗。你要调养身体,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和药品,你不会找到比我们这儿更合适的疗养地了。这是件两全其美,互利共赢的大好事。因为你的价值,我们也会好好待你的。而且,我们并不会过河拆桥,因为需要研制的并不止这一种药剂,还有很多很多药剂,我们都需要你的科研能力啊,哥哥。” 阿怜用几乎恳切的眼神望着云枫。开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对于云枫来说,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 “好吧。”云枫沉吟数秒后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你们若是抓到了那个仇人,一定要把他交给我处理。” 阿怜转转眼珠,很快地道:“这好办的。他不出现,我们可以引蛇出洞,设个圈套把他抓起来,他就可以任由哥哥你处置了。” “什么圈套?”云枫很有兴趣地微微欠了欠身子。 阿怜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计划我都帮哥哥想好了。反正都是集团嘛,他名下是有个毒刃黑帮,也有个公司的,咱们可以用集团负责人约谈合作的方式把他约出来,当面谈。让他来咱们的地盘,这样就好动手了。” 云枫没有犹豫,立刻道:“好的。” 阿怜点点头:“日子就定在一个月以后,这个月你就先上任,熟悉一下公司内部事务。” 云枫没有拒绝,而是说:“我可以再去那个实验室看看吗?” 阿怜热情地吻了云枫的额头一口:“那当然啦!那儿是你的秘密基地啊,你随便用。那没什么事儿,我就走啦,你今天再好好歇歇,明天我带你去公司。” 第39章 实验室 云枫感激地看着阿怜,注视着少女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到门边,直到出去,关上了门。 等了十几秒,云枫确定少女的脚步声已经越走越远,消失不见。云枫才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再次渗出了猩红的血液。 方才的伪装与压抑令他的伤势此刻变本加厉地席卷而来,胸腔内的剧痛感一浪高过一浪。 云枫的额头很快渗出了细小的汗珠,脸上毫无血色。 云枫咬着嘴唇,掏出了身上藏着的小药瓶,咽下了一把药片,却还是止不住那股痛彻心扉的抽痛。 云枫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挣扎着爬起身来,扶着沙发靠背站起,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别墅后门,来到后院,轻车熟路地进入了地下研究所。 经历一道道指纹验证,云枫终于回到了那个标本室,他早就注意到,标本室里还有一个侧门,通向一个实验室,里面各种药剂和器材都一应俱全。 云枫颤抖着手指,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飞快地配着药。 在拿起一杆药剂时,他攥紧了试剂瓶,指节微微泛青。 这味药,对身体有很重的副作用,长期服用的话甚至会成瘾。 可是,现如今,自己的身体状况,用寻常药物已经无法控制病情了。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云枫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把这味药加了进去。 经过一系列操作,药品终于制作了出来。 云枫来不及找人试药了,疼痛已经令他快要失去了知觉。 他把制成的小药丸拿出一粒,就着水咽了下去。 很快疼痛就得到缓解,头晕目眩的状况才得到中止。 云枫缓缓舒出一口气,这才有闲心打量实验台上堆放的各种药剂,确实是分门别类,五花八门,一应俱全。换做别处,真的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手笔。 云枫再次叹了口气,想着,阿怜可真是抓住了自己的软肋啊。 云枫一边整理筋疲力竭的自己,把溅落在地上和洒在衣服上的血迹仔细清理干净,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鬼影,飞快地冲自己逼近,一下子近在眼前。 云枫心头一跳,呼吸停止了一拍,但很快这鬼影就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枫微微摇头,试图把脑内杂念驱散开来。 这镇痛药的一种副作用便是会产生强烈的幻觉。 想起阿怜交代给自己的差事,云枫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如此这种状态,还如何去研制改良药性的控制人心或者人脑的药呢? 可是,为了活着,为了清醒地活着,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完成。 比如……那个毒刃的掌权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自己为何会如此恨他?…… 云枫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实验室待了四个小时了。 他脸色一惊。如果被人发现了,他们会不会大做文章,接着发现自己在偷偷研制镇痛药?这样,他们会不会顺藤摸瓜发现,自己的伤病更严重了? 这样,自己的计划还怎么进行呢? 云枫很快地把一切恢复原样,只把自己制作的药丸带在身上,焚毁了阿怜给自己的那个小药瓶里的药,再用浓硫酸把药瓶融化,处理完融化过的液体,云枫便匆匆动身,出了实验室,回到别墅。 好在,并没有其他人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切都照常进行。 第40章 邀约 第二天早上七点,阿怜再次来到云枫别墅,这一次,云枫却神采奕奕地坐在沙发上等待自己,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其他的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了。 阿怜温柔地寒暄道:“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云枫微微一笑:“休息好了。我说了,我身体已无大碍,咱们今天就去公司吧。” 阿怜欣慰地点头:“嗯!” …… 一个月很快过去。这一天,云枫如约等来了阿怜送来的一份邀约文件,阿怜冲他微微含笑:“签名吧。” “好。”云枫疲倦地笑笑,在签字那一栏很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微微有些颤抖。 阿怜敏锐地抬了抬眼:“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云枫很轻松地笑笑,眼神里的恍惚一闪而逝,“太久不写字了,有些不习惯。” 阿怜含笑道:“那你可要习惯呀,你身为位高权重的部门主管,需要签字的地方多着呢。” “好。”云枫温柔地笑笑,收回笔尖,右手缩在办公桌下面,左手按住了右手几乎有些不听使唤的手指。 酸软与疲累令自己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云枫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轻松一些,让病入膏肓的自己看起来无恙。 阿怜拿起那张邀约函,扫了一眼上面的签名,满意地道:“他失去你的消息都好几个月了,这乍一得到你的消息,他一定会过来的。” 云枫有些茫然:“他查不到我的消息吗?而且公司用其他人的签名去邀约他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用我的?” 阿怜有些得意:“我们给你的信息做了加密,对外封锁了你的信息。咱们研究所聚集了世上高精尖科学技术人才,也拥有世界上排名在前十之列的黑客,他手下那点土匪混混是破解不了咱们的高科技的。” 阿怜接着道:“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名义去邀约这个人,因为他跟血煞有仇,据说他父母就是被咱们研制的药剂害死的。当然只是据说,也有可能是其他假冒伪劣机构冒充咱们的药品,害死了他爸妈。总之呢,这个梁子是结下了,他一直都对血煞恨之入骨,也讨厌一切药物。” 云枫不禁反驳:“可是很多药物是用来治病的呀,可以救人的。” 阿怜一撅小嘴:“那不然咱们跟他做对啥?就是理念不符,我们就各走各的。可是他还暗中派人对咱们的人下手,这就过分了。他美其名曰报仇,实则是想让我们全军覆没。那怎么可能呢!咱们也不会束手待毙呀!所以我们和他们一向是对抗的关系。既然你和他曾经有过一段邂逅,那或许咱们可以设个局把他引进来,给你好好炮制。” 云枫点了点头:“我需要去吗?” 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实在是难以长途跋涉了。如果一定要走那么远的路,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得住。 阿怜摇摇头:“不必,你就在这里等他过来就行了,会有专人去见他。到时候你拖住他,抓他的事情,自有我来安排。” 云枫点头,看着阿怜走出办公室,再也支撑不住,脑袋枕着胳膊,就在办公桌上昏了过去。 …… 第41章 相见 时间过得无比漫长,直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把他惊醒。 云枫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脑袋昏沉沉地直发胀。 云枫很快意识到自己这种状态不行,掏出了一枚镇痛药,再次吞了下去。 今天已经服了两颗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可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马上就要来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抓他关系到这次计划的成败,可是以云枫目前的状态,根本是无法保持清醒的。 随着药力的一点点发散,云枫凌乱的脑海渐渐恢复清明,终于能看清那扇大门。 随着轻轻的三声敲门声,云枫尽力压抑住喉咙里的痒意,沙哑着声音,低低说了声:“进。”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映入云枫的眼帘。 云枫看着他,并没有任何反应,脑海中也没有想起关于这个男人的任何事情,只有一股浓烈的厌恶在心中回荡。 自己,真的曾经和这个人朝夕相处好几个月吗? 云枫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点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仿佛在透过自己,看到自己的灵魂。 云枫对这样的审视非常厌恶,胸口又蔓起一股恶心。 云枫连忙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冷冷地道:“坐。” 带慕凌进来的秘书小王很快躬身出去了,转身又给两人端来两杯茶。 是西湖龙井,非常名贵的茶叶,碧油油的叶片漂在水面上,非常艳丽。 然而云枫只是看了一眼,便再未碰那杯茶,而是看着慕凌,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你答应合作了?” 慕凌坐在云枫对面,敏锐的他察觉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药味,还有股微不可察的消毒水味。 慕凌凝望着对面瘦削的人儿,脸色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眼神并无光泽,反而有些微的涣散。 四个月不见,眼前的人,竟似瘦了一圈,好像被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慕凌收起这几个月来低落的情绪,想起四个月前,眼前人暗算了自己,然后玩了一招人间蒸发,金蝉脱壳,此后便再无他的行踪。就连黑进全国监控系统都查不到。 慕凌就知道了,云枫背后的势力有多么强大。这是不是也表明,云枫自己,也是在拼命掩藏行踪,不愿意自己再出现在他面前,要与自己彻底划清界限呢? 再见到云枫,慕凌的心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苦涩交加,一时间竟愣在了当场。 直到云枫又压低嗓音问了一遍:“你是来合作的吗?” 慕凌这时鬼使神差,答非所问地向云枫推了推桌上茶杯:“你不喝吗?” 云枫看也没看那杯茶,只是盯着慕凌的眼睛,观察着他每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强调道:“回答问题。” 自己,哪还能再喝茶呢?自己的身体都经不住任何饮料,茶水,酒。目前喝了以后身体唯一不难受的就是水了。 云枫的手指又有些发颤,一股刺骨的寒意席卷了自己的身躯。 不行,这个时候一定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还要拖延时间,等阿怜把他抓住,然后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云枫努力压下那股颤栗,轻轻舒了口气,眼前再次有些模糊,周围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隔了一层纱。 云枫越来越被那股冷气包裹,肢体都几乎都冻僵了,长期失血导致他神色越来越涣散,虚弱无力的感觉从心底一点点蔓延,令他几乎无力抵挡。 云枫的神情越来越憔悴,慕凌站起了身,云枫都没有察觉,只是在努力压抑那股难受。 慕凌微微欠身,离云枫更近了几分,一股越发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慕凌瞳孔微微收缩,眼神中略过一抹凌厉:“他们给你下了药?” 这句,云枫总算听清了,这才把自己的意识从涣散边缘拉了回来,脱口而出:“不是。” “那是什么?”慕凌不依不饶地问。 云枫忽然有些发怒,身子后仰,与慕凌拉开了些许距离,咬牙道:“不关你事。” 忽然,眼前蓦然闪过一幕画面—— 两个人赤身露体地翻滚在床上,床单褶皱,一个人被另一个人钳住了双手,微弱地喘息,而另一个人不顾他拼命却轻微的挣扎,在他身上留下越来越多的痕迹。 再凑近看,那两个人竟然分别是自己和这个男人的脸! 云枫悚然惊醒,怒瞪着眼前的男人,眼神里流露出不可思议与仇恨。 慕凌蓦然一惊。 就在这一瞬间,大门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响动,几个荷枪实弹的黑衣保镖冲了进来,一把扭住慕凌的两只胳膊,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慕凌的脑袋。 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别动,再动就开枪了。” 慕凌惊讶地发现,这声音正是眼前的云枫发出的命令。 不容置疑。 那些黑衣人纷纷对云枫投以尊敬顺从的目光,云枫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起身,经过房门时,扶了一把门框。 慕凌清晰地看到,云枫的身形分明有一瞬间的踉跄。 “去研究所。”云枫冷酷无情的指令下达,五个黑衣人便押着慕凌,跟着云枫一路走进了地下研究所。 第42章 禁闭室 云枫并未带他们进那个标本室,而是命令黑衣人把慕凌带进了旁边的禁闭室。 这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小黑屋,周围没有窗户,空间也不宽敞,一张铁桌子后面,只有一把插满电线的铁椅子,桌子前有一把靠背椅。 云枫坐在靠背椅上,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心跳,吩咐道:“把他绑上去。眼睛蒙上。” 黑衣人手脚麻利地把慕凌捆绑在桌子对面的铁椅子上,用不透光的黑布蒙上眼睛,椅子上连上各种电线,就成了一把电椅。 云枫很不耐烦地道:“你们下去吧。” 黑衣人似乎对云枫言听计从,恭顺地鞠了个躬,就都出去了,只留下云枫和慕凌两个人在禁闭室。 门终于关上,云枫终于忍不住压抑在喉咙间的气流,捂着嘴咳嗽起来。 方才的走路委实时间太长,自己的心肺又有些支撑不住了。 喉咙间的淤血也一并被咳了出来,云枫看也不看,拿了块纸巾随便擦拭了一下,就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自己之后,会把垃圾桶里的垃圾都烧毁,不留一丝痕迹。 然而被拷在自己对面的慕凌突然开口了:“你怎么了?” 云枫极力缓解着那股刺痛,好半天喘不过气来,直到气息略微平稳,才低沉着嗓音道:“你死到临头了,知道吗?” 慕凌毫无惧色,被蒙着眼睛的一张俊脸也面无表情,只是语声里透着几分焦急:“你解开我,我有办法治你的病。” 云枫心下老大不耐烦,用力一按桌上的遥控器的一个按钮,慕凌瞬间感觉一股电流穿过了自己的全身,浑身登时酥麻无比,体内也有股气流在横冲直撞。 自己的身体麻僵了一瞬,好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云枫冷笑着道:“滋味怎样?” 慕凌忽然大笑着:“原来你喜欢这个,爽啊,很爽啊!” “我可以让你更爽一点。”云枫猛地又按下了另一个按钮,这一次的电流令慕凌体验到了升天的感觉,身体彻底僵硬,连口都没能张开,脑子也全部空白,只是感受着身体的麻木与颤栗。 云枫蓦然起身,抽了柜子里的一根皮带,狠狠地勒紧了慕凌的脖颈。 然而这一下用力,彻底牵动了体内伤势,云枫再也抑制不住,一张口,一股血流溢出口腔,身子也不可避免地栽倒下去,倒在了慕凌肩头。 血流滴落在慕凌前面脖颈处,刚刚勒紧的皮带也一瞬间松开,云枫的手臂垂落下去,意识陷入了难以抑制的混沌。 尸山血海,自己在其中挣扎,却被无数黑手拖着下了沼泽,再也挣扎不起来,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眼前渐渐被绿色的沼泽水淹没,天光离自己越来越远,窒息的感觉一点点加重,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 自己是要死了吗…… 天光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浮现,云枫疲惫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躺在那个男人的膝头。 慕凌正把手搁在自己额头,试着体温。 云枫一瞬间打开慕凌的手,嘶哑着嗓音道:“你干嘛!” “别动。”慕凌一把攥住云枫的手腕,“伤得这么重,你不要命了?怎么不让他们给你治?你们不是最厉害的医疗机构吗?” 云枫想说,治过了,这已经是治过的效果了,不然自己根本都下不了地。 不过话到口边,他还是咽了回去。 自己干嘛要跟他说这些?自己和他又不熟。 云枫淡淡地道:“不需要。” 慕凌咬着牙,轻轻放下了云枫的手腕:“你要是今天没遇到我,你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云枫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开口:“那……你是谁?” “你……”慕凌一瞬间感觉不可思议,眼里全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云枫叹了口气,仍是声音极低:“我不认识你。你今天来,是被他们算计了。” 慕凌却对自己被算计的事情仿佛并不感兴趣,只是一把抱起云枫,扶着他的肩膀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一点都不记得?” 云枫有些不解:“我为何要记得你呢?我并不认识你。” 慕凌的心头不断地颤栗,一股寒意从脚底“刷”地升起。 他真的失忆了! 怎么会!他怎么会又失忆了! 那他们之间的过往,他都不记得了吗! …… 许久,云枫似乎恢复了些神志,神情又变得冷漠无情,厌恶地看着慕凌搁在自己肩膀的双手:“放开,你弄疼我了。” 慕凌看着云枫的背影,有些着急:“你上哪儿去?” 云枫的声音有些飘渺,仿佛自天边传来:“不用你管。” 说着,云枫出了禁闭室,拿着对讲机吩咐道:“你们几个,进去把他固定好,不要让他再挣脱束缚了。我明天再来审他。” 说完,云枫就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只留下慕凌守着满室的黑暗,陷入了深深的低落中难以自拔。 第43章 梦魇 一片渺远空洞的黑暗,如墨色般,染黑了我的衣袖。 我是谁?我在哪? 尽管内心一个声音在徐徐发出回荡,我依然迈步朝前走去,却不知道下一步将要去往何处,这条路又通向何方。 我从永夜中来,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希望。 寒冷的夜,无尽的风,一股脑灌进我的袖口和衣领,透心的凉。 如若时光可以重来,我宁愿永远没有来过这里!我宁愿永远没有来过这里! …… 我的眼前变了,回到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小家。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一个破败简陋的小屋子,不过总算足够宽敞明亮,但是这亮光,却从未照进我心底。 我母亲和她的两个姐姐对长高的我冷眼旁观,嗤之以鼻,冷嘲热讽,在她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笑模样。 她们恨我。我读懂了她们的表情。 母亲听了她两个姐姐的唆使,坚信我只有出息了,才能当她的名誉来源,她才有底气去找别人吹嘘,她生的孩子有多么牛逼,她教育孩子多么有一套成功的方法。仿佛孩子成功了,她也跟着跻身于成功人士之列似的。 但是,我没有达到她的期望,她就开始恨我,在无穷无尽的攀比与挫败中,她渐渐萌生了杀心。 她后悔生了我,后悔允许我来到这个世界。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心在腐朽中堕落,在贪婪中丧失了理智,被无穷无尽的虚荣吞没了曾经那个温柔又和善的她。 她变成了魔鬼,变成了我的催命符。 我原以为她们就是不喜欢我这个人,然而,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我才意识到事件真相。 ——直到有一次,我偶尔回到了小孩子的模样,非常矮,只到她们的脚后跟。 我仰着头望着她们,却惊讶地发现,她们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久违的慈善友爱温和的表情。她们在对着我笑,那笑容是如此无私,如此动人,一如我小时候,她们待我的样子。 我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她们不是不喜欢我,她们只是不喜欢长大的我。她们喜欢的是小孩子,只要是小孩子,她们都喜欢,不是只有小时候的我。 一瞬间,我的身体从头凉到脚。我再也不相信爱了。 我重新变回大人时,她们再次对我恢复了冷淡的态度。 她们再次萌生了杀意。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我设了个局,在一个废旧的厂房里精心布置了锅炉,燃着熊熊的炭火。 我把一个微波炉摆好位置,设下陷阱,引蛇入洞。 我费了好大劲,才逐一把她们三个全都引进去,一个个点燃熊熊烈火,听着她们在微波炉里尖声惨叫,凄厉的惨叫在我听来分外悦耳,我死死盯着微波炉的门被震得微微晃动,只担心她们会不会破炉而出,白费了我这一番费力引蛇入洞的周折。 听着她们的挣扎越来越惨烈,直到渐渐微弱,再也听不到丝毫声息,我只感到兴奋与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们终于灰飞烟灭,我打开炉门,丝毫没有愧疚之意。 她们是活该受此报应。 我望着自己微微颤栗的双手,全身心都沉浸在一种震彻心扉的酣畅淋漓中。 …… 暗夜,再次扑面而来,裹挟着我的全身,向更深处的黑暗堕去…… 云枫猛地睁眼,一颗心依然处于兴奋与战栗中,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 刚才的……是梦? 是自己的潜意识? 云枫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如果在自己的潜意识中,自己对杀人是这个态度的话…… 那……自己以前,真的是无辜的吗? 第44章 仓库 天边的阴云在咆哮,似是要下雨了。 云枫坐在办公桌前,望着渺远的天际,微微怔愣,忽然说了一句:“那个案发现场,是怎样的?” 一旁的秘书小王有些愣神:“什么案发现场?” 云枫的声音仿佛亦从渺远的天际飘来:“我曾经被指控把人凌迟了的案发现场。” “哦!”小王有些反应过来,又有些不明所以,“在一个仓库,怎么了?” “嗯……”云枫忍着微微眩晕的头痛,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若无其事,“我想去看看。” 小王挠头道:“现在吗?才不过凌晨,您不要再休息会儿?” “不必了。”云枫挥挥手,你下去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就去。” 小王立马立正敬了个礼,飞快地出去了。 云枫扶着额头,闭上眼睛,可是一闭眼,就有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的鬼影往自己脸上撞过来,径直穿透了自己的眼睛,直达脑海深处。 那一幕幕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云枫觉得这样不行,自己需要换个环境,比如说,到真正的凶案现场去,找到自己并非杀人犯的证据,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灵魂的纯粹。 小王很快就收拾停当,把车开到了办公楼门口。 云枫接到小王的电话,坐到一辆奔驰车里,二人一起奔赴此行的目的地——竭诚仓库。 云枫搜寻着记忆里的零星碎片,试探着问小王:“那个中年妇女的丈夫,是仓库管理员吗?” 小王对答如流,显然事前做过工作:“没有,他是个开小商店的老板。自营产业。但是他会亲自去进货,这次在卸货过程中,他在仓库遭遇了毒手。” 小王车技不错,很快就把车子开到了93号巷竭诚仓库门口。 外面都是老旧的老楼,蓦然一瞬间,云枫仿佛看到了自己又身处那个梦中,正一步步走向罪恶的深渊——一切起源的地方,自己的家。 云枫蓦然止住了脚步,脸色有些苍白。 直到一声呼唤在前方响起:“云总?” 云枫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扯着嘴角,牵出一丝苦笑:“没事。” 说着,云枫迈步就走到仓库门边。 门是发霉生锈的,一扇大铁门,却隐隐透出暗红色的气息。 云枫的手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推开了那扇年久失修的铁门。 “吱扭——”铁门发出刺耳得让人牙疼的尖锐声响,小王难受得咧咧嘴,然而云枫却并未受到影响似的,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层暗色的薄纱,轻轻把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 周围万籁俱寂,只有不远处的前方角落里,一个男人正在弯着腰,背对着自己,认真地清点货物。 云枫眼眸微微一动,非常轻地走向男人身后。这时,男人动了,却并未回头,而是径自走上了仓库尽头的台阶。 是一排老旧的悬空楼梯,木质的,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夜色中不断响起,云枫内心被一种即将得逞的喜悦和兴奋占据,尾随在男人身后,轻轻地上了楼梯。 第45章 二楼 楼梯是有些旋转角度的,越往上转的角度越大。 这时,男人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只有云枫自己细微的脚步声还在楼梯上徘徊,逐渐一点一点地靠近楼梯的最顶面。 就在即将看到上面场景的一个拐角处,云枫忽地被几点暗红色的滴落状痕迹晃了双眼,越往上,那滴落的痕迹就越多,一开始是一点两点,后来直接连成片,连成滩。 云枫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台阶尽头。 云枫猛地抬起头,眼前却正对一个骷髅样的鬼脸,云枫的心脏蓦然收紧,还好背后的楼梯扶手撑住了自己战栗不已的身体。 半晌,云枫才发现,那不是鬼脸,那正是那个惨死的男人! 蓦然场景瞬间转换,云枫来到了楼梯上的二楼,那个男人正被吊在空中,只腰上绑着一根绳子,打了死结。 男人正鬼哭狼嚎地冲自己求饶,哀求自己放了他。 过不多久,男人又开始破口大骂,各种难听的不堪入耳的诅咒纷纷蹦了出来。 云枫皱了皱眉,心里感到一阵厌恨,右手五指握紧了一把匕首,闪闪发光的刀尖从朝下蓦然反挑,刺进了男人的大腿。 男人登时吼得震天动地。 云枫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把刀尖继续往里钻,男人终于从怒吼变成了痛吟,再接着是涕泪横流,求爷爷告奶奶,给云枫安了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 然而,云枫对这些毫无感觉,他眼里此刻只有男人绝望的眼神,以及被捅得血肉模糊的大腿。 再一刀,云枫把那块大腿肉割了下来,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云枫的笑容带了几分邪魅,把那块掉到地上的大腿肉用刀尖挑起来,送到男人嘴边,温柔无比地开口:“张嘴。” …… 再然后,就是一刀又一刀的凌迟,云枫想不起这男人犯了什么罪孽,但他只是有种强烈的感觉,此人必须被如此对待! 终于,酷刑结束后,云枫坚持到了直到最后一刀,男人才咽气。 云枫旋转着刀尖,把玩着那把已经被染得血红的匕首,微微笑着感叹,自己的手法又进步了啊…… 忽然,一只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云枫蓦然抬头,却看见了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脸。刚刚还在濒死垂危地挣扎扭曲,现在却无比严肃且清醒地看着自己。 云枫皱了皱眉,本能地想用那把匕首再让这男人动弹不得,岂知,那把匕首却从男人手里夺了去,男人也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以一种近似于锁喉的姿势,把自己固定在地上。 云枫只能装作一脸无辜地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没死?” 男人的眼里射出冷冷的寒光:“你想我死?” 云枫毫不畏惧地对着他的目光迎了上去:“你该死。” 男人猛地掐住了云枫的喉咙,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云枫还想反驳,却被男人掐得阻绝了气息,心口一点点压抑,终于剧烈地咳嗽起来,男人猛地松开了他,电光火石间,云枫发现,男人的脸在飞快地扭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是……那个黑道集团的老大? 云枫的嘴角溢出一缕血迹,喉咙口的腥甜却越来越甚,终于越来越多的血液涌了出来,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血点,氤氲开来。 慕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扶着云枫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忍不住……” “你……”云枫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嗓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你干嘛跟我道歉?” 慕凌蓦然睁大了眼。 云枫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慕凌怀里。 慕凌手里,始终死死地攥着那把匕首。 刚才,自己进屋时分明看见,云枫拿着这把匕首,正要刺进他自己的心脏。 第46章 渡气 虚无渺远的天光渐渐远去,暗影叠嶂的黑夜一点点扩散,笼罩住自己的全身。 氧气渐渐变得稀薄,胸口开始感觉到压抑沉闷的难受,宛如压着一块大石头,整个身子像落入水里,渐渐沉下去,空气越来越稀薄,直到最后一口气流从肺腔里吐出,云枫最后感受到一丝舒适的氧气涌过心脏的快感,就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新鲜空气。 周围的气体如同充斥在一个气压泵里,空气迅速被抽出,只留下窒息的沉闷。 云枫感觉到心脏的搏动猛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却是得不到氧气滋润的窒息的挣扎,很快地,心脏的跳动缓慢下去,胸腔的起伏也越来越弱,整个心肺都处于一种绝望的收缩中。 氧气的枯竭令他整个人都陷入泥泞沼泽般的处境,沉入深海,无力拔出,甚至渴望一死而后快。 这样的折磨,实在是太痛苦了。 云枫的意识开始一点点涣散,胸腔被憋得快要炸裂的时候,忽然,一缕充盈饱满的空气注入了自己的口腔,自己的意识已经渐趋混沌,心肺却本能地感受到了希望,疯狂地收缩起来,把那缕气流吸入了气管。 氧气瞬间流遍全身,云枫的身体整个舒泰下来,却觉得一口氧气还不够,还要更多。 越来越多的氧气注入了自己口腔,几乎要停止搏动的心脏终于恢复到略微正常的跳动节奏,云枫也渐渐恢复了意识。 这时,感觉自己嘴唇上贴着什么东西,软软的,带着些湿润的气息。 云枫微微睁了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而自己上方,牢牢趴着一个高大有力的男人,嘴唇正贴着自己的嘴唇,气流就是来源于这个男人的口唇。 云枫猛地睁大了眼,心头直觉这人是个登徒子,下意识地收束牙齿,狠狠咬在这男人嘴里的肉上。 男人愣了愣,一缕鲜血很快地从嘴里溢出,一并淌进了云枫的口腔,直达咽喉。 云枫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血流呛到了,一下子把脸转开,剧烈地咳嗽起来,男人却并没放开云枫,依然趴在他身上,紧紧搂着他,用力抱着他,似乎想安慰他颤抖的身躯。 剧烈的咳嗽之后,云枫渐渐感觉呼吸总算有些顺畅了,才想起来仔细看看这个男人。 许久,他几乎停滞的思维才运转起来,嘶哑的嗓音依然夹带了几分血气:“慕……凌?” 男人惊喜地抬起头,也不顾口中被咬破的地方仍在出血,露出一口染了血迹的牙齿,微笑道:“你想起我了?” 云枫撑起身子,试图滚到一边,避开慕凌的臂膀:“没有。我就是记得,我看过的资料里,你的名字是这个。” 慕凌却牢牢禁锢住云枫乱动的身子,低声警告:“别乱动。” 这个姿势下,二人凑得极近,云枫甚至能闻到慕凌嘴边淌出的丝丝血流的铁锈味,却携带有一股特殊的甜香味。似乎……很熟悉。 云枫虚弱地道:“你……流血了……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坏人,我才咬你的。” 慕凌挑了挑眉,不知怎的,这个动作显得有些邪魅,有些无辜地笑道:“我本来就是坏人啊。” 云枫愣了愣,进而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是别人。” “哦?”慕凌饶有兴致地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儿,“那你想不想要呢?” “什么?”云枫一时有些茫然。 慕凌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嘴角的那几点血迹,接着再凑上去,狠狠地亲了云枫一口。 二人依然是嘴对嘴,慕凌甚至将二人的舌头都搅在了一起。 云枫能清晰地品尝到那股甜香的来源,比香味更加令人痴迷的味道。 云枫只愣怔了一瞬,就猛然恢复了清醒,用力把头偏开,分开二人相贴的嘴唇,皱眉道:“你干什么?” 慕凌放弃了似的,妥协地道:“那咱们来说点别的吧,你觉得我不是别人,对吗?意思是,只要是我,对你做任何事都不奇怪,你都可以接受,对吗?” 这两个“对吗”问得非常包含期待,云枫却感觉不到他的期待似的,淡淡地说了一句:“不。” 慕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云枫的语气很冰冷,听不出丝毫感情:“我只是……觉得咱们之间很熟悉。” 慕凌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算失忆了,咱们毕竟有过那么亲密的过往,你也是爱我的,不是吗?” “实话实说。”云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慕凌,“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样的,但是我现在感觉不到任何……唔……” 正说着,慕凌忽地又狠狠衔住了云枫苍白的薄唇,那冰凉的触感,仿佛在映照着身下人的内心。 “这样呢?”又一次激烈且灼热的深吻后,慕凌火辣的视线似乎要钉进云枫脑海深处,“这样你还没感觉吗?” 云枫自嘲地笑了一下,笑容却透着无比的苦涩。 慕凌还欲做进一步的动作,云枫却冷着脸对他说:“你若是想让我死在这里,你就继续。” 慕凌瞬间像是按下了中止符。 云枫慢慢地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漠然道:“我还没追究你怎么从研究所逃出来的。下不为例。” 说着,云枫就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很快一直等在楼下的司机就上楼来,云枫看着他,非常冷静地道:“我有点累,你抱我回去。还有,叫人把这个逃犯抓回去关在老地方。这里的事情,不准第四个人知晓。” 司机非常恭敬地应声,顺理成章地把云枫抱了起来,径直下楼,很快就有两个黑衣保镖上来把慕凌也押了下去。 慕凌眼睁睁地看着云枫被其他男人抱着,自己却只能气苦,没法抢回来,眼底一点点阴沉,直到黑不见底的深渊。 第47章 卧底 回到办公室,云枫重新坐在办公位上,手肘靠在桌子上,撑着额头,目光并无焦距,而是毫无焦点地掠过桌上的一份份文件。 门忽然被轻轻地敲了敲,很有节奏。 云枫说了声:“进。” 铁门应声而开,阿怜笑意盈盈地走进来,身形轻快,语气也轻松,走到他面前的桌子对面,手撑着桌子,看着云枫笑:“怎么样,你去案发现场看了看,有什么收获吗?” 云枫的语气冷冷的,神情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恐惧:“没。” 阿怜凝视着云枫的眼睛,忽然道:“那慕凌呢?” 云枫轻轻挑了挑眉。 阿怜的笑容里透着邪魅:“怎么,你不会真以为我对此毫不知情吧?我毕竟也是这个研究所的大小姐呀。” 云枫跳过了这个问题,直接问道:“他怎么了?” 阿怜摇摇头:“他没怎么,但正因为如此,这才有大问题!” 阿怜的手指握住了云枫的指尖,感觉到一股触手可及的冰凉。阿怜微微蹙眉,但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他可是毒刃的最高掌权人。你要从他嘴里撬出他们的核心机密,他们的技术掌握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隐藏实力?而且,他们还扣下过我们血煞的一名卧底,至今这卧底生死不明。可是这卧底身上承载着莫大的秘密,不论是活人还是尸体,我们都必须找到他,他对我们还有用。另一件事就是,毒刃曾经派过卧底来咱们血煞刺探情报,却被发现了揪了出来,后来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再派卧底来了。你能审问慕凌,让他说出这些事情吗?” 云枫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们不是有各种药剂吗?就没有一种可以让人口吐真言的?” 阿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垂下脑袋,显得很丧气的样子:“我们哪做得出来啊!要不哥哥你来试试?” 云枫犀利的目光掠过少女低垂的瞳眸,语声里似带着尖刺:“你们不是没有,而是副作用太大,如果作用在慕凌身上,他可能会有意外,你就没法跟我交代了。所以你不敢给他用药,对吗?” 阿怜有些沮丧地点点头,还不忘夸了一句:“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哥哥。如果我们要用药,那还需要哥哥来做改良。” 云枫顿了一秒,很快地道:“不,我要去直接审问他。” 阿怜很快振作起来,用力点头:“嗯,那哥哥你自便,我就先回去了。我只要结果,我不管过程,哥哥可以自由发挥。” 云枫看见阿怜的情绪有些低落,忽然意识到,她是因为自己又要去见慕凌了。 她……这是吃醋了? 难道她当真喜欢自己,而不是演出来的? 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荒唐,云枫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怜惜。 轻轻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朝研究所走去。 研究所地下室的小黑屋里,慕凌依然被绑住了,这次两只手腕和两处脚腕都施加了铁锁,牢牢地固定住了他的四肢,让他不能动弹分毫。 云枫推开了冰冷的铁门,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慕凌听见响动,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望着云枫。 云枫冷笑道:“怎么,想不到我会来?” 慕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云枫,似乎在神游天外。 云枫径直走到他面前,右手指尖挑起他的下巴,逼迫他被迫仰头抬起,与自己双眸紧紧对视。 冰冷无情的语音从苍白的薄唇中发出:“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放了你。” 第48章 黑布 慕凌有些好笑地看着云枫,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被你放了呢?你可记得我是怎么落到你们手里的吗?” 云枫面上如霜雪一闪而逝,语气似是淬了寒冰:“自投罗网。” “那不就得了。”慕凌的脸色放松下来,微笑着打量着云枫,“那你怎么会说出,你会放走我这种话?这样一来,我绝对不会说出你想听的事情。你从我这儿,也什么都得不到啊。还是说……” 慕凌狡黠地眨了眨眼:“你是故意这么做的?你料定了我不会说,所以想借此机会,跟我长相厮守?” “够了!”云枫一把攥住慕凌的衣领,眼里似要喷出火来,“我说了,咱们不熟。我只是不想让一个无关路人莫名其妙死在我手里。” 慕凌的眼里溢出一点温柔,嗓音微微低沉,带有几分磁性的诱惑,冲近在咫尺的云枫勾了勾唇,做出一个极其挑逗的表情,引导着道:“那你开始吧。” 云枫松开手,慕凌受惯性的影响,向后仰去。 云枫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数秒,走上前去,径自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 慕凌嘴里还在胡说八道:“宝贝,你果然还是喜欢玩这个。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唔唔唔……” 正说着,云枫拿了另一块黑布,把慕凌的嘴也绑住了,绳结系在后脑,慕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似有满腔言语,却说不出口来。 云枫的眼角渐渐露出狐狸一般的狡黠,用手背轻轻拍了拍慕凌一边的脸颊,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既然要逼问,为何要堵你嘴?” 慕凌用力点头,两块黑布的布带跟着一起上下抖动。 云枫的指尖轻轻划过慕凌棱角分明的脸庞,停在他的下巴上,做出一个挑逗的姿势,让他的下巴被迫抬起,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脸孔正对着自己,就仿佛被迫仰头正视自己一般。 云枫道:“你不是什么也不想说吗?那咱们就不说。你可以选择保持沉默,但你要承受得起沉默的后果。” 说着,云枫的手微微下沉,指缝之间出现了一个灵巧精致的小刀片,闪着凛冽的寒光,冰冷的触感从慕凌脖颈处一路延伸,停在了他的胸膛。 “现在,第一个问题。”云枫纤长精美的指尖把玩着刀片,数次堪堪擦过慕凌的胸膛,衣服很快被划破了,胸膛处也渗出些微血迹。 慕凌不动声色,冷静地道:“你问。” 云枫缓缓地,却执着地开口:“我们派进毒刃的卧底,你把他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慕凌哑然失笑,“我不知道什么卧底啊,没人给我上报过。至于你们的人失踪了,也不应该到我的地盘去找吧?难道你认为你们血煞没有足够的吸引力,特别容易让自己人跑路,弃暗投明到我们这里吗?” 云枫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语气冷硬无情:“答案,错误。” 话音刚落,云枫便把刀片往里推了几分,瞬间有细微却如涓流的血液涌出来。 那股莫名的甜香味弥漫了周身,云枫的身子忽然有些发软,眼神陡然一凛,停止了刀片的深入。 慕凌的身子只被突如其来的刺痛刺激得微微战栗了一下,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状态,语气并无丝毫改变,依然是那么坦然且无畏:“我说的,就是真相。我扣留下你们的卧底干什么,难道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不成?值得我研究?” 云枫咬了咬牙。这家伙不但倔强地把一个说辞贯彻到底,而且竟然还反过来打探血煞内部的秘密。 这家伙,留着极其危险! 云枫心中陡然冒出一股杀念,手中的刀片不由自主又深了几分,传来肉被割开的轻微响动。 慕凌这时感到真实的锐器入体的感觉,很冰冷,很坚硬,如同一块钝铁在自己身体里不断挺进,誓要划破自己的血肉,饮下自己的心头血。 第49章 劫人 忽然,那股冰冷的刺痛停止了,慕凌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云枫盯着自己的手,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把刀片猛地拔出,手指上染了血红的颜色。 慕凌有些诱导地道:“怎么不继续了?” 云枫蓦然叹了口气,从旁边的医药箱里掏出一卷绷带,胡乱给慕凌缠在胸膛上,手支撑着桌子,一边解开了绑缚慕凌的铁锁,看也不看他,低着头道:“你去吃饭吧。” “不审了?”慕凌有些难以置信。 云枫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慕凌凑到云枫面前,尽管云枫刻意回避,及时扭开了头,慕凌还是在电光火石间瞥见了他的下唇——被咬得几乎出血,可见他此时极其隐忍,克制。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慕凌下意识地搂住了云枫的身躯,意料之中的,软绵绵,毫无力道,就这样被自己一把揽在怀里。 云枫冰冷无情的视线扫过他的侧颜,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厌恶:“你放开我。” 慕凌勾起一边嘴角,笑容显得有几分邪魅:“你早就想到你会落到我手里,是吗?” 云枫干脆闭上了眼。 慕凌的指尖轻轻抚过云枫削薄的眉眼,用安慰的语气道:“不要紧,咱们回去慢慢说。” 说着,慕凌就抱着云枫,闪身出了小黑屋,门外有个保镖正在巡逻,看见二人,还没来得及大叫,就被慕凌一刀戳穿了心脏,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咽了气,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凌远去的背影,死不瞑目。 慕凌用云枫的手指按指纹,一路上通行无阻。 事情仿佛倒了个个儿,当初云枫是怎么从地下室逃脱的,慕凌就是如何从研究所脱身,并劫走了研究所有名无实的大公子。 一路上,云枫都没有什么反应,慕凌低头查看,才发现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唉,我还等着让你看好戏呢。”慕凌有些遗憾地对着云枫轻柔地道,仿佛昏迷中的他依然能听见一切。 慕凌俯下脑袋,轻轻吻了一下云枫冰凉的额头,轻声道:“我带你逃离这里。” 出了研究所,慕凌径自走向早已等在就近十字路口边的一辆黑色桑塔纳,尽职尽责的司机早已等在车门边,恭敬地拉开车门,让二人进去。 慕凌坐定,对司机道:“去温泉山庄吧。” 于是,车子一路绝尘而去。 司机有些诧异,但是不敢多言。 温泉山庄可是老大的秘密基地,从来没有除了自己和老大以外的第二个人去过。 这个叫云枫的少年,果然对老大如此重要吗? 一路上,车子开得很稳,车内也开了空调,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可是,慕凌并不觉得这一股股的热气温暖了怀中人的身子。 云枫的身体依然是如此冰凉,若不是他还有微弱的呼吸,慕凌几乎要怀疑,怀中人早已气绝。 身体差成这样,还要坚持审问自己吗? 血煞里的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吗? 大概不知道的,不然也不至于允许他到处乱跑。 慕凌叹了口气,这时被刺伤的胸口隐隐作痛起来。 慕凌自言自语:“当初,你为我挡刀的时候,那该有多痛?” 怀中人静默地,无意识地依偎在自己怀里,好像只有他睡着了,才能这么乖,不再抵触自己。 第50章 温泉 温泉山庄,阳光明媚的午后。 小小庭院里,露天的温泉周围围了一圈高低错落的石台,小小的青草在水池周围摇曳。 泉水是碧蓝色的,泛着浅浅的微波,在微风的吹拂下仿佛一条起舞的百褶裙,令人忍不住想伸手触摸,探究那温泉之下的风光。 一个身材高大矫健的男人露着块状的肌肉,肤色是古铜色,手臂刚劲有力,正搂着一个沉睡着的少年,大踏步走入温泉之中。 少年一头乌发随风飘散,轻轻拂过男人的臂膀,拂过他的胸膛——胸膛上还裹着参差不齐的纱布。 并没有血渗出来,可见伤口已经愈合。 少年紧闭着双眼,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对外界的任何动静都毫无反应——就连男人把他的衣服除去,扔在草坪上,连同自己的西装一起——少年都没有醒来,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男人搂着少年的手臂微微抬起,低头吻了少年的额头一口,回答他的,是冰凉的触感与冷意。 男人冷冽的眸中难得泛着某种温情,抱着少年的身子,径直走进了温泉里。 泉水将少年的满头乌发晕开,飘浮在水面。温热的水流一点点浸没了少年的身子,直到脖子以下。 男人微微皱了皱鼻子,他还是不太习惯这里放入各种药草的味道。 但是,怀中的少年需要救治,用药草浸泡的温泉,无疑会对他的虚弱的身子有所助益。 男人耐心地等着,凝视着少年的眼睛,等着它睁开的那一刻。 等了一个小时,男人都感觉身上的皮要泡软了,怀中的少年才微微苏醒,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呻吟。 男人松了口气,左手扶着少年的后脑勺,右手搂着他柔弱不堪不盈一握的腰肢,垂眸问道:“你醒了?” 少年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苏醒,神情都透着恍惚。 男人忽然想起一事,试探性地问道:“还记得我是谁吗?” 少年的目光终于瞥了男人一眼,又转开来,似乎不屑看他更多一眼。 “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男人脸色一沉,却是用的调侃的语气。 少年缓缓吐出几字:“我不想见到你。” 男人神色一凛,手微微一松,少年就毫无悬念地沉进了水里。 毫无挣扎,水面也没有扑腾起水花。 只是冒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水泡,就泛起了圈圈涟漪。 男人皱着眉,伸手去捞,把那个纤若无骨的少年从水里捞起。 男人板着脸数落道:“你傻吗?不知道游上来?就算你不会游泳,这水池也浅得很,你只要伸直腿,就能够到池底的。” 少年剧烈地呛咳起来,反复几次后,苍白着脸别过头去,喉结上下动了动,像是用力咽下了什么,嘶哑着嗓音道:“我站不住。” “你说什么?”男人铁青着脸色,几乎用威逼的口吻威胁着少年。 少年似乎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异样,只是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 湿漉漉的头发,犹自在向下滴水,打湿了他的额头和睫毛,滋润了他干涸的嘴唇,他却没有丝毫反应,好像刚才他根本就没有溺过水,好像他本来就该死。 第51章 手术刀 眼前的一切都黯淡了,天光也在旋转腾挪。 眼前的男人狠狠地盯着云枫的眼睛,忽然,猛地就亲了上去,狠狠堵住他的嘴巴,咬着牙,用了十成的力道,毫无疑问地侵入了云枫的口腔。 很潮湿,透着一股湿淋淋的温泉水的气息,略微苦涩的草药味,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甜腥气。 慕凌的舌头轻车熟路地撬开了云枫的口唇,撬开了他紧咬的牙关,探入到他的口腔深处。 反复啄吻他湿润的喉咙,那股甜腥味越来越浓重,依稀还带着湿热的暖流。 慕凌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欲望,身体也跟着滚烫起来,忍不住又要撒手。 可是刚想起怀中人呛水的情境,他就不敢再次犯下手一松的错误。 云枫忽然用力推开了他,自己在水池中站住脚,尽管腿还在微微颤抖。 云枫一只手扶住光滑的池壁,另一只手捂着嘴,轻轻地咳嗽了几声,用力咽下喉咙里再次溢出的腥甜,只觉五内翻江倒海,咬着牙道:“你别碰我。我看见你,就恶心得想吐。” 慕凌表情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这种话能从云枫口中说出来。 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更加疯狂,阴暗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深意,死死把眼前人的情状盯在眼里,似要把他拆吃入腹。 云枫咽下了一股又一股的血流,方才突如其来的溺水令自己再度陷入了窒息的境地,眼下能保持这个站姿已经是非常艰难了,再也腾不出心思去关注慕凌的表情。 况且,自己也不想关注。 眼前这个男人,自己打心底里,不想见到他。 云枫艰难地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你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慕凌眼里阴云翻滚,冷笑道:“好,很好,我看你晚上怎么撑。” 说着,慕凌头也不回地迈出温泉,“刷”地掀起一件浴袍,披在身上,扬长而去。 云枫挣扎着爬出水面,脱离了那股令人绝望的水池吸力,以及温热的暖意,冰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云枫的脑袋渐渐眩晕,他趴在地上,抑制不住地呛咳起来,方才的呛水再次对他的肺叶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此时他只感觉五内如焚,五脏仿佛被放置在烈火中灼烧。 剧烈的咳嗽声中,夹杂着一股又一股的鲜血。 溅落在水池地面上,很快就顺着排水孔漏了下去,消失无踪。 沾染在云枫光滑洁白的肌肤上,很快就被冷汗打湿,淌落地面。 云枫眼前的景象渐渐变了,从温泉池一点点扭曲成那个阴暗的地下实验室。 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正背对着自己,摆弄着手中的手术刀。 而他的身下,躺满了一具又一具尸体。层层尸体叠加起来,堆成了一座尸山。 无数血腥味扑面而来。 云枫皱着眉头,努力想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然而,那个人仿佛听到自己的召唤,果然回头了,脸上还露出无比邪肆的表情。 云枫忽觉心头一窒,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个人的脸,竟然是他自己! 强烈的刺激加上长时间的失血,云枫毫无疑问地昏倒在地,昏迷前眼中看到的,依然是自己握着手术刀,正在给人做手术的画面。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戴着手套的指间沾染血红的色泽,如同末日的鬼魅,前来勾魂索命。 第52章 囚宠 眼前,自己的脸渐渐扭曲了,狞笑着,转过身来,穿着白大褂,冲自己步步逼近。 云枫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五根铁钳般的指爪瞬间钳住了自己的咽喉,牢牢地桎梏住自己的脖颈,颈动脉在这只铁爪下一点点缩紧,血液流动变得无比缓慢。 云枫的眼前渐渐模糊,剧烈的失血令自己眼前一阵天光闪现,世界都是白色的,白色的空茫。 渐渐地,那人的脸变了,扭曲成了另一个样子,轮廓也变得坚毅如刀劈斧斫。 云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掀翻在一个软软的垫子上。 尽管那只手及时挡在了自己胸前,卸去了大部分冲力,云枫胸口还是被冲击得心肺剧震,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一股滔天巨浪般的冲力席卷了自己的全身,云枫瞬间喘不过气来,脸色“刷”地惨白,身子打了个冷颤,如同坠入了冰窖。 惊涛骇浪没有几波,云枫就身子颤栗得几乎停不下来。 冷汗顺着光滑的肌肤流淌下来,浸湿了身下的床垫。 隐约的模糊视线中,云枫终于分辨出眼前的不是手术台,而是床铺。 但是那只如影随形的大手,并没有随着幻觉的消散一并破碎,反而变本加厉地钳住了自己的喉头。 然而这股力道倒不像要置人于死地,而是仿佛试图拼命堵住自己喉咙的收缩。 云枫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又一阵猛烈的狂风巨浪之后,云枫喉咙口不由自主地溢出一股血流,溅洒在干净洁白的床铺上。 一次又一次的失血之后,云枫的身体更加发冷,一点一点地失却了正常人的体温,身体变得冰冷且颤栗。 自己……是要死了么? 云枫的心神渐渐恍惚,意识一点一点失去,痛觉也一点一点变成麻木。 变成本能地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胸腔的窒息越来越强烈,云枫大张着嘴,拼命汲取着空气中的每一丝氧气,可是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实在是太少,他渐渐开始抽搐起来,眼球也开始翻白。 猛地,一个沉重的身躯压在自己上方,然而并没有挤压到自己,反而非常克制地撑着身子。 紧接着,那只手钳住自己的下巴,迫使自己分开双唇,两片温润的唇瓣贴上了自己冰凉的嘴唇。 一股温热的暖流连同湿热的气流,一同渡入自己的口腔,都来不及品尝,就直达咽喉。 云枫此时已几乎失去了自主意识,只是本能地吞咽了下去。 身体对生的渴望,终究给了自己一线生机。 尽管身体从内到外还是很冷,但那股窒息感已渐渐减缓下去,云枫被那个人抱着,无意识地躺在那人怀里。 然而,再温暖的怀抱,再舒适的被褥,也无法温暖自己体内的寒意。 从内到外的透支,早已令他丧失了拥有健康的资格。 再从昏睡中醒来后,云枫费力地睁开眼皮,动一动手指头都困难。 然而,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睛被蒙住了,双手双脚上也缚了镣铐,冰冷的寒铁吸收着自己身体仅剩不多的热量。 云枫惨白着脸,察觉自己身上被裹了一件丝绒材质的衣袍,虽然非常轻,但是质地非常丝滑。 然而这样的好东西,依然没能带给自己丝毫温暖。 云枫哑着嗓音,极低地道:“你……干什么?” 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响了起来,听在耳里无比熟悉:“我要屈打成招啊,要让你招供,你们血煞犯下的好事。” 云枫沉着脸:“什么?” 慕凌冷笑着道:“我配合你演戏,你不会真以为毒刃当真藏起了你们的卧底,还往你们组织不断地派卧底吧?笑话!如果真是这样,那怎么我们现在还对你们的情况一无所知?” “你是说……”云枫尽力跟上慕凌凌厉的思路,“其实你们没有……” “当然没有!”慕凌加重语气强调道,“事实是你们血煞这样做了,反而栽赃陷害我们,利用你来逼问我,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你说你那个后台卑不卑鄙?” 云枫沉吟着,很显然在思考。 慕凌无情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所以我现在要对你如法炮制,让你好好说出你们血煞干下的好事!” 云枫无力轻微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慕凌斩钉截铁地道,“那些就藏在你的记忆里,只要你回忆起来……” “我……”云枫的心里泛起阵阵凉意,终于咽下了想说的话,转口道,“那你……把我绑起来,还不让我看见任何东西……为什么……为什么不折磨我?” 慕凌的笑声里透着一丝阴冷:“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再被我折磨,不过再这样搞,你就真的死了,我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玩具。” “你……你当我是玩具……”一股绝望冲击了自己的心头,云枫虚弱地咳嗽起来,一只手忽然掩住了自己的嘴唇,试图挡住那些接连不断的咳嗽。 “你不能死。”手的主人霸道地把自己搂在怀里,粗糙的指尖为自己拭去汗水,一个低沉的嗓音在自己耳边道,“忍一忍,待会儿好好喝药。” 不一会儿,一碗温热的药水就被端到自己的唇边。那个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诱导般道:“张嘴。” 云枫微微摇头,扭转了头去。 慕凌宠溺地笑笑:“看来还是要我喂你。” 说着,他便端起药汤啜了一口,待药汤不再那么灼热,他便悉数喂给了云枫。 温热的汤药落入冰冷的腹中,不由自主地激起一股寒颤。 云枫忍不住呻吟出声,慕凌马上安慰道:“很快就好了。你相信我。” 不知怎的,这人的话语仿佛带有魔力,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 尽管心里还是对他无比厌恶,云枫还是强忍着那股恶心,倚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指尖的每一丝触碰。 第53章 嫁祸 再次醒来时,云枫陷入了一种空茫中,自己仿佛凭空产生,又凭空就陷入这么一种莫名其妙的境地。 以前的记忆似乎是空白,只有一段格外深刻。 那就是自己锒铛入狱的那段时光,日子茫然且绝望,今天都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可以过。 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 云枫苦笑着,轻轻地动了动自己的身子。 果不其然,自己还被绑着,手脚上都有很重的束缚。 但就算没有束缚,凭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根本走不出这个房间。 眼睛还是被黑布蒙着,什么都看不见,一切都是漆黑的颜色。 那只手的主人,每天都会来喂自己吃饭,以及一碗药汤。 奇怪的是,药汤并不苦涩,反而带着丝丝甜美。 甘甜的味道,一点一点润进自己喉咙,润进自己心肺。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有一天,云枫忍不住了,在听到那人转身离去后,他轻轻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请让我清楚你的目的。” 正在离去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那个古怪的男人也终于开口了,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开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云枫缓慢地摇了摇头,冷冷地吐出几字:“这重要么?” “是啊。”男人的声音里透着苦涩,“这不重要。” 云枫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男人终于开口了,脚步声走到自己身前,很近的位置,男人的呼吸几乎喷到了自己脖颈上:“其实吧,我想帮你洗清自己的罪孽。” 云枫猛然意识过来:“你是说……我是被人诬陷入狱的?” 男人回答得斩钉截铁:“不错。” “可是……”云枫有些茫然,他又想起了自己在监狱里度过的那些岁月,自己被数不清的人鄙视,唾骂,仿佛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畜生,一只人人喊打的阴沟里的老鼠,随便谁都可以对自己不屑,对自己鄙夷,对自己打骂。 这种情况下,这男人能说出自己是无辜的这种话,这是多么的石破天惊? 云枫依然没有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惊讶,多日的伤痛令他根本无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为什么?” 男人轻轻地说着,然而声音却如一声炸雷平地响起,石破天惊:“你听我说,也许你不信,但你一定要知道,这是事实。你没有杀人,但是你被一个邪恶的组织嫁祸成了凶手,但是那个被害者,也就是那个仓库二楼的男人,其实是自杀的。你不用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云枫的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但极力克制着道:“为什么?” 慕凌冷冷一笑:“这就是那个组织的邪恶之处了。” “嗯……”云枫尽力转动思绪,很快得出了结论,“你是说,他们是教唆杀人犯?” “没有这么简单。”慕凌的指节轻轻敲着椅背的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嗓音也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意,“他们是诱导人自杀的。” 云枫再次难以置信地道:“怎么可能?” 慕凌回答得波澜不惊:“我有个下属就是死在这群人手里。我经过调查,发现了这一事实。而且这些人为了脱罪,还会嫁祸他人,给人植入杀人犯的记忆。你之所以脑海里会出现你凌迟那个男人的画面,就是因为这个。” 云枫的表情平静了很多,语气也缓慢下来:“怎么证明?” 慕凌温柔地附在云枫耳边,吐出的气息挠得云枫耳朵痒痒的:“我去里面卧底。揪出他们犯罪的证据。” 出乎意料的是,云枫这次并没有露出惊讶和怀疑的表情,而是依然平静地道:“我也去。” 慕凌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抵触:“你不适合……” “他们是栽赃嫁祸我的凶手。”云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慕凌的话语,“我必须亲自见证真相。” “可是你……”慕凌欲言又止。 “我不要紧的。”云枫戴着黑色眼罩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可以扮演你的脔宠。哦不,也许不是扮演,而是真的呢。” 慕凌盯着他蒙着黑布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语调微微抬高:“你想起来了?” “不。”云枫释然地笑笑,“我只是猜的。正常人谁会这样对待另一个人呢?” 慕凌缓缓地道:“我不是正常人,很高兴你能认清这一点。” 云枫不再说话,而是任由慕凌摘下了自己的眼罩,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自己近乎失明,云枫蓦然闭上了眼睛。 尽管那只是黄昏时分外面透进巨大落地窗的光线,云枫依然感到无比刺眼。 慕凌轻轻抬手,挡住了云枫的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看不清楚就不要看了,我来当你的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云枫这次也没有抗拒,而是淡淡地说了声:“好。” 第54章 呓语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巨大的落地窗前,云枫轻轻整理着自己的衣装,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映衬出自己惨白的脸色,被阳光一照,肌肤下细小的淡青色血管显得格外分明,尽管黑色衣袍下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云枫还是克服了那股蔓上心头的无力,手撑住了桌子边沿。 这时,腰后缠绕上一条手臂,如水蛇一般,只那么一揽,云枫的腰就失了力气,身子后仰,跌落在那人宽大的怀抱里。 “别……”云枫还来不及阻止,那人就已经叼住了自己的嘴唇,狠狠地吮吻,自己被男人的左手掰着后脑,被迫侧过头去,被迫承受着男人霸道的拥吻。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贴着鼻尖传送到云枫唇齿间,云枫略一恍神,男人握着自己腰肢的右手,就狠狠加了力气。 云枫痛吟一声,皱着眉头,推开了男人,把脸别到一旁,微微喘着气,平复着自己略微紊乱的心跳。 “怎么?”男人挑衅般地斜着眼看他,“你不是说你身子无碍了吗?” 云枫阴沉着脸色,迅速整理又被男人扯乱的衣带,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道:“但不代表我可以接受你对我所做的一切。” “总有一天,你会接受的。”男人不以为然地勾着嘴角,看着脸色有些失常的云枫,眼眸深处漫过一丝深深的忧虑。 云枫背过身去,在男人看不到的视线里,将一个乳白色的小药瓶塞进了自己贴身衣物的口袋里。 男人走进宽敞明亮的换衣间,也没关门,当着云枫的视线,脱下自己的一身西装,只穿了那件黑风衣。 突然那个英姿飒爽文质彬彬的商业奇才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放浪不羁邪魅且魅力四射的浪荡公子哥,太子爷。 男人走到云枫身边,为他披上了一件和自己衣服差不多黑色的外袍,有些不解地道:“为什么不穿白色?我觉得你穿白色一定很妩媚。” 男人用了“妩媚”这个词,云枫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道:“习惯了,跟你穿情侣装,不好么?” 男人挑眉笑道:“你还知道情侣装啊?” 云枫看也不看男人,阴沉着脸色,推开了男人的臂膀,朝外走去,眼前忽然一阵恍惚,光影缭乱,闪过光怪陆离的图案。 云枫微微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一切才又回到了别墅,屋子的画面。 云枫扶住门框,一颗心被无数怪异恐怖的景象侵袭,却又不能说。 不能说,一旦说了,他还会带自己去吗?那自己,岂不是永远无法手刃陷害自己的凶手了? 云枫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杀念,他的眼神也跟着凌厉起来,推开门的那一瞬,无数刺眼的光线明晃晃地照来,宛如一把利刃,几乎要戳穿自己的眼睛。 云枫猛地闭上了眼,脑海还是无法适应那股突如其来的眩晕。 两只手臂突然从身后抱住了自己,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低语,近在咫尺:“我抱你去,走吧。”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云枫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就被那个男人打横抱起,身体一瞬间悬空,脑子突然如针扎一般剧痛。 云枫眉心微蹙,尽力忍下那股剧痛。 男人察觉到了云枫的异样,俯身问道:“怎么了?” 云枫微微摇了摇头,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个声音:“杀了他!” 第55章 舞厅 云枫的眼眸闪过一抹厉色,冷冷地道:“别碰我。” 慕凌眼中忽然掠过一抹同情,一把攥住云枫的手腕,低声道:“别怕。” “我怕?”云枫挑起一边眉毛,“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怕了?” “那你还怕我碰你?”说着,慕凌不等云枫反抗,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肢,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听见了吗?”慕凌忽然道。 云枫别过脸去,不理他。 慕凌自顾自地说了后半句:“我的心跳。” 云枫心头越发烦躁,慕凌那股灼热的气息笼罩在自己周身,令自己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躁动,那股若有若无的甜美香味再次侵入自己的鼻腔。 云枫试图挣扎,但是慕凌有力的臂膀令自己浑身发软,根本无法反抗。 就这样,自己被慕凌抱进了车里,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这回没有司机,慕凌亲自坐在了驾驶位上,细心地给云枫固定好安全带。 紧紧的束缚令云枫感觉到一种窒息,他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慕凌在他额头啄吻了一口,柔声道:“你乖一点,别乱动。咱们这就出发了。” 随着车辆的轻微颠簸,就仿佛摇篮一样,云枫眯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慕凌斜刺里凝视着云枫苍白的睡颜,心头笼罩上一层阴霾,然而并没有打搅他,而是让他安静地睡着,自己则开着车,对着一个定位,疾驰而去。 到地方了,慕凌也没有叫醒云枫,而是静静地停着车,等着他醒来。 一个小时后,昏睡中的云枫终于意识到车辆不再颠簸了,眼睛睁开一条缝,轻微挪动沉重的头颅,试图分辨周围的环境。 这时,两只臂膀再次搂住了自己,抱着自己下了车子。 云枫的意识依然混沌不清,只能任由那人抱着自己下车,穿过一条长长的小巷,来到一个刻着“醉生梦死”紫色招牌的ktv。 这招牌在夜色的衬托下,确实有种醉生梦死的意味。 梦幻的紫色被灯光一照,显得越发迷离。恍惚间,竟出现了重影绰绰的效果。 云枫轻声道:“来这儿干嘛?” 慕凌邪笑一声:“还能干嘛?找乐子啊!”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迈入了“醉生梦死”的金色大门。 一进去,立马有两个穿着暴露的年轻男招待迎了上来,彬彬有礼地鞠躬道:“您好,欢迎光临,您二位是吃茶还是观光?” 云枫愣了一秒,慕凌已经飞快地答道:“我们是来找刺激的,你这儿有没有大厅,那种公用的,我们就想在那儿……” 慕凌故意顿了顿,留足了意味深长的留白。 其中一个穿着透明纱衣的男招待立马恭敬地道:“有的,请您跟我来。” 说着,两个男招待便一前一后在前面引路,云枫注意到,后面跟着的那个男招待似乎瞟了一眼身后,生怕有人跟上来似的。 云枫脑袋依偎在慕凌胸膛上,声音软软地道:“这是去哪儿啊?” 慕凌垂眸低语,非常宠溺地看着云枫:“当然是带你去你喜欢的地方,大家都看得到。” 很快,男招待领着二人,来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仿佛音乐厅一般,里面却是个舞厅,有无数红男绿女在跳舞。 音乐恣意而疯狂,伴随着跟着节拍的五颜六色灯光闪烁。 一切都是那么欢欣,这里的人都在狂欢,然而云枫却感觉到一股邪魅与阴冷弥漫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云枫轻轻拽拽慕凌的衣袖,慕凌低头道:“怎么?” 云枫摆出个索吻的姿势,慕凌便低下头,与他口唇相交。 转瞬之间,云枫就极低地在他耳边道:“快走!这里不对劲!” 然而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瞬间变了,狂欢的音乐变得邪肆且放纵,幽暗,无数人的脸孔变得扭曲,脸上浮现出鬼魅般的怪笑,然后几乎同时抽出了一把水果刀,狠狠划破了自己的咽喉。 瞬间,血花四溅,整个迷离梦幻的舞厅瞬间变成了一片屠宰场,不同的是,主体并不是牲畜,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刚刚还鲜活灵动的生命,转眼便化为一滩血水,栽倒在舞池的华贵地面,无声无息地死去,只剩鲜血在汩汩流淌。 一个宛如金属般的声音若远若近地响起,让人分辨不出它所在的方位:“怎么样,二位还觉得如何?” 慕凌刚要说话,云枫已经脱口而出:“不过是用药物控制他们,让他们丧失心智罢了,没什么出彩的。” “哦?”那个声音立马多了几分惊喜与调笑,“那贵客觉得,应当如何?” 云枫毫没犹豫地回答道:“那自然是,攻心。” 第56章 银针 转瞬之间,周围的光线变幻流转,宛如一条梦幻的河流,直淌到二人身上。 云枫的神色透出一抹警觉,本能地用身体挡在了慕凌前面。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只是一瞬间,那个金属质感的声音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慕凌冷冷地道:“装神弄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声音有些无辜地道:“那就要问你们,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了。” 骤然间,二人脚下的地板突然翻转过来,二人天旋地转,同时跌落进去。 “砰”的一声,仿佛砸在了什么金属盖上。 云枫眼前一黑,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好在黑暗之中,二人就算面对面,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云枫默默地用黑色的衣袖抹去了嘴角溢出的血迹,趴在地上,轻微地喘着气,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心跳。 慕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怎么样,还能起来吗?” 云枫“嗯”了一声,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如海浪般袭来,他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几乎要移了位。 这时,一个尖尖细细的女声响了起来,在黑暗中乍一听无比刺耳,仿佛一只猫在钢板上磨爪子,“刺啦刺啦”地响,听着令人牙酸。 那女人桀桀怪笑着朝二人四脚并用地爬来,笑声越来越近。 一个声音蓦然在二人头顶响起:“现在请二位让这个女人自我了断,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样,咱们才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 慕凌狠狠道:“这疯子早就失去理智了吧!这样怎么让她听我们的话?” 说时迟那时快,那女人已如离弦之箭,飞身扑到云枫身上,张开白森森的牙齿就冲云枫的脖颈啃咬下去。 慕凌眼神一凛,飞身冲女人奔去,一把拽开了女人。 然而已经迟了,女人的尖牙已经刺入了云枫的脖颈,云枫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发青。 女人被拽开,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血红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嘴角残留的点点鲜血。 云枫捂着脖颈,只觉一股寒流注入了自己的血管,头脑渐渐眩晕,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 慕凌狠狠一咬牙,抽出一把短刀,就要结果女人的性命。 然而,下一秒,短刀的刀柄就被一只冰凉瘦弱的手握住了。 慕凌诧异地抬眼,却见云枫阻止了自己,指尖还有些颤抖,但依然坚定地吐出几字:“不要。” 慕凌一瞬间想不明白为何竟会如此,电光火石之间,他眼睁睁地看着云枫手里奇迹般地多了根闪闪发光的银针,交到女人手里,微笑着对着她,指着自己的脖颈处的两三个血点,咬痕,轻轻地开口,声音却充满了诱惑的意味:“还想要吗?想要的话,就拿这个东西刺这里一下。” 说着,云枫点了点女人头上的太阳穴。 女人有些犹豫,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但是接过了银针。 云枫继续娓娓道来,声音没有一丝杀伤力,听着让人极其舒服,丧失了防备:“只要刺进去三毫米,我就任你处置不反抗,怎么样?” 慕凌眉心一凛,刚要阻止,忽见女人就拿起银针,用力刺入了自己的太阳穴,还在往里推进。 慕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角还浮出一种诡异的微笑,两颗暴突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云枫,露出无比贪婪饥渴的眼神。 女人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死了。 慕凌仿佛呆住了似的,云枫皱着眉头,身体渐渐麻木,只能缓缓坐倒在地,和那个女人鼓起的眼球对视着,半晌,才站起身子,经过慕凌身边时,后者分明感觉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你等等。”慕凌忽然有些怕,好像任由这个人走过去,自己就会永远失去他似的。 云枫有些不耐烦地皱眉,可是手腕被攥住了,自己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 云枫只能冷冷地道:“怎么?” “你……”慕凌斟酌着措辞,终于想起一事,“你的伤口需要包扎,不然会感染的。” “不必了。”云枫另一只手扶住了墙壁,被攥着的手腕有些生疼,“你还不松开?” 慕凌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了云枫的手腕,那个金属质感的声音再次在屋子上空回荡,就好像幽灵鬼魅一般如影随形:“怎么样,贵客感觉如何?” “诡谲伎俩。”云枫冷声道,“你就不能现身相见么?” 那个声音对这个话题避而不答:“贵客觉得,我们的方式也没有多么极端吧?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不是吗?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就会是你们了。” 云枫语声里没有一丝犹豫:“所以你鼓励我们自相残杀?” “哈哈,怎么会呢?”那个声音很快轻松起来,“那个疯女人是自己把针插进了自己太阳穴,没有任何人杀她啊,何来自相残杀一说?” 云枫默然了,良久,方道:“所以你,也这样设计我?让所有人觉得,我是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 “哪里哪里?”金属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我只不过是想引起贵客的注意,把贵客招揽到我们这一阵营罢了。不然,贵客去别处是屈才啊,你埋没了自己的天赋,知道吗?” “这么说。”云枫也不生气,很客气地反问,“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人喽?” “这个自然。”那个声音有些坦然地道。 云枫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表情,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是对谁。 对他人,亦或是对自己? 第57章 黑暗中的谈判 一片静默的黑暗中,那个金属质感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诱惑,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怎么样,考虑清楚没有呢?要不要来?” 云枫冷笑一声,嗓音里透着一股凄凉之意:“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嗯,这就对了。”那个声音停顿了片刻,颇为满意,温和地道:“我看你来,不仅仅是为了寻仇吧?” 云枫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不,就是寻仇。人生对我已无意义。” “哦?”那个声音意犹未尽地拖着升调,“但是……” “没有但是。”云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那个人。 “好吧。”那个声音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那个陷害你的仇人,我可以把他交给你。至于怎么处置,全看你自己了。” 话音刚落,周遭的仅有的一丝微光也彻底断绝,只有一只大手,握住了云枫冰凉的手背。 云枫本能地缩了一下,却没能把自己的手拽回来。 “哈哈哈!”那个声音突然大笑起来,在黑暗中显得回音袅袅,“你想找的仇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他不是和你一起来了吗?” 云枫的心忽然疯狂下坠,沉到了谷底,眼里的光一瞬间黯淡下去,再次动了动手指,可是那只手却把自己握得更紧。 云枫的嗓音有些颤抖:“是你吗?” “你觉得呢?”那个声音在自己身边温和地道。分明就近在咫尺,云枫却从未感觉这个声音离自己如此遥远。 云枫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松开。” 那只手犹豫片刻,终于松了条缝。 云枫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捂住了脸颊,气音从指缝间传出来:“若是……连你也不可信,那这世间……就再没有我可以相信的人了。” 那个宽大的臂膀,猛地把自己搂在怀里,低沉冷静的声音从胸膛上方传来:“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云枫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再抬头时,眼中并无丝毫的留恋与不舍,语声中也满是嘲讽:“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是真心的吧?啊?这么天真的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呢?” 说罢,云枫就站起身子,在一片浓重的墨黑中,向着唯一的微光走去。 那是门边的方向,是唯一的出口,也是另一个无间地狱。 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别去。” 透着点儿焦急。 然而,云枫并没有停止脚步,温柔地道:“你要在这里乖乖地当人质呢?还是和我一起走呢?” 慕凌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那当然是一起了,刀山火海,我陪你去。” 云枫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冲着仿佛无处不在的金属声音道:“你都听见了吧?” 那个声音愉悦地响起:“嗯,那就正式欢迎二位加入我们的大家庭。预祝二位玩得愉快。” 云枫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贤主人不打算和我们见个面么?面对面交流下,岂不是更容易了解彼此?” 那个金属声音若无其事地道:“非也,非也。距离产生美。而且,也是为了防止二位临阵倒戈,泄露出我的真面目啊。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二位也懂这个道理吧?” 云枫淡漠的声音隐隐含着一抹凌厉的锋芒:“这么说,见过你真面目的人都死了?” 金属声音舒了口气,欣然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云枫并没一丝退缩,而是接着道:“你知道的,我不怕死。” 慕凌猛地用力捏紧了云枫的手指。 云枫嗔怪地瞪他一眼。 金属声音道:“这样吧,我让手下人好好招待二位,就当接风宴了,怎么样?二位还有什么其他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这边能办到的,一定给二位办妥。” 云枫微微一笑:“那就把那个陷害我的凶手交出来吧,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能让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第58章 女郎 “没问题。”那个金属嗓音非常愉悦地道,“那就请二位蒙上眼睛,由我的人带二位过去吧。”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黑色长筒丝袜和血红色高跟鞋的女郎就款款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头上还戴着一对黑色的兔子头饰,毛茸茸的,看起来很逼真。 女郎穿着包臀紧身裙,前凸后翘,凹凸有致,樱桃小口点染着一抹诱人的朱红,微微一笑,檀口微张,露出雪白的贝齿,娇滴滴地道:“请贵客随我来吧。” 云枫有点愕然,慕凌却轻车熟路地拉住了他的手,微笑着冲那穿着暴露的女郎说了句:“请。” 于是,三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出了那扇泛着微光的大门,穿过一条长长的地下走廊,四处只有昏沉的暗黄色,却看不见灯在何处,就仿佛这地下的墙壁自带荧光似的。 一路上,云枫始终一言不发,慕凌则握紧了云枫的手,仿佛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他就会逃离似的。 三人各怀心事地走了约十分钟的路程,云枫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慕凌凑到云枫耳边,悄声道:“要不要我抱你?” 云枫瞪了慕凌一眼,用力试图抽回手去,却被慕凌攥得更紧。 云枫的脸色冰冷得可怕,慕凌却如沐春风,甚至哼起了小曲。 又走了两分钟左右,女郎带领二人进入一间拥有黄铜大门的建筑,一进去,古色古香的气韵便扑面而来,就仿佛是宫廷建筑似的,到处都透着富丽堂皇与奢华迷人。 金灿灿的光芒璀璨得照耀在每一个角落。 云枫被这金光晃得眼睛刺痛,皱了皱眉,垂下了眼帘。 女郎回转身来,笑嘻嘻地望着二人,跪在二人脚边,温顺得仿佛一只猫咪,媚声道:“二位哥哥,让奴家服侍你们吧~哥哥喜欢什么样的花样,奴家都可以哦~” 云枫再次愣了一瞬,不知怎的,这场景总感觉似曾相识,却没有出现在自己记忆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慕凌捏了捏云枫的手指,低声道:“怎么样?” 云枫冰冷着脸色别过头去,脖颈上被啮咬的口子清晰可见,透出清晰殷红的血孔。 慕凌对那女郎挥了挥手,说:“你下去吧,我们自己休息就行。你给我们上菜就行了。” “是的,尊贵的主人。”女郎给二人磕了几个头,恭顺地站起身子,袅袅婷婷地扭着纤细雪白的腰肢,下去了。 慕凌猛地把云枫圈在怀里,嗓音里透着威逼的意味:“你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云枫冷冷地推开了慕凌的手掌,缓缓站起身子,“我要去洗澡了,你也一起去吗?” 话音里,全是满满的讽刺。 慕凌愣了一瞬,云枫已经走进了硕大的宽敞的浴室,关上了房门。 慕凌的心忽然快速跳动起来,猛地冲到浴室门边,大声道:“你身上有伤,要上药的,你快开门!” 然而,门已经锁上了。 云枫缓缓走到浴缸边,里面已经盛满了温热的清水。 云枫缓缓地坐了进去,水理所当然地溢了出来,流了满地。 他,早就在等着自己到来。 云枫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来吗? …… 温热的水流一点一点渗透着自己的肌肤,给自己近乎干涸的皮肤以润泽。 云枫沉浸在那股暖流里,就仿佛被咬的那一瞬间。 他就知道,这个人,是要救自己的。 第59章 浴缸 可是,怎么可能呢?这么一个邪恶组织的头目,人人喊打的众矢之的,汇聚了一批高精尖人才的顶流,竟然要救自己? 云枫满脸讽刺地摇了摇头,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脸浸没在浴缸的水面下,缓缓吐出细小的气泡,晃晃悠悠地向上摇曳,触及水面时,“啪”的一声碎了,散入空气,无影无踪。 就仿佛自己当年,也曾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却在最风光无限的时候,蓦然坠入了深渊。 从此,永不见天日。 虽然自己依然时常沐浴在阳光里,一颗心却始终沉在谷底,陷入泥沼,丝毫不曾挣扎出来半分。 云枫微微低下头去,凝视着水中自己飘散开来的头发,满头青丝如瀑散开,覆盖了整个水面。 云枫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湿淋淋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 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身不由己,受控于人,万劫不复。 甚至,自己都丧失了从前的记忆。 脑海中只会依稀蹦出来一些模糊的影子,证明自己过去确实存在过。 不然,云枫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一个人造人了。 凭空产生,无端端地活着,又无端端地被碾死。 别人除掉自己,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似的,毫不费力。 云枫泡在水中,脑海又一阵模糊,眼前渐渐开始氤氲一些雾气。 一点点地,他把下巴沉浸在水里,鼻子也没入水中,再然后是眼睛…… 渐渐地,整个额头都陷入了水里。 窒息从四面八方涌来,云枫忍不住呼吸,呛了口水,却没有挣扎,身子只觉无比无力,完全任由身体滑了下去…… 天光完全被水面淹没,眼前再也不会闪现模糊不清的事物。 这样……也不错吧? 云枫苦涩地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 周围变成了沉闷的一个黑匣子,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压力泵在无限地抽走周围的空气。 就在云枫憋闷得几乎背过气去之时,一双大手猛地将自己的身体从黑匣子里提了出来,紧紧地搂住自己,拍着自己的后背。 云枫仿佛一条死鱼一样,挂在那个人身上,意识半昏半醒间,只是本能地朝外吐着水,身子软得根本没有力气。 这时,一个粗野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吼道:“你清醒点行不行?洗个澡都能让自己沉下去,你是不是想让我从此贴身照顾你?” 云枫的脑子依然有点懵,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个滚烫的物事抵住了自己的小腹。 云枫被这股灼热烫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逃离,便微弱地挣扎起来。 尽管自己已经拼尽全力,可身体的使用权似乎不在自己手里,自己无法控制身体的虚脱与无力,只能软软地倚靠在那个男人怀里,被他所掌控。 男人浑厚且凌厉的声音在自己上方响起:“你要是照顾不好自己,就把自己这条命交给我,我来控制你的一切!” 说着,男人猛地将云枫推倒在浴室地上。 背后是湿滑的地面,身前是男人灼热滚烫的肌肤。 第60章 牢笼 云枫有些懵然的,脑子还沉浸在方才呛水的恍惚中,整个身子已经被男人圈在怀里,像圈一只宠物一样。 云枫拼尽全力地挣扎着,别开头去,躲过男人粗野炙热的呼吸,喘息着道:“你放开我,咱们只是演戏,我并不是你的宠物……” “你是!”男人坚定有力地肯定了这一点,更加用力地把云枫抱在怀里,几乎要揉碎,嚼烂,吞噬殆尽,连皮带骨地吃进去,咬得片甲不留。 云枫用力推开男人的脸,微弱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坚定:“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而不是这个姿势……” 慕凌猛地吸了口气,狠狠地啃咬在云枫光洁白皙的锁骨上,品尝着这具动人的躯体,如此甜美,令人欲罢不能。 云枫疼得颤栗了一下,却听慕凌含糊不清的嗓音自自己胸口传来:“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我之间,本就应该是……” “不应该。”云枫猛地清醒过来,奋力起身,拖着一身狼藉残破的衣衫,趁慕凌意乱情迷时,逃离了他的禁锢,“不应该。我们本就没有关系,从前不会有,今后也不会有。” 慕凌被怀中人挣脱,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猛地起身,一把拽住云枫白皙纤细的脚腕,将他从地上拖了回来,根本不顾他的挣扎与反抗,用力将他掼进了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一下子溢出来大半,云枫再次毫没防备地被浸入这样熟悉又令他窒息的水中,他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里,头脑再次一片空白。 慕凌观察着云枫有些惊惶的神色,微微得意地翘起了嘴角,语声里满是讥讽:“怎么,你刚才不是勇猛得很吗?现在倒是想起了这条命的可贵?” 云枫还来不及反驳,就被慕凌的身躯一下子按在了浴缸中。 浴缸虽然大,盛下两个人依然有些狭窄。 云枫娇嫩的肌肤被重重地掼在冰冷的浴缸后沿上,纤瘦的腰肢抵在了边沿。 慕凌伸出手,猛地在那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云枫痛得叫出声来,慕凌却有些愉悦地,微笑着看着云枫的窘态,指尖在那雪白的腰肢上游离,所到之处,留下了一道道掐痕。 淤青很久很久都不散去,慕凌依然欣赏着自己在云枫身上留下的痕迹,轻轻俯身,在那上面啄吻。 细碎的酥麻感在腰间一点一点传来,是慕凌唇齿贴在自己腰部的感觉。 云枫又难堪,又痛苦,终于咬着牙骂出了那个词:“变态!” 慕凌却一点都不在意,而是轻轻地啮咬着云枫腰间的软肉,嘴角勾起了一丝邪魅的弧度:“是吗?我可以更变态一点,你要不要试试?” 云枫忍无可忍地推开了他,自己却已经被折腾得浑身无力,只是精疲力竭地瘫软在男人怀里。 慕凌的双臂紧紧环绕住云枫的腰肢,就仿佛一道牢笼,把他整个人都圈禁在自己怀里。 几乎要把他揉碎,融入自己的血液。 云枫始终竭尽全力地挣扎着,待挣扎不动了,便闭着眼睛,不去看慕凌,做那最后的抵抗。 可是,无论如何,慕凌都不肯放开自己。这一方狭小的浴缸,自己竟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逃出。 乌黑的发丝沾染了水珠,打湿了鬓边。 也不知多少是浴缸里的水,多少是自己流的汗。 第61章 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云枫只觉眼前的天光浮现了一片又一片,自己的意识始终在浴缸上方的天花板上浮浮沉沉,飘荡在不知名的空间。 终于,身上的人移开了身子,放开了自己。 云枫早已没有了力气抵抗,只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脸色惨白得就仿佛一张纸,没有一点血色。 慕凌的手掌按在云枫腰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吐出几个扎心的字眼:“你怎么……一直都是这样?难道你身子有什么问题?” 云枫理都懒得理他,别过头去,尽力忍住体内席卷而来如浪潮的一波又一波虚软无力。 在慕凌无休止地挑逗下,云枫也只是闭上了眼睛,没有去看他,就当他不存在。 终于,慕凌停止了他那些动作,轻轻地将云枫抱起,为他清理身上的狼藉。 有扯碎的衣服碎片,也有浴缸里早就被搅浑的水。 云枫任由他那些无止境的摆弄,终于在行将结束时,缓缓吐出几字:“你是不是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哦?”慕凌饶有兴致地钳住了云枫的下巴,逼迫他仰头正对自己,“这么折腾,你还记得来这儿的目的?你真不是个普通人。” 云枫略微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慕凌察觉出云枫的那股漠然,摸了摸他的脊背,以示安抚:“怎么会忘呢?咱们出去,就去找那个害你的人。他应该就被关在这个会所里。” 云枫皱眉道:“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慕凌耍流氓地嗤笑道:“你浑身上下还有哪儿我没见过啊?还用得着回避吗?” 云枫并未看他,嗓音越发冰冷:“你出不出去?” “去去去。”慕凌微微一笑,背转了身子去开门,走到门边时,忽然停步,勾唇道,“不过我听了你的话,你出去可要给我点甜头啊。咱们就在那个阶下囚面前这样,怎么样?” 云枫抓起了挂在浴缸旁边衣架上的衣袍,敷衍地答道:“好。” 慕凌得到满意的回答,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浴室,顺带关上了房门。 浴缸里的水早就在二人的无数次折腾中溢完了,云枫坐在空荡荡的浴缸里,努力了几次都无法站起,最后一次时眼前猛地发黑,一阵强烈的晕眩几乎令他窒息。 云枫扶住浴缸的边沿,捂着锐痛的胸口,试图平复那股尖锐的刺痛。 可是,越来越多的刺痛席卷了自己全身,就仿佛无数细细密密的小针同时扎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周围再次变得寒冷且灼痛,自己如同陷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难以挣扎,无力呼吸。 几经挣扎,待云枫终于勉强看清眼前的事物,思绪才一点一点回到现实,这个浴室,这个浴缸。 慕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好像是问自己好了没?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云枫捡拾着仅剩一丝的清明神智,抓住了自己的衣服,颤抖的指尖伸入衣兜内侧,贴身的位置,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口袋。 云枫从里面摸出自己仔细藏好的镇痛药,从药瓶里倒出了一颗,咽入了喉咙。 过了大约一分钟,云枫这才感觉那股疼痛渐渐消散了,他这才缓缓站起身子,尽管腿依然有些发软,可还是成功地穿好了衣服。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药并不治病,只是暂时性地把疼痛压制下去。 这样的情况,并不能长久。 若是有一天,药性副作用反噬或是药不起作用了,那自己,恐怕便再也承受不住了。 云枫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在刀尖上行走? 可是,自己还有别的办法吗? 云枫费力地牵出一抹苦笑,现在连做个表情,都令自己感觉无比疲累。 轻轻推开门,穿戴齐整的云枫原模原样地出现在慕凌面前。 慕凌眼里满是喜悦,而云枫,则独自裹挟着劫后余生的绝望与漠然。 第62章 餐盘 慕凌看着云枫的眼睛,向他伸出了手,眼眸含笑,带着真诚的意味:“要不要我扶着你?” 云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漠然绕过他,径直向外走去。 慕凌紧走几步,跟在云枫身后,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别这样嘛,好歹咱们还刚刚温存过……” 云枫蓦然停住脚步,眉眼间满是冷酷与无情:“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去了。” 慕凌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语声里透着冷厉:“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 说着,慕凌也不顾云枫的反抗,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强势拽着他往前走去。 云枫脸色变得煞白,直到被慕凌一路几乎拖到了一个包间门口,云枫都没有缓过来那股悸动的心跳。 慕凌看也不看他,径自推开了门。 偌大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红色的绸缎,布置得仿佛一个婚礼现场。 房间正中央的长条餐桌上,摆放着一桌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然而,同时也有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禁锢在其中一个餐盘上,嘴被堵着,眼睛瞪得布满血丝,目眦尽裂,看起来竟像一个恶鬼一样。 他所在的餐盘边沿,整齐得摆放着各色餐具,就仿佛他是一盘美食,等待着客人品尝。 然而这个男人的神情,很明显并不情愿。 云枫愣了愣。 慕凌已经走到了那男人面前,低头俯视着他,就仿佛看着一只不起眼的小鸟。 云枫好不容易被慕凌松开自己快要被扭断的手腕,却看见慕凌提了一瓶红酒,非常优雅地用开瓶器打开,并非常优雅地倾倒在男人头上。 红酒瓶口和男人的脸隔着一段距离,从高空泼天淋下,浇得男人浑身都是。 红色的酒液仿佛一道道溪流,在男人身上的沟壑间蔓延,流淌。 就仿佛在分尸这个男人一样。 男人的嘴被胶带封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男人奋力挣扎,奈何身子都被绳子捆绑结实,他只能在餐盘里原地扭动。 云枫伸手撑在桌子上,努力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身躯。 “你不来吗?”慕凌忽然抬头问云枫,语气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胁迫与威逼,而是自然得仿佛二人本就是爱侣,“这可是陷你于绝境的罪魁祸首啊。” 云枫努力克制着身体内部汹涌而来的冰寒,取下了餐盘旁的小刀,面无表情道:“好,我来。” 餐刀在明亮的光线下璀璨生辉。 那个被捆绑的男人眼睛瞪得更大了。 云枫走过去,伸手撕开了他嘴唇上的胶带。 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们要干什么?别乱来啊!老子可是有背景的人!” 云枫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餐刀抵在他的指甲上,脸上泛起一抹惊讶,但是语气却古井无波:“哦?那你后台是谁啊?” “是是是……火龙帮的五黑哥!” “嗯……”云枫沉吟着,男人正心头狂喜,以为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已经被自己口中的后台震慑住,自己右手食指的指甲盖突然一阵刺痛。 男人瞪大了双眼,却看见眼前满脸淡漠的少年已经拿餐刀的刀尖撬开了自己的指甲盖,一边叹了口气道:“那可真是厉害,不过他现在怎么没来救你呢?” 男人反应过来,瞪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 云枫慢慢抬起头,丝毫不顾自己的手指连带着刀尖,都在一并往下滴着男人浑浊的血珠,左手手掌依然撑在桌子上,凑近了一步,盯着男人惊恐的眼睛,缓缓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吧?你若是回答不好,那咱们今晚就有得玩了。” 男人的手指颤抖着,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身上的绳索。 指尖还不住有粘稠的血液流淌出来,糊在餐盘上,映出触目惊心的色泽。 男人的声音颤抖着,瞳孔紧缩,极力忍住喉咙里的呻吟,嘶声道:“你要问什么?” 第63章 鬼门关 云枫的右手指尖突然一松,发出一声苍白无力的呻吟。 被捆绑的男人痛得满头大汗,根本没有察觉到云枫的异样。 云枫的衣袍在不知名的时候伸进去一只手,握住了他柔软的腰肢。 耳边传来慕凌充满磁性的嗓音,低沉地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这么热……是冷汗吗?” 云枫感受着那只粗糙的大手的抚触,一点点把自己揽入怀中,圈禁在那双臂膀所能掌控的范围内。 二人贴得很近。自己后背,贴上了慕凌的前胸,甚至能听到胸腔里那怦然心跳,强劲有力,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慕凌的躯体是灼热的,滚烫的,似乎在努力温暖自己那几乎冻结的心脏。 云枫面无表情地挣了挣:“你放开。” 慕凌却把自己搂得更紧,掐着自己的腰肢,迫使自己跟他贴得更近。 慕凌一边感受着云枫的挣扎,一边若无其事地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云枫脸色瞬间惨白,慕凌却浑没注意到,只是扯开了云枫的衣带。 宽松的衣袍瞬间脱落,雪白的躯体瞬间暴露在慕凌眼前。 慕凌再也忍不住,一把钳住了怀中人的腰肢。 身后似一座大山,压得自己动弹不得。 一瞬间,云枫就失去了全部抵抗的力气,头脑也变得昏昏然没有感觉,好像飘忽在高空的云层中,看不到边际。 喉头溢出了一缕血气,云枫茫然地将它咽了下去,胸口却更加灼痛,如同一把大锤重重撞击在自己心肺之间。 云枫窒息了一瞬,旋即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空茫中,身体仿佛被一把锯齿锯开,撕裂的感觉贯穿了自己的全身。 冷汗顺着脸颊淌落下去,残碎的衣衫也湿透了。 眼前天旋地转地发黑,云枫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呛咳起来,掌心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还在有液体不断地从嘴角溢出,滴落。 云枫终于彻底丧失了意识。昏迷前的一瞬间,他仿佛看到,慕凌焦急的眼神。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吧?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怎么会担心自己呢? …… 身体沉浸在水深火热的苦楚中,时而如同浸没在岩浆里,时而又如坠冰窟。 好几次,云枫感觉自己看见了鬼门关,那座巍峨的大门,黑色的,如同凝固多时的血迹,涂满了整面门墙。 却每次都被身后的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回来,好像有一只手,在抓着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拖拽着自己,令自己不至于沉入地狱。 再睁开眼时,眼前依然是慕凌高大的身躯,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 天花板上,是一盏高贵奢华的水晶吊灯。 云枫试着发出声音,可喉咙间的刺痛令他根本就没法大声,他只能低低地发出了一声类似喟叹的声音。 慕凌转过身来,神情透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根本没治好,你是怎么骗过研究所的那些人,自己出来的?” 云枫哑着嗓音道:“难道不是你把我劫走了吗?” 慕凌猛地将一只手杵在云枫耳边的枕头上,吼道:“说实话!” 云枫漠然地闭上了眼睛,轻轻道:“反正我也没多久好活了,我干嘛要听你的?” 本以为慕凌会发火,然而他并没有暴怒,而是非常认真地看着云枫的眼睛,像是承诺一般,郑重其事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云枫撇了撇嘴角:“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没有人可以不死。” 慕凌的眼里流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云枫继续漠然地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儿,慕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过来,坐在床边,将云枫搂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道:“喝吧,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云枫对他不理不睬,慕凌便温柔地吹了吹温热的粥,含了一口,喂进了云枫口中。 温热的感觉,是粥,也是慕凌口中的热气,通通进入了云枫的咽喉,润泽了他冰冷的身躯。 第64章 餐刀 云枫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唇,斜斜地看着慕凌,嘲讽地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是英雄,你可以力挽狂澜?” 慕凌挨着他身边坐下,伸出两根手指,拭去了云枫嘴角残留的粥液,温柔地道:“不是。” “……”云枫也没有追问,而是低垂下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映衬得白皙的脸颊更加娇嫩。 慕凌伸出手来,任由云枫无力的身躯倚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道:“不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云枫有点恍惚。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经历过。 云枫终究还是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虚弱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怎么不可能?”慕凌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个八度,用力揽过云枫的肩膀,让他的脸颊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似乎要把云枫就这样揉入自己的身体,“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云枫被憋得有些发闷,再被慕凌拽起来的时候,眼神依然显得有些迷离,低低地道:“别闹了。外面还有个人,还没处理。” 慕凌眼神发狠,一把抱起了云枫,打横抱着他,就往外走去:“好。那咱们回来的时候,你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云枫没有回答,身不由己地任由慕凌抱着自己,再次来到了那个餐桌面前。 慕凌抱着自己,小心地放到桌子边的一把靠背椅上。 云枫坐在上面,浑身却依然非常飘忽,手指试了几次,都无法捏紧那把近在咫尺放在小盘子边上的餐刀。 云枫叹了口气,将自己虚软无力的手指藏到餐桌下面,看着慕凌道:“我说,你做,怎么样?” 慕凌欣然道:“可以呀。”于是非常自然地拿起了餐刀。 云枫神色有些恹恹的,有些不情愿地道:“那那些实验,改良药性的实验,你也听我指挥,去操作如何?” 慕凌抬眼看了云枫一眼:“这就是你之前宁可审讯我,也不用药物控制我说出真相的原因?是因为当时血煞的逼供药物有很大副作用,你又没法独自改良它,你才选择那样……” 云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吐出冰冷无情的几字:“你干不干?” “干干干。”慕凌无比痛快地应承下来,拿着餐刀,走到那个瑟瑟发抖的餐盘上的男人面前,优雅地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干?” 云枫慢慢趴在桌子上,神色显得有些昏昏欲睡,很没精神地道:“你不是看见了吗?我之前怎么干,你现在就怎么干。” “还是指甲盖啊?”慕凌有些意犹未尽地抬起餐刀,敲了敲桌子上铺着的玻璃,发出清脆的玻璃碰撞声,“你就不想来点新花样?比如把这个男人做成一道菜,之类的?” 云枫看也没看他,低垂着眼睑道:“你要问出他陷害我的目的是什么,而不是把他炮制成你想要的模样,知道吗?” 慕凌撇撇嘴,用餐刀用力敲了敲男人的脑壳,就好像敲玻璃一样,不同的是,敲击的声音略显沉闷:“喂,你听见没?还不老实交代?” 男人哼哼唧唧地露出求饶的表情。 慕凌挑起嘴角笑了笑,寒意却自内而外地迸发出来,压低嗓音道:“你知道吗?在我手里,你不可能走过一回合,所以我建议你配合,少吃苦头。不要见了棺材才落泪,那会儿就来不及了。” 慕凌的声音在空旷巨大的房间里隐隐有些回音,却显得更加阴森,仿佛空山旷谷一般。 第65章 暴毙 那个男人的眼睛一直瞪得铜铃一般,布满血丝,看起来就仿佛恶鬼一样。 慕凌正捏着餐刀在他手指上方比划,男人的身体忽然剧烈抽搐了几下,接着就七窍淌出乌黑的血液,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口吐白沫,不到三十秒就嘴唇发紫地咽了气,眼睛依然没有闭上,死不瞑目。 慕凌有些惊讶地拿餐刀的刀尖敲了敲他的脑袋,男人没有丝毫反应。 慕凌讶然道:“怎么这就死了?吓死了?” 说着,慕凌看向了云枫。 云枫捂住了脑袋,嘟囔道:“别问我,我不知道。” 慕凌死皮赖脸地贴上去,环抱住云枫的腰肢,温声道:“别嘛,你是医生啊,就教教我呗。” 云枫别过脸去,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我不是。” 慕凌温柔地贴上去,声音里透着几分旖旎:“你再这样,我亲你了。” 蓦然间,慕凌的后脖颈处微微刺痛,慕凌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 云枫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刚才发生的事,你知道得太多了,最好忘掉。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不会杀人灭口。” 慕凌有些惊愕,下意识地问出一句:“刚才怎么了?” 然而,脑子里的记忆在飞速流失,慕凌再也无法保持清醒,昏了过去。 云枫看着他倒在桌边的模样,凄惨地一笑,温柔地抚在他的后脑勺,轻轻地道:“作为我的傀儡和刀刃,你不用知道得那么多。” 说罢,云枫丢下昏迷不醒的慕凌,拔出他脖颈上插着的银针,小心地收回袖口的袋子里,走到那个突然暴毙的男人面前,轻轻地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两眼翻白,眼球里还布满血丝,以及溢出的黑血。 云枫心中笃定,这人一定是被毒死的,而且是被烈性毒药。 可是,那他之前是怎么支撑过这么久,还没有任何症状呢? 难道这个医师是把慢性毒药和烈性毒药的两种药性结合在一起,这才成功杀死了这个人? 可是,他明明是陷害自己的幕后黑手。 自己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他就已经死了。 这就像一个阴谋,而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云枫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蛊惑自己入伙的金属声音。 可是,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却是没办法控制住他,然后逼问啊。 云枫的喉咙又开始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连带着喘气都有些困难。 胸口很疼,肺部的损伤从没有愈合过,而是不断地撕裂,仿佛一把利剑,从内部把自己劈开,蚕食殆尽。 云枫扶着桌沿,都来不及坐下,眼前就已经看不清东西。 一阵一阵的黑暗扑面而来,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与冷冽。 就仿佛那个阴谋,好像从自己踏上寻找真相的第一步起,就已经被阴谋那张巨大的网所裹挟,再也逃不出去。 那个餐盘里的男人目眦尽裂地瞪着自己,七窍流血的样子扭曲了他作为人的模样,而更像一只鬼魅。 慕凌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偌大的酒店餐厅里,就只有自己不稳的呼吸声渐次响起。 第66章 胁迫 云枫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云枫慢慢地捂住了脑袋,希望尽量回想起一些事情。然而,记忆就仿佛一团乱麻,自己根本无法从中汲取到以前的蛛丝马迹。 脑海里充斥的全都是对慕凌的恨意。 为什么? 一定有人操纵了这一切。是谁呢?…… 忽然,两只手臂环绕住了自己的腰身,一个温柔的嗓音道:“你怎么了?” 云枫身体蓦然僵硬,心中拼命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他明明已经被自己注入了失忆的药水。他不可能记得短期内发生的事情! 云枫尽力保持着镇定,没有回头,而是语气毫无波澜地道:“你怎么醒了。” 那两只手继续不老实地在自己身上游走,慢慢的,身后的男人坐起了身子,捂着后脖颈道:“哎呀,被蚊子咬了一口。” “你别动。”云枫拿了个棉球,仔细地擦拭着慕凌后脖颈上面的痕迹,直到把所有药水的痕迹全部擦掉,才发现,其实慕凌基本上并没有出血。 自己的手法,还是很精准的。 云枫苦笑了一下,忽然被慕凌按着脖子推到了他面前,慕凌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以一种威胁力十足的姿势俯视自己,语气沉稳而有力:“刚才发生了什么?” 云枫微微皱眉:“没什么呀。” “不说实话?嗯?”慕凌猛地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云枫的脖子被刚好按在被咬伤的那片区域,眼前猛地发黑,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再次席卷了自己的全身。 云枫的瞳孔渐渐涣散,身子软软地歪斜在慕凌大腿上。 慕凌微微睁大了眼,看着云枫毫无反抗之力地倒在自己怀里。 然而,云枫的眼睛还是睁着的,意识也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身体没有一丝力气,根本动弹不得。 便听慕凌调侃的语气在自己头顶上响起:“你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语气亲切得就好像二人是恩爱甚笃的情侣。 云枫在心中默念了一句:“你这记忆是回到什么时候了啊……” 便察觉自己的身躯被慕凌抱起,彻底揽入怀中,正对着自己的薄唇,便吻了下去。 一个霸道,湿润,且胁迫力十足的吻,自己根本没办法拒绝,也没办法抵抗。 云枫被迫承受着这样突如其来的霸道侵入,感受着温热的舌头在自己口腔中肆虐,如攻城略地的将军,所向披靡。 二人呼吸交错,不知纠缠着拥吻了多久,慕凌终于放开了云枫,嘴角还带着晶莹的丝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不知怎的,这个动作显得非常邪魅。 云枫愣愣地望着慕凌的嘴角,浑没注意到,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直到肌肤感觉到一丝冰凉,云枫才恍然意识到什么,奋力但微弱地挣扎起来。 慕凌一把按住了他的胳膊,制止了他的动作,温柔地附在他耳边道:“你又欲擒故纵?别演了,我知道你喜欢。” “喜欢什么!”云枫愤然怒瞪着慕凌,却正对上那人调侃戏谑却充满温情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自己似曾相识。 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67章 占有欲 云枫用力抵住慕凌强劲的胳膊,嗓音略显嘶哑:“你放开我!” 慕凌却丝毫没有动容,而是眉眼略微挑起,挑衅似的盯着云枫,凌厉地笑道:“放开你?好让你再跑一次?” “什么……”云枫脑海里电光火石一般,猛地蹦出了一个场景—— 难道—— “等等!”云枫蓦然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回到我第一次跑路,结果被你带回来的那次吧?” 慕凌含笑地望着云枫,就仿佛一只老鹰在玩弄掌下挣扎的小鸡,看着猎物徒劳地挣扎,自己内心被快感包裹,眼眸里却充斥着胁迫力十足的占有欲,就好像雄狮圈禁自己领地内的配偶,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云枫从慕凌冷酷的眼神里读出了答案。 的确是,他以为,自己刚刚被他抓回来。 可是……场合不对啊! 云枫用尽全力,努力启发着慕凌:“你看这周围,这不是你家啊,这是……啊!” 即便一向波澜不惊的云枫,此时也难耐地叫出声来。 眼前这个人,竟是如此的陌生,这样的情态,疯狂又恣意,就仿佛王者在享受自己的盛宴,而自己,就是那砧板上的猎物,被他一刀刀切割殆尽,茹毛饮血地生生吞下去,拆骨入腹,吃得渣都不剩。 云枫终于丧失了向他解释的力气,这个时候的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因为他,眼睛里此时根本没有别的,没有这个会所,没有周围的尸体,没有餐桌,也没有别人,只有云枫一个,倒映在他的眼眸,占据了他的全身心。 云枫浑身颤栗着,嗓音破碎成支离破碎的只言片语。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觉得一切都那么荒唐,那么突如其来。 他,此刻还认得自己吗? 云枫忽然用力拍打着慕凌宽厚的脊背,微弱的声音萦绕着一种不确定:“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你认得我吗?” “嗯?”慕凌从酣畅淋漓中抬起头,斜着眼瞅着云枫,忽然咧嘴一笑,笑容里邪气肆虐,再没有了往日任何一丝矜持与绅士,“玩了这么久,你才想起来这个问题?是不是跟你这样的人太多了,你一时分不清?不确定我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云枫一瞬间失神,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疯了!我不该这么跟他说的,这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云枫的眼角被逼得淌出泪水,断断续续地道:“对……对不起……” 慕凌陡然间直起身子,但依然没有放开云枫,而是威胁地盯着他的眼眸:“怎么突然跟我说对不起?” 云枫没有再说话,此时的他意识已经飞快地涣散,到彻底丧失意识时,他已失去了任何感觉。 …… 睡梦中,夜变得格外漫长,自己依然被慕凌禁锢在掌心,予取予求,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可是,梦里的自己,并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想法要反抗,似乎觉得,这样也不错,哪怕被他折磨至死,自己亦如飞蛾扑火,心甘情愿。 自己有几次被从酣沉的梦境中拽回现实,可又很快地坠入了梦境。 唯一不变的,是身体的痛楚,时而飘在云端,时而又坠入地狱。 一颗心也跟着恍惚迷离,眼前看不清东西,只能感觉到肢体的温热始终包裹着自己。 他,一晚上都没有放开自己吗…… 第68章 铁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未能穿透虽然轻薄但是遮光的暗黄色窗帘,纱样的质地隔绝了外面的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映衬得会所房间里格外昏暗。 浓重的血腥味在房间里弥漫,带着一股淡淡的尸体腐臭味。 是一种类似臭鸡蛋腐烂和氨气混杂的刺鼻味道。 云枫略微一动身子,浑身便仿佛被巨石碾压过一般刺痛。 云枫依然面不改色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体并没有被清理过,带着满身的狼藉,以及扯烂的衣服。 云枫看也不看地往门外走去,忽然脚踝被一只手抓住了,身后,一个戏谑的嗓音道:“你要去哪里?” 云枫眼里流露出一丝厌恶,强忍着恶心道:“不关你事,放开。” 正在地上躺着的慕凌猛地翻身爬起,拽过自己扔在一边的宽大衣袍,给云枫披在肩上,温声道:“你不冷么?穿成这样就要出去?” 云枫注视着慕凌的眼睛,眸子里满是怨恨。电光火石间,云枫已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匕首,径直冲对方脖颈上刺去。 慕凌只看见眼前刀光一闪,雪亮的光芒令常年在刀锋上摸爬滚打的慕凌一瞬间就感到了危机,做出了本能的反应,下意识地用力推开了对方。 云枫根本遏制不住这股大力,身体猛地向后飞去,狠狠地撞在餐桌的尖角上,餐桌受到剧烈震荡,餐具稀里哗啦地滚落,碎了一地,云枫也倒在餐桌下,眼前一花,一股鲜血涌上了喉头,止不住地呛咳起来。 慕凌望着脸上毫无血色的他,面上浮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要杀我?” 云枫的意识再次一阵恍惚。方才的一切发生得都如电光火石,自己根本来不及思考,都是一种本能反应。 此刻他渐渐回过神来,可已经被剧烈的疼痛席卷,腰椎上传来刺骨的针扎般的剧痛。 云枫一动也不敢动,可还是有无数密密麻麻如万箭穿心般的感觉令自己几乎喘不上气来。 豆大的汗珠从自己额头落下,可自己并不感到灼热,而是一阵一阵的冰凉,从骨髓深处,弥漫上自己的全身。 云枫的眼前渐渐模糊了,却感觉到一只大手猛地掐住了自己的咽喉,把自己从地上提了起来。 毫无尊严,自己就好像一只狗。 云枫眼前看不清东西,只感觉那只手越掐越紧,仿佛要置自己于死地。 云枫的意识开始涣散,脑海也陷入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就在这时,那只手松开了自己纤弱的脖颈,云枫猛地摔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接着,自己的领口被那只手拽着,一路拖到了一张冰冷的铁凳前。 自己被冰冷刺骨的铁锁固定在有靠背的铁凳上,浑身都无力动弹。 这时,慕凌开口了,嗓音里浸润着无尽的冰冷:“既然你这么想杀我,那我只好把你关起来了。你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杀我。别逼我动刑。” 云枫有些茫然地仰头,想看清慕凌的表情。 可是,自己所能看到的,只有一个黑黢黢的轮廓。 过度缺氧令自己的视线暂时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感觉到周围冰冷的气息。 一阵又一阵强烈的抽痛似排山倒海般冲自己席卷而来,如滔天海啸,把自己淹没殆尽,吞噬入腹。 云枫痛得几乎难以呼吸,面色惨白,皮肤冰凉,微弱地喘息着,说话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给我……” 慕凌眼睛里渐渐流露出诧异:“什么?” 云枫拼尽全力大声说话,可是发出的声音依然细若蚊呐:“怀里……” 慕凌终于伸手掏摸进去,摸到那个坚硬质地的小瓷瓶的时候,眼神里的诧异已经变成了震怒,用力揪住云枫的衣领,吼道:“这是什么?你还瞒着我,被研究所的渣滓们控制?” 此时的云枫已经昏厥过去,呼吸也几乎听不到了。 慕凌摸着云枫越来越冰冷的身躯,眸子里喷出怒火,但依然还是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死在自己面前。 于是,慕凌终究还是把那个瓷瓶里的药片喂给了云枫。 过了很久,云枫才醒过来,眼前也终于能看清慕凌的样子。 他阴沉着脸,坐在自己对面,仿佛一头蛰伏的暴怒的狮子。 云枫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被牢牢束缚的身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忽然,对面沉默的人冷笑一声,将那个瓷瓶攥在手里,似乎要捏碎,厉声道:“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跟那些人渣厮混在一起?” 云枫疲惫地抬眼看了一眼慕凌的手指,语声里透着几分倦意:“是我做的,跟他们无关。” 慕凌气极反笑:“你是想告诉我,你不仅和他们同流合污,你还自甘堕落。” 云枫微微垂了眼皮,眼神里却是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当时我……快死了。” “你……”慕凌的指节青筋暴起,“所以你……” 慕凌猛地伸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眉心蹙起,紧咬银牙,忽地起身,倾覆在云枫身上。 这一次,云枫没有躲,不是他不想避开,而是实在被栓得太死,动弹不得。 慕凌咬着牙,对云枫道:“你可真是……好样的!” 第69章 抢人 云枫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轻轻道:“我能理解成是,你在夸我吗?” 慕凌猛地掐住了云枫的喉咙,遏制住了他后半句话。 云枫的呼吸一瞬间断绝,眼前再次陷入了漫无边际的模糊的阴影。 慕凌感受着掌下脉搏那微弱的跳动,心头恨火熊熊燃起,却还是下不了死手把眼前之人掐死。 终于,慕凌还是松开了手指,云枫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嗓音里满是疲软与虚弱,却还是流露出一丝无奈与不屑:“你就不能……咳咳……换种手段吗……” 慕凌冷笑一声,俯下身去,在云枫耳边极低地道:“可以,但就怕把你玩死。” 云枫直视着慕凌的眼睛,嘴角微勾,眼神里却殊无笑意:“好。” 慕凌狠狠咬了咬牙,直起身子,冷冷道:“你就在这里待着,哪也别想去。我去去就回。” 云枫使尽浑身力气,却依然挣脱不得分毫,嗓音里终于带了一丝示弱:“你放开我。你放开……咳咳……” 云枫拼命的挣扎依然没有换来慕凌的丝毫同情,而是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再回来的时候,云枫已经挣扎得毫无力气,瘫软在铁凳靠背上,一动不动,只有胸膛在微弱地起伏。 慕凌把一杯乳白色的液体端到云枫嘴边,无比严厉地开口:“张嘴。” 云枫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下意识地偏开了头,闭紧了嘴巴。 然而慕凌还是轻而易举就捏住了云枫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硬是把一杯液体都灌了下去。 云枫剧烈地呛咳着,眼泪都被逼出了眼角,含糊不清地道:“你干嘛……这什么……你……” 慕凌怒极反笑,以极其嘲讽的口吻道:“反正毒不死你。你别想着逃跑了,有我在这儿,你哪也别想去。” 云枫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拼尽全力,用能发出的最大声音道:“你还在等什么?我……我跟你走。只要你能救我出去。” 慕凌微微睁大了眼:“你在跟谁说话?” 一个金属质感的声音在房间上空回荡,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好啊,你早该这么说。” 一股烟雾从天花板上弥漫下来,慕凌本能地护住云枫,警觉地拔出了手枪,厉声道:“什么人?”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瞄准,身子就开始变得无力,酸软,直到瘫倒在地,他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怪那烟雾起得太古怪,也太快了,根本就超出了人能反应的极限。 慕凌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没有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从烟雾中缓缓走出,全身蒙着黑袍,脸也有黑色斗篷遮挡,看不清面目。 那个人伸出一只瘦削的手,云枫把手伸给了他,那人轻轻一拉,云枫就站了起来,朝他走去。 慕凌本能地大叫:“别去!” 可是,这时慕凌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对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 慕凌心头漫上一股绝望,却见云枫脚步虽然缓慢,但是无比坚定,也始终未回头再看自己一眼。 慕凌的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冰凉。 难道他,自始至终,对自己都没有感觉吗? 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一向坚强的心脏忽然刺痛起来,慕凌这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竟是这个自己从来都当做一个小宠物的东西。 慕凌的眼前越来越模糊,依稀看到,二人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云枫终于停住了脚步,肩膀不住地抖动,那个黑衣人俯下身,询问着什么,过了许久,二人才重又起身,相携离去。 慕凌终于彻底丧失了意识,晕倒在会所房间里。 门外,云枫走了几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那看似坚强的表面,捂住嘴,再次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 指缝间溢出丝丝缕缕的血点。 黑衣人轻轻抚着他的背,近距离说话时,却没有金属质感了,而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听起来颇有磁性,十分动听:“怎么样了,你这样真的能行吗?” 云枫拼命忍住一阵又一阵的晕眩,若无其事地将指间的血迹擦抹在一张纸巾上,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苦笑了下:“不要紧的,老毛病了。” 黑衣人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为了他?” 云枫微微摇头:“是我身手还不够好,遭了杀手的暗算。” 黑衣人大笑起来,笑声里却没有一丝调侃,全是尊重:“你是说,当年纵横黑白两道的血煞大公子是个连一刀都避不开的废物?” 云枫微微睁大了眼,诧异道:“你说……我?” 黑衣人拍拍云枫的手背,以示鼓励:“那还能有谁?” 第70章 小情人 云枫眸中精光一闪而过,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那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 黑衣人倏然转头,微微仰头,虽然看不清斗篷遮挡下的正脸,云枫依然本能地感觉到一股阴冷的视线直冲自己扎来。 云枫微微垂眸,语声却并无半分客气:“若是办不到就算了。” 黑衣人苍白的嘴角勾了勾,大笑起来:“好!好啊!就算失忆了,你也这么敏锐,真不愧是个天才!” 云枫直截了当地道:“你用不着这么捧我,也用不着暗示我任何东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说就是。” 黑衣人停下脚步,认真地望着云枫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果然爽快,那我就直说了。我需要的和你在那个研究所做的事情是一样的。你肯定能办到吧?” 云枫的指节微微攥紧,语声里却听不出丝毫异样:“研制药物?” “对。”黑衣人道,“然后你还要找人试药,接着用这些药物,帮助我们的组织更加壮大。” 云枫咬了咬牙:“我凭什么答应你?” 黑衣人笑了笑,低沉的声音更显阴冷:“你忘了?你的小情人还在我的会所里,你只要一摇头,他立马就会化作一滩血水,从人间彻底消失。” 云枫皱了皱眉:“我没有小情人。” “这么绝情的吗?”黑衣人略微凑近了点,云枫依稀可以看到斗篷下面覆盖着一张苍白冰冷的面孔,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坟场上诈尸的僵尸。 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席卷而来,云枫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黑衣人勾着嘴角,很有兴趣的样子,笑着道:“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做过情感剥离手术。不然,怎么对外界的情感毫无反应?” 云枫的意识渐渐陷入了一片空茫,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眼前的世界正在从他身边迅速剥离,他脑海再次眩晕起来,下意识地扶住了一旁的墙壁。 黑衣人却不依不饶似的,更加凑近了点,微笑着道:“我倒是一直有个想法,想给你做个手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此刻云枫的意识已经非常混乱,几乎分辨不出那人在说些什么。 良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云枫的意识终于彻底被自己拽回来时,他听见自己在说:“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可以,但你要把慕凌给我带过来。” 黑衣人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是对你的小情人念念不忘?” 云枫努力克制住心头的恍惚与压抑,轻轻地道:“不是,因为他有用。” 黑衣人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可以。” 云枫长出了一口气:“现在,你可以带我去你们的实验室了。” 出乎云枫意料,这次去的实验室,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奢华的实验室,建在一栋大厦的顶楼,配备有露天游泳池和空中花园,还有旋转餐厅,视野非常开阔,有着透亮光明的巨大落地窗。 周围是鸟语花香,绿树成荫的景致,非常清幽素雅。 没有其他办公楼相邻,但附近并不显荒僻,反而有种唯我独尊的气势,与别具一格别墅的辉煌。 黑衣人把云枫带到顶楼,微笑着道:“怎么样,这环境还不错吧?” 云枫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尽量让语声显得若无其事:“是。” 黑衣人敏锐地凑近了些:“你不舒服?” 云枫后退一步,远离了黑衣人的灼灼视线:“没有。只是一路走来,有些累了。” 黑衣人识趣地道:“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歇着。这里有总统套房可以休息。” 云枫微微点头,直到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大门关上后,云枫才缓缓倚靠在沙发上,神色间再没了一丝轻松与洒脱,努力抑制着胸口的压抑。 然而还是没有忍住,喉头一甜,呛出一口血来。 血流溅洒在眼前的客厅茶几上,云枫的眼前渐渐发黑,捂住了胀痛欲裂的头颅。 自己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奔波。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第71章 愿意 慕凌被一个蒙着面孔,穿着一身白袍的人一路领着,带到了一个房间前。 这里是一所辉煌耀眼的大厦,外层高端大气,内部明亮宽敞,是一个办公大楼。 不过楼下没有其他写字楼,到处都是鸟语花香的风景。 那名带领者把慕凌带到了一个紧闭的房门前,房门是厚重的棕木色,雕刻着几圈厚重古朴的花纹。 里面悄无声息,亦或是房门的隔音效果较好,隔绝了屋内屋外的空间。 慕凌下意识地问:“这是哪儿?” 那个领路人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打开了房门,低低地道:“你的任务就是协助里面的人做事,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要是不听话,我们随时都能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慕凌无奈地苦笑了下:“不就是迷晕我的烟雾里有毒吗?解药在你们手里,是吗?” 蒙面人阴沉的声音毫无感情波动:“你还不傻。” 慕凌冷哼一声,眼神渐渐凌厉起来:“阿枫呢?他也被毒烟波及了。” 蒙面人看也没看他,默不作声地把他推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一瞬间,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慕凌才意识到,这大厦顶楼的这个房间,并没有开灯。 慕凌伸手在墙上摸索,试图找到电灯开关,忽听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别开灯,你就这样走进来。” 这个声音极为耳熟,慕凌一瞬间就分辨出,这就是自己正在找的那个人的声音! 慕凌朝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紧走几步,直到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心下才略微安定下来。 云枫在黑暗中轻轻地开口了:“知道让你来干什么吗?” 慕凌道:“让我来协助你,干嘛?” 云枫微微叹了口气,慕凌忽然感觉,右手被一只柔软但冰冷的手握住了。 慕凌微微睁大了眼睛,但是看不清眼前人的样子。 云枫继续非常镇定地道:“他们一定没跟你谈报酬。本来,报酬应该是我给你的,毕竟你是帮我做事。” 慕凌越听越云里雾里,不由道:“到底什么事?什么报酬?你是要雇佣我吗?” 云枫的手蓦然间僵硬了一瞬,嗓音也有些微喑哑:“不是。这件事情你可能不愿意做,但是我会付出代价的。你……你帮我做实验,我可以允许你对我……” 云枫的声音越来越小,慕凌蓦然间明白了什么,心头掠过一丝狂喜,努力压抑着激动的心跳,一把攥住了云枫的手腕,嗓音里也充满了压迫:“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云枫的手轻微地挣了挣,便不动了,声音更是透出几分苦涩:“你……到底愿不愿意。” 慕凌微微倾身上去,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吻上了云枫的唇,含糊不清道:“那哪儿还有不愿意的?你总不会做那种邪恶的实验吧?” 我原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甚至以为,自己就会死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烟雾里,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另一个男人带走,我却无能为力,意识渐渐消散,直至彻底消失。 哪知,我竟还能见到你,你竟愿意了。 云枫微微抽回了手,嗓音也带着一丝冰冷:“为什么你认为不会?” 慕凌心头漫上一股惶惑,接着便是无尽的怒火,一把将云枫推倒在桌沿上,两腿卡住他的腰身,形成一个禁锢的姿势,声音里透着一缕威胁:“你说什么?” 第72章 混沌 云枫在黑暗中笑了笑,用十分戏谑的口吻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纯良小白花吧?我内心,真的在意那些芸芸众生的死活吗?” 慕凌只觉心头被一把冰冷的雪罩住,触手可及的寒凉。 云枫纤弱柔软的指尖轻轻划过慕凌裸露在外的肌肉,几乎贴在他身子上,一点一点地道:“我恨你,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置你于死地。你不会以为,这还要解释吧?” 慕凌猛地把云枫掀翻在冰冷的地上,一把按住他的腰肢,让他被迫趴在地上,根本无法扭身。 慕凌厉声道:“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给你机会解释,你就是这样糟践你的机会的?” 云枫的眼里划过一抹凌厉:“是你的机会,不是我的……呃……” 云枫的衣袍被慕凌一把掀开,扔到了身后很远的地方,云枫身上单薄的内衣,在慕凌的掌下,十秒钟内就彻底粉碎殆尽,纷纷扬扬地如同雪花漫天飘洒,坠落在云枫瘦削单薄的肩头。 地上冰冷的寒意席卷而来,紧贴着自己的肌肤。 云枫哆嗦了一下,身体里如蚁附骨的寒意如漫天潮流,将自己淹没,没顶。 慕凌在黑暗中看不清云枫的模样,只能凭感觉摸到他的筋骨,沉着声音道:“我再问一遍,刚才的话,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没有人指使你,也没有人控制你?都是你自己自愿的?” 云枫只微弱地“嗯”了一声,就感觉手肘的筋脉处一阵突如其来的酸麻,接着是一股又一股如同电流般的刺痛,针扎般地穿过了自己的胳膊,直达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云枫忍不住呻吟出声,慕凌得意地攥紧了他的手肘,手下渐渐发力,一边狠狠道:“你以为,我当这个老大是徒有虚名?他们怕我,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要是受不住了,尽管说一声,我就放过你这一回。” 可是,从始至终,慕凌都没有听到云枫的一丝一毫求饶,直到他身体从颤抖变成了不动,肌肤也彻底冰凉,慕凌才渐渐松开了云枫的手肘,喃喃道:“能受得住我这般手法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算其中一个。” 云枫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是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慕凌。 很快,他意识渐渐地昏沉,瞳孔也开始涣散。 可是就在他即将陷入沉睡的时候,慕凌忽然一把拽过他的头发。 头皮被扯得生痛,意识混沌之际,慕凌坐在了床沿上,逼迫云枫跪在他两腿之间。 这是一个极其羞耻的姿势,云枫奋力挣扎,却无论如何无法挣脱。 紧接着,慕凌就粗暴地扯过了云枫的头发,一双眼睛如同鹰隼,盯着他,似要将他吞吃入腹。 他……他要干什么? 一股寒意忽然从天而降,如一瓢冷水,将云枫浇了个从头到尾,没顶的冰凉。 直至此刻,云枫才意识到,慕凌到底有多可怕,有多暴戾,有多疯狂。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云枫终于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只感觉喉咙口火辣辣地疼,像被烙铁烫过,又似被钢钉刺穿。 他脖颈本就纤细,喉咙口也狭窄,此刻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止不住地咳嗽着,生理泪水都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慕凌玩味地托着云枫的下巴,嘴角翘起,调笑道:“怎么,这就忍不住感动哭了?你应该庆幸,你的床伴是我。” 第73章 茫然 云枫的眼角被逼得淌出泪来,眼里的怨恨之色却丝毫不减。 慕凌冷笑着,攥着云枫的头发,又拉近了几分,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大腿,勾唇道:“怎么,你还想再来一次?” 云枫的头发早已被拽得凌乱不堪,披散开来,混乱中自带落魄又不羁的韵味。 慕凌打开一盏灯,盯着云枫那苍白冰冷、憔悴破碎的模样,忽然感觉自己难以自拔。 自己,是陷在这个人身上了吗? 慕凌不愿意承认,可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自己的眼睛从这人身上移开。 他雪白的肌肤,削薄的锁骨,纤瘦修长的脖颈,不盈一握的腰肢,都令自己心驰神摇。 自己,好想玷污他,污染他,让他成为自己专属的玩物。 让高高在上冰冷淡漠的他不再狂傲,露出求饶崩溃的表情。 让这洁白柔软的身躯烙印上自己的痕迹,从里到外,都是自己的专属物品。 让这个人,从身到心都为自己战栗,为自己痴狂,为自己俯下他高洁不屈的头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都是被迫的。 鬼使神差般,慕凌用极其温柔的嗓音道:“主动点,行吗?” 然而,此时的云枫意识已经不甚清醒,那双含泪桃花眼只本能地露出茫然的神色,带着点无措,让人想止不住地怜惜,亦或是欺负。 想把他蹂躏进尘埃里,永世不得翻身。 慕凌忽然用力地抱住了云枫,几乎要把他勒到断气。 云枫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换来的是更紧迫的贴近,占有,肌肤相贴的灼热与滚烫。 云枫皱紧了眉,眼前渐渐模糊。 能感觉到慕凌的狂野与放纵,痴狂与霸道。 云枫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慕凌的掌下,如同被火掠过的原野,体无完肤。 连续不断的痛变成了麻木,能感觉到的,只是意识逐渐的昏沉,以及一颗心渐渐沉入泥淖,挣扎不出,被四面八方的沼泽裹缚。 世界在云枫眼前变得昏暗。 云枫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入如此境地,置自己于绝境的,竟还是自己恨之入骨的人。 到底是……造化弄人啊。 云枫微微叹了口气,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慕凌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叹息,蓦然凑到云枫耳畔,语气严厉又不解:“你难过什么?” 云枫一言不发,慕凌忍不住用力拽过他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来,正对着自己,厉声道:“问你话呢!” 云枫眼里并没有一丝光亮,只是无尽的黯然:“没有难过。” 慕凌被云枫眸中的淡漠灼痛,咬牙道:“可你以前是很喜欢这样的。” 云枫闭上了眼睛,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慕凌从这样的神态中读出了答案,心中一股无明业火腾地窜起,同时还有丝丝缕缕的惆怅,令自己一颗心坠入了无底深渊。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难道他对自己从来都没有感觉? 慕凌都忍不住要把他心剖开看一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自己一开始,难道不是只想把他收做自己金屋藏娇的瑰宝吗? 可是,他……竟如此的不情愿。 那自己当初,到底……和他发生了什么? 慕凌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记忆绝对有缺失的地方,现在还不确定是哪部分。 一定……和他有关。 第74章 猎物 体内的冰寒让自己止不住地颤栗,尽管万分抗拒,云枫还是在意识半昏半醒之际,下意识地搂紧了慕凌的肩背,用颤抖且低哑的声音道:“冷……” 终于,在万分灼热气血上涌的昏眩中,慕凌捕捉到了云枫那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 云枫能明显感觉到二人的身体越发贴近,对方滚烫的肌肤烧得自己几乎融化,自己就仿佛一条缺氧的鱼,在被阳光暴晒的沙滩小坑里无力地挣扎,只有间或性的一两滴水从天而降,润泽着自己近乎皲裂的嘴唇。 如一根救命稻草,把自己的生命就此裹缚,网罗其中。 自己虽然在拼命挣扎,却依稀生出了一股想放弃抵抗的念头,并且愈演愈烈,几乎将自己吞噬,侵占,淹没至再也发不出一丝声息。 云枫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若说是现实,何以如此荒唐,莫名。 若说是梦里,感觉又何以如此真实,这个人却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身边。 恍惚中,待云枫反应过来试图挣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动弹不得,全身上下都已经被眼前的人牢牢拥在怀里。 自己就仿佛一只被捕的猎物,而那个猎人如此残忍且暴虐,轻佻且狠辣。 自己,怎么就落到了他的手里呢? 这个问题,此刻想来似乎已经没有意义,因为自己早已挣脱不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自己,只有束手就擒,任他摆布。 漫漫长夜,似乎永无尽头。 时间一点一滴地格外漫长。 此处,不分白天黑夜,只有无休止的欺凌与胁迫。 云枫不知道他的劲头从何而来,却清楚地知道,他的精力都去往何处。 若是放在古代,他若是帝王,这样的行为,一定会导致朝事搁置。 当云枫恍然想起曾经的任务时,终于发出声音,却已经轻又微弱,显得不盈一握,不堪一击:“你……还记得咱们过来是要干嘛……唔!” 慕凌凌厉的视线将自己从头到脚地扫视,所到之处,就好像一把尖刀胁迫着自己,划过自己的眉梢眼角,肢体的每一寸角落:“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看来还是精力太过旺盛!” 云枫咬着牙,用力吐出几字:“你就不想想,有多少人……死在这个组织手里!” 慕凌轻笑一声,附在云枫耳边,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魅惑:“你不会以为,我真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吧?我过来只是为了给手下人报仇而已。” 云枫极力忍着身体内的不适,嘴角勉力勾起一丝笑容,手臂抬起,揽住了慕凌的脖颈,对着他的睫毛,吐气如兰:“既然你我目的一致,那你何苦如此待我?” 慕凌微微一笑,丝毫没有任何后退的意思:“你不会以为,我这是在虐待你吧?” 云枫皱着眉:“难道不是?” 慕凌的笑容里透出一股邪气,嗓音也渐渐喑哑:“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好了。我这就让你感受一下,虐待是什么滋味。” 第75章 几个月了? 暧昧的昏暗,房间被窗帘遮挡得密不透风,外面的光线经过窗帘的过滤,变得微弱且淡薄,无力地洒在云枫苍白的面颊上。 良久,云枫轻轻地说了声:“我恨你。” 慕凌勾着嘴角,毫没诚意地挑起云枫的下巴,轻佻地斜睨着他,戏谑道:“你说什么?” 云枫用力收紧了指甲,试图掐进慕凌脖颈上的皮肉里,再次无比坚定地说了句:“我恨你。” 慕凌猛地将云枫掀翻在地上,按压住他的手臂,以一个反剪的姿势,令他整个人都背部朝上趴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接着,慕凌伸出了自己修长的五指,狠狠抓起云枫凌乱的发丝,叮嘱道:“看好了。” 接着,他用另一只手,在云枫身上缓缓划过。 所到之处,不啻于锋芒利刃。 云枫感觉着每一寸肌肤似乎被切割开来,生生露出血肉与筋骨。 那只手宛如利剑,穿透了自己罩在身上的伪装,似乎撕破了心脏深处那几缕坚硬,剥开自己削薄的蛋壳,露出里面洁白莹润的成分。 羞耻,寒冷,却又令人战栗。 说不清是怕的,还是有一股莫名的激动与喜悦由心底而生。 那只手就是一把刀,切开所有的皮肉,自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他摆弄,被他烹饪成美味佳肴。 那只手令自己感觉心里发堵,如果有反抗之力,恨不得把这个人就地钉死在地上。 云枫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去看他的动作,只是静静地说了一声:“你真让我恶心。看见你,我就想吐。” 慕凌恶劣地笑了笑,贴在他耳边,以一种极其魅惑的声音道:“想吐啊?告诉我,几个月了?” 云枫蓦然睁开眼睛,再也忍不下去,怒瞪回望着对方。 慕凌轻轻蹭了蹭他的耳垂,手掌轻轻搭在他小腹上,恬不知耻地道:“要不然,你给我生一个吧,啊?作为咱俩的爱情结晶。” 云枫咬了咬下嘴唇,终于还是把一句污言秽语硬生生憋了回去,用力别开头,躲开慕凌炽热的呼吸,漠然道:“爱情这东西,你我从未有过。” “不可能的。”慕凌的下巴抵在云枫肩膀上,手继续恬不知耻地摸到了他的大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个人的摩挲令自己身上就好像被羽毛轻轻拂过,痒得心里像是小猫在抓。 云枫冷冷道:“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慕凌以一种诚恳的,商量的口吻道:“好歹,我现在是你的夫君啊。你要是答应我,那我今后就这么对你。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那我只好虐待你了。你自己选吧。” 这样的条件,应该没人会选后者吧?毕竟,自己的魅力这么…… 慕凌正兀自得意地想着,忽然,就听云枫淡淡的声音在自己身下响起:“我跟你不熟,怎么答应?” 慕凌一时间有些发愣,取而代之喜悦的,便是无尽的怒火,指尖猛地用力,云枫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呻吟。 慕凌咬着牙,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云枫渐渐地缓过来,平复着自己凌乱的呼吸,尽力忍受着身体上遭受的所有坎坷,也一字一顿地道:“答应你?不可能。” 第76章 疗伤 “很好。”慕凌嘴角挂起一丝冷笑,“看来你是选后者了。那我成全你。” 说着,慕凌就一把拎起云枫的腰身,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着他纤瘦的身体,重重掼在卧房内侧,锁上了门。 随着“咔嗒”一声门锁被拴死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云枫渐渐开始意识到什么,冷汗一点一点从额头渗出,浸湿了发丝,打湿了后背。 “你……想干什么?”云枫尽力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捕捉到慕凌的影子,却并未发现他的身影。 这时,后颈一凉,云枫猛地一个寒噤,这才意识到,慕凌早就从背后袭击了自己。 脖颈的伤口被慕凌按在掌心,一股寒战忽然从心底传来。 云枫脸色发白,那股寒流似乎流遍了自己的血液,冻得自己四肢僵硬,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得。 “你……你别……”待云枫挣扎着说出几字,这才感觉到,慕凌似乎并没有做其他的,而是在认真地抚摩着那处伤处,也很认真地察看,轻轻道:“你中毒了,是么?” 云枫戏谑地笑了下:“你当那家伙是丧尸么?” 伤口却凉凉的,飘来一股浓郁的药味。 云枫微微一惊,想要转头,却被慕凌按住了脖子,柔声道:“别动,我给你上药。” 云枫有些懵然,自己原以为今天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这一关了,没想到他竟然放过了自己。这个恶魔,还在给自己上药?为什么?…… 云枫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疑问。 慕凌的指尖轻轻抚过云枫被汗浸湿的发丝,嗓音里竟带着几分无奈:“你这个样子,要是没有人管你,你都没法活到明天。哪里需要我再苦心孤诣地动手解决你。” 云枫还想说些什么,眼前却彻底陷入一片黑暗,昏聩中再也看不清他的模样,他的表情,他嘴角勾起的那一抹浅笑。 昏迷的前一秒,云枫心底蓦然漫上一股惆怅,与留恋。 贪恋他的笑容,他炽热的呼吸,他硬朗的肌肉,他强有力的臂膀,以及他强势又温柔的话语…… 自己……一定是疯了。 …… 再次醒来时,脑袋依旧很沉,眼皮依然很重。 自己的意识一次又一次地被剥离,剩下的,是越来越多的空茫。 自己被慕凌搂在怀里,二人竟身处一只大浴缸中,周围飘浮着星星点点的药草,热气蒸腾出浓烈的药味。 云枫微微动了动,慕凌就伸手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让他全身都靠在自己身上。 “你总算醒了。”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云枫的上方传来,自己紧贴着的胸腔也传来震动的余韵,“我带你出去。” 自己……和他,就这么一丝不挂地泡了半天浴缸。可是,自己为什么觉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自己和他的关系,真的如同他所说的,禁脔吗? 慕凌抱着云枫,慢慢从水缸中站起,修长矫健的大腿迈出浴缸,踩在光滑的浴室地面上,留下一连串湿漉漉的脚印。 云枫的长发披散开来,在慕凌行走带起的风声中微微飘拂,飘到慕凌腿上,腰间,挠得痒痒的,好像爱人轻微的低语,触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第77章 斗篷 慕凌快要走到门口时,那扇始终合拢的门突然猛地弹开,慕凌怔了一瞬,在刺眼的强光中,什么都看不见。 直到眼睛逐渐适应了亮如白昼的灯光,慕凌才发现,门口竟站着一个纤瘦修长的黑影。 披着斗篷,孤零零一条身影,显得很寂寞,但却有种君临天下的霸气与不羁的气场。 “谁?”慕凌警惕地盯着来人,将云枫护在怀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那人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若无其事,却又坚定无比地道:“把他放下。” “你!凭什么……”慕凌还欲争辩,身体忽然感觉一阵瘫软,手臂也没有了任何力道,拼命合拢,却依然止不住地下滑,云枫瘦弱的身躯从他怀里滑落,就要摔在地上…… 然而此时,一只手伸过来,及时扶了云枫一把。 云枫撑住那只手,站稳在地上,微微笑了笑:“我不要紧的。” “怎么,玩够了?”那人玩味地瞥了一眼慕凌,眼神里却满是轻蔑。 云枫默不作声。 那人又道:“他答应听你指挥吗?” 云枫又用眼角余光瞥了慕凌一眼,他已经昏厥在地上,人事不省。 云枫把目光收回来,非常诚恳地望着斗篷下那张隐藏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的脸:“那哪儿还有不答应的?” 黑衣人神秘地凑近了几分,在云枫耳边道:“你真是在演戏吗?刚才看得我都差点信了呢。你的身体,果然没什么大碍?” 云枫面无表情,嗤笑了一声:“这个自然,毕竟你的药效那么好。” 黑衣人的语气带有几分担心:“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云枫“嗯”了一声,淡漠地垂下了眼睑。 黑衣人伸手握住云枫的右手,轻轻捏了捏,暗示般地道:“你跟我去一个执行者家里看看吧,也算熟悉一下咱们这个团队。做起实验来,也有点目标和方向。” 云枫微微蹙眉:“现在吗?” 黑衣人的声音带了几分探寻:“怎么,不行吗?” “行。”云枫垂下眼睑,并未看黑衣人一眼,而是顺着黑衣人的手的牵引,往前走去。 黑衣人笑了笑,谅解般地道:“我知道,现在晚了。不过我待会儿请你吃大餐。实在是今晚有一场好戏,你最好一起去看看。” 萧瑟的夜风钻入了衣衫,云枫的嘴唇显得有些苍白,不知是冷的,还是咬的。 黑衣人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件黑色长袍,替云枫裹在身上,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你的手是真冷,现在明明是夏天。就算是晚上,也没有多冷的。你的身体……” 云枫忽然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黑衣人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走到会所门外,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停在马路牙子上,似乎正在等他们。 云枫被黑衣人拉着,走进了那辆车子,并排坐在车后座上。 车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气,云枫身处其中,头脑发胀,思绪也越来越昏沉。 前排有个司机这时候的问话就显得颇为突兀,几乎震耳欲聋:“阿sir,上哪儿去?” 黑衣人宠溺地将手掌按在已然昏迷的云枫脖颈上,摩挲着那处伤口,随意开口:“凝珠殿。” 司机应了一声,开车绝尘而去。 黑衣人左手伸过来,拉过云枫无力下垂的胳膊,按在他脉搏上,感受着他似有似无的呼吸,半晌,咬牙切齿地说了句:“该死。伤得这么重。” 每次他清醒时,尽管极力掩饰,脸上还是掩不住的疲态,只有在药物的作用下,他才能享受短暂片刻的安宁。 或许,人无知无觉,才不会痛苦吧。 第78章 淤泥 夜色渐浓,车子缓缓停下,前排的司机小声道:“阿sir,到了,咱们是直接过去还是……?” “嘘。”黑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司机立马闭住了嘴。 黑衣人轻轻握住云枫冰冷的手,轻声道:“你没看见咱们这位贵客还没醒吗?行了,你先把车开回去吧,我带他过去就是。” 司机有些犹豫:“可是……您要在那儿待一整夜?” 黑衣人温柔地摩挲着云枫凌乱的鬓角,语气有些不耐:“你今天怎么这么话多?” “是,是……”司机立马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闭口不言,转过头去,不看,不听。 黑衣人伸手去探云枫的额头,指尖触碰到云枫肌肤的那一刻,云枫微微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黑衣人很自然地帮他整理着鬓发,似乎刚才根本没有丝毫意愿要与他肌肤相贴。 “……”云枫茫然的眼神掠过一抹无措,但只那么一瞬,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声音很低地道:“我们这是在哪?” 黑衣人浅笑了一下,反手拉开了车门,率先出去,回过头来,弯腰望着靠在座椅上的云枫,伸出手来:“怎么样,能走吗?” 云枫刚要说“能”,眼前突然铺天盖地的一阵眩晕,夜风吹散了车里浓郁的香气,却令他的头脑陷入一片迷蒙,眼前也看不清黑暗中的景物。 云枫的眼里闪过一丝惶惑,很快又恢复成古井无波的状态,轻轻推开那只手,沉声道:“你先告诉我,要去哪里。” 黑衣人有些无辜地摊了摊手:“凝珠殿。说了你也不认识啊。走吧,我们去了,你就知道了,那真是个好地方。” 云枫微微低头,露出那截细白的脖颈,还有上面依然透着些青紫的伤痕,尽管已经上过药了,但却丝毫没有见好的趋势。 黑衣人俯下身去,贴到云枫耳边,语气带着几分神秘莫测,莫名地显得有些诱人:“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这车里的味道吧?没关系,只要你跟着我,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云枫蓦然抬起头,神色透着些微慌张,下意识地道:“没有……” “那咱们就先下来。”说着,黑衣人用力一拉,云枫就被他拽下了车子,随即车子就扬长而去,那个司机,仿佛一秒钟也不愿多待,生怕又触了老大的霉头。 云枫被拉得一个踉跄,黑衣人旋即把另一只手扶在了他的腰肢上,支撑着他酸软无力的身体。 黑衣人撇嘴道:“你不该跟那个愣头青在一起的,他只会折磨你,把你掏空。他也不会怜惜你。” 云枫的手心出了几分细汗,暗暗心惊。 黑衣人笑了笑,轻轻道:“不过你别担心,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你的身体,是真的经不起那份折腾了。” 云枫跟着黑衣人走了几步,便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面前。 刺眼的金光晃得云枫睁不开眼睛,只能被黑衣人拉着往前走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云枫已然身处这座建筑里。 周围是唱歌跳舞的红男绿女,黑衣人和云枫那身黑袍的装扮与这里灯红酒绿的场景分明格格不入。 周围人却见怪不怪,一个个都沉醉在曼妙的舞姿与欢快的鼓点中,仿佛根本没有二人到来。 这时,黑衣人握着云枫的手紧了紧,指引着走向大厅角落的红色旋转楼梯:“走这边,咱们要见的客人在二楼。” 到了二楼,304贵宾间,黑衣人还很礼貌地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一个清脆悦耳动听的女声:“哪位?” 黑衣人笑着看了云枫一眼,朗声答道:“我。” 那女声立马恭敬娇媚地道:“请进,主人。” 黑衣人伸手推开了房门,房门竟然没锁,屋内有一个大浴缸,浴缸里飘满了粉红色的花瓣,连池水都被浸染得透着艳红的颜色。 一个长发及腰的少女正站在浴缸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连衣裙,红色的,犹如鲜血的色泽。 少女盈盈微笑着,冲黑衣人跪倒在地,把头深深地埋在地面,抬头时,脸上满是如痴如醉的痴迷,娇声道:“主人,您能来欣赏敏儿涅盘重生的成长,敏儿荣幸之至。” 黑衣人先拉过一把靠背椅,让云枫坐下,然后微笑着介绍:“这个姑娘是不怎么好看的,对吗?” 云枫缓缓抬起沉重的头颅,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如鬼似魅的面孔,犹如深夜里被幽禁的阴魂,满脸都是麻子,嘴巴咧开,露出乌黑的牙齿与淋漓着鲜血的舌头,披头散发,一身红衣更加衬得此人阴森恐怖。 云枫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神色间满是恐惧,一把抓住了黑衣人的衣摆,语无伦次:“鬼……她……” 黑衣人满意地笑了笑,指尖在云枫后脖颈上抚了抚,以示安慰,转而面向那个分明清丽秀美的少女,温声道:“都听见了?” 少女脸上浮出一股耻辱,很快这抹情绪又被无尽的决绝掩盖,冲黑衣人磕了个头,颤声道:“是的,主人。” 黑衣人漫不经心地道:“这下你完全信了吧?连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都说你丑……哦,不是,你玷污了丑这个字,在他眼里,你就是鬼,一只丑陋至极、污秽肮脏的女鬼。” 少女痛苦地捂住了脸,头压得低低的,痛苦的呜咽声从指缝间传出。 黑衣人抚着云枫微微颤抖的肩膀,冷笑道:“你还等什么呢?除了那个办法,你根本无法彻底改变自己的容貌啊,不舍弃这副皮囊,你怎么焕发新生呢?又怎么涅盘重生呢?” “是……是的,主人。”少女这次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拿起红色地毯上的一把三尖刀,用力抵在自己的额头上,从上往下,一分为二,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皮肤从身体上剥离开来。 鲜红的液体开始流淌,她的眼泪也因为疼痛被迫流淌,可是她整个人都是微笑的,满足的,仿佛在享受着一场华贵无比的盛宴。 在进行到腹部的时候,她终于开始两眼翻白,瞳孔涣散,手部动作一点点停止,直到手臂垂落在地。 她整个人都倒在殷红的地毯上,血色浸染了整个夜色,与地毯融为一体,几乎分不清哪里是她淌的,哪里又是地毯本来的颜色。 直到断气,她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可是从她狂热的眼神不难猜出,她心中一定渴望舍弃这副恶心的皮囊,涅盘重生。 云枫的思绪一直停留在那个女鬼恐怖的面容中,直到眼前幻影渐渐消散,他才看清楚那个美貌少女已然瘫倒在地,断绝了呼吸。 云枫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黑衣人添油加醋道:“看见了?你刚才亲自暗示她,导致她走向了灭亡。这回,我可什么都没说吧?她死了,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是她咎由自取。” 云枫痛苦地捂住了头:“什……什么?” 黑衣人笑了笑,耐心地道:“你说她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不去死,活着不是浪费空气吗?” 云枫的头越来越疼,方才发生的一幕幕蓦然闪回到自己的脑海。 他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奔向卫生间,随着震耳欲聋的浴室门“砰”地关上,云枫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剧烈的喘气令他呼吸艰难,抑制不住肺腑里的伤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迹,趴在浴池边缘,许久喘不过气来。 内心的冲击,情感的错位,现实的残酷……接二连三地撞击在他肉体上,心灵上,令他无法承受,几乎崩溃。 自己,从未设想过会如此害死一个人,她,竟还是一个花季少女,无辜的花季少女,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 热泪蓦然从云枫眼眶里汹涌而出,伴随着残碎的喘息,一并落入浴池,坠入深不见底的污泥。 痛,好痛。 冷,好冷。 那股透骨的严寒再次侵袭而来,几乎将自己纷乱的思绪冰冻。 云枫的手脚渐渐麻木,瘫软在浴室光滑的地板上,一颗心依然震颤得痛苦,几乎要碎裂成片,零落成泥,被狠狠踩入淤泥中难以翻身。 …… 第79章 少年 自己仿佛飘浮在云端,身体轻飘飘的,意识非常恍惚迷离。 待费力地睁开眼皮,一只吊瓶晃荡着出现在自己头顶斜上方。 云枫皱了皱眉,看着自己右手背上被粘牢的针管,抬起左手,要去拔它。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自己正前方响起:“别动。” 云枫的意识又被拖拽回几分,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躺着的床前竟赫然站着一个人。 这次,他没有披斗篷,但是从说话声音,云枫还是轻而易举就辨认出,他就是之前那个带走自己的人。 只是,无论如何,云枫都非常惊讶。 因为,眼前的分明是一个消瘦的俊俏少年,身形纤长瘦削,容貌姣好,望之可亲。 无论是谁见到这样的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郎,都不会想到,他做的事竟如此恐怖诡异,灭绝人性。 之前发生的一幕幕蓦然冲进脑海,云枫只感觉胸口滞闷,捂着嘴咳嗽起来,指缝间依然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断断续续的嗓音中夹杂着几字:“放我走!……” 黑衣少年无奈地挑了挑眉,抬起一只手,作势抚摸云枫的后脖颈,实则露出一支尖锐闪着寒芒的针管,一针扎在他后脖颈没伤的地方。 云枫连一声都没有发出,大脑就迅速陷入昏沉,昏厥过去,身子瘫软在床上。 少年把针头拔出来,非常耐心地扶着云枫,把他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我本来不想这样的,可你怎么老是不配合呢?那你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咱们就可以愉快地玩游戏了。” 少年欣慰地拍拍云枫毫无知觉的脑袋,毫不顾忌地躺在他旁边,合眼睡觉了。 …… 再醒来的时候,大脑一片撕裂般地疼痛。 浑身上下都很沉重。 云枫费力地张开拼命下坠的眼皮,头顶是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看着令人眩晕。 云枫忽然觉得有些刺眼,只好闭紧了双目。 待眼睛渐渐适应这样的亮度,云枫才慢慢睁开眼睛。 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 自己……这是在哪? 云枫试图坐起身子,浑身却散架般地疼痛,一块块骨骼都仿佛被剥离开来。 自己……是经历过车祸还是……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自己的手背。 云枫手指本能地一缩,一个好听的磁性嗓音脆生生地在自己耳边道:“醒了也不说一声,装睡可不是好孩子哦~” 自己……身边竟然有个人? 云枫充满疑惑的眼神随着转过来的头,一并看了过来,迎上来的,是一个俊俏少年纯真无比的微笑。 “你……”云枫刚要问这个人是谁,胸口忽然一阵滞闷,瞬间喘不过气来,一句问话就这样哽咽在喉咙里。 一袭黑衣的少年浑身莫名透着一股神秘,凑过来,满脸关切地道:“别激动。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了,可别又昏死过去。你说说你,为一点小事,至于这么激动吗?搞得自己差点就活不成了。你要是死在这里,也没人心疼你的。除了我。” 说着,少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云枫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了!那个场景! 云枫陡然间脱口而出:“阿怜跟你是什么关系?” 少年意外地眨了眨眼,很快又恢复了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还记得她啊?你猜?” 云枫微微垂下了眼皮,神色有些恹恹的。 少年温柔地笑了笑,伸手在他额发上摩挲,柔声道:“坚持不住就再睡会儿吧,不必勉强自己。” 云枫果然无法克制汹涌而来的睡意,在一片思绪混乱中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少年摆弄着云枫散落在床上的青丝,自言自语道:“是你逼我这样的。什么时候咱们能愉快地交谈了,什么时候我再给你解药。” 说着,少年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昏暗幽静的房间。 第80章 故人 再醒来时,云枫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酒店客房中,场景无比熟悉,周围都是熟悉的设施。 云枫咬着牙从酒店大床上爬起身子,身下是雪白的床单。 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云枫缓缓摇着昏沉的头颅,视线模糊了再清晰,如此反复几次,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敲门声很小心,门外的人似乎怕惊动了自己。 云枫抬高声音道:“进。” 可是这句话说出,自己的喉咙火辣辣地酸疼,他忍不住捂着胸口,费力地咳嗽了几声。 酒店房门徐徐打开,一个身形袅娜的长发少女迈着轻盈的脚步,如一阵风一样,飘到了自己面前,半跪下身子,一手拉住了云枫的手腕,嗓音里带着几分幽怨与娇嗔:“哥哥,你终于醒了。” 云枫额头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惊悚与恐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少女愣了愣,伤感地扁了扁嘴,把头枕在云枫膝盖上,娇滴滴地道:“你不记得我啦?我是阿怜呀,阿枫。” 这一声阿枫,把云枫从思绪恍惚中重新拉拽回来,他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幕幕场景,把所有与眼前之人相关联的画面通通展现在自己面前。 “阿怜……”云枫喃喃着,“你怎么在这里?” “你想见我呀。”阿怜叹了口气,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微笑,“哥哥还想让我怎样,我都可以的。” 虽然这一切看起来都如此和谐,可是哪里还是莫名地有些诡谲,以至于整个气氛都透着一股刻骨的诡异与不可思议。 云枫试着伸出手去,抚摸着少女的发顶。头却在此时尖锐地痛起来,云枫的指尖一滞,禁不住呻吟出声。 少女宠溺地抱着云枫的大腿,满头青丝柔顺地洒在云枫的腿上,垂落到地面,仰起头,满脸期待地望着他痛苦不堪的面容:“我早就告诉过哥哥,咱们现在的药物副作用都太大了,你要是肯加入,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少女微微垂下眼睑,神情里透出一丝落寞与不甘:“明明你从前最听我的话了。明明你最喜欢阿怜了……” 尽管身体万分难受,宛如被烧灼在火焰里炙烤,云枫依然摸到了少女的脸颊,此时,冷汗已经浸润了他的瞳眸,令他看物更加模糊。 他强忍着不适,尽力安慰着那个无辜的少女:“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我还没搞清楚……” 头颅深处一股细细密密的剧痛侵袭了自己的脑海,令意识瞬间模糊,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再一次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少女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你终于承认你也喜欢我了,是吗?我亲爱的,好,哥,哥。” 说最后几个字时,少女明显是咬牙切齿,温文尔雅的面庞充斥着满满的恨意,与她这张天使面孔绝不相衬的恨意。 云枫只愣了一瞬,少女便抬起一只手,按在自己脖颈上。 感觉是一根针刺入了自己的皮肤,不疼,但弥漫着说不出的清凉。 云枫的眼前终于渐渐清明,这时看到,少女的模样在逐渐褪去,扭曲成另外一个样子—— 虽然也不难看,虽然依旧非常俊美,但那分明……是个俊秀少年! 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身上却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场! 云枫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冒出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如此荒诞不经,匪夷所思。 少女——哦不,应该说是少年,望着自己盈盈微笑,温和的模样与少女面对自己时,别无二致,就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少年轻笑着道:“哥哥,你倒是看看我是谁?” 云枫错愕地盯着这个少年,许久,许久,一个沙哑颤抖的声音在这个房间中回响,半晌,云枫才意识到这是自己在说话:“你……你就是……” 少年毫不犹豫地接过话头:“我就是阿怜。本来我也不想这样的,是你非逼我的。女儿身到底有什么好?姓慕的那个神经病能给你的,我也一定能给你。女孩儿可做不到。” 听着少年如此邪肆放纵的话语,云枫的脸色渐渐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半晌,方道:“你究竟是谁?” 第81章 孕囊 “想知道啊?”少年浅笑着,坐在云枫身边,左手按住云枫的右手手背,晃荡着双腿,漫不经心地道:“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可以告诉你。你可以叫我……” 云枫仔细听着,少年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不会真以为,我要告诉你真实姓名吧?其实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我用过很多个名字,总不可能一一给你说来。” 云枫垂下眼睑,低低地道:“那我怎么找你?” 少年惊讶道:“你不需要找我呀!我一直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无论你到天涯海角,我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去见你。” 云枫苦笑了下:“不……我不想见你。” 少年撇了撇嘴,很委屈的样子,无奈道:“好吧,当你必须要见我的时候,我也会赶到的。” “你监视我?”云枫微微蹙了蹙眉。 “诶,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少年直视着云枫的眼角,捕捉着他任何一丝的眼角余光,非常诚恳地道:“毕竟你在研究所待了那么久,身体里早就被别人植入定位器,这不很正常的吗?” “你还想干什么!”云枫愤然抬头,正对上少年的瞳眸,如此深邃,仿佛有魔力一般,瞬间被陷入幽深的水潭,挣脱不得分毫。 “放松。”没过几秒,少年轻轻拍了拍云枫的手背,温婉一笑:“我想让你做的,你分明都知道,在这儿假装就没有意思了。” 云枫微微垂下眼睑,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喑哑:“不,我做不到。” “怎么不行呢?”少年抬了抬眸子,十分鼓励地看着他,“你以前可以的,现在也同样可以。” 云枫苦笑了下:“我需要个助手。” 少年意味深长地眨眨眼睛:“你是说,那个神经病?” “他不是……”云枫还没说完,就被少年电光火石的一只手掌按住了嘴巴,少年另一只手做了个“嘘”的手势,微笑道,“不用解释,我可以成全你。前提是,你的心必须属于我。” 云枫错愕地睁大了眼睛,这时感觉,一粒微小的药丸顺着少年的手指滑入自己的喉咙,云枫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少年抬起下巴,一仰脖吞了下去。 “你……什么……”云枫的眼皮渐渐沉重,少年微笑着起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柔声道:“你乖乖的,放心,我不会害你的。等你醒来,就会见到他了。” 在云枫模糊的视线中,少年起身一步步离开,云枫的身子渐渐软倒在大床上,失去了知觉。 …… 天光在眼皮后晃来晃去,即使不睁眼,云枫也能感到光线的刺眼。 脑海从混乱中缓了几秒,云枫终于费力地睁开眼睛,斜刺里看见床边果然坐着一个人,正满脸忧色地望着自己。 这样的目光让云枫本能地感到厌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去把窗帘拉上。” “怎么了?”那人微微欠起身子,仔细观察着云枫的神色,没多二话,起身去把深蓝色厚重的窗帘拉上。 房间登时陷入一片昏暗。 瞬间带来几分压抑。 云枫忽然觉得非常恶心,趁着眼睛能睁开了,他艰难地爬起身子,奔到淋浴房去,趴在浴池上呕吐起来。 两只手忽然如水蛇一般,缠绕住自己的腰身。 云枫浑身猛地一颤,一个温柔磁性的嗓音在自己耳边道:“你知道你为何会这样吗?” 云枫闭上眼睛,神情里是无比的厌烦:“不,我不想知道。” 那只手在云枫的小腹间缠绕,摩挲,挠得人痒痒的,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酥麻,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 手的主人温和地道:“因为他们对你做实验,给你体内植入了一个孕囊。” 云枫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恍惚间,他难以置信地哑声道:“你说什么?” 那人道:“这事,我也是才知道的。他们把我关起来,只告诉了我这一件事,就又把我放出来了。接着就带我来这里见你。” 云枫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许久,无比艰涩地道:“你到底……” 那人紧紧地搂抱住云枫,让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之力,禁锢住他的手腕,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过里面的东西还没有发育,确切来讲,他还没有诞生,而是需要你和我的身体结合来孕育他,并且搭配一些试剂。而你现在的反应,是身体产生的排异反应。不过,过段时间就会好点了。” 云枫的表情非常平静:“取出来。” 那人愣了一瞬:“什么?” 云枫咬着牙,一字一顿:“趁着他还没有成型,拿出来。” 那人脸色十分难看:“他是你和我的爱情结晶,你怎么能毁了他?” 云枫冰冷的眼神扫到他身上,就像在看一个无关路人,语气也不带一丝感情:“可是,我不认得你。” 那人的表情终于从胜券在握变得崩溃且疯狂,一把扼住云枫的喉咙,把他的衣服胡乱扯开,一把将他按在墙上,动作粗暴又凌厉:“你说什么?你不认得我了?你再说一遍?” 云枫的呼吸瞬间急促,脸色惨白如纸,喉咙间只发出呻吟的呜呜声。 那人一边恶狠狠地将云枫抵在墙上,一边咬牙切齿,神情疯狂又冲动,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坚定:“你就算不记得了,也不能当以前都没有发生过!想不起来,你就给我慢慢回想!” 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席卷了云枫的全身,云枫眼角被逼出泪来,再也发不出一丝声息,只能被迫承受着那个人的怒火与放纵。 原来……幕后boss让自己经历的是这个。 自己都想不起眼前人是谁,却要承受这一切!这是何其痛苦又绝望的事! 第82章 蛊惑 不要!不要!好希望这一切是个梦境。自己醒来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上,出门看到的,全是温文尔雅的同事,亲切地和自己打招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周围都是黑的,昏暗的,迷蒙的,自己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能被迫承受所有的痛楚与绝望。 他……为什么会如此歇斯底里,几乎要把自己撕扯成一片一片,践踏入脚底,卑贱如尘埃。 自己的命,却如蝼蚁一般,就能轻易被人碾碎,片甲不留。 身体的剧痛加上精神的疼痛,令云枫几乎无法呼吸,心脏都为之颤栗,一口心头血涌上了喉尖,溢出了口腔,顺着嘴角,抑制不住地流了下去。 陡地,那人的动作停止了,自己的身体重又恢复了寂静,却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边缘,仿佛被陷在泥沼里,被禁锢于炼狱中,水深火热难以自拔。 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就连眼前人的身形,他都看不清了,意识一点一点地消沉下去,唯余无尽的苦难与折磨留下的疲累、不堪。 那双粗糙的大手忽然揽住了自己的腰肢,把自己抱入怀中,粗粝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嘴角,有人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可是自己耳畔犹如巨雷轰鸣,自己仿佛被浸泡在深海里,那人的声音就好像隔着一层浓雾,自己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云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他,踉踉跄跄地奔出几步,背对着他,低声道:“现在,你该听我指挥了。照我说的去做。” 身后的男人身子一歪,随即又站直,苦笑着道:“你是不是有我所中之毒的解药?” 云枫冷笑一声:“没有。” 接着他便迈入浴室,把自己浸泡在盛满水的浴缸里,尽力洗清自己身上留下的他的痕迹。 太多了,这一缸水似乎不够…… 云枫皱了皱眉,迈出了水缸,打开淋浴,任由无数水点倾泻而下,击打在自己前胸后背,仿佛那个人是污泥,而自己,一定要把他留下的痕迹全部清除,这才罢休。 云枫迈步朝浴室外走去,忽然小腹间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疼痛,他脸色“刷”地变白,一只手扶住墙壁,一只手捂住腹部,尽力平整着自己的呼吸。 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上滚落,浸湿了刚刚洗过的头发。 云枫缓了片刻,直到外面传来询问声,云枫才如梦初醒,极力忍着痛楚出了浴室房门。 那人一见自己,就搂抱住自己,关切地问:“怎么了?洗个澡要这么久?” 云枫冷冷地拨开他的手,语气毫无波澜:“既然你准备好了,那咱们这就开始。” 那人恬不知耻地凑上来,从后面环住云枫的腰,耳鬓厮磨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呢?这么神秘。” 云枫咬了咬牙,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背一把:“明天再开始。” 那人毫不放弃,温声道:“那你去哪儿睡觉呢?我也跟你一起去。” 就在这时,一个响指在房门外响起,门从外面徐徐打开,一个披着黑袍的黑衣人飘然而入,微笑着看着云枫,道:“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走吧,咱们回去。” 说着,他冲云枫伸出裹在黑袍下的一只手。 云枫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 身后已然悄无声息。不出意外,那个“陌生人”已经被弄晕了。 车上,黑衣人看着云枫煞白的脸色,轻轻捏了捏云枫的手指,微笑道:“你就不想跟我说些什么?” 云枫撇开头,看也不看他。 黑衣人宠溺地孜孜不倦地道:“我知道……毕竟他那么不要命似的给你。你受不住也是正常。” 云枫正咬牙间,手心里忽然被黑衣人塞入一颗圆圆的小药丸,耳边传来蛊惑似的声音:“吃了它,就不疼了。” 鬼使神差般,云枫果然没过多犹豫就把那枚药丸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果然,腹部的剧痛很快地缓解,如潮流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安心与舒适。 云枫冰凉的手掌恢复了一丝温度,却依然没有给黑衣人任何回应。 黑衣人也不在意似的,只是温婉地牵着云枫的手,力度仅限于不让他挣脱。 云枫的眼皮渐渐合拢,终于忍不住身子歪斜下去。 黑衣人非常适时地用肩膀支撑住了云枫沉重的头颅,让他以一个暧昧的姿势,靠在自己的身上。 黑衣人轻声道:“累了就睡会儿吧,明天的事,明天再办。” 在这犹如呓语般的低喃中,云枫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梦里,不会有疼痛,不会有伤害,不会有崩溃和无可奈何,真好啊。 第83章 缱绻 就算并不期待明天的到来,第二天依然如约而至。 慕凌在地上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前一天发生的事情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明明能看得见,却摸不着,感觉若隐若现,不甚清晰。 慕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巨大的一声“砰”。 慕凌脑中如敲巨钟,本能地向门口的方向望去。 一个低眉顺眼的侍从站在门边,并不进入,也没看他,仿佛对着空气,不带一丝感情地道:“走了。” 慕凌识趣地没有问去哪,而是乖乖跟在那人身后。 因为他知道,那人带自己去的地方,必定有自己朝思暮想之人的身影。 果不其然,穿过若干地下通道,进入一个周围都是钢筋混凝土的研究室时,慕凌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阿枫。”慕凌欢喜地跑上几步,拽住那人胳膊,那人却浑身一颤,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那个侍从不发一言,悄然退下了,研究室里,只留二人僵持着。 良久,云枫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下传来,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放开。” “怎么了?”慕凌不依不饶地贴上来,手指的力道放松了些,云枫的胳膊在自己掌下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开。 “别这样叫我。”云枫低着头,半边脸孔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辨不出情绪。 慕凌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还是没有追问,非常轻松地绕过了这个话题:“那你让我干什么,你说吧。” 云枫眼睛瞟了瞟实验台,忽然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起身就走。” 慕凌笑了笑,温柔地贴过去,在云枫耳边道:“那怎么可能?毕竟你在这里。” 云枫的神情有些痛苦,慕凌却志得意满地直起身,径自走到实验台前,边走边问:“话说,你怎么不自己来呢?嗯?你应该比我精通吧?在医学方面,我可是一窍不通啊。你就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 云枫坐在离实验台不远的椅子上,冷冷地给出了四字评价:“废话真多。” 慕凌却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站在实验台前,开始打量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各种药剂都分门别类,上面标着名称。 慕凌看着看着,心中好奇,忍不住伸出手去,要拿起一瓶细看,忽听身后有个冷冷的声音道:“别乱动,有些药物有剧毒,你要是被毒死了,可没人救你。” 慕凌伸出的手蓦然僵住,柔声道:“嗯,感谢提醒,要不是你,我这一只手可能就废了。” 接下来,云枫开始指点慕凌如何配药,各种药剂的比例,如何制成一定浓度的溶液,种种繁琐,不一而足。 慕凌此前从未研究过这些,虽然现在老大不情愿触及化学领域,不过对方是阿枫,那自己还能甘之如饴。 一天实验结束,慕凌在等化学反应进行的最后一步,猛然察觉身后好像了无人声了,不由一惊回头,却见云枫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恬静的睡颜苍白而俊美,仿佛月光洒落人间,尽管万分疲惫,仍掩不住绝代风华。 慕凌走过去,俯下身,在云枫额头上轻轻一吻,云枫也没醒,仿佛一个乖巧的睡美人,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慕凌俯身把云枫从椅子上抱起,云枫纤瘦雪白的手腕垂落在慕凌腰间,无力又皎洁,如同一缕清辉,缠绕在自己心头,柔软,缱绻。 第84章 浸没 周遭都是软软的水流,自己仿佛被浸没在海里,周围却都是暖的。 两条温软的臂膀一点一点地包裹住了自己,忽然,一股难耐的不适感自身体内部传来,云枫意识仿佛氤氲在一片水雾中,此时也被那不适折腾得骤然清醒,蓦然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个装满水的浴缸,而自己身后,却杵着一个高大强壮的人影。 云枫想也没想,就挣扎着往浴缸边上爬,却被身后那只大手狠狠揉捏了一把腰肢。 仿佛电流瞬间流遍全身,云枫的腰瞬间就软了下去,接着被那人握在掌心,狠狠地按压下去,浸没在水中,水一下子溢出来,肚子几乎贴到了缸底。 云枫难耐地哼了一声,那人却丝毫不放过他,附在他耳后,声音低沉而嘶哑,透着浓浓的侵略意味:“怎么,你想去哪儿?” 云枫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自己的咽喉仿佛被两只尖锐的指爪扼住一般,指尖忽然连蜷起都费力,整条手臂都仿佛僵住了,就好像触电那一瞬间被麻痹的感觉。 云枫心头微微一惊,身后慕凌的话语却越来越急迫,甚至透着点儿威逼的意味:“怎么不说话?嗯?现在再装无辜,晚了!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你到底……” 猛地,慕凌也好像察觉到了云枫的异样。 云枫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直到毫无血色,额头滚落豆大的汗滴,呼吸肉眼可见地微弱下去,眼神也开始涣散…… “喂!你……”慕凌连忙抽身出来,左手扶住云枫酸软无力的后背,右手两指则按在他颈动脉上,眼神越来越惊讶,甚至透着一点儿愤恨,终于,张口结舌了半晌,他终于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你……打了什么东西?” 然而此时云枫已经陷入半昏厥状态了,似乎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慕凌用力一拳砸在浴缸边沿,浴缸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动,肉眼可见地被震裂了…… 怎么办……怎么办! 由于慕凌个人经历,他此前从未直面过也没了解过遭遇这类情况应该怎么办。 此时的他手足无措,第一反应蹦入脑海的,竟然是那个一身黑袍看不清面目的幕后黑手…… 不不不!怎么能把阿枫交给他呢?那个人,绝对比现在的状态危险多了。而且有很大概率就是他给云枫提供的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正满心焦灼,慕凌目光凌厉地抬起头,猛地一眼望见实验台,那个自己调配了一天的药剂! 有用吗?阿枫并没有告诉自己,这是在调制什么药。 可是,现在已经别无他法,如果阿枫不是情势所迫,而是不得不为,那他身体如此虚弱还来硬撑着指导自己炼药,会不会就是治疗他自己的药方?! 一念及此,慕凌猛地跳起身来,等不及了—— 确切来说,是云枫等不及了。他的呼吸已经若有若无,出气多进气少了,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 慕凌也来不及找人试药了,直接掐住云枫下巴,撬开他的牙关,逼迫他把那管子药剂都咽了下去。 蓦然一瞬间,慕凌想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可能—— 这……会不会是毒药呢?那样自己岂不是亲手害死了阿枫? 慕凌顿时冷汗涔涔,又拼命安慰自己,不会的,阿枫不会指挥自己炼制毒药害人。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 一颗心正七上八下地乱跳,慕凌察觉怀里的云枫渐渐地终于喘过了气来,脉搏跳动也终于不是那么毫无规律,血液循环一点点开始正常起来。 可是脸色依然那么苍白,就好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丑,但是给人一种凄凉的,随时都会消弭在这尘世间的错觉。 慕凌紧紧地搂住了云枫,直到怀中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慕凌依然不肯撒手。 一个微弱的声音几乎用气音在自己耳边道:“你是想勒死我吗?” 慕凌猛地撒开了手,云枫毫无悬念地倒在他大腿上,皱着眉凝视着他。 慕凌松了口气,一颗心猛地吊了起来:“你……你没事了?” 云枫皱着眉看着慕凌,声音仍有点飘忽:“刚才……我……” 云枫舔舐着嘴里的余温,恍然反应过来,再望了一眼,那边实验台上的试管已经空了,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慕凌低着头看他,脸孔覆盖在阴影里,竟看不清表情,语气却有点难过:“你是……你刚才……” 云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说着,云枫挣扎着起身,身体还很虚弱,只是坐起来,就一阵一阵地头晕目眩。 云枫按住太阳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眼前的景物还在晃动着,光影交错,自己根本看不清慕凌的表情。 罢了…… 云枫努力冲他挤出一丝微笑,淡淡地道:“你做得不错。” 说着继续挣扎着想要站起。 慕凌忽然有点着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试图起身,语气又急又硬:“你不能这样!你上哪儿去?” 云枫的脸色又冷了下来:“我去哪儿,你管不着。” 慕凌不顾云枫厌恶的眼神,诚恳地跟他说:“你听我说,你不能再回那个人身边去了,你现在这样,肯定是他害的,你不能……” 云枫有点难以理解地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有种越发疏离的意味:“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主动的?” 慕凌愣了一瞬,脑子差点被怒火裹挟,然而理智还是压倒了一切。他说:“你不会,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给自己炼药了。你是想摆脱他的,不是吗?” 云枫深深吸了一口气,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慕凌,耐心地道:“你想错了,只是副作用而已。他不想害我,我若没有他,我也活不到现在。” 慕凌愣住了。云枫勾起嘴角冷笑,盯着他的眼神满是厌恶:“现在,从我身边滚开。” 不知怎的,这话就像有魔力似的,慕凌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拽住云枫的手指。 云枫捂着胸口慢慢站起,半边身子倚在墙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慕凌,就好像在看一团垃圾。 方才这一番折腾,体内的旧伤又撕裂般地疼痛。 云枫喘了口气,勉强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身体,扶着墙壁向门口走去。 慕凌仿佛魇住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边。 刚一走到门口,云枫就再也支撑不住了,撕裂感就好像一张吃人的大口,把自己吞入腹中,嗜血啖肉。 剧烈的疼痛刺激了他的神经,令他意识完全昏聩,自己仿佛被滔天巨浪淹没,无法呼吸,无力挣扎。 直到—— 一丝清凉伴着一点冰凉的刺痛,注入了自己的后颈。 云枫的意识才渐渐被拽了回来,疼痛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凉意与温润的舒畅。 云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头顶是一片天,而自己躺在一片草坪上,身下是柔软的垫子,清香的青草味刺激着自己的鼻腔。 云枫试图动动手指,那股麻痹的感觉更甚。 甚至有一瞬间,云枫觉得,自己的神经是不是也被麻痹了,这样才感觉不到痛楚? “好点了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方响起,带着一丝缱绻的意味。 云枫张了张嘴,却还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少年温雅的脸出现在云枫头顶,这个角度是看不见他的黑袍的,无端增加了一股俊美无俦,潇洒不羁。 云枫的眼神有些茫然。 少年轻轻抚摸着云枫头顶的青丝,笑着说:“别担心,没事的,就是这回用量有点大而已。可是你痛得这么厉害,要是一不小心痛死了,那我可怎么办?” 云枫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发出了一点声音:“不……不会……” “什么不会?”少年温和地看着云枫,嗓音里却带着一丝幽怨:“你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你现在这么痛苦,不也是那个变态害的?你还狠不下心杀了他。” 云枫长长出了口气,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叹气一样。 少年俯下身去,轻轻吻了吻云枫的额头,云枫没有闪避,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少年欣慰地笑起来:“你看,我早就说,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云枫弯了弯唇角:“既然这样,你还不扶我起来?” 少年欣然地搂着云枫,扶他坐起。 可是云枫还是浑身无力,只能靠在少年怀里。 消毒水的气息包裹住了自己。 云枫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动,而是任由少年揽着自己的腰,抚摸着自己身上最柔软的地方。 轻微的触碰就好像羽毛在挠着自己的心。 云枫硬是忍着没有挣脱开,而是非常平静地问:“你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让那些恶人自取灭亡的吗?” 第85章 昏聩 “想知道啊?”少年潇洒不羁的面庞带上了一点邪魅与挑逗,有些放肆地看着云枫,眉眼微微挑起,现出仿佛狐狸一般的神色:“想知道可以呀,你拿什么来换?” 云枫微微一怔,眼睑慢慢垂了下去:“不说算了。” 说着就缓缓起身,身子明显打晃了一下,少年忙伸手去拉,语气里还带着调笑:“别急呀,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云枫皱着眉头,轻轻按着腹部,嗓音透着无限倦怠:“不要今天,我回去了。” 少年坐在草坪上,有些不理解地扁扁嘴,甚至有点幽怨地说:“这里有什么不好吗?你非要回去?” 云枫没有应答,此时他也没有太多力气应答了,撑着全部气力回到了自己的别墅门口,已经明显喘不过气来,孱弱的心肺无法支撑如此长时间的奔波劳累。 云枫一只手抵着雕花木门,大口大口地喘气,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下来,划过他苍白得可怕的脸庞,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了。 云枫甚至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条臂膀一把拉入怀中,那人喃喃着道:“你可回来了,你上哪儿去了?你要是被他劫持了,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你、你怎么了?” 急着表达关心的慕凌好半天才注意到云枫的异样,连忙将他一把抱起,关上了别墅大门,抱着他径直向里屋走去。 其间云枫都仿佛没有什么意识似的,任由慕凌摆布,并没反抗,也没迎合,就好像失去了知觉的木雕泥塑,可是眼睛分明还是睁着的,只是毫无神采,更像是一具死尸。 慕凌把云枫抱到卧房里的大床上,帮他理了下额头的乱发,露出那张苍白的容颜,就立刻吻在他嘴唇上,不由分说。 云枫的口腔中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慕凌一边暗骂着“该死”,一边拼命地往云枫口中渡气。 然而此时的云枫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根本吸不进慕凌渡给他的氧气。 慕凌咬了咬牙,一把按在他的胸口,给他做心肺复苏。 如此深深地按压了几次,云枫的胸口终于开始微弱地起伏,脸上也透出一丝血色。 尽管,只那么一丝,还是令慕凌欣喜若狂,因为他看到了生的希望。 待云枫的情况略微好一点,慕凌就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手臂上睡觉,这样就算他有任何动作,自己就会立刻感受到,以便救援。 半夜,云枫就醒了,身子挣扎着往外走,而慕凌一把箍住了他的细腰。 云枫呻吟出声,死死地抵着自己的腹部,那股钻心的、如同坠了个铅块的痛楚令他几乎承受不住。 他必须……必须…… “你上哪儿去?”慕凌的声音再次从自己身后响起。 云枫冷冷地说了句:“弄死这个孽种。” 一语出口,他隐隐有些后悔。 果然,慕凌额上青筋暴起,恶狠狠地咬着牙,牙缝里迸出几字:“你说什么?” 云枫只觉得无比头大,再也不愿多发一言,径直翻下床去。 突然,一只大手将自己推倒在地上,冰冷的地面硌得自己一阵生疼,肺部遭受巨大冲撞,一股血流溢出喉咙。 云枫咬着牙把它咽了下去,眼前却一阵发黑,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 就在这时,那只手粗暴地撕开了自己的衣服。布帛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云枫的意识陷入了一种昏聩的状态,完全感觉不到那人在干什么,说什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第86章 破碎 后脖颈上的刺痛愈发明显,就仿佛有人拿着一把锥子,深可见骨地凿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去,直扎得血肉模糊,骨血分离。 有一瞬间,云枫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片片散落在地上,肉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与自己的感官割裂开来。 这种感觉很迷茫,很寒心。 云枫的肺腑似乎被冻住了,连喘一口气都无比艰难,而自己的眼前,天光乱晃,就好像被淹没在池塘里,看见的全是乱七八糟的倒影,被水波扭曲过的物事,亦听不见任何有形的声音,耳畔只有隆隆的回响,仿佛隔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棉布,自己无法分辨出外界的状况,自己似乎完全与外界割裂开来,一点联系都不再有。 云枫苦笑了下,忽然觉得,这样的状态似乎也不算差。 眼不见为净吧……反正自己看见的,也并不是自己喜欢的,甚至是极度厌恶的。 云枫勾着嘴角,恍惚地笑了笑。自己这副情态,看在那人眼里,又是怎样一种状况呢?是疯癫得可怕,还是滑稽得可笑? 无论哪种,似乎都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了……毕竟自己,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啊。 云枫的脸上,又露出了释然的神情。 殊不知,此刻看到慕凌眼里,云枫那苍白得不成样子的脸颊上泛起的,是那样决绝的微笑。 无情,冰凉,却又带着数不尽的风流,令慕凌心里不由自主地狠狠一痛,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他甚至全身都为此颤栗起来。 慕凌难以忍耐地一把攥住云枫的手腕,狠狠地掐着他的人中,厉声道:“你给我醒过来!阿枫,你不能睡过去!你醒醒!我在!你想要什么,我都为你做到!你不要这样子……醒醒啊!” 说到后来,慕凌的理智已经去了几分,只能感觉到云枫的身体在自己怀里,越来越冰凉,生命力肉眼可见地流逝。 慕凌这才意识到,这个人竟是那么轻,仿佛没有重量似的,在自己怀里,轻得仿佛一片羽毛。 他是那样瘦削,那样纤弱,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个满地,片甲不留。 慕凌这才注意到,自己勒着云枫的手腕实在勒得太紧了,他逃也似的松开手,云枫的胳膊软软地垂落在地,腕上清晰地留下两道勒痕,竟似要掐住血来,触目惊心的淤青仿佛禁锢住他的手铐,又仿佛用刑后的痕迹,屈辱又醒目,令人于心不忍。 慕凌叹了口气,跪在云枫面前,一点一点地搂住他毫无知觉的身子,那样软,仿佛一团棉花,令人好想蹂躏,又不忍心蹂躏。 慕凌含住了云枫的嘴唇,从唇齿间的缝隙缓缓探入,含住了他的舌头直抵到他喉咙深处,舔舐尽那一丝血迹,温柔辗转,缱绻缠绵,仿佛爱人之间的交颈纠葛,仿佛二人之间从未有过什么隔阂龌龊。 云枫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不知是被这欲罢不能的力道逼的,还是感动得落泪。 他恢复知觉第一件事,就是用尽全身力气把慕凌推开,捂着嘴巴喘气,警惕地盯着慕凌,好像他是一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果慕凌没有给他做人工呼吸的话。 慕凌有些无辜地被推到一边,摸了摸嘴唇,云枫口腔里的温热尚留在唇畔,慕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回味着方才那般销魂的滋味。 云枫仿佛触电一般后退三步,咬着牙道:“你给我滚出去。” 第87章 入骨 慕凌一伸手,轻而易举就把云枫从远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捞了回来,紧紧地禁锢住他的身躯,不让他乱动,调笑道:“怎么,刚才可是我救了你耶,你不会这么无情吧,利用完我就跑,嗯?” 说着,慕凌伸出了三根手指,在云枫身上肆无忌惮地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痕迹。 冷不丁,云枫发出一声痛吟,尾音都在颤抖,嗓音破碎成了七零八落的语调:“你……你这个登徒子,我一定……杀了你!把你……啊!” 云枫的眼尾泛出痛苦的妖冶的红色,一滴泪水被硬生生地逼了出来,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泛出窒息的青灰。 慕凌掌下的这副躯体,蓦然间变得冰凉,仿佛被浸润在冰窖中,伴随着微微的颤栗。 “有这么难受吗?嗯?”慕凌还沉浸于那销魂的滋味难以自拔,蓦然一瞥间,却看见云枫的眼睛微微闭上,似是又要昏睡过去。 “醒醒!阿枫!”慕凌一把按住云枫沉重的后脑,逼迫他正面紧贴住自己。 云枫凌乱的碎发在慕凌掌下辗转浮沉,人也有些意识不清,不过总算没有完全昏过去,而是处于半昏半醒的境地。 慕凌咬着牙,嗓音里有些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怜惜:“我不折腾你了,你别这样……你以前也不是这么弱的啊,以前你还是很喜欢我在床上对你强势一点的,现在怎么……” 云枫微微地皱了眉,极力忍耐着身体的不适,血肉下的骨骼仿佛都酥脆柔软,只要轻轻一掰就能碎裂开来。 这种酥软酸麻的感觉令他甚至没有力气完全睁开眼睛瞪这个可恶的人一眼。只能感觉着他的大手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似乎在寻找什么…… 过了大约五分钟,云枫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再次用力地推开他,狼狈不堪地下了床去,靠着墙边喘气,警觉地盯着他:“你干嘛呢?” 慕凌眼神里满溢着不加掩饰的担忧:“你哪儿受了伤吗?还是被人下毒了?” “你才被人下毒呢!”云枫又沿着墙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门边,一只手反握住门把,正要拉开门,手上忽然传来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就好像被电击了的感觉。 云枫心下一惊,却见慕凌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走来:“你要去哪儿?” 云枫听见自己的声音道:“不关你事。” 语调里是冰冻人心的冷漠与抗拒。 慕凌却不为所动,一把扳住云枫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拉了回来:“你这个状态,你想跑哪儿去?现在已经十点了你知不知道!” 云枫的右手不由自主地被拉离了门把,却完全失去了知觉似的,麻僵感令他的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里去。 慕凌揽着云枫的腰,温柔但不容置疑地把他带到床上去,按着他躺下,自己也躺在旁边,非常理所当然地道:“该睡觉了,你不能乱跑,万一被坏人抓去就不好了。” 云枫咬着牙挣扎,可是慕凌已经把自己紧紧搂在了怀里,自己根本挣脱不开。 费了半天力,云枫已经汗如雨下,而慕凌还好整以暇地劝他:“不用费劲了,你出不去的。你回来,不就是找我的吗?” 云枫铁青着脸,闭上眼睛不理他:“这是我家。” 慕凌撇撇嘴,温柔地道:“那现在能跟我这个外来闯入者说说,你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吗?” 云枫半晌无应答,慕凌再要叫他时,已听到他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入睡得这么快,他是有多累啊。 慕凌也乖乖地躺在云枫身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88章 斯文败类 第二天凌晨,慕凌睡得不深,很快就醒了。 回味着方才做的噩梦,仍然心有余悸。 慕凌急忙摸索到云枫的手,掌心是如斯的冰冷,没有一点热度,手指也软软的,像是没有关节似的。 慕凌松了口气,接着搂住了云枫的腰身。 云枫却没有反应似的,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触碰,依然闭着眼睛,淡淡的神情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 慕凌咬了咬牙,这才意识到,云枫很有可能不是睡觉,而是昏迷了,才会这么久都不醒,甚至对外界没有一丝反应。 慕凌不忍心大力地叫醒他,而是守在旁边,轻轻地为他拭去汗水。 睡梦中,云枫也承受着痛苦似的。薄薄的唇紧抿着,眉宇间透出一股忧色。 慕凌忍不住探过头去亲了亲他的额头,接着是鼻尖,既而是嘴唇。 云枫终于感觉到了这么霸道而轻柔的触碰,身子微微缩了缩,费力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一言不发地望着慕凌。 就听一个不容置疑的口吻非常强势地道:“我带你走。” 云枫脸上浮现出茫然,接着变成冷厉,从床上爬起,刚要站起身,手腕就被慕凌一只手攥住了。 “放开。”云枫头也不回地道。 “你要去哪儿?我说了带你回去!”慕凌重重地加重了尾音,疑问也是用的肯定的语气,似乎完全就不在乎云枫要去哪儿。 云枫有点无语,非常耐心地安抚身后这头躁动的大型野兽:“你先放开我。” 慕凌不为所动,反而抓得更紧了。 云枫非常冷静地道:“你先听我说。” 慕凌有点急:“你今天说什么,我都要带你走。你不能再待在这个魔窟了,这会要了你的命。” 云枫的眼睛瞟了瞟墙角的位置,面无表情地道:“我以为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他是在救我,不是害我。你要是觉得这里危险,我可以让他把你放走。” 慕凌微微瞪大眼睛:“你怎么能……?” 云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本来嘛,你能待到现在,也是因为我的要求而已。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慕凌静静地盯着看了云枫几秒钟,忽然笑起来:“那我可真要谢谢你了。我的阿枫原来这么神通广大啊。” 云枫猛地抽出被慕凌按住的手,厉声道:“说了不要叫我这个!” 慕凌蜷缩着手指,回味着手上温润的触感,突然猛地扑了上去,一把将云枫按倒在床上,死死地抵住他的身子,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乱动:“老子就是这么叫了,你想怎么着,嗯?” 云枫的身子被慕凌掌控在手里,忽地痛苦地仰起头,露出细白娇嫩的一截脖颈,如同美玉般无瑕,温润细腻,肤如凝脂。 慕凌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云枫痛得浑身都颤栗起来,身体素质的降低让他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无比敏感。 这样一口下去,云枫痛苦地颤声道:“你是狗吗?你这个斯文败类!” 慕凌口齿不清地嘟哝了一句什么,依稀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接着,就用自己的四肢堵住了云枫逃跑的方向,让他一动也不能动,只能被禁锢在自己怀里。 第89章 耻辱 云枫被慕凌按在怀里,不知道昏过去几次,又痛醒了几次,总算没有感觉到痛觉的时候,身体已经仿佛从热油锅里翻滚了一遍,浑身软绵绵的,连手指都无力抬起一根。 慕凌却很满足地,温柔地搂着云枫,然而只有云枫知道,当慕凌把自己掌控在手心的时候是如何的暴虐,如何的残忍,几乎要硬生生将自己撕碎在床上。 裸露的肌肤被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每个方位传来的寒气所侵蚀,逼得云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过度折腾让他几乎感觉不到一点痛楚,只有持久痛觉带来的麻木,身体恍惚间也不是自己的了,而是与自己的意识一寸一寸割裂开来,直至分崩离析。 云枫强力忍着身体的不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勒着自己腰身的慕凌终于传来微微的鼾声。 云枫喉咙开始发痒,胸口也开始发闷,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费力地抬起好不容易能稍微移动的手掌,却还没来得及捂住嘴唇,就猛地呛出一口血来,溅洒在裸露的胸膛上。 仅有的一件衣衫已经在慕凌粗暴的撕扯下碎成了无数片,散落地下,找不到踪影。 云枫挣扎着爬起身,使尽了浑身力气,从慕凌怀里挣脱出来,扶着墙慢慢站起,却听身后慕凌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传来:“你上哪儿去?” 又是这句话!白天,慕凌就拿这句话逼问过自己,就连睡梦里他都不得消停! 云枫忽然感到剧烈的恶心,踉踉跄跄地奔向浴室,一把推开浴室门,猛地上了插销,打开了淋浴头。 水流迅猛地冲刷在自己身上,洗刷着一身的耻辱与血迹。 云枫低头望着自己,狼狈不堪,太狼狈了。 他自嘲地想。 他又咳嗽了几声,每一次都咳出了丝丝血迹。 他眼前渐渐昏花,耳边依稀听到门外似乎有什么动静,可是自己已经听不清了,整个意识都陷入了飘忽的境地。 只感觉到身子慢慢滑落下去,淋浴都来不及关,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 醒来的时候,是雪白的病房,纤尘不染,弥漫着消毒水那浓烈的刺鼻的气味。 云枫连皱眉的力气都不再有,只是虚弱地抬起眼皮,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手背上传来冰凉的感觉,似乎有什么硬物扎进了自己身体里,冷得叫人心悸。 云枫下意识地望去,自己手背上输着液,旁边架子挂着一个吊瓶,里面是无色透明状液体。 云枫试图说话,却发出类似呻吟一般的声音。 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其实我很想问问,你是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的。” 云枫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开口。 少年转到云枫面前,撇撇嘴角,露出微许不屑:“怎么你每次和他单独在一起,都能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你是靶子吗任他抽打,你不会还手吗?” 明明是责备,但是云枫分明从里面听出了一些类似于关心的东西。 云枫闭了闭眼,看着那个吊瓶道:“我可以走了吗?” 嗓音无比沙哑,就好像七天七夜没喝水一样。 少年惊讶地挑起眉:“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进鬼门关了!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当然不能走了。” 云枫没有理少年,一把拔掉手上的针头和贴着针头的胶布,径直向门外走去,一边道:“他呢?” 少年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追上去,云枫已经扶住了墙壁,脸色开始渐渐泛青,呼吸也一点点困难,捂着胸口,费力地喘气,嘴唇也显出窒息的青紫色。 少年一把将云枫拖拽回来,把他按倒在病床上,重新给他插上针头,他的脸色才渐渐好转,但还是很苍白,仿佛从坟墓堆里爬出的僵尸,常年不见天日似的阴冷。 少年耐心地道:“你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没法去见他啊!你想让他给你收尸吗?” 云枫脸色极其难看,声音渐渐冷下去:“为什么?” 少年长出了口气,似乎在斟酌言辞:“你身体状况,你自己不会真的不清楚吧?你之前本来就受过内伤,一直都没好,完全就是在靠药物镇痛而已。但是这个治标不治本的,有朝一日发作当然是很严重的。而且我跟你说过,我手里现有的药物,副作用都是很大的,我让你尽快改良这些药性,也是想救你,不是要害你。可是呢,你一直不配合,结果你看现在好了,你现在还能做实验吗?” 第90章 抵触&接触 云枫嘴角微微挑起一丝冷笑,斜着眼睛看着少年,嗓音冷厉,不带一丝感情:“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你自己知道。” “哦。”少年坐在云枫床边,晃荡着腿,没有去看云枫的眼睛,有些无所谓地道:“你倒是知道了?那你说说看。” 云枫又冷笑了一声,转回头来,望着自己插着针头的手背,淡青色的血管非常微弱,在肌肤下映出几乎透明的颜色:“我要去见他,也正为了这件事。其实之前,也是我让他做的,我全程没有动手。” 少年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可是,我怎么听说,他从来都很抵触化学啊?” 云枫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意外:“嗯。不过,他现在愿意接触了。” 少年有点想深究原因,不过看云枫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也就忍住了没问,接着道:“那你现在这是……” “带我去见他。”云枫斩钉截铁地道,“我会给你想要的。但是你也不能干涉我的事情。” 少年饶有兴味地盯着云枫,半晌,咧嘴一笑:“行!成交!” 云枫被少年亲自开车送到了慕凌在的那所别墅,他浑身已经大汗淋漓,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了,还是少年搀扶着他,强行把他架下车去,望着他青白的脸色,问:“喂,你这样真的能行吗?要不改天也好啊……” 云枫铁青着脸没说话,少年只能讪讪地扶着他往门口走。快到门口的时候,云枫轻轻推了推少年的胳膊:“我自己进去。” 少年歪头一笑:“怎么,怕你相好的吃醋啊?” 云枫面无表情,眼神里划过一抹厌恶。 不过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罢了。如果慕凌看到自己被其他人扶着,他还不得加倍折磨自己? 何苦受这份莫名其妙的罪呢? 云枫等到少年放开了他的手,他身子顿时猛地往下一坠,他连忙一伸手撑住门板,低声道:“你走吧。” 少年把一枚小小的纽扣交到云枫手里,耳语道:“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你应付不了的,你就捏碎这枚纽扣——放心吧你只要使劲捏,它就会碎的,它是用特殊材料做的——然后我就会得到信号过来解决。” 云枫淡漠地“嗯”了一声,把那纽扣藏在自己衣衫内口袋里,等少年走远了,他就轻轻推开了门。 果不其然,慕凌正在客厅的沙发上昏睡。 云枫走过去,径直穿过客厅,走进卧室,看也没看慕凌一眼,坐在卧室床沿,努力平复着自己沸腾翻涌的气血。 少年说得果然没错,自己确实不适合做这么高强度高精度的实验了,就连从车上下来到别墅大门口,这么短短几步,自己就感觉内脏都快要被搅碎了。 自己,恐怕是命不久矣了吧。 自己哪怕现在立刻死了,也不会有人替自己难过的。 云枫怔怔地出神,思绪已经魂飞天外,浑然没察觉到,一双手已经搭在了自己肩头。 待反应过来时,那双手已经触摸到了自己的脖颈。 云枫浑身猛地一震,本能地退缩了一下,警惕地盯着来人。 慕凌那张可恶又欠揍的脸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云枫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语声也有点颤抖:“你干嘛……?” 慕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是回来找我的吗?” 第91章 血雨腥风 云枫淡漠地别过脸去,语气里透着几分厌恶:“睡你的觉去。” “怎么,你不欢迎我睡床啊?”慕凌非常没有诚意地蹭到云枫身边,非常顺其自然地搂住他的腰,咬着他的耳朵道:“你在这里,你让我上哪儿去?” 云枫对这种狎昵的态度非常厌恶,冷冷地推开了慕凌的手,扶着床沿,艰难地站起身,身形不易察觉地踉跄了一下:“那我出去。” 慕凌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拉拽回床上。云枫一时站不住脚,身子后仰,顺其自然地倒在慕凌怀里。 “你、你放开我!”云枫有些惊慌,拼命挣扎着,慕凌却不为所动地吻了吻他的耳垂,用非常有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道:“这么晚了,你可别乱跑了,乖乖睡觉吧。” 云枫反抗无效,加之奔波了一天,腿软腰也酸,轻而易举就被慕凌拖拽到床上,丢盔弃甲。 慕凌兀自得意,刚要褪去云枫身上的最后一件贴身里衣,云枫忽然冷冷地道:“你干嘛?” 慕凌有些莫名其妙:“睡觉啊。”话音无比理所当然,就仿佛谈论今天要吃什么家常便饭一般。 云枫的脸色更苍白了,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慕凌,嘟囔道:“今天不行。” “怎么不行呢?”慕凌的下巴贴住了云枫的脊背,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好不好?” 云枫没理他,没有吭声,就这样在黑暗中静静地躺着,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微微响起。 慕凌愣了半晌,心下道:“那好吧,今天就放你一马,让你好好睡一觉,明早才有精力和我大战三百回合。” 这样一想,慕凌心下立刻释然了,乖乖地不再折腾云枫,就搂着他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云枫并不这么想,他只觉得,若是再这么下去,自己绝对会被慕凌弄死在床上。 不止是今晚,以后都不能了。 结果第二天,当云枫好不容易睡个囫囵觉,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慕凌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眼里是根本都懒得掩饰的欲望。 云枫面无表情地起床,穿衣,洗漱,就好像完全看见慕凌的表情一样。 慕凌彻底呆住了,震惊在原地。 满心都是—— 他是故意的吧!他一定是故意的吧!他明明知道我想干嘛,结果他却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当云枫从浴室出来,慕凌还一副倍受打击的样子,坐在床沿上发愣。 云枫走过去,敲了敲墙壁,慕凌才回过神来,有点受伤地望着云枫。 云枫淡淡地说了句:“开工了。” 慕凌握住云枫的手,惊觉他的手竟然一片冰凉,不由得问道:“开什么工?今天做什么?” 云枫的手更冷了,就仿佛长年累月在地窖里待着,寒气入骨了似的。 慕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柔和地安慰:“你要是不舒服,就休息一天吧,这样勉强自己实在是……” 云枫冷冷地推开慕凌的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走吧。” 那背影竟显得无限孤单落寞,说不出的凄凉。 慕凌忍不住站起身,一把握住云枫的手腕,紧紧攥住他的指骨,直到两人十指相扣。 云枫头也没回,只淡淡地道:“你这样一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你确定……” 慕凌情不自禁地打断了云枫的话:“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云枫沉默了半晌,终于没有再次甩开慕凌,而是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而自己带领着他,走向那个血雨腥风的世界。 第92章 混乱 实验室内,云枫照旧坐在靠背椅里,看着慕凌,指挥他每一步配制药剂的步骤。 慕凌正干得热火朝天,忽然看见云枫的一只手紧紧按在小腹上,脸色惨白,嘴唇被咬得几乎毫无血色。 慕凌心下一惊,大步走过来,手轻轻抚着云枫的肩头,试图安慰他,却惊讶地发现他的肩膀也在微微颤抖,好像在哭似的。 慕凌大惊,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没事。”云枫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干你的活去。” 慕凌微微弯下腰,把自己的手掌贴在云枫冰凉的手背上,凑到他耳边道:“这里难受?” 云枫的手颤了一下,毫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悸,呼吸一滞,咬着牙道:“不关你事。” 慕凌犹豫了半晌,试探着道:“你是因为……嗯,我对你……” 云枫忍无可忍地厉声道:“住嘴!” 然而这一用力嘶吼,似乎又牵动了体内的躁动。 云枫“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趴在实验台的桌面上,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就能阻挡绞痛的侵袭。 慕凌皱着眉,眉心颇有忧色:“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吧,你这样下去……” 云枫再次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来,声音都有几分发颤:“做好了吗?” 慕凌扭身看着实验台上的瓶瓶罐罐,有几样,自己已经根据云枫的吩咐挑了出来,他的目光扫视过这些瓶子上面的小纸片,雪白的纸片上面标注着每瓶的名称。 慕凌看着看着,眼神突然定在其中一个小瓶子上,语气犹疑:“曼陀罗花的汁液?为什么要加这个?” 云枫没有作声,脸色更难看了,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不该你管的不用瞎操心。” 慕凌眼神越来越疑惑,再次扫视那些被挑出的剩余的药剂,不过这次看得要仔细多了。 慕凌终于忍不住问:“咱们这是要调配什么?不是解药吗?” 云枫默不作声,半晌,他抬起头看着慕凌,眼神里不含一丝感情,径自命令道:“你把它们倒在一块儿吧,然后用烧杯加热三十分钟。” 慕凌并没动手,而是执着地盯着云枫的眼睛:“你还没告诉我,咱们到底要炼制什么?” 云枫欲言又止,片刻,他轻蔑地看了慕凌一眼:“你怕我拿你试药吗?” 慕凌愣了愣,下意识地摇头。 云枫见慕凌依然没有动作,只能扶着桌沿,强行撑起疲惫沉重的身子,往瓶瓶罐罐那边移动的时候,眼前忽然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闪现了眩目的彩光,那光芒无比鲜艳,仿佛被水洗练过似的。 云枫一下子捂住了脑袋,努力想把那股幻觉挥之而去,然而幻象却无时不刻侵蚀着他的大脑,令他根本无法看清现实的物品摆设。 云枫的眼神渐渐开始迷离,视线开始涣散,手脚似乎都脱离了自己的身躯,自己已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慕凌看着云枫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目光渐渐失去焦距,仿佛在看着空气,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 慕凌抢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云枫颤抖僵硬的身躯,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不要多想,我在这里,我一直在。” 云枫却似乎听不到慕凌在说什么似的,没有半分反应,思绪已经陷入了飘渺的混乱中无法自拔。 第93章 质问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枫才逐渐从混乱中依稀清醒过来,首先第一个感觉是—— 自己在哪里? 自己还活着吗? 忽然,云枫感觉到一股毫没来由的荒谬,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却并不愉悦,反而透着一股凄凉。 慕凌呆住了,忙按住他的手,以防他有进一步过激的动作,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在他耳边道:“你怎么了?” 云枫有点嘲讽地勾起嘴角,没有看慕凌,而是怔怔地,目光似乎没有焦距:“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并没有常人的喜怒哀乐。” 慕凌怔了一下,又听云枫道:“虽然你在我身边,把我抱得这么紧,可我……还是感觉你……离我好远好远,咱们仿佛并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慕凌微微睁大了眼睛,却不知如何回应,身子略微僵硬了,但是搂着云枫的胳膊并未有丝毫放松,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他们是在一起的。 云枫苦笑了一下,轻轻拍着慕凌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轻声道:“你放开我吧,你勒得我太紧了。” 慕凌犹豫着:“可你刚才……” “我没事。”云枫叹了口气,“就是晕了一下,坐一会儿就没事了。” 慕凌有些担心地放开云枫,看他果然能站稳,这才彻底放开围绕在他身边,保护着他的胳膊。 云枫低垂眼睑,看了实验台上的烧杯一眼,里面无色透明状的液体已经渐渐冷却下来,凝成固体。 云枫走过去,戴了手套,将它们研成粉末,装进一个窄口瓶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把瓶子塞进衣兜里,就要离开。 却见慕凌挡在自己面前。 “你干嘛?”云枫试图绕过慕凌,却被他高大的身躯堵在墙角里,根本没法朝门前进一步。 慕凌充满威胁性的嗓音居高临下地压迫着自己的每一寸神经:“你要把这个交给那个头目?” 云枫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看见慕凌一眼,都会让他感到无比恶心。 慕凌咬着牙,压低声音,却显得语气更加危险阴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云枫的脸颊隐没在墙角的阴影里,慕凌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云枫非常镇定的声音传来:“你才是,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才追随我的,不是么?” 慕凌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斩钉截铁地道:“我是想拉你出来!” 云枫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了慕凌一眼,默不作声,低头就走,却被慕凌一把拽住胳膊,狠狠推倒在墙上,两条大腿别住自己的腰身,就仿佛铜墙铁壁般,令自己彻底动弹不得。 “你……你干嘛?”云枫终于有点急了,脸颊也泛起一股病态的嫣红,却显得整个人更加娇艳动人。 慕凌的语气凶狠而凌厉:“你在害人,你知不知道!” 云枫忽然有点好奇,在这种情况下,身陷囹圄,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慕凌竟然还能如此大义凛然义愤填膺地质问自己……他是怎么做到的? 云枫有些祈求地望着慕凌,语气也软了下来:“能不要今天问我这个问题吗?我……” 正说着,慕凌却一把掐住了他的咽喉,他瞬间便呼吸困难,脸上窒息的嫣红愈演愈烈,就像在灼烧一般。 恍惚间,只听慕凌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道:“有什么问题,是不能今天说明的?” 云枫的眼角很快被逼出泪来,身体也由于窒息止不住地痉挛,直到他已经渐渐丧失了意识,慕凌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松开他时,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淌出一股血流,身体软软地栽倒下去。 慕凌一把接住他,他却一动不动,已经彻底昏了过去,心跳也越来越慢,眼看整个人就要一命归西。 慕凌的眼神里终于露出几分惶恐,凑到他的嘴边,深深吻住了他的唇。 第94章 俊秀 怀中人的身体软软的,就好像没有知觉似的,无论自己再怎么给他渡气,他的胸口都没有丝毫起伏,像是一瞬间丧失了全部感知似的。 慕凌终于有些慌了,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身后的房门传来“咔嗒”的一声,明明房门离自己很遥远,可是自己却听得很清晰,就好像近在咫尺似的。 慕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中只疯狂嘶吼着:“来个人!哪怕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放着他自己和一个毫无知觉的云枫在一起,他竟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慕凌从未像此刻这样厌恶过自己的无能,自己竟不能亲手救回怀中这个人,这个让自己又疼又爱,又痛又惆怅的人。 慕凌抱着云枫的手臂开始颤抖,脸埋到了云枫胸口里去,却只能感觉到非常微弱的几下起伏,几乎感觉不到。 慕凌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你还打算折磨他到什么时候?治不好就交给我。” 慕凌浑身颤了一下,也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还是惊喜得,只回过头去凝望那人,嗓音也有些颤抖:“你……能救他?” 来者裹着黑斗篷,黑色兜帽下的面孔被笼罩在阴影里,导致慕凌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人冷哼一声,颇为不屑:“我不行,难道你行?” 慕凌愣了一下,手臂有些微松动,那人已经眼疾手快地从他怀里接过云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云枫白皙的手臂软软地垂落下去,慕凌忽然感觉呼吸一滞,急忙站起身来,冲着那个走远的背影大声道:“你要带他上哪儿去?我也去!” 那人连头都没回,似乎颇为不屑与慕凌谈话,很快就走出了大门。 房门“砰”的一声,再次被关上了。 慕凌绝望地站在黑暗中,哪儿也去不了,谁也不能联系。 因为这座房子,是个全封闭式的房子,屏蔽了对外联络的一切信号,外面的信号也传不进来。 是个理想的监禁人的所在。 …… 云枫醒来的时候,脑袋还很沉,浑身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就这样瘫软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 床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温雅俊秀的少年,眉目间全是冷静与沉着,嘴角轻轻勾着一抹浅笑,正望着云枫出神。 云枫一下子也愣住了。 那少年身上透着非常明显的消毒水气味,他是…… 还不等云枫开口,少年已经非常欢快地道:“你醒了?感觉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云枫有点惊讶地望着那个少年,良久才道:“你……就是那个……组织的头儿?” 少年无奈地耸耸肩,故作伤感地叹了口气:“怎么我脱了外衣,你就不认得我了?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哎,你这样忘恩负义,弟弟可是会很伤心的呢。” 说着,少年握住云枫的手,捧起来吻了一下。 温热的嘴唇触感触在冰凉的指尖,云枫却没有任何力气收回来,只能任由他摆布。 少年见云枫不反抗,立马开心起来,用下巴温柔地摩挲着云枫的手背,撒娇似的道:“果然哥哥是疼我的。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哥哥最好了~” 云枫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狠狠地瞪着少年,咬牙道:“谁是你哥哥!别乱认亲!” 第95章 反击 少年委屈地嘟嘟嘴,脸上现出几分可爱的神气:“可是你就是我哥哥呀,你从小最疼的就是我了,你忘了吗?” 云枫冷冷地盯着少年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神色间满是冷淡的意味,可惜就是现在自己不能动,要是能动,非得跳起来把这人揍一顿不可。 云枫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感情:“别煽情了,你究竟想干什么,直说吧。” 少年微微一笑,收起了那几分甜腻的神色,勾唇道:“哥哥这么爽快嘛?” 云枫非常冷淡地,毫无波澜地道:“你说吧。” 少年叹了口气:“我就是想让你把身体养好而已。不要再折腾自己了。” 云枫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低垂下眼睑,不再看他。 少年叹了口气,接着道:“好吧,我其实还想……”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只细瘦冰凉的手,风驰电掣般一把攥住了他的咽喉。 少年的眼睛从淡定到难以置信地瞪大,直勾勾地瞪着眼前这个羸弱苍白的年轻人。 云枫经过这几下大动作,掣动了体内伤势,猛地呛出一口血来。 少年兀自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你别激动……咳咳!先松手!” 云枫不为所动,脸色更难看了:“放我走!不然你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大门!” 少年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云枫扼住自己的要害,浑身上下产生了越来越严重的麻痹感。 少年的眼神里渐渐流露出几分惶恐,颤声道:“你……你怎么能……” 云枫冷笑一声,嘲讽地笑了笑:“你以为,就你会用药吗?” 说着,云枫艰难地爬下床去,期间一直掐着少年的喉咙。 少年大惊:“你刚才都是装的!” “怎么说呢?也不全是。”云枫苦笑了下,再不言语,而是挟制着少年,朝外走去。 慕凌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出去的路径,可是无论如何都没发现这房间的一丝漏洞。 这令他非常焦躁,不由得在房间客厅里来回踱步,低声咒骂。 忽然,一束亮光照进了这个禁室一般的房间。 慕凌本能地抬起头,下意识地以为这一定是那个头目手下过来接自己去见云枫——前几次都是这样。 然而这回,眼中见到的场景却让慕凌大跌眼镜。 竟是云枫拿一把匕首死死抵着那个头目的脖子,逼迫那个头目自己打开了房门! 慕凌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情不自禁地叫道:“阿枫!” 云枫苦笑了下,疲惫的神色根本难以抵挡:“该结束了。” 他转而用严厉的口气对手下的少年说:“现在告诉我们,你手底下的架构吧,有多少人?有多少小头目?有多少目标或者是已经被害的目标?这一切都说了,我就饶你不死。” 不知为何,少年到此刻竟然渐渐镇定下来,没有一开始的那么惊讶,脸上反而浮现出从容淡定的神色:“想知道啊?那你凑过来些,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第96章 瞬间催眠术 云枫手下的匕首紧了紧,少年登时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危险的刺痛,冰冷的刀尖抵在他脖子上,刺入了一点点的位置,饶是如此,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冷硬,如鲠在喉。 少年眼神流露出一分无可奈何的宠溺,不动声色地听着云枫厉声道:“敢耍花招,你就完了。” 少年“嗯”了一声,轻轻叫了声“哥哥”,声音太轻,远在几米外的慕凌并没有听清,云枫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微微一愣。 少年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柔声道:“哥哥真忍心杀我嘛?” 云枫的刀尖微不可察地一顿。 少年捕捉到这稍纵即逝的犹豫与试探,心里更加得意,面上却分毫不显,仍是一脸无辜真诚地略微侧过一点头,用诱惑的口吻道:“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慕凌蓦然道:“别去!” 云枫却已经凑上脸去,近距离凝视着少年的眼睛,非常镇定地道:“你说。” 这时,云枫忽然感觉有一股大力在拉拽着自己,少年的那双如水清澈的眸子仿佛一潭深渊,藏着无穷无尽的内容,令他忍不住陷落进去。 这双眼睛就好像有魔力似的,硬生生把自己拉拽进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无力反抗,也失却了挣扎的一切力气。 少年微微地笑着,温柔的笑容就好像包裹住自己的春风,柔情似水,令自己一瞬间动弹不得。 瞬间催眠术! 云枫脑子中猛地蹦出这个概念,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概念的,但是本能让自己把这个概念和眼前人的行为紧密结合在一起。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云枫的身体已经开始觉得疲惫,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一股浓重的睡意扑面而来,浸染了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云枫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这样栽倒下去,被少年稳稳地抱在怀里。 匕首也“啪嗒”一声滑落在地。 慕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就仿佛看外星生物一样,瞪着那个少年从容不迫的身影。 少年回过头冲慕凌一笑,那笑容里是志在必得的壮志满怀,与得心应手的从容。 慕凌的心怔怔地,跟着那少年的脚步,一直走到了门边。 忽地,少年微微侧过头,似乎非常不屑正面直视慕凌的眼睛,而是极尽嘲讽地说了一句:“你不配拥有他。” 说着,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房门也应声关上,慕凌再次被困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别墅里。 …… 少年抱着云枫,一路走到自己的卧室里,里面布置得精巧大气。 少年把云枫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为他抚顺额头的乱发,伸出手去,非常轻车熟路地搭了搭他的脉搏,然后在他脖颈青筋处打了一针。 云枫苍白的面色微微恢复了些血色,但还是非常浅淡,如果不是细心观察,根本察觉不了。 少年叹了口气,轻柔地抚弄着云枫纤细的手腕,喃喃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听话点呢?我的阿枫。” 说着,少年俯下身去,轻柔地吻住了云枫的双唇。 苍白,冰凉,带着濡湿的水汽。 这个吻,无比虔诚,仿佛是信徒在瞻仰他挚爱的神明。 第97章 期望 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在疼。云枫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能睁开眼睛,还有意识,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太苦了,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真是太苦了。 云枫几乎是无意识地躺着,一动不动,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整间房子都是白色,白森森的,渗人的白。 云枫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越盯越投入,渐渐地,头顶上天花板上的灯光开始眩目起来,变得刺眼,渐渐地扭曲,形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斑斓的色块。 云枫的头脑渐渐开始眩晕,陷入一种仿佛在大海上晕船的感觉,周围都在颠簸,旋转,他的脑子就像被人灌进了八二年的醇酒,香醇,眩晕,醉人。 终于,有双手挡住了他的眼帘,阻止了他这疯狂又近乎自虐的行为。 云枫微弱地眨了眨眼睛,微弱的睫毛在那人掌心,像小扇子一样,轻柔地扑闪着,痒痒的,痒到人心里去。 “别看了。”少年温柔的嗓音很快就波澜不惊地响了起来,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掌下人的动静,而是轻轻地将云枫的上半身放平,轻柔地按在他的脖颈处,阻止了他略微挣扎的动作。 少年顿了顿,又接着说:“你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云枫喟叹了一声,略带磁性的嗓音轻飘飘地响起来,显得有些闷闷的:“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放你走?”少年干脆贴着云枫柔软的身子坐下,轻柔地摩挲着他脆弱的脖颈,仿佛野兽在舔舐刚刚捕获的猎物,在尝尝滋味之前,要先把这猎物标记为自己的专属,不让任何人染指。 少年的笑靥里透出一丝阴沉,嗓音也略低了,却没有应有的威胁,而是商量的口吻:“放你走是不可能的,谁让你这么喜欢我呢?” “我……”云枫刚要反驳,忽然一阵奇异的甜香从少年身上传了出来,萦绕在自己周围。 云枫脑子“轰”的一声,理智本能地告诉自己危险,然而身体的本能已经令他放弃了反抗,就连那一丝微弱的挣扎都不再有,而是沉浸在一种深深的迷醉中无法自拔。 少年松了口气,放开云枫的眼睛,云枫还来不及重见天日,就被两片温润的唇瓣牢牢贴住,浑身上下都为之颤栗,仿若久旱逢甘霖,他忽然体会到了一种极乐的,灭顶的快感。 云枫连话都说不出,只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喟叹般的呻吟,听起来还竟然很愉悦。 平生,从未有人这么对自己过。 自己,也从未想过会被这么一个人如此对待,对方还是比自己小的一个文雅少年。 强烈的感官冲击本该令他立马清醒,甚至会跳起来跑路,可是自己的身体早已酸软无力,就连一根小手指都难以抬起。 云枫发现,在深深的无奈感之后,竟还有一种沉迷感在心底蔓延,让自己忍不住堕落,放弃抵抗,沦为眼前这个人捧在心尖的神明。 因为少年一直在竭力地取悦云枫,甚至是卖力了。 云枫从不知道,他竟会如此,竟会……对自己如此。 云枫的思维处于一种停滞的状态,但身体已经彻底绵软无力,甚至完全对少年做出了迎合的反应。 这是……何等羞耻的一件事! 可是,自己偏偏无力抗拒,也没法跳起来推开这个人然后夺门而出。 因为,自己内心竟然也期望着,这个少年的存在。 第98章 探寻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枫的思维处于一种极端的混乱中,类似混沌的状态,极致的快感之后,他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一双瓷白如玉的手正温柔地拿毛巾擦拭着他的面庞。 云枫本能地侧头避开,细白的脖颈露出来,显出一截纤细修长的锁骨,宛如皓玉般精致动人。 少年精巧的手指滑过那般诱人的角落,感受着手下人微微的颤栗,不由得心情大好,愉悦地笑道:“怎么了?昨晚你可不是这么抵触的哟~” 云枫心里猛地一震,面上还非常苍白,抿紧了嘴默不作声。 少年有些幽怨地叹了口气,靠在云枫身旁,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云枫身上散发的寒意:“诶,别这么无情嘛,好歹咱们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你就不要表现得像个陌生人一样,好不好?” 云枫低低地回了一句:“胡说八道。” 少年挠了挠云枫的头发,轻柔地笑着:“那你要是想把它变成现实,我也可以帮你付诸实践,怎么样?” 云枫冰冷着脸,彻底地不说话了。 少年怜惜地蹭了蹭他几乎没有一丝体温的身体:“我开玩笑的,你这个情况,还是好好养病的好。等你好了,咱们想做什么都行。” 云枫垂下眼睑,默不作声,就当眼前这人不存在。 少年也不以为意,只一寸一寸地靠近云枫,在云枫察觉到异样前,手指在云枫面前,迅雷不及掩耳地打了个响指,云枫的眼神登时一片茫然,空洞而无焦距。 少年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很快发出了指令:“把眼睛闭上,听着我的声音,回答问题。” 云枫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瞬间闭上了眼睛。 少年轻轻掀开他眼皮,查看着那处曾经横贯他眼眶边缘直达大脑的细微伤痕,非常仔细地查看了半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你最近是不是又在回忆过去了?” 云枫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机械地答了一声:“是。” 少年不解地道:“为什么这样呢?我给你设置了一个障碍,你要是不断冲击那个障碍,试图探寻障碍背后被埋藏的记忆,你脑子会受到很大伤害的。” 云枫道:“嗯。” 少年惊道:“你知道?那你还这么干?以后不要这样了。” 云枫被处于催眠状态下,但却依然意志坚定地摇了摇头,脸上登时显出痛苦的表情,额发也被冷汗沁湿,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少年挑挑眉,把手掌按在云枫的小腹上,充满诱惑地道:“那这个东西,要不要我帮你除去?” 云枫忽然缩回了身子,使劲摇头,口中喃喃地:“不……不要!” 少年再次大惑不解:“为什么?你不是恨他吗?” 云枫这次没来得及发出一个字,就昏厥了过去,嘴唇上毫无血色,甚至泛出一些渗人的青紫。 少年皱了皱眉,把两根手指搭在云枫的颈动脉上,轻声道:“你回不去了,你离开我,真的会死。” 说着,少年又十分感伤地叹了口气,不过神情却满是愉悦,在云枫的胸膛起伏极微弱的时候,掏出一个盛满无色透明液体的针管,就像早就准备好似的,对准云枫的脖颈扎了下去。 末了,少年还幽幽地道:“本来你可以坚持更长时间的,现在连我问话都听不见了,你可一定要把身体养好,咱们才能一起去成就一番事业。” 说着,少年把针管收起来,细心地用棉球擦拭掉云枫脖颈上残留的液体—— 没有一丝血迹,自己的手法已经炉火纯青,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云枫很快安静下去,呼吸也重新均匀而绵长了,少年才放心地站起身,出去后,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第99章 照顾 云枫再次睁开眼睛时,也不知道几天过去了。 自己只觉浑身无力,就跟水洗了似的。 这样软绵绵的情况,大概自己睡了很久吧。 云枫茫然地望着四周那雪白的墙壁,甚至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来了多久了?是谁带自己来的?为什么……自己会独自一人躺在这里呢?…… 数不清的疑问侵袭着云枫昏沉的大脑,颅脑深处传来撕裂般的感觉。 他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就在这时,自己的脑袋突然被紧紧抱住了。 自己身后竟然有人! 自己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差到就算身后站了个大活人,自己也完全察觉不到的地步了吗! 云枫难过地想,头更痛了。 那人抱着云枫的脑袋,非常轻柔地道:“都说了让你不要老是回想以前的事情了,我在你脑海里设了个障碍,你不停地冲击,是会对大脑造成损伤的。我可不想你年纪轻轻就变成个傻子。我亲爱的哥哥。” 云枫听着那声音,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阿怜。” 然而一声出口,他才意识到,阿怜明明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而身后这人的声音明显是带有磁性的少年音。 云枫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把那句话收回来,少年已经快人快语地道:“哥哥想见阿怜啊?可以,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身体承受不住的。” 云枫渐渐冷静下来,开始诱导身后的人告诉自己一些更多的信息:“承受不住什么?” 少年显然很惊喜的样子,尾音都上调了:“哥哥想听我讲呀?好呀!其实很简单的,就是药物加上催眠的作用,你就会把我认成我暗示下,你认为我的样子了。我这样说,哥哥懂了吗?” 云枫轻微地“嗯”了一声,少年又殷勤地凑上来,把下巴轻轻靠在云枫苍白冰凉的手背上,温柔地摩挲着,温雅地道:“哥哥想吃些什么吗?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了,不吃点什么的话,一直输营养液,你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的。你看你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云枫的眼神微微茫然,直到少年再重复了一遍,云枫才缓过神来,意识到眼前人似乎在跟自己说话。 不知怎的,自己的思绪却非常飘忽,仿佛飘在云端,不在这人世间似的。 少年望着云枫空洞无焦距的眼神,忍不住低下头去,抬手按在他的脉搏处,低声道:“你哪里不舒服吗?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云枫恍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背,但是少年却按得很紧,自己此时一丝一毫力气都不再有,就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水泵抽干了似的。 云枫垂着眼睑不说话,少年就自顾自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来,自己拿了汤勺,先自己吹了,然后一勺一勺地舀起来喂到云枫苍白削薄的唇边。 云枫不反抗也没有迎合,只是逆来顺受地咽下了少年喂给自己的东西。 少年显得很高兴,眉眼都弯了起来,非常殷勤地跑前跑后,给云枫拿毛巾擦身子。 云枫醒来时就没有觉得自己身上有黏腻的感觉,想必自己昏迷这段时间,也是这个少年在照顾自己。 第100章 失控 为此,云枫也没有挣扎,任由少年贴心细致地照顾自己,给自己喂水喂饭,擦身子换被子。这一切的一切,显得二人竟好像是相处十年的夫妻,且一直感情生活稳定,二人之间情意浓厚…… 才不! 云枫的眼神始终并未停在少年身上,而是聚焦于虚空中的某一个点,看似在盯着什么,实际又什么都没有看。 少年这么忙忙碌碌半晌,终于收拾停当,转过头来看云枫时,却发现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少年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用试探的口吻说:“怎么了?” 云枫勾了勾嘴角,垂下眼睑,温声道:“没有,我就是觉得,你长得像我一个故人。” 少年愣了一秒,反应飞快地掩饰掉了自己惊讶的表情,虽然是试探的神色,语气却斩钉截铁:“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是吗?” 云枫轻轻地“嗯”了一声,忽然对着少年的方向,张开手臂,嘴角再度弯起,甚至还带着一丝诱惑的滋味。 这——不是错觉! 少年猛地惊醒过来,猛地意识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云枫在向自己索要一个拥抱。 少年的身体几乎于颤栗,但还是轻轻俯下身,搂住了云枫纤瘦的身子。 少年轻轻摩挲着云枫的肩背,感觉到云枫竟也在做同样的动作,少年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动作而给云枫某种程度上的误导,便停止了手头的动作。 然而云枫,还在轻柔地摩挲着少年的背部,轻轻掀起了少年的衣衫。 “不要——”少年挣扎着,试图推开云枫,却又不敢用力伤到了他,一边大声叫道,“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云枫微笑的表情并没有丝毫减缓,语声里却莫名透出一股刻薄的意味:“你不是喜欢我这样吗?我亲爱的,弟,弟。”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少年从云枫的嘴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自己的错觉吗? “不要!不要!快停下来!”少年一把推开云枫,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孔,嗔怪道:“你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不是?你这样,你简直是在糟蹋自己!你……” 云枫定定地看着少年深邃如潭水的眼睛,镇定地说出几字:“你要是不行,就把慕凌给我带来。” 少年光是听到“慕凌”这两个字,就简直要发疯,加上在这样的情景下,他再也难以保持理智,一把扯开了衣领,纽扣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散落在周围。 少年的眼睛近乎于野兽的血红色,咬着牙道:“这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 云枫清澈的眼神茫然又无辜:“怎么会呢?你不想这样吗?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不爱你还能爱谁呢?” 少年喘着粗气,罕见的气急败坏,一边把云枫的双手狠狠按倒在床上,一边咬牙道:“我知道你不是,你到底想怎么样,待会儿我再问你。” 很快,二人正常的呼吸节奏变得凌乱,交错缠绕,甚至于痉挛。 可能是刚刚才清醒的缘故,云枫竟然罕见地没有昏过去,而是保持神智地盯着天花板,痉挛的手指掐住少年又软又白嫩的脊背,真不知道这看似柔弱无助的少年是如何暴烈甚至于到了凶残的地步的,云枫的指尖不听使唤的时候,少年却还不合时宜地说了句:“你要实在难受就咬吧,我肩膀,或者脖子,你随便咬,咬多重都没关系。” 然而云枫此时就连牙齿都毫无力气,嗓音都破碎且颤抖。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战栗,都在旋转,都在扭曲。 第101章 演戏 雪白的房间里,阳光温暖地洒进来,直射在云枫苍白的脸颊上,睫毛低低垂落,眼睑投射下一小片阴影,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倒映出一片浓情的意味。 金色的阳光给他莹白剔透的脸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显得他脸部线条都不那么凌厉—— 虽然他表情依然是如此淡漠,甚至于冷厉。 少年再进屋时,就见他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一具大理石雕像,精美绝伦,却又非常容易破碎。 少年的心口好像堵着什么东西,步伐放慢了两三秒,终于还是径自走去,坐在云枫床边。 云枫看也没看他一眼,仿佛他是空气。 少年也并不在意,而是悠悠地开口,声音竟然显得有些许飘渺:“怎么样,该说了吧?” 云枫垂着眼皮,声音苍冷而冰白:“说什么?” 少年有些焦躁,但又不得不按捺下这种情绪,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你,到底为什么演戏?” 云枫静默一秒,忽然笑了起来,显得特别随意且漫不经心,用特别无辜的口吻道:“你在说什么呀?谁演戏了?为什么要演……” 忽地,云枫的所有话音只剩下了沉闷的呜呜声,少年一把按住云枫的嘴巴,略带威胁性的嗓音在云枫上方响起,莫名显得凌空而傲然:“你再说一个字,咱们就继续昨天没办完的事。” 云枫立马住了嘴,略带怨愤地盯着少年清澈的眸子,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少年舒了口气,如释重负似的,但是并没有松开按住云枫的手掌,而是非常诚恳地凝视着云枫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不要在我面前撒谎好不好?我会伤心的。你以前,真的是最爱我的,我亲爱的哥哥。” 云枫好不容易挣脱出少年温热的手掌,在少年略带责备又幽怨的眼神的灼灼注视下,抽空问了句:“是怎样的一种爱?” 少年叹了口气,不无遗憾:“那当然是兄长对自己亲弟弟的关爱了。” 云枫张了张嘴,刚要开口,突然被少年突然爆发出的一阵狂笑惊到了:“哈哈哈哈那怎么可能!你也太天真了吧我的哥哥!你无依无靠啊,咱们俩是相依为命的关系,在那个研究所,没有一个好人,每个人都勾心斗角彼此算计,你能依靠的只有我,你爱的当然也只有我!不然你觉得,我对你的爱意,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云枫显然被震住了,呆呆地望着少年,那样的表情就好像,他才是弟弟,在面对一个疯狂而痴情的大哥。 少年见云枫半晌不说话,再次叹了口气,神情有些低落:“好吧,我知道你想不起来,没有关系的,咱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培养感情,我会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爱人,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云枫终于来得及问了句:“那是谁把我搞失忆的呢?你吗?” 少年拍床而起,怒道:“怎么可能!我像那种没有底线冷血无情,连亲哥哥都要亲手谋害的人渣吗!” 云枫默默地点了点头,少年顿时泪目了,“扑通”一声跪在床边,握着云枫的手,非常诚恳地道:“才不是呢!那是老爸做的。他才是一个热衷科学研究的狂人,我自始至终,只想救你而已。” 第102章 相拥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云枫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个人,心里忽然有种难以抑制的留恋与渴望,渴望见到那个人那纤弱的身影,看似柔弱实则无所不能的女孩子。 她在的时候,自己从未珍惜过,可她若从此消失,云枫又觉得心里像是被挖了个大洞,空虚而难耐的孤寂从内到外浸透了自己全身。 云枫垂着头,似乎已经听不见少年在说什么了,只是低低地唤了声:“阿怜。”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抬起头诧异地望着云枫,却见自己哥哥正以一种十分难耐的表情,抑制着强烈的渴望。 那种渴望与绝望如此剧烈,以至于少年一把攥住了云枫的手,冰凉的触感仿佛昭示着哥哥的内心。 少年乞求地叫了一声:“哥哥,我在这里。” 云枫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就斩钉截铁地道:“你不是。” 少年的脸上露出崩溃的表情,不过这表情稍纵即逝,他很快恢复了镇定,用力把下巴靠在云枫膝盖上,轻柔地磨蹭着,嗓音里透着点儿沙哑:“你想见她,好。可是你身子还没养好,支撑不了太久。你别勉强自己好吗?哥哥。” 云枫没有说话,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那片氛围里,直到自己胳膊上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 云枫本能地缩了下身子,却觉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肩膀,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道:“别怕,你就要见到她了,再忍耐一会儿……她也很想见你的。” 云枫的眼前迅速模糊起来,胸口逐渐变得沉闷,他眼前景物渐渐变幻,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个酒店…… 可是胸口越来越闷,伴随着一阵又一阵刺骨的锐痛。 云枫终于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把五脏六腑都咳出肉块来一般。 然而,那个女孩,终究是站在了自己面前,非常冷静地,却带着点儿悲哀地,望着自己。 云枫已经很难开口说话了,他只是怔怔地望着那个少女,恍如隔世一般。 阿怜忽然朝自己走来,云枫的眼前再一次模糊,虽然对少女的面貌看得不是十分清楚,可是少女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已经扑面而来。 云枫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冲少女张开了怀抱。 少女一下子扑进云枫怀里去,二人长久地紧紧相拥。 虽然在一起时常常吵架或者冷战,但是此刻,他们只要彼此存在,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云枫咬着嘴唇,终于还是没忍住,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流下,流过脸颊,流下腮帮。 少女察觉到了云枫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由得一把放开他的肩,皱着眉道:“哥哥,你怎么了?很痛么?” 云枫面对着阿怜,终于抛却了以往的冷硬,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艰难地吐出几字:“没有……我就是……好想你。” 阿怜的心忽然剧烈地酸起来。 为什么,二人会走到这个境地呢? 第103章 温婉 不知何时,少女的模样越来越模糊,就好像一触即散的烟雾。 云枫伸出手,试图抓住她,可是她的身体渐渐扭曲,破碎,幻化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形似的面貌,分明非常姣好,青春,活力,却不可避免地透出一股阴邪之气。 云枫恍惚间愣住了,却见那少年轻轻将手指搭在云枫肩膀上,保持着少女扶着自己的姿势。 云枫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倒下,而阿怜刚刚正努力扶住自己,也就是这个少年。 云枫渐渐感觉胸口滞闷起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制着自己的胸腔,令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云枫额头渐渐渗出一点冷汗,呼吸的艰难令他脸色惨白得失了血色,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 少年很快察觉了云枫的异样,心下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抱住云枫的肩,安慰他:“你今天身体负荷太重了,不能再承受任何药力了。你乖乖的,忍一忍,撑过去就好了。” 云枫死死地咬着后槽牙,整个身子几乎都陷进了少年怀里。 少年紧紧地搂着他,二人以一种近乎于亲密的姿势,拥抱在一起。 良久,少年察觉怀中柔弱的身体微微动了下,一个沙哑的嗓音闷闷地传了出来:“阿怜。” “嗯,我在。”少年嗓音更加温柔,几近于宠溺地轻轻抚摸着云枫的脊背,温婉地诱导道:“怎么呢,哥哥?” 云枫拼命压抑的嗓音听起来有几分阴沉:“你……杀了我吧。” 少年猛地僵住了。云枫说出这句话,却仿佛彻底释然了,整个身体都失了支撑的力气,干脆软倒在少年怀里。 少年的眼睛兀自瞪大了,非常惊讶地道:“为什么?” 云枫冷笑一声,毫不避忌地道:“你不就喜欢看死人么?” 少年感觉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心理正从自己心底疯狂蔓延,侵蚀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那样的感觉,有个名字,叫做气急败坏。 少年又不想对怀里柔弱的人儿发火,只能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气急败坏,压低嗓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很镇定:“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然喜欢看人活着了,我还喜欢维持一切美好的表象!” 说这几个字时,少年的语气堪称斩钉截铁,云枫愣了几秒,悠悠地道:“那你为什么……咳咳你为什么要毁掉他们?” 少年叹了口气,非常无奈:“因为他们注定消亡,我就是不想面对那个消亡的过程而已,我宁可结果直接摆在我面前,我这人喜欢直截了当,不喜欢细细碎碎的折磨。” 云枫眨了眨眼睛,眼睫下流露出狡黠的光:“不对吧?你不喜欢折磨他们?你分明很享受……唔……” 云枫终于坚持不下去了,长时间的身体和精神高强度负荷让他不堪重负,根本无法再吐出一个字,只是捂着嘴在咳嗽,伴随着丝丝缕缕的血丝。 少年的眼底漫出疯狂,按住云枫的肩膀:“你想好好养身体就不要管这么多了!你也管不了我,你当你是谁啊?” 第104章 营养液 然而那句话甫一出口,少年就后悔了。因为云枫弯着腰,几乎支撑不住身子地趴在床边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犹如一条快要溺死的鱼。 缺氧令他的脸颊泛出青灰之色,透着难以抑制的苍白,双手无力地捂着嘴唇,但依然抑制不住不间断的咳嗽。 就算他此刻突然背过气过,少年都一点儿不会惊讶了。 少年一把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云枫嘴里,纵容地道:“咬吧,疼你就咬下去,多重都没关系。” 然而,此时云枫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做出任何动作了,甚至连一口咬下去这个看似本能的反应都没法做出,莹白的牙齿只是在少年手背上轻轻磨蹭,就好像情人间的暧昧,耳鬓厮磨,旖旎无限。 ——然而现实是,云枫在试图挣扎着躲开少年的手指,似乎在竭力避免咬伤他似的…… 那怎么可能呢?少年努力摇摇头,努力把这个荒谬的结论从自己脑海中祛除。 像云枫那么冷酷无情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任何人手下留情?若是他此刻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力气,他也会把自己的手指连着关节处一口咬断吧! 少年悲哀地想着,却极尽宠溺地搂住云枫的头,喃喃低语:“喂,你要是这么难受的话,那我只好把你弄晕了哦,这样你才会失去感觉,好好地睡一觉。” 云枫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少年的心似乎也跟着颤了一下。 终于,他叹了口气,一掌劈在云枫后颈。 云枫立马悄没声息地倒了下去。 少年一把扶住他娇软的身躯,指尖触及他肌肤的凉意,心里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样下去,他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他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他可是自己唯一的哥哥啊…… 少年把云枫的身子放正放平,让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雪白的大床上,自己转身走了出去。 云枫醒来的时候,感觉手背上重重的,像是被绑着什么似的。 他一扭头,一个连着管子的吊瓶映入眼帘,里面是无色透明液体,瓶身上没有任何标志,而瓶子里的液体,正顺着管子,滴入了自己右手背上的针头,接着注入自己的身体。那么冷冰冰的液体,针头又冷又硬,血液都似乎冻结住了…… 云枫猛地一个冷战,把针头一把拔了下来,翻身下床,脚一着地,就有一股铺天盖地的眩晕朝自己袭来。 云枫恍惚间根本支撑不住自己虚软的腿脚,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一声“砰”! 比起摔在地上的剧痛,云枫更能感觉到的,是天旋地转的晕眩,他的头脑仿佛置身于大海上滔天巨浪里的一叶小舟,颠簸流离,感觉随时都能把肠子震出腹腔。 云枫强忍着恶心,隐约间听到大门开合的声音,两只手用力把自己扶了起来,拖到床上,给自己重新盖好被子,三分嗔怪七分担忧地道:“你怎么回事?别乱动啊,你这个情况现在下地很困难啊!万一摔出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办!” 云枫见少年拿着滴着液体的针头,又要给自己扎进去,连忙虚弱地道:“这什么?” 少年一听,愣了愣,旋即气急败坏:“毒药!毒药啊!我要害你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我一只小拇指都能弄死你好不好?这他妈的是营养液!” 云枫还是本能地对输液打针这件事存在非常强烈的抗拒心理,尤其是别人加诸于自己身上时…… “不要。”云枫倔强地摇了摇头。 少年直截了当道:“要么我把你弄晕,给你输液。要么你现在自觉自愿地输液。你自己选吧!” 第105章 病娇 云枫冷冷地盯着少年,缓慢而坚定地说了六个字:“都不要。我要走。” 少年悚然变色,厉声道:“不可以!” 云枫忽地笑了,嘴角泛起揶揄的味道:“怎么,你怕我威胁到你吗?” 少年的语气有些颤抖,似乎是气的:“怎……怎么可能!” 云枫微微欠起身子,嘴角略微勾起一点弧度:“那你,怎么怕我脱离你的视线范围呢?” 少年恶狠狠地道:“放你走,你能去哪?又回到那个神经病身边吗?” 云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慕凌不是神经病。” 少年再次绝望了,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你不是恨他吗!” 云枫眨眨眼睛,有些狡黠的神情又露了出来:“不错,那我要去亲手了结与他的恩怨,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咬着牙,表情甚至显得有些狰狞:“不怎么样,不准。” 云枫还欲说些什么,少年抢在他前面道:“你在他身边时,你拼命想逃离他的禁锢。你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就又想着回去呢?你能不能珍惜一下你现在拥有的!” 云枫讽刺道:“珍惜什么?我不喜欢你。” 少年冷着脸:“我不信。” “可是,”云枫斟酌了一下言辞,慢慢地说:“我就是喜欢自由自在而已。无论是你,还是慕凌,都不能阻止我的脚步。我不喜欢受拘束。” 少年眼睛望着虚空,半晌才“嗯”了一声,仿佛才意识到云枫的话语:“我知道。” 云枫不禁有些着急:“那你还拦着我干嘛!” 少年低低地道:“你……可你……能逃到哪儿去呢?” 云枫恍然间愣住了。 少年斜斜勾起嘴角,显得笑容有些邪魅:“当你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其实已经逃不了了。现在不是我不放你走,是你不愿意离开我。你不舍得,你根本就不想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怎么可能!”云枫的意识忽然间沉寂下去,身子感觉到一股难以抑制的倦怠,浑身酸软令他根本再无力说出一句话。 少年嘴角的笑意则越来越浓,几乎到了一种肆意的程度,眼睁睁看着云枫倒下去,他漫不经心地扶着云枫的身子,喃喃低语:“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事情呢?你想逃离,可你偏偏逃离不了。你应该说,为什么你要招惹我!为什么你要生成我哥哥!” 少年说着说着,语声竟有些哽咽,眼睛里射出兴奋的光,仿佛开在阴暗角落里的植物,以他人的痛苦为养分,开出的花儿是那样鲜艳而浓烈,浸透了剧毒,但却让人忍不住地接近,甘愿化为灰烬,成为它残忍的养分。 少年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只是无比温柔地搂着云枫的肩膀,眼睛里溢出非常危险的光芒,那是嗜血的,享受的,疯狂的光芒。 “哥哥,”少年喃喃地道:“我小时候就发过誓,我要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现在,虽然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可是你不得不留在我身边。尽管打了个折扣,不过效果是一样的。我不后悔,哥哥。” 少年叹了口气:“就算重来一遍,我也依然会这么做。哪怕你恨透了我。” 第106章 牛奶 忽地,怀里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没有恨,我只是恶心透了你。” 少年微微一惊,转而把云枫的脸掰了起来,捏着他的下巴,仔细察看他的眼睛,对于他还醒着这件事惊讶不已:“你……没睡着?” 云枫冷冷地挑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揶揄道:“你还没死呢,我怎么舍得睡着呢?” 少年叹了口气,话语都显得非常语重心长:“可是……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少一些戒备呢?我真的是为你好呀!” 云枫冷然道:“我只是要澄清一件事,我没有离不开你。你把自己的位置想得太重要了。” 少年忍不住嗤笑一声,很快恢复了严肃认真的模样,下巴摩挲着倚靠在云枫手背上,温柔地磨蹭着,轻声道:“哥哥没有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哥哥。哥哥不要有那么多负担了。” 云枫在心里舒了口气,被少年摩挲的手背就不那么想抽走了,就那么保持着一个姿势,任由少年靠在上面,仿佛那是救命稻草,仿佛信徒无比虔诚地依偎着他的神明。 少年倚靠了很久,久到几乎忘记了时间,一抬头,却正对上云枫玩味的目光。 少年不由奇道:“你……你怎么还没睡?” 云枫干笑一声,嗓音已经有些沙哑,低沉道:“你不是要带我出去吗?” 少年眨眨眼睛,说话有些结巴:“你、你要去哪儿?” 云枫看着他,眼里的狡黠再也抑制不住,倾泻般地淌露出来:“我饿了。” 然而云枫说的饿,和常人理解的饿并不是一码事。他现在的胃口只能咽下流食,至于固体是难以下咽的,所以少年非常尽职尽责地亲自开车把云枫带到了一家酒吧门口。 门口的牌匾写着熠熠生辉的几个大字:“醉花坊”。颇有古色古香的气息。 二人进去后,少年一挥手正要叫包间,云枫一把按下他的手,摇了摇头。 于是,二人坐在了酒吧一楼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没靠窗。 ——是少年要求的,他毕竟还是担心云枫借此机会向外界传递信号,或者就算是熟人偶尔路过,看见了云枫坐在这里,那也是不必要的麻烦啊! 少年不想给自己的计划增加任何变数,就坚决要求云枫和自己坐在了靠墙角落里很不起眼的一个位置,然后他叫了一杯鸡尾酒,挑着丹凤眼望着云枫,问了句:“你要什么?” 云枫含笑看着他,完全没有过来前的咬牙切齿和冷漠无情,眼波流转间全是温柔与惬意:“我什么都不要。” “那不行。”少年倔强地直着脖子,攥着云枫的指节几乎发白,“都来了这里了,还什么都不喝。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是专门虐待你的绑架犯呢!” 云枫刚要说“反正也没人注意这个角落”,就听少年招手对一个路过的招待吩咐:“再来一杯热牛奶。” 云枫不禁哑然失笑:“特意跑来这么大的酒吧,过来喝牛奶的,哪有这样的!” 少年啜了一口自己的鸡尾酒,还是冰镇过的,入口仿佛是一堆冰块,不由得哈了哈气,笑着道:“喝你的吧,没人笑话你的。” 热牛奶被盛在一只高脚杯里,很快就被端了上桌。 少年用食指关节轻轻地把杯子推到云枫面前,微笑着道:“要不来碰个杯吧。” 云枫撇了撇嘴角,神情颇为不屑,但还是举起了高脚杯,与少年握在手里的那只杯子碰了一下,只听少年温柔地说了句:“合作愉快。” 云枫看着少年,缓缓把杯口挪到嘴边,轻轻啜饮了一口。 少年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好喝吗?” 云枫挑了挑眉,把杯子放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牛奶是你亲手调制的呢。” “你怎么知道不是?”少年半开玩笑地用脚尖勾着云枫的小腿,戏谑道,“我对你最上心了,你不知道吗?” 第107章 摊牌 猛地,云枫忽然感觉似曾相识,却又说不清这感觉在哪里有过。 他神色微微变了变,端着牛奶的手也放下了,环顾四周,嗫嚅着:“我要走了。” 少年望着云枫,微微一笑,唇角似勾起一缕邪肆的弧度,声音温柔却不容抗拒:“重头戏还没上场呢,别急着走啊。” 云枫心下越发慌乱,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只是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继而扭曲,就仿佛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这些景物都在莫名其妙地扭曲起来,就好像一下子浸没到了水底,一切都氤氲在朦胧与薄雾中。 终于,云枫怔怔地抬起头,望着少年那不甚清晰的年轻的脸,喃喃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庭广众下?这里人多眼杂,你就不怕……被别人发现你的踪迹?” 少年盯了云枫半晌,终于咧嘴一笑,颇有几分释然道:“你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么?阿枫。” 云枫悚然一惊,这称呼如此熟悉又如此暧昧,令他实在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的记忆,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他…… 他是…… 云枫脑海中渐渐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再抬起头时,视线缓缓聚焦于那人脸上,终于,那张脸慢慢模糊起来,眉眼轮廓都在变化…… 终于,变幻成了另外一张脸!截然不同的脸! 云枫的心下简直能用惊骇来形容!因为他看到的,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盈盈微笑的,竟然是自己本该忘掉,但却始终烙印在记忆深处的人—— “慕凌!”云枫“唰”地起身,右手腕却被眼前这个男人一把攥住,狠狠拽进怀里,按着他的头,几乎窒息。 男人阴沉的嗓音在云枫耳边响起:“你总算认出我了?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 这语气绝不称得上友善,甚至是恶狠狠的,咬牙切齿的。 云枫微微地颤栗起来,这样过紧过重的拥抱几乎将自己勒在了慕凌怀里,几乎难以呼吸。 “你放开……放开!”云枫扒着慕凌的肩膀,好不容易把自己略微松开一点点,大口喘着气,脸色溢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挣扎着拼命后退,试图逃离这个令人恐怖的所在。 然而慕凌不再给云枫反抗的机会,死死捏着他的手腕,把他连拖带拽地弄进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里面,密不透风。 慕凌一进去,就“砰”地关上了房门,甚至还反锁了一道。 云枫的表情堪称惊慌,步步后退,一边竭力地汲取着空气,一边慌不择路地逃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把阿怜弄到哪儿去了!” 慕凌锁好门,缓缓转过身来,微微挑眉,带有一种审视意味地看着云枫:“我还以为你这么聪明的人,早就该发现不对了呢!其实我也很好奇,我不见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奇怪?也没有试图找过我的下落?而且……你以为你口中的阿怜是什么人?他会和你优哉游哉地逛街吗?他可是个组织的头目诶!况且他一向深居简出,怎么可能把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第108章 幻觉 云枫抱住头,嗓音间嗫嚅出破碎的声音:“你……你别说了,是我……咳咳……是我蠢。” 慕凌却并不打算放过云枫,狠狠地咬着后槽牙,眼睛里似是闪着熠熠的光:“说!你是不是把我忘了?以至于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性?” 云枫闭着眼睛,不去看慕凌,奈何对方的话语却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的耳膜:“我……没有想到那是你。对不起……对不起!” 慕凌冷笑一声:“没想到?那个冷冰冰阴惨惨的幕后boss,真的会这样体贴你吗?” 云枫猝然抬头,痛苦地盯着慕凌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可是……为什么?你对我的称呼为什么和他一样?还有你的语气……你在刻意模仿!” 慕凌笑了笑,似是觉得很有意思:“你要是不先把我当成他,我又怎会如此?!那时你已经什么都听不进了,眼里只有他,一心只有他!我还有选择吗?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会这样,嗯?” 慕凌的语气带着深深胁迫的意味,而云枫被迫踉跄着靠在墙角,慕凌的大腿抵住了他的腰,令他根本动弹不得。 “幻觉。”默然半晌后,云枫下结论般地吐出两个字,恢复了一贯冷漠的口吻:“现在,你能放开我了吗?” 慕凌死死盯着云枫削瘦的锁骨,忽然狠狠咬了上去。 云枫浑身颤栗起来,试图用力推开慕凌堪称狂暴的禁锢,然而,却失败了。 自己此刻根本没有任何力气与这头堪称狼的发狂的男人较劲,男人把云枫欺压在怀里,背后死死抵着坚硬生冷凹凸不平的墙壁,云枫甚至有种感觉,眼前这个男人似乎要将自己拆骨入腹,嚼碎了吞下肚去。 很快,这样强大的压迫感令云枫渐渐地难以呼吸,胸腔间滞闷地厉害,就像沉入深海海底,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不……不要……”云枫用力推开慕凌的胸膛,自己刚离这男人坚挺的胸膛远了几寸的位置,立刻止不住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喘气也变得艰难,脸色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那是窒息的征兆。 慕凌一把将云枫从墙壁旁边拉过来,圈在自己怀里,语气有些惊惶:“你怎么了?” 云枫此时已经因为缺氧,大脑意识受阻,有些不清醒了。 望着云枫涣散的瞳孔,慕凌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吻上了他冰凉的薄唇。 这次人工呼吸比以往的都要漫长,云枫的身体似乎在抗拒着外来气体的涌入,亦或者是肺腑无力汲取外界的气息。 慕凌越来越心惊,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云枫的身体变得加倍虚弱? 直到二十分钟以后,云枫才渐渐缓过劲来,可是还是有气无力地没有精神,只能靠在慕凌怀里。如果慕凌不支撑着他,他百分之百会倒在地上。 听着云枫渐渐平缓的呼吸,脸色却依然苍白得可怕,就好像长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一般。 慕凌握着云枫的手,试着问他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云枫的意识还没完全消散,可是显然没力气回答慕凌这个问题了,只是沉着脸,面无表情地说出几个字:“跟你无关。” 第109章 禁锢 慕凌本来在竭力压制自己的脾气,然而一听云枫这漫不经心的口吻,就好像自己和他全无关系一样,慕凌就忍不住一股火气直冲心头,恨不得一把将云枫按在铁椅里好好审讯。 然而看见云枫这个虚弱的样子,神色始终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仿佛疲惫到极致似的,慕凌又狠不下心来动手,只好将他半扶半抱着搂到床上,云枫浑身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这样软软地半躺在慕凌怀里—— 不是他想躺,如果他此刻有一丝一毫劲力的话,他都不会以如此暧昧的姿势向慕凌“示好”的。 云枫此时的状态,就类似于半昏半醒间,虽然眼睛微微睁着,但意识还陷于一片混沌,朦胧中甚至看不清眼前人的面目,只能听声辨位了。 慕凌看着云枫疲惫地闭上眼睛,忍不住道:“你累了就睡一会儿吧,有事情等你身子好点了再说。” 云枫浅浅地“嗯”了一声,喉咙里溢出近似于呻吟一般的喟叹:“不要紧……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云枫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就那样无所谓地道:“你有什么好问的……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慕凌直愣愣地盯了云枫半晌,那苍白削瘦的脸孔下,是无比强大的灵魂。 终于,慕凌只问了一句话:“那,是他强迫你的吗?” 云枫非常奇怪地挑了挑眉,睁开眼睛看了慕凌一眼,那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只外星生物:“怎么可能?” 慕凌不由得难以置信:“可是……你不是也很讨厌他整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实验吗?” 云枫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嗯,可是,一开始,我在监牢那会儿,是他送进了东西,救了我一命。” 慕凌更诧异了,尾音也不知不觉地上挑:“你、你管那叫救命?” 云枫默了半晌,神色间透出百无聊赖的气韵:“你不信就算了。放我走。” 慕凌看了看云枫决绝的神色,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副黑黢黢的手铐,将云枫的右手腕拉过来,“咔嚓”一声在床的支柱上了锁。 “喂!你……”云枫皱着眉,用力试图挣脱那铁器的束缚,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手铐几乎与厚重的床融为了一体,他根本就挣脱不开。 慕凌得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居高临下地对云枫道:“好了,别逼我对你用刑,你现在的身体经受不住任何刑罚了。你就乖乖地待在这里,哪也别乱跑了。”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云枫不由得难堪又难过,竟然冲口而出:“那我要上厕所呢?你这样是禁锢人身自由,你也想被关起来吗!” 说到最后,云枫嗓音里甚至带着歇斯底里的嘶哑,可是慕凌却毫不在乎地笑了笑,轻轻拍拍云枫冰凉的脸蛋,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附到他耳边低语:“等你有那个能力把我关起来再说吧!至于其他人么……我姓慕的纵横黑白两道十几载,还从没进去过呢!你若是想把我送进去,那你得努力了呀,宝贝儿!” 云枫对那个称呼简直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不假思索地道:“恶心!” 慕凌却放肆地笑意越来越浓:“是吗?还有更恶心的,你要不要试试?” 在云枫惊愕的瞳孔中,慕凌一把扯掉他的皮带,露出了腰间坚实紧致的肌肉。 第110章 察觉 云枫的表情一下子惊悚起来,警惕地往后退着,伸出双臂紧紧环住自己的身躯,试图将自己蜷成一团,缩进不起眼的角落。 慕凌笑了笑,毫无诚意地道:“你怎么这么怕?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呀。” 云枫只是本能地贴着墙根,缩在床的一角,死死地盯着慕凌欲行不轨的手。 慕凌眨了眨眼,体谅地道:“那好,今天我不欺负你,等你身子好些了再……喂!你别一副黄花大闺女被玷污的表情啊!之前你不是还被我伺候得挺舒服的吗?现在怎么如临大敌似的?” 云枫动了动嘴唇,几不可闻地道:“那次……是你?” “废话!”慕凌不可思议地瞪着云枫,“你不会真喜欢小鲜肉吧?你对他,要比对我温柔得多!” 云枫忍了忍,终于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能理解成是,堂堂黑道家主这是在吃醋吗?” 慕凌咬了咬后槽牙,看着云枫惨白的脸色,想起他刚刚死里逃生的样子,拼命忍住自己想冲上去把这人吃干抹净的冲动,故作绅士地走过来扶住云枫的肩,以一种近乎于亲密的姿态道:“不让我动你也可以,跟我去看医生。好好检查身体。” 云枫蓦然抬眼,语气里的警惕堪称尖锐:“不去!” “乖。”慕凌揉着云枫被冷汗打湿的头发,柔声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云枫咬着牙,恶狠狠道:“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 说着,云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挣扎起来,右手腕上被手铐铐住的那一圈被磨出了触目惊心的血痕,一边声嘶力竭道:“放开我!我不去!你放我回去!我不要你管!” 这么几声吼完,慕凌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二人怔怔地对着,沉默了半晌,慕凌终于道:“不去也可以,但是你以后不能再见那个阿怜了。你只能跟我待在一起。” 云枫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不!我不要!我这么恨你,你就不怕我有一天迟早要杀了你?只要我有机会,只要我……” 慕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云枫,忽然以一种十分轻蔑的语气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很温柔?错了,其实那个阿怜用的手段,虽然我非常不齿,不过我也不是不能用的,甚至,凭我的财力和人脉,我还可以用得更好。” 云枫陡然间愣住了,怔怔地道:“你……你什么意思?” 慕凌冷笑一声:“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过我是不想伤害你而已。可是如果你一定要如此,我也可以满足你。” 云枫猛地捂住耳朵,带得手腕上的镣铐哗啦啦地作响:“你……你不要说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人……” 慕凌咬了咬唇,十分沉定地道:“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云枫瞬间接话:“你知道了什么?” 慕凌看着云枫,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安抚似的道:“你要吃点什么吗?或者……喝点什么?” 云枫陡然抬头,以一种十分凌厉的眼神盯着慕凌,就像猫在打量耗子一般:“既然你都说到这里了,那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慕凌优雅地摊了摊手,坐在云枫身边,无所谓地道:“你问。” 云枫直视着慕凌的眼睛,不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阿怜对我做了很多次催眠,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慕凌无声地“嗯”了一声。 云枫接着道:“那为什么,这本来很成功的催眠,后来却失效了?” 慕凌怔了一下。 云枫皱了皱眉:“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111章 行刺 慕凌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笑容灿烂无比:“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你做什么呢?再说了,你那个弟弟那么强大,医学方面的造诣要比我高得多吧?你确定不是你自己破解了他的催眠吗?” 云枫冷冷地盯着他,语声冰冷无情:“有没有做,你自己清楚。” 慕凌微笑着,凑近了几分,几乎贴在云枫胸前:“你就这么期待我对你做什么吗?” 云枫的表情陡然凌厉无比,一把锋利的匕首倏然出鞘,一把揽住慕凌的头颅,匕首的锋芒死死地抵住慕凌脖颈上的动脉,眼神里似乎有血光闪烁,厉声道:“放我走!打开手铐!不然你就没命了!” 慕凌有点诧异地瞥了一眼脖子上的匕首尖,接着望向云枫雪白的脸色,脖颈上从最初冰冷坚硬的触感,很快到轻微的触碰,最后竟然有细细的颤抖顺着皮肤传进自己的中枢神经。 慕凌挑了挑眉,玩味地看着云枫,那苍白的脸颊上已经滴落了一滴汗水,顺着下巴淌进宽敞的睡袍里,流入衣襟,沿着锁骨没入那若隐若现的所在…… 慕凌吞了口唾沫,轻轻攥住了云枫的手腕,唇角勾起:“动刀动枪的多不好啊?万一不小心割伤自己怎么办?” 说着便以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地把云枫的手腕从自己脖颈上拿了下来。 云枫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匕首了,手臂连同手指没有一丝力气,甚至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麻痹感令自己的手指几乎动弹不得,只能被慕凌攥在掌心,一寸一寸地把玩。 云枫只觉无比羞耻,想把手从慕凌铁钳般的手指中挣脱,可却根本挣扎不得。 云枫的意识也开始模糊,眼前的景物渐渐只剩了个若隐若现的轮廓。 眩晕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云枫死死咬着嘴唇,竭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却感觉身子被慕凌搂在怀里,慕凌温柔地拿起床头柜上不知何时摆在那里的一杯牛奶,温柔地掰开云枫紧闭的牙关,一点一点给他灌了下去。 云枫的颤栗逐渐终止了,终于演化为漫无边际的悲哀,一滴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脸颊。 慕凌似是没察觉到,认真给云枫喂完牛奶,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轻轻把云枫揽在怀里,柔声道:“好些了吗?你不要再试图反抗了,这只是在折腾你自己而已。凭你现在的实力,你还杀不了我。” 良久,怀里的人发出一声类似喟叹的声音,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渺而来:“你杀了我吧。” “什么?”慕凌吃了一惊,不可思议道:“你在你弟弟那儿就拼命努力活下去,一到我这儿就不想活了?他对你做的事分明过分得多!” 云枫合上了眼睛,神色间满是疲惫:“你恨我入骨,你杀了我吧。” “我恨你?!”慕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死死地盯着云枫的眼睛,“我恨你!你从哪儿得出这么荒唐的结论?” 第112章 暗杀 慕凌一瞬间只觉一股不可思议冲上了心头,脑中热血奔涌,猛地一把将云枫按倒在床上,以一个绝对强势的姿势跨坐在他上方,厉声道:“你是真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装模作样有意思吗?我要是想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云枫被慕凌按得喘不过气来,虚弱地咳了几声,淡然一瞥慕凌那血脉贲张的脸,幽幽地道:“你把我关在这里,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慕凌怒极反笑,掏出钥匙打开云枫的手铐,斜着嘴角冷笑道:“就算我不锁你,你自己就能下得了这个床吗?那你去啊!你去!” 云枫不知道慕凌为什么突然暴怒成这样,简直是在歇斯底里地冲自己嘶吼。灼热的气息扑到自己脸上,令他感觉无比难受,不由得扭过了头,不去正对慕凌的眼睛。 慕凌看着他这副死样活气的样子,愤然道:“你真的是……无可救药!简直无可救药!” 云枫还在试图说服慕凌,虚弱的嗓音甚至有些颤抖:“你放了我,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去设法让你得到。这样行吗?” 慕凌只觉一股悲凉直冲心头,他咬牙切齿道:“老子想要你的心,你给吗?” 云枫愣了愣,终于不做声了,而是呆呆地看着慕凌起身,当着自己的面倒了一杯热水,兑了点凉白开,走过来递到云枫嘴边,说:“你喝吧。” 云枫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液体,内心忽然有点茫然—— 他这么对自己,难道真是因为喜欢?还是说……他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慕凌察觉到了云枫警惕的目光,叹了口气:“我没有在水里加料。你不要老觉得我要害你。” 云枫冷冷道:“就算你要加,我也没有反抗之力吧。” 慕凌差点又忍不住要爆发,可是看到云枫那苍白虚弱不带一丝血色的面庞,终于还是忍住了,依然好耐心地喂他喝完了一整杯水。 “现在好点了吗?”慕凌适时问道。回答他的,是云枫一个白眼与嗔怪的眼神。 二人正默默无言间,突然呼呼风声划过,甚至有些厉啸的意味。 慕凌心头一惊,本能地向云枫扑倒过去,二人直直地趴倒在席梦思大床上,紧贴着床垫。 云枫被慕凌压得差点一口气倒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枚子弹旋转着击中了自己头顶的墙壁,顿时“轰”的一声,墙粉碎屑纷纷而下,浇了二人满头满脸。 云枫皱了皱眉,慕凌贴着他耳朵低声道:“小心!有暗杀!” 云枫没有做声,意识已经有点昏厥了,一下子被慕凌拖起来,打横抱着冲向了另一个房间,是一个小型客卧,平时非常不引人注意的。 慕凌对着墙壁不同的位置敲了几下,就有一道暗门无声无息地从地板上旋开。 慕凌抱着云枫,直接冲进了那个暗道,地板上的暗门在二人进去后瞬间合拢,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痕迹。 慕凌抱着云枫,在地道里奔跑,根本来不及调动部下。 第113章 暗道 跑出十分钟,怀里的云枫扯了扯慕凌的衣袖,慕凌先是侧耳倾听地面上的动静,好像没有传来什么爆炸声和枪弹声了,这才松了口气,俯下身问云枫道:“怎么了?” 云枫低沉略微沙哑的嗓音在这不大的暗道里响起,甚至隐隐响起了回音:“我有点想吐。你先放下我。” 慕凌连忙把云枫轻轻放下,云枫扶着手边的石壁,捂着嘴,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了?”慕凌过来帮忙轻抚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想吐就吐出来。” 云枫看都没看慕凌,只当他不存在一样,低低地道:“你先走。” “什么?”慕凌彻底震惊了,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几个分贝,“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丢下你一个人跑路?” 云枫再次用力一咬下嘴唇,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嘴里甚至品尝到了浓厚的血腥味。 可是,尽管如此,越来越沉重的眩晕就好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从头到尾把他缠绕其中,他浑身的血液甚至都冻得自己发抖,不得不竭力令自己疼痛,这样来战胜那股几乎无处不在的麻痹。 云枫长长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道:“你听着——我就是不想看见你。我被你抱着都恶心。你离我远远的,我就能舒服点了,行吗?” 慕凌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变成了微微的受伤,云枫根本无暇照顾他的表情,只是低下头去,脸对着墙壁,没有再看慕凌一眼。 慕凌像是做了很大决心,缓缓地转身,正当云枫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慕凌突然迅速转回来,一把扭住云枫的手腕,死死盯着他苍白虚脱的脸颊,以及薄薄晶莹的冷汗,毅然决然道:“跟我走!我不会丢下你的!” 云枫被他拽着钻进前方非常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豆大的汗水瞬间就下来了,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在这甬道里响起,几乎带着一点求饶:“别……我走不动了……” 慕凌正懊恼于这个狭窄的甬道顶多只能两人一前一后手拉手通过,却不能一人抱着另一人通过,闻言终于停了下来,借着洞壁上夜明珠的微光,打量着云枫冰白的脸色,忍不住道:“你后悔了么?” 云枫正扶着墙壁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闻言不禁皱了眉,装作不经意间挣脱了慕凌的手指,轻轻道:“我歇会儿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混乱,各种颜色都开始扭曲。 云枫闭上了眼睛,可是脑子里还是很乱,恍惚的感觉越来越重,如同深水压力一般压迫着自己的每一个器官,令自己移动一丝一毫都困难。 云枫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寸寸地滑下去,直到自己一把被慕凌抱住,那种失重的感觉才陡然侵袭而来。 云枫只是本能地抱紧了怀中的物体,殊不知被自己紧紧抱住的慕凌,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辛酸,忍不住回抱住云枫瘦削的脊背,试图借此拥抱,传递给他温暖。 第114章 寒与热 身体的每一寸都无比寒冷,从肌肤,到血肉,再到骨髓。云枫几乎都被浸泡在冰水里,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唯有慕凌紧贴着自己的皮肤是滚烫的,就算那股热量无法渗透入骨,就算那热度几乎要把自己灼伤,云枫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企图攫取那股温暖。 良久,云枫喘了口气,释然似的,轻轻抚摸着慕凌的肩膀,叹了一声:“你放开我吧。” 慕凌毫不犹豫地道:“你会摔倒。” 云枫沉默了。自己此刻,确实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借助慕凌的肩背来支撑自己的身体。 慕凌道:“跟我回去吧。我在其他地方还有住宅,你住在那里,绝对安全的。” 云枫有些茫然,半晌才勾起嘴角,做了个近乎于冷笑的表情:“你这是在和我商量?” 慕凌再次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道:“对!” 云枫面无表情:“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慕凌轻轻一笑,吻了下云枫的额发,温柔地道:“你知道就好。” 云枫没有闪开,只是微微闭了下眼,似乎是想借此避开慕凌那灼热的视线。 慕凌就好像看不到似的,心情很好地搂着云枫,把他整个抱起,边往前走边说:“我们现在出去。我这就带你走。” “别……!”猛然间,一股本能的直觉攫住了云枫的心脏,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近乎是嘶喊了出来:“别去!” “怎么了?”慕凌愣了一下,停止了脚步,不解地看着云枫惶恐的瞳眸。 “我太了解他了。”云枫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这儿出去的出路,万一他在外面,派人堵死,你这么出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慕凌注意到云枫用的人称代词是“你”,而不是“我们”,他微妙地挑了挑眉,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股不寻常的气息,却没有点破,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云枫:“那依你说,怎么办?” 云枫咬了咬牙,说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原路返回。” 慕凌睁大了眼睛。不过除了那个神秘少年的手下,恐怕只有云枫是离他最近的人了。论起了解,云枫绝对是当之无愧的。 慕凌毫不犹豫地转身朝来路走去。 云枫讪讪地道:“你就不怕我故意引你回去,好设个局把你送到他手里?” 慕凌笑了笑:“你不会。” 云枫愕然道:“为什么?!” 慕凌微微一笑:“你怎么忍心害你亲老公呢?” 说完,就哈哈大笑着大踏步走去,全然不顾云枫精彩莫名的脸色,以及死死咬住的下唇。 走着走着,怀里的云枫突然闷闷地道:“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嗯?”慕凌愣了一下,“那就别想了,每天想东想西的累不累。” “不是。”云枫慢慢地道,“我是说,我有时候也看不透我自己。” 本以为慕凌会吃惊,戏谑,甚至嘲讽,没想到慕凌只是十分平静地道:“那有什么,旁观者清嘛。” 云枫陡然间愣住了。 第115章 选择 慕凌微笑着,刮了下云枫的鼻子,动作极其宠溺,就仿佛二人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一般。 云枫处在茫然的思考中,显然没有注意到慕凌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小动作。 慕凌看起来很满意,志得意满地走回了那个狭窄的通道。依旧是只能通过一人。 慕凌只好不得不把云枫放到地上,不放心地拉着他的胳膊,问:“你自己走,没问题吧?” 云枫没有看他,脚一着地,就本能地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好在扶着墙壁撑住了。 慕凌几乎要叹出一口气。 云枫眨了眨眼睛,在原地慢慢地蹲下来,抬头冲他莞尔一笑:“你回去吧。” 那一笑不知为何,显出些凄凉的意味。 慕凌的心为之一颤,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刚刚你还要和我一道回去的!” 云枫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我什么时候说过?” 慕凌几乎要疯了。这时。二人头顶传来隆隆的轰鸣,似乎整个天地都在地动山摇。 在这震耳欲聋的巨响中,云枫微弱的声音却显得无比清晰:“我从来就不属于你们那边。强行让我过去,就好像移栽一株植物,插入花瓶,尽管暂时有水可以汲取养分,但是,终究会枯死的。我……咳咳……” 说到后来,云枫实在坚持不住了,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喉咙间溢出甜腥味,他用力咽了下去,喉咙口针扎一样的疼。这一路上的所有迁就,所有伪装,仿佛瞬间就溃不成堤,一泻千里。 云枫忍了忍,终究转过身去,背对着慕凌。他不愿意再看见慕凌的样子,也不愿意让慕凌看见自己此时的样子,那样狼狈,那样不堪,那样决绝。 ——决绝到丝毫没有犹豫就一脚迈入黑暗,丝毫不再眷恋身后的光明。 那唯一的光亮,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头顶簌簌黄土洒落,那黑影一声不吭地撑起了一把伞,把云枫整个身子都遮在了里面。 铺天盖地的黑暗从天而至,笼罩住了周围一切的光明,云枫卸下了周身防备,软软地靠在那人肩上,低声道:“你怎么才来。” 那黑影有些意外,但又尽在掌握地说了一句:“你想我了?” 云枫没有吭声,然而沉默的态度似乎代表了一切。 那黑影笑了笑,斗篷下的阴影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他一把握住了云枫的手腕,非常有力地道:“我带你走!” 碎石坍塌中,慕凌并未听清两人的对话,只是看见黑伞下影影绰绰,他有点着急,可是却又束手无策,因为云枫被那黑衣人掌控在手里,自己轻举妄动的话,很可能会要了云枫的命。 慕凌只能大喝一声:“你是谁!放开他!” 然而在这样的境地下,这样的喝问显得非常无力。 黑衣人一把抽出一把匕首,一把抵住云枫的脖子,威胁地逼近两步,厉喝道:“后退!不然我杀了他!” 慕凌吃惊地盯着二人,难以置信道:“不会吧?!你怎么会杀阿枫?他是你哥哥,而且……你还需要他帮你做事!” 黑衣人悠悠地冷笑起来,故意拖长了音调道:“是——吗?那你要不要试试?” 说着,匕首尖刃就刺进了云枫脖颈上的皮肤,一丝鲜艳的血流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落下来。 慕凌一瞬间慌了,叫道:“别伤他!……你们可以走。” 黑衣人冷笑一声,用匕首一直抵着云枫的脖子,冷不丁抛出一个烟雾弹。 随着“砰”的一声,烟雾弹炸开,周围雾气弥漫,慕凌什么也看不清了。待重新恢复视线时,眼前已经空空如也,二人都已不知所踪。 第116章 真情流露 苍冷的迷雾中,根本辨不清方向。 云枫只觉自己被那个黑衣人半搂半抱着,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云枫皱着眉一言不发。黑衣人轻声笑了笑,仿佛恶魔般在云枫耳边低语道:“你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云枫愕然睁大了眼睛。 黑衣人笑着眨眨眼,露出一张帅气的脸庞,语气却是远超他这个年龄的沉稳:“坚持不住的时候,为什么不试着找找我?” 云枫的面色更难看了。 少年吐了吐舌头,非常无辜地道:“别这样嘛,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啊,哥哥。” 听到最后这个称呼,云枫再也忍不住了,眉间强行压抑的厌恶在这一刻也淌露无疑,低低地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少年神秘地笑了笑:“嗯,不急。” 顿了顿,少年用更轻的语调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快要无法凭自己汲取氧气了吧?” 云枫微微地颤了一下,本能地后退一步。 “别怕。”少年适时拉住了云枫的手,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非常温柔地道:“我不是要害你,我是在救你。” 这下,云枫彻底没反应了。少年微微笑着,一点一点靠近云枫。 蓦然,脖颈上一凉,竟不怎么痛,而是熟悉的清凉感如同一股涓涓细流,注入了云枫的血管,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缓解了周身的灼热与煎熬。 云枫又后退了一步,这回脚步却不那么坚定了。 少年看着云枫的眼睛,十分诚恳地问道:“那……假如咱们之间就是单纯的兄弟,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这句话问得很隐晦,可是云枫一瞬间就懂了。他微微低头,嗓音有些苦涩:“我……不知道。” 少年循循善诱道:“那这辈子不管怎样,咱们是绑定在一起了,我其实挺庆幸的。人和人能相遇,本身就是概率极小的一件事,而我们还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当你的弟弟。” 云枫不明白他突然真情流露是为何,脑子惯常性地有点晕晕乎乎,少年体贴地扶着他,拉开一辆保时捷的车门,坐了进去。 云枫靠在副驾椅背上,尽力摆脱那股昏沉感。 少年则并不赞同他硬抗,而是体谅地道:“要不你就睡会儿吧,醒了就到地方了。” 云枫闭着眼睛,但是还强撑着没让自己彻底失去意识,而是有些飘忽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少年自然而然道:“还是去温泉吧,咱们先把你的身体治好一些,接着我再带你去看好玩的,行吗?” 云枫苦笑了一下:“我要是说不行,你会让我一个人下车吗?” 少年“噗嗤”一声笑了,赞许道:“嗯,真聪明。那么咱们出发吧。” 保时捷瞬间风驰电掣而去,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唯有空气中那淡淡的香味,非常幽雅,沁人心脾。 云枫在椅背上靠着,昏昏沉沉,尽管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睡,可是药力的作用令他根本无法抵挡生理性的睡意。 因此,他陷入了短暂的昏迷,恍惚中只隐约感到周围在颠簸,可是头脑已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这是在哪了。 第117章 浴池 冰凉的肢体逐渐有了感觉,周围的水波氤氲荡漾着,轻轻抚弄着每一寸肌肤。 云枫本能地感觉有些热,禁不住喘了口气,身子蜷缩起来,抱着双臂向后退去。 脑袋还是很昏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云枫缓缓抬起沉重的眼帘,眼前氤氲着一片浓雾,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许久他才意识到那是水汽。 在自己面前,很近的位置,却传来一个熟悉的低沉男声,带着微微的沙哑和磁性:“你醒了?还是很热吗?” 云枫本能地“嗯”了一声,身子忍不住被激得打了个哆嗦。那是极度寒冷之下突然浸入热水的反应。 少年一把握住了云枫的手腕,云枫本能地想挣扎,可是自己浑身早已被泡得酥酥麻麻,并没有力气挣脱。 少年抚摸着掌心那细腻的肌肤,光滑柔润,触感十分精致。可是只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温暖,还是被水温浸泡捂热的,那只洁白如玉的手刚一脱离水面,便迅速冷却下来,再次恢复了寒凉的温度。 少年看着云枫的眼睛,认真地道:“水温不高,也就是温水,你也受不了吗?” 云枫再次挣扎了一下,尽管是徒劳的,但还是让少年感觉到了自己挣扎的力度:“我出去了。” 这次,少年不再阻拦云枫,而是松开了五指,云枫慢慢地朝岸边走去,爬水面下台阶的时候,身子明显凝滞了一下,少年抢先爬上岸,伸手把云枫拉了上去。 云枫一上岸,就走到离水池很远的墙角位置,警惕地盯着那片尚且氤氲晃荡的水面,仿佛那不是普通的一池游泳的水,而是一洼灼热滚烫咕嘟嘟冒泡随时有可能溅出的岩浆。 少年见云枫蹲下身去,递过来一件浴袍,说:“你穿着吧。” 云枫动也没动,直到少年把那浴袍披到他肩上,云枫才略微抬头,警惕的目光盯到了少年脸上。 少年受宠若惊道:“你别这样嘛!咱们是亲兄弟哎,我还能害你不成?” 云枫没挪窝,但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地面的绿色毯子,一言不发。 少年歪头打量着他,实在琢磨不出他怎么突然沉默了,下池子前不还欢蹦乱跳的吗?一觉醒来性情大变这种事情,少年是不相信的。 于是,少年蹲下身来,视线和云枫齐平,耐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呢,哥哥?” 这一声哥哥,似乎终于唤回了云枫的丝毫神智,他终于缓缓抬头,用不那么锐利的目光瞥了少年一眼。 少年此时的姿态十分地伏低做小了,压低声音道:“你哪儿不舒服吗?还是说,你嫌我下手太重了?” 少年心里在劝服自己,云枫讨厌自己的所作所为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只能沉迷,他只能离不开这种感觉!可是,那为何他现在状态如此反常呢?…… 云枫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了,似是审视似的问道:“你想把我禁锢在你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少年“哈”的一声笑了:“就这个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我不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我想让你帮我改良药方,造福广大民众,你忘了?” 云枫撇了撇嘴,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斩钉截铁道:“不会那样。你明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态是没法完成那么精细的科研操作的,之前能研制出一部分,只是因为有慕凌帮我,但你现在又把他赶走了。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云枫顿了顿,直视着少年的眼睛,让他避无可避。 少年眨眨眼,略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一个钦佩的微笑:“不愧是你,这都能想到。我其实,是想让你和我联手,咱们一起去惩恶扬善。” 云枫皱起了眉头,这次真的困惑了。 少年哈哈大笑,搂住了云枫瘦削的肩膀,在他耳边道:“你一定想问,为什么一定需要你,嗯?那是因为,你是我亲爱的哥哥,有好东西我当然要一起跟你分享啊!而且……”少年玩味地看着云枫,勾起了嘴角,“我也不忍心让你一个人在外受苦。让我陪着你,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云枫的脸色渐渐苍白,终于一把打开了少年的手,怒道:“荒谬!” 少年挑了挑眉:“你不承认没关系,但你心里喜欢我,你也不用如此否认自己的内心。” 云枫只觉一股寒意从头浇到尾,眼前的景物、人脸,开始乱晃。 他捂住眼睛,后退几步,脊背撞到了墙根,直到避无可避,他仍然没有停止大口的喘息。 眼前人,透着莫名的危险气息! 少年仿佛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再次握住了云枫的手腕,诱导性地道:“你看到了什么呢?有没有把我看成妖魔鬼怪?有时候啊,我还真挺想成为你的……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你……” 再后面的话语,云枫就听不清了,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令他头痛欲裂。 他浑身开始微微颤抖,身子也软倒下去。 少年一手摩挲着他冰凉的后颈,一边喃喃地道:“早跟你说,不要抵抗了,植入你脑海里的东西,你越抗拒,就越痛苦,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云枫意识已经几近丧失了,少年触碰着他脖颈上的脉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口中传来咬牙的声音,听到云枫耳中,就好像模模糊糊隔了一层水汽:“你现在承受不了更多,只能靠你自己挨过去了。我原以为……温泉的药浴对你是有用的,结果……你身体根本承受不了正常的治疗。那现在……你……到底还要不要跟我去啊……” 云枫额上沁出一层冷汗,肌肤触之生寒,身子已经靠在了墙根的角落里,仍在不住地逃避,后退,尽管那动作只是徒劳的。 少年有点头疼地望着他,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就那样煎熬,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第118章 惩罚 良久,云枫渐渐地安静下来,少年跟着松了口气,坐在云枫身边,拉过他冰凉的一只手,握在手里。 少年的思绪也跟着有些恍惚,一瞬间竟然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处,就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过去。 云枫曾经也这么静静地躺在雪白的大床上,二人没有颠沛流离,也没有经历那些动荡的岁月,只是这样静静地一坐一躺,就仿佛是人生间最完美的风景。 那时云枫还是非常健康的样子,不过当时也很瘦,据说是小时候营养不良,长大后无论怎么补也补不回来。 少年经常嘲笑这个哥哥看着弱不禁风,然而当被云枫以0.1秒的速度把他锁喉之后,少年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云枫的实力是如此强悍,那时的他飞檐走壁,神出鬼没,无论什么物品到他手里,都可以成为致命的武器。 掌门说他就是一把刀,一把锋芒毕露的出鞘利刃,指东绝不打西,指南绝不打北,令行禁止,简直就是天生的杀手,冷酷无情,来去如风。 然而,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切都变了。 天才从此陨落,杀手亦坠入了无尽深渊。 那个夜晚的场景,少年尚且历历在目。窗外的风一直在吼,发出厉声尖啸,就好像濒死之人痛苦绝望的悲鸣,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悲惨的命运。 命运!少年曾经一点都不信这个词,可是当他亲眼看见那一切,他的整个世界都动摇了,原来的世界陨落崩塌,在自己面前徐徐升起的,是一个崭新的、完全令人无所适从的世界。 可是云枫踏进去了,少年追随着他的身影,也义无反顾地迈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从此阴影笼罩大地,那一晚的狂风呼啸,仿佛再也没有停歇过。 是宿命吗?少年有时候在想,可是,他更愿意相信的是,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阴谋,甚至连他自己,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的位置,那样的高度,令他从小的时候从来没有渴望过,也没有希冀,可是当这一切呈现在自己面前,自己踩着这一切爬到更高处的时候,他终于释然了。 就算全天下都把我认定成恶人又如何?为了保护他,哪怕要我万劫不复,我也义无反顾,挡在他的身前!哪怕被人诟病,哪怕被全天下唾弃,我也一定要追随着他的身影,恰如那一晚的沦陷与追随一般。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甚至觉得,真正中毒的是他自己,他根本无法摆脱对那个人的信仰和虔诚,以至于将他掌控在掌心,都不愿意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 自己……怕是真的疯了吧…… 少年苦笑一声,低下头去,俯身亲吻着那只柔软洁白的手背,仿佛是信徒在瞻仰他最伟大的神明。 那只手并没有动上一动,少年温柔地吻着那只手,忽然想着:他失忆了其实无所谓,记起那些刻骨铭心惊心动魄的事情,对他来说才是一种煎熬吧。 可是他一忘,一了百了,倒是解脱了,独独留下自己一直在追忆,在反复的折磨中一颗心不断地被剖开又愈合。这真的是对自己的惩罚吧……对自己没能阻止那一晚惨剧的惩罚。 第119章 过去与现在 云枫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少年正坐在自己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云枫微微一惊,本能地缩了缩身子。 这点轻微的动作当然逃不过少年的眼睛,他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并不算很灿烂的微笑,脸上的神情更像是在犹豫,半晌才忽地反应过来,思绪从那飘渺遥远的过去强行拖回了现在,看着云枫微笑道:“你醒了。” 那语气平静的,就好像二人还是多年前的关系,一开始就那样波澜不惊,却流淌着丝丝的甜味,沁人心脾,如沐春风。 然而,云枫警惕的眼神却打破了这一切平静,令少年不得不被拽回那个残酷的现实,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但是,少年并不介意一遍遍地尝试,试图挽回云枫早已离他远去的心。因此少年终究露出了粲然但充满伪装的笑容,恢复了那一贯温婉的态度,仿佛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似的,轻柔地道:“哥哥,你乖乖的,我就不欺负你,怎么样?” 尽管那用意的确是真心实意,可听到云枫耳朵里,却充满了讽刺与嘲弄,甚至是在高高在上地炫耀,他是如何可以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 云枫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少年低下头去,有点委屈地道:“你干嘛总是对我这么警惕呢?哥哥,我是真心想待你好的。” 云枫勾起嘴角,嘲讽一笑:“你对我的好,是有条件的,不是吗?” 少年有点愕然,但还是非常耐心地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云枫似乎对他会问出这种问题感到很无奈,面无表情道:“要是你不能确定可以把我控制在掌心,你敢肆无忌惮地对我好吗?” 少年愣了愣,仔细回顾过去发生的一切,似乎各种事件的脉络就是沿着这个发生的。 少年难以否认地苦笑了一下,非常诚恳地道:“不是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其实是真心想待你好的。只要你接受,咱们还能回到过去。” 云枫“呵”地一笑,不无讽刺道:“过去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但现在,你就是站在反派的角色,意图控制我的人身自由。不,或许应该说是,你已经控制了,还是用的特别卑鄙的手段。” 少年撅起嘴,颇为委屈道:“可是,从前你真是心甘情愿待在我身边的。而且你现在这样,并不是我造成的。我一直……一直都想救你。” 云枫神色中露出了颇为厌恶的神色,但是眉眼间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疑惑。 少年叹了口气,解释道:“当时我最多是袖手旁观,但直接对你施加伤害的不是我,可是我当时……实力太弱了,根本没法与那些大人物抗衡。我只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送上手术台。” 云枫怀疑的目光丝毫不减,少年的神色似乎裂开一条缝隙,坦白道:“好吧,其实,当时他们还许给了我好处,并不是你想的金钱或者权力,而是……你变得不再高高在上以后,我……我就可以轻易走进你的内心,永远地占有你。当时……当时对我的确是个不小的诱惑。他们都看出来了,我对你……是有私心的。” 云枫吃惊地看着少年,斟酌着吐出了那几个字:“所以你,放任他们对我做人体实验?还眼睁睁地看了一夜?” 少年捂住脸,沉重地叹了口气,语气终于不再伪装,而是非常真诚地道:“对不起。” 云枫凝思片刻,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觉得这声对不起来得太晚了?” 少年并未抬头,再次从指缝间蹦出几字:“对不起。” 云枫沉吟片刻,终是沉默着,没有再给他答复。 第120章 合同 少年斟酌了片刻,终于向云枫伸出手去,一只手按在云枫肩头。 云枫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少年勾了勾嘴角,微笑道:“怎么了呢?别怕,我又不会把你削成肉片。” 云枫冷冷地盯着他,不发一言。 少年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滑到云枫的发间,轻轻摩挲着,轻声道:“有件事还是需要你去公司盯一下。是和毒刃集团的一次正面接洽。有一些业务上的谈判问题,需要你去签个字什么的。毕竟,你是咱们血煞的股东嘛,一直不露头,你在公司里也就没什么威望了,我可没想要刻意架空哥哥的。” 说着,少年似笑非笑地盯着云枫的眼睛,仿佛在等着他回应似的。 ——尽管,他的回应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云枫沉默了一秒,想也不想就道:“好。” 少年撇撇嘴,似乎有点无奈,不过总算还是有点欣慰云枫愿意听自己指挥和调派了。 少年心情非常不错地摸了摸云枫的发顶,意有所指似的悠悠道:“不过呢,你要是和他们老总碰了面,可千万别惹出其他事来。毕竟你现在这个身体,可经不起任何折腾啊。要是再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我可不一定能赶得及救回你。” 云枫面无表情,一颗心却微微一颤。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威胁,还是告诫? 自己的身体状况难道真的差到随时都有可能支撑不到他来救自己的地步吗?…… 少年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在那块儿住一阵子也无妨,不过你吃的用的,必须由我派过去的人给你提供,要防止有小人想害你,借机做文章……你懂吗?” 云枫微微皱眉,没作声,也没反驳。 少年抿了抿嘴唇,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柔声道:“你去吧。” 会议室里,慕凌坐在皮革沙发上,面对着那张硕大柔软的靠背椅,自己面前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式,可是无论如何都显得有几分怪异—— 桌子和椅子实在太干净了,都不像有人使用过的样子,更像是崭新的刚从厂家定制进货过来,还从上到下擦洗了无数遍——呈现的那种亮度。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手握重权的老板经常住的办公场所。 慕凌在心中暗暗得出结论,这时听到红心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随着秘书小姐恭敬的一声“云总”,慕凌的一颗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这姓,这形势,是何其的熟悉! 以至于慕凌唰然回过身去,这时候对上了一张苍白冰冷毫无血色的脸颊。 慕凌下意识地动动嘴唇,冲口而出:“你……” 云枫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绕过他,坐在那张宽大的靠背椅里,显得身形越发瘦弱削薄。 慕凌紧接着把剩下的后半句话抢着说完:“你不会又不认识我了吧?” 云枫颇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语声毫无波澜,淡然道:“合同。” 恭候在一旁的秘书小姐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本厚厚的合同书。 云枫凝眉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地问:“你是要从这儿进货?” 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语气却无比坚定,仿佛只是为了说出来钉死这个问题。 慕凌小心地察看着云枫的神色,语声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是,可是……”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云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慕凌神色间忽然泛出深深的忧虑:“是医药公司。” 云枫这时候脸色更加苍白,捂着嘴咳嗽起来,声音虽然轻微,但只是因为有气无力,而不是不严重。 慕凌站起来的前一秒,云枫忽然用另一只手把合同推给秘书小姐,说:“小王,你再核对一下。” 王小姐立马拿起合同,开始一目十行地翻看。云枫则耐着性子等在一旁,尽力平复着喉咙间的痒意。 五分钟后,王小姐把合同递回云枫面前的桌子上,轻声道:“没问题,云总。” 第121章 带走 云枫皱了皱眉,拿过一支笔,翻到两本合同的尾页,签了自己的名字,一边把笔递给慕凌,声音低低地微哑:“没有问题就签字吧。” 慕凌长久地盯着云枫苍白的脸颊,右手接过那支黑色圆珠笔时,指尖貌似无意地碰到了云枫的食指,一触即分。 慕凌的眼神幽邃,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担忧之色。 云枫的手指,分明冷得像冰一样。 慕凌接过云枫推到自己手下的合同,还没来得及说话,云枫已经微微低着头,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与倦怠,低沉地说:“你签了字就回去吧。” 说着,云枫不由分说地起身,视二人为空气,径直朝门口走去。 云枫经过慕凌身边时,慕凌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仿佛生怕他从自己手中溜走,就此消失不见似的,急切道:“你去哪?!” 那语气又气又急,竟似带着几分埋怨。 云枫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袖子从慕凌手中抽出来,头也不回地出了这个办公室门。 慕凌豁然起身,秘书王小姐急得一把按住被他起来的动作裹挟飘起的合同,急道:“您去哪?合同还没签呢……” 然而王小姐的声音很快被甩在耳后,慕凌只能看到眼前那个略微踉跄的背影,背对着自己,显得越发瘦削无助。 慕凌一路跟着他在同楼层拐了个弯,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慕凌一抬头,左手边有个非常明显的男士洗手间标牌。 慕凌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还没走到底,便听到极其隐忍的咳嗽声,明显被闷住了,就好像被毛巾捂住嘴巴之后断断续续的呻吟,听得人心一阵阵地揪起来,也跟着颤抖。 慕凌循着声音,走到了一个靠里的隔间前,一眼瞥见有人在内的指示灯,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一根铁丝,就插入了那插销的间隙…… 两分钟后,隔间门被一把推开,慕凌盯着勉强扶着墙壁瓷砖站立的云枫,目光定格在他捂着嘴的手背上,目光就那么赤裸裸地盯着,仿佛要从那手背上剜出一个洞来。 云枫显然没料到慕凌会突然闯入,情不自禁地把身子往里缩了缩,几乎是贴着瓷砖而立了,然而脊背一紧靠上那冰凉的瓷砖,便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 慕凌有些不明所以,沉着声音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云枫一言不发,胸口越来越闷,只是垂着眼睛,避开了慕凌灼灼的视线。 慕凌一把捏住云枫的手腕,努力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露出了脸颊侧狼狈不堪的红痕。那是手指用力过度按住肌肤留下的痕迹。 云枫的视线随着慕凌粗暴的动作而越来越散乱,眼前渐渐变黑,直至什么都看不清了。 云枫只得用左手用力掐了下大腿内侧,一股抽搐的痛觉顺着脊髓神经,爬上了自己的脑海。 云枫竭力让自己维持最后一丝神智,轻轻道:“你走吧。” 神经性的抽痛从大脑深处阵阵袭来,就好像海啸般风卷残云,将自己裹挟其中,直至万劫不复的境地。 云枫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连串无意识的呻吟,那只没被慕凌攥在掌心的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想藉此平息那突然汹涌而至如台风过境般的剧痛。 慕凌的声音有些颤抖,试探着去摸云枫的脸颊,果不其然一片冰凉,丝毫感觉不到活人的生气:“你怎么了?” 云枫此时已不太能听清旁边人在说什么,耳朵里嗡嗡作响,直至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涨潮的声音,一浪一浪地把自己淹没其中。 云枫闭着眼睛,推了慕凌一把:“你走。” 然而还没等云枫推开慕凌,就感觉身子突然悬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重感重重攫住了自己的心脏。 云枫的声音有些破碎的沙哑:“放开……放开我!” 然而此时他的身体软得像一摊水一样,根本无力反抗。慕凌轻而易举地把他扛起来,不由分说地从卫生间窗户翻了出去。 云枫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那股失重感终于消失,自己陷在了软软的垫子里。 云枫用力眨眨眼睛,隐约看清了一些东西,那仿佛……是一个办公室? 可是,陈设却与自己的办公室完全不同。这个办公室一点都不简陋,处处透着奢华的气息。 “这……是哪……”云枫几乎用气音发出了这几个字。 “我的办公室。”慕凌居高临下地望着瘫软在宽大沙发软垫里的云枫,这沙发都快和床一般大了,云枫陷入其中,显得格外瘦小与孱弱。 云枫半晌都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如何绕过阿怜公司的那批眼线,把自己带到这里的,这中间的记忆仿佛出现了断层。 慕凌担心地看着云枫,说:“我给你叫个家庭医生来检查一下。” “不……不要!”云枫的身子瞬间蜷成一团,微微地颤栗着。 慕凌仿佛早就料到似的,带有诱导性地道:“那不叫医生也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云枫望着慕凌,终究把“人体实验”那几个字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再次闭上了双眼。 第122章 饮水机 “不说?”慕凌俯下身子,拍拍云枫苍白冰凉的脸颊,从黑檀木桌子上端起水杯,走到墙壁上镶着的饮水机前,接了半杯开水,加了半杯凉白开,走回来,把杯沿递到云枫唇边,温声道:“张嘴。” 云枫下意识地张开一条唇缝,慕凌只给他缓缓喂进去几口,云枫就闭上了嘴,喉结上下动了两下,闭上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慕凌循循善诱:“不多喝点么?想吃什么,我让私人大厨给你做。” 云枫咬了咬唇,忽然费力地睁开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咱们刚才,签字了么?” 慕凌完全没想到云枫会突然提到这件事,不禁有些愕然,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你忘了?” 云枫皱了皱眉,非常冷静地吐出几字,但细听那声音却又极其飘忽:“我是怎么在你办公室里的?你……对我做了什么?” 慕凌越来越惊愕,这时终于隐约明白了云枫频繁失忆的原因所在。他忍不住再次确认:“那你今天来和我签合同,是为了什么?” 慕凌原本也没指望能在电光火石间打听出什么,可云枫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仿佛是个局外人一样微微一笑,眼神中恍惚的意味更加浓重:“签字就是签字,那个秘书,会把我们签好字的合同带回去,然后……” 忽然,云枫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抑制不住的痛吟,慕凌眼睁睁地看着云枫捂着脑袋,倒抽着冷气,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眼中也没有任何人。 慕凌几乎能够确定,云枫是被那个组织以药物以及催眠等方法控制了,但他不知道最关键之处在于云枫曾经被那个组织做过人体实验,因此他们才能对云枫的身体如此熟悉,以至于轻而易举便能掌控他的精神世界。 此时云枫眼前的所有物体和场景都扭曲成了模糊不清的色块,各种颜色被放大成鲜艳夺目的状态,仿佛洗练过一般,各种嘈杂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周围时而一片死寂,时而喧嚣,震耳欲聋。 一浪一浪的声波和不断涌现放大的色块冲击到眼前,令云枫的思维近乎停滞,脑海中只有可怕的意象,根本分辨不出周围人的声音! 混乱中,依稀有一条臂膀揽住了自己的身躯,但自己却浑身无力动弹不得,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麻痹感将自己四肢乃至全身每个部位全部固定,云枫只能任由那个人揽住自己,一只温暖的手掌贴在自己额头,温热的触感却无法渗透自己贯穿全身的冰冷。 一阵阵寒意从后脖颈处传来,冷得云枫瑟瑟发抖,那人似乎轻微地叹息了一声,将一条毛绒状的厚毯子盖在云枫身上。 云枫几近已经失去了意识,可是大脑深处却始终维持着一丝清明,能感觉到那人一直搂着自己,在给自己拿块细腻柔软的毛巾在额头和脖颈上擦来擦去。 ——是什么呢? 许久,云枫才感觉到,那些冰冷的汗珠,沾湿了自己的额发,浸透了自己的里衣。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云枫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有没有发出过声音,发出了什么声音,或者说了什么话,他脑子都是懵的,直到眼前能渐渐看清东西,头还在隐隐作痛,周遭的物品逐渐恢复了它们原本的形状,云枫的眼睛才恢复了些神采。 这时,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如释重负的叹息:“你醒了?” 云枫没有说话,只是挣扎着爬起来,起身的那一瞬间忽然天旋地转,他根本没有防备,身子直挺挺地栽倒下去,却被一双手牢牢扶住,那个声音笃定道:“别乱跑。你现在这个状态,哪也去不了。” 云枫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喉咙方才也被麻痹了,到现在也没恢复过来。 云枫低垂下眼睑,静静地靠在那人怀里,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此前,从没出现过这种状况。阿怜没必要这样对自己,他们还需要利用自己的脑子改进药方…… 那……是谁?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然冲出脑海,压在云枫心头,沉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时,慕凌捏着云枫下巴,温柔道:“跟你说多喝一点,怎么就不听呢?” 说着,慕凌就重新端起那个云枫只喝了一口水的杯子,掰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缓缓地给他倒了进去。 云枫难以置信地瞪着慕凌,可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他把一整杯水都给自己灌了下去。 等他能稍微有点力气的时候,就努力挣脱慕凌的钳制,从沙发上翻到地上,捂着嘴忍不住呛咳起来。 看着浑身颤抖的他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慕凌嘴角挑起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近乎是戏谑道:“是不是感觉好多了?以后记住,不能是一口,知道吗?” 云枫仿佛看着魔鬼一样,毛骨悚然地瞪着他,喘着气:“你……你在水里……咳咳咳………加了什么?” 慕凌无辜地一摊手:“没加什么呀?你坐地上干嘛?过来,坐我腿上,咱们好好聊聊。” 云枫不可置信地盯着慕凌,挪着脚步一点点后退,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舒泰爬上了自己的脊髓,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房间里响起一声舒服得近乎销魂的呻吟。 瞬间,云枫反应过来,这竟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 慕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仿佛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似的,起身朝云枫走来:“没关系,你会自己过来的。现在,别坐地上,地上凉。” 在温柔到近乎梦幻的地步中,云枫被慕凌轻轻抱起,云枫的身子完全身不由己,头软软地靠在慕凌胸膛上,长发披散下来,呈现出颓然无力的状态。 慕凌宠溺地按着云枫的脑袋,让他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柔声道:“别怕。一口也可以的,只是一开始不能这样……我不会害你,你要相信我。” 云枫的眼角一点点渗出泪水。 我……还能相信这个人么? 第123章 无辜 思维混沌且凌乱,待云枫再醒来的时候,窗帘已经遮住光线,密不透风。自己仿佛处于一个幽暗的密室,唯有周遭相似的陈设才让云枫意识到,自己还处在慕凌那间大办公室里柔软的沙发上。 附近墙壁没有挂钟,只有几幅风景油画,看起来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除了云枫昏沉的头颅。 他努力支起身子,确保自己的身体可以平衡地坐起以后,身上一直裹着的那条毛绒毯子也悄然滑落。 云枫没有去管它,踩着那条毛绒毯下了地,尽管腿酸脚软,他还是尽力向门口走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恐怖的魔鬼! 可是没走了几步,办公室门外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起初很轻,就像是有人在那里窥探似的。 云枫登时毛骨悚然地站住了,本能地一点一点往后退,当听到钥匙插进门锁轻轻转动那“咔嚓”的声音,他悚然盯着那门把手从上往下地扭动,他立马转身飞奔,却发现整个房间几乎没有藏身之处! 他身子几乎在同一时刻痉挛起来,如此剧烈的运动令他的器官不堪重负,一股强烈的酸软无力感像疯长的藤蔓一样,蔓延上了周身的四肢百骸。 云枫低低咒骂一声,一把扶住沙发靠背上部,努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这时听到身后那道门已经被打开了,伴随着刺耳的声响,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在身后越靠越近,带着明显不悦的腔调:“还有精力乱跑?看来是前天惩罚得还不够啊。” 云枫一愣,自己难道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吗?可是自己毫无察觉啊……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慕凌反锁上门,走到云枫的身后,盯着他只穿了一件睡袍的棱角分明的瘦削后背,拍了拍他的臀部,戏谑道:“你不冷吗?怎么扔了毯子啦?” 云枫沉默片刻,看也不看他,只从牙缝中迸出几字:“羞辱我有意思?” 慕凌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将自己的身体埋在了沙发里,与俯身的云枫面对面,微微仰头望着他的眼睛,用十分真诚的语气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也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呀。” 说着,慕凌一把环住云枫纤弱的腰肢,将他整个人都揽入了自己怀里,一边用安慰的语气道:“其实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只要你永远不离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云枫冷冷地嗤笑一声,眼神却没有任何笑意:“听起来,好像被控制的那个人是你似的。” 慕凌有点无辜地揽着云枫的脖子,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是对你难以自拔。” 云枫看着慕凌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接到的任务,是把你亲手杀死。你现在这样对我,你就要做好死在我手下的准备。” 慕凌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凑到云枫耳边道:“我只知道,你我策划的,是干掉那个组织和幕后黑手,不过,我不确定你还记得多少咱们的谋划。现在重新启动还来得及?” 第124章 开诚布公 云枫的瞳孔一点点放大,难以置信地盯着慕凌,嘴唇微张了张,却没说出一个字。 慕凌眨了眨眼睛,露出既狡黠又顽皮的神色,看得出心情极好:“怎么,你不会真不记得咱们的使命了吧?三个月前,你还和我在一起策划要打入那个组织,活捉幕后黑手,摧毁他们给其他人洗脑自尽的阴谋呢。” 电光火石间,仿佛闪回了什么画面,云枫的脑海里像有锋利的齿轮在来回拉锯战,细细碎碎地把自己的脑神经切割成一块一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云枫的耳朵嗡嗡地响,只看到慕凌的嘴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云枫死死按住太阳穴,指尖微微地颤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慕凌的面目也开始模糊,云枫胸口如压着一块大石,沉闷地喘不过气来,他把头埋下去,慕凌却一把掐着他的下巴逼迫他仰头面对自己,那毫无血色的脸色,和微微发青的嘴唇,无不昭示着此刻云枫的状况极其恶劣,甚至糟糕透顶。 慕凌的心里像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彻,从头到脚都彻骨的冰凉。 慕凌大声呼喊着云枫的名字,掐着他的人中,力图让他清醒,可云枫微睁的眼睛透出的视线,却肉眼可见地涣散下去,身子软软地瘫倒在慕凌怀里。 慕凌咬着牙,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搭在云枫的颈动脉上,脉搏一开始是散乱无章的,时快时慢,明显不正常于常人的心跳,整个脉搏律动的节奏都是紊乱的,不过这种现象并没有持续很久,脉搏很快就微弱下去,越来越慢,甚至让人担心它会不会突然停跳。 此刻云枫已经昏迷过去,慕凌盯着云枫那脖颈上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那淡青色的血管,一只手搂着云枫,另一只手猛地抓起床头的对讲机,按下开关键,声音尖锐近乎于嘶吼:“他心律紊乱,昏过去了!怎么会这样?你赶紧上来,三分钟内见不到人,你就被解雇了!” 慕凌喘着粗气挂了电话,把云枫搂紧了几分,食指放在他鼻端试探呼吸,十分微弱的气息如微不可察的微风拂过自己的指节,只是有几秒钟呼吸停滞了,慕凌额头的青筋爆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吻上了云枫的唇,往他喉咙里渡气,然而效果极差,云枫似乎丧失了自主呼吸的能力,那极微弱的呼吸也是肺因为内外气压不同而产生的,但云枫完全丧失了意识,也根本没有力气自主呼吸了。 两分钟后,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慕凌皱了皱眉,把云枫放倒在床上,起身去开了门,皱眉道:“怎么这么慢?” 门口站着的是慕凌的私人医生,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三甲医院里医术最精阅历最老的医生——一个白胡子老头,背着一个大药箱,正抬起一张枯瘦的脸,正对上慕凌的视线,一开口就是沧桑的气息:“慕少,老朽准备药箱来着。您这是……” “快进来救他。”慕凌不容分说地一把将古老头拽进自己的豪华卧室,把他拉到云枫几无气息的躯体旁,急道:“我就是按你说的剂量来的,但是他现在突然这样子了。这实在……这怎么回事啊!你赶快救救他!” 古老头睁大那双昏花的老眼,掀开云枫眼皮看了看,接着把脉,神色骤然严峻起来,沧桑的声音也带了几分警惕,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枫淡青色的嘴唇:“你让我调配那种药剂时,怎么不告诉我,他曾做过人体实验?” 慕凌一瞬间呆若木鸡,一颗心仿佛被雷电击中,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道:“什……什么?” 古老头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从药箱里抽出一支注射器,从一小瓶药水里把注射器注满,然后扎在云枫脖颈处的静脉上。 看着液体从多到少迅速注入云枫体内,慕凌一下子把自己从恍惚的状态中拽了回来,急道:“你给他打的什么?” 古老头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冲云枫苍白的脸色努努嘴:“你没看见他已经窒息了吗?这种状态持续五分钟就会死,但你这位伴侣的身体格外差,他只怕是坚持不了三分钟。我给他打的当然是刺激他重新呼吸的药剂。” 慕凌浑身颤抖起来,捂住自己的脸,无助地道:“他以前也会这样,可是……可是都没有这么严重,我以前给他做人工呼吸都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却没用了!” 古老头拼命忍住破口大骂的欲望,冷冷道:“废话,你给他下那种药物,分明就是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我可不知道你是要给这么一个病弱的少年用啊,早知道的话,我是根本不会把东西交给你的!” 慕凌的神色又冷起来:“怎么可能是我!他以前就这样。他还动不动就主动跑到别人那儿去,跟那个妖孽一般的少年在一起,每次他回来,状态都不太对。” 古老头神色疑惑了一瞬,拿出个试纸,用一根针扎了下云枫的左手食指,很快有血珠渗了出来。 老头拿试纸沾了几滴血液,很快用止血棉球给伤口按住了止血,强硬地道:“那咱们就来给他做个血检,你看着吧,检测出的有毒成分是不是只有一种!” 慕凌本能地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但是老头转瞬就把显微镜从医药箱里捧了出来,放在书桌上开始认真观察那张试纸,慕凌则重新抱起云枫,帮他把渗出的血迹擦掉,见他还是面色苍白地昏睡着,不由得道:“你这管用吗?他怎么还不醒?” 老头一边观察显微镜,一边不耐烦地道:“你给他下了两次药吧!你为什么要这样!我都告诉你要控制剂量了,他的身体太过虚弱,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分量,他能醒来就不错了!而且这个药的副作用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它虽然不会损伤脑神经,甚至可以修复损伤的脑神经,但会让人的身体机能受到影响,食欲不振,呼吸抑制那都是轻的!主要是它会让人上瘾!虽然这种药物还在研发期就取得了临床应用的功效,但咱们并未把它大批量投放市场,市场上不会有其他公司也在制作咱们的药物。这种药还是你之前让商业间谍刺探了血煞那个组织,获得他们的配药方法后进行改良的,但这个药明显适用于精神病患者,而不是受到物理创伤的实验样本!因为它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本身你这个实验样本的神经就受损,这个药的刺激性又太大,虽然有一定几率也可以修复受损的脑神经,但是患者会非常痛苦!你这样是不人道的!况且现在这张配方就没能消除原始配方的副作用,你就直接给他下那么大剂量干什么!……” “其实不多的。”慕凌沉默了半晌,终于哑着嗓子道,“可是我就是不想让他离开我。我也希望尽快治好他。这样,我们才能……才能……” 古老头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慕凌一眼,接口道:“你想跟他结婚,结就是了,这些都不影响的。” “不是!”慕凌痛苦地揉搓着自己的脸颊,声音有些颤抖,“他本是一个身手矫健的杀手,他本来也想摧毁那个血煞组织的,可是那些人给他进行了催眠还很早以前就给他做了人体实验,他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没法投身于他的事业中!我是想让他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我是想帮他的!” 老头撇了撇嘴,不屑道:“你确定不是因为你自己的私人恩怨?你不想利用他吗?” “我没有!”慕凌几乎嘶吼出来,“我恨那个组织,是因为我家人因为他们而死去!我要摧毁他们,是因为我不想让市面上流通那些害人的药物,也不想让他们继续进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一定要针对他们,是因为他们屡屡对阿枫下手,我不能看着他被他们毁掉!你懂吗!我不想让他和那群人同流合污!” 老者有些诧异地瞪着慕凌,慕凌叹了口气,低下头:“您还是想想办法救治他吧,阿枫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没有他。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把他治好。” 老者恢复了表情,慨叹道:“我是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是个有雄心壮志的!我之前以为你只是跟他们有仇罢了。” 慕凌执着道:“就是有仇。” 老者看了他一眼:“那你不知道,你眼前的阿枫就是那个组织的公子,少主?” 慕凌默不作声。 老头笑了笑:“你就这么确定,当年他不会下令让他那些属下给他做人体实验,然后他伪装成无辜的受害者,来你身边迷惑你,借机做一些不利于你和你的集团的事情?” “不会!”慕凌坚定不移地大声道:“他在那个组织没什么地位,他是被算计的!” “好吧。”老者叹了口气。 慕凌紧接着追问:“你还没说他以后会怎么样呢,他还会产生这样的情况吗?” 老者蹙起眉头:“那可说不准,也许更轻,也许更重,也许会有其他症状出现。我都说了这药还处于小范围临床应用阶段,主要救治的是精神病患者。但是对于曾经受到物理脑损伤的患者来说,是有一定效果,但是副作用也很大。你试试看他能不能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吧,但是不要过度刺激他,如果他因为这个痛不欲生而死了,那你可有的后悔的了。” 慕凌怔怔地道:“还会痛死吗?” 老者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未尝不可啊,而且滥用药物的人也可能出现抑郁症、精神分裂症等病症,你还是要多观察他的情况,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尽快叫我过来看诊。顺便他的血样分析结果也出来了,三年内他体内没有其他成瘾性的毒药,他体内其他药物都是为了治病或者止痛的,还有一些致幻的成分是曼陀罗花导致的,但是致幻是为了让止痛的成分更有效。但是不存在你说的那种大范围滥用药物的情况,除了你那集团研发的这一种。” 慕凌听完,彻底呆住了。老者冷哼一声:“你是不是误会他了,想借此报复他?” “不是!”慕凌痛苦地捂住了脸,“我只是,我只是以为他受那个组织控制,无法自拔,就想着,既然他只能接受那样的方式,那我为什么不可以也这样对他呢?他是可以接受的呀!不然,他只会一次次地从我身边逃脱,被那些人糟蹋,被他们作践!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老者叹了口气,把那管刺激呼吸的药剂给慕凌留了下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他身体状况真的非常不好,能调养的话,你就给他调养一下吧。他之前接受那个组织的那些药物主要是因为,他真的是濒临绝境,快坚持不住了才接受的,这样看来他虽然是主动,但也是没办法才这样,你就不用过分苛责他了。那些药物本身副作用也很大,但我听说,那个组织本来是想把他留在那里,研发出更高效的药物的,据说他是个医学研究方面的天才,所以他留在那里,也是不太可能与他们同流合污的。” 慕凌的声音几乎破碎了,断断续续地从掌缝中传来:“你以前也说过。但我从未相信。你也知道,那个血煞的灰色产业有很多的,我实在没法接受阿枫和那帮人混在一起。” 老者叹了口气,背起药箱出了门。 慕凌目送着他离去,却没注意到,自己身边,云枫的右手食指轻微地动了动。 那微不可察的一下,表明云枫醒来多久了呢? 第125章 匕首 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几乎已经感觉不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变得格外漫长。 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云枫只觉自己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浑身都仿佛浸泡在海绵中一般无处着力。 刺眼的光线令云枫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他挣扎着爬下床,飞快地拉上窗帘,室内顿时一片昏暗。 云枫微微地喘了口气,靠坐在贴墙的位置,背对着窗户,打量着这间房子。 明明,自己应该在办公室里,但为什么这里却是如此熟悉的卧室呢? 云枫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忽听身后传来轻微的敲击声,“砰砰砰!”虽然极其微弱,但在这极端静谧的空间里,却显得分外震耳欲聋。 云枫忍不住回头拉开一丝窗帘的缝隙,待眼睛渐渐适应那刺眼的阳光时,这才探头去看窗外的场景。 出人意料的是,一个魁梧的彪形大汉贴着窗户紧紧盯着自己,云枫瞳孔一缩,忙警惕地回头望向门口,好在门外也是静悄悄的,那个囚禁自己的人恐怕绝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云枫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把窗户的插销拔了,拽着窗子拉开一条缝隙,低声对窗外的男人道:“你怎么来了?你不该露面的。” 这语气略显责备,但男人显然不以为意,非常凝重地盯着云枫,郑重其事道:“阿怜发出了信号,您被劫走了。我就一路跟踪那个劫持您的人,找到这里。” 云枫笑了笑,但笑容里却透着说不出的苦涩:“这又不是第一回了。” “但是,”男人十分担忧地看着云枫,“这还是第一次您失去了任何消息,也没有任何动作。” “好吧。”云枫有点无可奈何地仰起头,露出了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那我昏迷有多久了?” “整整三天。”男人面色透着焦虑。 云枫“嗯”了一声,似乎在想些什么,许久才道:“那你来是要干嘛呢?” 男人回答得坚定不移:“当然是带您走!” 云枫心底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警惕地盯着他:“谁说的?是阿怜吗?” 男人笑得漫不经心:“当然是我。您是天空里的苍鹰,不该被束缚在这方寸之地,这狭窄阴暗的角落!” 云枫沉吟了片刻,低声道:“那个人已经埋了吗?” 男人点点头。 云枫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攥了攥拳头:“挖出来,烧掉,一点骨头渣子也不要留。” 男人愣怔片刻,惊愕道:“为什么?……您怕他查出来?” 云枫冷冷道:“是避免他下属为他拼命,往死里追查一些东西。” 男人点点头。 云枫低声道:“我今晚跟你走。但是我要先把这边的事做个了结。” 男人应道:“是,那我先下去了。” 云枫默然地看着男人消失在窗边,云枫站起身,重新把窗户锁好,拉开窗帘,迅速打开裤子里的缝线,从里面不同的位置掏出不同的零部件,经过简单的组装过后,俨然是一把见血封喉的细小匕首。 云枫眼底的寒光倒映在匕首锋刃上,嘴唇紧抿,没有一丝弧度,透着凉薄与决绝。 凝视良久,云枫把匕首藏在右手袖口里,掏出一个小黑袋子,藏在左手袖口里,缓缓走向门口,先侧耳倾听一分钟,待听到门外有脚步靠近门边时,他就用力拉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守卫。 望着那凌厉且不耐烦的鹰钩般的眸子,云枫苦笑了下,像打招呼似的寒暄道:“鬼手,你老板呢?” 鬼手正警惕地盯着云枫扶着门框的细瘦手指,似乎要硬生生从那里穿一个洞出来,冷冰冰道:“老板晚上才回来。” 云枫缓缓道:“你让他现在就回来,我想见他。” 鬼手肆无忌惮地爆发出一阵大笑,腔调里全是嘲讽的意味:“老板是你想见就见的?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也配!” 云枫苦笑了一下,倏地抬手,给鬼手展示了一下手中的锋刃,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划入了左手手腕! 鬼手还来不及制止,就被一泼飞溅的血花迷了眼睛,耳边只听云枫解脱般的声音轻轻传来:“是啊,我不配。告诉他,我被他囚禁得不耐烦了,就先走一步了。” 云枫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来,整个身子都瘫软在墙边上,左手手腕不断地涌出大量鲜血,整个人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鬼手感觉一颗心猛地下坠,纵横沙场三十年,他第一次感觉到事态不受控制的意味! 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假如一定要死,也不能死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那样,老板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鬼手瞬间冷汗涔涔,连忙命令一旁呆立的女仆:“赶快去给老板打电话!” 鬼手一边手忙脚乱地给云枫止血,可血太多了,瞬间就流了一地,鬼手非常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精准地命中了大动脉。 鬼手接着就去抓他右手紧握的那把匕首,可是那匕首被握得太紧了,根本拿不下来,鬼手就慌不择路地奔到柜子边去找医药箱和止血棉。 那边正在开会的慕凌接到了女仆电光火石间打来的私人电话,女仆在那头颤颤巍巍地道:“不好啦老板!那个小兄弟他他他……自杀啦!” 登时,慕凌脑海中嗡的一声,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周遭的下属讨论声如同潮水般离自己渐渐远去,脑海中只剩下女仆那断断续续的声音:“流……流了很多血,人也晕过去了,鬼手大哥正在急救呢,也不知救不救得过来…毕竟他不是医生……” 待慕凌有反应的时候,他已经不由自主地站起,在全会议室下属惊诧的目光中,只匆匆道了一句“会议取消”,就飞身下楼,亲自开车一路闯红灯飙速,十分钟内就冲回了家里去。 如此迅速也得益于他公司离住所并不很远。慕凌刚一上楼,就看到了女仆那慌慌张张的表情,一进卧室,就看到了云枫那惨无人色的脸颊。 慕凌只觉一颗心一下子坠入了深渊,根本难以自控情绪,冲动地朝一旁正在包扎的鬼手道:“怎么会这样?!他拿什么割腕的?!” 鬼手正要说话,忽然云枫的眼皮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嘴唇颤抖着,轻轻说着什么。 慕凌一把将鬼手推到身后,揽住云枫的脖颈,柔声道:“你说什么?” 蓦地,一道寒光倏地亮起,距离太近,慕凌还来不及躲避,就被一把锋芒毕露的匕首抵在了脖子上。匕首一寸一寸地挺进,已经抵住了自己的喉管。 刺痛感冷硬地传来,渗透自己的骨髓。 慕凌情不自禁地一动不动,眼里越来越惊诧:“你?是你?你没受伤?” 云枫冷笑着,用刀尖逼着慕凌站起来,鬼手已经掏出了他那把狙击枪,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云枫的脑袋,厉声喝道:“住手!马上放下武器!不然我就开枪了!” 云枫左袖口里滑出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还在不断地渗漏出鲜血,浓郁的腥味在空间中蔓延,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嗅觉神经。 云枫冷冷地盯着鬼手,匕首尖又往前挺进一寸,锋刃毫不留情地划破了慕凌喉咙外的皮肤,一缕细细的鲜血十分刺眼夺目地流了下来:“你可以试试。” 云枫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 鬼手的冷汗唰一下就冒了出来,他此刻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起来娇弱无比的人儿竟然是个劲敌!是个难得的对手! 能称之为鬼手的对手,当今世上寥寥无几。 而眼前这位,就算一个。 慕凌严厉地看着鬼手,十分严肃:“我不是让你把枪收起来了吗?你怎么还带着?” 鬼手十分不满,大喊:“老板!” 慕凌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激动,接着温柔地道:“吃过饭了吗?” 慕凌试着回头,却被冷硬的匕首锋芒迫得他停止了动作。 云枫微微喘了口气,尽力控制着匕首的位置:“今天是你的死期。” 慕凌仿佛丝毫没有被刺杀的觉悟,而是盯着眼前那微微颤抖的匕首尖,挑了挑眉:“可以,但我要知道为什么?” 云枫脑袋中仿佛拉锯一般剧痛彻骨,眼前也渐渐模糊不清,语调也有些颤抖:“没有为什么,你必须死。” “这是你一开始来我身边,接近我的目的吗?” 慕凌一把握住了云枫的手腕,此时云枫已经没有力气了,整个人瘫软在慕凌背上,慕凌只一个转身就将他搂在了怀中,那把匕首也“当啷”一声滑落在地。 从刺杀到被缴械前后不过五分钟,看得鬼手整个人都目瞪口呆。 慕凌仿佛才想起他来似的,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去把他所有贴身衣物都搜查一遍,绝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状况了!私藏武器……不仅自杀,还杀人?你这个守卫怎么当的?传到黑道上,你还混不混了?” 一向桀骜的鬼手此时也不禁喏喏连声,自觉惭愧,偷看一眼云枫那惨白的脸色,忍不住道:“老板,那这……那夫人这是怎么了?要叫青锋来吗?” 青锋就是慕凌的私人医生。 慕凌摇摇头,一把将云枫抱起,向外走去:“不用。你先把现场处理好吧,那些工具,你事后给我做个详细的汇报。” 鬼手应了。 慕凌抱着云枫坐进车里,云枫的状态还是很不好,然而人好在还是清醒的,艰难地吐出几字:“你要带我去哪?” “警察局。”慕凌道,然而看见云枫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他戏谑道,“开玩笑的,我带你去公司啊,这会开到一半就被打搅了,员工们还懵着呢。” “你……”云枫体内的不适越来越浓重,可是手腕被慕凌死死地攥着,自己根本就脱不开身。 十分钟后,车又停在了公司楼下。 慕凌戏谑地笑了笑,临下车前,掏出一副手铐,“咔嚓”一声扣在了云枫右手腕和自己的左手腕上。 云枫皱着眉头,毫无抵抗力地被他抱下了车,被户外的冷风一吹,他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天空是刺眼的阳光,他忽然感觉一阵眩晕,眼神不住地涣散。 慕凌按着他的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没办法了,我必须惩罚惩罚你,你今天一定要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刺杀我,不然……你熬不过去的。” 云枫微弱地道:“要拷问……尽管来。” 慕凌微笑着摇摇头,抱着云枫就走进了会议室。 那些下属被老板中途放鸽子,大气也不敢出,依然原封不动地坐在原地,有新人进来,也眼观鼻鼻观心,一见老板坐下,立马就有几个主管开始接着汇报上周的工作进度。 第126章 会议室 云枫被慕凌搂在怀里,坐在大腿上,身上披着慕凌临下车前随手给他披的一件宽大西装,上面隐隐散发着熟悉的味道。 那是慕凌自己的衣服。 一念及此,云枫就感到分外羞耻,明明自己几十分钟前还在刺杀身后这个可恶的男人,现在却被他紧紧搂着,右手腕想轻微地动一动都不可得。 慕凌察觉到云枫那细微的挣扎,含笑着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耳语道:“别乱动。你知道的,现在我对你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有反应,只要他们还想在我手底下做事的话。” 云枫完全不能理解一个黑道教父在白道上还开着名正言顺的公司是怎么回事,难道政界他也有人脉吗?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在云枫耳际,让他一阵一阵地恶心,他连忙偏开了头,极力忍住喉咙口沸腾的干呕欲望。 慕凌扶着云枫的头,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情颇好地冲着在座的几位高管说话,言语中对高管们上周的表现颇为赞许,诚惶诚恐的高管们登时感动地几乎忍不住痛哭流涕,要知道,老板半小时前接了个电话的时候,那副神情简直是要吃人,再以前开会,老板都一向严肃无比,批评居多,甚少像这样当面表扬人的。 看来,老板这会儿心情是真的不错啊。 高管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悄悄偷眼打量那个新来的俊秀少年,美则美矣,但显得过分苍白,就好像一盏精致脆弱的琉璃灯,稍稍一碰便会支离破碎一般。 近两个小时的会议对于高管们来说是常态,毕竟整个公司的业务庞大而繁杂,每个人把自己负责的项目和进度一一汇报上去,不知不觉中时间便飞快地流逝了。 然而老板怀中的少年显然没经历过这种阵势,几乎都快坐不住了,冷汗也一点点浸透了乌黑的长发,睫毛像两柄小扇子,投射下眼帘,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更加脆弱柔顺,一开始的抗拒神态也不见了,脸上现出一种迷茫不知所措的表情,更多的像是迷离而丧失了感觉似的。 那个偷窥的高官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冷颤。 怎么会这样?绝不会如此!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可是…… 高管又抬眼时,正对上老板凌厉的视线,如刀尖般直戳自己的瞳孔。 高管浑身一震,连忙低下头,再也不敢乱看了。 好容易两小时的会议结束,已经到了中午吃午饭的时间,老板这才恋恋不舍地宣布散会。 高管们心情颇好地依次走出会议室,只留下慕凌搂着云枫,任由他靠坐在自己怀里。 良久都没有声音,慕凌动了动左手,拽着云枫被铐住的右手腕,手铐发出金属碰撞的“喀喇”声响。 “怎么样,想好没有,回答我。” 慕凌颇有耐心地询问道,语气里没有什么威胁的意味,竟然是劝慰与诱哄。 然而怀里的人儿还是没有说话。 慕凌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掰着云枫的下巴,强迫他扭转过来,面朝自己,对上的是一双失神的眼睛,似乎只是在望着天空中缥缈的浮尘,却没有固定的焦距。 慕凌就着这个坐着的姿势,伸手进云枫的衣服里,去探他身上的肌肤温度,却被云枫微缩的身子震惊住了。 云枫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是厌恶与恐惧,那个掀开衣服的动作仿佛触发了一个机关,令云枫下意识地抵抗起来。 他在抵触自己!他以前明明是非常喜欢自己触碰的! 慕凌眼神陡然凌厉,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又把心中涌出的狂暴念头收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嗓音有些沙哑,低低道:“为什么?” 云枫只觉自己的处境无比难堪,可是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气力,只能尽全力偏开头,拉开与慕凌之间的距离。 慕凌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我以为,你和我之间,至少有一段时间是交心的。咱们彼此信任,共同筹划,目标一致……” “假的。”云枫低低地开口,大半天水米未进的嗓音透着沙哑,刚一开口,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演……演……戏……” 他还没说完,就被慕凌一把揪起了贴身的衬衣领口,领口很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睛难受得闭上了。 慕凌勾唇笑道:“怎么可能是假的?你在骗我!你为了我,都能舍命挡刀,这难道也是假的?” 云枫痛苦地闭着眼睛,却被慕凌一把按住后脑,掰开他的嘴巴就粗暴地吻了上去,那狂热迷乱的吻就好像惊涛骇浪一般,云枫的头脑越发恍惚,这时却听慕凌含糊不清地命令:“松开舌头,别挡着……嗯……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云枫被强迫着吞下了慕凌渡来的气体,又是一阵咳嗽,情况并没有多少好转,只是从窒息的边缘挣扎回来了。 慕凌皱着眉头看着他,扶着他的脖子,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刚才开会,你没法呼吸有多少次了?” 云枫的身体微微一震,眼帘下意识地垂下去。 慕凌长出了口气:“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如果不是这样,会议结束的时候,你怎么会几乎没有知觉了呢?” 云枫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也冰冷无情:“你不就想让我死么。现在又来假惺惺。”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过去,云枫苍白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五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慕凌咬牙切齿道:“我想让你死,就不会救你了!现在你唯一的出路是实话实说,我可不想在你身上动什么见血的手段。” 云枫的手指搁在办公室冰凉的宽大桌面边缘,嗓音低哑却坚定:“我……没什么好说的。” 慕凌冷冷地盯着云枫如大理石一般冰白的侧脸皮肤,就好像雕像一般毫无感情,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好,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可不能怪我。” 第127章 铁椅 云枫闭了闭眼,什么都没有说。 慕凌摸出钥匙,捅进冰冷乌黑的锁孔里,将自己左手腕的手铐“咔嚓”一声打开,接着拉起手铐链条,拽着云枫的右手腕,将他硬生生从地上拖拽起来,一把抱起,直接大踏步走进了自己办公室旁边的一个密室,刚一进去,就反手锁上了门。 密室里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窗户也关着,没有风,没有一丝声音,这里似乎没有一个活人,除了他们两个。 云枫的眉头微微皱着,竭力抑制住呕吐的冲动,眼睁睁看着慕凌将手铐的另一头扣在了一把铁椅子的椅腿上。 这椅腿牢牢与地面焊接在一起,表面还涂着一层乌漆麻黑的胶状物,慕凌一把将他推上铁椅子时,那椅子竟没有丝毫位移。 刚一坐上去,那冰凉刺骨的触感就顺着肌肤渗透骨髓,云枫禁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慕凌含笑看着他,蹲下身,非常细心地把他的小腿用一条黑色皮带固定在椅子腿上,语声极其温柔:“你看,这里的确不是你这样身娇肉嫩的人该来的地方,早点交代了,少受点罪,好吗?” 云枫还来不及说话,慕凌就起身把他的腰也用另一根皮带固定在椅背上,再然后,就拿出了一根宽布条,也是黑色的,质地非常柔软。 慕凌温柔地用不容置疑的力道,用那根黑布条遮住了云枫的眼睛,另一头绕到他后脑,打了一个结。 黑色眼罩之下,云枫的鼻子越发显得纤小玲珑,娇嫩可爱。再底下的那两片苍白的薄唇终于开合,嗓音微弱而沙哑:“你究竟想干什么?” “别急。”慕凌微笑着拍拍云枫的头,“这才刚开始呢。” 云枫冰白的脸颊在整个房间阴暗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无助:“奉劝你别白费劲。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慕凌凑到云枫耳边,用一种恶魔般的低语道:“那可由不得你。” 接着,慕凌歪头打量自己的杰作,约有五秒钟,他十分满意地偏着头,一字一顿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们的全部计划,以及你到我身边的动机,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全部都不会发生。怎么样?” 云枫的脸色很难看,隔着黑色眼罩,慕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虚弱但坚定的声音:“没有计划。” “你怕是还没有认清形势。”慕凌歪着头,立马得出了这个结论,轻轻一拉房顶上悬挂的一条绳索,瞬间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不大,但很清晰。 一瞬间,离自己很近的位置,一道暗门吱呀开启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粗犷厚重的男声道:“老板,那个奸细在这里。” 然后就传来脚步远去,以及门被关上的声音。 慕凌冷冷抬眼,一脚踹在那个被拖到自己脚边的大汉身上,这人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本来昏迷着,被这一脚踹入心口的剧痛折磨得身子条件反射般猛地一弹,痛呼起来,断断续续地叫着:“啊!啊咳咳!救命……救命!” 这声音甫一入耳,云枫周身剧震,慕凌则得意地用鞋尖撵着那大汉八块腹肌的身子,将他踩得鬼哭狼嚎,接着一把掀掉了云枫的眼罩,冷笑道:“看看吧,这个奸细可是来找你的,你认识他吗?嗯?” 最后一个字音拉长了,带着明显挑衅与玩弄的意味。 云枫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脚底下被踩得浑身抽搐的大汉,声音一点一点地变了调:“你……你要干嘛?他……咳咳……他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对他!” “哈……我要干嘛?”慕凌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似的,玩味地看着皮鞋碾压下的大汉身上已经被踩出了一道道血痕,咬牙切齿道,“他要带你离开我!他罪不可恕!他还是你最得意最贴心的下属!我当然是,要让他,再也不能出现在你面前!” 说着,慕凌从腰间抽出一把剔骨尖刀,猛地剁了下去。 第128章 刀锋 电光火石间,雪亮的刀光猛地划过,伴随着一声凄厉嘶哑的叫喊,一泼血花从下而上泼溅而起,甩在了云枫半边侧脸上。 云枫的脸色“唰”地白了,身子猛地一颤,颤抖着眼帘往下看时,那地面镶嵌的仅有的一盏地灯泛着幽幽的绿光,映衬在大汉的脸上,那古铜色的皮肤此时已变得煞白如纸,绿光射在上面,就好像鬼影一般。 云枫的心脏难以忍受地剧震起来,咚咚咚地似要跳出胸腔,他忍不住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希望借此平复慌乱无措的情绪。 然后他一点一点地转移视线,目光移向了大汉粗壮大腿上的一块肉,已经鲜血淋漓地被剁了下来,那个血洞在汩汩地往外冒出红色液体,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惹得人一阵阵恶心。 大汉浑身抽搐着,疼得鬼哭狼嚎,嘶声叫喊:“疼死老子了!妈的!你这狗娘养的傻x玩意儿!你敢这么对老子!老子出去就弄死你!” 居高临下看着歇斯底里呐喊咒骂的大汉,慕凌用鞋底碾着他的脸,那团肉被踩得几乎变形,在绿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诡异。 慕凌好整以暇地笑道:“不过,你还有机会出去吗?” 话音轻慢,旋即,便又是手起刀落,这回是大汉右手的食指飞了出去,由于用力过大,那根被拦腰截断的指头甚至在地上骨碌碌地打了几个滚,这才停在墙角,这一路的地上,都是湿哒哒的新鲜血滴。 这时,云枫终于嘶哑着嗓子开口了:“你不要动他。他是无辜的,你有什么冲我来。” 慕凌用眼角余光瞥了云枫一眼,叹了口气道:“你要是想救他,那就赶快把你们的计划全盘托出,说不定我可以网开一面,施舍这条烂狗一条生路。” 云枫翕动嘴唇,正欲说什么,大汉忽然扯着嗓子大吼起来:“不要说!千万不要!你不要信他的!他就算知道了一切,也会把我灭口的!他的手段,你根本就不知道……” 慕凌眉目间透出森森的寒意,语声冷得像冰:“既然如此,我就如你所愿。” 说着,慕凌拽住大汉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接着一把卸掉他的下巴,将他的舌头从软弱无力的口腔里拉拽出来,又是一刀。 慕凌从大汉嘴里拽出一只血淋淋的舌头,举给云枫展示了一遍,恶狠狠地对痛得目眦尽裂的大汉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的计划,那你也没用了,你就一点一点感受死亡来临前的痛苦吧。” 接下来,慕凌一刀接一刀,每一刀都从大汉身上弄下一片皮肤,一块肉,或一只无关紧要的器官,但就是没有一刀是绝对致人死命的。 大汉从一开始的声嘶力竭的咆哮,手脚并用的拼命挣扎,到后来肢体瘫软,有气无力的呜咽,眼睛里渗满了恐惧和绝望,两眼无神,几乎痛到丧失了知觉,整个人都麻木了,只有慕凌再把刀招呼到他身上时,他的身子才会因为生理反应,条件反射地抽搐一下,但是无处可避,也没有力气再避开。 就这样,大汉一点一点看着自己被那魔鬼般的刀锋一刀刀凌迟,零碎的痛苦不断地折磨着自己的肉体和神经。 大汉身上再无一块好肉,血肉模糊是他最贴切的写照。 大汉愤恨地瞪着慕凌,一双眼珠突出,几乎要爆出眼眶,被割掉舌头的嘴里淌着血,含糊不清地哀嚎着,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可以想见是世上最恶毒的咒骂。 如果他的眼神可以化作刀子,早就穿过空气,把慕凌捅了个百十来遍,直到体无完肤,直到成一滩烂泥。 但可惜,他的眼神就算再狠,也逐渐在慕凌的尖刀下渐渐丧失了神采。 整个过程持续有两个小时,一旁的云枫却觉得过了有一个世纪之久。 自己最亲近的下属的哀嚎,痛呼,咒骂,呢喃,呻吟,无一不令云枫心痛如绞。 但是,他做不了什么,他告诉自己,他什么也不能做。 这份痛苦与责任感的颠覆,几乎击溃了他整个人的精神。 长时间处于可怕境地的折磨,以及水米未进的状况,令他的肉体和精神都紧绷到了极点,处在崩溃的边缘。 再后来,大汉已经彻底不动弹了,慕凌还是尽职尽责地一刀刀将他凌迟完,直到露出了大汉身体内部的骨架,慕凌才拍拍手,站起来,用那把削肉剜骨的尖刀刀背轻轻拍拍云枫僵硬的侧脸,微笑道:“怎么样?感受如何?” 云枫几乎僵住了,过度的紧张和恐惧令他动弹不得,脸色也死灰般难看。 慕凌把尖刀丢在到处都是血泊的地上,拿起一旁铁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把黏糊糊的血迹擦掉,再去触碰云枫的冰凉的脸颊,温柔地道:“别这样,咱们先吃饭,然后再来慢慢谈。” 云枫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大汉残缺不全的尸骸,大汉那双空洞洞的双眼直愣愣地望向这边,衬着幽幽绿光,就仿佛鬼火一般。 慕凌皱了皱眉,用手挡住云枫的眼睛:“别看了,他不过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现在你知道我们对待奸细的手段了,你只要好好配合,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云枫就像听不见一样,任由慕凌拿毛巾给自己擦拭身上脸上被溅上血珠的地方,又一拉铃,又有三个黑衣人走进来,非常干净利落地把地面和墙面打扫干净,转身离去,不多时又端进十来盘丰盛的菜肴,恭恭敬敬地躬身出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菜肴的味道和浓郁的腥气,形成一种非常奇怪的混合味道。 慕凌搬了把靠背椅,悠闲地坐在云枫身边,用筷子夹起一筷菜肴,送到云枫嘴边,循循善诱:“张嘴。” 然而云枫看也不看他一眼,甚至也没有看一眼那些芬芳扑鼻的菜肴,而是转开了头去,看似对此颇为厌恶。 慕凌心里一点点发凉,语气却很有耐心:“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你的身体顶不住的,多少吃点吧。” 云枫还是不言不语,就好像木头人一样。 慕凌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云枫,把那筷子菜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咀嚼道:“你怕有毒?我吃给你看。” 云枫忽然冷冷道:“别白费劲了,你什么也得不到。你要是想,就杀了我吧。” 慕凌默默地吃完晚饭,吩咐属下收拾好杯盘,非常温柔地看着云枫道:“你不吃东西是不行的,那看来你是想选另一种方式了。” 第129章 营养针 云枫冷淡地闭上眼睛。慕凌起身出了密室。 房间一下子寂静下来,四面八方弥漫着悄无声息的黑暗,一层层夜幕如雾气般笼罩住了自己,冰凉的感觉宛如一条小蛇,从铁质座椅不断地向上弥漫开来,渗透进瑟瑟发抖的骨髓,令一颗心也坠入了冰窟。 长久的静默中,四周围听不见一丝声响,云枫的腹部渐渐痉挛起来,一天的折腾与冻饿,令他的肠胃无比难受,肠道几乎搅成了一团。 云枫用那只被没锁起来的左手按住腹部,身子难受地弯折下去,尽力抵抗着胃部的不适。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几乎有气无力地趴倒在面前那张铁质桌面上了,房门忽然“嘎吱”一响,慕凌竟然又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支注射器,里面晃荡着大半管子无色透明液体,直直注视着云枫,缓步走了过来,一边问:“这就受不了了?那你还是快点说出我想知道的信息,事情很好解决的。” 云枫咬着嘴唇没有说话,面色发青。 慕凌径直走到云枫身边,一把拉起他宽松的白色衬衣袖子,接着打开了针帽,手一松,针帽骨碌碌地滚到地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 皮肤骤然接触到冰凉的空气,云枫猛地颤栗了一下,嗓音带着几分破碎的沙哑:“你干什么?” 慕凌若无其事道:“你不乖乖吃饭,又顶不住长时间的审讯,我只能给你打营养针了。不然,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云枫挣扎着试图挣脱束缚自己的皮带,然而慕凌已经牢牢地钳制住云枫的手腕,云枫身上本就没多少力气,被慕凌死死抓住,只觉自己就好像一只被老鹰捕获的弱小雏鸟,微弱的几下挣扎也被老鹰的钳爪轻易化解。 慕凌在黑暗中准确无伦地找到了云枫左臂上薄薄一层皮肤下淡淡的血管,淡青色的血管显得分外脆弱,仿佛轻轻一掐便会就此断绝。 慕凌将注射器的针头扎进了那根比较明显的淡青色血管里。 皮肤上瞬间传来尖锐的刺痛感,云枫本能地缩了缩身子,却被慕凌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营养液缓缓注入皮肤,粘稠滑腻的感觉顺着针扎的位置不断地向身体内部蔓延,形成一种非常莫名的毛骨悚然感。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这一管营养液的注入变得分外漫长,久到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可闻,甚至时光的流逝都成了煎熬。 猛地那股刺痛消失了,慕凌已经把针头拔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细细碎碎的钝痛,漫长而折磨,那只被扎的胳膊上的那片部位也暂时地失去了知觉,云枫喘了口气,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竟然一直屏住了呼吸,全副身心都在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感受着药液注入体内的整个过程。 云枫微微抬头,瞬间对上慕凌非常满意的表情,那神色竟有几分志得意满。 云枫心里猛地窜出一种可怖的感觉,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表面上的一切都看起来如此正常。 第130章 拷问 阴暗的密室里,慕凌紧紧盯着云枫的眼睛,用一种非常温柔的语气道:“怎么样,不是很疼吧?” 云枫的眼睛有些失神,垂下眼睑,避开了慕凌的视线,却听那温柔的语声娓娓道来,就好像微风一般,轻柔地淌过自己的脸颊,耳膜,成为一股甘泉,逐渐汇入自己的四肢百骸,肢体渐渐变得轻软,一股舒畅的感觉在心尖弥漫开来。 云枫微微抬起眼皮,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见了,那无边的黑暗倏然散去,只留下眼前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俊朗的眉眼,以及温暖如沐春风的气息。 云枫轻轻地叹了一声,声音里却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成分。 慕凌凑近了一点,张开手臂,将云枫的脑袋轻轻揽在了怀里,登时温暖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将周围的黑暗全部隔绝,那股冰冷的感觉也被这个温暖的臂膀隔绝在外,云枫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脸上现出迷醉的表情。 只听自己耳边的胸膛发出微微的震动,那雄浑有力的声音把自己包裹其中,令自己无法抗拒。 那个温柔的磁性嗓音低低地在胸腔中响起:“就算你背叛了我,我也没有抛弃你。” 这句话隐隐有些突兀,却仿佛绕过一切伪装,直击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云枫微微皱起了眉,身子略微僵了僵,紧接着慕凌的话语又像一眼甘泉,令自己一颗心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你觉得冷的时候,随时可以投入我的怀抱。” 话语轻且缓慢,带着成熟男性沉着循循善诱的意味,云枫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个温暖的嗓音轻声叹道:“你曾经那么爱我,现在怎么狠得下心肠杀我呢?” 这句话的悲伤意味极其浓重,处于恍惚状态的云枫轻而易举就被感染,终于低沉地缓缓开了口,语调极其微弱,像是梦呓一般:“可是我不爱你啊。除掉你,本就是我的任务,你的集团一直在反对我们的组织,只有彻底铲除你,我们才能得以存活。” 云枫的语声有些艰涩,似乎说完这些令他十分费力。 慕凌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用无比坚定的语气道:“不是这样的!你曾经为我挡刀,你要是不爱我,怎么会为我拼命!” 这次云枫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终于抵不过内心深处那股被情绪感染的巨大悲伤,咬着牙道出几字:“不是我。” “什么?”慕凌一时没反应过来。 云枫的嗓音有些断断续续的沙哑,一边咳嗽着道:“不是我。那个为你挡刀的,是我的替身……” 话音刚落,慕凌倏然睁大了双眼,他曾经也想过或许自己会逼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真相,但从没想象过,真相竟是如此离奇!如此令人心碎! 慕凌一把攥住云枫的肩头,用力之大在他肩膀上留下了十个深深的指印,声嘶力竭道:“你说什么?那不是你?那替身在哪里?!” 语调已极其愤怒与悲哀,然而云枫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只是面无表情道:“死了,我让刚刚被你凌迟的那个人把他的尸体烧成灰了。” 瞬间,慕凌的心底里陡然蹿起一种悲凉且荒谬的感觉,他强忍着内心的颤抖,咬牙问道:“那……跟我发生关系的人,难道也是他?” 这次,云枫却缓缓地摇了摇头,神色间的恍惚意味更加浓重。 慕凌一颗心被掀翻打落谷底,又被拽起凌空,一时间失重的感觉令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颠倒翻转。他不甘心地追问一句:“那为什么那次你让他来救我?为什么?!!” 吼到后来,慕凌几乎已经丧失了理智,然而掌心中攥着的那个人却已经失去了神智,彻底听不见他在吼些什么了。 慕凌心中只觉难以置信与不可思议,接下来便被无尽的怒火腾腾燃起,烧毁了自己心中的最后一抹妄想与温存。 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将那块黑色的布条重新绑扎在云枫眼睛上,任由他整个上半身瘫软在那张冰冷的铁桌上,眉目拧起,大踏步地转身走出了暗室。 第131章 坠崖 阴云密布,大雨倾盆,雨幕在灰蒙蒙的天空映衬下,腾起了团团雾气,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呼啸的风声灌得两耳生疼,豆大的雨点狠狠抽打着冰凉到几乎失去知觉的脸颊,呼吸声不断急促,飞快的脚步从最开始的沉稳有力变得渐渐沉缓,把无边无际的夜色甩到身后。 少年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惊惧的表情,伴随着一声轰隆隆的炸雷声响,天空也似乎被一道雪亮的闪电劈成两半,骤然的亮光中,少年稍缓脚步,伺机平定气息,一颗心却怦怦乱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却听身后各形各色的喊声响成一片:“站住!别想跑!” “实验体跑出来了,这边!这边!” “别动!再跑就开枪了!” “……” 此起彼伏的嘶喊声中,夹杂着一两声枪响,但都打在离自己身后不远的土地上,更像是一种威慑。 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在雨幕中飞快地逼近,有一个粗犷的声音大吼:“你开枪做什么?头儿让抓活的!” 另一人颇为委屈地辩解:“哎呀老大!这小兔崽子跑得忒快,上面给咱们的任务是把他抓回去,谁知道他就能从实验室跑出来呢?要是抓不住,咱们都得死!还不如把他打中了带回去呢!” 那个粗犷的男声听起来有些阴冷,说话声被呼呼的风声传入少年的耳膜:“你懂什么!这可是珍贵的实验体,有多少数据都在他身上!他哪能承受得住被你打一下!” 辩解的人不服气道:“要是他不能被头儿所用,那只能宁可毁掉,也不能放虎归山!” 粗犷男声道:“他不是一直很听话的吗?也就叛逃这一次,咱们赶紧把他抓回去继续做实验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先前那辩解的人不吱声了,另一人又叫道:“看!就在前面!快快快!咱们就快把他抓住了!” 那一群凶神恶煞如狼似虎的人,又朝这边逼近过来。 那阵势颇为骇人。少年经过剧烈奔跑,体能早已被大量消耗,此时双腿也有些不听使唤,微微颤抖起来。 但少年还是坚定不移地转身继续奔跑,但没跑几步,突然愣住了。 前方呼啸的海风如无数把锋利的尖刀,刮得自己脸颊生疼,苍茫的夜色中,仿佛藏着数不清的鬼影,在四面八方露出了狰狞的嘴脸,垂涎欲滴地要将自己吞噬殆尽。 前面竟是悬崖,再底下是大海!这是一条绝路! 少年皱了皱眉,堪堪在悬崖边缘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身后那群步步逼近的人,为首的那个拥有粗犷嗓音的中年男子正狞笑着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用诱惑的语气道:“回来吧,云少,没路了。” 少年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颤抖:“你早知道这是绝路,你们故意把我往这里逼?” 中年男子无奈地耸耸肩,把右手的枪支换到左手,冲少年伸出右手掌心,是个邀请的姿势:“过来。你只要回来,我们不会对你怎样的。” 但是说这话时,男子的眼睛微微泛出一抹嗜血的光芒,阴狠而毒辣,仿佛一条剧毒的蟒蛇,那视线如此冰冷黏腻,从少年纤弱的身段,爬上了细嫩的脖颈,再到汉白玉一般精致的眉眼,就像在掂量一盘美食一样,垂涎欲滴,昭然若揭。 少年倒退了一步,脚后跟踩到了悬崖边沿,几块碎石随之被踩塌,发出细小的摩擦声,滚落下悬崖,弥漫进空中,还没坠落进苍茫黑沉的大海,就在空中消散了。 中年男子逼近了一步,大叫道:“别动!”语气甚为惶急。 少年露出一抹苦笑,心中涌起无限凄凉,喃喃道:“你是说,我只有回去,按照你们安排好的剧本去走,我才有活路,否则的话,我只要试图逃脱,就是死路一条?” 中年男子神色间露出几分迷惘,似乎根本想不到少年会这么说。 但旁边那个小个子青年已经得意地笑了起来,轻蔑地扫视着少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不然呢?哈哈哈哈哈,你不过是个实验体,就该乖乖听头儿的命令办事!你想跑?你为什么想跑?你跑得了吗?我告诉你,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哥几个也能把你抓回去!你真当我们不敢杀你?” 说着,青年端起了手中的枪支,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少年,冷冽的声音从嘴唇中响起:“你就一个人,乖乖跟我们回去吧!我数十个数,你再不过来,我就开枪了!十,九,……” “等等!”中年男子一把按住了小个子青年持枪的右手,“情况有点不对劲!他那是怎么了?” 小个子青年不屑地望去,阴沉的夜幕中,他们这伙人和那少年的距离不过十步之遥,依稀可见悬崖边缘的少年一手按着太阳穴,脸上早已被冷汗浸湿,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似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 小个子青年愣了愣,大喊:“你别耍花招!” 然而此时,那群黑压压的人群对自己喊了什么,少年已经听不到了,脑中剧烈的撕裂痛感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一把锋利的锯子在脑海中胡乱翻搅,令自己无法集中精力思考,甚至都一度想不起自己为何会身处此地。 足足过了有两三分钟的时间,少年才从那股痛楚中勉强挣扎出来,看清了眼前那些人的攻势,与不把自己带回去誓不罢休的目的,少年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 他如此恐惧回到那个冰冷苍白的实验室,以致于一颗心一想到那里就颤栗到几乎痉挛的地步,再看眼前那些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真心为自己打算,为自己考虑,一个个眼里都燃烧着各种各样的欲望,立功的,仇恨的,嫉妒的,疯狂的,嗜血的…… 少年心里忽然涌上了深深的厌恶,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尽全力平静地道:“我不会回去的,你们抓不住我。” 说着,少年看也没看身后,毫不犹豫地后退一步,整个人毫无悬念地栽入了漆黑如墨的夜空。 登时响起一片喧嚣撕扯的叫喊,但那片杂乱的数不清的人声飞快地远离自己,耳畔是厉声呼啸的风声,几乎稍纵即逝,自己便坠入了冰冷彻骨的大海。 从悬崖高空坠落的冲力将自己狠狠甩进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少年一连呛了几口水,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巨大的惯性甩到一块嶙峋的礁石上,那一撞几乎令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震出了体外,耳边全是轰隆隆的水声,水面外的声音变得遥远直至消失。 少年张口呛出一连串鲜血,在水流的冲击下很快就扭曲成一缕一缕的血丝,随即融入了广袤无垠的大海。 整个身体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而是被这猛烈的海浪冲击成一块一块的碎块,海水涌入肺腔的窒息感不断压迫着自己的每一寸神经,浑身剧痛,令自己根本无力游出水面,身子不住地下沉,头顶的天光也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悬崖上,一伙黑衣人目瞪口呆地瞪着那翻滚的海浪,一个戴面具的小青年讷讷地道:“怎……怎么办?老大,他掉下去了!” 中年男子难以置信地盯着那黑暗的海水,咬牙道:“还能怎么办!救人啊!小六小七,你俩下去把他拖回来!” 就在这时,呼啸的警笛划破了夜幕的宁静,而且越来越逼近! 小个子青年愣愣道:“这他奶奶的什么情况?警察怎么来了?咱们暴露了?” 中年男子抬手就敲了小个子青年脑袋一下:“怎么可能!警察要来,也是追着云枫来的!” 小个子青年登时龇牙咧嘴,赔着笑道:“对对对,那老大,咱们现在怎么办?赶紧撤吧!这要被警察盯上,咱们就成嫌疑人了啊!” “不急。”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片墨黑的海面,忽然抬起左手,冲着海面扣下扳机,随着非常巨大的一声“砰”,中年男子把一个沉重的长条形麻袋扔进了海里,志得意满地转身,冲一众人马微笑道:“走吧,撤。” 小个子青年讨好地跟在中年男子身边:“老大,您这是干嘛啊?” 中年男子边走边说:“当然是因为救人啦!警察已经赶到了,看情况是一路追踪而来,要追也不可能是追咱们,只能是追着云枫过来的!既然警察要追捕他,他肯定是犯事儿了!那为了结案,警察一定会力图追查出他的下落,不管他是生是死!所以我开这一枪,从悬崖上推个破麻袋下去,警察在底下远远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掉下悬崖一样,他们一定会顺着巨大的枪响位置去搜寻到底什么掉入了海中。子弹和麻袋落入茫茫大海,警察还哪里找得出来证据?至于搜捕打捞人的工作,有比警察做得更专业的吗?咱们就直接撤就对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小个子青年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我也没想过真把他逼死啊!他万一真死了这可怎么办啊!” 中年男子看了小个子青年一眼,有些埋怨的眼神,语重心长道:“你怎么还不懂啊!头儿其实也不在乎他的死活,只是看中他的利用价值而已,咱们就如实汇报。再说了,云枫自幼就水性不错,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应该可以坚持一段时间。警察这么快赶到,说不定还能救回来呢?到时候,头儿埋在他身体里那些东西就能起作用了。” 小个子青年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众人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留下的只有无边静寂冷冽的夜色。 少顷,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跳下警车,为首一人带领数人急奔海滩,看着那翻涌起伏的海水,大声道:“你们几个,下去看看!刚才这里是不是发生了枪击案?” 一个黑脸警察道:“我看见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太黑了,看不清楚,不确定是不是人。” 另一人道:“好在这里只是海滩位置,就算有人坠海也不至于立马被冲走,咱们这就下去试试。” 经过一番打捞,两个警察果然架着一个少年从海水里浮了出来,黑脸警察冲岸上的指挥官叫道:“赵队,真的是个人!但他快不行了!” 被叫做赵队的警官立马疾步奔过去,伸手把那个昏迷的人接了过来,黑脸警察一边和同伴费力地爬上岸,一边抱怨道:“这海下有暗礁,他可能是被乱流冲进去了,受了内伤也说不定。” 说着,黑脸警察接过赵队递来的纸巾,给少年擦拭着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 少年被海水浸泡得脸颊更加苍白,几乎透明。黑脸警察把各种水草和污泥从他脸上拨开,一番擦拭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赵队定睛看了少年三秒,脸色凝重下来:“这不就是云枫吗?他一路逃窜,怎么会从悬崖上跌下坠海?” 黑脸警察诧异地看了少年一眼,也认出了通缉令上那张照片,随即咧嘴一笑:“他慌不择路呗,被咱们逼得退无可退,大晚上又看不清楚,就不慎掉下悬崖了。” 赵队凝眉道:“那咱们赶紧把他带回去,这都追捕多少天了,好不容易才追上,这人可是个凌迟活人的杀人犯啊,放他在外面逃窜实在太危险了。” 黑脸警察道:“可是他这都快断气了,咱们还是先把他送医院吧,可不能让嫌疑人死在咱们地盘啊。” 赵队抬手试了试少年的鼻息,果然似有似无,微弱至极,再看他毫无血色的嘴唇,确实伤得极重。 赵队点了点头:“那好,那就把他先送医院急救一下,大概处理一下就行,然后关在看守所。我这边先给上级打报告。由于他涉案的各种证据确凿无疑,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所以可以零口供结案,办完手续,检察院那边就直接起诉,给他定罪以后就直接把他关进本市重监区就行了。” 黑脸警察和同伴连连称是,把昏迷的少年抬上了车,警车载着四人风驰电掣而去,在海滩边的暗夜中留下呼啸的背影。 第132章 黑暗 眼睛,身体,每一个部位都被浓稠的黑暗包裹,夜色仿佛有形的介质,在我还没来得及呼救前,它就和我整个人脸贴脸地融为一体。 黑暗中仿佛酝酿着无数看不清的黑影,一寸一寸地向我逼近,近到自己的呼吸都不可闻听。 令人窒息的浓重夜幕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它的节奏,周围仿佛都被墨水浸染透彻,没有一丝亮光,甚至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亦或者已经身处在一个异时空中。 呼吸和心跳都听不见了,我的身体部位仿佛也跟着消融在这无边的夜色中。 我把眼睛用力睁开,迎接视线的却只有一片冰冷的漆黑。这时把眼睛闭上,反而让我有安全感,就让自己彻底坠入浓墨中去吧。 这种环境下,除视觉以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从左边一个方向偶尔吹来的风,让我内心腾腾燃起了希望,不由自主地试图向那边靠近,希冀着能到达唯一的出口,冲出这看似漫无边际的黑暗。可惜我的身子被束缚住了,稍稍挪移一点位置,就被铁链拉拽得生疼,迫使我不得不停下动作。 冰凉的黏腻的夜色一点点爬满了身躯,让我无从躲避,更无从冲破,只能全身心地被黑暗浸染,从外到里,无一例外。 心也变得冰凉,无垠的恐惧从四面八方传来,黑暗中藏着数不尽的刺骨寒意,令我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一颗心在呐喊着叫嚣着离去,但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似乎完全被墨色覆盖住了。 甚至,我是不是还活着,我都已不甚分明。 每次睁开眼睛,我都无比期望能重新恢复到光明的境地,然而现实的处境让我一次次失望,直至一颗心坠入冰窟。 黑暗是漫长的,看不到边际的。我不知道会在这里待上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来救我,哪怕只给我一丝一毫的光明,我都会感激不已。 可惜,没有,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我依然身处黑暗之中。 我的心从抵触,厌恶,恶心,到恐惧,战栗,绝望,这样的黑暗带给我的,让我已感觉不到自己是个人。 我不声不响,仿佛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它是那么宽广,那么辽阔,却又那么促狭,那么逼仄。它能把一个人宽容地轻松地纳入胸怀,也能把一个人逼到绝望的角落,退无可退,直至断绝最后一丝气息。 冷冽,阴沉,滑腻,压迫,这就是黑暗带给我的感觉。 我无比想挣脱它的束缚,想脱出它的怀抱,但重回光明的时候,我的心仿佛仍然沉浸在黑暗之中。 我第一次感觉光明是救赎,是海啸里滔天巨浪中给人庇护的风平浪静的港湾,是崇山峻岭悬崖峭壁上一处得以栖息的山洞,是炙热沙漠中仅存的一眼甘泉,是纷飞战火下避难的防空洞,是溺水者濒临窒息时挣扎抓住的一块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 太多太多,不一而足。 可是如今,我却被黑暗的夜色裹挟而去,丧失了方向感,原本有光亮的时候,周围物体那些清晰的轮廓,如今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我甚至已经完全分辨不清那扇门是哪个方向,我又面朝哪个方向。它们在我的空间里变得混乱不堪,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到底身处何境。 我伸手摸索,却什么也摸不到,除了自己颤栗的躯体和那把铁椅,就连铁桌子,也远离了我的身边。 触手可及的黑暗沾染上我的指尖,拽着我的心一路下沉,坠入了无边无际的绝望深渊。 第133章 急救室 云枫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过了不知多久,久到几乎感觉已经过了两个世纪。 这里不分白天黑夜,密室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眼睛上罩着的黑布也从未取下来过。 只是偶尔有人来送水送饭,可是由于云枫的状态实在太差,一般来人都是直接给他喂进去的。 来人有时候会劝云枫回头是岸,云枫并没跟来人说一句话,冷漠得就好像把他仇恨到了骨子里。 沉默的冰冷笼罩着自己,这样的混沌持续了数不清的日夜,以至于云枫几乎分辨不清偶尔过来靠近自己的人,究竟是慕凌还是他的手下。 云枫的心越来越绝望,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 终于有一天,他决心脱离这种不能称之为生活的苟延残喘,可是他手边竟没有一件可以解脱的工具。 由于上次自己在卧室突如其来的行刺慕凌,让他加强了戒备心,把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裤子都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排除了任何一寸可以藏利器的缝隙。 云枫的心一点点发寒,就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这么艰难。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慢慢把没被束缚住的左手手腕抬到唇边,张开嘴,就那么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皮肤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几乎在一瞬间,令人战栗的剧痛就从腕上袭来,击得他浑身发抖,唇齿间溢满了浓厚的腥甜味道,刺鼻,带着一丝丝诱惑的气息。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再次决意地咬了下去。 如果让自己一辈子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那还不如自己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这次云枫的唇齿触及管状的血脉了,他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用牙齿将它撕裂开来。 一瞬间神经式的抽痛令他浑身抽搐,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一股温热的血流喷射而出,溅在自己脸上,地上。 是成功了吗…… 云枫还想再继续深入咬破更多的血管,但此时已经整个人都丧失了气力,意识也开始恍惚起来。 手腕上溢出的鲜血灌满了自己的喉咙,云枫止不住地呛咳起来,头也越来越晕,腕上尖锐的刺痛让他意识到,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可恶的世界了。 脑海中,还是不可避免地飘起了轻快的感觉。 可是,太痛了,随着血流的溢出,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可是,自己死都不怕,还怕痛吗…… 云枫苦笑着安慰自己,却发现,自己连做一个面部表情都极其困难,随即就瘫倒在椅背上,陷入了沉眠。 …… 在云枫被关押的第61天,早上8点30分,慕凌正坐在办公室里核查财务室递交的一叠财务报表,忽然就接到了监控室打来的电话。 慕凌一边不耐烦地接起,一边冲那头道:“有什么事过来说,我这儿很忙。” 监控室那头的小李慌得不知所措,语无伦次地道:“老板,我错了!这,这,怎么办怎么办!太太太太可怕了!” 慕凌眉心微微一凝:“怎么了?” 小李哆嗦着,紧盯着眼前的密室里的微型摄像头的画面,声音抖得像寒冬腊月里被狂风来回吹动的电线:“是是是……您那个密室里那个……那个人他,他割腕啦!现在已经不动了……这,我才看到,怎么会这样!老板,怎么办啊!” 慕凌的眼睛一瞬间失神,心在瞬间仿佛被一块大石头拖拽得狠狠沉了下去,眉头紧蹙,立马扔下手里的活,冲出了办公室:“我去看看!你也快上来!” 慕凌刚冲出办公室,就看见小李慌里慌张地从楼下跑上楼梯,苦着脸道:“老板,我没密室的钥匙呀!只有您能进去,您赶紧看看吧!” 慕凌的手一瞬间没抓稳钥匙,险些把钥匙掉到地上。 定了定神,他重新把那把特制钥匙胡乱戳进一旁密室的锁孔里,转了几转,门轰然打开了。 刚一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弥漫室内,铁椅上和地面上都被血浸染,而云枫像一只破麻袋一样瘫在椅背上,已经失去了知觉。 慕凌拧着眉,缓缓走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察觉到还有微弱的跳动,不由得松了口气,对小李道:“你去叫救护车。不,等等,惊动了条子可不好。你把我的车开过来,咱们把他送私人医院去。” 小李哭丧着脸说了声“是”,就下去启动车子了。 慕凌从附近的储物柜里找出一卷绷带,缠绕在云枫那破碎不堪的左腕上,鲜血很快渗出来,浸透了雪白的绷带。 慕凌皱着眉,一手扶住云枫的后背,一手托起他的膝弯,毫不费力地把他抱了起来。这时他才意识到,怀中人的竟像一片羽毛一样轻,如此脆弱,仿佛稍微一碰就会碎掉。 慕凌长长地出了口气,抱着云枫走出了密室,身后依然不断有血滴在地上,形成一条蜿蜒的曲线。 走出去前,他把黑布摘掉了,下面露出云枫惨白如纸的容颜。 慕凌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一辆黑色桑塔纳风驰电掣而去,直奔市区一家收费高昂、保密措施良好的私立医院。 这医院曾被慕凌赞助了两百万,用于进口各种先进的医疗设施,以及招募国内顶尖的医学天才。 这家医院本是慕凌为了保障自己人安全才进行投资的,院长何院士与慕凌关系很好,这次慕凌风驰电掣而来,直接进了何院士的办公室。 经过简短几句话,何院士当即指派拥有丰富临床经验的吴大夫为云枫进行紧急救助,云枫被推进了急救室。 由于各种先进医疗设备和救命药物不要钱似的往云枫身上砸,很快重伤患就从奄奄一息的状态被拉了回来,所幸只是咬断了静脉血管,经过手术缝合以及修复性治疗,外伤总算得到了控制。 吴大夫面目严肃地为云枫挂上了第三个血袋,出了急救室,向坐在门口焦急等待的慕凌汇报道:“病人九死一生,运气还算好,没有伤到大动脉,但是失血过多,中途发生过心跳骤停,现在我们还在给病人输血,而且那只手实在被破坏得太严重,有些神经受损,后续那只手一定要注意保养,不要留下后遗症。” 慕凌嗯嗯地点头,忽然抬头问医生:“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吴大夫皱了皱眉,看了下四周,间或有几个护士走过。 吴大夫小声道:“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慕凌当即站起身来,跟着吴大夫走进了他这一层最里间的办公室。 刚一进门,吴大夫就主动把门关好,看着慕凌的眼神有些奇怪。 慕凌坦然回视着吴大夫的视线。 吴大夫沉吟片刻道:“您觉得他什么时候才会醒?” “什么意思?” 吴大夫似乎想不到什么措辞来表达心里的意思,又沉默了两三秒,才道:“病患的身体状况,您是清楚的么?” 慕凌的心里微微一沉,语气也低下来:“您有话直说吧。” 吴大夫看着慕凌,默默地在心里把一定要保守患者和家属的隐私那条规定默念了十遍,然后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他现在……嗯……您是不是私下里给他用了某些药物?” 慕凌忽然产生了一种上学时不好好写作业,并试图蒙混过关,结果被老师当场揭穿的难堪感。 他凝眉看着眼前的中老男子,沉声道:“怎么了?” 吴大夫又在心里狠狠地念了一遍绝对不能辱骂患者和家属的规定,皱着眉道:“但是这对患者的身体很不好。” 慕凌强调道:“并不会不好。” 吴大夫提高声音:“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患者的情况都很糟糕,您是……” 吴大夫硬生生把那句“拿他试药吗”那四个字咽下去,嗓音发涩:“您是他的家属吗?” 慕凌停顿了一两秒,点点头:“我是他男人。” 吴大夫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个同性恋,奋力调整面部表情,脸颊都快要忍得扭曲了:“您还是去看看他吧。” 接着,吴大夫衣带当风地出了办公室,甚至没有回头看慕凌一眼。 慕凌飞快地跟上了愤怒的吴大夫,穿上无菌服,进入了急救室。 雪白病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地躺着,显得很虚弱,面容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右手背上还输着血。 吴大夫盯着云枫右手腕上的手铐勒痕,极力忍住狠狠瞪慕凌一眼的冲动,自顾自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慕凌大吃一惊:“不是已经情况稳定了吗?” 吴大夫看着云枫苍白冰冷的面颊,一扬下巴:“外伤能治,但他以前的内伤太过严重,他体内那个药物的药性又非常猛烈,凭他自己的身体机能器官,根本抵抗不了失去它的痛苦。虽然它并不会毒害他的身体,但对他来说,还是负担太重了。” 吴大夫难以理解地看着慕凌,长长叹了口气,心中有无数疑问,但又不能一一问出。 这所谓的家属,如果真想让病人好起来,又怎么会那样对待他呢? 慕凌望着病床上云枫静谧的容颜,这么一声不响地躺在那里,竟然显得有些可爱。 慕凌的心神有些恍惚,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喃喃道:“我不会让他死的。” 吴大夫只觉自己都快心梗发作了,刚欲开口说什么,却听慕凌非常礼貌地看着自己,说:“谢谢您了,大夫您先出去吧,我想跟他单独待一会儿。” 吴大夫点了点头,唉声叹气地走了出去。 第134章 偷梁换柱 经过三天的紧急抢救,云枫被转移到vip病房,接受住院治疗。一周后,他从病床上睁开了眼睛。 周围是陌生的惨白色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云枫第一眼看见头顶上那张白花花的天花板,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灵魂飘在空中。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病房,偌大的病房里只有自己这一张床位,倒是足够寂静。 云枫看了看他的右手背,还打着点滴,左手腕则被纱布层层包裹,倒是不痛,只是有点麻,似乎那不是自己的身体部位。 云枫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这才从混沌的思维中捕捉到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奇怪的是,自己这一次竟能清晰地回忆起不久前密室里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以及再之前自己做的一个梦——自己被一群黑衣人追杀,坠入悬崖的梦。 那梦如此真实,就连梦中所见到的人也纤毫毕现,丝毫没有模糊之处。甚至那种感觉都是震彻心肺的,让自己立刻就确信,这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呢?自己的记忆不是被埋没了吗? 云枫被天花板上明晃晃的嵌入式罩灯发出的刺目光线扎得眼睛生疼,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几乎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尽管来人轻手轻脚,云枫还是听到了门响和脚步朝自己走来的声音。 这是长时间在黑暗中不能视物练出来的敏锐听觉。 云枫没有动,默不作声地装睡。可来人却关上门后,没有其他停留,径自走到云枫的病床边,轻声道:“云少,大伙得不到您的消息都很担心,等您的下一步指示呢。” 云枫猛地睁开了双眼,盯着眼前那个凑到床边的人,来人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戴着头套,但声音无比熟悉。 云枫轻轻地呼唤了一声:“枭鹰?” 来人应了一声,轻轻扯下口罩,露出了线条刚毅的脸庞。 云枫悄声道:“慕凌的人不在附近么?” 被称作枭鹰的汉子道:“他回家了,现在晚上11点一刻了。他留在附近的部下是守着,可是您现在醒了,我把您那个主治医生打晕了,换了他的衣服和身份,这样就没人及时给慕凌通风报信了。” 云枫“嗯”了一声。枭鹰眼里满是焦急之色:“要是等到明天,姓慕的一过来就会发现您醒过来了,他可能就会派人严加看守,甚至他自己都会无时不刻守着您,再想脱身就难了。” 云枫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冲枭鹰鼓励地点点头:“多亏你给我安排逃跑的机会。让你费心了。” 枭鹰憨厚地一笑:“没啥,您是我们的主人嘛。那个主治医生,我给他打了麻醉剂,但也只能维持六七个小时,再长了就会被其他医生护士发现了。天明前我再来把他换回来,他醒来以后不会记得昏迷前的那一段时间的事情的。” 云枫“嗯”了一声,再次沉默着没说话,枭鹰不禁有些急了:“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我看那边急救措施挺到位的,应该不大要紧吧?” 云枫看着他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勉强,用依然有些僵硬的左手手指拔了右手背上的针头,伸出右手,对枭鹰道:“扶我一把。” 刚下床的时候,由于身体位置的突然改变,云枫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恶心的感觉几乎要溢出胸腔。 他皱着眉缓了片刻,被枭鹰服侍着换了一身白大褂,戴上消毒帽和口罩,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想了想,还是把左手腕的纱布褪去了,只是微微有些发红,并没有再流血了,但是那上面留下一个形状狰狞的咬痕。 云枫站起身,缓缓地向外走去,枭鹰抢在他前面,一旁跟枭鹰一起进来的实习生模样的小少年,竟然早就易容成了云枫的模样,迅速换上云枫的病号服,躺在病房上,拉好被子,脸朝着墙壁的位置。 这样,一出偷梁换柱就完成了。 云枫跟着枭鹰,一路低着头,走得也很慢,好在深夜里病人本就不多,进入vip病区的人更不多,医生护士们恪守不打扰病人隐私的原则,除了换药和例行检查,基本上不会主动去病人面前乱晃,除非病人或家属主动摇铃叫医生。 所以这一层楼显得相对安静,稀稀拉拉的几个疑似家属的人正坐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似乎在等人。 云枫推测那些人里可能混进了慕凌的眼线,不过,自己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并未察觉有任何不妥。 一路处处提防到了楼下,出了医院大厅,一股冷风扑面袭来,云枫的身体颤了一下,止住脚步,枭鹰跟着停下,回头看着云枫:“怎么了?” 第135章 酒吧 突然,枭鹰愣住了,云枫口罩边缘的皮肤苍白得竟不似活人,隐隐渗出微微的冷汗,耳边响起很明显的喘息声,过了三十秒,云枫尽力平复了下疯狂震动的心跳,身体站不住似的,指尖无力地抓住了枭鹰的手腕:“你再拉我一把。” 然而这回,枭鹰只有扶住云枫的腰身,才能让他支撑着走向门边监控死角里停着的一辆越野车。 就是这几步路,云枫也好像不堪重负似的,刚一上车就靠在坐垫上,一把拽开了密闭的口罩。 大量的空气瞬间涌进来,云枫的呼吸稍微顺畅了些,然而脸色还是很苍白,目不斜视道:“去哪里接头?” 枭鹰忽然有些后悔了,犹豫道:“您真的还可以吗?要不回去再休息几天?后面我们也可以再制定其他计划的。” 云枫苦笑了一下:“不用。我没事,就是躺得太久了。” 枭鹰不放心地“嗯”了一声,把车点着火就飞驰而去。 车子停在了一家名为“夜色倾城”的酒吧前,枭鹰扶着云枫的手下了车,热烈流转的霓虹灯在夜色下分外明朗,流光溢彩。 然而看到云枫眼里,却只觉得刺眼,他低低问了一句:“怎么在这里?” 枭鹰无奈道:“旅馆饭店都有监控,酒吧里人多,咱们藏在这里最好说事。” 云枫点点头,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一股震耳欲聋的声浪顿时扑面而来,云枫的脑袋都快要被炸开,眼前都是炫目流转的光彩,头又开始晕起来。 好在枭鹰拉着云枫的手,轻车熟路地在红男绿女中穿行,很快来到了一个有很多个卡座的大厅。 枭鹰无奈道:“包厢里说不定有隐形摄像头……这儿的酒吧老板挺变态的,爱看客人隐私。卡座这里有监控死角,咱们可以坐过去。” 云枫极力忍住干呕的欲望,几乎是倚在枭鹰身上,被他半扶半搂地拖到了一个暗处的角落里。 刚一坐下,他就瘫软在长条形沙发的靠背上,紧闭着眼睛,轻声道:“有洛贝林么?” 枭鹰一愣,不明觉厉:“啥?什么林?几个弟兄半小时后就到,都在附近不远处,就等您下令了。” 云枫依然没有睁眼,嗓音有点虚弱:“你跟那个酒吧老板要,实在没有的话,别的类似的也行。” 枭鹰虽然满头问号,好在足够忠诚,立马道:“好的,您等下!” 枭鹰心中大奇,边往外走边想:“自己从没听过这是啥啊!如果不是人名的话,那可能像医院里那种拗口的药名,但是这酒吧里会有吗?” 他心里一边默默祈祷自己老大脑子真的还在正常状态,一边狐疑地走进了酒吧老板的房间。 三分钟后,他走出来,心中大呼神奇,回到云枫身边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小管装着无色透明液体的注射器,一边赔笑一边递过去:“云少您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这酒吧老板那儿会有这玩意儿?” 云枫微微睁开眼皮,右手接过注射器,拔出针帽,看都没看就扎在自己左手臂上。 枭鹰吃了一惊,忙道:“这个是20mg的,一般人吃不消的,您怎么全推进去了?话说这是啥呀?” 云枫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枭鹰迷茫的样子,心下倍觉有趣,反问他:“那你觉得,这是什么?” 枭鹰脸颊有点抽搐,好在云枫没有继续问他,而是接着道:“我一个医院在逃伤患,又没有时间把他们的治疗药都卷出来。” 枭鹰看着云枫漫不经心地拔掉注射器,随意丢到桌角的烟灰缸里,仍然倍感惊悚,试探着问道:“那您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云枫叹了口气:“聊胜于无吧。他们怎么还不来。” 说着,他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很不喜欢这里刺眼的光线和嘈杂的动静。 这里角落位置,竟然还是个可以看到全场的绝佳观察点,卡座间有不少穿着暴露的男男女女,个个年轻漂亮,妖娆可人。 劲爆的音乐渐渐切换成靡靡之音,柔媚而放纵,卡座间不少人都点上了烟,成双成对地勾肩搭背,搂腰抱腿。 不多久,周围就传出娇媚的呻吟和喘息,以及男人或粗暴或温柔的低语。 这时,五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穿过这些放纵的人群,走到了靠里那个角落。 一坐进卡座里,五人的视线登时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一袭白大褂的少年的脸,那清癯俊秀的脸庞透着几抹疲惫与倦怠,身子陷在柔软的布艺沙发里,眼睛微微有些失神。 当注意到众人的目光时,他的眼睛才慢慢有了焦距,淡淡道:“现在什么情况?” 五人压低了声音,但难掩语调里的兴奋和担忧,甚至还有黯然神伤:“云少您醒啦!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那个姓慕的真不是东西!竟然那样对待您!您一声令下,哥几个就把那小子做了!” “唉……飞虎被那小子发现,杀死了……都怪哥几个没及时发现去救他!” “……” 待众人七嘴八舌的一通倾诉后,云枫微微叹了口气:“你们别去动慕凌,他的势力不是你们几个能撼动的,这件事从长计议。飞虎去救我,却被慕凌发现杀死,你们拨款给飞虎的家人了吗?” 其中一个代号“血蛇”的男子道:“是,已经办了,但是怎么给飞虎收尸……” 云枫咳嗽了几声,喉咙间溢出几丝铁锈味,端起桌上一杯白开水就喝了下去。 枭鹰坐在云枫旁边,见势就扶着云枫的脊背,感觉他格外消瘦,骨头甚至有些硌手。 咳了一阵,云枫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微闭着眼睛不说话,身子歪斜在沙发靠垫上。 飞豹不由得请示道:“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做?主人您尽管说。” 云枫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这次飞虎得知位置来救我,是阿怜给他传的消息么?” 飞豹道:“没错。” 云枫叹了口气:“那你们就代我谢谢他。” 飞豹不由道:“可阿怜想和您见一面,他很担心您。” 云枫视线漫无目的地在空气中飘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我现在还不能和他见面。” 飞豹还想说什么,却被灼狼打断了:“那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云枫默然,良久方看着身旁的枭鹰道:“我想和酒吧老板见一面。” 很快这个愿望就得以实现,当一个风情万种的妖娆成熟女性扭着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不约而同地退后几步,给她让出了位置。 云枫看了那六人一眼:“你们先回去吧,万一慕凌的眼线查到这里,就不好了。” 枭鹰急道:“那您呢?不和我们一起走吗?您难道还愿意回到那个,那个囚禁您的变态手里?!” 最后几个字说的斩钉截铁,其他人也认真地看着云枫,生怕错过他的每一丝表情。 云枫长出一口气,有点叹息的味道:“等我解决了这件事,我就可以想去哪去哪。”他顿了顿,从牙缝间迸出几字,“但现在不行。” 枭鹰提醒道:“那您行走在外一定要格外留神,条子那边认定了您已经死亡,在查清那个凌迟案之前,您不宜在公众面前用现在的身份现身。” 云枫嘴角弯起,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我的证件都被慕凌扣留了,倒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一定会查清那个案子的真凶的!” 枭鹰点点头,带着其他五个兄弟,恭敬地冲云枫鞠了一躬:“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您一个人真的不要紧吗?” 云枫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这时那个酒吧老板不失时机地黏在了云枫身上,轻轻地向他脸上吹着甜腻的香气,柔声道:“小哥哥,您叫我过来干嘛呀?想试试姐姐吗?” 说着,妖娆女子的纤纤玉手就开始在云枫的白大褂上不老实地乱摸。 云枫冷冷道:“别动。” 芳姐不老实的手顿住了,抬头看了云枫一眼,却见他脸色极其难看,就像九天下的霜雪一般冰白。 芳姐凑到云枫耳边,轻声低语:“怎么了?云少,是刚才的劲不够大么?” 云枫皱了皱眉,但没有躲开那个女人呵气如兰的范围,沉声道:“你还有么?” 女人哈哈大笑,似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反手就掏出一个烟盒,点起一根细细长长的烟,深深吸了一口,满脸陶醉,趁势递过来,塞到云枫手里:“姐姐这里应有尽有!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然后咱们再好好玩一玩。您身体不好不要紧,姐姐我也可以主动呀!” 云枫轻轻推开她的手:“不了,我身体不允许我胡折腾,我现在只想尽快摆脱那个神经病。” 女人的脸色有些嫣红,眼角里瞅着云枫,越发衬得她眼波流转,她凑到云枫旁边,狠狠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红艳艳的口红印,娇声道:“具体怎样的,姐姐还得好好儿检查一下呢!” 云枫想躲开,可是肌肉的无力让他根本难以移动位置,女人干脆半跪到宽大的沙发上,仔细盯着云枫的瞳孔看了看,有些迷惑道:“不是市面上的东西呀!那您到底是……” 正说着,忽听一声厉喝:“住手!别动他!” 女人被惊了一跳,却见周围不知何时被一大片黑压压的黑衣人包围了,现在前面的一个男人还举着手枪正对着她的脑袋。 她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从云枫身上滚到沙发上,双手抱头尖叫道:“别过来!杀人啦!啊啊啊不——” 突然一个黑衣人冲上来,一把捂住了女老板的嘴,制止了她堪称尖利的叫声。 黑衣人身后,一个为首的男人步步靠近,居高临下地望着这边,在瞥见一身白大褂的云枫时,男人的视线格外冷厉,再瞟到烟灰缸里的注射器,眼神就称得上尖锐了。 这样的视线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一样,在人身上游来游去。 云枫不由得偏了偏身子,没有看那边。 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不容分说地抄起云枫的腿弯一把抱起,云枫不知是不想反抗,还是无力反抗,总之整个人都瘫软在他身上,连句话都没有说。 慕凌厌恶地瞥了瑟瑟发抖的酒吧老板一眼,回头道:“走!” 登时一帮黑衣人呼啦啦地散去了,只留下酒吧老板震惊错愕的眼神。 第136章 桑塔纳 “夜色倾城”酒吧外,背对着闪烁的霓虹灯,慕凌的脸色沉于一片阴暗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那高大的身子把酒吧的喧嚣挡在身后,云枫仿佛被这个身影把他身后的世界隔绝开来。 慕凌一言不发地钻进了停在酒吧侧门外的纯黑色桑塔纳,看都没看周围站着的两排黑衣属下一眼,“砰”的一声巨响,甩上了车门。 紧接着传来车门锁死的“咔嚓”一声。 车里瞬间静谧下来,彻底把街头的喧嚣隔绝在外。 这份可怕的安静里似乎有暗流涌动,无形的空气裹挟着数不清的压迫感,狠狠地冲云枫这边蔓延开来。 车内的低气压维持了没几秒,慕凌飞快地点着火,踩着离合器,狠狠一脚油门,车子便瞬间冲了出去,在黝黑的夜色中堪称风驰电掣。 云枫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将身子窝在座椅靠背里,也没系安全带,微微蜷起身子,望着车窗外面,外面的行人和路灯仿佛走马灯一般在车窗前飞快地闪过。 胃部那股恶心感再次漫上咽喉,云枫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 慕凌视线斜刺里只见身边副驾驶座上这人面色极其苍白,身子偏在了靠近车门的那头,微微躬身,显得十分虚弱无助的样子。 慕凌心头忽然弥漫上一股火气,咬着牙道:“你去那地方干什么?” 云枫微闭着眼睛不发言,慕凌又恶狠狠地问道:“为什么从医院跑出来?” 云枫还是没说话,仿佛就当身边这人不存在似的。 慕凌心头猛地溢上一股恨怒之感,拐了个弯后,一脚刹车,唰地把车停在一个隐蔽处,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是城市里的一小片绿化地带,附近罕有行人。 副驾座上那人的神色过于冷漠,仿佛将自己视为空气,决意不理睬自己。 尽管他被自己的急刹车的惯性甩得身子猛地向前栽倒,扶着座位前的车身微微喘气,但依然没有一丝求助或者看自己一眼的动向。 慕凌两根手指掐着云枫的下巴,把他的头拧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牙缝里迸出几字:“说话。” 云枫只是皱着眉,脸颊被月光微微透进来的光亮映衬,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神色又显得极其脆弱,破碎。 慕凌冷笑了一声:“别告诉我你是无辜的,嗯?这回我亲眼所见,你在那种场合,和那种人在一起。她对你做了什么?或者你自己做了什么?” 谁成想,云枫这回却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没有。” 一瞬间,慕凌只觉一颗心仿佛被扔到油锅里炙烤,方才那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趴伏在云枫身上求欢的样子,令他无比厌恶,甚至燃烧起了一种嫉妒之心,看着云枫那副无所谓的神色,他心里越发感觉自己被耍,被当成傻瓜。 自己以前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这个人,尽全力让他不要受到世俗的侵染,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自己的底线。 他是真当自己不会对他做什么吗? 一念及此,慕凌内心瞬间涌起卑劣的冲动,一瞬间就想毁了这个人,毁了他的一切,夺走他全部的羽翼,让他只能依附于自己,成为自己的所有物,全身心地爱上自己。 慕凌的嘴角露出阴阴的冷笑,云枫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这番企图,只是有些疲惫地看着他,甚至有些厌烦。 没错,是厌烦,是巴不得甩脱自己的厌烦! 云枫眼里的厌烦深深刺痛了慕凌的心,他甚至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地,眼前人刚刚才从医院跑出来,身体还处于极其脆弱的边缘。 他就那样不管不顾地撕开了云枫的白大褂,云枫猛地意识到他疯狂的动作,再想挣扎时,却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掐住了腰身,动弹不得。 云枫的神色依然有些恍惚,他只哑着嗓子说了声“你……”,就皱着眉不说话了,他又闭上了眼睛,额头抵在撑着车身的手背上,似乎疲倦得根本难以支撑,甚至意识不到慕凌在做什么。 慕凌浑没想到人家几周前失血过度,这阵子是缺血和剧烈运动引发的眩晕,他只当云枫这是在抵触自己,回避自己。 他的心被这股念头烧得怒不可遏,加上作案工具早已被他一忍再忍,此时已经忍无可忍,他被那股愤怒与冲动勾起的破坏欲无处宣泄,毫不犹豫地扯开云枫的衣服,接着就猛地把云枫按在了车门边上那个狭小的角落。 云枫被他反剪着双手,脸颊贴到了冰冷的玻璃窗,似乎一下子被冻醒了,开始破碎地呻吟起来:“不要……你干什么……” 这种良家妇男被侵犯的声音彻底激怒了慕凌,他在云枫背后大声道:“我是你男人!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我这里的地位是什么?你不过是我的一个私人物品而已,你现在……故作什么清高!” 到最后一句时,云枫似乎一下子听不清身后那个男人在说什么了,一股巨大的推力一下子把他整个身子都撞在车门上,更难受的是那股巨力在自己猝不及防的时候就狠狠贯穿了自己的身体,令他呼吸一窒,眼前阵阵发黑,耳畔传来雷声轰鸣一般震耳欲聋的动静。 他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只觉眼前铺天盖地的天旋地转,腹腔里的肠子也似乎被不断翻搅,他的身子痉挛着咳嗽起来,几点血沫很快出现在他唇边。 慕凌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一边粗暴地对待着掌中人,一边戏谑道:“你不用装了吧,上次演戏还没演够吗?老是演戏,你累不累?” 慕凌越说越气愤,想起这人竟然心无旁骛毫不留情地行刺自己,还伪装成受重伤的样子,引诱自己靠近以后,再突如其来地拔出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子,甚至还抓着匕首不断深入,扎出血来,慕凌就对这人的同情心骤降,只想报复他,让他体验到背叛自己的人是什么下场! 狭小的车内空间,空气本就流通不畅,再被慕凌一路飙车,不晕车的人也被弄得晕起车来,云枫的脸色很快有点发青,缺血又缺氧导致的窒息不断地侵凌着他的心脏,他不得不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呼吸,饶是如此,心肺也一点点紧缩,呼吸越来越艰难。 慕凌下决心不理他,专心致志地进行着自己的宏图大业,殊不知这样的利器对于云枫来说,无异于万箭穿心的折磨。 不到半小时,他就昏了过去,身体对外界的刺激失去了任何反应。 慕凌抓着一杯水,给他灌了进去,接着二人又在车里整整待了两小时。 云枫中途半昏半醒好几次,颠倒错乱的经历让他几乎分辨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这个狠毒的男人,一分一秒都没有放过自己。 到后来,云枫已经几乎被慕凌弄死在车上了,慕凌才停手,想起自己还没有恋尸癖,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他突然也觉得荒唐。 他沉默地坐了五分钟,开始整理黑风衣外套。 自己是从家里骤然得到消息赶过来的,风驰电掣的一路担心,在见到酒吧里的场景时,瞬间就成了笑话。 眼前这人,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关心他一丝一毫! 慕凌恶狠狠地想着,随手抓起自己的另一件灰色风衣,披在云枫身上,抱起他的时候才发现,他腿弯间沾染着点点的血痕,看来是自己太粗暴了,方才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车内已经一片狼藉,坐垫什么的都要全部换掉,再派个清洁人员来擦…… 慕凌这样想着,看着云枫腿间那无比诱人遐想的痕迹,血迹与不同的液体掺杂在一起,或许还有云枫的泪痕…… 这个人瘫软在自己怀里,仿佛除了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再没有任何体征能显示出他是个活人了。 那脸色难看到极点,但是依然显得漂亮,精致的眉眼,线条的勾勒,诱人的体香,仿佛都让自己对他欲罢不能。 慕凌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顿,接着就把这个魅惑诱人的狐狸精抱回了家里,良心发现地给他全身上下洗了个澡,泡在浴缸里,那精美白皙的躯体上到处都是自己的指痕、掐痕与咬痕…… 末了,慕凌还良心发现地拿了瓶药膏给他仔细涂抹,接触到伤处的时候,他的手指再次战栗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细腻精致的肌肤啊!光滑柔腻,除了有些撕破的口子,其他的都很完美。 慕凌也不管人家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简单处理了一下,就给他换上睡衣,把他抱到自己床上,搂着睡觉了。 第137章 故地重游 昏沉中,四周闪来无数看不清的模糊光影,光怪陆离,一颗心也仿佛被攫取在空中,颠来倒去地飘荡,令自己不知身处何处,思维也近乎停滞,只是本能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再睁眼时,脑子还是处于一种很朦胧的状态,周围的空气很寂静,也很黑暗,看不清这是什么所在,只有熟悉的气息在这房间里蔓延。 云枫想起来了,这是慕凌的那间私人卧室。 他呆了片刻,试图起身,可身体深处一股狰狞的刺痛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一下子没忍住,呻吟出声,也立马恢复了一动不动的状态,那来回撕扯般的痛感才稍有缓解。 之前…… 他惊讶于自己再次清晰地记得之前车里那场疯狂的错乱,他再没深思,而是再次坐起身来,强忍着针锥一般的剧痛,扶着沉重恍惚的额头。 忽然,身后一只大手抚上了他的腰身,温柔的嗓音在暗夜里响起:“怎么不再睡一会儿?头还疼吗?” 云枫闭了闭眼,似乎还没想到应该拿眼前这人怎么办,慕凌已经一骨碌爬起身来,揽着云枫的肩,强行把他揽入怀里,温和地说:“今天还没换药呢。你这样坐久了会很痛的。” 云枫忽然觉得。眼前这人颇有戏精的天赋,就算他被黑白两道赶尽杀绝,他还能凭一身精湛演技找个顶级剧组出道。 以前怎么没看出他这么喜怒无常呢?前一天,或者前几天——毕竟自己也不确定睡了多久——他对自己那样暴怒,现在却又变了个人似的一片温柔。简直太惊悚了。 云枫尽力忽视掉自己身上被惊起的鸡皮疙瘩,沉着脸单刀直入:“你到底想怎么样?” 慕凌眨眨眼睛,无辜纯良地道:“这取决于你想怎么样?” 云枫咬了咬后槽牙:“我想让你赶紧滚出我的视线!” “那可不能。”慕凌毫不留情地否定了这个提案,“我是你男人。” 好吧,应该再给他的定位加上一条,厚颜无耻。 云枫尽量让自己咬牙切齿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有涵养:“你这样是人身拘禁,限制人身自由。” 慕凌再次眨眨眼睛,嘴角甚至露出了一抹笑容:“那你去警察局告我啊,我不拦着。” 云枫忽然有了种想把这人当头砸死的冲动。 他明知道自己是在逃嫌疑犯,监狱那边把自己认定为死亡,自己如果这时候突然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被人得知了身份,那分分钟会再被送回监狱执行死刑啊!在没查明那个杀千刀的凌迟案之前,在没找到真正的凶手之前,自己必须隐姓埋名,低调行事! 云枫用看智障的眼神瞟了慕凌一眼,不说话了。 慕凌反而兴奋起来,端详着云枫那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神态,伸手在他消瘦的脸颊上一拂而过,温声道:“我还是先给你换药吧。” 云枫的表情忽然有点古怪,微微低下头:“没必要。” 慕凌却不由分说地把云枫放倒在柔软的卧室大床上,掀开了他的衣摆。 这只是一套非常轻柔的睡衣,也很宽松。皮肤在瞬间露出来后,云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室内开着空调,温度是27度,按理说不低了。可是云枫仍冻得发抖。 慕凌看着衣衫掩映下那隐隐绰绰若隐若现的肌肤,安慰道:“很快的,再忍忍。”说着,就把手探到了衣衫之下。 第138章 换药 当手指触及自己肌肤的那一刻,云枫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身子绷得过紧,每个毛孔都仿佛竖了起来。 慕凌轻柔的声音却仿佛恶魔一般响在自己耳畔:“怎么,还没习惯我的触碰么?咱们俩什么没见过,嗯?” 终于,那种恶劣的语气和轻浮的动作挑破了云枫内心的最后一丝底线,他冷笑着盯着慕凌,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随意而温和,而是透着说不出的冷冽:“你是被什么附体了,嗯?” 陡地,慕凌手下力道登时加重,云枫猝不及防地惊喘了一声,身子软软地歪倒下去。 慕凌虽然及时接住了他,依然非常恶劣地在他耳边呢喃:“你最好认清楚形势,不要逼我对你用刑,ok?” 云枫沉着脸不说话,脸色极其难看,半天才从那股令人不安的纠缠里缓过来,等慕凌涂抹好了药膏,清凉的感觉才一点一点弥漫了身体里的刺痛感。 慕凌拍了拍云枫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这才离开了云枫的衣衫,那股异物入侵感才彻底消逝。 云枫刚要冷静一下,平息一下方才面临的惊悚处境,忽然就被慕凌一只手搭在了后腰上,连拖带抱地将自己抓了起来,语气继续堪称温柔地道:“走吧,咱们去吃饭。” 他这是……竟然想跟自己模拟一下正常人的生活轨迹? 云枫无数次想抗拒,但还是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不显山不露水地接受了他的触碰。 为了自己的大计,忍了这胯下之辱又如何? 他现在需要的是麻痹,自己才能伺机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尽管云枫浑身都感觉这么一个变态搂着自己这件事情十分惊悚,他还是乖乖地坐在了他的腿上,跟他一起坐在餐桌前。 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西餐,挂钟指向凌晨三点,就不知道那些厨师被这个疯狂的男人半夜折腾起来做菜,心理阴影有多大。 慕凌却毫不在乎地开始殷勤地给云枫夹菜。 云枫沉着脸说:“我自己来。” 慕凌果然把刀叉放在杯盘里,有点不放心地看着云枫。 为什么呢? 云枫抬起手,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右手指尖都有些僵硬地不听使唤,直到缓缓地接触到银质餐刀,才感觉到一股真实的冰凉感顺着指尖蔓延到血液里。 至于左手,更是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用右手抓着左手的手腕提到了餐桌上,揉搓了很久,这才让左手恢复了一点知觉,勉强握住叉子,手依然有些小幅度的发抖。 “要不还是我喂你吧?”慕凌突然插口道。 云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依然用非常缓慢的姿势切割七分熟的牛肉,蘸上佐料,然后费了好大劲才把叉子戳进牛肉身体里,接着再提起来送到慕凌嘴边。 慕凌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犹豫着问:“你不吃?” 云枫冷着脸说:“你不吃的话,我就扔了。” 说着,手便下沉把那叉子牛肉对准了垃圾桶。 第139章 西餐 “别别别。”慕凌一把攥住云枫的手腕,一边拉回来一边道:“吃啊,为什么不吃?” 他细嚼慢咽了云枫给他递的那叉子牛肉,好吃得眼睛都快放光了,一瞬间竟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你也吃啊。” 说着也叉了一块递到云枫口边。 云枫冷冷地偏开头,拿了块切果,小口小口地吃着,吃了一会儿,又去拿叉子给慕凌喂了一块。 于是这顿饭在你情我愿的和谐氛围中度过了。慕凌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能享受到如此待遇,美人在怀,美食美景,人生还有何求啊…… 云枫吃了几块水果就放下了签子,顺手拿起手边的一杯牛奶,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凌盯着怀中人那苍白的嘴唇边沾了几点奶渍,不知为何,那唇竟也显得有几分嫣红。 他忽然感觉心脏剧烈地跳起来,身子也一点一点烧起。 云枫面无表情地喝完那杯奶,结束了这顿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早餐。 忽然,慕凌低沉甚至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不再吃点吗?你不饿吗?” 云枫怎能告诉他自己只是不想打营养针,强迫着自己在完全不饿的情况下陪着他在这里装模作样地吃东西,甚至看到那些菜肴的时候只觉一阵阵的反胃,甚至坐在他怀里时都觉得自己身处于龙潭虎穴了…… 他低垂眼睑,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奔涌沸腾的内心,然后低低“嗯”了一声。 猛地身子就被悬空扛起,大脑一下子倒悬过来,有种缺血的危险不断撞击着他的内心。 慕凌欢快地扛着他就往卧室奔去:“那咱们再睡一会儿吧!天还黑着呢!” 云枫真的想说,你把窗帘窗户都遮得密不透风,就算在白天,这屋子也和夜晚无异啊。 回到卧房里,慕凌一把将云枫按倒在床上,胸前柔软的被褥和背后那巨大的压迫力令云枫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说话登时有些气喘:“别……等等!” “怎么了?”慕凌迫不及待地掀开了云枫的睡袍,裸露出光洁白嫩的肌肤。 云枫皱眉道:“拿东西润一下。” 慕凌思索了片刻,果然去床头柜子里拿了一支,看着云枫,微微地有些笑意。 云枫被他这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心底里一股寒意不断地窜上来。 却听慕凌笑着对他道:“你也觉得其实很舒服吧?其实你不是对这事这么抵触,是不是?” 云枫无语了片刻,愣是想不到应该怎么反驳他。在云枫看来,这种事情完全不值得拿来讨论,毕竟自己对他的厌恶,难道不是如此明显吗?自己怎么会喜欢他的触碰呢? 慕凌继续恬不知耻地一边拿着那晶莹剔透的东西,凑近了云枫的肌肤,一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笑着说:“因为咱们的身体是如此熟悉彼此,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你不用老是闹别扭,对你我都好的事情,就是你做出一些妥协。” 不知怎的,云枫愣是从这番情真意切的话里,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云枫的眼神冷了下来,慕凌却已经操作完毕,扶住云枫的腰身,猝不及防地进行了下一个动作。 第140章 银沙会所 云枫皱着眉默默承受着,直到这番发泄结束,他似乎思绪一直飘浮在空中,到后来有些坚持不住地把头埋在松软的被褥里,身子微微地有些发抖。 慕凌却及时抽身,把云枫抱了起来,搂着他继续睡了一觉。 云枫被那种什么都不收拾的感觉折磨得心烦意乱,勉强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慕凌就像闹钟一样准时爬了起来,尽量在不惊动云枫的情况下,轻手轻脚地向卧室门外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你去哪?” 慕凌有些惊讶地回头,却正对上云枫那双略带慵懒的双眸,视线还有些涣散,侧着头歪在枕头边上,似乎也是刚刚醒来。 慕凌安抚性地道:“上班啊,今天有个饭局,你再睡会儿吧。” 然而云枫却缓缓地坐起身,只是稍微拿床头的纸巾擦拭了一下腿间那纵横明显的痕迹,仿佛漫不经心道:“我也去。” “你?”慕凌用眼神抛出一个问号,云枫斜斜地看着他,语气有些冷:“怎么,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慕凌依然有些犹豫,“可你的身体……” 云枫直接下了床,站在地板上的时候,身子只明显地晃了一下,就站住了,镇定地看着慕凌:“你明知道我没事的,不是吗?这点小伤还不算什么。” 慕凌犹豫地看着他单薄的身躯,终于还是吐出几字:“那好吧。” 毕竟,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保不准又折腾出什么事来,再伤害到他自己就不好了。 于是,慕凌握住云枫的手,拉着他出了那间昏暗的卧室,进入楼下停着的桑塔纳里。 一坐进这辆明显被擦得焕然一新的车,云枫的脸色就有些别扭,慕凌装作看不到似的,若无其事地吩咐司机:“去银沙。” 车子风驰电掣地一路开过去,云枫沉着脸不说话,半晌突然迸出一句:“这就是你说的饭局?” 慕凌哈哈一笑,眼睛里满是宠溺:“你怎么知道这地方啊?去过?” 云枫没有言语,司机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把桑塔纳停在了一家外观非常高端的楼门前,看着像个酒店,不过门口牌匾用霓虹灯拼出四个巨大的金字:“银沙会所。” 慕凌揽着云枫的腰下了车,一边在他耳边低语:“你累了就告诉我,不要硬撑,嗯?” 云枫冲他翻了个白眼,腰间那只不老实的手却倏地一紧,把自己搂得离他更近了些,那男人坚实的胸膛几乎紧贴在了自己鬓发边。 云枫眼里划过一抹冷色,但还是没有拒绝,任凭他搂着自己进入了那家银沙会所的旋转玻璃门。 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装饰,地上铺着红地毯,吊顶上挂着一盏水晶大吊灯,颇有古典欧洲宫廷的风范。 一个身着全套西装的礼仪小姐恭恭敬敬地冲二人鞠了个180度的躬,声音清脆,悦耳动听:“欢迎光临银沙会所!您一共几位?有预约吗?” 慕凌抬手冲那礼仪小姐一扬,食指和中指间夹的那张vip黑金会员卡登时看得小姐两眼放光,态度愈发殷勤恭敬:“二位请跟我来。” 说着,小姐款款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带头向前面走去。 二人跟着小姐上vip贵宾专属电梯来到五层,这一层普通电梯是上不来的,只有vip电梯可以直达。 二人就在小姐的带领下,走向了最靠里的倒数第二间雕花木门,墙上铺着红绒毯,看起来尊贵又奢华。 小姐先伸手敲了敲门,再拿出一张房卡帮二人刷开了房门,便将黑色镶金的房卡递到慕凌手里,恭恭敬敬地再次鞠了一躬,柔声问道:“客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慕凌冲她一挥手,转而问怀里的云枫:“你饿了吗?要吃点什么东西?” 云枫一双黑眼睛沉沉的,盯着房门里那张硕大的圆桌子,和那烟雾缭绕吆五喝六的人群,缓缓道:“给我来杯咖啡吧。” 慕凌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小声说:“要不然你还是睡一会儿吧,就是个赌局,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 云枫冷冷地看了慕凌一眼,径自挣脱他的臂膀,走进了那个vip包厢。 慕凌无奈地转回头去,吩咐小姐照办,补充道:“再给我上杯茶吧,要上好的雨前龙井。再来杯水。” 小姐非常熟稔地点头称是,五分钟后就端着一个托盘,盛放着客人们点的各种饮料,走进了那个包厢。 第141章 赌局 宽敞的包厢里,头顶一盏大吊灯向四面八方射出紫色的光线,泛着幽幽的光芒,显得有些妖异。 那张硕大的草绿色黝黑木桌前,绕着围了一圈形色各异的男子,有年轻的,也有中年人,还有个老头,正神色陶醉地大声吆喝着:“幺鸡”“四条”等字眼。 每个人手中几乎都夹着一条或长或短的烟,有人耳朵后还别着颜色各异的烟,每个人神色皆不同,或兴奋,或消沉,或痛苦,或狡猾。 硕大的雕花木门开了又合,这些人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依然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对着桌上的麻将吆五喝六。 有的人不直接下手打麻将,而是在旁边给其他人出谋划策。 云枫的头忽然疼起来,脑海里渐渐浮出一点点熟悉的画面,眼前的画面,自己竟似曾相识,不知在哪儿见过!或者说,应该非常熟稔。 云枫的脚步停了下来,一颗心怦怦直跳,一下一下咚咚地击打着自己的胸腔。 他不得不停住脚步,按住胸口,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不对!这不对!那个实验室根本与麻将桌毫无联系,自己以前怎么会熟悉这样的场景呢?一定有什么被自己漏掉了!…… 忽然腰后抚上了一只滚烫灼热的手掌,烧得云枫身子一缩,猛然从浮想联翩中惊醒过来,耳畔是慕凌低低的声音:“过去坐吧,别怕。” 怕……怕什么?难道他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云枫心头一股寒意掠过,却还是任由慕凌把自己带到了其中一把宽大的座椅上,就让自己靠在他怀里。 周围嘈杂的声音冲击着他的耳膜,令他脑中的晕眩越来越甚。不知过了几息的时间,他才渐渐恢复过来,疲惫地看着周围的人。 这才发现这些人身后还坐着一些穿着暴露的小姐,在给他们端茶倒水点烟,有的还帮他们摸牌。 从这些人放肆的笑声与夹杂着脏话的交谈中,云枫才明白,原来是一个小弟和人对赌,找来慕老大撑场子。 云枫禁不住多看了那个坐在主位的小弟两眼。 这人外号“伍哥”,左眼上有道贯穿上下的刀疤,模样凶神恶煞,门牙有一颗是镶金的,身上穿着吊儿郎当的牛仔套装,膝盖处露着破破烂烂的大洞,眉目间流淌着一股奸邪之气。 这位“伍哥”搓着麻将,忽觉一道视线打在自己脸上,猛地抬头,直勾勾地迎上了云枫冷冷的目光。 伍哥眼神里冷不丁射出一道凶光,阴恻恻地咧嘴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丑陋、瘆人,怪腔怪调地说:“呦,老大这位小美人儿长得可水灵啊,想要什么,跟伍哥说,伍哥一定能帮就帮,懂么?” 云枫被那个刺眼的视线扎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皮,轻声道:“不敢。” 慕凌接过话茬:“打你的麻将吧,玩也堵不住你的嘴。” 伍哥哈哈一笑,当真又专注于麻将了,但那一眼,给云枫的感觉很不舒服,他不禁紧紧揪住了胸口的衣领。 跟伍哥对局的一个干老头儿今儿手气真不怎么样,打了几把都是输多赢少,后来竟输得越来越厉害。 伍哥也反败为胜,春风得意,后来竟开始叫嚣着让输光了的老头这就滚下去。 老头睁着干巴巴的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伍哥,眼睛也不眨巴一下,颤声哀求:“求求您,高抬贵手,这是我全部的家产了,您能不能……不要全拿走?给小老儿剩个棺材本吧!” 伍哥此时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只执着于一开始让老头占了先机,赢了自己好几把,自己这才把老大请来镇场子,没想到后面自己竟然真的时来运转,沾了慕老大的喜气,开始连连取胜。 伍哥那双狡黠的小眼睛里闪动着贪婪的光,上下嘴唇一碰,无比残忍地说道:“饶你可以啊,只要你把你闺女儿也赌上,再跟我赌一把。你赢了,你闺女儿和所有家产,我都能交给你。但你要是输了,你闺女儿就是我的小玩具了,怎么样?” 老头几乎没有思索,呼天号地地悲声道:“就算我现在回家去,输了全部家产,老伴也会弃我而去的!苍天啊!宝贝儿你不要怪爸爸,就再赌一局吧!这局一定要赢!” ……结果,这局,老头又输了。 老头这下子完全失去了生机,直到伍哥旁边的两个黑衣打手拽着一个披头散发的12岁少女拖到伍哥脚边跪下,听见那女孩撕心裂肺的叫喊,老头这才惊醒过来,看着自己心爱的宝贝女儿跪倒在那个刀疤男人的脚下,拼命挣扎,却被伍哥一脚踹在了脸上,哭声都变得断断续续的。 老头突然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嘶声叫道:“小宝,小宝你怎么样了?都怪爸爸啊!爸爸对不起你啊!你快跑!你快跑!” 这时,伍哥却又一脚踹在女孩的下面,女孩惊叫一声,蜷缩着身子发出一串不似人的呻吟,竟似小猫的呜咽,也不知道这一脚有没有把人踹废。 老头陡然僵在了原地,突然一骨碌翻下椅子,连滚带爬地跪倒在伍哥脚边,把头磕得砰砰响,很快从额头上流下了四五道血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狰狞。 老头拼尽全力叫喊:“不要啊——求求您,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宝吧!是我对不起您,不该驳了您的面子,大庭广众地赢了您好几把……您要小老儿当牛做马,我都认了啊!小宝她还小,您……您千万不要折磨她!她……她……咳咳咳……” 老头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也喘不上气了,咳嗽了几声,脸色涨得通红,那女孩倒在地上,脸费力地转向这一边,微弱地叫着:“爸爸!爸爸!” 虽然老头是老来得子,但可见他在女儿心中,分量仍然颇重。女孩被伍哥一把揪住脖子,啪啪啪地照着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一张清秀可人的小脸登时被扇出了五道血痕,泛红泛肿,混杂着泪痕与血液,一起滴落下来。 云枫想要阻止,胸口的压抑感却再次令自己急促喘息起来,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等终于看清眼前的情况,他一下子呆住了。 他像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视线似的,猛地端起面前桌边的咖啡,喝了好几口,闭上眼睛再睁开,再看向那个方向的时候,却发现,老头已经倒在地上,鸡爪似的手指死死地抓着领口,衣领已经被抓得破烂不堪,老头两眼翻白,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跪倒的姿势,两眼无神地瞪着前方,眼睛睁得特别大,几乎到目眦尽裂的地步,看着有些吓人。 而一旁的女孩在哭泣着求助,可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理她。 伍哥得意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看看看,看什么看?这老头自己心脏病发作死了,谁让他不随身带个速效救心丸?……喂!他病死的,你们看我干嘛?赶快把这女的给我弄隔壁去,别扫老子的兴!” 一旁的打手登时唯唯诺诺地应了,这就拖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犹在啜泣的女孩往门外走。女孩一直在求救:“救救我爸爸!爸爸!爸爸!求求叔叔们救救他!……” 女孩最后的喊声也随着旁边包间房门的开合声而被隔断了,伍哥赔着笑脸冲坐在一旁悠然品茶的慕凌道:“今天多亏老大镇场子!给咱长了面子,这些赢过来的钱,老大您收一半。” 慕凌面无表情地道:“不用了,你今天也辛苦了,你都拿着吧。” 伍哥登时高兴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搓着手收拢了桌上的一沓沓捆扎好的人民币,满脸欣喜若狂的笑容:“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还是老大,大气!” 慕凌挥了挥手,止住了他那连珠炮似的吹捧,示意他下去。 伍哥登时春心荡漾地跑去隔壁一度春宵了,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小弟处理干净死在现场的这个老头。 小弟登时训练有素地消灭争斗发生的各种痕迹,拨打了120,对医生护士一口坚称这老头是病死的。 至于那个女孩,那不用担心她出去以后告密,毕竟,能从伍哥手底下出来的女孩,那就没有全乎人儿,不是疯就是傻,要么直接就做鬼去了。 慕凌打发了伍哥,悄没声音地把手覆上了云枫抓着咖啡杯的手指,那只手异常冰凉,抓得很紧,指节都泛白得可怕。 慕凌轻轻地一根根掰开云枫紧攥咖啡杯的手指,把怀里的人儿又往更贴近自己的位置搂了搂,顺便把礼仪小姐准备的那杯水递到云枫手里,感受着怀中人的身子甚至有些颤抖,他不禁在云枫耳边道:“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喝咖啡了。” 云枫骤然惊醒一般,猛地离开慕凌的嘴唇呵气的范围,眉尖有些微微地蹙起。 慕凌接着道:“咱们现在回去吧,今天主要就这档子事,你回去再睡一觉,好么?” 虽然是商量的话语,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云枫忽然开口,嗓音透着说不出的冰冷:“为什么不救他们?” “你说谁?”慕凌愣了一下,转而哈哈大笑起来,“那老头和他闺女?你别看他长得老啊,其实也就四十来岁,他是每天赌,结果输得越来越多,又不甘心,非要赢回来。是个烂赌鬼了,不用同情他。” 云枫沉默着,忽而道:“那那个女孩呢?” 慕凌忽然拍了拍云枫的后脑勺,漫不经心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不用管他们。那跟咱们没关系。” 云枫再次冷冷道:“难道那个伍哥不是你的手下么?” 慕凌一怔,低低笑道:“我知道你不爽快,咱们回去,我有个好东西给你看下。” 云枫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慕凌一把抱起,大步走出了那个乌烟瘴气的包厢。 第142章 金蝉脱壳 一回到擎天小区,慕凌径自把云枫抱到自己卧室里,一把掼在床上,二话不说就打开床头旁边的柜子,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粉瓶,打开后挤出两滴液体,缓缓涂抹在云枫皮肤上。 云枫皱眉道:“你不去上班了?” 慕凌轻轻一笑,凑着云枫耳边,轻舔了他耳垂一下:“公司没什么事,那些高管就能处理。现在才1点15,时间还早。” 云枫浑身一哆嗦,慕凌的手指一直在自己身体流连,过了一分多钟,体内渐渐有一股灼热的感觉,就像暖流。 他禁不住缩了缩身子,尽力蜷起双腿,可是酥麻之感飞快地穿透了自己的神经,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羞耻的需求。 慕凌不失时机地和他紧贴在一起,故意用膝盖不怀好意地蹭着他的大腿内侧柔嫩的肌肤,诱惑道:“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你男人给你的东西不错吧?” 云枫紧紧咬着嘴唇,脸颊飞上一抹红晕,唇齿间呢喃出几字:“闭嘴。” 慕凌大笑着,亲昵地吻住了云枫温热濡湿的唇,轻车熟路地用舌撬开他的牙关,温柔地划过他口腔的每一寸角落。 瑟瑟发抖的云枫被慕凌抱住了,慕凌一把拉过被子,盖住二人的身子,浑没注意到,云枫搂住自己脖子的手指微微一动,食指和中指间一点晶莹的粉末悄没声息地贴上了自己的后颈。 一股睡意陡然袭来,一瞬间慕凌就睁不开眼皮,意识在飞快地消散,在他软倒在床上的一瞬间,他脑海里最后一丝意识是:“我怎么这么困?” 云枫费力地把自己和慕凌的身子分开,抱起慕凌沉重的身躯,把他放平在枕头上,给他盖好被子,这时云枫抬头看了一眼表,是13:25。 云枫从衣兜里翻出一双乳胶手套戴上,戴了一只黑口罩,从衣柜里翻出一顶渔夫帽戴上,遮住自己的容颜,默默计算了下来回时间,夜色倾城酒吧那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偷偷塞给自己这种强力麻醉剂和一些小型装备,慕凌起码要睡个九小时才能醒来,时间足够了。 但是云枫没想到慕凌突然给自己涂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他站起来时,身子晃了一下,那种莫名的灼热感折磨得自己简直要发疯。 云枫把卧房门反锁,缓缓走到了卧房自带的一个小阳台,拿根麻绳穿过阳台挂钩,把麻绳两头打了个活结,试了试韧性,先把长麻绳吊下楼,两只手分别抓住绳索的左右两边,脱了鞋子揣在衣兜,跨过阳台栏杆,踩着楼面,缓缓把自己吊了下去。 接着,云枫穿好鞋子,把麻绳的活结解开,抓住一头,轻松把麻绳从楼上的挂钩处抽了出来,原模原样地卷起来带在身上,左右看了一圈,并没有人经过,他便静悄悄地从围墙边的小门走了出去。 来到路边,云枫挥手拦了一辆黑出租,上车就甩给司机一张五十元钞票,面无表情道:“师傅,去银沙会所。” 司机有些惊讶地看了坐在副驾驶上的云枫一眼,这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听声音还很年轻,脸上唯一露出的皮肤上,沾着点点晶莹的汗珠,上车还有些气喘,但并没一丝停顿地关上了车门,甚至准确地报出了地名…… 司机不由赞叹道:“您给的可真准,就是五十块。去银沙是吧,坐稳咯。” 说着,司机一打方向盘,云枫刚好把安全带系在身上。 不知怎的,司机总感觉旁边这个客人有些微微地颤抖,似乎在极力隐忍什么难言的痛苦。 司机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二十分钟就把车开到了银沙会所正门口。 云枫靠在车窗边往外望,声音仍有些虚弱的沙哑:“麻烦您往旁边停一下。对,就这里。” 云枫看了看司机,忽然道:“我是瞒着家人跑出来找我老相好的。万一我家人来找您……您能不能说,从没见过我,也没做过这单生意?您要是做得到,我就再给您一百块。” 司机登时睁大了眼睛,一激动,说话都有些磕巴了:“哎呀,这,这哪儿使得呀?您看您说的……客气了客气了,我一定守口如瓶。” 司机一边推辞,一边两眼放光地接过云枫递过来的百元大钞,满脸的褶子都被笑了出来,心里想着:“这肯定是个跟父母闹别扭的富家小公子。豪门恩怨这种事情,我这种平民老百姓可掺合不得呀!能做个人情就顺水推舟,对谁都好。” 云枫看着司机笑嘻嘻地接过了自己递给他的钱,开车门时,发现司机有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戴手套的手。 云枫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有点洁癖,您别介意。” 司机忙道:“不介意,不介意!您看您说到哪儿去了?要不您还找我吧,您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再拉您一趟?” 云枫笑了下:“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云枫下了车,司机登时喜滋滋地把车开走了。 云枫望着那辆车飞驰而过的背影,心头松了口气,转头望着侧面那个银沙会所那鲜艳灿烂的牌匾,眉心越来越冷。 第143章 英雄救美 银沙会所里,508包房,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拉得死死的,密不透风,门也早被反锁上了,眼前那个矮胖男子一脸猥琐的笑,大腹便便的大肚腩上面堆砌着肥肉与褶皱,养得皮光水滑,在昏暗中泛着白森森的光,就像是饿鬼的肚皮。 男子趿拉着拖鞋冲靠在墙角的少女走来,少女拼命地往后退,可是身子都吓得软成了面条,颤颤巍巍中只能移动非常微小的范围。这无疑方便了男人进一步行凶。 女孩的喉管被男人咬住,一丝刺痛从脖颈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少女很快被吓得不敢乱动,生怕眼前这恶鬼模样的男人一口咬断了自己的喉管。 男子轻微地咬了几口,很快就亮出了自己的凶器。 少女很快战栗着动不了了。 少女的惨叫渐渐变成了破口大骂,然后是求饶,再然后,就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她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了。 这一切,都仿佛一场噩梦,将少女所有美好的未来全部击碎,往日美好,皆成泡影,往后余生都成了无尽的空虚与黑暗。 当少女经过奋力挣扎、哀求逃离、绝望哭泣,发现都没有什么作用时,少女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变得麻木而空洞,身体只是条件反射地痉挛着,她本人则不再有试图逃离的举动。 就在少女痛苦绝望时,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瘦削清癯的身影被门后走廊里的微光照映出一道修长的影子,映在地面红地毯上,显得分外伶仃。 少女惊讶地睁大了眼。 来者抬起左手,竖起一根食指,伸到面前,冲少女微微摇晃了一下,少女顺从地啜泣起来。 矮胖男子显然甚为满意,神色间竟也添了几抹温情。 门后的瘦长人影缓缓向前一步,右手举着托盘,反手关上了房门。 门被关合,传来轻微的“啪嗒”一声,矮胖男子“伍哥”这时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却懒得回头,不耐烦地道:“什么事?滚出去滚出去!没看到老子正忙着呢吗!” 瘦长男子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嗓音也透着几分沙哑:“今天搞活动,我们给优质vip贵宾准备了精美礼品,您请过目一下吧。” 伍哥挑了挑眉,陡然发起怒来:“你们这些没用的服务员,进来都不敲门的吗?老子要投诉!投诉!” 说着,伍哥愤怒地站起,猛地转身,一把抓住那个托盘的边缘,凶狠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来人的样子:“你工号多少啊?敢扫老子的兴,不想活了?!” 这时,伍哥忽然发现,这名服务员戴着渔夫帽,脸上还戴了黑口罩,一身也穿得十分普通,只是上班族穿的那种白衬衫、黑裤子和运动鞋,侧颊露出的皮肤显得一种病态的苍白,呼吸声略有些粗重。 伍哥情不自禁地笑了,粗鲁道:“新来的吧?还不懂规矩?没关系,就让伍哥好好教教你。” 说着,伍哥一拳就抡了出去。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那瘦长男子一把抓起托盘上盖在红布下的物什,伍哥只能看见一道白光闪过,自己脖颈上突然一阵冰凉的刺痛,同时自己的拳头也重重击在来人的胸口。 一道血箭滋出来,伍哥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那男子也被自己这一拳击得踉跄了几步,猛地后退,后腰撞在了立式衣柜的柜角,男子的身形晃了晃,捂着胸口微微弯下腰,痛苦地咳嗽着,黑口罩边缘渗出几滴血液…… 打中了,自己打中了! 伍哥惊喜之余,忽然眼前开始迅速发黑,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开始颤着手去摸自己的喉管。 缓缓往上伸,再然后,摸到了上面那个裂缝。 伍哥登时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但更多的是恐惧,他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汹涌而出地从自己身体里流逝,而一旁的少女一直在瑟瑟发抖,早已连话都说不出了。 伍哥突然意识到什么,开始疯狂地用手,用袖子,用衣服,用床单,用身边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去用力堵那个口子。 可是,那就好像地狱的入口,一旦打开,便不能关上了。 伍哥的眼里流露出惊恐,他感觉生机在迅速流逝,他眼皮有点睁不开了,他用力地挣扎着想弄死那个刺了自己一刀的人,可是已经没力气了…… 伍哥轰然倒地,目眦尽裂,彻底丧失意识的前一秒,依然没看清楚,那个刺自己的是谁,长什么样,甚至,他连那把锋利无比的凶器都没看清,是匕首,或是水果刀一类的吗…… 伍哥终于在大量失血以及喉管被割断的窒息中断绝了气息。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衣柜门边靠着的那个瘦长男子才缓缓抬起头,盯着她,目光冷冷地射过来,就好像看一只死物。 少女忽然害怕起来,瑟瑟发抖地拼命往墙角缩,浑身衣裙都被撕得破破烂烂,根本裹不住那些凌虐的痕迹。 女孩颤着声音,沙哑道:“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哥哥,我……我不想死,都是这个坏人欺负我。谢谢,谢谢哥哥救了我。” 虽然这男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说话声音还又低沉又沙哑,可女孩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他年龄应该不大。 这一声叫出去,对面男子的神色缓和了一下,但好像透不过来气一般,用力把那只黑口罩往外扯了扯,但还是没露出真面目,他掏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拭着口罩边缘漏出的血迹,接着把口罩拉正,低低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更像是在哭:“你都看见了。” 少女登时拼命摇头,一瞬间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位哥哥到底在担心什么,以及自己的处境。 少女往这边爬了一点,颤声道:“我不会说出去的!是哥哥救了我的命,沁儿绝不恩将仇报!” 瘦长男子点点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良久,他冲少女丢过来一条素花手帕,一抬下巴:“自己擦擦。” 少女如获至宝地接过那条洁白无瑕的手帕,小心地擦拭着身上的血迹,感激的大眼睛都快要哭出来了。 瘦长男子坐靠在衣柜边,喘了几口气,看见少女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不由道:“你怎么还不走?” 少女摇摇头,仿佛一瞬间清明了不少,眼里还擎着泪水,说话逻辑却很清晰:“我不能走,这里到处都是服务员,会发现我的。况且,沁儿要是走了,哥哥你就说不清了。” 男子似是觉得有些可笑,但是一大笑就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哈哈……咳咳……我说什么?” 少女一本正经道:“我走不了,并且我得留下来证明,杀死这个恶鬼的,是别人。” 男子有些惊奇地看着少女,很快低下头,目光正对住了自己脚边的一滴血液。 男子微微皱了皱眉,没想到千般万般小心,还是没留神留下了这点痕迹。这是自己刚才在擦拭口罩里的血迹时,无意中滴落的吧。 男子取出一点粉末状的物质,撒在那滴血上面,很快血液就消失不见了,仿佛蒸发在了空气中。 少女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 男子挣扎着站起身来,回头看了少女一眼,微笑着道:“本来,我该是连你也一并解决,灭口的。既然放过了你,那我能问下,你以后的打算是什么吗?” 少女毫不犹豫道:“哥哥,我想跟着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报恩!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谢谢你救了我!” 男子被口罩掩着的脸上微微地笑了笑,把一个擦干净的刀片放入袖子内袋里,少女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个锋利无比,杀伤力极强的凶器,竟是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刀片。难怪这位哥哥拼着身受重伤也得离那个恶鬼那么近的距离才动手。可是能把如此微小的工具使用得轻车熟路妙到颠毫,甚至使之成为夺人性命的利器,这位哥哥他一定是传说中的大侠吧! 少女崇拜的眼神望过去,男子看着他笑了笑:“也好。那你把你的住处告诉我吧,有需要,我会去找你的。” 第144章 销毁证据 擎天小区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闪过,顺着那个后门墙角露出的大洞闪进了小区。 一个飞爪钩连着绳索,从下往上甩起,挂在二楼阳台边沿的铁栏杆上。 那个黑影只穿一双袜子,轻轻蹬着楼外水泥墙往上爬,抓着绳索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然而还是以很快的速度在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爬上了阳台。 脚一着地,那黑影便把绳索和飞爪钩都藏在了阳台角落的杂物堆里,接着把自己脸上的黑口罩和渔夫帽一把扯掉,露出掩藏已久的真面目,赫然便是神不知鬼不觉金蝉脱壳的云枫。 云枫把那件带血的白衬衫和黑裤子,以及手套和鞋套,统统从身上褪去,连同帽子口罩一起放进洗衣机里,又掏出那袋可以让血液消融的粉末,倒了一些在衣裤上,往洗衣机里加水,任由它自动运转。 接着云枫走进卧室自带的浴室里,拿着淋浴头开始冲洗身上的血迹。 这一切动静很大,不过床上昏迷的慕凌并没有醒来,房门隔音极好,外面的人也没有听见。通向阳台的那窗帘也拉住了,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深色窗帘下房间里的场景。 云枫冲洗了一会儿,似是有些虚脱地放了一缸温水,然后自己半躺进浴缸里,加了些沐浴露开始轻轻揉搓身体上的痕迹。 触到腰椎时,他浑身战栗了一下,那里被衣柜角撞起一大片淤青,看起来甚是狰狞可怖,痛感更是铺天盖地地攫住了自己的呼吸。 云枫停了一下,又泡了会儿,大概到15:40的时候走出浴缸,把那些水放掉,然后又把浴缸用布细心地擦拭了一遍,关掉洗衣机,把那些已经洗净并甩干的衣物拿出来,放到阳台边,拿个打火机全部烧毁,这样灰烬里也不会带一点血迹。 云枫找出自己出门换衣服时,临时丢在床角的那件破衬衫和家居裤,原模原样地穿好,接着走到显示是15:50的时钟前,戴着另一双手套,把那时钟调到了14:35,脱掉手套藏在床底下。 云枫躺回床上,指尖沾了一点粉末,涂在慕凌后颈上,慕凌很快就从迷蒙昏沉的状态下睁开了眼睛。 “嗯?”慕凌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道,“我刚才竟然睡着了?” 背对他的云枫一声不响,整个人蜷着身子,模样微微有些可怜。 慕凌有些怜惜地伸手搂住云枫肩膀,感觉怀中人竟然有些哆嗦:“你感觉冷?” 慕凌感觉手臂无比沉重,又一股睡意袭来。 “几点了?”忽然怀中人背对着自己,闷闷地道,就像是捂着嘴在说话,不想让声音漏出来,可一开口,就连带着几声压抑的咳嗽,听着都仿佛带着血气。 慕凌怔了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下表。由于是白天,尽管拉着窗帘,他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就一眼看到,正是14:37。 “两点半多一点。怎么了?”慕凌胳膊上使力,试图掰过云枫的身子,让他转过来,好方便自己看清他的情况,“你不舒服?” 然而,那股巨大的睡意让慕凌的眼皮再次沉沉地贴在了一起,根本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他又睡了过去。 听清楚慕凌的回答,云枫有些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一动不动地等了片刻,等听到身后传来均匀沉稳的呼吸声,云枫才把自己的肩膀轻轻地从慕凌手里抽走,转头确认慕凌已经睡熟了,他虚脱之余又带着一丝疲惫,身子蜷缩得更紧了,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把嘴角不自觉溢出的喘息压抑在被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时间竟变得如此漫长,云枫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身体的痛楚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他。 好不容易等到18:30,云枫挣扎着坐起身子,从床底下翻出手套戴上,把时钟往后调了一小时15分钟,调到19:45,把手套拿到阳台烧毁,灰烬全部冲入浴室里的下水道,洗干净手,这才又往慕凌脖颈上涂了第三次粉末。 云枫依然背对慕凌躺好,过了二十秒,慕凌就闷哼了一声,醒来了。 由于这种麻醉药的功效是9小时,慕凌现在被提前唤醒,脑子也是晕乎乎的,看着四周一片漆黑,忍不住道:“晚上了吗?” 云枫低低地“嗯”了一声。 慕凌对自己竟然大白天睡觉这件事有些惊诧,不过很快就归结于自己太累了。 慕凌的手抚到云枫的大腿,忽然笑了:“你洗澡了?” 云枫没有动,似是疲倦到极致了。 慕凌坐起身子,甩了甩仍有些迷糊的脑袋,走下床去,来到门边,微笑着道:“躺了这么久,你饿不饿?下午起来吃东西了吗?” 云枫沉着脸不说话,慕凌站在门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云枫的脸颊。 出乎他意料的是,云枫的脸色憔悴得可怕,眼睛半闭着,额头的发丝湿湿的,紧贴在头上,似是出了不少汗。身子也一动不动,若不是他刚才那声低低的“嗯”,慕凌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慕凌心里一沉,下意识地去拉门把手,却发出锁住的“咔嗒”声响。 “反锁了?”慕凌不禁有些惊讶,还没等思绪来得及运转,就听云枫沙哑的嗓音闷在被子里响起:“你自己锁的,你忘了?” 慕凌眼神中透出疑惑,虽然记不清楚,但当时自己满眼只有云枫那俊秀的容颜,也可能是自己顺手锁的,忘了呢? 慕凌摇摇头,旋转按钮开锁,把门打开,边往外走边说:“我去给你端点吃的来。” 第145章 瞒天过海 慕凌刚把五星级大厨现做好的美味佳肴端到客厅桌子上,就听手机铃声响了,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分外刺耳。 慕凌眼神透出一抹凌厉的光,伸手把电话掐断,过了一秒,铃声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 慕凌这才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自己的属下之一“肖四”。 接起来,肖四在电话那头大嗓门嚷嚷起来:“老板,不好了!伍哥出事了!” 慕凌盯着那还在冒热气的鲈鱼汤,压低了声音,皱眉道:“你干嘛呢!我现在忙着呢!待会儿再说。” 肖四的声音莫名带着颤抖:“可是老板,伍哥死了!被人杀了!” 慕凌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肖四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哪个王八龟孙子把伍哥杀了,就在银沙那个包间,一刀割喉啊!老板,有人敢动我们弟兄,就是把老板您的面子踩着玩啊!我现在就过来,具体情况我当面跟您说。” 慕凌一颗心正震惊着,忽听他这么说,忙道:“你来哪?我不在公司。” 那头肖四善解人意道:“小的知道啊,就在您家小区楼下呢!小的这就上来哈!” 慕凌急道:“喂!别……” 然而电话那头,肖四已经无比麻利地挂断了电话。 慕凌有些无奈地走回卧房,站在门边道:“你先穿件衣服吧,我一个手下马上要过来了,找我谈事情。” 云枫窝在床上被子里不挪身,小声道:“你这儿有没有镇痛药?” 慕凌吃了一惊,忙走进去坐在云枫身边,就要掀他的被子:“你怎么了,受伤了?” 云枫微微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声音轻得像耳语:“你今天折腾得太狠,弄伤我了,这会儿疼得不行。” 慕凌立马道:“那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把门锁上,我和肖四在客厅里说话,这样行吗?” 云枫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可我想见见他,我还没见过你的那些属下呢。” 慕凌犹豫了一下,但见云枫的脸色实在苍白得可怕,加上想起他方才的反应,可见是真不舒服。 虽然慕凌非常想亲眼查看一下自己到底把云枫伤得有多重,但现在肖四马上就要上来了,来不及了。 慕凌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串小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了抽屉上的锁孔,翻捡了一阵,拿出一盒全新的未拆封的药盒,取出两粒放在云枫口边,一边说:“你实在不行就不用强撑了,其实真没多大事,我自己能应付的。” 云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张口吞下了药粒,慕凌又扶起他,喂他喝了几口温水。 这时慕凌才感觉到,云枫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慕凌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其实没想把你弄伤的。下回再不舒服,你就直接跟我讲,知道了吗?” 说着,慕凌从衣柜里拿了条崭新的棉质睡衣裤,给云枫换上。 这时,客厅的大门传来“叮铃当啷”的门铃声响。 第146章 失去dna的一滴血 慕凌看见云枫正从卧室里走出来,睡衣外裹着一件棉衣,把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 云枫缓步走到沙发上坐下,慕凌走到门边先看了猫眼一下,接着便打开了门。 一个精瘦黝黑的青年男子正站在门外,话语里都带着颤音:“老大,你总算开门了!事情十万火急啊!你可得给弟兄们拿个主意。” 慕凌让他进来,关上门,大勒勒地坐在沙发上云枫旁边,搂住云枫的肩,看着肖四道:“坐下说。” 肖四情不自禁地转头回望了一下,似乎生怕身后还有人跟着进来似的,走过来坐在慕凌对面的沙发上,长出一口气,神色惊惧而惶恐:“这可不得了啦!老大,伍哥竟然就死在……死在他跟那小女孩的包间里!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杀他?这要是让弟兄们逮住,非得把这个不要命的杂碎千刀万剐不可!” 慕凌眼神沉了下来,端起面前茶几上的紫砂茶壶,给他倒了一小杯龙井茶,推到他面前:“究竟什么情况?报警了吗?” 龙井茶袅袅的白汽在紫砂茶杯上方蔓延,萦绕,沁人的清香也渐渐渗透入人的肺腑。两片草绿的茶叶在茶杯底部沉着,给这惊悚的场景平添了几分雅致。 肖四端着面前的茶杯愣神,似乎这香气终究冲淡了一些自己的恐惧,定了定神,喝了一口,详细说道:“是这样的。一开始我们谁都没发现,毕竟那可是伍哥啊!整个都市圈儿跺跺脚,大地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我们谁都没有去打扰他。以前他和别的女的在一间房的时候,我们也没打扰过他,也从没出过事啊!可这回邪门得厉害,直到下午6点钟服务生敲门询问客人要不要点餐,敲了很久都没人开门,服务生趴在门上听,还隐隐约约听到有啜泣声。服务生怕里面的人出危险,这才找备用钥匙打开门,一进门就发现那个房间发生了血案!里面只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好像已经吓傻了,一直在哭……伍哥被人杀死在酒店床边不远处,割喉,那伤口太明显了,血几乎都流完了,流得满地都是……哎呦那个场景。那服务生是个胆小的,一下子就大嚷大叫起来,还砸了盘子,把隔壁的我们几个打麻将的也惊动了,我们还没来得及阻止,服务生就已经报警了。” 听到此处,慕凌的表情一直没什么异样,点点头道:“然后呢?” “然后?”肖四悲痛道,“然后几个警察18:20就赶过来封锁了现场,我硬拦着他们问我兄弟是怎么死的,有一个警察小声告诉我,是他杀,但是凶器还没找到。这群警察真是酒囊饭袋!我差点就要骂出来了,之前打您电话也一直打不通。本来我应该跟您请示一下这事怎么处理的。” 闻言,慕凌果然看了下手机,确实在18:30左右有几个未接来电,来电号码都是肖四的私人手机号。 慕凌沉吟片刻,道:“那线索呢?现场有留下凶手的信息吗?” 肖四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道:“着啊!老大你这可真是问到点子上了!现场没有发现任何鞋印、指纹、毛发、皮屑,但确实有凶手遗漏的一处血迹。” “什么?”慕凌惊诧道,“什么都没留下,甚至凶器都被带走的凶手,说明准备工作非常充分,心理素质也极好。但是这种情况下,凶手怎么会疏漏了留下血迹?” 怀里的云枫身体越来越僵硬,呼吸都略显急促。 慕凌搂紧了云枫的肩膀,把他的头搂得偏向自己一边,和自己的脸颊贴得极近,轻声道:“怎么了?” 云枫脸上血色不知何时褪得干干净净,喉咙里挤出几字:“冷,我冷。” 慕凌看了一眼客厅墙壁上高处挂着的那空调,显示是27度,是人体正常温度啊。 慕凌抬起手调到28,把云枫搂得更紧了,怀中人覆盖在衣服下的身躯就好像处在冰窖下一般,就像是……大量失血后人体内血液不够而产生的现象。 慕凌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忙集中注意力道:“然后呢?凶手留下了血迹,那警方就可以追本溯源找到凶手了吧?你还至于慌里慌张的吗?这案子很快就要破了。” 肖四愁眉苦脸道:“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啊!老大,现场是留下了不属于死者的血迹不错,而且那滴血正好是在死者大片血液污染范围之外,所以它才得以留存。但是古怪的是,它只有血滴的形状,证明凶手曾经在那里停留过一段时间,这血液呈滴落状。但是技侦人员提取了血液样本,却并未查出任何dna信息,而且那血液其实也只是血液的形状而已,因为那是在木质地板上滴落,表层的血迹非常淡,几乎和地板融为一色,但渗入木板的血液却还在。虽然dna信息被抹去了……老大,我是真想不通,这凶手真的是人吗?如果是人,那血迹的dna又是怎么被他抹掉的呢?” 云枫忽然低低地插口道:“就不可能是受害者的血液滴落在那处吗?” 肖四挠着头道:“但是警方说,其他地方的血液经过提取鉴定,都证明这是伍哥的血,唯有那滴血验不出来。如果真是伍哥的血,没理由这滴就和其他的不一样啊!而且伍哥当时已经死了,试图销毁这滴血的人,一定是凶手!这也一定是凶手的血,凶手才会试图销毁,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凶手一定受伤了,这滴血是无意中滴落的,但仓促间凶手只能销毁而不能带走那块地板,毕竟要撬开一块地板的话,楼下408的客人就会听见了,凶手更容易暴露自己的踪迹。” 慕凌点头表示赞同:“那监控记录呢?这总能很清晰地录下凶手的外貌特征和穿着打扮吧?” 肖四瞪着眼,呆呆地盯着空气中的浮尘,半晌方道:“可……可是酒店为了保护客人隐私,包房里都是不设监控的,而走廊里确实有监控,但酒店保安一直在巡逻,盯监控,但是他们并未发现任何其他人进入那间508包房的踪迹!” 一语既出,慕凌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心也微微一颤。 这,意味着什么? 第147章 黑客 肖四缩了缩脖子,显得有些害怕的样子:“说不定是鬼魂干的。它来无影去无踪,不然监控怎么会什么都录不到?!” 慕凌撇了撇嘴,轻叹一口气,眼里划过一道暗光:“你这可真是异想天开。如果是鬼,现场又怎么会留下血迹?” 肖四脸色有点发青:“那老大,您觉得是?” 慕凌冷冷哼道:“监控记录被改过了!那个凶手有个顶级黑客相助,甚至,有可能凶手本人就是个黑客。” 肖四的眼睛登时瞪得溜圆,难以置信道:“什么?!这,这也太魔幻了吧!篡、篡改监控?这好像,这……我们什么时候惹上了这么强大的对手?我现实中还没见过这种人呢!老大,你不是在逗我玩吧?” 慕凌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森冷:“这种时候,我哪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不然你觉得,还有什么其他可能性吗?” 肖四咽了口唾沫,眼里露出恐惧之色,结结巴巴道:“可、可黑客能轻易把我们的隐私扒个底朝天啊!我不记得咱们的业务往来,有什么得罪了黑客的地方。” 慕凌冷笑一声:“这可说不准。不过一般黑客都是受雇于雇主的,只要你有足够的资金给到位,黑客就能在职责范围内,帮你办到任何事情。” 肖四眨巴着那双贼光四射的小眼睛,眼巴巴地盯着慕凌道:“那老大,现在我们怎么办?这……这警方还在勘验现场,进行进一步的尸体解剖,察看伍哥更准确的死因。他们,他们还没往监控记录这块去深挖呢。” 慕凌看着肖四,忽然邪魅一笑,肖四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直觉接下来老大要搞大事了。 慕凌看着肖四,微笑道:“那咱们就去追这条线。我有个哥们儿正好在案发片区的刑警队工作,我说有线索要提供,处于困境中的他一定会详细询问,到时候,我就留下来追查那条监控的线索,但凡是黑客动手,都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咱们反追踪,一定要彻底深挖出这人的下落。只要找到了这个神秘的黑客,咱们一定能让他提供关于那个凶手的线索。” 肖四吐吐舌头:“这、这能行吗?老大,我以为咱们的势力是和警方势不两立的。” 慕凌平静地道:“警方有他们的底线,但是适当的时候,他们也会利用咱们,去处理掉一些其他势力,来维持这个圈子的平衡。毕竟,咱们跟那种丧心病狂只知道打砸抢的黑道势力不同啊。” 肖四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慕凌道:“现场没有找到凶手遗落下的物品吗?任何,哪怕再微小的都行。” 肖四连连摇头:“没有,这个凶手谨慎得很,不仅没留下自己的生理体征,甚至也没有留下私人物品,哪怕是衣服上的一条线头也没有……老大,咱们这回要面对的对手,不简单啊!” 慕凌“嗯”了一声:“没关系,这次我会亲自出马。这样技术高超的黑客,这样身手矫健临危不乱的凶手,如果能招募到麾下,我集团的势力就会更加壮大了。” 肖四垂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可是老大,他们既然对咱们出手,说明跟咱们是站在对立面,你确定他们那种顶尖人才会乖乖任你驱使吗?” 慕凌淡定道:“没关系,黑客嘛,出手一般是为名为利,这些东西,他们的雇主能给他们一份,我能给他们十倍,甚至百倍,千倍。我不怕他们不投诚,现在最大的关键还是找到他们。” 肖四点头称是,慕凌又道:“你要继续关注现场附近的动向,以及警方的动向,他们那条物证线索也不能断了,说不定真能检测出什么出人意料的结果呢!” 肖四立刻道:“是!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慕凌微笑着颔首,轻轻拍了拍云枫的后脖颈,冲肖四道:“行了,你去吧,我们正要吃饭呢,都被你打扰了。” 肖四脸红脖子粗,登时站起来鞠了一躬,落荒而逃了。 第148章 暗流汹涌 慕凌看着肖四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大门关上,外面的脚步声登时被隔绝在外。 慕凌回过头来,搂着云枫的腰,把他扶到餐桌边的雕花木椅上,椅子上垫了很柔软的坐垫,然后贴心地在云枫面前的盘子里给他布菜,这菜品的精美程度不亚于六星级酒店的宴席,不仅有主食珍珠米饭,还有软糯黏滑的番茄鸡蛋羹,一大锅鲈鱼汤,以及若干丰富精美的荤素菜品,例如小炒青菜、黑椒牛柳、葱花炒鸡蛋,还有一些名字拗口又高级的食材做出的菜品。 云枫拿了一双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面前盘子里的菜,送进嘴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有种味同嚼蜡的感觉。 慕凌看见他终于肯吃东西了,不由松了口气,轻抚着他腰肢道:“怎么了,不好吃?” 云枫愣了愣,似乎思绪根本就不在这里,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很快恢复了自然道:“没有。” 慕凌手下力度微微重了几分,捏了一把云枫的腰肢,云枫登时皱起眉头。 慕凌道:“下次你想吃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 云枫垂下眼睑,望着盘中的饭菜,回避了慕凌灼灼的视线。 “你觉得怎样?”慕凌忽然冷不丁问。 “……”云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半晌方道,“什么?” 慕凌自然而然道:“就刚才肖四说的啊,你觉得我分析得正确吗?” 云枫莫名其妙地看了慕凌一眼:“我又不是警察,我怎么知道。” 慕凌一边投喂云枫,一边自己夹菜吃。 十五分钟后,云枫猛地起身,却被慕凌一把拉住。 云枫的身子一下子被巨大的拖拽力拉得软倒在慕凌怀里,神色有些阴鸷:“你干什么?放开我。” 慕凌把下巴放在云枫后肩膀上轻轻磨蹭着,柔声道:“你跟我一块儿去给警方提供线索,咱们都去破案。” 云枫眼睛里黑沉沉的:“要去你去,别扯上我。” 慕凌冲他笑了一下,语气忽然有点危险:“你一个人在家要干什么呢?又要跑出去吗?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云枫看见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就恶心,冷冷道:“不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会出事?” “那可不行。”慕凌强行把云枫按倒在沙发上给他换衣服,换了一身轻便保暖的雪白风衣,里面的内衬是白鸭绒的,再裹了一套保暖内衣,对他说:“你真的不热吗?现在是夏天啊。” 云枫寒着脸不说话,慕凌又给自己穿了套黑西装白衬衣,搭配黑皮鞋,系了条领带,整个人登时气场十足。 穿戴好了,慕凌拉着云枫就往外走去,被外面的风一吹,云枫的身子就有点抖,一钻进司机早已把空调开好的温暖的桑塔纳里,云枫立马闭上双眼,身体靠在副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地调整呼吸。 慕凌贴心地给云枫系好安全带,这才发动了车子,朝着银沙会所所在辖区的公安局开去。 第149章 真实目的 车子一路开得并不快,大概30分钟后,慕凌才把车停在马路靠边的位置。 云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脸颊朝外,警觉地盯着车窗外的一草一木,每一个沿街店铺,以及那庄严肃穆的公安局大门。 慕凌漫不经心地开口:“到了。” 一道警觉的目光登时打在慕凌脸上。 慕凌笑了笑,一脸无辜地拉住云枫的胳膊,另一手拧住车门把手:“怎么了,走啊?” 云枫面无表情地吐出几字:“我进去以后,肯定会死。” 慕凌恍然大悟,似是才想到这一茬,连忙松开了云枫的胳膊,换成揽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柔声道:“我差点忘了,你别怕,我不会把你交给警方的。” 云枫眼里的警惕丝毫未减。 慕凌商量道:“要不这样吧,你就在这车里留着,乖乖地别乱跑,这儿可四处都是警察在来来往往。你待在车里就不要紧,车窗贴了深色贴膜,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怎样,不会发现你的。怎么样?” 云枫冷冷地拂开慕凌的手指,身子缩了缩:“我要回去。” 慕凌死皮赖脸道:“别啊,你就等我一小会儿,我去去就来。” 云枫寒着脸正要继续抗议,忽觉腕上一凉,慕凌已经拿一副手铐把自己牢牢铐住了双手,手铐的另一端锁死在座椅扶手上,而座椅的下端和车地面焊为一体,根本不用考虑能轻易把座椅拆下来的可能性。 云枫的眼神凌厉得简直能淬冰,慕凌自顾自把手铐钥匙塞进贴身衣兜里,把车钥匙也拔下来锁死,不让云枫有把车开走的可能性,然后诚恳道:“车里空调是独立系统,不关,很暖和,你不用担心。” 云枫一脸很想把这个人剁碎的表情,慕凌凑过去在云枫半边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道:“等我出来,我带你去泡温泉。” 云枫猛地后仰,怒道:“不去!” 慕凌并不气馁,循循善诱道:“你体质真的不好,这样下去我都怕你哪天突然英年早逝了。我带你好好调理调理吧,你就可以多陪我几年了。” 云枫默然半晌,忽然道:“你还是现在杀了我吧,不然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慕凌听了并不生气,只是镇定地说:“你是我的人,我不许你死,你就只能乖乖活着,明白吗?” 云枫不知道该拿眼前这个狂妄又理智的人怎么办,干脆低下头,逃避着他的视线。 那视线太过灼热,仿佛能把人轻而易举就融化在里面。 而自己从外到内都冷得像冰,这样的热度,虽然让人向往,却不能靠近,一旦靠近,自己就会被烧灼融化,蒸发在无形的空气中,遭到全身心的毁灭。 慕凌见云枫不说话,孜孜不倦地安慰道:“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出来,你一个人闷的话,就放会儿歌吧,车里有音乐的,你喜欢哪种类型……” 云枫忽然道:“你为什么非要去协助警方?” 慕凌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云枫会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满不在乎道:“谁想去协助他们啊,只不过他们那边掌握的资源更多,我们也是各取所需罢了……” 云枫继续道:“他们给你什么好处?” 慕凌哈哈大笑:“我又不是雇佣兵,哪有你想的那种好处?” 云枫沉默了五秒,又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抓住那个黑客?” 慕凌若无其事道:“不是说过了吗?我想招募他到麾下啊,这样的人才……” “难道不是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云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语言堪称犀利。 “……”慕凌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枫,半晌方道,“你怎么知道?” 云枫叹了口气:“你明知道这样的人才已经站在了你的对立面,又怎么会容忍他继续跟你作对?比起半真半假的投诚,摸不清虚实的底细,当然是直接抹杀更为以绝后患吧?” 慕凌的瞳眸渐渐暗沉下来,瞳孔深处仿佛是一潭望不到尽头的深渊:“你看破了,但是你也不要和其他人讲,我毕竟是他们的主人,他们总要对主人的容人之量和求贤若渴的心性有一定要求。” 云枫默默地点了点头,慕凌拉开车门,下车后迅速把门关严。 云枫趴在车子前部的凸起部位,疲惫地合上了眼。 果然,那些表象只是装出来的,他,从未想过要善待那些跟他作对的人。 第150章 微型监听器 云枫摸出了一个微型接收器,极其类似蓝牙耳麦,塞进耳朵里,侧耳倾听着。 耳麦里传来一阵轰隆隆的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接着是玻璃门的开合声,以及几个人轻声交谈的声音。 很快,传来有节奏的敲击房门的声音,门里传来一声:“请进。” 接着,房门便“吱呀”一响,传来慕凌镇定自若的声音:“是我。” 没错,云枫早在慕凌昏睡的那几个小时里,往他衣物里安装了微型监听器,慕凌全程并未发现身上多出来的东西,毕竟那监听器实在太微小太隐蔽了,是替换了他贴身衬衫上的一颗纽扣,二者外观几乎一模一样,凭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它们的区别。 当然,这一切也是云枫戴着手套完成的,没有留下可供追查的指纹和痕迹。 现在,到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慕凌关上门,悠哉游哉地踱步到坐在办公桌后的刑警副支队长对面,看着他微笑道:“现在怎么样?案件进展到哪一步了?” 那位面容正气凛然的警官皱着眉头,挥挥手道:“去去去,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说好了有线索要提供,你还让我从早上等到现在!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都该喝下午茶了!” 慕凌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一会儿咱们一块儿去喝一杯,怎么样?” 副支队长韩俊道:“得了得了!你快有事说事吧,我这边都被局长催得下了军令状,要是抓不到凶手,我下半年的工资就没了!” 慕凌只看着他抓狂的样子,嘴角含笑:“咱们毕竟是多年老同学,作为好哥们儿,我肯定不能看着你这一蹶不振就落魄了啊!我觉得我已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韩俊急得直咽唾沫,情不自禁地起身,视线与慕凌齐平,迫不及待道:“是什么?” “哎呀,”慕凌若有惋惜地叹了口气,“你也不能让我打白工吧,我好歹是个上市公司的老板,有名有钱的,你让我给你当义工,也说不过去吧?” 韩俊眨巴眨巴双眼,猛地意识过来,一把拍在慕凌肩头:“好小子,你想提条件啊!我对你够宽宏大量了吧?真要追究起来,你那些弟兄,有几个手底下干净的?还不得被我们三天两头揪局里教育着?” 慕凌两眼含笑,竖起一根右手食指,轻轻摇了摇:“非也。我是想要点别的。” 韩俊拧着眉头,大义凛然道:“只要不违规,你也不让我倾家荡产,那我就给你做主了!说吧,什么事?难道又有强龙压了你这地头蛇了?” “什么话。”慕凌轻轻拨开韩俊的手指,走到韩俊办公桌对面不远的皮革沙发上坐下,好整以暇道,“我是希望你破案以后,能把那个凶手交给我处置。” “啊?……啊?”韩俊瞪着双眼,愣是没反应过来,“啊”了几声才道,“你说什么?这怎么能实现?我们顺藤摸瓜抓住凶手以后,肯定是和调查材料一并送交法院啊。” 慕凌悠悠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这人这次对我手底下的兄弟动手,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可不希望这种人还在社会上乱窜,到处给我威胁。” “怎、怎么会?”韩俊磕巴了一下,很快道,“法律会给死者应有的公正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啊,就算你把他交给法院和检察院,他们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凶手的,他怎么可能还会在社会上流窜呢?你认为是……” 慕凌沉吟着道:“这不是以防万一吗?你就卖我个情面嘛。不是让你制造冤假错案,是你可以正常向法院提交材料,但是凶手出了意外,非你原因而逃窜了,你就可以证明你出色的破案能力,同时凶手逃窜的锅又背不到你头上。再过段时间,我就给你,他的死亡证明。到那时,你就能光荣结案了。” 韩俊听得瞠目结舌:“你……你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吗?” 慕凌坚定地点点头。因为,他自从得知了那个黑客和凶手的存在,心里就一直空落落的,有种四面危机的感觉。 自己以前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现在身边多了个柔弱的云枫,黑客和杀人犯有多可怕,他们会不会趁自己不注意,或者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对云枫不利呢?如果那样的话,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慕凌想着想着,就出了一身冷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患得患失,他以前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留住一个人,无论是用何种手段,无论那人愿不愿意。 自己……怕也是魔怔了。 慕凌苦笑着说:“是的,那样的敌人必须死,我才能保证我的安全。” 实际上,他想的是,才能保证身边人的安全。 韩俊犹豫着,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反正那人就算被抓住,也是判死刑的份儿,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他能逃脱法网。” 慕凌苦笑了一下:“不一定。” “?”韩俊用眼神抛给慕凌一个问号,“你什么意思?” 慕凌一字一句道:“你听好了,接下来我说的才是关键。” 第151章 调换监控 桑塔纳前排副驾驶座上,云枫面无表情地靠在座椅靠背上,耳麦里传出慕凌那低沉又略带磁性的嗓音—— “你们发现了现场嫌疑人的血迹,现在谱出dna图谱了吗?” 韩俊有些惊诧:“你怎么知道?……哦,是你那些属下告诉你的吧?” 慕凌点了点头。 韩俊的语气里有些惋惜:“很遗憾,我们物证鉴定科和法医室一直忙碌到现在,依然没有检测出这滴疑似凶手血液的dna。” 慕凌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似是早有预料,接着道:“那现场也没有留下凶手的指纹、脚印、生理检材等一系列线索吧?” 韩俊咬牙切齿道:“这是个无比狡猾的凶手!作案时滴水不漏,肯定早做了充分的准备,比如手套鞋套等作案工具。” 慕凌不置可否,看着韩俊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精光:“那会所的监控查过了吗?难道也没有录下凶手的踪影?” 韩俊扼腕道:“最怪异的就在此处!这个凶手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我们猜测,凶手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从会所房门进去,而是爬窗户进来的啊!包房里为了保护客人隐私,没有设置监控。但是走廊过道上的监控竟也没有录下凶手的一丝一毫影子,这不是邪门了吗!” 慕凌长出一口气,看着韩俊道:“那个包房的窗户是被从内部锁死的吧,凶手如果在窗外,不打碎玻璃是没法进来的,你们应该也检查过,室内门窗的锁完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韩俊愁眉苦脸,手肘搁在办公桌上,两只手抱住脑袋,用力揉搓着头发:“那凶手总不能是隐身进来的吧!” 慕凌笑了笑:“不,他就是正常程序进来的,不过你们的监控出了问题,被凶手调换了,你们看见的并不是当时案发前后的真实场景。” “什、什么?!”韩俊一下子从座椅上弹跳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幻灭,“你是说,凶手对监控做了手脚?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安保措施极其严密的银沙会所啊!这不是路边普普通通的小旅馆。这里的监控如果被破坏了,保安们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慕凌沉声道:“所以我合理怀疑本案中还存在一个黑客,在跟凶手分工合作打配合,或者,凶手本人就是个黑客,因此凶手可以轻松进出案发现场而不被察觉,事后还能全身而退。” 韩俊眨巴眨巴双眼,眉心拧成了个“川”字,缓缓坐下:“虽然这个想法有点匪夷所思,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怎么抓住这个凶手的来路和去路呢?” 慕凌镇定自若道:“那你也找个电脑高手,察看会所监控被调换的痕迹,据此追踪黑客的来龙去脉。他只要是黑进了会所的监控系统,一定会留下他操作的痕迹的!无论是拼接监控,还是破坏原有的监控录像。” 韩俊兴高采烈,振奋精神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吧!” 慕凌轻轻嗤笑一声:“要去你去,我可不是你手下的兵。” 韩俊咧开嘴笑了,走过来拍了拍慕凌的肩膀:“好嘛,我差点忘了你是谁了。其实你要来我们这边,我也可以给你个一官半职什么的,毕竟你这气场天生就是领导别人的。况且,你思路还这么活泛,过来混个公职完全不成问题啊!比我手底下那好几个笨头笨脑的愣头青要靠谱多了,他们啊,每天就知道服从命令听指挥,让他们有点建树性的建议,那简直是要了他们老命了!不过好在他们足够听话,也足够拼命。哎!不说那帮小子了,说说你吧,都三十多了还没成家,怎么还没遇到中意的人吗?你要是结婚了,可得叫上咱们兄弟几个一起聚聚啊!咱们都给你捧场去!” 慕凌嗤笑一声:“成什么家呢!我这事业还在上升期,黑白两道还有无数事务需要我去打理,我哪有空照看家小啊!况且,也得有那么一个人嫁给我,不是吗?” 韩俊嬉皮笑脸地凑上来:“那改天我带几个姑娘给你,怎么样?啥样的都有,你铁定喜欢!” 慕凌一把打开他不怀好意的爪子,半嗔半笑道:“哪儿找的?风月场所的可不要啊!” 韩俊悄悄冲着慕凌的耳朵道:“有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水灵着呢!还有高级白领,熟女那种。你放心吧,都是清白人儿,她们让我给介绍对象,你要答应了,我就让她们直接找你去了,你要是喜欢,留下两三个都没问题。怎么样?” 慕凌笑骂道:“再说吧。” 说着,慕凌就往门口走。韩俊在身后道:“大功臣,你真不跟我们一块儿去查呀?” 慕凌径直往外走:“查查查,查什么查?我要去喝下午茶了。你有线索的进展就及时给我发消息好了。” 韩俊笑着说:“这线索要是真揪出黑客了,我们肯定能从黑客嘴里挖出凶手的线索,等大功告成以后,咱们就给你开个庆功宴啊!” 慕凌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出了门。 警局对面的桑塔纳副驾驶座上,云枫的脸色越来越白,听着那关门声“啪嗒”响起,他伸手把耳麦摘了下来,小心地塞入怀里,微微弯下腰,捂住压抑到几乎喘不过气的胸口。 保持正常的姿势太累了,对他来说是难以言喻的负担。 他缓缓地平复着胸口那剧烈的心跳,只觉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甚至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 慕凌回到车上的时候,正看见云枫趴在车里的前端位置,脸色苍白,眼睫紧闭,像是睡着了。 慕凌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发动了车子,朝远离警察局的另一个方向缓缓开去。 第152章 温泉酒庄 桑塔纳停在温泉酒庄门口,慕凌转过身去把手铐钥匙捅进锁孔里,转了几转,锁眼里发出轻微的“啪嗒”一声,带来微微的振动,云枫缓缓睁开眼睛,懵懂的眼眸里满是氤氲朦胧的水汽。 慕凌看着他笑了笑,说了声:“到了。” 说着就半扶半抱地搂着云枫挪下车。 下午的阳光金灿灿地照射在云枫眼眸里,刺得他眼睛微微发痛,他闭上眼睛,身子极不情愿地在慕凌手臂的牵引力下,往前走去。 直到来到温泉酒庄的竹帘门口,听见侍者娇羞轻柔的“欢迎光临”,云枫才勉强抬起眼帘,看见一身和服的侍者正冲自己所在的方向90°大鞠躬,竹帘被左右两边面露甜美微笑的年轻女孩掀起。 刚一迈进竹帘里的酒庄,一股360°无死角释放的冷气便扑面而来。云枫只觉身子好像被浸泡于数九寒潭之下,一瞬间肌肉都冻得似乎麻痹了,浑身都有点僵。 这时云枫更加身不由主地被慕凌搂着,径直往里面走去。 这里面就好像个九曲回环的迷宫一样,长廊四通八达,曲径通幽,环境怡人,门帘是由精美纤巧的多个风铃串成的,掀起门帘,便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甚是悦耳动听。 大厅里摆放着几张榻榻米,墙上挂着精美幽雅的挂画,是一些名贵花鸟图和风景素描,以及一些美貌女郎的艺术照。 酒庄里弥漫着一种香料的味道,芳香清甜不刺鼻,闻久了竟有种醺醺然的感觉。 那个年轻女侍者一路在前面给二人指引方向,像是慕凌早已预约过了,她便能精准地掌握客人的需求。 酒庄内部格局大部分是木制工艺,那股清香或许就是某种名贵木料自行散发的香味。 女侍者在轻声细语地介绍着酒庄的其他服务,仿佛生怕客人大老远过来,只泡个温泉不划算似的。 慕凌时不时地回应她几句。可是云枫的注意力似乎已经飘远了,他边走边瞟过那些岔路上曲曲折折的走廊通向的房门,那里面有茶艺室、花卉室、品茗斋、太玄琴社、佳酿馆…… 正看着,慕凌暗暗在云枫后腰上掐了一把,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陡然袭来,云枫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疼痛带得呼吸一窒,他脸上“唰”地白了。 慕凌浑没察觉到似的,温柔地在云枫耳边道:“你想去啊?泡完温泉出来,咱们一起去。” 云枫咬着牙一个字也没出,忽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凝泉池”道:“进去可以,但我不跟你一个房间。” 慕凌浑没料想到都走到门口了,云枫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他刚要开口责难,那个年轻的侍者小姐立马喜笑颜开地深深鞠躬道:“可以的呀!帅哥,我们这边生意火爆,特意给客人们建造了很多个房间呢,还配备私人按摩服务,您看要不要给您来一套呀?” 侍者小姐天真无邪的小脸蛋正对着二人,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慕凌忽然发现,自己连开口发怒的力气也没有了。 云枫看着那女孩,点点头道:“那好,就你了,你跟我来,让后面这个客人去另一间。” 说着,云枫不由分说地挣脱开慕凌的手臂,推开眼前那个“凝泉池”的房门就走了进去。 另外一个扎着麻花辫的侍者小姐立马走上来,热情地做着“请”的手势,把慕凌往隔壁的“承恩池”房间引,一边满脸含笑地给慕凌介绍:“帅哥,咱们配套服务都是很到位的,您看我怎么样?您和那位小哥哥分别开两间房,都有独立的温泉,你们二位也能尽兴呀!这个两间房的价格,我们就打八折吧,您这边第一次惠顾,我们给你们破例优待一下,您看怎么样?” 慕凌极不情愿地往隔壁房间走,眼睛一直钉在“凝泉池”那间紧闭的房门上,低声道:“这两间房中间有打通吗?” 马尾辫侍者小姐惊骇地摇摇头:“没有呀!我们都是保护客人隐私的,您是想……” 慕凌忽然毅然决然往云枫在的那间房走:“那我要跟他一起。我担心他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出意外。” 马尾辫小姐连连摆手:“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温泉酒庄的安保措施都是最好的。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您和您朋友在我们这边,可以享受到最完美的服务。” 慕凌还欲说什么,已经被马尾辫拉进了“承恩池”,房门在身后“啪嗒”关上了。 第153章 服务 面前是一大片雾气氤氲的开阔场地,尽管在室内,外面的天光也温暖地洒在地上,室内温度明显比大厅高得多,地暖的热气蒸腾在空气中,让人有种筋骨都被蒸酥软的感觉。 室内布置得十分雅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名贵绿植在不同的角落星星点点,间或有几朵争奇斗艳的鲜花,丝丝缕缕的香气透过雾气飘拂而来。 室内正中央有一大片嵌在地下的水池,四面是圆润的石块,没有青苔,水面弥漫着原生态的湿气。 云枫在靠近温泉的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看着那殷切期盼的侍者小姐道:“你们这里是什么服务都有吗?” 侍者小姐立马用力点头,十根手指激动地交叉在一起扭来扭去:“嗯嗯!您需要什么服务请尽管说!” 侍者小姐凑上来,身上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香水味。 云枫没有躲开,而是低低地道:“你们这里有活血化瘀的药膏么?” 侍者小姐眨巴了一下水灵灵的大眼睛,愣住了。 云枫决定昧着良心,用一种脸皮近乎铜墙铁壁的心态,镇定道:“刚才那个客人……把我弄伤了。他手段有点……嗯,粗暴。但他害羞,不愿意让外人知道。你能悄悄给我找点……” 侍者小姐越听脸越红,到后来耳朵都红得快滴血了。 云枫说着说着,忽然抬头道:“你怎么了?” 侍者小姐一下子松开交叉乱扭的手指,踉跄了一下,慌不择路地往靠近角落的位置翻箱倒柜,一边慌乱道:“有有有……有的!我们为了防止客人泡温泉时突发低血压,特意在这里准准备了了药箱……您您您……您是要什么来着?” 云枫默然半晌,沉声道:“我很可怕么?” 侍者小姐手忙脚乱地把角落里那个小柜子里的药箱直接搬过来了,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了,跪在云枫脚边把药箱捧给他,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看云枫的表情:“没有,对对对对不起!” 云枫叹了口气,有点无奈:“我说的不是那种伤……算了,你出去吧。” 侍者小姐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您不用我给您服务么?”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起来。这么问也太唐突了吧! 云枫看了她一眼,低下头认真翻她搁在长凳上的药箱,淡然道:“不用了,我先换药吧。” 侍者小姐害羞得立马跳起来,深深鞠躬道:“那您有什么需求,按铃就可以,我随叫随到!铃就是温泉池边上那个红色按钮,很好找的。” 云枫点点头,侍者小姐顶着一张大红脸和无比羞愧的神情,从另一边出了凝泉池。 云枫翻捡着,很熟练地从药箱里找出一碟活血化瘀膏,掀开衣服,指尖蘸了些许,在胸口那片明显的淤青发紫的部位轻轻涂抹了起来。 尽管早有准备,那股刺痛还是刺激得他险些叫出声来。 他静静等那淤青在膏药的作用下缓缓消散,然后脱了衣服,缓缓走向那个温泉池,慢慢把整个身体浸泡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头。 里面很热,他借此温暖着自己冰凉得近乎彻骨的身躯,眼前都是弥漫的水汽,仿佛冲散了所有不愉快,现实都变得虚妄,他的思绪一点点飘了起来,浮在空中,冷眼观察着那个淡漠的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也感觉不到周围事物的存在。 直到缓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也没能从那片眩目中挣脱出来。 第154章 凝泉池 “在想什么呢?”忽然,两条热乎乎的手臂缠绕住了自己,环抱住自己纤瘦的腰肢,一点一点地上移……一个温柔的男低音在自己耳畔响起,轻轻含着自己的耳朵,动作无比煽情惬意。 云枫的身子猛地一僵,漫无边际的思绪被突然打断,眼前那光怪陆离的碎片光影哗然消散,只留下一片氤氲的水汽,仿佛浓雾笼罩整片大地,看不到尽头。 那只手还在一点一点地上移,触到了自己胸前的位置,停留住了,似乎在感受自己的心跳。 云枫忽然感觉很荒唐,拼命挣扎起来,试图挣脱这两条柔软又刚硬的手臂,然而那手臂却不由分说地圈住了自己的脖子,那个男人宽厚有力的身躯紧紧贴住了自己。 云枫冷冷道:“放开。” 男人在自己耳边低声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让那个美女留下来照顾你?你不是就喜欢这种小姑娘吗?” 这样的语气充满了戏谑与嘲讽,云枫只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心脏突然跳得很快,几乎要震出胸腔。 他脸色微微发红,一把拽开那条缠住自己脖子的手臂,踉跄了一下,扶住一边的温泉池壁,尽力平复眼前颠倒晃动的水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努力让骤然紊乱的心跳平静下来。 可效果显然不够理想,男人的身影轮廓朝自己这边走来,映出一片氤氲朦胧的光影。 一股无形的压力渐渐笼罩了自己的身躯。 云枫顶着巨大的水压,往温泉边上走去,没走几步,眩晕感却越来越强烈,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扶住池沿,慢慢适应着让自己看清周围的物事。 这时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又走到了自己身后,紧贴着二人赤条条的身躯,一手把他揽入怀中,在他耳边低声道:“没人告诉你,你现在不能剧烈活动么?” 云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拧着下巴扭过脸颊,两片温热的薄唇紧贴上了自己颤抖的嘴唇。 云枫显然很抵触这样毫无距离感的触碰,可是脑海中越来越强烈的眩晕让他不仅挣脱不了这个男人的怀抱,还让他为了支撑自己的身体不滑倒在水里,而不得不依附于这个男人强劲有力的躯体上,尽管很羞耻,但现在的他别无选择,他甚至连爬上温泉边沿都做不到。 慕凌贪婪地啄吻着云枫的嘴唇,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他把云枫抱在怀里,就着那个池壁边沿的形势,把他按在光滑的池壁上,顺势抬起他一条修长洁白的大腿。 他渐渐地靠近了。 因为在水下,水流的浮力让二人的身体都很容易就被水冲刷。 怀中人的身躯微微泛着一点因挣扎而磕碰到的红痕,许久都不消散,给这个场景莫名增添了几分煽情与动人。 慕凌一点一点用舌头撬开云枫的口腔,云枫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之力,只是无意识地任由慕凌为所欲为。 偌大的温泉房门反锁,没有第三人存在。周围寂静无声,除了水声翻涌传来的哗啦声,以及二人近距离的呼吸缠绕与喘息声。 间或传来几声肢体磕碰在池壁上的声响。 慕凌看着云枫那双清澈的桃花眼微微失神的模样,心里一股无处宣泄的冲动汹涌而出,他只想用行动证明,自己有多喜欢这个人。 然而,这是喜欢吗?或许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只是想完完全全得到这个人,想占有他的一切,掌控他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云枫渐渐从恍惚的状态中略微恢复了一丝意识,微弱地挣扎着,无力地推着慕凌的胸膛,轻声道:“别了,你放开。” 慕凌望着他的模样,露出微笑,吐出斩钉截铁的两字:“休想。” 云枫的嘴唇被亲得通红,甚至有些发肿,微微垂下眼睫,呢喃着:“好……好累。” 慕凌无辜地瞅着他,戏谑道:“这就累了?那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回来继续?” 云枫软软地挂在慕凌身上,脑袋紧贴着他的胸膛,手指无力地抓着他的肩膀,缓缓摇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额上水淋淋的,分辨不出是泉水还是汗液,脸色满是憔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指尖也快要扶不住慕凌的肩膀。 慕凌突然心生怜惜,看着他笑了笑,抱着他的腰肢和腿弯,缓缓走出温泉池,柔声道:“那就让你好好歇歇。要不要我给你亲自按摩呀?嗯?” 云枫没有吱声,只是把脑袋更加贴紧了慕凌的胸膛。 那里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生机盎然。 他感受着这生命的力量,眼里泛起一抹凄凉的光芒。 第155章 许愿池 慕凌给云枫换了件崭新的浴袍,自己也披上同款颜色的浴袍,抱着云枫出了凝泉池,经过回廊边上的窗子时,云枫忽然望着窗外道:“那是什么?” 慕凌循声望去,只见窗外水声潺潺,无数人轻声念叨的声音随风飘来,夹杂着几句:“神佛保佑我孩子一举高中。”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菩萨保佑,希望家里人都平安健康。” “……” 诸如此类的祈福声此起彼伏,慕凌笑了一下:“那咱们过去看看。” 说着,慕凌就抱着云枫拐了个弯,转出回廊,迎着夕阳西下的金灿灿的暖阳,只见院落里有一大片人围成一圈,隔着稀稀拉拉的人群间隙,可以看到院子正中央挖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水池,池水靠北的方向有一个不甚明显的漩涡,表明那里不断地有水涌出,这不是一潭死水,而是不断流动的活水。 但池水始终保持几乎等同的高度,说明池水下方至少有一个出水口。 水流循环往复,大概经过发电等一些机器,过滤后又流转回这片池子。 水里还有几条鱼在徐徐游动,有金鱼,有红色鲤鱼,有白色带斑点的鱼。有大有小,不一而足。 这场景无比和谐,围着池子的人们也在偶尔往池子里扔一种很小的圆形石子,很像鹅卵石,非常光滑。 一旁站着的一个酒庄招待扎着双马尾,十分娇小可爱。 慕凌冲她走了过去,问:“这是在干嘛呢?” 双马尾女招待登时热情地介绍起来:“下午好呀帅哥!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景点许愿池,拿着我们精心为客人准备的祈福石,投进许愿池里许下愿望,祈愿梦想成真,有非常美好的寓意呢!您二位要不要来体验一下?” 慕凌看了眼云枫的表情,他还是呆呆地望着虚空,仿佛并没有听到小姑娘在说什么。 于是慕凌自顾自道:“好的,那我们就来凑个热闹吧。你说的祈愿石是……” 小姑娘立马轻车熟路地拿起一旁小茶几上二维码的立牌,举给慕凌,喜笑颜开道:“这个祈愿石是我们特意请天恩寺的高僧开过光的,拥有非同一般的意义!用这样的灵石许愿更灵验哦!一枚祈愿石五十元,两枚就是一百,您二位初次体验,我们能给您打个折,就收您八十就好啦!” 说着,小姑娘笑吟吟地望着慕凌眨巴眼睛。 慕凌没说什么,只是扫码付完款,小姑娘立马把两枚看似平平无奇的鹅卵石双手奉上,微笑着道:“祝您二位梦想成真!所得皆所愿!” 慕凌接过那两枚祈愿石,有点无奈地看着小姑娘抱起一袋子珠圆玉润的鹅卵石和那张二维码立牌,走到别处去给其他客人介绍了。 两根纤细的手指从自己掌心夹走了一枚祈愿石,握在手里细细打量。 慕凌凑到人群边,找到一处空位,走过去站在许愿池旁,云枫凝望着那池子漂浮着青苔的青绿池水,手一扬,指间夹着的那枚祈愿石已经直直地坠入池水中,传来“噗通”的一声。 慕凌看着云枫低头闭目合掌十分认真的样子,不由忍俊不禁,一抬手,也把剩下的一枚祈愿石扔进了水里。 随着水花在低处溅起,慕凌也闭上眼睛默念了一个愿望,睁眼凑到云枫耳边,轻声道:“你许了什么愿呢?” 云枫的皮肤在金色夕阳的照映下似乎微微发着光,但也显得越发苍白,皮肤下细小的青筋都依稀可见,那张淡薄的嘴唇微微发颤,似乎从喉咙里道:“希望我能找回记忆。” 慕凌看着他,忽然有些难以言表,诱惑道:“那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云枫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茫然。 慕凌笑了笑,斩钉截铁道:“我希望和你永远在一起。” 云枫愣了愣,禁不住皱眉道:“你觉得可能吗?” 慕凌再次用坚定不移的口吻道:“就算天公不作美,我也一定要逆了这天!” 云枫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沉重。 慕凌抱着他,往室内走去。 第156章 香炉 一进入一间装着雕花窗棂的木质带纱窗的房间,一股温暖的热气便扑面而来。 空气中仿佛裹挟着一只看不见的温暖的大手,由远及近抚触着进入之人的躯体。 室内空间极其宽敞,四下里摆着几张整齐的低矮木桌,原木色,间隔较远,周围摆着一圈小型蒲团,再靠近房门内侧的位置摆放着古色古香的藤椅。 空气中缭绕着一种木料的芬芳,却更像一种香料,氤氲在看不见的空间,味道熟悉又亲切。 云枫微怔了怔,用尽全力仰起脖子,看着这个莫名熟悉的空间。 自己,从没来过这里,可是又为何会对这里如此眷恋呢? 这里没有一丝风,一旦房门在身后合上,空气都变得厚重而黏稠。但并不憋闷,反而似乎有无形的通风口在及时换气。总之房间里的空气很清新。 整个房间是木质的,到处都被昏黄的色泽包裹,加之木格子把半透明的纱窗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朦胧的光影透过纱窗,微弱地洒在地面上,形成一块一块的斑痕。 身处其中,似乎脑子也被包裹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水雾里,呼吸都随之变得缓慢,似乎唯恐惊动了这里的物事。 实际上,这里除了刚进入的二人,以及一个香炉正在矮木桌上散发着袅袅青烟,并无其他活物在内。 慕凌默不作声地抱着云枫坐到更靠里的一张宽大的躺椅上,轻轻道:“喜欢吗?” 云枫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慕凌的视线。 “以后不要擅自行动了。”这是慕凌自来到这里以后,对云枫说的第二句话。 云枫脸上忽然露出荒唐的表情,在他怀中挣扎起来,试图脱离他手臂的桎梏。 慕凌看着他,再次说了莫名其妙的第三句话:“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用伪装什么。” 云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他怀里挣脱,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可是周围的空间似乎一下子变得无比压抑,涂绘着各种花纹的天花板也向着自己沉沉压下来,离自己越来越近。 自己刚进入这个房间时,怎么从没觉得它竟像一个囚笼呢?就像佛堂里关押笼中鸟的巨大牢房,天光一瞬间离自己如此遥远,只能带来眩目的无形的压力。 脑内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天花板上的图案从内到外旋转了起来,形成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漩涡,轻而易举就把自己裹缚其中。 云枫自己都没意识到身子在摇摇欲坠,直到慕凌一把攥住自己的腰肢,把自己拉扯到床上。 那床榻也是木质的,不过铺了一层薄薄的床垫,坚硬的触感顺着床垫传递到自己的身躯。 云枫缩着身子蜷在了角落里,微微闭上眼睛,脑内被漩涡翻涌在空中的感觉却丝毫没有缓解,自己就仿佛坐着一叶小舟,被颠簸在海啸中,时而抛起,时而落下,失重感不断地涌上心头,令他觉得身处的场景越来越不真实。 自己这是在哪里?眼前的人,真的是慕凌吗? 脑海中忽然冒出的念头令云枫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旋转的乱象依然在肆虐,过了很久才逐渐复位。 云枫这才发现慕凌一直扶着自己的脑袋,鬓边渗出的汗水已经把慕凌的手掌心打得湿漉漉的,而自己正仰靠在慕凌怀里。 雄浑有力的男声在自己上方响起:“现在认得我是谁吗?” 云枫微微动了动,却被那人又立马按了回去。 那人强忍着语气里的急迫,尽量耐心地道:“回话。” 云枫的嗓音听起来都有些飘渺:“你在搞什么名堂?” 慕凌笑了一声:“觉得这味道熟悉吗?” “你……”云枫刚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就被吞进了肚子里。 慕凌装作满不在意道:“这配方原本也是从血煞那里得来的。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将它改良过了,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过多的刺激。话说,你知道它的主要成分是什么吗?” 云枫没有说话。慕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嗯?告诉我,你不是配药天才吗?” 这话里充满了深深的嘲讽,云枫忽然忍无可忍,咬牙道:“曼陀罗。” “对。”慕凌欣慰地刮了下云枫的鼻子,“但他们就利用这个,让你混淆那个人的性别?你不觉得离谱吗?” 云枫冷冷道:“哪里离谱。” 慕凌压着嗓音里的笑意,循循善诱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会认错他,但始终认得我,所以我在你心里有非同一般的地位?” 云枫脸色铁青,凌厉的目光瞥向头顶上方那个男人:“别做梦了。” 慕凌继续恬不知耻地勾着云枫胸前的锁骨,语声里是透不出的诱惑:“想要什么,告诉我,好吗?” 云枫沉默片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你死。” “为什么呢?”慕凌的表情无限无辜,“你本来并不抵触我的呀,咱们本来并不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云枫的眼底涌上一股绝望,从喉咙里挤出几字:“因为你龌龊。” 第157章 对酌 慕凌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捏起云枫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云枫被他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呼吸一窒,仰头与他拉开距离,冷冷道:“别碰我。” 慕凌也不在意,按了下铃,一个身材婀娜窈窕的侍者便走进来,用木质托盘端来一小壶花雕酒,和几个精致的酒杯。 她依次把这些酒具摆放在二人身旁的矮几上,在其中两个酒杯里斟满晶莹剔透的花雕酒,一股醇厚的酒香顿时在屋里弥漫开来。 侍者深深一揖,说了声:“二位请慢用。” 就一眼不多看地退下了,轻轻掩上房门。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房间重归寂静。 慕凌只觉怀中人微微一动,一只手已经精准绝伦地捏起其中一只酒杯,放到嘴边,一仰脖喝了下去。 慕凌怔了一下,一把夺走云枫手里的酒杯,丢在桌上,嗔道:“你在喝什么?” “怎么,不行吗?”云枫迷离的双眼沾染着无形的无辜,嘴角还微微带着水渍,皮肤显得越发白皙,在昏黄的光线下,莫名多了几分暧昧的韵味。 慕凌按着云枫的身子,让他躺进床的靠里一侧,正色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要喝酒了,乖乖歇着,困了就睡一会儿,明白吗?” 云枫蜷缩着身子,尽量让自己身体的热度集中在一起。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不适宜喝酒,可是酒精可以麻痹神经,让胸腔里的痛感不那么明显,让自己稍微得到一些身心放松的机会。 酒精的发散很快让云枫的身体变得微微燃起一点热度,虽然不很明显,但足以给过度缺血的身子带来一点慰藉。 云枫微微闭起眼睛,思绪暂时漂浮于不知名的虚空,这时听见一杯又一杯酒被咽下的咕咚咕咚声,以及不停倒酒的声音。 云枫知道,慕凌就坐在床沿上对着那满室迷香,自斟自饮。 若是可以的话,他恐怕会拉自己一起对酌吧?但是他没有…… 云枫迷迷糊糊地想着,胃里忽然有点发烧,酒精入腹的烧灼感让他不由自主捂住了肚子,不安地微微颤抖。 云枫咬着嘴唇,极力忍住胃里的不适,直冲而上的恶心感突如其来地溢出了喉咙。 他忍不住地咳嗽起来,伴随着阵阵干呕,整个腹部都好像被搅动,翻涌。 慕凌回过头,连忙将酒杯扔在桌上,一把将云枫的身子别过来,掰开他的手指查看衣服下的状况:“怎么了,受伤了?” 云枫无力的手腕被慕凌拽开,露出浴袍下那一起一伏的身躯,没有伤口,但后腰处明显有一处青紫。 慕凌神色严肃起来,伸手按了按,云枫登时痛得呻吟出声。 “这里怎么弄的?”慕凌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危险。 云枫断断续续道:“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慕凌作势就要抱云枫起来:“那去医院看看!” “不……不要!”云枫一把攥住了慕凌的手腕,往床脚内侧又缩了几分,“你给我擦点药就好了,不严重的。” 慕凌眼眸沉了沉,凑近几分,道:“为什么不想去医院?” 云枫从善如流道:“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慕凌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云枫一眼,翻出柜子上摆着的急救小药箱,找到化瘀消炎的膏药给云枫在腰上轻轻涂抹。 云枫皱着眉一言不发。 这时,手机铃声清脆地响了起来,在这片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突兀。 第158章 蓝色港湾网吧 慕凌暂且停下涂药膏的动作,轻轻拍了下云枫的后腰,抬手接起电话,没有开免提。 电话那头,是江陵区刑侦副支队长韩俊那爽朗明快的声音:“慕总,接得挺快啊!还在喝下午茶呢?有没有空来一趟?” 慕凌眸中映出一抹深意,压低嗓音道:“怎样了?追查到会所监控的问题了吗?” 韩俊语调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还真被你说中了!经过技术人员的分析比对,这走廊的监控画面真的在14:15的时候出现了轻微的抖动,这期间的画面里没有出现任何人,而14:55的时候,监控画面又略微抖动,后来就陆陆续续出现人进去了。而肖伍的死亡时间是14:20到14:40之间,而监控画面被调换的时间段,正好也是死者遇害的时间段,所以我们分析,这个监控被调换正是凶手及其同伙所为,目的就是让保安无法及时察觉508包房门口的异样!” 慕凌“嗯”了一声,语气里却并无半分喜悦之情。 韩俊激动地自顾自道:“我们就让技术人员顺藤摸瓜追查那个黑客用的电脑的ip地址,你猜怎么着?就在银沙会所附近300米的蓝色港湾网吧!这可太巧了,我们就赶紧又调出了网吧的监控,14:15和14:55这两个时间点前后进出网吧的人员,就是我们的重点排查对象!可是人还有点多,进出网吧的人本来就鱼龙混杂。我们一一排查还需要时间,主要是筛选比对出那两个时间点都有进出网吧的人员。也还是有好几个啊……我是说,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看看,帮老同学我提供点思路啊!” 慕凌淡然道:“不去,说人话。” 韩俊仰天悲鸣,痛心疾首道:“我就是想让你这个受害人的顶头上司过目一下,看看有没有眼熟的人,或者,你手下那个肖伍到底跟谁结过仇?你心里不至于一点数都没有吧?” 慕凌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了:“那你把监控视频发过来吧,我抽空看看。” 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韩俊那扑面而来的幽怨与不甘:“慕老大,拜托您别为难我了行不行?擅自把警方内部情报发给体制外的人是不合规定的,要是让上级知道了……” 慕凌冷冷地打断他,风轻云淡道:“那下次,那些杂牌黑帮内部的消息,你也不想要了吗?那你自己找人摸情况去吧,我不奉陪了。回见。” 说着,慕凌就作势要挂电话。 电话那头,韩俊焦急的语气都快刺破屏幕:“喂!老慕,你不能这么不仗义啊!……行吧行吧,我发给你,老规矩,不能说出去,也不能乱传啊,要是我因为这事被领导罚了,你小子也得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慕凌听着韩俊那色厉内荏的声音,眼尾泛起一抹笑意。 很快,叮当几声,微信上,韩俊接连发来几张照片,过了三分钟左右,就有几段视频陆续传过来。 慕凌拨滑着手机屏幕,开始翻看。 第159章 配方 屏幕上,那来来往往的人群穿梭而过。摄像头正对着网吧正门,每个人脸上或兴奋或窃喜,或一脸沮丧,或萎靡不振,有的则顶着偷摸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进入,有的则心怀鬼胎,怀里揣着各种网卡伺机向网吧内的人群出售。 网吧里,青少年居多,也有个别穿着非主流烫着花里胡哨卷发的女孩子,大大咧咧地跟周围男生打招呼,看样子他们都是熟客。 在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个黑影一晃而过,戴着顶渔夫帽,帽檐拉得低低的,根本看不清面孔。 慕凌怔了一下,忽觉心头一股异样感瞬间划过。 他一把按下屏幕,倒回去继续回放,仔细盯着那个人出现的位置。 14:13,这人出现在网吧大门口,身形极其瘦削,穿着白衬衣、黑裤子、运动鞋,脸上还戴着一只黑色口罩,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是进入大门时,身体略微有点抖。 慕凌挑起眉,记住了这人的外在打扮,然后翻到后面那个14:55前几分钟,仔细观看下,确实发现14:50,同样打扮的人再次出现在网吧门口。 只是这次这人身形微微有些佝偻,白衬衫紧贴在身上,似乎曾被浸泡在水里过…… 不对,是汗! 慕凌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凶手在现场留下了血迹,一定受伤了,他这次走进网吧,明显比刚来时的步伐慢得多,而且14:50迈进网吧大门,直到14:55会所的监控才被更换回来,而之前调换监控的时间是14:13进门到14:15黑入监控系统,拿一段会所之前的无人监控调换了覆盖凶手作案时间段的监控,仅仅只用了两分钟。 凶手的行动变慢了。 这是不是说明黑客和凶手其实就是同一个人,并不存在什么同伙呢? 慕凌更加仔细地放大屏幕,一寸一寸地观察那件白衬衫。 果不其然,反复观察了两分钟后,慕凌从衬衫的内领口一处不起眼的位置,发现一点点的滴落状血迹,这个位置非常独特,似乎是在……那只黑口罩的下方? 慕凌再看那只黑口罩,虽然云遮雾绕看不清楚凶手的真面目,但是口罩似乎也比14:15附近凶手刚来时要鼓出来一些,要更湿润一点…… 这是……凶手的血? 慕凌莫名兴奋起来,凶手受伤了,如果能找到这件染血的白衬衫,检测出上面的血并不是被害人的,那就极大概率是凶手的!再拿这件衬衫进行显血分析,查验上面有没有残留被害人的血迹,如果有,就能确凿无疑地锁定这件衬衫的所有者就是凶手了! 慕凌想得激动不已,一旁云枫却无限淡漠,装作云淡风轻地背转身子面朝墙壁,实则捂住了越来越压抑的胸口。 慕凌再次打电话给韩俊,兴高采烈道:“虽然我看了一圈,没发现有眼熟的人,但有个人是很可疑啊!那个戴渔夫帽的,两次出现在监控录像中,而且全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身上衣服还有血迹。你们有追查他的去向吗?” 云枫再也忍不住咳嗽起来,咽喉里火辣辣地就像要烧起来,一股腥甜从心肺里蔓延而出,云枫身子一缩,硬生生咽下那口血,针扎般的疼痛立马攫住了他的心脏。 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云枫忽然感觉自己就好像被放在地狱里的熔炉里煎熬,一时间,活着的感觉只剩下了生不如死。 背后慕凌还在讲电话,可是云枫已经听不太清慕凌在说些什么。 他胡乱从贴身里衣的口袋里摸出那盒止痛药,抽出一板,扣开几粒就往嘴里塞,忽然,手腕被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攥住了。 慕凌不知何时已经挂了电话,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危险:“你在干什么?” 慕凌望着云枫殊无血色的容颜,指间的那只手腕冰凉得不似人间,眼前人额头的冷汗浸湿了头发,嘴唇被咬得几乎出血,手腕被攥得有些发青。 云枫没有看慕凌一眼,只是盯着自己那只被攥住的手腕,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慕凌看着眼前人皱着眉,喉结上下滚动,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慕凌不由分说地就着这个姿势按住他的手臂,翻身上去,轻而易举地用舌头撬开了眼前人毫无设防的牙关。 云枫胸口剧烈起伏,用力推拒着跨坐在自己上方之人的坚实有力的胸膛,含糊不清地呜咽着,依稀在说:“不……唔……不要……” 慕凌的舌头抵在云枫喉咙口的瞬间,眉心一拧,眼里放射出危险的光芒。 那里的血腥味浓到几乎弥漫了整个口腔,而且并没有止歇的趋势。 慕凌忽然用力把舌头拽出来,一把捏住云枫的手指,强行把他手里的那几粒镇痛药夺走,抱着他不由分说地就从酒庄开车去了古老头的住处。 古老头住在一所怪模怪样的城堡里,据说是某个遗迹的残留建筑,古老头就在里面搞各种医学研究。 慕凌风风火火地一脚踹门而入,那扇摇摇欲坠的竹门登时被踹得裂开了一个大洞。 古老头听见巨响,从药房里奔出来,一看这架势登时心疼得直搓手,指着慕凌大骂起来:“你到底干什么?我这门被你踹烂了,我晚上可怎么睡觉啊!进来小偷怎么办!” 慕凌神色阴沉地把云枫虚软的身体送到床边放上去,对匆匆跟过来的古老头道:“他怎么会这样的?你快救救他!” 古老头扫了云枫一眼,凌厉的目光立马钉在慕凌身上,看他的眼神都有几分不可思议:“你打他了?他怎么会旧伤复发?” 慕凌神色透着几分狠厉:“荒唐!我怎么会对他动手!” 古老头探了探云枫的鼻息,冲慕凌一撇嘴:“出来我再跟你算账!” 说着,古老头就架起云枫,拖进了放射室。 慕凌盯着门上那个骷髅标志,内心无比焦躁,就像有千万只小蚂蚁在爬,让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里面情况如何。 正当他来回踱步,放射室的铁门从中间向两边徐徐移开了,古老头两手空空地走出来,脚步颇有几分沉重。 “怎么样了?”慕凌连忙冲到他面前问。 古老头缓缓摇头,语气里满是沉重:“他心脏受损出血了,大概率为外力撞击,导致内脏破裂。我先给他打了针肌松剂,他呼吸肌痉挛得太厉害,得让它先松弛下来,然后我给他输个血袋看看,剩下的就是给他开点改善心室重构的药物……别,你先别进去,你听我说,他现在情况很不好,得留在我这儿救治,现在你再让他跟你颠簸来回到处跑,无疑是加快他的死亡!这么严重的损伤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呢?越拖越严重啊你知不知道!” 古老头痛心疾首地数落一番,慕凌的表情有些怔忡,口中喃喃:“我……我没打他,怎么会这样?” 古老头撇嘴不屑道:“你疯起来啥都干得出来,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先回去吧,留下病人要好好休息!我已经把他推到隔壁的病房了。” 慕凌急道:“你让我再看他一眼!” “走吧你!早干嘛去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古老头一把将慕凌推出门,不由分说地关住并上了锁,回到放射室旁边的病房,看着床上那人憔悴的容颜,叹了口气:“他走了。” 云枫苍白的脸上毫无一丝血色,身子软软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的肌肤几乎与雪白的床单融为一体。 云枫淡淡地点了点头,努力冲古老头挤出一丝笑容,打了肌松剂的手臂几乎没有任何力气,几乎用气音道:“您有没有那个配方?” 古老头的身子僵住了。 云枫视若无睹地笑了下,再次用充满诱惑的口吻道:“给我。” 第160章 药水 古老头两道雪白的眉毛惊讶地挑起,一步步走到病床边,凝视着床上躺着的那个苍白冰冷的少年,嘴唇微微张开,带动下巴上的花白胡子上下颤动,缓缓吐出几字:“你说什么?” 云枫望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嘴角微微一勾,嗓音里竟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就像在看一个手底下不明觉厉的玩物,语气里殊无半分敬重之意,而是随意调侃道:“那东西是你制出来的吧,总不会连配方也没有?你知不知道,它就算在血煞药业集团,也没有被改良过,你就直接拿它给你老板交差吗?” 古老头惊愕的眼睛越睁越大,情不自禁地往前欠了欠身,凝视着云枫,仔细捕捉着他的每一个神色,似乎完全忘了他是个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病人。 古老头难以置信地开口:“你……你难道有办法?” 云枫盯着他那双暗灰色的眸子,虚软地笑了笑,用十分轻柔的语气道:“那要看你拿它来干什么?” 古老头立马坚定不移地皱紧眉头,一字一字地道:“当然是救人啦!” 云枫缓缓摇头,眸中是无限清明,又夹杂着一丝痛苦之意:“恕我直言,这个东西不适合救人。” 古老头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云枫思索了片刻,缓缓道:“是你一手害了我,你知道吗?” 古老头的瞳孔倏然收缩,云枫轻易从他扭曲的表情上捕捉到了惊惧的神色。 云枫趁热打铁道:“但你,之前并不知道你主子要拿这个对付谁?” 古老头痛苦地点头,嘴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唉,我也不知道啊!不然我是绝对……” “绝对怎么?”云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古老头的忏悔,“难道你能遵从自己的良心,违背你主子的命令吗?” 古老头怔住了,转而是更大的痛苦浮现在脸上,额头的皱纹都皱成了一团。 云枫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道:“没有解药的,是吗?” 古老头喃喃自语:“没有,就连替代品也很少,你应该知道的,你有尝试过吗?这种药效是很厉害的,副作用也很厉害,而且还没有大范围投入市场,并没有什么竞争对手争先恐后研制解药。就连血煞内部也对研制解药这事并不热衷……” 云枫冷冷道:“他们不是不热衷,是缺乏人才。” 古老头懵懂地点点头。 云枫忽地抬起眼盯着他,那目光雪亮而凌厉:“为什么你会对血煞内部的情报知晓得如此清楚?有卧底?” 古老头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把两指按在云枫脉搏上:“大公子既然知道,又何必问老朽呢?” 云枫一动不动,眸子里闪过一丝警惕:“你还知道我是谁?” 古老头的手没动,似乎在静静感受脉搏律动的频率,静静地道:“仅限于此了。慕总并不让我们怠慢您。” 云枫淡淡道:“那你还不把东西拿过来。” 古老头深深看了云枫一眼,松开手,起身去到病房内侧的一个上锁的柜子旁,拿出一把精致的小钥匙,“咔嗒”一声打开锁,从三大排参差不齐的药瓶里找出了一瓶,倒了一粒出来,转身重新锁好柜门,接了杯温开水,把那粒药片小心地投了进去。 登时,小药片就溶解在水里,还没等沉下去,就彻底溶解了。 古老头端着那杯水朝病床边走来。 云枫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看见药片溶解在水里的全过程,他皱了皱眉,尽全力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可是浑身无力的状态让他甚至都站不起来。 云枫死死地盯着古老头的眼眸,从那里竟然读出了一丝怜爱。 “配方呢?” 古老头没有说话,而是撑起云枫的头,让他枕在自己臂弯里,然后把那杯药水给他灌了下去。 液体滑入喉咙的感觉是那么熟悉,就像久旱逢甘霖,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对雨露的渴望。 云枫不喜欢这个状态,他讨厌被控制,他曾经为了逃离血煞对他人生的操控,而不惜坠下悬崖。 不自由,毋宁死。 可是,现在的他,却又落入了另一个魔头的掌心。 这回,他会怎么做呢? 第161章 地下室 窗外夜风呼啸,室内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亮如白昼。 眼前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实验器材,有试管、烧杯、培养皿、显微镜、量筒、酒精灯、胶头滴管、坩埚钳、托盘天平等一系列化学实验的器具。 墙壁白花花一片,纤尘不染。 云枫看着自己身上的一袭长没膝盖的白大褂,微微有些恍神。 自己,刚才是在哪里来着? 记忆仿佛出现了断层。 他用力摇了摇头,努力驱散脑海中那些似有似无的念想,集中精神注视着面前的器材。 这些东西,自己都很熟悉,仿佛自己的亲人一般,它们也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云枫拿起一只锥形瓶,遵循着既定的轨迹,把它摆放在实验台上对应的位置,然后走到药柜前,柜门没上锁,他轻而易举就把它向左右两边拉开,从里面一排排装着花花绿绿试剂的瓶子里,选出几支就走回了实验台旁。 周围一片寂静,唯余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以及轻微的脚步声,在这片宽阔的空间回响。 窗户是封死的,外面一丝风也透不进来,只依稀传来几声猫头鹰的枭叫。 外面黑漆漆的,已经是深夜了,云枫却还精神百倍地站在实验台前,几乎不用思考,脑海中就自动出现流程,指尖灵巧地在那些器材间翻飞,进行着一个又一个灵巧入微的实验。 房门也紧闭,但云枫没有去察看,究竟是从内还是从外反锁的,又或者,它有没有锁…… 他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在了实验中,无暇顾及其他。 然而,画面一转,视线来到了外面的走廊,身后就是那扇无比熟悉的实验室的门,眼前的走廊里透不进一丝外面的亮光,只有隐约昏黄的光线在微微摇曳,透着点儿微微的红色,是走廊两边用绳索和木楔固定的火把。 一股烧焦的气味隐隐约约地传来。 云枫微微皱眉,后退一步,想再回到实验室中。 这空无一人的长廊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眼前没有人,也没有声音,甚至一眼望过去,都看不到走廊的尽头,只能隐约看见远处有个拐弯,而拐弯后的方向通往哪里,云枫就一片茫然了。 这里是个地下室? 云枫后知后觉地想着,原来我一直在地下室做实验啊。 火光摇曳,忽然一阵风从长廊尽头吹来,裹挟着刺骨而凌厉的寒意。 云枫猛地打了个寒颤,浑身几乎被冻僵了。 火焰摇曳得越来越快,火光的颜色瞬间从昏黄带点红光的颜色,变成了绿色,宛如深夜中幽暗的一个个鬼影脸上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狰狞地张开血盆大口冲自己逼来。 云枫一把按住心口,一股幽然的剧痛瞬间刺穿了自己的心脏,浑身冷汗唰然而下。 转瞬间,周围场景变了,墙壁变得破旧不堪,一道道暗红的痕迹在墙上流淌,从上往下,仿佛是谁用全身鲜血写的血书,在挣扎,在呐喊。 无声的叫啸冲破了云枫的耳膜,他心底的阴暗情绪被陡然放大,他缓缓地,一节一节地低头,突然发现,自己脚边,乃至长廊尽头,甚至延伸到自己身后,整条狭窄逼仄的走廊,都散落着无数残肢断臂! 上面甚至泛着鲜红的血色,有的还在不住流淌,滴落…… 这,这是…… 如此狰狞的画面突然出现在眼前,云枫的脑海忽然被一股异常恐怖的情绪攫住,紧接着,神经就剧痛起来。 周围空气中也不再是焦糊的味道,而是灌满浓郁的腥气。 这股气味刺激得云枫几乎忍不住要当场吐出来,眼前尽头拐角处的长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一步一步往自己这边走来。 这黑影被雾色裹挟,根本看不清面目,甚至无法分辨身形、年龄、男女…… 云枫一把捂住嘴,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身形佝偻着,后背颤抖地抵在墙上,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湿滑逐渐浸透了自己的脊背。 那是……! 云枫惊悚地回头,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自己身体背后的房门乃至镶嵌着房门的墙壁,竟然全部被血色染红,这上面还黏稠地在缓缓流动。 云枫再也忍不住那股恶心,咳嗽间只觉一股液体涌出了喉咙,口腔间的铁锈味刺激得自己几欲晕厥。 这时,那个黑影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云枫面前,一伸手,搭住了他颤抖的肩膀,嗡嗡的声音传来,他好像在说话,但是他的声音好像被包裹在浓雾里,仿佛隔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屏障,云枫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那只手搭在云枫肩膀上,微微用力,云枫脸上忽然出现惊骇的表情,直觉这人无比危险,拼命挣扎着,试图挣脱那只手的掌控…… 猛然间,云枫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间始终压抑的声音终于冲出了口腔:“不要!别!放开我!” 头顶那盏雪白的日光灯晃得他近乎失明,他仍不顾一切地往后退缩,拼命离那只手远一点,再远一点…… 等两眼发黑的情况稍微缓解下来,云枫看清眼前人的真面目的那一刻,忽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人竟然是……慕凌? 慕凌正坐在病床边,紧紧抓着云枫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你到底怎么了?做噩梦了?” 噩梦……梦? 云枫拼命摇摇头,脑海中那清明的感觉渐渐昏沉起来,遥望那近在咫尺的场景,却突然变得如镜花水月一般。 难道那真是一个梦?…… 不会,不会的!那感觉如此真实,自己如果没有亲身经历,如何会对那场景历历在目? 云枫失神地盯着握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语音都有些飘忽:“不是你吗?” 慕凌眼神暗了暗,耐心地诱导道:“你回忆起什么了?” 一瞬间,云枫的眼神变得凌厉,警觉地盯着慕凌按着自己的那只手,冷冷道:“放开。” 第162章 不在场证明 病房门边,古老头侧着身倚靠在那里,眼神往这边瞟来,隐隐透出几丝担忧。 慕凌忽然头也不回地高声吩咐:“你出去吧。” 古老头犹豫了一下,没有过多反应,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背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病房内重归寂静一片。 云枫看着手背上仍在输液的针头下,自己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显得脆弱得不堪一击。 二人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在这冷冷的死一般的寂静中,慕凌忽然道:“8月23号那天下午一点到三点,你在哪里?” 云枫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但是心里“咯噔”一下,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道:“哪一天?” 慕凌眉头蹙起,心下是说不出的烦躁,语气也不由自主拔高了几分:“你记得的!就是那天我大白天睡觉那次。” 云枫脸色沉下来:“既然你知道,还问我?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慕凌神色晦暗,看不清表情,斩钉截铁道:“那你去过蓝色港湾吗?” 云枫垂下眼睑,不再说话。 慕凌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我告诉你,不仅是网吧大门上的监控里出现了那个嫌疑人,还有个目击证人也能证明,他描述的那个打车的人,形体相貌都和你差不多!” 云枫忽然露出个戏谑的笑容,轻快的嗓音也掩盖不住那股刚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沙哑:“什么目击证人?什么描述?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有很多吧,就凭这一点……咳咳……” 一下子说太多话,果然喉咙火辣辣地疼起来,烧灼感从咽喉蔓延到心肺,云枫皱着眉头,不得不停下,拼命捱到那股痛楚过去。 慕凌语气里没有什么感情,四平八稳地告诉了云枫一个事实:“那是个黑出租司机,警方已经安排了租车公司的老板派发悬赏通告,果然就有人站出来了。” 云枫心里仿佛被一块大石拉拽着坠入了深不可测的湖中,不断下沉,从内到外被寒气浸透,几天前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那司机关心自己的口吻,接过钱时那信誓旦旦的神态,自己临下车前,司机还主动想拉自己返程……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假的吗?亦或是,就算是真的,也抵不过金钱的诱惑,自己转眼间就被人卖了个干净,骗得一无所有。 云枫的眼前忽然有点模糊,突如其来的冲击令他猝不及防地坠入了无底深渊,方才那个噩梦那血肉模糊的地下室,那身临其境的切身体会,那种诡异而无措的感觉,再次将自己的心一把攫住,死死勒紧,几乎要攥得粉碎。 云枫的脸色惨白得几乎不像活人,而慕凌瞅着他憔悴虚弱的容颜,缓缓地扶住了他的肩膀:“若你和凶杀案无关,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自从那一天后,你身体好像突然就急剧恶化了吧?如果你那一整天都和我待在一起的话……” 云枫顶着极其难看的脸色,忽然开口道:“桑塔纳上折腾得有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 慕凌一下子顿住了。 云枫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完全就是把我往死里弄。再加上你说的那23号,你还给我涂了那种……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觉得我还有可能背着你跑出去杀人?” 慕凌张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枫接着道:“而且那一天,我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慕凌终于忍不住插口:“但是那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你要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偷跑出去,也不是没可能?” 云枫有点无奈地撇了下嘴,语气里带着不屑一顾:“那你还记得,你中途曾经醒来过吗?” 慕凌点头。 云枫冷笑着看向慕凌:“你还记得,那是几点吗?” 电光火石间,时光回溯,那天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慕凌记得自己从昏沉的状态中醒来,云枫好像问了一声几点了,然后自己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那是…… “14:37!”慕凌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不知怎的,对于那一天的其他记忆都很模糊,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然而对于那个时间点,慕凌却记得无比清楚。 云枫淡然道:“那个伍哥什么时候死的呢?” 慕凌只好把警方的调查结果照搬过来:“他们说是14:20到14:40之间。” 云枫点点头:“那你们说的黑客,什么时候替换的监控呢?” 慕凌老老实实道:“14:15和14:55,他一共动了两次会所的监控。” 话已至此,慕凌好像有点明白云枫到底想说什么了。 果然,云枫继续波澜不惊地问道:“那么,从你家出发,也就是擎天小区,到那个银沙会所的死者房间,最快需要多久可以赶到呢?” 慕凌硬着头皮道:“咱们开车也去过那儿,二十分钟左右吧。” 云枫神态有些疲惫:“14:37,我还在你家床上,跟你躺在一起。14:40左右,那人死了。你是觉得我三分钟可以赶到现场去作案吗?” 慕凌眼里流露出困惑的神色,终于还是答:“不可能。” 云枫冷笑一声:“那你还怀疑我?” 慕凌看着云枫的神色,仿佛跟自己隔了层无形的屏障,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冰冷无比,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慕凌用手背碰了下云枫的前额,凉浸浸的,似乎比平时的体温更低。 慕凌忽然道:“你有没有同胞兄弟之类的?……我是说,有没可能是他在作案,故意嫁祸到你头上?” 云枫沉默着不说话,慕凌惊讶地发现,自己指尖下的云枫,竟然在微微颤抖。 慕凌喉头间的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没告诉警方。” 云枫没有看他,垂下眼帘,似乎都无力睁开:“什么?” “关于这件事。我发现监控中出现的嫌疑人和司机描述的那个人,和你很像这件事。” 云枫“哈”地一笑,又忍不住咳嗽起来:“你是说,你在窝藏我吗?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会怎么样?” 慕凌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是你。毕竟凶手身手实在是太好了,你要是和我那个五大三粗的手下肖伍对上,吃亏的一定是你,你怎能有本事杀了他?” 云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慕凌注视着云枫的手背,那里输的不再是血了,而是古老头推荐的一种业内医师普遍在用的效果良好的助力器官损伤恢复的药水。外表和消炎药水相差无几,功效却大相径庭。 慕凌看着云枫疲惫的神色,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担忧:“还是很疼吗?” 云枫一寸一寸地抬起眼皮,微微仰头,直视着慕凌的神色,似乎在确认什么,嘴角轻轻扯了一下,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好点了。” 这般若无其事的笑容掩盖下,是宛如针扎锥刺一般侵入骨髓的剧痛,云枫作为曾经的医学天才,当然能感知到伍哥那一拳硬生生把自己打得内出血,再加上衣柜边角的冲击,自己竟然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可能是因为自己提前服用过镇痛药吧,所以从会所出来后,自己才能强撑着简单处理一下伤势(主要是拿衣服掩盖住身上的伤,然后处理一下身上的血迹),去旁边的网吧把监控录像调换回来,再打车回到擎天小区。 然而等镇痛药的药效过去以后,那一股又一股非人的剧痛折磨才接踵而来。 但是看慕凌的神色,似乎真的对自己弄伤云枫这个说法有点相信了。这是好现象。 云枫一边强行撑起笑容,一边低低道:“我想睡一会儿,可以吗?” 慕凌揉了揉云枫柔顺的长发,应了一声“好,那你好好休息”,就起身走出了病房。 等病房门关上,四面八方的冰冷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云枫的身心。他尽力蜷起身子,用雪白的被子盖住自己止不住颤抖的身躯,用力闭上眼睛,耳畔那忽隐忽现的喧嚣呐喊依然次第传来。 那是那地下室里无数人的尖叫与嘶喊,穿透耳膜,直刺心脏。 第163章 杀意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云枫才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感觉身体终于能动了,他一把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翻身下床,来到门边,指尖刚一触及病房门把手,房门就从外向内打开了。 云枫本能地后退一步,手掌顺势撑住了墙。 门开了,古老头正一脸担忧地守在门边,手里端着个脸盆,一眼看见云枫,怔了一下,白胡子和眉毛挑了起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云枫冲他点了点头:“我没事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古老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这细瘦手臂上的温度依然低得吓人:“你去哪儿?” 云枫灵机一动,信口胡诌道:“屋里太冷了,我出去晒晒太阳。” 古老头信以为真,松开云枫,让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去:“那快点回来。你的伤还需要救治,等下我给你打点麻药,彻底检查一下,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在古老头看不见的角落,云枫脸色阴沉下来,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慕凌呢?” 古老头脸色忽然有点古怪,语气也调侃起来:“哎呀,一会儿不见就想他啦?他去公司了,有很多事务需要他打理。你别担心,他晚上肯定回来看你哈。” 云枫迎着金灿灿的阳光朝屋外走去,出了那个阴森森的古堡,眼前是个巨大的院落,周围围着篱笆,再外围就是层层叠叠的灌木。 刺眼的阳光扎得他两眼生疼,不得不闭上眼睛才能抵挡那近乎失明的痛苦。 “也就这傻里傻气的老头了。”云枫苦笑了一下,心想,“如果换成慕凌在的话,他一定不会被自己那句小把戏蒙骗的。毕竟,他比谁都知道,自己没法直面这样刺眼的阳光,更不会愿意沐浴在阳光下晒太阳。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啊……要不是他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那么久……” 猛然间,心底涌上一股恨意,一个声音猛地蹿进自己脑海:“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云枫停住了脚步,忽然感觉有些心悸,这在此前还没有出现过……应该吧。 云枫缓缓靠坐在院子接近外围篱笆的石凳上,脊背倚靠着身后的石桌,细细体会那个声音究竟来自哪里。 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但和刚才那个好像不是同一个音色:“哥哥,哥哥。” 云枫猛地睁眼,只见离自己十步远的灌木丛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那里,扒开灌木往自己这边了望,嘴里还在叫着:“哥哥,这里危险,我来接你逃出去。” 云枫动了动嘴唇,看着那个越发光鲜亮丽的少年,终是叹了口气,用口型道:“阿怜,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警觉地扫视了下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在监听,神色严肃地转向云枫,一字一句道:“我们正在策划一场行动,就在今晚行动。针对慕凌的。我们想把你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同时彻底摧毁这个毒刃集团。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来不来?” 云枫沉默了片刻,身后不远处的古堡里,传来古老头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一瞬间,这四周变得格外寂静,空气都近乎于凝固。 云枫郑重地点了点头,阿怜看见,登时欣喜若狂,几乎要跳出来。 然而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冲云枫比了个食指朝下的方向,小声提醒道:“这篱笆是有无形的红外监测网的,人一旦进出,掌控主系统的人就会收到信息警报。所以你千万别走正门,你右脚边往后45°的方向走50米左右,在那个谷仓堆后面,我们派挖掘专家挖了个地道,上面有草堆做遮挡物。你就从那里下去,沿着那条地道一直走,就出来啦!” 云枫点点头,沉默地转身。 少年忽然叫住了他:“等下!哥哥,你真的不需要我进去扶你一起走吗?” 云枫只留给少年一个孤独的背影,撂下冷冷的一句:“不用。” 五分钟后,云枫出现在阿怜眼前,脸色近乎于铁青了。 阿怜一把拉住云枫的手,拽着他进入灌木丛后一直等着的一辆小轿车里。 车子里的司机一见二人上车,立马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车子如风驰电掣般向外驶去。 车上,阿怜拉着云枫冰冷的手腕,忍不住扭头直视着他,语气里是挡不住的焦急和关切:“你到底怎么样了?急死我了,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跟我联系,出了什么事吗?” 云枫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半晌,缓缓吐出几字:“没什么事。你们的计划是怎样的?” 阿怜还欲问些什么,但既然云枫这样说,阿怜也只能先乖乖地答道:“就是策划一场暗杀!我们打算用枪击的方式,彻底铲除这个毒刃的领头人!可是,我们现在失去了他的方向。你也知道,他们公司的安保措施做得很到位,我们从外围根本无法观察到那个慕凌到底在哪间办公室!” 云枫淡淡开口:“慕凌身边不是有你们的卧底吗?怎么不给你们传递消息?” 阿怜撇了撇嘴:“那也找不到啊!我们的内线也不是慕凌的贴身助理,他具体移动到哪里,我们也不确定啊!因为他是有好几个办公室的,有的时候,他还会进几个密室。那我们哪儿找得着啊?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忙确认下他的方位,毕竟你在他身边潜伏了那么久,或许你能掌握他的位置呢?” 云枫看着阿怜,忽然嘴角牵动了一下,眼神里却殊无笑意。 云枫在阿怜眼皮底下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了一个微型接收器,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有个清晰的屏幕,下方是微小的三个按键。 云枫按下第一个按键,黑黢黢的屏幕瞬间亮起。 按下第二个按键,接收器立马开始外放一些嘈杂的声响,听得出是很多人在交流讨论,说话声此起彼伏,好像是在会议现场,众人就某项金融问题开会讨论。 按下第三个按键,绿色屏幕上开始闪现一个小黑点,在缓缓移动位置。 阿怜的眼睛立马亮起,喜不自胜,一把攥住云枫的肩膀,惊喜道:“这是接收器?太好了!你竟然在慕凌身上装了定位监听器?真不愧是哥哥!这下咱们就方便了!他今晚绝对跑不了!” 云枫脸上浮出痛苦的神色,身子微微后仰,靠坐在椅背上,嗓音透着一股沙哑:“松手,疼。” 阿怜连忙收手,神色更加关切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可是这件事结束以后,我就可以给你好好检查下,现在你再坚持一下吧……你还好吗?” 云枫又按下第一个按键,把接收器关闭,重新塞回贴身衣兜里,看着阿怜的眼睛道:“今晚我也去。你们打算在哪儿动手?” 阿怜点点头:“是计划在他公司对面外围的楼顶啊!迟则生变。再者,我们要把你先救出来,万一他下班后又去古堡找你,或者把你接回他家,那我们就更不好下手了!毕竟你在他身边的话,万一他拿你当挡箭牌,劫持了你,怎么办?再或者,刀剑无眼啊,那可是子弹,我不想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伤到你。” 云枫淡淡一笑,揶揄道:“你是怕我再次挺身而出帮他挡子弹吧?” 阿怜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道:“怎、怎么会?” “放心,不会了。”云枫微微低下头,神情透着股心灰意冷的绝望。 阿怜不由自主地把手指搭在云枫右手背上,看着他的眼睛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云枫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偏开头,语气凉飕飕的:“还去不去了?现在已经五点了,再晚些,他就该下班回家了。” 阿怜狠狠咽了口唾沫,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好,那事情尘埃落定以后,你要告诉我,这段时间你们发生的任何事,好吗?” 云枫看着他,嘴角牵起一抹微笑。不知怎的,那笑容竟显得有些凄凉。 第164章 狙击 一座巍峨耸立的公司大厦被厚厚的一层玻璃幕墙遮盖,然而这是单向玻璃,从外面无法窥探到办公楼里的场景,但是从楼里看外面,就可以一览无余。 公司大厦对面楼房的的顶楼天台上,几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皆着黑衣,而被他们层层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披了件黑色风衣外套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脸上带着与年龄极不协调的病态,削薄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还隐隐有些泛青。 几个身强体壮的雇佣兵小心地埋伏在一只硕大的电箱后面,小声向那少年确认:“云少,就是这里吗?” 被问到的云枫微微有些恍神,微怔了三四秒,这才把视线转移到掌心死死攥着的微型监听定位器上,他把那只小小的仪器凑近耳畔,细细辨认着其中的声响—— 不知怎的,他自从登上这幢楼,听力和视觉都微微地有些模糊,他只有进行反复确认,才能从那只监听器中分辨出慕凌的声音。 云枫的脊背斜靠在电箱边,那股莫名的心悸猛然间一把攫住了自己的心脏。 云枫死死咬住下唇,极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出现异样,额间一滴汗水淌落下来,打湿了自己的眼睫。 等那股难受渐渐过去以后,他才艰难地抬起头,哑着喉咙道:“对。” 云枫把监听器递给了那个打头阵的狙击手桑木的手里,冲他勉强一笑:“你听听看,慕凌具体在哪个位置。” 桑木立马接过监听器,放在耳边侧耳倾听,一旁的雇佣兵们也静悄悄的,竖着耳朵捕捉风的呼啸。 三分钟后,桑木点了点头,冲云枫比了个ok的手势:“我认得慕凌的声音,没有错,他就在这间室内,不过他身边好像有别人。这个房间,之前我们也没有探查出来,可能是密室之一。” 云枫心头忽然掠过一个念头——这会不会是他关押自己好几个月的那间密室呢? 他一个人在这里,难道是在缅怀过去那些不堪的时光吗? 云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到此为止了,他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看着眼前的桑木开始调试长管的狙击枪,其他雇佣兵在麻利地架设狙击枪的枪托,装填子弹,云枫轻声对桑木道:“瞄准镜可以看清室内方位吗?” 桑木皱眉摇头,叹了口气:“目前还做不到,他们的窗子是防弹玻璃,估计这种黑道中人都防暗杀防惯了,不仅我没法看清室内的情况,子弹也打不穿这种玻璃。” 云枫点点头,冷静道:“你们谁有不记名手机卡?” …… 毒刃大厦内,慕凌正和肖四相对坐着,方才二人刚经过了一番讨论,就杀死肖伍的人是谁这件事,肖四想从慕凌这里了解到那个莫名出现的戴渔夫帽的人究竟会不会是自己和肖伍的熟人,为此肖四不惜在密室外拼命拨打慕凌的私人手机电话。 慕凌一时不愿从密室里出去,便顺势把肖四叫了进来。 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在这寂静的空间叮铃铃地响起,声音无比刺耳。 慕凌有点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他毫不犹豫掐断电话,这同样的号码却又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慕凌皱了皱眉,瞥了眼对面肖四那悲愤不已的表情,终于接起电话,打算就算是垃圾广告公司打的骚扰电话,好歹也得先让肖四转移下注意力。 慕凌可不想那么快把云枫供出去,他还没有摸清真相。 万一,跟那起凌迟杀人案一样,云枫是被冤枉的呢? 慕凌这样想着,对着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那边,却传来一个无比低沉却清晰的声音:“是我。” 慕凌眼睛一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抬高声音:“你怎么打电话了?我待会儿就过去接你回家,你别急啊,我还在公司处理点事情。” 云枫的声音依然很低沉,细听还可以察觉其中轻微的颤抖:“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开窗。” 慕凌一下子站起身子,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状的喜悦。 这是二人相见以来,云枫头一次这么主动!难道自己的热情终究打动他了?或者,他终于意识到反抗自己,他尝不到好果子吃,所以他就想着示弱讨好自己?…… 不论是哪种可能,总之他愿意低头,这是好事。 慕凌极力忍住语气里几乎满溢而出的喜悦,问道:“你在哪?你别出去了,外面天气不好。” 此时此刻,云枫正站在毒刃大厦对面楼房的顶楼天台上,看了一眼周围黑漆漆的夜色和天空中若有若无的星点,嘴角那抹冷笑越来越明显。 这哪里天气不好了?明明是晴空万里。 这时一股夜风袭来,夜晚砭骨的凉风似乎专往骨头缝里钻,云枫猛地打了个寒颤,肺叶里一瞬间被凉气灌满,嗓子干涩无比。 他忍不住捂着喉咙咳嗽起来,压抑的咳喘声在呼呼的风声中显得分外微弱渺小,几乎随时都会被狂风吞没。 慕凌心头一下子有些焦急,一边往窗边走,一边道:“你在哪里?楼下吗?你不要乱动,我去找你。” 云枫的脸色难看无比,但仍然坚持着跟他说道:“开窗,你就能看到我给你准备的惊喜了。” 慕凌再也没犹豫,一下子拔了窗户插销,拉开窗户,与此同时,电话瞬间掐断了,传来嘟嘟的忙音。 几乎在同一时刻,云枫对着桑木下了令:“开枪。” 训练有素的桑木双肩一沉,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眼死死盯着瞄准镜,狙击口对准了慕凌的脑袋。 一瞬间,一颗子弹呼啸而去。 子弹飞快旋转的破空声嗖嗖袭来,伴随着浓厚的硝烟味。 慕凌正要躲避,忽听一声“老大小心!”慕凌的身子就被一个强有力的身体撞倒,这时,倒在自己身上的那人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是肖四。 肖四的后背已经被子弹击中,子弹镶嵌在他后背里,烧出一个漆黑殷红的血洞。 肖四浑身痉挛,口吐鲜血。 与此同时,云枫刚下完那个指令,正看着那些雇佣兵收拾器具,忽然耳边就听到呼呼的风声和破风而来的呼啸声。 他心知不好,正要侧身躲避,忽然那股心悸再次袭来,一瞬间他似乎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直到桑木满脸惊骇地把自己扑倒。 这时,云枫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看见自己的右肩血流如注,从外到内的衣服都被烧烂了,皮肉上留着一道很明显的子弹擦痕,周围雇佣兵都停住了脚步,惊骇地望着自己。 云枫试图站起,却发现自己的手脚突然都失去了力气,身体还在由外向内不断地麻痹着。 他努力吸了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发抖:“对方发现我们了,赶紧撤。他们……咳咳……他们也有狙击手。” 说到后来,云枫已经无法抑制喉咙里的那股喘息,他已经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身体的痉挛已经从轻微到剧烈,说到后来,他都快无法发出声音了。 桑木拼命抓着云枫的胳膊,试图把他拉起:“我们一起走啊!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云枫苦笑了一下。 他们未必知道,一旦杀死了慕凌,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自己这条命本就和他拴在了一起,要走又能走多远呢? 云枫拼命忍住那股越来越剧烈的心悸,感受着自己的呼吸渐渐微弱,心脏甚至有好几秒停止了跳动。 那种感觉很难受,仿佛把自己扔在一个充满二氧化碳的密闭房间里,心里不断地压抑,下沉,直到死亡。 云枫好不容易才吐出那股气来,费力地睁开模糊的眼皮,看着那几个雇佣兵手忙脚乱地试图把自己抬起。 云枫有气无力道:“别碰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们……先走。” 那群雇佣兵还要啰嗦,云枫拼尽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嘶哑着喊道:“走!这是命令!” 雇佣兵们终于停止了动作,一个个神色沉重地放下云枫,桑木冲着云枫抱了下拳,小声道:“那我们先走了,您保重。” 话音一落,几个黑衣人的身影就迅疾地消散在苍茫望不到底的夜色中,很快就无影无踪。 云枫身子猛地颤了一下,终于保持不住那个半坐半倚靠的姿势,而是倒在那个电箱旁边布满灰尘的天台地上,脸颊触碰到冰冷的地面,窒息感更加浓烈。 他用力撕扯着胸前的衣领,手指却使不上一丝力气。 心脏因为再一次停跳而痛苦地收缩成一团。 云枫忽然感觉,整个世界的空气似乎都被抽走了,唯余冰冷的坚硬的触感冷冷地鞭笞着自己的脸颊。 …… 当慕凌以火速踏上这座天台时,身后跟着一个气势汹汹的阴沉的男人——正是狙击手鬼手。 根据埋伏在窗台外的鬼手的汇报,他第一时间发现那颗从对面楼顶天台射出的子弹之后,他就断定有狙击手搞暗杀,于是鬼手就立马瞄准领头人,给回了一枪,结果对方被另一个同伙推倒,只是擦破了点皮。 于是鬼手立马从窗口跳进密室内,向推开肖四起身的慕凌汇报情况,说是要老大带人去对面楼顶收尸。 慕凌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人马,登上天台,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电箱边的地上趴着一个血流如注的人,一动不动,那冰冷的脸颊,冰冷的气息,似乎都在昭示这是个死人。 “这就是罪魁祸首吗?”慕凌忍不住开口,俯身把手电筒的光打在那人脸上时,忽然眼神一暗。 这趴在地上的人,赫然竟是刚刚给自己打电话,要给自己惊喜看的云枫! 慕凌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危险的光,大踏步走上前,伸手抵在云枫鼻端试探。 鬼手在身后大大咧咧地道:“老大,错不了!就是这个人!他领着一帮小弟,他带人来杀你啊!现在好了,他死了,没人能威胁老大的安全了!……” 忽然,慕凌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豪言壮语:“这怎么回事?” 鬼手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慕凌皱眉道:“你不是说,就是擦破了点皮么?他怎么这就气息全无了?” 鬼手一听,立马得意起来,用力拍着自己肩膀上挎着的狙击枪道:“因为我在子弹上抹了神经毒素啊!虽然不见血封喉,但也极易毙命!你看看这反应……” 慕凌忽然毫无感情地向他伸出手:“拿来。” 鬼手又是一怔:“什……什么?” 慕凌:“解药。” 鬼手登时大惊,抗议起来:“不行啊老大!这人明显是个狐狸精,他来你身边就不安好心,好不容易他现在终于死了,咱们把他扔乱葬岗……哦不,安葬了就行了,何必再惹这个麻烦呢?你不知道他背后那势力有多诡谲啊!” 慕凌盯着他的眼睛,再次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拿来。” 鬼手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从衣兜里翻出一只微型注射器,递到慕凌手里,小声道:“恐怕没办法了吧!他本来心肺就不好,受这种刺激……再能活下来,也得成废人了!” 慕凌小心地把注射器里的解药推进了云枫的静脉里,把手按在他脖颈的动脉上,终于感觉到那里从一潭死水缓缓地恢复了一点微弱的跳动,但还不是很明显。 慕凌沉着脸把云枫从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抱了起来,那虚软的身躯几乎没有重量似的,轻得像一片羽毛,瘦骨伶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散架。 慕凌感受着怀中人冰冷的温度,站起身来,沉着脸道:“有什么事情,等他醒来后慢慢拷问。他要是死了,这一切就成谜了。骗了我,就一死了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鬼手吐了吐舌头,在心里暗骂:“你就是舍不得他吧!不过这人也真能作死的,枪杀老大的事,他竟然都能干得出来!若不是他站在我们敌对面,我说不准还真能跟他做个朋友呢!”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带走了这天台上唯一的半死不活的人,留下一地狼藉,沾染着血迹和尘土。 血渗透黑色的风衣,看起来竟不是那么明显,然而细看之下,是无限触目惊心,记录了多少惊心动魄,与凶险难测。 第165章 除颤仪 身体软绵绵的,意识仿佛飘散在空中。 直到很久以后,云枫才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一眼瞥见自己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身旁的柜子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台除颤仪。 云枫端详了它半晌,意识还是很难集中,思维好像硬生生被凌乱的钳子翻搅成了块块碎片,一试图把全部精神拼凑在一起,头就开始尖锐地剧痛。 抽离的灵魂与身体撞在一起的那一刻,云枫依然有种不真实的虚无感,仿佛自己并不是这具肉体的主人,而是一个外来者。 呼吸依然有些费力,胸腔隐隐作痛,似乎那里刚经历了一场狂风海啸般的滔天巨浪。 云枫试图张口说话,却发现嗓子眼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带无法振动,他只稍稍用力,呼吸道就痉挛起来。 他吃力地喘息着,额头滚落豆大的冷汗。 这时突然房门被打开了,慕凌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盯着病床上云枫的那副样子,快步走过来,抄起一只注满无色透明液体的针管,就往云枫胳膊上扎。 云枫眼里露出惊悚的光芒,身子微微发着抖,拼命试图后退,奈何身子移动不了。 慕凌按住云枫那只没受伤的左肩,一针扎了进去:“别怕,这是那种神经毒素的解毒剂。之前已经打过一次了,可是你受影响太深,这个得再来一次。” 云枫的表情微微惊愕,过了有三分钟,他才略微恢复了喉咙的控制权,哑着嗓子,缓缓吐出几字:“神经……毒素?” 慕凌指了指云枫右肩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依稀可见还有几层被下面的血渗透,缓声道:“你感觉不到吗?就是鬼手冲你开的那一枪,上面抹了毒素。” 云枫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道:“他……是对准了我脑袋打的……我被另一个人推开了。” 慕凌连忙询问:“另一个人是谁?那几个黑衣人都是谁?” 云枫的目光瞬间划过一抹警惕,直盯着慕凌的脸色:“你见过他们了?” 慕凌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是鬼手在远处看见……他们有好几个人。” 云枫的神色微微放松,眉头却蹙了起来,垂下眼睑不说话。 慕凌乘胜追击道:“你跟他们什么关系?是你指挥的他们吗?你给我打那个电话是……” 云枫冷冷地打断了他:“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 慕凌细细观察着云枫的神色,似乎想从中发现什么。 云枫艰难地道:“我说我其实是被……劫持的,你信么?” 慕凌眉心微微一蹙。 云枫断断续续地道:“他们……把我从……古老头这里抓出来,还……咳咳……” 慕凌看云枫面无血色,咳得几乎要把肺撕裂成血块,快要吐出来的样子,伸手取过那台除颤仪旁边的杯子,把这一玻璃杯的水递到云枫嘴边。 云枫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下,慕凌的语气带着鼓励:“喝吧。” 云枫脸颊微微有些抽搐,但还是把嘴唇张开一条缝,让慕凌把那杯水一点一点地给自己喂了进去。 这杯水见底,云枫敏锐地注意到慕凌似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云枫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片刻后,他继续开口说:“我……我被他们一路开车,挟持上你公司对面楼顶的天台,他们……给了我一部手机,逼我给你打电话,不然……就杀了我。我只好……按照他们的要求,跟你说了那些话,然后……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慕凌静静地听着,忽然问:“接通那会儿,是他们抢走那部手机了吗?” 云枫“嗯”了一声。 慕凌点点头,目光中透着某种让人看不透的深邃:“那我跟鬼手就这么说吧。” 云枫忽然感觉有点异样,就好像……慕凌看透了一切真相似的。 他这句话,难道是想让自己给他一个说法,他好去交代手下人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又压得云枫有些喘不过气。他连忙道:“是真的。” 慕凌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没有和他争辩的意思,只是道:“我出去一下。” 说着,他便起身而出。 云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肩膀,明明缠着一层又一层纱布,然而自己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那整条手臂都好像失去了知觉,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云枫试图动一动手指,但还是做不到。 是打了麻药吗? 他想用左手掐一下右胳膊试试,但却发现,左手虽然能动,但是左臂也沉重得抬不起来,他只好作罢。 大概一盏茶的工夫,慕凌竟又开门走了回来,若无其事地坐在云枫床上,把云枫半倚靠的身子放平,柔声道:“早点睡吧。” 云枫声音有点迟疑:“你……怎么躺这里?” 慕凌理所当然道:“我今晚睡这里啊。” 云枫有点无法理解,但还是无力反抗,只好由他胡作非为了。 这张病床挺大的,足以睡下两个人还能翻身。不过云枫身子没有力气移动,慕凌一只手搂着云枫的腰肢,也没有翻身,似乎生怕他半夜跑掉。 就这样,两人以这个无比默契的姿势睡了一宿。 第166章 神经毒素 第二天一早,云枫还在迷迷糊糊地睡着,就感觉身子被人抱了起来,接着各种换衣服的动作招呼到自己身上。 云枫勉勉强强睁开眼,手脚总算恢复知觉了,可还是不能集中力量使出力气。 慕凌已经穿戴完毕,一身笔挺的黑西装,内搭白衬衫,黑皮鞋,看着十分干练的样子。 云枫有点困惑地望着他的样子,睡意又浓重地袭来。 他上下眼皮再次黏在一起,这时慕凌已经把一身皮草大衣裹在云枫身上,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云枫颇不明白他这是要干嘛,可思绪的胶着令自己几乎没有一丝精力动弹反抗,于是就被抱到了一辆车上。 出门时,耳畔还依稀飘来古老头担忧的声音:“他还需要静养,你要带他去哪儿?” 慕凌雄浑有力的嗓音在胸腔中震荡,在脑袋紧贴着慕凌胸膛的云枫听来,就分外清晰,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他的语调里带有一分漫不经心与三分狠意:“还留在你这儿?等着他继续被人劫走?” 古老头的声音渐渐飘远,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哎呀!我都说了,没人来劫持他了!他明明是趁我不注意,自己一个人溜出去的……” 慕凌抱着云枫的手臂忽然狠狠一紧,瞬间勒得云枫整个人都几乎嵌进了他怀里,情不自禁地呻吟一声,脸颊都扭曲成了痛苦的形状。 慕凌没好气地俯视着怀里的人,上了车后座,就让云枫躺在自己怀里,吩咐司机:“开车。” 司机自动自觉地拉下前座和后座间的挡板,等慕凌系好了安全带,一脚离合器就发动了车子。 云枫几乎没有移动,就枕在慕凌的肩膀上,没一会儿,头就又变得昏昏沉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 慕凌就这样和他静静地待在一起,二人的呼吸彼此交错,散发出炽热的温度,在这片狭窄的空间里迸发出电光火石的触感。 慕凌指尖缠绕在云枫发丝间,玩弄着他的头发,忽然语气里透着无限落寞,低低地说了一句:“你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云枫感觉自己应该反驳些什么,思维却好像凝滞住了,他什么也没说,几乎快要再次陷入睡眠的时候,慕凌又把他抱下了车。 到达公司是早上十点,一进入独立办公室,慕凌就把云枫放在旁边那张宽大的沙发上,自己坐在办公桌前的靠背椅上,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过了半小时,慕凌回头一看,云枫的后脖颈软软地撑在沙发上,眼皮已经朦胧地闭上了,身子微微蜷着,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慕凌忽然冷冷开口:“有这么难受吗?” 云枫眼都没睁,喉咙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要不让鬼手也射你一枪试试?” “砰”的一声,慕凌手中的一撂文件摔在桌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和那群人搅在一起的?他们什么来头?是不是血煞的人?” 云枫语气里毫无感情,淡淡道:“都说了,是他们强迫……” 慕凌瞬间起身,大踏步走到云枫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耐心有限。” 云枫眉心夹杂着一丝厌恶,语气里有点敷衍了事的口吻:“你让一个受害者,怎么认识他们……” 话音还没落地,慕凌就一把将云枫的衣领揪了起来,盯着他瘦削纤弱的锁骨,恶狠狠地咬着牙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没办法?” 云枫终于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对上慕凌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云枫有点无奈,缓缓道:“你要想让我死,那晚别救我就好了。” 慕凌的眼底逐渐漫上一丝血丝。 云枫顿了顿,冲他勾起嘴角,绽出一个不那么快乐的微笑:“还有,鬼手给你的,并不是解药。” 慕凌的手都有点发抖:“那是什么?” 云枫缓缓吐出口气,像哄小孩子似的,轻描淡写道:“只是缓解毒发的缓释剂罢了。他一心想要我死,涂的神经毒素都是专门针对我的。毕竟……我本来就有内伤,加上这个神经毒素,其实是必死无疑的局面,你也不用着急。”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云枫似乎终于释然了,舒了口气,一眼却对上慕凌那越来越可怕的眼神。 云枫揉了揉自己痉挛的喉咙,干咳了一下,确保声带发出的声音可以让慕凌听到,看着他笑了一下:“你又怎么了?” 慕凌直视着云枫的眸子,忽然道:“那最多可以坚持到多久?” 云枫浑没料想到,慕凌竟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皱眉回答:“三天吧,到那时再毒发的时候,我的神经系统就会被彻底摧毁变成傻子,然后毒素侵入心脏就没救了……喂!你干什么?” 慕凌忽然一下子紧紧搂住云枫,把他紧贴在自己怀里,二人以一个耳鬓厮磨的姿势抱在一起,慕凌的鼻尖轻轻蹭着云枫的头发,嗓音里透着几分哽咽:“你怎么这么若无其事?你不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吗?” 云枫叹了口气,低低地道:“我累了,你……把我绑在你身边,我真的……” 慕凌几乎失控地道:“不要离开我!” 云枫脸上忽然有点一言难尽,诱导道:“那……在我生命尽头,你能回答我一个疑问吗?” 慕凌斩钉截铁道:“你讲!” 云枫点点头,缓缓道:“你那个……你让古老头研制的那个药物,有解药吗?” 慕凌愣了一下,然后松开了云枫的身子,拉开一段距离,愣愣地看着他。 云枫执着地盯着慕凌的瞳眸,他那一向波澜不惊深邃如水的眸子,此时竟带着几分慌乱与逃避:“你……你怎么知道是他研发的?你还知道什么?” 云枫沉沉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有,还是没有?” 慕凌的眼神终于逃避得溃不成军,眼睫垂下去,似乎没有勇气与云枫对视:“目前还没有。我……本来就不想投入市场,只想……” “只想控制我是吧?”云枫冷笑一声。 慕凌连忙解释:“其实初衷是好的啊!为了让你恢复记忆,也……修复受损的脑组织,我们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云枫抚摸着自己的喉结,无可奈何道:“那……我答应留在你身边,你让我研发解药,如何?” 慕凌很不理解地抬头,揉了一把云枫的头发,眸子里透着冷意:“你还是想离开我。” 云枫的心里猛地一颤,脸上却尽力保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没有。” 慕凌却再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又把一根注射器里同样盛满的无色透明液体推进了云枫的静脉,语气斩钉截铁:“明明你只要待在我身边,乖一些,就不会遭受任何苦难,可你还是不愿意这样,非要研发出解药彻底远离我是吗?想都别想!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况且你以为以你现在的状态,还能搞科研吗?” 云枫想反驳什么,终究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抚摸喉咙的那只手。 慕凌继续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今天好好休息,我这就安排一下,做些前期准备,明天咱们就去找那种神经毒素的解毒剂!” 云枫接过按在自己伤口上的棉球,轻轻堵住渗出一两滴鲜血的伤口,自己似乎对那种针尖的细小的刺痛完全麻木了,只能感觉到缓释剂流入自己血液中扩散到全身的那种舒畅。 云枫缓缓摇头:“我不去。” “那你就这样等死吗?!”慕凌一把将云枫的袖子拉下,强行把他按在沙发上躺倒,再次强调道,“我带你一起去。” 云枫眨了眨眼睛,咽喉又干涩地生疼起来,他不得不咳嗽几声,极力压低声音道:“去哪?” 慕凌的语气里是无限的冰凉与深不见底的幽邃:“黑市。” 第167章 荒野小镇 次日一早,云枫就被慕凌从被窝里提起来,一番穿着打扮,径直拎去了屋外的直升机。 云枫还没来得及开一句口,慕凌就神态自若地指挥飞行员启动直升机了。 随着轻微的马达震动声,直升机缓缓升起,云枫终于找到机会说了句话:“怎么用直升机?” 慕凌看了他一眼,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不然呢?你要想坐飞机也可以,就是太慢了,而且还要验证身份。” 云枫没有再言语,只是扭头看向直升机窗外的世界,大地瞬间变得遥远,冉冉云层在周遭缭绕。 他能感觉到毒素在自己体内一点点侵入骨髓和每一寸神经末梢,带来战栗般的麻痹与交错的尖锐的刺痛,仿佛被人拿细密的小针不间断地刺穿又拔出,这种周而复始的痛楚令他产生了一种仿佛身处地狱般的感觉。 如果……没能找到解药,自己竟然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神经毒素之下,也算足够荒唐与可笑了。 云枫想笑,但是面部神经稍一用力,同样传来撕碎般的痛苦,他只能面无表情地坐在座椅深处,静静地聆听着周围沉闷的机器发动声,以及外围呼啸撕扯的风声。 直升机飞得很快,上午九点十五分,他们已经抵达了东南亚的某区域,直升机一降落,慕凌就搂着云枫走下了从直升机拉下的升降梯。 在下一级台阶时,云枫脚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栽落下去,慕凌直接把云枫抱了起来,就这么抱着他走下了升降梯,向那片荒凉破败的原野走去。 云枫没有反抗,气力尽失不足以让他反抗这个怀抱。虽然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在这片军阀林立的陆地上,每个势力,每个人都强得近乎彪悍,而自己竟这样被人抱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慕凌身边跟着一群黑衣保镖,一队人在前面扛枪行走开路,身后一队人在持盾断后,总之这个架势无比郑重也b格拉满,尤其是当这些保镖还统一佩戴了黑墨镜之后…… 于是这样一行人前呼后拥风卷残云般,席卷过这片被战火覆盖的焦黑的大地,四周掉落了一些残垣断壁和破砖碎瓦,有部分土地中还扎着玻璃碎片和形状各异的小石子,一些土地上还绽放着血红的花朵,颜色无比妖冶,随着微风轻拂而轻轻摇摆,说不上是平和还是狂乱。 天空也是铅灰色的,湛蓝如水的天色在这里似乎都被战火熏黑了,烧焦成诡异的色泽。 空气里的气息沉闷而压抑,偶尔有几声乌鸦的啼鸣,仿佛厉鬼般间或掠过这片原野,散发出死神的气息。 周围飘来一些腐肉味。无论如何,这副场景都称不上美妙,云枫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若是自己死后被埋葬在这片邪恶的土地,是不是死得其所了呢?毕竟,自己生前声名狼藉,死后怕也会被人认为是大快人心吧。” 这样的念头隐隐冲击着他的头脑,让他略微地有点兴奋,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片土地和周遭的景物来。 大概走了有一公里远,众人便步入一个小镇,说是小镇,但这里的脏乱差是云枫从没见过的——至少在他有记忆的那些片段里,还从未出现过。 天空都是阴霾的,明明是白天上午,却仿佛笼罩着一层灰黑色的烟雾。 小镇非常拥挤,街道很窄,左右两边都是低矮的平房民居。 屋子没有经过多少装饰,显得简陋而破败。 到处都弥漫着颓败的气息。 街道两边,有大大小小的人,有老有少,有青壮年男女,也有涂抹打扮成女子的妖冶男子,或坐或立或躺,不一而足。 然而,他们的神态也透露出几分诡异,有外人到来,他们似乎根本看不见,而是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们的眼神凌乱且无神,有的脸上长了大大小小的红斑和疱疹,有的已经流脓,青紫色的嘴唇外翻开裂,显示出他们极度脱水,并且中毒颇深。 有的人的瞳孔放大到有些恐怖的地步,有的瞳孔则呈现灰白色,有的瞳孔则缩小到针尖大小,看起来就仿佛不像一个人。 他们大多瘦得皮包骨头,不是普通的消瘦,而是骨头上覆盖了一层皮,皮肤上清晰地显示出骨头的轮廓和起伏,看起来就像是行将就木的饿死鬼。 他们大多穿着破衣烂衫,身体和衣服都长期没洗,散发出浓重的酸臭味。 然而更诡异的味道是,弥漫在这街道中间的古怪的臭味,就好像化学合成物不完全挥发时那种压抑的味道。 这些人的肢体外露,胳膊上、腿上、腰上、脚上,各种可以外露的地方,几乎都散布着青青紫紫的痕迹,乍看之下,像是被人打了,走过他们身边时,却可以看到,那其中分明散落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孔洞或者针扎的痕迹。 这副场景让人不寒而栗,云枫皱着眉,忽然淡淡地来了一句:“要是我毒发,那你就直接给我一刀吧。我不要变成他们这样。” 慕凌身子一窒,用力搂住云枫的腰肢,嗓音里有些颤抖:“我不会让你变成这样的!我也不会杀你……你相信我。” 然而,云枫却从这番话里硬生生听出了一丝丝的不确定与心虚。 心底好像有什么在恣意疯长,是那股阴暗的情绪,仿佛生根发芽般占据了自己的肉身。 再抬眼望去,两边的平房渐渐扭曲,开始缓缓移动起来,接着越来越快,逐渐趋于旋转。 云枫眨了眨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些,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耳边的那些当地居民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变得朦胧起来,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罩子。 耳边嘈杂地响起自然界中的种种声响,在此时却被放大了无数倍,几乎到震耳欲聋的地步。 云枫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这时却看见两边平房上涂抹的颜色正在不住放大,扭曲,变得鲜艳且明快,世界仿佛一下子被洗练了一遍,脚下的灰黑土地也跟着变了,变成了赤红的颜色,一道一道的沟壑纵贯其中,仿佛流着一道道血沟。 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忽然从山路的尽头狂奔而来,嘴里拼命嘶吼,面目狰狞扭曲,脸上被抓出了道道血印,两只手狂乱地挥舞着,似乎在击打着什么东西,他口中还在喊:“你这个凶手!杀人犯!老子今天就把你就地正法!拿命来!” 这样的厉啸在空气中越来越放大,穿透耳膜,震得颅腔都在颤抖。 云枫一下子捂住耳朵,身体拼命往后退,试图逃离这个处境。 然而那人提着菜刀,在空气中乱挥乱砍,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冲到他身边,用力抱住他,另一只手去夺刀,嘴里还在哀求着什么……云枫又听不清了,脑中神经似乎被数不清的钢针用力翻搅,带得他视线也渐渐模糊。 依稀间,他隐约分辨出,那挥刀狂舞的身影忽然高声唱起了歌,歌声嘶哑扭曲,却带着非常强烈的节奏。 下一秒,男人抓着刀,不要命似的往那女人身上招呼着…… 一时间,血肉齐飞。 云枫眼睁睁看着那泼鲜血溅到脸上,糊住了自己的眼睛,眼前登时变成了一片血色,看任何东西都被覆盖上这个颜色…… 浓重热乎的腥味冲入鼻腔,与心底里呼啸而出的阴暗情绪撞在一起,云枫陡然间感觉自己的灵魂飞出了身体,飘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自己正被慕凌抱在怀里,意识几近涣散,慕凌正拼命地掐着自己的人中。 云枫看见慕凌怀中的自己缓缓睁开眼皮,冲慕凌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臂,紧紧搂住了慕凌的脖子。 下一秒,那个自己艰难地撑起身子,把嘴唇贴在了慕凌唇上,喃喃低语着:“慕哥哥。” 慕凌整个人都僵硬了,手脚似乎都不知道往哪儿摆,就任由云枫这么吻着自己。 那个吻细腻而绵长,云枫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吻技这么好。 哦,不对,是藏在身体里的那个“自己”。 云枫忽然感觉一阵恶心,他甚至能感觉到慕凌的鼻息正与自己紧贴着交错。 原来,那个“自己”的感觉,是和自己同步的。 怎……怎么会这样? 云枫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他还是从空中飘向了自己的躯体,试图重新回去。 可一个温柔的声音轻声道:“先等等。” 云枫没有停住脚步,语气无比冷峻:“你是谁?” 那个温柔嗓音低低地道:“我是另一个你呀。不过你别担心,现在的情况,有我在,你会更好受些,我知道你坚持不下去了。” 云枫皱着眉,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什么坚持不下去?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时,那股莫名其妙的心悸突如其来,云枫一下子捂住胸膛,弯着身子,跪倒在地上,撑着地面的那只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你看,”那个声音无比祥和地道,“你都不想活了,你想被埋在这片罪恶的土地里,不是吗?” 云枫没有说话,眼神渐渐变得幽暗。 那个声音继续道:“我早就说过,要杀了这个人,你才能解脱。可惜你不听我的。现在好了?你竟然想杀了你自己?” 云枫眼神一下子惊悚,冲口而出:“是你?!” 那无数个夜晚,自己被慕凌关在卧室里折磨,偶尔有两三次,一个声音在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冷酷地命令自己杀了慕凌…… 自己……一直以为这是阿怜他们给自己设下的催眠指令,没想到竟然是……身体里住着的另外一个人?! “怎么,吓傻啦?”那个声音有点戏谑,“没关系,你拉不下脸来做的事情,我来帮你做。” 于是,云枫眼睁睁地看着慕凌怀里的那个“自己”把嘴唇凑到慕凌耳边,咬着他的耳朵轻轻道:“我还是有点疼,怎么办呢?” 第168章 意识与感觉分离 慕凌神色一瞬间有点慌乱,一只手支撑住云枫的腰,另一只手抚摸着云枫的脸,嗓音里带着点儿沙哑:“哪里疼?” 云枫看着自己的手抬起来,揉了下胸口的位置,眼神堪称温柔地直视着慕凌的视线,轻声道:“镇痛药,你有带出来吧?” 慕凌眉头倏然挑起,眉目间划过一抹冷厉,直盯着云枫的视线道:“缓释剂不行么?” 云枫轻轻摇头,在慕凌耳边低语了句什么,慕凌半信半疑地把脸颊的距离拉远了几分,冲旁边一个保镖吩咐了句:“东西拿来。” 黑衣保镖很快递过来一个小药瓶,慕凌小心地从中倒出两粒,喂到云枫口中。 一旁灵魂状态下好不容易摇摇晃晃站起的云枫看见这一幕,登时惊讶得张大了双眼。 耳畔那个温柔的嗓音再度响起:“很不可思议吗?那是你没明白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云枫能迅速感觉到身体的痛楚略微消散了一部分,但还不是很明显,听见这句,不由自主地问道:“想什么?” 温柔嗓音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说:“亏你还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你就一点都没看破他为什么对你吃镇痛药这事那么抵触吗?” 云枫脸上微微露出迷茫之色:“难道不是因为,他怀疑那不是镇痛药?” 温柔嗓音顿了顿,妥协道:“对,那只是一方面原因,但后来当他发现那就是镇痛药时,还是禁止你接触,其实是因为他害怕。” 云枫瞬间被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冲上了头脑,大奇:“他这么一个呼风唤雨纵横黑白两道的人物,他怕什么?” 温柔嗓音透着几分冷峻:“他怕你死啊。因为你伤得比较重,像这种镇痛药就得不断地加大剂量,不然就跟你现在的感觉一样,只能让痛苦略微缓解,其实并没有完全去除掉这种钻心蚀骨的痛楚。他是怕你一下子吃太多了,药物中毒而亡。” 云枫脑门上齐刷刷地掠过一堆黑线。自己从没想过,竟还有这个原因啊! 云枫忍不住道:“不对吧?若果真如此,他现在怎么又乖乖地拿过来给你吃了呢?” 温柔嗓音道:“那是因为我刚刚悄悄地跟他说了一句,我只要两片。他这不就放心了吗?” 云枫仍然感觉不可思议,可是事情的走向却又如此明确。 他至今仍记得自己因为内脏被伍哥硬生生一拳打出血后,在温泉酒庄,自己伤势严重吐血的时候,为了瞒过慕凌,掩盖伤情,不让慕凌有一丝一毫怀疑自己是凶手而受伤的事情,当时他从贴身里衣的口袋里翻出了镇痛药正要服下,却被刚跟韩俊通完电话的慕凌一把攥住了手腕,慕凌那时的眼神堪称危险,还在质问自己在干什么,随后就夺走了那几粒药片。 当时,自己只是觉得他莫名其妙的,无论自己干什么,他都要控制在手心,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自由。然而,现在看来,难道当时慕凌的心里,竟掠过了一丝犹豫与害怕吗?他是担心自己和他的长辈们一样,被那些形形色色的药物害死? 云枫的思维正怔忡间,忽觉一股吸力大力拉扯着自己,向自己的躯体那边飞速移动。 一瞬间天旋地转,云枫竟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周围的一切视角都变了,转换成自己躺着的情况下看到的场景。 脑海中的眩晕感如此强烈,以致于他有好几秒两眼发黑。 直到一点点恢复了视觉,才听慕凌的声音温柔地磨蹭着自己的耳朵:“怎么样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云枫看着慕凌伸到自己嘴边的那只玻璃杯,里面盛着半杯透明无色的液体。 液体随着阴暗的天光在依稀晃动,云枫费力地吞了口唾沫,喉咙火烧火燎地疼,干渴的感觉让自己的嗓子眼几乎要冒烟。 云枫顺从地把唇张开一条小缝,慕凌缓缓地把那杯水极有技巧地给云枫喂了下去。 待天光渐渐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云枫缓缓抬眼看向前方时,忽然怔住了。 这里仍是小镇那条破败的街道,只是几人已经退到了边缘位置,地面仍是焦黑的色彩,前方不远处地面上倒着一个被砍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的躯体,是个中年女人,脸朝下,身上沾满了灰土,被砍的位置还在不断地汩汩向外冒着血。 她旁边不远的地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人,四仰八叉,一把菜刀掉落在他脚边,这男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就好像丧尸一般,面色也发黑,看起来真不像个活人…… 云枫抬眼看着两边的低矮平房,视线有些怔忡,神态的恍惚终于引起了慕凌的注意,他将云枫搂在怀里,轻轻舔着他的耳垂,柔声道:“怎么?吓到你了?” 云枫缓缓摇头,他再望向天空时,天光仍有些摇晃,阴沉沉的乌云就好像要压在自己头上一般。 脑中又开始眩晕起来,不过这次没有强烈到让他产生幻觉的地步。 他这才能确定,方才看到的一切,是幻觉夹杂着真实,到现在,那股昏沉的感觉仍未解除。 恐怕……这是那种神经毒素的毒性所致? 云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竭尽全力集中精神道:“走吧。” 慕凌依言站起,冲那些黑衣保镖一声令下,众人便继续浩浩荡荡地穿过了这条狭窄逼仄的街道,继续向前挺进。 第169章 忘恩负义 穿过这条陈旧的街道,一行人仿佛一脚踏进幽暗的丛林,各形各色的热带植物在稀稀拉拉的低矮民居旁交错混杂,仿佛以民居为养料,千姿百态地缠绕。 然而这样的场景却不给人生机盎然之意,相反只觉落后与贫穷。 因为荒野与土路交织混杂的路边,几个瘦骨嶙峋的小孩正仰着头,眨巴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脸颊却很小,这样的五官放在这样风沙弥漫的土路上,衬得他们越发像发育不全的猴子。 小孩的皮肤颜色介于黑与黄之间,干涸的唇瓣下,口齿不清地念叨着一些扭曲怪异的音节,一身的破衣烂衫显示出他们有多么潦倒。 一个精通当地语言的保镖走过来冲慕凌汇报:“老大,是乞讨的小子,该怎么办?” 慕凌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转头搂住云枫的肩膀,小声道:“你感觉好点了吗?” 云枫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他盯着不远处那五个朝这边跑过来的小孩,轻声道:“你不是带着有吃的么?分给他们一点也没关系吧。” 慕凌的手抬起又放下,似乎想要安慰云枫,却终究还是挥了挥手,对那个兼任翻译的保镖道:“给吧。” 翻译保镖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从行囊里掏出一把馕饼,向那些灰头土脸的小孩子走去。 慕凌在云枫的耳边道:“你什么时候同情心这么泛滥了?” 云枫微微后仰,避开慕凌的鼻息,淡淡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云枫没有管慕凌那瞬间凌厉的眼神,只是看着那翻译保镖向为首的一个脏小孩略微弯腰,递过去一张大块头的馕饼。 小孩子两眼精光乍现,厚厚的嘴唇向两边咧开,脸颊也怪异地扭曲抽动着,绽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眸中忽然闪过一道狰狞的光,白森森的牙齿竟显得有几分尖锐! 说时迟那时快,小孩子从破旧不堪的裤兜里抽出一支乌漆嘛黑的针管,里面有一些绿色的液体,就好像毒蛇的涎液一般。这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男娃娃此时竟如同一只猛兽,小小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冲近在咫尺的翻译保镖狠狠刺去! 云枫一瞬间瞳孔骤缩,身子猛地颤动了一下,失声而出:“别——!” 慕凌死死箍住云枫拼命踉跄而起的身体,把他拖回自己怀里,放腿上坐好,然后安稳道:“别怕,没事的。” 这时,那个翻译保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攥住那小孩子抓着针管的手腕,另一手则抓着那一把馕饼,冲周围逐渐靠拢、虎视眈眈的其他小孩子扔去。 随着七八块馕饼从天而降,散落在更远的地方,那些小孩子眼中射出宛如饿狼一般的绿光,争先恐后地冲那些馕饼扑去。 翻译保镖厌恶地扫了手中这个凶狠暴戾的小孩子一眼,腾出来的那只手在这孩子太阳穴上轻轻一击,小孩子就瞬间昏迷,应声落地,手中的针管也掉在地上,滚落到在前排护卫的其他黑衣保镖脚边。 云枫忽觉世界的伦常都顷刻塌陷,他心里有些压抑得难受,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明明,咱们是帮他们呀。” 慕凌叹了口气,怜惜地揉了一把云枫的头发,语气却见怪不怪的,透着冰冷无情的气息:“他们是被一些毒帮势力控制,为了生存下去,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他们都成为这个泥沼的一份子了。你同情他们,他们却只把你当砧板上的鱼肉呢。” 云枫的脸色在昏沉阴云的映衬下,有些晦暗不清。 慕凌无奈道:“咱们的食物,也不能为虎作伥吧,喂饱了他们,他们就会跑去害更多的人了。你千万不要随便靠近他们,很危险的。” 云枫始终没说话,似乎在盘算些什么,脸色更阴沉了。 慕凌吻了一下云枫的眼角,轻快道:“别想了,他们不值得。本来咱们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能不让危险靠近,就已经很好了。” 云枫缓缓地点了下头,慕凌抱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第170章 让子弹飞 一路上,云枫几乎没有再怎么说话,沉重的心情压抑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天空阴沉沉的,是一望无际的阴暗,就宛如此时此刻云枫的心情一般。 这时,突然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间或夹杂着几声炮弹崩出炸开的震耳欲聋的声响,声音很沉闷,又很炸裂,明明还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好像在要炸开耳膜穿透脑髓一般。 前方两三千米处的天空硝烟弥漫,火药味远远地就飘过来,伴随着细颗粒物糅入肺腔的窒闷感,几声听不懂的土生土长的吆喝在前方响起,语调高昂,音色粗犷,似乎是咬牙切齿的咒骂与挑衅。 慕凌陡然停下了脚步,前后簇拥的保镖也跟着戛然而止,一个个纷纷定睛注目不远处的场景,伴随着滚滚的烟尘,众人从中依稀分辨出了几条全副武装的身影。 可以看得出,那是几方当地军阀的势力在火并。 慕凌毫不犹豫地下令:“绕路吧。” 众黑衣保镖立马跟着慕凌调转方向行走,众人的动作都不由得收敛了许多。 云枫的眼眸不易察觉地暗了暗。看得出,慕凌和他的手下们对这东南亚的区域形势非常熟悉,甚至连应对方式都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可见,他们平时一定经常来这里吧?或者,他们经常面临此类情况? 虽然早就知道慕凌是黑帮老大,但当实际面对他这杀伐果断的一面时,云枫心里还是有些微的障碍。 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怎么样?现在你看到他的真面目了,感想如何?” 云枫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四周却并没有多出任何其他人。 云枫一点一点宁定心神,脑海中电光火石划过一个念头,尽力用意念搜索捕捉那个声音的来源:“是你?你还在啊?” 那个声音戏谑地道:“我就在你心底。现在,你不会再对慕凌这个人抱有任何幻想了吧?我让你杀了他,是因为,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甚至你的窘迫处境,都是他一手造成的,难道他不该受到惩罚吗?” 云枫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可是,毕竟他也救了我。” “救?”那个声音哈哈大笑起来,像是骤然听到了什么无与伦比的笑话,“你是指,你从监狱诈死逃出来以后,昏倒在他家附近,被他捡回家的事吗?他那不是救你,只是利用你探听得到血煞的情报而已。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个阴谋。” 云枫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一颗心仿佛骤然间变得无力且沉重,一下子飘浮在虚空中,令他无处着力。那股无力感渐渐笼罩了他的身躯,他的神智也有些恍惚了。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撕裂劲风的声音呼啸着越来越大,凌厉的风声瞬间击穿了周围的空气。 然而云枫却感觉自己一点都动不了,浑身上下仿佛被麻痹住了,没有一点力气,混沌的思绪令他根本意识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个强有力的身躯扑了上来,一下子把云枫扑倒在地,沙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身躯抱紧云枫,狠狠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云枫眼前瞬间金星乱冒,脑子也仿佛飘荡在滔天巨浪之中的孤舟上,天旋地转的场景令他一瞬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更多的子弹上膛声、发射声、破空声、打在地上的沉闷声响,依次不断地传来,仿佛一场大型交响乐。 云枫费力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终于看清那片昏暗的天空,以及自己周围的处境。 自己正被慕凌牢牢抱紧在怀中,四周围被黑衣保镖围拢成一圈,他们都扛着枪支,持着盾牌,间或有几人扣下扳机,射出子弹,他们射击的方向不远处传来几声痛呼与倒地的扑通声。 云枫试了几次,好不容易能重新控制自己的声带,小声对慕凌道:“怎么回事?我们被围攻了吗?” 慕凌的脸颊与云枫的近在咫尺,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之色,镇定道:“没事,是小路也有两队军阀在埋伏对射,看见咱们过来,以为咱们是敌方势力的间谍,就对着咱们开了几枪,解释清楚就好了。” 云枫略微偏头,视线掠过黑衣保镖的身边,看见那个翻译保镖持枪冲一个小土坡的上方大喊了几声当地土语,还说了几句汉语,土坡后传来的枪声果然就止歇了。 慕凌冲云枫眨眨眼,把他扶起来,胸有成竹道:“你看,没事了吧?” 云枫回想起方才子弹呼啸而过的架势,兀自有点心有余悸,神态也显得有些怔忡。 慕凌看着云枫的精神越来越恍惚,一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但他还是表面上做出轻松的神色,帮云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柔声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第171章 黑市 众人再接着挺进,找到个相对安全的窝棚稍作歇息,又继续出发,临近傍晚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走进幽森黑暗的黑市。 夜幕低垂,笼罩着这片喧嚣嘈杂的领域,就宛如集市一般,不过,旗杆上亮着红灯笼,搭配那墨汁一般的夜色,这略微闪烁的红光就显得分外诡异,如同一只只血红色的眼睛,蛰伏在昏暗的角落,等着人们自投罗网。 一脚踏入,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摊位上摆着一件件匪夷所思的物事,有枪支弹药等军火、象牙鹿角皮草等珍稀物件、残肢断臂、各种泡在福尔马林里白森森的泛着血丝的器官、一瓶瓶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毒药…… 摊主们打扮各异,有的戴着皮草帽子,拉低了帽檐,让人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一言不发;有的摊主戴着形态各异的面具,说话也拿腔拿调,刻意掩盖着自己的真实声音;有的摊主则肆无忌惮地向来往客人展露着真容,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自己摊位上的商品。 那些商品旁的价格牌统统高得离谱,动辄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上百万。 慕凌目光扫过那些形形色色的摊位,与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拉开距离,眉头也越皱越紧。 云枫小声道:“怎么,没有么?” 慕凌抬头四处张望:“不是这里。” 众人穿过这群讨价还价和心怀鬼胎的人群,来到一条宽阔的大街上。 夜幕笼罩之下,一眼竟望不到这大街的尽头。 慕凌心中忽然涌上一股绝望,这时脚边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嗓音响起:“大哥哥,你在找什么呀?” 慕凌低下头,这才发觉自己的衣摆已经被一个不知从哪来的扎着羊角辫的五六岁小女孩拽住了,女孩清澈纯净的大眼睛眨巴着,怯怯地仰头看向自己。 慕凌停下脚步,微微弯腰,对小姑娘道:“我在找卖药的,你们这里有医馆吗?” 小女孩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摇着慕凌的衣摆,娇滴滴地拉长音道:“是大哥哥你要看病吗?” 慕凌颇不愿意向外人透露云枫的情况,但看这小女孩的神情,似乎有戏,就只好冲云枫抬了抬下巴,示意给小女孩看:“是这位哥哥身体不舒服,要找名医看看。你知道哪里有资深的医馆吗?” 小女孩把脑袋偏向云枫的那一边,看见他憔悴的脸色,不由得“啊”了一声。 慕凌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怎么了?” 小女孩犹犹豫豫的,几根手指搅来搅去,半晌才嗫嚅道:“这位哥哥……活不了多久了吧……不过我爷爷能救他。” 慕凌听见前半句差点暴起打人,好在女孩及时说出了后半句,慕凌的气性才平息下来,不由对眼前这个小女孩刮目相看。 她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竟然一眼就能看出病人症状的严重程度?莫非她真是某家神医的后代? 这么想着,慕凌的语气也放客气了些许,但压着股不容置疑的紧迫:“既然你知道,就赶快带我们去见你爷爷吧!现在一刻也耽搁不得啊!” 小女孩点了点头,一转身,就开始打头阵带路。 一行人跟在她后面,从大街来到一处小巷,七拐八绕,走了大概七百多米,就来到一所挂牌医馆门前。 这医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幽暗的夜色下,医馆门头的牌匾散发出幽绿色的光芒,仿佛幽幽鬼火,在暗夜中闪烁。 第172章 济世圣堂 “济世圣堂”这几个小字在牌匾上的霓虹灯里闪烁,上方还有一行当地土语,分明是标志的根正苗红的字眼,搭配上这幽绿色的光芒,在黑夜中竟显得分外扎眼,诡异。 围拢在前后的黑衣保镖们显然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戒备地把长枪纷纷亮了起来,抱在怀里,随时待命。 小女孩却对这个阵仗视而不见似的,一蹦一跳地推开了医馆的推拉门。 “嘎吱——”一声,门轴像是锈住了,随着徐徐转开的幅度越大,刺耳的声音就越响,好像有人拿着锯子在耳膜里“刺啦刺啦”地划。 云枫忽然揽住了慕凌的脖子,对着他耳边小声道:“这里不对劲,要不咱们别去了。” 慕凌脚步暂缓,低声道:“怎么?” 云枫左右一瞟,见那小女孩并未注意这边,压低声音,嗓音里透着说不出的低沉:“这孩子见着你这些手下这副扛枪带刀的架势,竟然没有丝毫异样,她不太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慕凌眼里划过一抹忧色,嘴角却还带着宽慰的神气,吻了吻云枫凌乱的额发,微笑道:“她本来就不是,从小生活在这么一块战火纷飞的土地,说不定她早就习惯了别人动不动就亮武器,你别忘了,她爷爷还是个神医。” 云枫只觉这地方弥漫着说不出的阴寒,他强忍着内心的抵触,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没关系,不还有两天么?我和你回去,你想干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慕凌看着云枫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感受着他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心里像是被一把利刃狠狠扎了一下,刺得他几乎要痉挛起来。 慕凌摇了摇头,语气无比坚定:“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别担心,就进去看看,这家就算不行,咱们再去找下一家,总有办法救你的。” 云枫也跟着缓缓摇了摇头,但也没再说什么,慕凌径自抱着云枫走进了济世医馆的大门。 一进去,一股中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浓郁无比。 云枫被呛得咳嗽起来,慕凌惊讶地看着柜台后坐着的老者,这竟然是个中国人,留着长长的白胡子,垂到了胸前到腹部的位置,一双睿智的眼睛精光乍现,脑门上的白发寥寥无几,露出昂首挺阔的脑门,一张脸皱巴巴的,却还是显得精神矍铄,因为脸颊发散出隐隐的红光。 老中医看见二人进来,也没起身,只是眯着眼打量,神情显得有几分冷漠。 一行人走到老者面前,森冷的气势扑面而来,老者才抬起两根枯瘦的手指捋了捋胡须,冲一行人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开了口:“谁要看病?” 慕凌有点没好气地走上前,坐到靠背椅上,扶着云枫坐到自己腿上,一边轻拍着云枫的脊背,让他缓和下来,一边睥睨着老中医道:“你没看见他咳得这么厉害么?” 老中医有点惊愕,瞪着眼看了云枫几眼,拉过云枫的手腕把了把脉,然后目光移向了慕凌,语气满是不可思议:“你把一个将死之人拉到老朽这里,当老朽这儿是慈善机构么?” 慕凌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你就说能不能治吧!” 老中医又翻开云枫的眼皮看了看,唉声叹气道:“这位小哥身中剧毒,如果老朽没搞错,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经毒素,老朽经手过的病例总共也就三个,前两个嘛,一个死了,一个疯了。虽然老朽这里治不了,但是老朽可以给你们引荐一下,有个神通广大的有钱人,手里有这稀罕玩意儿的解药。可是得事先说明,解药只能让这位小哥不至于毒发丧命,但是你们送来的太迟了,他神经系统已经被这种毒素入侵,有了一定程度的损伤,解药并不能完全修复……你明白吗?” 慕凌迟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以后不会毒发了吧?” 老中医瞪了他一眼:“解药就是解毒的,不会毒发,但是有一些后遗症,具体是什么……这个……每个人体质不一样,需要因人而异。中医就讲究这个……要对症下药,后续有什么情况,你可以再来找我。” 慕凌看着老中医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需要多少医药费,我都会付给您的,但是您说的那个有钱人……” 老中医缓缓点头,语气沉重下来,声音也放轻了很多,似乎生怕隔墙有耳,被别人听到似的:“那个有钱人有点奇怪的癖好,你们要跟他直接接触,最好是……先跟他谈判拿到解药,后续你们再……” 忽然,老中医住了口,看着云枫隐忍的神色,伸手轻轻在云枫胸前推了一把,力道不大,云枫却瞬间佝偻下身子,捂住胸口,痛苦地喘息起来。 老中医叹了口气,扫了瞬间慌乱的慕凌一眼,伸手扶住云枫颤抖的肩头,声音里是无限轻柔与慈爱:“你受这内伤有多少年头了?” 云枫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缓缓摇头,额发一点点被冷汗浸湿。 老中医看了慕凌一眼,目光里是不可思议与责备:“你就没想过他有多难受?从来都不想办法帮他缓解一下痛苦?” 慕凌愣住了,老中医沉吟着道:“本来我这里有可以麻痹神经的镇痛剂的,不过……你们既然要去见那个大人物,那直接这样过去,他会更相信这孩子已经病入膏肓,活不了多久。这样,或许他会更痛快地拿出解药。” 云枫艰难地抬起头,脸上已湿淋淋地布满冷汗,惨白的嘴唇颤抖着吐出几字:“没……没事的,我可以。” 老中医盯着云枫望了半晌,忽然道:“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控制……我是说,你是不是中过其他毒?” 慕凌浑身猛地一震,云枫坚持着看向老中医,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有办法吗?” 老中医沉吟着,捋捋白胡须,点头道:“除了研制解药,还有种办法,就是……” 慕凌忽然打断了老中医的话,拖着云枫站起身来,皱眉道:“既然时间如此紧迫,咱们这就去见那个大人物吧,其他事情,可以等回来再说。” 老中医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凌一眼,却也没再多言,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好吧,老朽这就带你们过去。不过那个大人物是有条件的,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施以援手,毕竟他也不是慈善家。” 慕凌立马道:“我们会付钱的。” 老中医笑着摇头,脸上的褶皱在这笑容下都变得有些扭曲:“不是这种……你们确定要去吗?” 云枫把脸埋在慕凌胸前的黑风衣里,紧紧攥着慕凌的衣领,用力之大甚至攥得指节都泛了白:“不去了……你放我回去。” 慕凌却不容置疑地一把按下了云枫不安分乱动的脑袋,对着老中医道:“带路。” 第173章 引诱 几人转入医馆后方的门帘,拐了个弯,进入一间卧室,来到一只黄梨木大衣柜前,老中医依次敲了敲衣柜门侧方的几个位置,衣柜就缓缓地发出吱呀作响的转动声。 老中医满意地捋了把胡子,示意众人进入。 小女孩小心地钻进去,比起她方才乱蹦乱跳的步伐,现在的步子堪称沉稳,甚至于谨慎。 老中医唤了一声:“囡囡,小心带路啊。” 小女孩欢快地应着:“好的,爷爷!” 老中医再示意众人跟上。 慕凌望着衣柜门后黝黑深邃的暗道,忽然住了脚步,转头问老者:“没有其他路吗?” 老中医叹了口气,看了眼云枫布满冷汗的脸,哑声道:“也可以,绕路,只是过去就得深夜了。大人物怕是也歇息了。要不老朽还是找个旅馆先安顿你们住下,明日再行探访?” 慕凌骤然打断了他:“不行,拖得太久了,夜长梦多。” 慕凌把云枫搂得更紧了点,眸中闪过一抹幽暗:“走吧。” 于是一行人就彻底扎入了这漆黑如墨的深邃暗道中,不知前方通往何处。 小女孩在最前方提着一盏琉璃灯缓缓前行,琉璃灯散发出微弱的紫光,就像医院里的消毒二极管一样,总让人感到幽冷的气息。 众人默默无言地走了大概三十分钟,进入一条散发着红光的回廊,或者说,四处的地灯和壁灯都是鲜红色的氛围光,映照出诡异的回廊。 这回廊略有些长,弯弯绕绕,每走几步就出现几条岔路,众人就像进入迷宫。 好在有小女孩囡囡带领,众人才不至于迷路。 又绕了大概五分钟,一扇宽敞的大门才出现在回廊尽头,小女孩轻车熟路地走过去,这时两边突然扑出两个黑衣人,头戴面具,身穿黑衣,冷冷地用手中的hk45型手枪抵住了小女孩的脑袋。 囡囡丝毫不慌,立马举起双手,冲两个黑衣人甜甜道:“叔叔,爷爷带哥哥来治病啦!哥哥不是坏人。” 听着小女孩稚嫩天真的童音,两个黑衣人冷哼一声,转而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慕凌。 同时,一个低沉有力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者何人?” 众人这才注意到大门左上方有个扩音器,那声音正是从这里传来的。 老中医忙高声道:“黑三儿,是老李头啊,老朽给你带个伤患,再不救治就有性命之忧了!” 扩音器沉默了片刻,虽然门没有开,但是众人仿佛感到一股审视的视线从头到脚在自己身上游走,那种感觉无比难受黏腻,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一样。 慕凌不由得又把云枫勒紧了几分,云枫难受地呻吟了一声,慕凌才又略松了松,心下确定:房间里那人一定也在门外装了监视器,正在一门之隔的对侧冷冷地打量着众人。 没多久,扩音器传来一声轻笑:“嗯,不错,不过灯光还有点暗,你们进屋谈吧,不过只允许进两个人,老李头,和那个病患。其余闲杂人等,统统在门外等候。” 慕凌一瞬间急了,脱口而出:“那怎么行!我也要进!” 扩音器里传来戏谑的声音:“哦?你进来代价就是惨重的,你确定要进?” 慕凌看了看怀里几乎软成一滩水的云枫,心里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单独落入那个凶吉未卜的境地,于是慕凌斩钉截铁道:“我进!” 扩音器里哈哈大笑起来,随即道:“那好,你那些随行的保镖,就在外头等着吧。” 那个翻译保镖向前一步,急道:“老大!” 慕凌微微摇头,保镖们立马恭敬地站成两列,听候吩咐。 老中医老李头无声地叹了口气,率先走在前面。 大门应声而响,中间裂开一道缝隙,越开越大,向两边打开。 眼前出现一个宽敞的大厅,满屋子幽暗的白光,看着像一个会所的大厅包间,房间里透出丝丝缕缕的香料味儿。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的一声响动。 包厢正中央的宽敞皮革沙发上,坐着一个冷厉肃穆的男人,身形壮实,领带已经扯开,露出健硕的几块胸肌。 慕凌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男人微微点头,似是对二人的表现颇为满意,目光定格在慕凌怀中的云枫身上。 那是一个精美纤弱的少年,眉目如画,无疑是十分俊朗的雕琢,脸颊轮廓都像是大理石雕像一般精雕细琢,光洁如玉,肌肤白皙到几乎透明,柔软滑腻的肌肤下,可见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如此纤细精巧的身姿,却挡不住重重病气,这人显得过分瘦削,就好像常年饮食不良,皮肤下那纤细的锁骨几乎一捏即断,呼吸也极不均匀,时而急促,时而绵长,瞳孔也微微有些涣散,苍白的薄唇上隐隐展露出一丝青紫色,神色更称不上愉快,更像是一种痛苦夹杂着隐忍的木然。 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坐。” 慕凌就着他指示的方向,坐在这男人对面不远处的沙发里,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黏在云枫身上,慕凌忽觉一股恶寒。 男人再次点头开口:“鄙姓王。” 慕凌直视着男人的眼睛:“我姓慕。王老板。” 这句话出口,慕凌却并未伸手与王威相握,而是警惕地盯着他。 王威忽然笑了下,拿眼瞟了瞟云枫,冲慕凌勾了下嘴角:“你好像很紧张你怀里这位小美人儿?” 慕凌瞬觉不对,然而身子突然软了下来,他的手甚至都抱不住云枫。 就在这时,云枫缓缓从慕凌怀里挣脱,直视着王威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听说你这里有神经毒素的解药?” 慕凌蓦然睁大了双眼,嘴里却发不出一个字。自己什么时候中招的……是这房间里那股香料味儿,其实是某种迷香? 王威赞赏地点了点头,勾着嘴角,一把将云枫拉到自己身边,按着他的腰让他坐下,颇有意思地看着眼前这个病弱的小美人儿,调笑道:“你怎么知道?哦对了,是老李头说的吧?” 老李头在一旁站着,搓着手,赔着笑脸,但自从进来,他就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干看着事态发展,似乎有点噤若寒蝉的意味。 云枫“嗯”了一声,对王威的触碰,他并没有任何抵触。 王威接着道:“让我猜猜,你怎么对咱们这儿的迷迭香毫无反应呢?你平时经常拿这个麻醉自己吗?导致身体抗药性特别强?” 云枫没有说话,只是道:“所以,有吗?” 王威一下笑了起来:“我想问问,你是怎么千里迢迢从中国来到这里的?就算坐飞机,你身体也扛不住吧?老李头给我发简讯说,你不仅身中剧毒,还受过严重的内伤,心肺功能都很不好。不过,我看可不止这样,你告诉我,是谁给你喂了那种奇怪的药物?你这症状,跟我这里的瘾君子几乎没两样呢!” 云枫的脸上浮现出难堪的表情,沉默半晌,终于缓缓道:“不一样。” 王威挑了挑眉,更加诧异:“怎么不回答问题?是地上躺着的那条死狗吗?你对他有感情?他都这样对你,你还包庇他?” 云枫闭了闭眼,掩盖住了痛苦满溢的神色,轻描淡写道:“副作用而已。我让你解的是神经毒素。” 王威爽朗地笑起来,笑容之下透着一抹压抑不住的阴鸷:“给你解药可以啊,但是,你也要满足我的需求不是?” 云枫愣了愣,忽然王威一伸手,就搂住了云枫的腰肢,另一只手则用力扯开他胸前衬衫的纽扣,几颗纽扣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滚落在慕凌面前,兀自滴溜溜地打着转。 第174章 落入虎口 慕凌瞬间目眦尽裂,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悠闲自得的男人,目光死死地钉在男人搂着云枫腰的那只手上。 云枫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股血流,顺着喉咙流淌,滴落在地上。 男人的一系列动作刺激得他几乎心肝乱颤,连日颠簸积压的负担重压在他心头,让他再也支撑不住,弓着背,额头几乎抵在沙发的皮制扶手上,喘息声也变得断断续续,一下一下的呛咳几乎要把肺都搅成碎块咳出来。 这包间大厅里的迷迭香虽然没有把他麻醉,但那种神经毒素本就是麻醉剂,迷迭香此时冲入他的肺腑,无异于雪上加霜,直接引发了神经毒素的发作。 这次发作来势汹汹,几乎没有一点征兆,在他感觉到心脏猛缩的那一刻,他就感觉似是有一把巨大的铁锤重重敲击在他的心口,他浑身剧烈痉挛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掩饰不住地咳出血来,冰冷的空气如蛆附骨地钻入他的肺腔,他两眼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周围一片漆黑,他的意识也在迅速消逝。 慕凌眼中一下流露着恐惧,艰难地用唇型道:“救他!救救他!” 王威却不紧不慢地拍了下云枫的脊背,挽住他的脖子,把他拽上了沙发,眼见这人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 王威用两根手指试了下云枫的脉搏,好整以暇地喃喃自语:“我没猜错,你果然熬不过路上的颠簸,你能坚持到这里,还真是命大。” 这时,不知怎的,慕凌突然一下子挣脱了迷迭香的酸软无力,冲口而出喊出了声:“快救他!他要死了!” 王威拿眼角瞥了慕凌一眼,一副上位者的姿态,睥睨八方道:“他要不要死,是我说了算。” 就在云枫的气息已经几近断绝时,王威从袖口间抽出一支注满无色透明液体的针管,刺破了皮肤,扎进了眼前这具完美躯体的静脉里。 随着液体的缓缓推入,王威笑了一声,看也不看慕凌,只是专注凝视着云枫的脸色从苍白到泛出微弱的红晕:“倒是你,研发解药什么的,都是骗他的吧?你们制造的东西,我倒是从未见过,你要不要把东西交出来,我拿高科技帮你研发一下解药?” 慕凌冷冷抬眼:“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 王威神态十分轻松,探了探云枫的鼻息,感觉呼吸在慢慢恢复:“哦,但是无解之毒其实还有另一种解法,就是他要受到从内到外的手术,就算是常人,也得去半条命。至于这位小美人儿嘛,如果选择了那条路,恐怕就是必死无疑了。” 慕凌咬牙开口:“我不会让他那样的。” 王威莫名其妙地看了慕凌一眼:“那他现在这样,也是生不如死啊。你为了操控他,丝毫不顾他的感受是吗?有意思,真有意思。” 说着,王威竟然轻轻鼓了鼓掌。 这时,云枫在药液的强烈作用下醒过来,脑子还昏沉沉的,就听见王威在一下一下地拍巴掌。 他……在干嘛? 云枫费力地抬起眼皮,不解地注视着地毯上瘫倒的慕凌,以及自己身边搂着自己的那个男人。 王威揽过云枫的肩膀,在他侧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着道:“宝贝别怕,那个神经毒素的毒已经解了,你不会死了。” 云枫脑中蓦然划过自己刚才濒死的状态,不由缓缓道:“我……不是三天才会……毒发吗?” 王威挑挑眉,笑了下:“哦,是我不好,这个香本身对你身体没啥好处,反而还诱发你体内的毒提前发作了。” 云枫费力地偏了偏头,感觉四肢都不听使唤,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 不知怎的,这次醒来后,他全身都软绵绵的,像中了软骨散一般地浑身乏力。 王威望着云枫洁白的侧脸,深吸了口气,鼻腔间满是云枫身上幽幽的体香,十分好闻。 王威道:“好了,既然已经诊治过了,现在我要收医药费了。” 说着,王威一把揽过云枫的脖子,就要亲到他嘴唇上。 慕凌猛地吼道:“别碰他!” 王威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哦!我竟忘了,还有你没安顿。” 说着,王威抓过桌面上一只红酒杯就扔到慕凌面前的地上。 酒杯碎片溅落开来,慕凌猛地闭上眼睛,碎片扎得他满脸是血,模样十分可怖。 随着这一声酒杯砸落的声音,门外立马有两条大汉冲了进来,这两人身穿黑衣,宛如煞神,团团围住了慕凌,七手八脚地把他五花大绑,而门外的另外三个黑衣人则押着被制服反绑双手的一众保镖,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 第175章 拷打 十个黑衣保镖脸上挂着或轻或重的淤青,神色有些怔忡,走路也踉踉跄跄的,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云枫瞥了那些人一眼,眸中一沉。这几个人的模样,分明跟慕凌的很像,只不过没有那么严重,目前还能保持站立的姿势。看样子,他们也是中了门外的迷迭香。 这下形势严峻了。 王威坐在前排沙发上,却哈哈大笑起来,锐利的目光挨个扫过那些被迫站成一排的黑衣保镖,嘴角微微勾起,好整以暇地笑道:“你们几个,谁身上带着你们老大研制的独门秘药啊?交出来,我饶他不死。不然的话,”王威翘起二郎腿,右手食指指节有规律地敲击着沙发扶手,发出沉闷的嘭嘭声,“你们就都得死。” 黑衣保镖们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却都沉默不语,仿佛一瞬间全都变成了哑巴。 王威指了指瘫倒在地的慕凌,笑容里的恶意越来越重:“就连你们老大,都被我撂倒了,你们还认不清形势,嗯?” 说着,王威打了个响指,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走上前来,一把揪起队伍最右边的一个黑衣保镖,在他背上重重推搡了一把,保镖踉跄了一下,身子向前栽去的时候,黑衣人一把拽住保镖的衣领,撕扯着把他从队伍中拎了出来,目光直视着王威,随时听候命令。 王威轻描淡写道:“是你吗?” 那个黑衣保镖缄口不言,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具面无表情的雕塑。 王威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好好。”他看了押着保镖的黑衣人一眼,嘴唇里吐出冰冷的几字:“动手吧。” 黑衣人一把抓住衣袖里滑出的一把剔骨尖刀,对准保镖的腰间就刺了下去。 随着“刺啦”一声响,黑衣保镖腰间的软肉被划开,顿时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啊——”保镖撕心裂肺的叫喊瞬间划破了密闭空间内静默的空气,刺耳尖锐的啸叫让在场的每个人的心都被震得发颤——除了王威。 黑衣人熟练地操纵着刀柄,五分钟就从保镖血肉模糊的腰里割下一块肉来,细看却不是肉,而是一只兀自冒着热气,微微颤动的肾脏。 保镖疼得周身抽搐,浑身都被冷汗打湿,血流不断涌出让他再没力气支撑笨重的身体,他一下子面朝下栽倒在地上,磕掉了两颗牙齿,他兀自浑然不觉,只是徒劳地扭动着身躯,试图用被反绑的双手堵住腰间的那个血窟窿。但没过几分钟,他就因为肾脏被挖,失血过多,体内虚脱导致晕了过去,再然后就抽搐了几下后,就断绝了呼吸。 王威一眼不眨地看完全程,甚至还在微笑。慕凌和云枫心中恶寒,然而王威并未停止,盯着那剩下的九个瑟瑟发抖的保镖,勾唇微笑道:“只要你们中有人愿意站出来,交出你们的新发明,或者说出是谁藏着它,你们都可以免于一死。我给你们十秒钟做决定。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时间到。” 随着王威数的数字的越来越小,众人脸色越来越惨白,但是仍没有人站出来回答王威的问题。 王威有点无奈地挥了挥手,那个黑衣人沾染着满身血污,继续一步步地走到最右边数第二个保镖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把他从队伍中拖了出去。 这一回,黑衣人拿着那把剔骨尖刀,一只一只地把第二个保镖的十根手指都连根剁了下来,传闻说十指连心,果然这个保镖痛得满头大汗,但仍犟着嘴不说话。 黑衣人只能把保镖的十根脚趾也剁了下来。 保镖瞬间变成了一个残废,他额头青筋道道迸出,牙齿都被咬得流下血来。 然而他还是不开口,在黑衣人卸掉保镖的一条胳膊的时候,保镖终于疼昏了过去,没多久也疼死了。 王威有点兴味索然,他没想到慕凌手下这些人,竟然嘴巴这么严。 王威让黑衣人拽出第三个保镖的时候,亲自起身去,从兜里随随便便掏出一支注射器,狠狠扎进这个翻译保镖的胳膊上。 两分钟后,保镖浑身大汗淋漓,眼神涣散,口齿不清,意识模糊,瞳孔散大,浑身也抽搐起来,嘴角流出涎水,看着十分可怖。 王威捏着保镖的下巴,恶狠狠道:“你们老板把那种独家秘药藏到哪里去了?是被你们中的谁随身携带?或者在你们老板身上吗?” 然而无论王威怎么问,这保镖硬是不发一言,半晌才喃喃地道:“没有……没有人……你别做梦了。” 王威怒极,一巴掌扇在这保镖脸上,保镖一边侧脸立马出现五条带血的手指印。 王威一左一右地扇,很快保镖就被扇得唇齿带血,然而他很快就昏迷过去,再也问不出一句话。 当王威拿出第二支注射器的时候,沙发上倚靠着的面色苍白的云枫突然开口了:“别动他。” 王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起身,只是冷冷地来了一句:“不动他,难道动你吗?” 云枫唇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个毫无笑意的冷笑,淡淡道:“我能问下,你要从他们那儿得到那种秘药干什么?” 第176章 包房 王威怔了怔,笑容中裂出一丝扭曲:“那你觉得,我是要干嘛?” 云枫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他。 王威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一手搭在云枫肩膀上,以极温柔的语调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云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底的那股恶寒,几乎压不住了。 沉默了五六秒,云枫深吸一口气,表情平静地看着王威:“放了他们几个,条件你开。” 慕凌的眼睛一瞬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直勾勾地看向云枫那漫不经心若无其事的脸庞。 “是吗?”王威脸上绽出越来越大的笑容,语气也愈发暧昧,“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云枫冷冷地看着他,不露声色地挪了挪身子,把自己的腰离得和王威的手远了些。 王威静默地看了云枫片刻,见他冰白的脸颊上并没有一丝不自然的痕迹,王威再转过视线,逐一扫过地上倒着或站着的一众人等,他们无不目眦尽裂。 王威嘴角忽然绽出个硕大的笑容,在云枫腰上轻轻拧了一把,云枫立马皱起眉头。他就像看不见这样的皱眉似的,微笑道:“好呀。” 云枫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王威却紧接着道:“那要看你表现,为了防止你反悔,我得留他们一个晚上,你没意见吧?” 云枫缓缓抬了下巴,神色间满是疲惫。 “好吧,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 王威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午夜11点。他一挥手,冲一干黑衣人道:“把这些家伙都关铁笼子里去,你们看好了,要是有人不听话大叫大嚷或者试图逃离,你们就地格杀。” 黑衣人们立马肃穆地低下头,毕恭毕敬地齐声应道:“是!头儿!” 一个打头的黑衣人按了下手中的遥控器,包间地板竟然轰的一声沉了下去,众保镖猝不及防,连同那两具破碎不堪的尸体以及满地血污泥泞,一并翻了下去,随着“噗通”一声,肉体砸落地面实打实的撞击声狠狠撞入耳膜,随即众人的呻吟声交错地响起。 慕凌也掉下去了,这包间地板下面有个地下室。 云枫一把捂住胸口,心脏在不住收缩,砰砰地撞击着胸腔,他耳朵里一阵轰鸣,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响。 过了很久,那股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才渐渐散去。他大张着嘴费力地喘了口气,才勉强抬头看向一旁一直坐着的人,缓缓道:“我们去哪里?” 王威有意思地看着他,颇有深意地道:“我倒是想带你开车回我家啊,不过你现在再被这样颠簸,你就很难被救回来了。所以咱们就在隔壁吧,不要担心,这会所是我的产业。” 云枫疲惫地点了点头,被王威扶着走去了隔壁的包间,这个包间更大,更空荡。 走进包房的前一刻,王威忽然道:“你真不知道那种药物究竟藏在谁身上吗?” 云枫面无表情:“你再这样说,我就要以为……你是在觊觎他们的研究发明成果了。” 王威无辜地眨眨眼,在云枫脸蛋上揉了一把,轻笑道:“那不能,我是谁啊?会贪图他们那点儿东西?我真是为了你好,你确定,没有它,你能挺过今晚?” 云枫只觉浑身发冷,不禁缩了缩身子,勾着嘴角戏谑道:“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行吗?” 王威摇摇头,一手揽过云枫的肩膀,径自把他拖进了包间,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大门是刷卡感应门,自动反锁上了,外面的人刷卡也进不来。 王威把云枫扶到沙发上坐下,指尖无意中触到他的肌肤,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凉一下刺激到了王威,王威的动作更小心起来。 云枫忽然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王威愣了片刻,终于哈哈大笑,一只手不老实地去解云枫的腰带:“何止认识啊……你小时候,我还跟你打过照面说过话呢,可惜你都忘了。可惜你长大后天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我就很少能见到你了。” 王威的眼睛射出饿狼一般的光芒,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邪肆:“你知道吗?从你小时候,我就惦记上你了,你出落得越来越水灵,可惜我是看得见吃不着啊!现在可好了,你落到我手里,我不会再让你逃出去的。” 王威的手已经解开了腰带,正要往里摸去,云枫冰凉的五指一下子抓住了王威的手腕,阻挡着他不让前进,缓缓吐出一句话:“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肯定也知道我做过什么吧?” 王威的手止住了,诧异地挑眉看着云枫,似乎想从他冰白光洁的脸上挖出答案。 云枫轻轻咳了一声,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润泽了下干涩的喉咙,压低声音道:“那个药物的原版,就是我在实验室里合成的。” 王威一下子睁大了眼,半晌才诧异地喃喃着:“我是听说过你天才,却没想到天才至此?!……可是,如果是你发明的,你怎么会被自己的东西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云枫苦笑了下:“因为这个药物本来没有这么阴毒,结果被我弟弟拿去改了改。我弟弟的技术不如我,他是想创造一种把人洗脑的东西,顺便给人植入记忆,并且附带刑讯逼供的功能。他们对我进行人体实验,那个药物本来是他们弄出来想在实验彻底结束后,用它重塑我的记忆并控制我的。但是他们没想到我在实验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突然跑了出来,坠下悬崖,逃离了他们的掌控,但是当时我已经受到了很大伤害,不仅内脏和大脑受损,还失忆了。然后……这个药物的配方不知怎么被慕凌拿到了,就安排他手下的那个古老头,那个药物学研究专家,对此进行了改进,但也仅仅减弱了一些它的毒性,还加了大量能让人恢复记忆和上瘾的东西,慕凌就拿来用在我身上,想控制我,修复我受损的脑组织,把我拴在他身边。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东西被我弟弟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很大的副作用,一旦停药,就非常容易导致人呼吸衰竭,也会给内脏造成很大伤害,还有其他一些各种各样的副作用,这其实并不适合用于治疗了,但仍然适用于控制人。” 王威听得眼睛都直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那你还记得,你最初创造这种药物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种疗效和配方吗?” 云枫沉默了半晌,许久不答。王威有点急了,但还是强力忍耐住想迫切知道的神色,温柔地帮云枫整理着额前的发丝,似乎在试图安抚云枫的情绪。 云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你答应不跟我发展肉体关系,我就回答你。” 王威忙不迭地点头,遗憾道:“本来我是觊觎你的身子的,但……好歹有这么多年吃不到了,再让我忍忍也未尝不可……所以,答案是什么?” 云枫看着他,轻轻笑了笑:“那想必你也知道,我弟弟和他身边的势力,都在想办法把我弄回去,让我给他们制造这种药物的解药,或者进一步改良它。” 王威沉吟着:“是有所耳闻……” 云枫的语气忽然冰冷起来:“你一个毒枭,为什么跟血煞集团有那么紧密的联系?” 王威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狂喜:“你可真敏锐啊!你也知道的,血煞本来就有黑白两道的生意,它涉及灰色产业不是很正常吗?” 云枫缄默不言,良久方道:“和你对接的人,是谁?” 第177章 橄榄枝 王威看着云枫认真的神色,忽然有些好笑,轻轻拧了一把云枫吹弹可破的脸蛋,语气里是漫不经心的调笑:“想知道的话,陪我睡一晚,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云枫眼皮跳了跳,强忍住那股从腹部油然而生的恶心,勉强将身子蜷缩在沙发深处,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累了。” “好吧。”王威拍了拍云枫的腰,“放过那几个家伙可以,但你要留下来,帮我缔造我的辉煌地下王国。相应的,我也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想要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我都能给你。金钱美色,权势地位,你在我这里能得到无上的荣耀,你可以把往日欺压你的人踩在脚下,任意凌辱。我给你配备的实验室也是精品中的精品,一流设备与器材,任何需要的物资。只要你安心为我做事,从此我掌握的财富,就分你一半。你也会成为我整个庞大帝国的二把手,享受所有人无上的尊崇,敌人则会对你再也不敢下手,甚至闻风色变……你会成为他们挥之不去的噩梦,毕竟,我势力的庞大,是你无法想象的,几乎触及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跟了我,你会很幸福的。并不是人人都能有这样的待遇和机会。” 云枫静默地听着他的一席话,只淡淡道:“我考虑考虑吧。” 王威拍了拍云枫的半边脸颊,微笑道:“我可是很爱惜人才的,别让我等太久。” 云枫没有说话,不久就合上了眼皮。 王威仍没走:“你要休息的话就去那边的床上,地方大,这里太挤了。” 云枫并没睁眼,只是把身子更往里缩了缩,几乎整个人都陷进沙发深处,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就在这里吧。” 王威没说什么,只是到床边拿了一床被子,盖在云枫身上。 云枫却好像已经毫无知觉了,发出微弱的鼻息,整个人仿佛一头可怜的小鹿,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乌黑的发梢软软地垂落在沙发周围和被子边沿。 王威愣愣地看了半晌,忽然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捏起云枫的一缕发梢,缓缓抬起,凑过脸去,放到嘴边吻了一下。 整个动作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云枫醒来。 好在,他没醒,依然沉沉地睡着。 王威怔怔地注视着他秀美的面颊,恶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转身走回了那张大床上,拎起另一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很久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王威在睡梦中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一看表才七点,转头找向声音的来源,却看见是云枫在整理沙发上的褶皱,一张脸仿佛鬼一般,白得面无人色,手上的动作也虚软无力。 王威一把掀开被子,一骨碌翻下床,一边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云枫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王威恍然大悟:“哦!是做噩梦了吧?那你再睡会儿吧,不急着起。” 云枫嘴角一撇,把叠好的被褥随意一丢,扔在沙发角落,这才抬眼看向王威,郑重道:“放他们走。” 王威笑了一声:“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回答是什么呢?” 云枫目光中泛出冷厉之色:“跟你对接的人,是谁?” 王威愣了愣,败下阵来:“好吧好吧,就是个男人,他是血煞的主心骨,代号叫,mr. w。至于真名,他也从未讲过。” 云枫眸中溢出一丝迷茫。mr. w?自己此前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亦或是,在自己目前恢复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他,是谁? 第178章 刑讯 云枫正思考间,忽然王威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笑着耳语道:“你早些送他们出去,就回来陪我,好不好?” 云枫微微偏头,避开了这男人炽热的鼻息,淡淡道:“钥匙呢?” ……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几个大铁笼子间隔着摆放在一起,每个铁笼里都关着一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涌现出绝望和恐惧的神色。 在压抑窒息的黑暗里,其中一个铁笼子里的慕凌,正靠着笼子闭目养神,忽觉一丝亮光照在自己眼皮上。 缓缓睁开眼,周围的冰冷和黑夜并没有退却,只是前方不远处的拐角楼梯上,有道亮光照到了这边铁笼子的位置。 借着依稀的光线,慕凌勉强辨认出,那是个强光手电筒,来者是一前一后两个戴面具的黑衣人,前面打着手电照明,后面那个则端着枪警戒。二人中间,则有个熟悉的身影,移动得极其缓慢,身影削薄,似乎被风一吹就会破碎。 慕凌的后槽牙忽然咬紧了,几人走到近前,慕凌分明看清,云枫身上披着一件不属于他的黑色大氅,带着毛绒边,看起来十分昂贵,价值不菲。 慕凌灼热的视线钉在云枫脸上,云枫的脸色憔悴而苍白,似乎昨晚经历了极大的煎熬。 他来到铁笼外,对前一个黑衣人道:“开锁吧。” 黑衣人恭敬地点了下头,就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挨个把这些被囚者的牢笼打开。 慕凌死死地盯着云枫,语气越来越沉:“你干什么去了?” 云枫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裹紧了身上的大氅,顺便按了按疼痛难耐的心口,嗓音有些破碎的沙哑:“没干什么。现在你可以走了。” 说着,云枫指了指铁笼入口已经打开的那把大铁锁。 慕凌阴着脸走出来,立马被后面那个黑衣人拿枪指住了头。 慕凌的眼里瞬间迸发出火星,然而云枫并没再多看他一眼,立即转身回头向地下室深处走去。 从地下室的暗处角落里走出几条魔鬼般的身影,都是看守这些保镖的黑衣人,纷纷押解着这些灰头土脸的保镖跟着云枫的步伐,向深处走去。 不是带我们出去?那这是要去哪里? 慕凌的心一点点下沉,云枫却带他们来到了地下室深处的一扇漆黑的铁门边,打手电的黑衣人用指纹解锁按开了这个铁门,随着轰隆隆的震耳欲聋的声响,铁门缓缓向左移动开启,云枫一下子捂住耳朵,尖锐的呼啸却源源不断地从外部侵袭,钉进大脑的最深处。 持枪的黑衣人突然说了一句:“要不您回去吧,我们几个把这几条狗放出去就行了。” 语气颇为恭敬,慕凌的目光越来越凌厉。这些人昨晚对云枫还凶神恶煞,怎么只过了一晚上,他们就纷纷转变了态度,隐隐有以云枫马首是瞻的意味?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云枫放下手,强忍着内心的压抑,说了句:“没关系。你们带这些保镖先走。” 看着八个黑衣人押着八个保镖鱼贯而入,云枫也一脚迈入了那条漆黑的甬道。 这甬道和他们来时进入的那条有所不同,更黑。 云枫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靠在凹凸不平的墙边上,身体紧紧缩在那件大氅里,示意道:“你们先走。” 后一个黑衣人拿枪指着慕凌的脑袋经过云枫身边的时候,云枫忽然道:“你来扶我一把。” 那个黑衣人有些犹豫,但还是狠狠推搡了一把慕凌,让他踉跄得往前栽冲了好几步,这才走回云枫身边,并没动手碰他,只是看着他道:“怎么了?” 云枫摇了摇头,扶着墙壁的手有些颤抖:“你让他快走。” 黑衣人冲慕凌吼了一句:“小子,说你呢!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要是我们老大改变主意,你就别想回去了!” 见慕凌的身影果然远离了几米,云枫才慢慢跟着在后面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地下室的空间相对封闭,周围空气越来越稀薄,又走了大概三百米,缺氧的感觉再次包裹住了云枫的全身。 心脏先是因为缺氧剧烈跳动,几乎要蹦出胸腔。云枫不得不停下脚步,扶着墙壁,按住胸口,尽力平复那股心悸。而后很快的,周围空间的氧气似乎都被气压泵抽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斥着二氧化碳的罐子里。 压抑和恶心的感觉不断侵袭着自己的内脏,云枫大口大口地喘气,极力从空气中汲取那丝丝缕缕的氧气,然而实在太少了,他感觉自己的肺叶都因为窒息缩成一团,心脏也因为缺氧而跳得越来越慢,甚至有几秒钟,它都停止了跳动。 头晕目眩的感觉在脑海中肆虐,两眼发黑,根本看不清东西,过了很久,这样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此时的云枫已经大汗淋漓,像一条濒死的虚脱的鱼,靠在墙壁边缘费力地喘息,而一旁的黑衣人必须扶着他的身子才能支撑他不倒下去。 黑衣人的声音终于能听清了,似乎在说:“还要继续吗?” 云枫默默地点了点头,没走几步,那股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再次淹没了自己,这一次更加强烈,他靠着墙,软软地滑落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却仍然难以抵挡胸口的阵阵痉挛。 他不由自主地,嗓音间漏出破碎的呻吟,却听一个声音在自己头顶冷冷道:“别白费劲了,他们都被我的人干掉了,听不到你的求救,不会来救你的。” 云枫费力地抬起眼帘,视线里,那个黑衣人脸色极其狰狞,走到自己身边,咬牙切齿地迸出几字:“你昨晚,到底干了什么?那个人他……欺负你了吗?” 这语气无比熟悉,可是眼前这人,怎么看怎么是王威的手下。 云枫用力眨了眨眼,视线里的这人才一点点从黑衣人的轮廓,和另一个黑影重合,映出慕凌的那双泛着血丝的双眼。 慕凌嗤笑一声:“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了吗?那我跟你再说一遍,老实交代昨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我就放过你。不然,以你现在的状态,还要嘴硬的话,你觉得你能坚持几个小时?” 云枫皱了皱眉,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凌。自己绝没有想到,慕凌竟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审讯自己。 难道,这个人是毫无底线的吗? 看着云枫大汗淋漓的额头,慕凌冷笑一声,指着他身上的那件大氅道:“这又是谁的衣服?怎么穿在你身上?” 云枫艰难地开口:“王威。” 慕凌眼里一瞬间又迸出火气:“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云枫有气无力道:“知道。” 慕凌只觉胸腔间充盈着一股恶气,再也忍受不住,两手抓住大氅的中间,向两边用力撕扯。 “刺啦”一声,大氅被撕成两半,露出云枫颤抖痉挛的躯体,里面还穿着来时的内衣裤,慕凌把大氅狠狠揪起,扔到一边,看着冻得哆嗦的云枫裸露在内衣外的洁白光滑的肌肤,那么美好,那么圣洁……却让人想不到,他竟然和那个阴暗中的人在会所的同一间包房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慕凌已经被愤怒冲破了理智,死死地掐住云枫的腰,撕开他的衣服,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按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就着周围漆黑的夜色,狠狠地欺凌了这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周围一片黑暗,保镖们都走远了,剩下的就是横七竖八的黑衣人的尸体,还有云枫破碎颤抖的呻吟。 然而这样虚弱无力的求饶并没有让慕凌解气,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啮咬着云枫的肌肤,试图在上面打下专属于自己的烙印。 这样的标记战栗而疯狂,没顶的愤怒和嫉妒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不管不顾地欺凌着明显气力不支的云枫。 身体的痛楚依然抵不过肺叶的窒息,心脏渐渐因为供血不足,云枫四肢开始瘫软,肌肤上的刺痛似乎都变得麻木,他的头也越来越昏沉。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虚弱至此,也从来不知道,突然离开那种东西,对自己的影响竟如此之大。 仿佛一个每天得到糖果的孩子,突然有一天糖果没了,孩子尚且感到不适应,更何况是这种副作用极大的促进恢复记忆的东西? 恢复记忆的同时,它也不可避免地对自己的大脑神经产生影响。 这对一个脑力工作者来说,无疑是最痛苦的。 渐渐地,云枫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缓,直至停止。 当彻底坠入昏迷的前一秒,云枫似乎感觉慕凌掰开了自己的嘴巴,往里塞了什么……可是,自己已经没力气咽下去了。 第179章 噩梦 我被人追杀,只有逃进五楼的研究室才安全。我当时身处六楼,坐垂直电梯,一会儿没看刻度,旁边有个人提醒我:“你是要去几层啊?现在已经四楼了。我是要去三楼的,那你呢?” 电梯里密密麻麻的病人挤在一起,个个面露惊恐,仿佛一群待宰的沙丁鱼,彼此也不挣扎了,只是胆战心惊地躲避命运的降临。 他们都是逃命者,包括我在内。有非常可怕的东西,或者说人,在追杀我们,我们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逃离。 听那个女生那么说,我连忙看了一眼电梯标识,果然是刚刚停在四楼。 我连忙踉跄着挤出人群,冲出电梯,电梯门在我身后徐徐合上。 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周遭的气氛就压抑起来。 我看着那分外陌生的环境和来来去去的研究员,他们仿佛和我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他们看不见我,对我的到来也毫无反应,只是表情木僵地机械地行走,进研究室,出研究室,在走廊上走过,周围的天色明明是白的,却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气般朦胧。 我心里的异样感油然而生。是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赶紧逃离这里!去到我所在的研究室,就安全了!那个杀手找不到那里。那里有一层天然的保护膜。 我转头看向电梯,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要不,还坐电梯吧? 但是电梯还在往下移动,现在已经走到了二楼。可是,时间来不及了!再耽搁下去,说不定那个杀手就找过来了! 无限的恐慌感击穿了我的心脏,我只能转头看向楼梯,就在我身后,脚边。 我转身,拼命疯狂地往上爬去。 不就一层吗?很快的,我爬上去就好了。 可是,我的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几乎抬不起来,我不得不右手抓住楼梯扶手,拼命往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迈,那台阶瞬间变得漫无边际,冗长无比。 我爬到楼梯的三分之一,已经浑身虚脱,再也走不动一步,绝望感再次从四面八方笼罩了我。 这时,忽然有个男人经过我身边,我分辨不出他是上楼还是下楼,我也看不清他的脸。 男人看见我,戏谑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开始对我大加讥讽,嘲弄的语气,贬低的语气,不屑的语气,就仿佛看我是一只垂死挣扎的玩物。 我心里又愤怒又委屈,可是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男人嘲弄了一阵,抬头看了眼我面前的漫长的台阶,笑了声,提醒我:“还有很长一段路呢,你还不快走?” 说着,男人就转身继续往下走了。哦,原来他是要下去的。 我心里想回击他几句,这时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我瞬间站在一个大型广场上,周围人不太多,且大多离我很远。 那种白雾般的天色在四周弥漫。 我心中很怕,害怕那个杀手已经到了附近,我却还没有找好藏身之处。 这时,一个女孩慌慌张张地跑过我面前,她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地下实验室的入口,很长的一个地下通道,旁边就是一个大型停车场的入口,两个入口都是斜坡状的。斜坡通向一片黑洞洞的黑暗,从这里看不到斜坡到底通往哪里。 那个女孩我认识,正是一个研究员。 我连忙叫了她一声,她回头看着我,着急地叫道:“快跑啊!杀手要来啦!”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地下实验室的那个狭窄入口。 我灵机一动,我也可以进实验室躲避啊!那里不起眼,杀手兴许找不到那里! 我下定决心,迈着步子开始朝那个入口跑去,腿却越来越沉重,跑得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一步也迈不动了,那个入口离我还有几米之遥。 我绝望地看着那个入口,自己却再没力气朝着那条生的出路迈进一步。 终究,难逃被抓住杀死的命运吗? 第180章 筒子楼 云枫猛地睁开眼睛,眼角干涩得令他想流泪。 周遭的环境十分昏暗,窗帘拉得死死的,透不进一丝光亮。 自己躺在一张松软的大床上,被一条厚厚的被子从脖颈处盖到脚踝。 室内温度很高,嗓子干哑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围没有一丝声息,也没有一个活人。 云枫试着动了动手指,总算可以移动。他一把掀开被子,艰难地爬起身,两脚踩在坚硬的地面上,还有种不真实的幻灭感。 刚才的是梦吗?自己逃出来了?没有被杀手抓住? 云枫拖着沉重地仿佛灌了铅的脚步,挪动到门边,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拧,这门竟然从外部反锁着,根本拧不开。 云枫皱了皱眉,掌心撑着墙,一点一点挪到黑色的窗帘边,一把拉开窗帘,眼前的景象瞬间映入了自己的眼眸。 云枫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 这是一片灰黑色的筒子楼,自己处在其中一个房间,周围都是如出一辙的建筑格局,筒子楼围绕成四合院的样子,地面也是黑色的土地,天空则一片阴沉,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了这片大地。 这……是哪里? 云枫不由自主掰下大落地窗的插销,费力地打开窗子,一股冷气瞬间扑面而来,狠狠地攫住了自己的心脏。 云枫手指瞬间有些颤抖,扶着墙缓缓迈入了窗外的阳台。阳台不大,也没晾衣服。 空气都透着肃杀的冷厉,把身后的热气驱散殆尽。没站一会儿,云枫就有些支撑不住了,身子软得越来越厉害,头重脚轻的感觉令他几近昏厥。 吸进的每一口冷气都折磨着他的肺腑,在他胸腔间肆虐,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星星点点的血滴落在唇边,脚下的地上,润进了灰色的灰尘里。 他佝偻的身形再也支撑不住,顺着阳台的内壁缓缓滑落,身子蜷缩成一团,忽然只觉,天地间周围的一切都重重压在自己身上,要将自己挤压殆尽。 眼前陡然陷入一片黑暗,仿佛被夜幕蒙蔽,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时,门似乎响了,脚步声越来越响,接着,一个强有力的身躯把自己抱在了怀里,一把拖进了室内。 周遭的热气仿佛灼热滚烫的岩浆,瞬间包裹住了自己。 “怎么出来了?”那人在耳边问。声音很粗暴,带着股不由分说的急切与狠厉。 云枫用力眨了眨眼,晃了下昏沉的头颅,才看清眼前这个人正是慕凌,大开的窗子也被他“砰”的一声关上了。 云枫嘶哑着嗓音,断断续续地道:“这……是哪里?” 慕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没回国。路上你差点死过去,我只能带你在当地住下了。不过你别想太多,这里是我的地盘,其他人没我的允许进不来的!” 说着,慕凌把云枫丢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对面的书桌旁,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公司的工作。 空气陷入一片压抑的死寂,云枫呆呆地看着慕凌轻车熟路地打字,失血和虚脱令他几乎不能集中注意力思考,好半天才想明白,慕凌这架势,明显是经常来这里,就算在东南亚,他也可以遥控指挥血煞集团的决策部署、大小事务。 这里,是他的一个据点吗? 第181章 尖叫 没过多久,云枫就蜷缩在床上睡着了,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当云枫再醒来的时候,屋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天色也黑了下来。 屋里没点灯,浓重的夜色包裹住自己。 云枫忽然感到一股没来由的压抑,他迫切地想打破这片黑暗。 可是,光开灯是不够的。 惨白的灯光只会令他感觉自己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 心里一阵空虚感不断地升起,就如这浓重虚无的夜空。 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云枫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迫使自己从昏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周围也没有表,不知道几点了。 云枫忽然感觉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宛如藤蔓一般,不断萦绕盘旋,蔓延在自己心底,身上也软绵绵的,仿佛虚脱一般。 他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气,撑着床沿垂下双腿,踩到自己的拖鞋上,心里才略微安定些。 云枫一点点摸索着床沿站起来,顺着那副黑窗帘后透出的光亮慢慢走去——是月色微弱的黄光,十分惨淡,但好歹是他现在能看到的唯一的光源。 他扶着墙一点点挪移着,费力地走到窗帘边缘,揪住窗帘,把它拉开。 昏黄的月色透了进来,洒落在落地窗前的大理石地板上,映出清澈洁净的光。 云枫又侧耳细听了几秒钟,确定周围并没有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的动静。 这么晚了,慕凌不回房间睡觉,他去哪里了? 云枫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这个念头驱逐出去。 自己不该考虑他的,他怎样,都和自己没关系。 云枫看了眼那扇紧闭的落地窗,扳开插销,双手抓住窗缝,用力地把窗子拉开。 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云枫没有再出去站在阳台上,只是在窗户边沿的位置,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这点自由的空气在他看来是如此奢侈,以致于他每呼吸一口都抱着近乎虔诚的心理。 夜空如此宁静,一弯明月挂在当空,皎洁似水。 忽然,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天际,仿佛穿云贯月,将宁静的夜幕大帘生生撕裂。 这尖叫声被恐惧绝望灌满,分贝之大,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里透着不甘与哀伤,绝望与难过,挣扎与怨恨。 尖叫声响彻长空,不仅大,而且长,惨叫声持续了很久,久到云枫一颗心都被这股绝望包裹,耳膜几乎被那声音冲破,深深扎进自己脑海里去,打上烙印,留下永久的印记。 这令人震耳欲聋、令人战栗的啸叫声伴随着绝望骤然停止,云枫这才注意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几乎凉透了,身子也久久动弹不得,僵在原地。 他战栗地站着,而后,却再没一丝声息,夜空重归寂静,再无一声。 一切的一切,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可是云枫十分确定,这就是女人的惨叫声,绝对错不了。 可是……怎么没声音了呢?她在哪?明明不在自己身边,这声音却如此近在咫尺……是因为声音大吗?那……她是在自己附近吗? 云枫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也顾不上身体的异样感,一脚迈入窗外的阳台,趴在阳台边沿,朝下方和两边了望。 可是,没有人,看遍四周,都没有人,就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云枫只觉一颗心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那女人很有可能被关在室内,和自己一样……那,她是在哪个房间呢? 夜晚的寒冷冻得他思维近乎停滞,了望半晌,都没发现任何人影,女人方才的叫声,因为太过惨烈,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它是从哪边传来的,当时自己满耳都被那声凄厉的啸叫灌满,无暇顾及其他…… 云枫只得缓缓地退了回来,把窗户依原样关好,插好插销,摸索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女人的尖叫声就好像一道魔咒,不断地在自己脑海里回环往复,冲击着自己的每一道神经。 这时,门响了。 第182章 一杯牛奶 云枫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赶紧闭上眼睛,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呼吸也尽可能地放轻放慢了,可是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像是飘在云端,亦或是身处波涛起伏的大海,身子被海浪托着浮浮沉沉,有种不真实的幻灭感和失重感。 忽然,被子被一只手猛地掀起,黑沉沉的光亮隐约一闪而过,那是金属纽扣在月色下的反光。 慕凌没好气的声音就在自己身边响起:“蒙着头,想憋死啊?” 这一声出来,云枫默默地不发一言,又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努力适应这片如墨的黑暗。 一阵香甜的气息隐隐在空气中弥漫,云枫怔了怔,下一秒就被慕凌揪着领子被迫坐起,就听慕凌戏谑的声音响起:“你真能睡得着,嗯?” 说着,一个托盘摆放在一辆小型餐车上,被拖到床边。 云枫还是不说话,作势欲躺下,又被慕凌死死攥着领口不松手,无奈之下,云枫终于说了句:“你干嘛?” 慕凌把云枫拽到自己怀里,在昏沉的月光中指给他看:“你还没吃饭呢,不能啥也不吃,身体会垮掉的。” 云枫沉默了片刻,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刚才去哪儿了?” 慕凌在黑暗中轻笑一声:“怎么,想我啊?” 云枫猛地抬手,冲慕凌面门挥去,却被慕凌眼疾手快地死死捏住手腕,逐渐收紧,云枫吃痛地呻吟出声,慕凌冷笑着道:“快点吃吧,我的耐心没那么好。你先前的问题,还没回答我呢。” 说着,慕凌一松手,云枫的右手腕上瞬间多出一圈狰狞的红痕,右手也跟着麻木起来,有好几秒他连一点知觉也找不回来。 云枫颤抖着用左手抓起那个托盘上唯一的杯子,杯里是温热的牛奶,他缓缓送到口边,一点一点喝了下去。 他看着托盘上的面包,头渐渐昏沉起来,面包也出现了重影。 他对准了好几次,才成功捏起一片面包,才咬了四五口,意识就彻底迷离,失去意识前,他只看见慕凌从自己手里拿起面包,将餐车推到另一边,然后在自己耳边说:“困了就好好睡吧。” 云枫再也挣扎不出这黑甜酣沉的睡眠,以致于当再次醒来时,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窗外太阳高照,日头当空,像是中午十二点钟的样子。 云枫试图移动,酸软无力的感觉却侵袭了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试着坐起身子,靠在床边上喘气,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昨晚上自己吃完饭后的情景。 发生了什么?那里好像是一大片记忆断层,浑身就仿佛受到了无数鞭打与折磨,骨头也散架一般。 屋里又是空无一人。 云枫扶了下自己沉重的额头,回忆失败后,也就不去想了,只是下意识地揉了揉酸胀的肚子,那里热热的,腰也很酸。 云枫费力地穿好鞋站起来,从柜子里抽出一根细铁丝,缓缓走到门边,照例拉一下把手,果不其然,这门又从外面锁上了。 云枫把那根铁丝对准锁孔,极有技巧地插了进去,随着几下轻车熟路的摆弄,这锁“啪嗒”一声开了。 云枫面无表情地拉开把手,穿好衣服,走出屋门,门外依然是凉飕飕的冷气。 前一段时间还是夏末,现在已经入秋了,空气都透着肃杀的气息。 云枫快步扎进秋风里,手脚又有些不听使唤。 他只得重新靠着走廊边的一个角落站着,缓缓揉搓着麻木的手指。 不知道那杯牛奶里到底有什么,绝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安眠药。 云枫回忆了一下牛奶的滋味,硬是分辨不出具体加了什么料。毕竟,很多东西都是无色无味的。 云枫重新集中注意力,看着这门外的走廊,走廊很长,尽头还有拐弯,连接了整栋筒子楼,筒子楼是四面合围的,中间有一个大院子,地面是黑色夹杂着黄色的土地,院子里摆放着一个磨盘,有一口井,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谷堆和枯叶,看起来似乎很正常。 但是,这院子显得过于安静了,一只鸟都没有,也没有其他杂草,似乎被荒废了很久。 正午的天空终于显出些蓝色,但却是那种极其泛白的蓝,看起来有些灰蒙蒙的,没有一片云。 阳光也是惨白的色泽,并无一丝生机与朝气。 云枫看了片刻,忽然感觉有些冷,正打算回屋时,忽然,这方圆几里之内,突然传出一道长长的撕心裂肺的嚎叫。 那声音如此熟悉,惨烈而凄厉。 云枫一下子怔在了当场,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身子僵硬,动弹不得。 那声音,竟正是夜里那个女人曾经尖叫的声音! 这回,大白天,它如此清晰地响在自己耳畔,感觉就近在咫尺,却看不到人。 周围,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有! 云枫瞬间毛骨悚然,也忘了回去,只是顺着那声惨叫传来的方向,缓缓地在走廊搜索着,寻找声音的来源。 第183章 孕妇 走廊里很空旷,一个人也没有,长廊不宽不窄。云枫沿着那走廊循声走去,每走几步就侧耳倾听,没过多久,又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右前方不远处的一扇房门里穿出来,声音震耳欲聋,嘶哑的哀嚎拖长了尾音,嗓音里带着几许颤抖。 云枫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朝着那个黑乎乎的房门走去。 门是虚掩的,并没关牢。 透过房门的缝隙,向着里面看去,也是黑乎乎一片,正对着房门的黑色墙壁上方有个关死的不大的天窗,些许光线透过天窗,微弱地洒在天窗下面的床上。 那是一张黑灰色的床,床单凌乱乌黑,看起来脏兮兮的,不知多久没洗过了,四周几乎家徒四壁,离床很远的位置,有一张不大的桌子,是十分陈旧的款式,桌面上布满了灰尘。 黑色的床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面色是灰黑色的,透着枯败而死气沉沉的气息,面色灰暗,像是笼罩着一层黑气。 准确来讲,是面色发黑,嘴唇也发黑,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女人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两只脚腕处都拴着黑色的镣铐,连接的黑色铁链很长,另一头死死拴在床脚。 女人的肚子高高隆起,看得出已经怀孕数月,估计再不久就会临盆。 但是女人的脸上丝毫没有将为人母的母爱,而是歇斯底里的疯狂和绝望的挣扎,脸颊都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 两只手奋力地抓着床单,床单早已被揉成一团又一团,皱皱巴巴的形状。 女人手背上青筋暴露,十只指爪宛如瘦骨嶙峋的鬼爪。 这时,云枫才注意到,女人瘦削得过于厉害,几乎到皮包骨的地步,肋骨高高凸出,血肉似乎都被抽干了,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外皮包裹在身上,看起来形容可怖,不似活人。 可女人分明还是喘气的。 这时,云枫的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 云枫浑身猛地一颤,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身着一袭黑衣,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嘴角微勾,眼神带着几分审视:“新来的?” 云枫鬼使神差地点头,见男人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些医疗器具,云枫连忙侧身让路,让男人进屋。 这时云枫才注意到有个少女跟在男人身后,面色很不愉,似乎是被强迫的。 男人留意到云枫的目光,微微一笑:“进来啊。” 说着,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云枫犹豫片刻,也跟着走进,但一句话也没说。 少女面目很清秀,全程也有些少言寡语,只在男人走到床尾——也就是孕妇的双脚正对的位置——站定的时候,少女也在男人身边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那个浑身汗湿拼命挣扎的女人,不悦地小声道:“你来就来,带我干什么?” 这时,房门在云枫身后被风吹得关上了,随着“啪嗒”一声响,四人彻底沉入了昏暗压抑的氛围,除了天窗透进来的天光,再没有一丝光亮。 房间里女人的痛苦呻吟声连绵不绝,因为太含糊了,云枫也分辨不出她在说什么。 这时,男人把托盘放在地上,从托盘上取出一支注射器,径自走到女人身边,一针扎在了她胳膊上。 云枫浑身微微一颤,这时才看清女人胳膊上青青紫紫的一片,忽然明白过来,这女人遭遇了什么。 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像蚂蚁一样,沿着后背顺着脊梁骨向上蹿升。 云枫后退了一步,这屋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周遭黑暗的角落仿佛蛰伏着无数鬼影,随时都会扑上来把自己啃噬殆尽。 少女皱着眉看着这一切,对女人的呼痛声和喘息声似乎充耳不闻,过来似乎只是为了走个形式,直到—— 男人笑着对少女说:“去啊,从这个角度,去把她孩子掏出来。然后弄死她。” 少女身子剧震,战栗地缓缓抬头看向那个女人,似乎在犹豫打量自己究竟能不能下得去手。终于,少女表情严肃起来,皱眉道:“不。” 男人挑了挑眉,凑到少女耳边,蛊惑地轻声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少女咬着嘴唇,内心似乎在进行剧烈的挣扎,终于还是摇摇头,再次坚定地说:“不。我怎么会喜欢这个?趁人之危……” 男人很不耐烦地直起身子,斜着眼睛看少女,语气里满是不屑与疯狂:“这都不敢上?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真是……” 少女脸色忽然煞白,眼睁睁看着男人一把扯开皮带,对着床上冷汗涟涟的女人就走了过去。 很快,不大的空间被女人的惨叫和惊呼声撕碎,男人疯狂的动作让女人绝望到崩溃。她不理解,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 床单上很快浸透了血迹,地板上也是…… 侵凌之后,就是虐待,男人把她孕肚里的胎儿弄碎在肚子里,床上登时一片狼藉。 少女终于夺门而出,狂奔的脚步声远去。 云枫却仿佛呆住了,怔怔地注视着床上破碎的身躯,模糊的血肉构成一块块破碎的剪影。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床单上的东西,那一摊,破碎的,凌乱的剪影。 女人还在痉挛,挣扎,发作时的歇斯底里、浑身剧痛,与男人近乎残忍的折磨,房间里满溢的断断续续的破碎颤抖的呻吟,空气都弥漫着污浊的气息。 那是死亡的气息。 男人饶有兴味地舔了一口嘴角沾染的血渍,轻快地起身,重新穿戴好,却看见云枫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惊讶道:“你还没走啊?你知道盈儿跑哪儿去了么?” 云枫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润了下干涸的喉咙,沙哑着嗓音道:“盈儿?” 男人眼神里满是担心:“就是刚才被我叫来的那姑娘。我们一直在一起的。” 云枫费力地动了动僵硬的腿脚,小声道:“她跑出去了。” 男人点点头,云枫看了眼那床上的女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会死么?”云枫突然道。 “死不了。”男人笑起来,“过几天就缓过来了,不过很不舒服就是了。” 说着,男人动手收拾那一床的狼藉,女人还意识不清地含混嘟囔了几个字。 不过谁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云枫再也不想在这满地血污的房间多待一秒,踉跄着走出了房间。 身体依然僵硬,腿脚依旧沉重,没走几步,他就停下来休息,顺便动动僵硬的四肢,缓解那种因过度惊惧而导致的麻痹。 四周寒风呼啸,四面八方的冷气争先恐后地钻进了自己的骨髓。 云枫只觉一颗心沉入了泥淖,深不见底,黑沉沉的不见一丝光亮,挣扎不出那个泥潭。 第184章 荒原 周围一切无形的空气仿佛都化作有形的实质,沉沉地向自己压来。 云枫只觉无比的压抑,屋里沉闷阴暗,而屋外,虽然艳阳高照,但是阳光白花花的,就好像尸体惨淡的颜色。没有一点温度,融合在砭骨的空气里。 云枫从二楼往下眺望,空旷的院子里一览无余,忽然一成不变的视野里出现一个移动的白点,且移动得越来越快。 云枫咬了咬牙,这身影分明是那个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她跑下去了,她要去哪里? 云枫看了下二楼的距离并不算高,四周围也悄无声息,那扇不远处的门已经关上了,想必男人正独自在屋里清理弄出的狼藉。 没有人发现自己! 云枫深吸口气,一手撑住护栏,侧过身子翻越而出,两脚踩在坚实的石栏边缘,位置十分狭窄。 他微微侧脸,环视一圈下方的落脚点,轻轻纵身,朝着那谷堆跳了下去。 空气在耳边尖锐地划过,割得耳朵生疼。 谷堆果然很松软,云枫落在其中滚了几滚,缓去下坠的冲力,随便拍拍满头满脸的谷粒,就冲那个少女追了过去。 风声在耳边飞快地呼啸而过,云枫一直追着少女跑出院子的大门,院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但只是挂着,没有扣住,所以二人轻而易举地相继从半开的大铁门中穿出。 云枫第一次看见筒子楼外面的世界,那是一片荒芜的旷野,脚下黄土地蔓延到远方,直到看不见的尽头。 土路无限长,也无限空旷,寸草不生。 没有一个行人,也没有一只鸟,整片原野荒芜得可怕,除了漫长的土路,就是一个个低矮的土坡。 空气透着肃杀的冷气,追了漫长的一段路,云枫看着还在向前狂奔的少女,忍不住叫了声:“盈儿!” 少女脚步猛地一顿,缓缓回过头来,惊恐的眼神在扫视到云枫脸上时,恐惧的神色才慢慢褪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样子还想往前跑。 云枫苦着脸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向她走去,尽力大声道:“你去哪?” 少女低着头,嘴唇都被咬得发白,半晌才道:“我……我怕……” 云枫终于走到少女身边,一手撑住她肩头,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你怕什么?能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说不定……说不定我能帮你。” 少女勉强抬起头来,怔怔地注视着云枫,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哽咽道:“我跑不出去!每次,每次,我都找不到方向,跑着跑着就不得不回去。我讨厌这个地方!我想出去!可是……呜呜……我找不到出去的路……” 豆大的泪滴“啪嗒啪嗒”地滚落在地上,和黄土糅成一小团一小团的泥。 云枫平心静气道:“你也是被抓过来的吗?” “抓”这个字显然不准确,应该是“带”,毕竟慕凌带云枫来这里,也没用绑缚的方式。 但为了能让少女与自己产生共鸣,云枫就说得严重了些。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竟然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我从有记忆起就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身处此地。那个男人……他一直和我在一起,却没有伤害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他真的好可怕!他是个变态!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千万别惹他!” 云枫愣住了,听少女这描述,竟然和自己的经历有几分相像!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就直接身陷囹圄了,也是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莫非……这少女的记忆也出现过断层? 这下云枫彻底感觉自己和少女同病相怜,他一把握住少女的手,真诚地道:“回去吧,这样跑是跑不出去的,仅凭咱们两人的力量,没有交通工具,根本出不去。这里太大了。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好吗?” 少女思索片刻,怔怔地点了下头,任由云枫拉着自己,往来时的路走去。 第185章 黑暗深渊 土路蔓延,渺远的天际线被一轮惨淡的太阳勾勒出银白的轮廓,铅灰色的云映衬在天边,为这肃杀的天色点染上几分阴霾。 二人在回去的路上默默无言,直到院门已经近在咫尺,云枫这才松开了少女盈儿的手,轻轻道:“你先自己回去吧,悄悄的,不要惊动了任何人。” 盈儿恐惧地点了点头,走出几步,又反应过来,回头道:“那你呢?” 云枫苦笑着摇摇头:“我先不回去。我看下周围都有什么。” 盈儿犹豫着:“那好吧。”她缓慢地转过身去,纤弱的背影在光线中被拉成一道修长的剪影,无助又绝望,悄无声息地踮着脚尖闪进了院门。 目送她的影子也消失在院门里,云枫拖着越发沉重的脚步,绕到院子侧面,观察着那里的格局。 几棵枯木零零散散地点缀在黄土地上,一片叶子也没有,只有光秃秃的枝桠,像是幢幢张牙舞爪的鬼影,向自己伸开了怀抱。 走到它们中间,离这些漆黑的树干越来越近,一股腐朽的烂木味扑面而来。 这院子外围很大,扎着一圈竹篱,竹子也是枯焦的样子,感受不到一点生机。 院子侧面再往外延伸,也是和正面外围差不多的土路和土坡,没有一条河流,也不见一片草叶。 云枫脑海中一个想法油然而生:“这样毫无生机的环境,盈儿是如何在其中生活了若干年的呢?她都经历了什么?” 一瞬间,云枫有些后悔没有问问盈儿她的经历,但又一想她那不愿多言的神色,回忆这些一定会非常痛苦。 那么,自己何不亲自找到答案呢? 就如……自己一点一点捡拾拼凑起破碎的过去一样。 云枫缓缓勾了勾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声。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扶住了其中一棵高大的枯木,撑着树干,脚步沉重得已经挪移不出一步,如坠烙铁。 累,好累,只想就这样睡过去,不用再面对那些艰难险阻的过往、痛苦的现在,和叵测的未来。 身体内部好像有股巨大的拉拽力,拖着自己向下坠去,仿佛回到了那个悬崖坠下的夜晚,无尽的黑暗扑面而来,冰冷的空气撕裂了破碎的身躯,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枪声,他失重地没入深不见底的深渊。黑色的,冰冷的,湿滑的狂流裹挟着自己的身躯,巨大的吸力拉拽着自己随波逐流,沉入越来越深的海底…… 那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也不闻一丝声息。 看着头顶的天光离自己越来越远,云枫内心被一种无法掌控身体的恐惧感笼罩,他挣扎不了,也动不了,只能任由身体被铺天盖地的海水牢牢捆缚,越沉越深,周围从天光眩目的白,变成了深海没顶的黑。 忽地,身子被一个温暖的身躯抱住了,滚烫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吼道:“你怎么在这里?醒醒!……快醒醒!” 是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呢?我怎么会自己跳下去呢?这不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吗? 云枫的嘴里尝到了一丝苦涩的滋味,那是心底的悔恨,不甘,难过,迷茫,挣扎。 从来没有哪一刻,云枫竟如此渴望能够活在阳光中。 慕凌看着昏倒在黑木下的云枫,呼唤了好几声他仍然不醒,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如坠梦魇,挣扎的绝望满溢而出。 慕凌神色渐渐沉了下去。他搂住云枫的后背和腿弯,不费丝毫力气就把这个如羽毛一般轻的人儿抱起,大踏步往回走,一脚踹开半掩的院门,往二楼走去。 第186章 狂热 脑海中一片混沌,身子仿佛飘浮在看不到底的虚空。 一个黑影透过眼皮朝自己这边移动,越来越近。 眼皮胶着而沉重,根本抬不起来,四肢也虚软无力,动弹不得。 自己方才冲出去追少女的经历,在混沌分散的记忆碎片夹缝中,变得好似一场梦,那么不真实,却又历历在目。 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腕。 云枫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一瞬间竟生起了自暴自弃之感。 那只手见他没反抗,缓缓上移,勾勒描摹着他身体的轮廓,从手腕,到胳膊,到锁骨,再到脖颈。 云枫甚至连呼吸都是一成不变的平稳,丝毫没有急促与不安。 不是因为他坦然接受,而是太无力了,反正,反抗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他闭着眼睛,感觉两片温热的唇贴合在自己唇瓣上,用舌头灵巧地撬开了自己的牙关。 温润的触感在黑暗中缠绵,云枫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只是任由那条舌的肆虐,脑海中的眩晕感让他仿佛喝醉酒一般,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肢体。 自己仿佛一具尸体一样被人来回摆弄,那只手接着撩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触感像是宽松的睡袍。 云枫还来不及反应,就觉那人温热的皮肤贴了上来。 云枫就连战栗的力气都不再有,甚至都不想知道,这个黑暗中的人究竟是谁。 他是谁,重要吗? 他怎么对待自己,重要吗? 下一瞬,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瞬间攫住了自己的身子。 再怎么气力不支,云枫还是下意识地身体紧绷,呼吸也粗重了一瞬。 那人在夜色中笑了一声,语调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这么快就醒了啊?果然寻常的迷药对你作用不大呢。那你就好好感受吧。” 说着,男人的举动粗暴起来。 云枫的气息在夜色下破碎而凌乱,男人灼热的肌肤几乎要把自己烧焦。 虽然并不狠厉,但是足够疯狂,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云枫就感觉五脏六腑几乎移了位,强烈的晕眩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不再有。 男人并没放过云枫,直到彻底的狂热冲昏了他的头脑,炙热的气浪将云枫掀翻在凌乱的被褥里,男人才满足地长舒一口气,拍拍云枫那张冷汗涔涔的脸,在他腰间的软肉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起身去换了床被子,重新搂着云枫陷入沉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男人不知疲倦的缘故,云枫只觉小腹处依然热热的,甚至有些鼓胀。 他颤抖着抬手,揉了一把那里,忽然手腕被那只滚烫的大手捏住,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自己头顶正前方响起:“不舒服?” 云枫的手臂一下子僵住了。 男人轻声笑了笑,嗓音里竟带着几许久违的温柔:“别怕。你今天知道了,你是跑不出去的,对吗?” 云枫偷偷咽了口唾沫,不知对方为何要突然过问这件事。 慕凌语气严肃起来:“说说吧,你为什么会晕倒?你是看见了什么?” 这话语带着浓重的探究意味,在只有两个人的卧室里,显得分外渺远,又分外清晰。 云枫费力地挣扎了几下,慕凌却把自己的手腕越握越紧。 “说话。”慕凌冰冷的声音如一条黏腻的毒蛇,在自己耳边嘶嘶吐信。 “哈。”云枫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慕凌怔了怔,显然没想到云枫能这么说。 他猛地一把扳过云枫的脖颈,迫使云枫的眼睛正对着自己,牙缝里似乎要淬出血来:“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云枫只觉呼吸一窒,后脖颈上有形的越来越重的压力一下子压迫得他两眼发黑,艰难地咳嗽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脖颈上的压力减轻,云枫一直蜷缩成一团,佝偻着身子,咳嗽声断断续续的,间或夹杂着几下喘不上气来的干呕。 慕凌听得烦躁无比,自己明明没有下重手的!要是真要下重手,自己能在三分钟内徒手掐断五个彪形大汉的咽喉! 可是,眼前这人怎地如此不堪一击? 直到云枫枕边落下了点点血沫,慕凌才正视起自己伤害枕边人的问题,抓起床头柜上那半杯临睡前喂剩下的牛奶,掰开云枫的下巴,强行给他灌了下去。 果然,很快的,云枫就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方才的一切仿佛过眼烟云般,转瞬就消失不见。 希望你忘掉刚才的一切,这样咱们才能维系表面上的和平。 慕凌暗暗地想着,拿了纸巾擦掉云枫额上的冷汗,拿过一条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手轻轻地搂住了云枫的腰,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第187章 天堂与地狱 第二天,直到临近傍晚时,云枫才从昏睡中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昏聩且阴鸷,看着分外瘆人。 脑中神经还在一抽一抽地疼,云枫被那浓重的夜色包裹得几乎透不过气,窗帘又被完全拉住了,漆黑的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整片窗户,投不进一丝光亮。 云枫忽然感觉,慕凌这样做,会不会是为了避免外人窥探室内的情形——也就是自己? 云枫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外面还有人吗?而且就算有,他们为什么要偷窥自己?他们究竟有什么企图? 一颗心已经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完全不受控制。 云枫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暗示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双手撑着床沿缓缓站起。 腿脚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看来那杯牛奶里,只是加了些暂时让人失去行动能力、浑身发软的佐料。 云枫冷笑了一声。慕凌绝对想不到,自己对昨晚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他指望自己完全忘掉吗?休想…… 云枫在黑暗中摸索,很准确地找到了墙壁,贴着墙根往门口走去。 果然,这门被自己用铁丝撬开一次,就没有再锁了。 云枫轻而易举地拉开了房门,趴在月光洒落的栏杆旁,呼吸着门外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 这时,缭绕在清冷晚风中的平静忽然被打破了,硬生生被一声嘶哑的叫喊劈成了两半。 云枫心跳瞬间极速起来,他缓缓转过身去,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那扇黑色房门前。 那里,就是囚禁那个女人的所在。 云枫不再犹豫,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室内右侧斑驳的木桌上,摆着一盏盖着灯罩的油灯,灯火摇曳着,在地上拉出女人的长条形的剪影。 瘦削而可怖,宛如鬼魅。 云枫看着黑灰色床单上仰面朝天躺着的女人,浑身只着破衣烂衫,肚子上缠绕着一圈圈厚厚的绷带,已然瘪了下去,但仍有血点渗透出来。 云枫反手关上了房门。 女人在极力挣扎,浑身都在痉挛,两只手抽搐着在空中乱抓乱挠,脸孔扭曲,眼睛凸出,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瞳孔已经有些散大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救我!救救我!……” 云枫缓缓地挪到她的床边,离她有几米远,尽量放平音调道:“你怎么会被抓到这里的?是谁强迫了你?” 女人不断颤抖的身躯忽然停住了,短暂的平静之后,一股爆发的力道一下子死死攥住了云枫的手腕,不断地把他往下拉扯,女人撕心裂肺地吼道:“给我!快给我!啊啊啊啊啊——好疼,救命!救命!” 云枫被女人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呆了,手腕也被掐得深陷下去两道手指印,手指短暂地失去了供血,一瞬间麻木起来。 云枫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腕,却被女人拼尽全力拽住,咬牙切齿,目眦尽裂地瞪着云枫,忽然张开口,狠狠地冲云枫的手腕咬了下去! 一股刺痛感在腕间传开,云枫狠狠咬着牙,才能避免自己叫出声来。 这时,腕上忽然传来奇异的酥麻感,云枫一低头,却见女人正满脸专注地把唇贴在自己的腕部,如痴如醉地吮着自己被咬破伤口处的血,女人的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云枫低着头,不解地看着这一幕,鬼使神差般伸手拍了拍女人微微耸动的后脑勺,女人不解地抬起头来,云枫顺势抽出手腕,拉下衣袖,擦掉了细小的伤口上渗出的血珠。 女人依依不舍地拉着云枫遮着衣袖的手腕,脸又凑上去,像是一只献媚讨好的小动物。 就在这时,房门被悄然推开,男人端着托盘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垂头丧气的少女。 看见这一幕,男人的眼神错愕了一瞬,盈儿熟练地关上了房门。 男人冷冽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你怎么在这儿?” 云枫勉强笑了笑:“怎么,我不能来么?” “没说不能来。”男人也笑了,笑容中带着几许放肆,“你是慕哥的人,我可没权力阻止你。” 男人走到浑身颤抖的女人旁边,嘴巴贴在云枫耳畔,语气也沉了几分:“不过,你离这些玩意儿远一些,他们容易伤到你。” 云枫看了眼床上忽然绝望的女人,这就是“这些玩意儿”之一吗? 女人被强行拉开了云枫的手腕,一瞬间又绝望起来,满脸生无可恋,用力将脑袋在床上砰砰砰地撞,披头散发,声嘶力竭地嘶吼道:“啊啊啊啊啊好疼!让我死!让我死!啊啊啊——” 男人戴起手套,拿起了针管,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男人诧异地抬眼,望着云枫,男人俊朗的眉目里流露出几分不解。 “她已经这样了,你不能再……” 云枫说到一半,喉咙里忽然干痒难耐,忍不住捂着嘴咳嗽起来。 男人看着云枫,轻轻撇了撇嘴,不屑道:“你都这样了,还管别人?她和你没关系吧?再说了,”男人若无其事地看着床上拼命自虐的女人,撇嘴道,“若是放着她不管,她也会死的。” 云枫被男人推了一掌,他踉跄了一下,却没让开。 男人笑着,在云枫耳边邪恶地道:“你不让开,莫非你想替她挨这一下?” 云枫身子陡然僵住了。男人哈哈大笑,一掌推开云枫,云枫这回再没撑住,顺着他的力道跌落在地,心里一股寒意越攒越深,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拽起了女人的胳膊。 周遭的黑暗压抑且窒息,如同卷帘的幕布,重重叠叠地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 女人很快平静下来,表情也陷入一种狂热的渴盼,舒适地呢喃着,闷哼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诡异莫名。 仿佛一脚陷入地狱,一脚踏进天堂。 这样极致欢愉的代价,就是极致的痛苦。 云枫目睹着一个人的情绪和状态在转瞬间切换,仿如一场戏剧,只不过演员是活生生的真人。 云枫用力捂住阵阵抽痛的头颅,那女人舒适的喘息仍然如魔音贯耳般,穿进自己心里,挥之不去。 盈儿蹲在云枫面前,伸出手,试图把他拉起,然而云枫此刻压根站不起来,浑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留下的只有无尽绝望与虚弱。 第188章 瓮中人 男人蛊惑的声音低沉而幽雅,贴着云枫的皮肤,一寸一寸地上移,如一条冰冷黏腻的毒蛇,在云枫光洁细腻的脖颈上游走,宛如一簇看不见的幽灵,嘶嘶舔舐着活人皮肤上的热度,直到剩下来自深邃地底的幽凉。 云枫不知道这不知来头的男人为何会盯上自己,自己明明与他无冤无仇,也素不相识。 房间里传出了女人大梦初醒般的哽咽,喉咙由于过度嘶喊,带着磨砂般的质感。 云枫被盈儿扶着,勉强站起,二人踉踉跄跄地,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屋门在身后紧闭,屋内又只剩下了男人和那个女人。 云枫面无血色地走到楼道的拐角处,见盈儿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你认识那个男人吗?他叫什么?他又是什么身份?” 盈儿眨了两下眼皮,无神的大眼睛里渐渐恢复了些神采,嗓音里带着止不住的颤抖:“我……我也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他是叫……玄澈,姓慕,好像……也许……是慕大哥的亲弟弟。他具体是干什么的,嗯……从我有记忆起,他就一直在这里,似乎是这整座牢笼的看守,可慕大哥有时候又听他的……所以,我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 云枫嗓音有些阻塞:“你等等,你说整座牢笼?这里?” “对……对!”盈儿颤抖的嗓音将内心的恐惧暴露无遗,说着,她一把拉起云枫的手腕往旁边一扇门走去,腕上细小的创口登时仿佛针扎一般,疼得刺骨。 云枫“嘶”了一声,手部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盈儿一下子松开他,小声惊呼道:“你怎么了?哪里疼?” “没事。”云枫揉了下酸胀麻痹的右手腕,冲她笑笑,用左手挽住她的手指,径自推开了面前那扇闭合未锁的房门。 眼前的一幕,却直让他呆在了原地。 面前是一模一样的格局和摆设,不同的是,黑灰色的床铺上没有人,房间内侧左边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只装了四分之三绿色液体的大瓮。 瓮里的绿色黏稠液体里,浸泡着一具白花花的尸体——不,应该说人体,而且是残缺不全的人体。 这人正大张着眼睛瞪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一男一女,眼眶盛着两个黑洞,嘴巴也一张一合,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个残缺不全的音节。 他嘴巴张大的时候,形同野兽,嘴角滴淌下道道血丝,舌头已被连根拔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人的脖子下方只连着一具宛如不倒翁的身体,四肢已经不见了,断肢处是平整的切口,且被做过细致的处理,现在已不再流血。 只是,这副怪异的样貌搭配着刺鼻气味的绿色黏液,显得说不出的诡谲阴森。 云枫的脚步在离这瓮中人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眼那些液体,有的还冒着气泡,活像一大片绿色沼泽,不断裹挟着这人的躯体,让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永不见天日。 “这福尔马林变质了。” 说完这句,云枫又抬眼望向了这人的双耳,两只耳朵正在往外滴淌着浑浊的血与脓液,看起来分外狰狞邪恶。 就连这人的鼻子,也被一根极细的铁丝从左往右贯穿,失去了鼻子应有的功能。 云枫静静地凝望着这个陶俑似的男人,分明他嘴里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他已与活死人无异。 云枫似乎没有知觉似的伸出手去,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枚锋利的刀片。 猛地,云枫的腰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搂住了。 云枫身子微微一僵,就听盈儿哽咽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别碰他。他皮肤上被玄澈抹了毒药,碰到他的人都会顷刻毙命。刀片也不行,你离他太近的话,那种毒药是会挥发到你皮肤上的……你千万不要试。” 云枫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帮那个活死人解脱的冲动,刀片又悄无声息地隐没于袖间,回身揉了揉盈儿蓬乱的头发,叹了口气,道:“好,那咱们出去吧。” 盈儿含着泪眼点点头,二人挪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这个压抑的屋子。 身后,留下瓮中人那濒死的喘息与“嗬嗬”作响的怪嚎,尽管他的五感已被破坏殆尽,但他还是本能地感觉到,有人靠近他,却又走了。 没有人能救他。哪怕,助他脱离这个可怖的世界。 第189章 双重人格 心头的恶念一点一点积聚,云枫甚至都没有更多勇气推开更多的门。 这里,果然是一座人间炼狱。 恍惚间,云枫想起了慕凌的那个地下室,他曾经带自己去过,还让自己在其中握住刀柄。 这里的情形,比之那里,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添油加醋地多了一个变态冷酷的男人。 云枫猛地捂住眼睛,试图阻止猛然抽搐的眼皮,然而,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只听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响,冷冽地嗤笑道:“别再挣扎了,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坦然接受它?罪恶,邪肆,惊悚,销魂。你以为人们为什么要装模作样,装腔作势,文过饰非,粉饰太平?当然是因为,现实太过丑陋!真相,本就如苦口的良药一般,令人难以入喉。” “你胡说。”云枫咬着牙,在脑海中与那个冰冷的声音对抗。 “哈,还不死心吗?”那个放肆的男声笑得越发大声,“你眼前看到的一切,亲身经历到的一切,还不够说明问题吗?这世间,就是个魔窟,你要想不被碾压得粉身碎骨,你就得融入他们,你要懂得,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真谛。” 云枫眉目微皱,倚靠在栏杆边缘,视线盲目地扫过灰沉沉的地面和对面的楼层,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男声透着无限蛊惑与纵容,温润道:“我是要救你啊,你看不出来吗?我要帮你实现你心底的愿望。” 云枫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什么愿望?” 男声微微舒了口气,云枫甚至能感觉到他看不清面目的神态自若:“找回你的记忆,变强,或者说,恢复你以前的地位,甚至,变得更强,凌驾于那些所有欺负你的人的头上!甚至惩罚这个肮脏的世间的罪恶!拯救世上千千万万的可怜人、受害者、无辜人士……你难道不想吗?最起码,独善其身,是你目前迫切想达成的愿望吧?”男人笑着顿了顿,接着道,“哦对了,还有报仇。所有施加到你身上的耻辱,都需要血债血偿!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他们再伤害你一丝一毫!” 云枫一颗心猛地颤抖起来,这是惊讶,是狂热,是渴盼,是被煽动的灵魂共振,是对未来的憧憬,是对现实的厌憎! 头一次,他对黑暗的现实产生了期待,期望改变它,期望自己不要挣扎在污泥里! 然而,云枫还是尽量平静地道:“不过你现在就在伤害我。每次你出现,我头就会很疼,神经在来回拉扯。你……是个多暴烈的人啊!” 男声哈哈笑了起来,语气里满是轻松与无所谓:“你想多了,我就是嫉恶如仇而已。而且我也不愿意对好人被欺压袖手旁观。所以,我忍不住站出来了,我想保护你。” 云枫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你有原则和底线吗?” 男人沉默了片刻,微笑道:“你觉得呢?” 云枫叹了口气,有些惆怅:“我不知道……毕竟,你还从未问世过。” 男人的声音变得悠长起来,透着深深的蛊惑与诱导:“那你可以试图改变一下这个情况。现在,你处在一个很危险的基地,你知道吗?慕凌驻扎在这里,是要报仇……你没看出来吗?” 云枫浑身剧震:“报……报仇?” 男声冰冷地道:“他被那个毒枭制服关押了,他就打算找回场子。不信的话,咱们就去找找证据。” 云枫只觉满脑子的不可思议,然而他还是道:“那……那这里……” 男人冷哼道:“很明显,这里的实际掌权人是那个玄澈。这个基地,估计是慕凌拿来给他玩的,所以这里面……这么多匪夷所思的罪恶在上演。你要想救这些受害者,你要想把盈儿带出去,你要想报复慕凌,单凭你自己还不够。” 云枫咽了口唾沫,感觉嗓音都在颤抖:“那要怎么样才够?” 男人轻快地笑了起来:“加上我,就可以了。” 云枫缓缓地道:“你在开玩笑?” 男人眨了眨眼,云枫恍然间看见了男人的影子,以及样貌。他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不过,身穿白大褂,眼睛里裹挟着几分邪魅和狡猾,眼底是望不到底的幽邃。 男人缓缓冲云枫伸出手,扳住他的肩膀,将额头贴在云枫眉心的位置,二人额头轻轻触碰,一股电流瞬间擦出细小的火花。 “我来帮你,好吗?”男人诚恳地注视着云枫的眼睛,嘴唇贴着云枫的侧脸,轻轻呼出的气体宛如一根柔软的羽毛,擦进了云枫的心里去。 良久,云枫舒了口气,卸下了最后一丝防备,对着男人轻声低语:“好。” 一瞬间男人的躯体消散成一道黑影,融进云枫的身躯,那股强硬狠辣的力量随着男人影子的进入,在云枫心间左冲右撞。 云枫微微皱眉,按住了剧烈跳动的心口,侧过身去,不让一旁满脸茫然望着虚空的盈儿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不得不说,云枫的心间除了跳动着恐惧,还有难以遏制的兴奋,所有道德感被自己抛弃踩碎在地上的感觉,是那么舒爽,酣畅淋漓,大快人心。 原来,做个恶人,是这样畅快的感觉。 云枫嘴角勾起一抹潦倒的笑意,眸光望向渺远晦暗的天际时,眼前的风景竟然也没那么阴沉了,相反,透着股风雨欲来的湿润气息。 要下雨了。 云枫禁不住冷笑起来。盈儿不经意间一瞥,正好捕捉到云枫那诡异的表情,脸上瞬间呆住了,怯怯地拉了一把云枫的衣袖,小声道:“哥……哥哥,你怎么了?” 云枫挑了挑眉,转瞬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程度,微笑着,看着眼前青春靓丽的少女,明明是花样年华,却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被折磨得形销骨立。 从少女清澈如水的眼眸里,云枫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是瘦了整个一大圈,似乎被风一吹就能倒。 云枫拍了拍少女的后脑勺,轻声在少女耳边道:“没事,我就是想到个很好玩的事情。这是咱们的小秘密,你不要跟其他人说。” “嗯……嗯!”盈儿忙不迭地点头,清澈的大眼睛里顿时消散了所有疑惑,小心地拉开云枫的衣袖,凝望着上面那个细碎的齿痕,小声道,“那,云哥哥……你还疼吗?” 云枫微微摇头,又把衣袖掩上,叮嘱少女道:“这也是我们的小秘密,不要跟其他人说。” 少女用力点头,担心地看着云枫,那萧索的身影一步步朝慕凌的卧室走去。 第190章 电子邮件 卧室是一样的压抑与黑暗,云枫没有开灯,而是拉开了一角窗帘,让光线透进来。 他静静地翻身上床,把自己的身躯包裹在被褥里,激动而紧张的心绪令他难以入眠,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攫住了自己的身心。 破局的关键,就在自己身边。 云枫强行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活跃的脑电波静止下来,心脏的跳动也渐趋缓慢。 好不容易呼吸绵长的时候,已经被重新关好的房门被轻轻扭开,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呀”一声。 云枫的心脏瞬间漏跳一拍,耳听着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云枫皱起眉头,嘴里发出含糊的呢喃。 来人正是慕凌,看着云枫惨淡的脸色,带有枪茧的指节轻轻划过云枫细嫩的脸,柔声道:“还没睡啊?” 云枫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慕凌的一瞬间,眼神里溢出几分喜悦,两片薄唇微微张开,贴住了慕凌粗糙的手指。 慕凌一下子怔住了。云枫勾着慕凌的脖子坐起身来,整个人几乎挂在慕凌身上,长出一口气道:“你总算来了。” 慕凌眼皮跳了跳,忽觉这种感觉竟然如此熟悉! 是了,之前在战火纷飞的那片土地上,户外,土坡旁,云枫也曾对自己这么依恋过!难道他终于……忍不住了! 慕凌的眼里划过一抹狂喜,按过云枫的头颅,轻舔了一口他的耳垂,轻声低语:“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云枫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喘气,脸色也泛着不正常的嫣红,苍白的薄唇里吐出几字:“哦,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说着,云枫就缓缓松开了抓着慕凌脖颈的手。 “别——”慕凌一把抓住云枫的手腕,云枫的表情压着某种隐忍,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慕凌握着自己的手腕,另一手搂着自己的腰,以一种半强迫的姿势把自己圈在他怀里。 云枫忽然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暧昧,他低下头掩饰着自己不安的表情,看在慕凌眼里,就成了欲语还休的害羞。 慕凌吻了吻云枫的额发,端过一杯牛奶,就要给云枫喂下去。 “不,不要。”云枫摇了摇头,揉按着自己那凌乱混沌的脑袋,“我不想睡。” 慕凌眉尖挑起,把云枫的脑袋揽入怀中:“头又疼了?” 云枫暗中冷笑了一下。明明他并不关心自己,却非要故作深情。 两种人格的来回拉扯在脑中掀起一场神经系统的拉锯战,云枫听着心里那个越来越阴沉的声音,悄声告诫道:“不要急,循序渐进。” 那个声音瞬间噤声。云枫把自己包裹进被子里,借此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严寒。 虽然室内开着空调,云枫却还是觉得一阵一阵的发冷,室内的热气并不能驱散那种阴鸷的寒意,食髓入骨,禁不住轻微的颤栗。 慕凌看了眼手表,时间尚早,他拍了拍云枫的手背,安抚道:“那你先休息,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鬼使神差的,云枫脱口而出:“什么工作?” 一语既出,云枫只能找补道:“是公司的事务吗?” 慕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些生意上的小事儿,很快就处理好了。” 说谎,明明你忙得夜以继日,恐怕每天深夜晚归,也是因为在外出奔走,给那个毒枭使绊子吧。 云枫静静地看着慕凌下床,走到桌前,拿出手提黑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打开,蓝色的光线瞬间充斥着整间屋子。 云枫等了半晌,见慕凌沉浸在电脑屏幕的世界里,他便悄没声息地掀开被子,轻轻走到了慕凌背后,并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用慵懒的语气漫不经心地道:“这什么?” 慕凌身子僵了一下,却并没甩开云枫的手掌,反而反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拖到自己怀里,调笑道:“怎么今天有兴趣关心你老公的工作了?你也想帮忙处理啊?” “对啊,我还想夺了你公司的实权,接手毒刃事务呢。”云枫若有若无地笑了下,脑袋轻微后仰,微微颔首,确保这个姿势和角度正好能看到电脑屏幕上的电子邮件—— 一封封雪片般的电子邮件,标注着不同的收件人和发件人,内容……是关于暗杀突袭的。 云枫只这么打眼一扫,就判断出了电子邮件的关键信息,以及慕凌正在进行的部署规划。 果然,那个男人说得没错!慕凌确实是在忙着对付那个本地大毒枭。 然而,慕凌轻轻扳过了云枫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印下一吻,温声道:“那不行,你身子遭不住的,打理公司可是很费体力的重活累活,你没必要插手这些。” 切,还不是你自己权欲熏心,怕我凌驾于你头上嘛。 云枫不屑地想着,身子又开始发冷,他不得不尽量贴近慕凌的胸膛,贴近那颗发热滚烫的心。 就宛如飞蛾扑火,明知将被灼伤,甚至被毁灭殆尽,却还是忍不住靠近,被那抹温暖无声地融化。 慕凌搂着云枫微微颤抖的身躯,再也无心处理那些邮件,扶着云枫的头颅,起身和他一起滚倒在床上,被褥里。 第191章 丧心病狂 云枫身子微微颤栗了一下,哑声道:“我要睡觉了。” “你不是不想睡吗?”慕凌厚颜无耻地蹭了蹭云枫瘦削的肩背,低沉的嗓音透着某种磁性。 云枫咬了咬后槽牙,强忍着内心几乎呼啸而出的屈辱,冷声道:“那你自己睡吧。” 说着,云枫翻身坐起,脑海中一瞬间天旋地转,胃里一股酸水翻涌而出,他一下捂住嘴,恶心的感觉从腹部蔓延到喉咙,他干呕了几声,还是没有吐出来,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住了隐隐抽痛的小腹,表情极其痛苦,那种莫名其妙的饱腹感让他越来越恶心,他身子弯了下去,却无论如何都没法缓解那种从内到外的病态的折磨。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自己撕成两半,自己体内……有什么? 慕凌终于轻笑了笑,笑声很冷,一手揽过了云枫弯曲的腰,强行将他推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紧闭颤抖的眼睫,低低地道:“你还想跑哪里去?你今天能走下床一步,我就让你去!” 云枫艰难地抬起眼皮,虚软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愤恨:“你对我做了什么?” 慕凌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炫耀一般道:“说了,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你必须把他生下来。” 云枫眼里一瞬间瞪大了,不可思议地望着慕凌,语气都有些颤抖:“你……你牛奶里加了……不止安眠药?还……还有……让他发育的那种试剂?” 慕凌轻轻眨了眨眼,无奈道:“对啊,不然你以为我忘了吗?” 云枫脸上瞬间浮现出愤恨之色,羞耻与难堪的情绪攫住了自己的心脏,令他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一瞬间,云枫不想再隐忍什么,哪怕他顷刻就要为他这句话付出代价,他也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如果,如果自己手边有工具的话……云枫毫不怀疑,自己会一刀扎入眼前这个厚颜无耻之徒的心房! 我恨他!我恨他!我为什么要遇到他!这一切如果是被血煞精心策划安排的,那他们凭什么掌控我自己的人生?他们都该死!都要付出代价! 一瞬间,云枫的瞳孔深处泛出一抹红光,幽森而明亮,透着嗜血的杀气。 这时候,他不再是那个茫然无助的被害者,而是残忍阴鸷的杀手。 慕凌看着云枫额头上已大汗淋漓,嘴唇也被咬出血来,他及时拿起桌边的牛奶,含了一口,喂进云枫口里,轻声道:“喝了吧,喝了会好受些。不要老想着反抗,我对你做这些,就是让你根本没办法反抗我。你越挣扎,只会越痛苦。” 云枫的眼眸都烧红了,痛苦地闭上眼睛喘气的那一刻,只觉自己的衣服被撕开,一只手探进了自己的衣襟下。 紧接着,是温热的躯体。 慕凌的肌肉再次贴到了自己的腰腹,在肌肤相贴的那一瞬间,浑身的不安与难受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被摆弄操控的躯体无比温顺地没有反抗,被眼前之人肆意摆弄。 温柔而放纵的感觉从一端传到另一端,云枫战栗着感受身体的变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曾几何时,自己必须依赖眼前这人才能活下去,才能摆脱痛苦的深渊,远离折磨的无尽泥泞。 腹内的那团“东西”也得到了安抚,不再躁动。 每次这样过后,小腹就会鼓起来一点点,那种难耐的感觉,下次就会越发强烈,需要更多安抚,才能再次平静下来。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终点可能就是,他被生下来,而自己也彻底沦为眼前这人的工具。 随意摆弄的工具,发泄的工具,自己甚至还会渴盼着与他接触,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云枫咬着牙,眼神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绝不可以这样!他想得太美了,他以为,这样自己就没办法了吗?笑话!…… 待收拾好被褥里的狼藉,慕凌一翻身就睡了,云枫却久久无法入眠。明明牛奶里有安眠药,自己硬是被刺激得睡意全无。 一想起未来,他就产生一种无与伦比的紧迫感。破局的节奏,必须加快了。 第192章 地穴 直到很晚的时候,云枫才在安眠药的强烈药效下被迫睡了过去,第二天脑子都昏沉得要命,没睁开眼睛,都能看见眼前金星乱冒。 也不知睡了多久,云枫一睁开沉重的眼皮,就费力挣扎着地爬了起来,掀开窗帘一看,果然又是下午了,屋里一如既往的没人。 云枫想了想,掏出了贴身藏着的那个定位器,刚一打开,显示屏上便亮起刺眼的绿光,在昏暗的室内分外醒目。 云枫看着那个定位器上显示的黑色小点所处的位置,就在筒子楼附近不远处,它还在极短的距离内随时移动。 奇怪,这附近方圆几十里不都是黄土坡和荒原吗?慕凌去那里干什么?难不成在会见部下? 云枫没有犹豫,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换了双适合长途跋涉的运动鞋,走起路来轻便,悄无声息,正适合追踪埋伏。 云枫检查了一把袖口夹缝里藏着的刀片,戴了双黑色乳胶手套,想了想,又从床底下翻出一管紫色药剂,藏在灰色风衣口袋里,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绕下楼梯,走出院子,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寸草不生,依然不见一丝生气。 云枫瞥了眼掌心的定位仪,沿着东北方向30°一路走去,地上有轻微的鞋印,看得出这条路没错。 走了大概1.5公里,云枫手中的定位仪发出轻微的振动与轰鸣。 云枫止住脚步,可四周一望无际,并无任何基地以及人影。 显示屏上的黑点就在云枫附近移动。 奇怪了。 云枫再仔细环顾了一遍四周,确定并无任何疏漏,头顶上也没有任何起重装置或直升机。 那么—— 云枫把目光投向了脚下的黄土地。一成不变的黄土下面,会是一片暗流汹涌吗? 云枫蹲下身,耳朵贴在地面上,侧耳倾听着。 地下传来微弱的轰鸣声,如果不留意听,恐怕会认为是狂风呼啸的声音。 云枫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虽然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没关系,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只是,地道的入口在哪儿呢? 云枫注意到了黑点附近的一块石碑。周围尽管有嶙峋的怪石堆砌,以及黄土覆盖,但那石碑还是显得分外夺目。 云枫走过去,半蹲着身子,仔细观察着石碑上的痕迹。 石碑上布满灰尘,上面雕着几个字。 不过,其中五个字上面的灰尘痕迹似乎被擦拭过,而且深浅不一。 这么说,会不会是,机关就是根据这几个字的灰尘覆盖程度,来确定其按动顺序? 云枫小心地依次按了几个字,分别是“土、木、金、火、水”,石碑的碑身缓缓挪开,露出一个不大的地洞。 一条石阶从上往下延伸,通往黑漆漆的地底,活像地狱的入口,幽深的沼泽,进去,就难以出来了。 云枫用力晃晃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驱逐出去,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迈进了地洞中。 踩着石阶,还算稳固。 云枫的整个身子一没入地底,头顶的石碑就又缓缓移动闭合了,看来这是个自动感应的机关,可以检测到人体温度进入,可能是红外线做的。 云枫暗暗思忖着,极力让视线尽快适应这片黑漆漆的地穴通道。 下了几近垂直的石阶,云枫脚踩在了坚实的地底,心里一颗大石头也落了地。 四周围隐隐飘来陈腐的味道,透着丝丝缕缕的诡异。 云枫迅速找了个掩体藏身,观察到周围没有人时,才悄悄从石头后绕出来,一路前行。 这地穴七拐八绕,活像一个迷宫。云枫顺着定位仪的指引,很快就看到了一条通道中央的人影。 云枫迅速贴着石壁藏好,悄悄把头探出去,观察着不远处的动静。 慕凌走到一扇石门前,有节奏地敲了三下,石门便应声而开。 云枫盯着石门里的动静,慕凌并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向屋里人讲话,那石门果然没有关闭,但从云枫那个角度,却只能看见慕凌的侧脸,看不见石门里是什么人,以及什么陈设。 慕凌倚在石门边,冷冷道:“还不说出你们在策划什么吗?当天,你们老大到底对阿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飘出来:“老……老朽不知道。” 云枫浑身剧震。这是那个老中医的声音!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接着,一个小女孩也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哭声断断续续,抽泣声仿佛一条条鞭子,狠狠抽在云枫心尖上。 那是……那对祖孙俩——老李头和囡囡!慕凌到底要干什么! 忽然,小女孩的声音尖利起来:“你你你!你干嘛!啊啊啊不要!爷爷!爷爷!!!” 云枫倏地蹙起了眉头。发生了什么?慕凌对他们做了什么? 下一秒,老者艰难的喘息声响了起来,很快就口齿不清,说话也含糊无比,似乎意识已经陷入了混乱。 云枫的眸光渐渐阴沉,很快的,随着一声痛呼声,小女孩也安静下来,语调变得飘忽,整个人说话的状态都恍恍惚惚的。 慕凌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带着明显的诱导:“说吧,你们老大到底想对云枫做什么?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者含糊低哑的声音响起,似乎透着一股魔性:“是……给他解毒,还有……想招揽他……” 慕凌的声音陡然凌厉,脸色也变得扭曲可怕:“招募他干什么!” 老者梦呓般的声音缓缓道来:“老大想把他网罗到麾下,为他效命,研制更有价值的……” 慕凌转向了小女孩,咬牙切齿道:“你说!那晚发生了什么!” 小女孩柔弱的嗓音里不带一丝感情:“老大把云枫关在房间里,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猛地,慕凌一拳重重砸在一旁的石壁上,登时有碎屑纷纷扬落。 云枫静静地听着这一切,眼眸中的幽光越来越深邃。 原来慕凌他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实际上他对这件事揪着不放,已经到了誓不罢休的地步。 有意思吗? 云枫按住窒闷的胸口,这里的空气很不好,隐隐飘着一股腐臭味,以及若有若无的酸味,像是某种化学品大面积施放的味道。 慕凌问完话,又在石门上敲了几下,石门徐徐合上,老者和女孩轻微的呢喃声也被关在了门后,再也听不见。 云枫皱起眉,迅速闪回了来时的地道。这一路间或有几个巡逻的黑衣人经过,不过云枫藏在掩体后,轻而易举就溜了出去。 一上到地面,云枫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大口大口喘气,拖着几近虚脱的身子,折上了另一条路。 前方纷纷扬扬的嘈杂声随风飘来,云枫一矮身,躲在一棵高大的枯木后面,不动了。 第193章 雇佣兵团 前方七百米处,是一支正在紧急训练的雇佣兵团,每个士兵都穿着军绿色的迷彩服,扛着长枪短炮,正紧锣密鼓地训练。 为首的一个长官身材高大,五大三粗,肤色黝黑,可能是常年暴晒的缘故,声线也无比粗野狂放。 那些雇佣兵也个个身强体壮,肌肉敦实,目露精光,间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仿佛野兽一般寒光闪闪。 此时正当午后,阳光正好,洒落三大排雇佣兵身上,显得青春洋溢,朝气蓬勃。 云枫冷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逐一扫过,这时只听那个长官大声喊话:“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咱们接到的任务非常机密,不容有失!这次不弄死那个王八蛋龟孙子,咱们毒狼军团威名何在!” 底下一片人齐刷刷地喊:“誓死效忠狼王!” 长官慨当以慷地叫道:“狼王对咱们恩重如山,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兄弟们抓紧训练!待会儿狼王来检阅成果,咱们万万不能让狼王失望!” 底下又是一片整齐划一的“是”。 云枫把身子藏在了更不起眼的一个土坡后面,只探出一个头,观察他们那边的动静。 没多久,长官拿着手中的对讲机放在耳边接听,呼呼的风声掩盖了对讲机里传来的声响。长官应了一声“是”。 随即,长官放下对讲机,冲着那堆雇佣兵道:“好了,大伙儿转移阵地,咱们去一号山头,这里不安全。” 雇佣兵们很快动起来,矫健的身影宛如一头头虎豹豺狼,如脱缰的野马,飞快地隐没在荒原尽头。 云枫挑了挑眉,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直接从土坡上翻了过去。 抄近路赶到他们所说的“一号山头”,原来那里不是山,而是相对平整的一块高地,雇佣兵一个个表情严肃,妆容齐整,目视前方,杀气四溢。 而他们的正前方,一块高耸的巨大岩石上面,站着一个面容刚毅、眉眼沉着的人。 ——正是慕凌。狼王果然是他。 云枫靠在斜对面的土坡后面,整个身子紧紧贴在土坡表层,尽量放缓呼吸,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死死地盯着对面这批人。 随着长官带领众雇佣兵向慕凌行军礼问好,慕凌微微颔首示意,然后长官就在慕凌面前,率众雇佣兵,展示了整齐刚劲的训练成果。 一开始是走正步,后来演变成自由摔跤和搏击训练,每个人的身手都极其强悍,云枫毫不怀疑,他们随便拎一个人出来,用一根小指头就能置自己于死地。 云枫静静地望着他们的训练过程,不发出一丝声息。 看来,对付这批人,是要智取,不能力敌了。 猛地,一个念头跳入脑海,云枫皱起眉,在心中询问:“为什么要对付他们?” 脑海中的声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这批人要去对付谁,你知道吗?” 云枫点点头:“王威。” 那个声音又道:“你现在要想改变这种僵局,你就得依附于强者的力量。那你帮王威出谋划策有问题?” 第194章 化尸水 云枫吃了一惊,嗓音都透着迟疑:“你是让我……通风报信?” 那个男声道:“不止吧,你想逃出去,你就得投靠他……他不是对你许诺了那种身份和地位嘛?你为什么不用?” 云枫说话都有点磕巴:“可……可他是……” 男人冷静道:“对,我知道他是毒枭,但是他起码是势力非常大的毒枭,手底下有人有财还有物资。你要善于借用他人的力量,去办成你自己的事情。换句话说,你也可以利用他的实验室和器材,去研究解药嘛,你难道不想脱离慕凌的控制嘛?” 云枫上下滚动的喉结透露了内心的渴望,男人轻快地笑起来:“看,你动心了,不是吗?” 云枫心里还是有点纠结:“可是,他……毕竟他对我有……” “非分之想,不轨之心?”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语气无比坦荡自若,“那你可以拒绝嘛,上次你拒绝了他,他不也没碰你嘛?毕竟在他眼里,你更有用。所以,你也可以给他提条件的。” 云枫难堪的脸色稍微缓了缓,低声道:“那好吧,我……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那就换个环境。”男人蛊惑的语气像一片羽毛,一下下挠着云枫的心房,“怎么样,要不要我来帮你啊?” 云枫神色一下子警觉起来,沉着脸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忽然,一个冒冒失失的矮个子雇佣兵飞速地跑过了云枫趴伏的土坡,刚跑过去还没感觉,却从眼角余光里看见了一个瘦削的身影。 雇佣兵不解地回头,转身看见云枫的那一刹那,表情惊呆了,嘴巴张开,正要说话,却见雪亮的一道光冲着自己飞速袭来。 雇佣兵还没来得及喊上一喊,脖颈处的气管就被割断,下一秒,脖子处的伤口开始不断漏风,一块冰冷的锋芒深深扎入,雇佣兵连一声都没发出,就直挺挺地脸朝下栽倒下去。 云枫一手托住他下坠的身子,不让他栽倒在地上,防止他躯体倒地发出巨大声响,另一手悄无声息地从衣兜里抽出那管紫色药剂瓶,拧开瓶塞,冲着雇佣兵脖颈的血口子上滴落。 药水碰到伤口的一瞬间,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响,不过这细微的声响很快就被风声掩盖,雇佣兵脖子处的皮肉开始被腐蚀,伤口迅速变黑变大,黑色弥漫的范围越来越深,甚至顷刻就侵入了白森森的骨头。 云枫缓缓把尸体放在地上,两三分钟的时间,一具新鲜的尸体就化为一抔乌黑的灰烬,被一阵风轻而易举地吹散了。 由于天气寒冷,伤口处也没喷溅出血液,而是大部分都流在了死者的迷彩服上,如今,衣物也被销毁了,当真是不留一丝痕迹。 云枫处理干净这一切,再瞥了一眼土坡那边还在疯狂训练、争先恐后炫耀实力的雇佣兵,转身朝着另一条隐蔽的小道走去。 下一步,是找机会联络,脱出这个牢笼。 第195章 时间表和克数 重新回到那个压抑窒息的筒子楼,云枫贴着墙根走回了慕凌的卧室。 房间里没有人,想到慕凌还在外面检阅雇佣兵的训练成果,云枫“啪”地打开了电脑,开始浏览那些电子邮件。 电脑没上锁,电子邮箱也是自动登录的,看来慕凌是一点对自己没有提防。 云枫飞快地点开最近一个月的若干封电子邮件,一目十行地浏览,暗暗记下其中一些关键的信息。 邮件很快看完了,云枫点开了一个未发送的邮件,存在草稿箱里,似乎是一张时间表。 嗯……? 时间表有点奇怪,每个时间都凌乱不已,包括某月某日几点几分,不过这些时间几乎是每天都有,但是有的时间差很长,有的很短,最近的有几次,同一天竟然出现了两个时间点。 这是记录什么的时刻表? 云枫心头泛起一丝疑惑,又点开另一个草稿箱的未发送邮件时,一下子愣住了。 是……一些克数的记录,大部分是0.03mg,偶尔有0.1mg,在若干密密麻麻的克数中,夹杂着一个2mg。 这是什么东西的重量……?难道…… 云枫打开上一个文件的时间表,猛然间发现,这两个邮件的内容个数,竟能一一对应! 也就是说,每个时间点,都对应一个克数。 云枫盯着那些克数比较大的日期,努力回忆当天发生了什么事,可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 云枫沉着脸关掉了电子邮箱,把电脑桌面恢复成刚打开时的样子,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慕凌对自己信誓旦旦的模样:“我是在工作啊,最近挺忙的。” “嗯?对,都是公司事务上的一些事,很快就处理好了。” “渴了吧?来,乖乖喝下去。” “想我了?别怕,我在……” 越想,越是毛骨悚然。 云枫握着鼠标的右手指节都在轻微地发颤。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人面兽心呢! 云枫勉强抬起手,正要按下电脑开关,门却“吱呀”一声响了。 一道黑影被门外的光线打落在地,拉出一道诡异扭曲的剪影。 云枫的周身一下子僵住了。 慕凌沉着脸,目光直勾勾地钉在云枫抬起的手臂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泛着可怕的凌厉的光:“呦,这是干嘛呢?” 云枫眉心微微沉了下去。 黑影在冲自己逼近,门又被“砰”的一声关上。 一只刚劲有力的大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收紧,把云枫整个僵硬的身躯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危险而嗜血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一字字响起—— “我不是说了,让你别费心插手这些琐事吗?” 一瞬间,天旋地转。慕凌竟直接把云枫拦腰扛了起来,掀翻在床上,柔软的床垫一下子凹陷了进去。 云枫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慕凌抬手,死死捏住他的下巴,眼睛里是危险的血光:“为什么不说话?” 云枫倔强地别开脸,眼睛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光芒分给慕凌。 第196章 颠倒错乱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宛如深夜中幽幽蛰伏的幽灵,散发着说不出的危险气息。 云枫冷冷地直视着慕凌的眼睛,喉咙里迸出几字:“放开。” 慕凌被云枫这冷淡的态度激怒到发狂,一只手死死掐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伸到他的大腿内侧,狠狠拧了一把。 云枫倏地痛苦地闷哼出声,慕凌还不解气,只觉心头怒火无限放纵,肆意燃烧,烧得他一颗心几乎融化。 慕凌狠狠地撕开了云枫的贴身衣物,露出洁白莹润的皮肤。 云枫微微舒了口气,似乎不堪这样的凌辱与欺压,转瞬冷笑一声:“你玩够了没有?玩够就放开。” 一句话,令慕凌理智的弦瞬间崩断,他嘶吼出声:“你把我当什么?还玩?你真没心没肺!” 伴随着雷霆一般的嘶吼,慕凌对着云枫冰雪洁白的身子,就是一通胡搅蛮缠的亵渎。 雪白细腻的大腿上,瞬间留下了几道鲜红的血印,慕凌五指的力道实在太大,那么深的痕迹,经久而不消散,直带来深可见骨的痛楚。 云枫皱着眉承受着这一切,心里还在盘算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脸上难免心不在焉。 慕凌一眼触及这样的神色,顿时怒火中烧,咬着牙恶狠狠地加重了凌虐的力道。 这一场颠倒错乱,与其说是温存,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压制。 云枫的身上出现了道道伤痕,青紫色的痕迹被浑身冷汗浸透,一片斑驳狼藉。 慕凌像是一个肆意破坏玩具的小孩,心中的破坏欲在眼前这具躯体上被发泄得淋漓尽致。 云枫咬着唇,尽量不出声,可还是有丝丝缕缕破碎的呻吟从唇齿间溢出,很快就被慕凌的唇封住了所有声响。 云枫忍不住战栗起来,这样的凌辱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压制了,而是…… 一场纯粹的报复。 这个词一冲进脑海,浑身的痛楚就席卷而来,他的身子渐渐麻木,感觉不到那种沁入骨髓的痛苦,旋即就晕了过去。 然而,慕凌似乎并未在意云枫的状态,而是……更加疯狂。 云枫在昏迷中被几度痛醒,眼皮沉重得要命,根本睁不开眼。 自己身前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野兽。 不知这样持续了多久,云枫忍不住呛出一口血来,胸腔的压抑也令他不得不用力按住胸口,侧过身去,大口大口地喘气。 心肺痉挛着紧缩,他的身子抽搐了一下,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又一口血呛了出来。 慕凌动作稍缓,扳过云枫不住颤抖的肩膀,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颊,意犹未尽拍了拍他冰冷的侧脸:“这才多久,就受不住了?现在,告诉我,你答应了王威什么?” 云枫浑身战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慕凌想了想,用温和的语气换了一个问题:“那你们晚上待在同一间房,干什么了?” 云枫几乎用气音道:“什么都没干。” “骗谁呢!”慕凌一把撩开云枫身上裹着的被子,云枫瞬间冷得瑟瑟发抖,没多久就嘴唇发紫昏了过去。 慕凌满腔怒火无处宣泄,一拳砸在坚硬的墙壁上,碎屑纷纷扬落。 慕凌只觉一颗心似乎被困在了囚笼中,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抚慰。 他翻身下床,冲了个澡,回来时看见云枫还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嘴唇的青色也越来越明显。 慕凌长出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个被高温消毒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温水,再往里丢了一颗随身携带的白色药片,药片瞬间溶解在晃晃荡荡的水里。 慕凌掰开云枫的下巴,把那杯药水一点一点地给他灌了下去。 杯子见底,云枫的脸色依然很苍白,慕凌松开了捏着云枫下巴的手指,拿了块纸巾,仔细地擦拭着这苍白的薄唇边溢出的血渍。 眼前这个冰冷破碎的人儿,令自己都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 慕凌回到没来得及关上的电脑旁,啪嗒啪嗒地敲了几个字,“啪”的一声按下了关闭按钮,回到床上时,把那床被子重新盖在云枫削薄的身上。 云枫还是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慕凌的一颗心无处安放,伸手搂住了昏迷的云枫的腰,把病弱的他揽入怀中,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云枫身上诱人的气息,经不住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深陷的锁骨显得那么瘦弱且伶仃,令人忍不住想一把掐碎,又想捧在手心精心呵护。 没多久,慕凌就睡了过去。有云枫在身边,自己总是睡得格外安心。 云枫一晚上都毫无知觉地一动不动,第二天也没能及时醒来。 慕凌就算没有刻意轻手轻脚,也没惊醒昏睡的云枫。 这一晚,可能折腾得太过了吧。 慕凌照例出去办事,直到傍晚回来,才看见云枫迷茫地睁着双眼,盲目地望着虚空。 “醒了。”慕凌把外套黑风衣脱下来,挂在房门内侧的衣架上,云枫却还是一动不动,怔怔凝望着空气中的浮尘,似乎变成了一具没有知觉的木偶。 慕凌眸光微微一沉,走到云枫身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云枫却还是不发一言,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慕凌有些诧异,却还是故作轻松道:“没那么难受吧?我不过就是晚回来一会儿。” 云枫没有说话,微微地闭起了眼睛。 慕凌有些不耐烦,拍拍云枫冰凉的脸孔,语调也提高了几分:“你到底怎么了?” 云枫眼皮都不抬,只是百无聊赖道:“困了。” 慕凌有些诧异。这人难道不是一整天都在睡觉吗? 不过看云枫疲惫的神色,慕凌也没打搅他,而是静静地躺在他旁边,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慕凌发现云枫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每天基本都躺在床上,很少下地。之前云枫还有悄悄溜出去四处走动,现在他似乎一下子对所有东西都失去了兴趣,每天就跟被圈养的小动物一般,慵懒无比,过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第197章 通风报信 终于有一天,慕凌忍不住强行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云枫拽起来,抱着他就往黑色桑塔纳里走。 云枫不解地揉着惺忪的睡眼,满脸抵触,拼尽全力挣扎,浑身却软得动弹不得,费力地喘息道:“放我下去!你要干什么?……你这个变态!流氓!” 慕凌松了口气:“还会骂人啊?我还以为你傻了呢?” 云枫歇斯底里道:“你干嘛!” 慕凌微微一笑:“带你出去走走啊,你一直这样老躺着不动,对身体不好。” 云枫悻悻地住了嘴,慕凌把云枫放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发动车子没多久,云枫就头一歪,靠在副驾驶座椅靠背上,响起均匀的鼻息声。 慕凌担心地看了一眼他,不过好在他没闹事,慕凌也就顺其自然,开着车来到了一处训练基地。 这是个宽敞的营地,刚一停车,慕凌就拽着云枫下了车,搂着他靠在自己身上。 多日不下地,云枫几乎都站不稳,他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倚靠在慕凌身上。 营地里的风都裹挟着冰冷铁器的气息,以及硝烟火药味。 云枫环顾了下四周,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庞大的阵容了?” 慕凌笑着蹭了蹭云枫侧脸上细小的绒毛,温柔道:“你总算好奇你老公我的势力范围了?” 云枫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指了指那些来去如风全副武装的雇佣兵:“所以,他们这是在干嘛?” 慕凌宠溺地笑了笑,壮志满怀地道:“集合!干大事!” 云枫皱着眉,眉梢眼角间满是不解:“那这种事情,你把我弄来干什么?” 说着,云枫就作势要往回走。 慕凌一把拉住他,劝诱道:“散散心嘛。你以前不是对这些枪啊炮啊的很感兴趣吗?” 云枫定睛看了慕凌半晌,“噗嗤”一声笑了:“不感兴趣。” 慕凌强行掰过云枫的脖颈,逼着他不得不回头看向那些满脸兴奋的雇佣兵,语气严肃道:“看着,他们也是你的部下。” 云枫轻轻握住了慕凌掰着自己脖子的手腕,软声道:“那他们这是要干嘛?” 慕凌哼了一声:“自然是执行任务!” 云枫眼眸里划过一抹冷色,稍纵即逝,极不易令人察觉。 云枫推开慕凌手臂的禁锢,走向桑塔纳,淡淡道:“我真的要回去了,我累了。” 慕凌冲司机使个眼色,司机立马跟着云枫上车,慕凌绕到云枫那边,敲了敲车窗,认真看着云枫冰白的侧脸:“累了就回去早点睡,不要折腾了。” 云枫微微颔首,司机冲慕凌大声道:“放心吧老板,我一定把夫人送回住处。” 云枫对那声赤裸裸的“夫人”充耳不闻,倒是慕凌愣神片刻,嘴角绽开一抹微笑。 桑塔纳一路绝尘,不到十分钟就回到了筒子楼。 云枫在司机的护卫下,缓缓走回了卧室,待司机转身走远,云枫又悄无声息地走出了筒子楼,直奔那个地穴的方位。 经过几天的休养,云枫的身子渐渐恢复了一点,走这么远的路也不是特别吃力。 他径直打开石碑机关,进入地穴,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往来巡逻的黑衣保镖,来到那扇石门前,学着慕凌的样子,在石门上相应的位置有节奏地敲击了三下。 石门应声而开,云枫望着门内悬挂着的种种刑具,以及瘫软在地上的老李头和囡囡,心头不由一酸,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瓶,倒出两粒药丸分别给他们喂了下去。 很快,两人睁开了混沌的双眼。 云枫静静待了十秒钟,等二人眼神变得清明起来,云枫才压低声音对二人道:“我放你们走,你们赶紧去找你们老大,告诉他,慕凌派了毒狼雇佣兵团去暗杀他,顺便把这个纸条交给他。” 说着,云枫把一张空白的纸条递到了老李头手里。 囡囡睁大眼不解道:“这是什么呀?哥哥,这上面怎么什么也没写?” 云枫面目肃穆:“你们只管交给他,就说是我写的。这件事至关重要,就拜托你们了。” 老李头隐隐察觉到了其中玄机,拉着囡囡,让她不再多言,冲着云枫跪倒在地,感恩戴德道:“多谢云少救我祖孙,有机会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云枫苦笑了一下:“快走吧,我带你们走,你们不要说话。” 云枫领着老头和女孩,在迷宫般的地穴中七拐八绕,避开了那些稀稀拉拉的守卫,很快上到地面。 刚一爬出地穴,云枫就有些气力不支,倚靠在一旁的石头上喘气。 老李头担心地看着他,嘴里不由自主吐出几字:“云少,您身体……” “没什么。”云枫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你们快走,走得越远越好,以后可不要被慕凌再抓住了。他是个变态。” 老李头默默点头,拉着囡囡,又冲云枫鞠了一躬,郑重其事道:“云少您救了我们,以后您有什么要老李头帮忙的,都尽管说!” 老李头掏摸了一下贴身衣裤,翻出一小袋油纸包,递到云枫手里,担忧道:“这是老朽从老大那儿顺来的,可以让您好受点。您一定要坚持到老大来救您!” 云枫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知道我写了什么?” 老李头叹道:“哎!大概猜得出来!我们大当家那儿,东西是应有尽有。既然能解了神经毒素,肯定也能解了您身上这个……老朽是真心期盼云少成为我们二当家的!” 囡囡也跟着点头,笑意盈盈地望着云枫。 云枫喘了口气,没有起身,冲二人挥挥手:“你们快走吧,拖不了太久,慕凌就会发现你们不见了。可不能再让他逮住。” 老李头深深地看了云枫一眼,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牵着囡囡,一步一步地消失在寒风里。 云枫缓缓打开那一小塑料袋油纸包,把那五颗椭圆形白色药片尽数吞入了腹中,艰涩的呼吸很快顺畅起来。 他定了定神,把油纸包撕碎了扬进风里,晃晃悠悠地朝筒子楼走去。 第198章 直升机劫人 老李头拉着囡囡一路赶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济世圣堂。 一掀开里屋的珠帘,王威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他正拿着几管试剂正在调配溶液,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回地道:“回来了?你去哪儿了?” 老李头四下看了眼,周围只有几个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形同的雕塑的保镖。 老李头一拍掌,悲愤道:“老朽和囡囡被那个姓慕的绑架了!他还把我们祖孙二人囚禁在一个地穴里,多亏了云少,是他把我们放出来的。他还让老朽转告您,那姓慕的小子派了毒狼雇佣兵团来暗杀您。您一定要小心!” 王威微微抬眼,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着老李头道:“他身子怎么样?” 老李头吞了口唾沫,涩声道:“不太好……不过老朽已经把您合成的药片给他了,应该能让他再支撑一段时间。” 王威眨了眨眼:“那除了他救你们,他还让你给我带什么话没?” 老李头双手颤抖,递上一张纸片:“有……有哇!只是这是个无字天书,老朽也不明白云少要对您说什么,这难道是你们的暗语?” 王威笑着摇了摇头,两指夹起纸片,“啪”地点燃了酒精灯,把纸片放在离火苗外焰不远的位置炙烤。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纸片上便显出字来,是红色的大字,触目惊心,仿佛血书一般。字体歪歪扭扭,似乎是用左手手指随手乱画,上面只有三个字: ——“我愿意”。 老李头睁大了浑浊的老眼。 王威扫了一眼旁边默然肃立的四个保镖,冷声道:“立即安排救人。” 四个保镖齐声应道:“是!” 王威补充道:“就用直升机吧,尽快把他带过来。这是人才中的人才,你们一定不能慢待他,他来了,就是你们的二当家。你们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他。” 保镖们齐声称是。老李头舒了一口气,喃喃道:“他终于要来了吗……” 筒子楼里,云枫撑着一口气走到墙角,却再也挪不动脚步,只能倚着墙根缓缓坐下,微微地喘着气。 这才多久,自己就又如缺氧的鱼一般,整个身心都浸没在无垠的绝望中,无法自拔。 慕凌说得果然没错,自己一过度运动,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付出惨痛的代价。 云枫撑着墙壁休息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左手指甲在右手手腕上狠狠掐了一下,冰冷的刺痛感一点点唤回了自己的神智。 可是,清醒的折磨更可怕,自己的每根神经都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间的窒闷感在不断蔓延,侵入自己的四肢和神经末梢,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恐慌。 心慌气短令他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他死死攥着胸口的衣领,似乎想借此举获得更多的氧气。 没有用,没有什么代替品,这东西的原版真不愧是自己研制出来的……可真踏马的是一骑绝尘。 云枫忍不住暗暗骂了句脏话,咬牙忍耐中,意识也渐渐昏眩,这是大脑缺氧的标志。 再过几秒,自己怕不是就会昏过去。 慕凌不在这里……恐怕自己支撑不到王威来救自己吧。 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脱离这个牢笼,却还是……终究是镜花水月吗…… 云枫最后呼出一口气,痉挛的咽喉就吸不进任何气体,身子软软地倒下去,顷刻就丧失了全部意识。 慕凌开着另一辆车赶回来时,一踏上筒子楼二层的楼梯,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云枫瘫软在楼道拐角处,意识全无,气息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 慕凌骂了一声,走上前去,一把抱起云枫就朝屋里走,顺便狠狠骂了那个闻讯赶来的司机几句。 走到门边时,云枫忽然动了动,呢喃着说了一声:“放我下来。” 慕凌伸手推门:“不放,你都成啥样了。我一眼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云枫挣扎着下地,却站也站不稳,扶着墙倚在门边。 慕凌奇道:“你没事了?” 云枫冲他勾了勾嘴角,眼神里却殊无笑意。 就在这时,直升机的轰鸣飞快地降临至头顶,云枫苍白的面色生动了一瞬,朝远离慕凌的方向,后退了一步,让自己更暴露在走廊外侧的范围。 狂风呼啸,随着震耳欲聋的机器旋转声,一条软梯从机身上吊下来,垂落在云枫身边。 慕凌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从腰间抽出手枪,冲直升机的机身和软梯连开数枪。 砰砰砰的枪声响彻云霄,然而飞机已做了防弹处理,子弹打在机身上,只擦出微弱的火星,便打着旋坠落下去,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一个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保镖顺着软梯降落,一把搂住云枫的腰,软梯吊着二人飞快地升起,收缩,保镖抓着并无丝毫反抗的云枫,跟着收缩的软梯,被吊回了直升机的机舱内。 这一系列动作都极快,夺人的动作电光火石间发生,慕凌根本来不及抓住云枫的衣角。 而云枫被吊起在软梯上时,慕凌便停止了枪击的动作,生怕伤到云枫。 就这样,云枫在慕凌眼皮底下,被硬生生地带走了。 慕凌眼睛里闪动着可怖的光芒。 保镖刚把云枫放在机舱地面上,云枫就捂着喉咙咳嗽起来,喘息声又急又艰涩,似乎是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下去的爆发。 保镖有些手足无措,一旁的老李头递给云枫一粒药片,云枫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而是艰难地道:“没有用。” 老李头有些为难,拿起一根注射器,在云枫胳膊上扎入,说:“镇静剂,你先睡一会儿吧,等回去以后,老板再研究你的问题。” 云枫剧烈痉挛的身躯仿佛得到了某种安抚,倒在地板上,心无旁骛地睡了起来,气息却还是凌乱且不稳定。 老李头轻轻抚着云枫额头蓬乱的头发,轻声叹道:“别怕,总是有办法的。” 云枫睡了一路,大概半个小时后,就被直升机降落的颠簸震醒了。 刚一醒来,他额头又开始冒冷汗,被那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扶着,自己才不至于摔倒。 直升机降落在一片辽阔绿草坪的停机坪上。 众人缓步穿过停机坪,走进销魂会所的后门,里面的陈设都无比熟悉,可云枫无心欣赏,他每走几步就停下来,扶着墙壁喘口气,脸色也越来越白,好不容易走到那扇黑金木门前,他已经几乎站不住了,全靠保镖架着,他才不至于栽倒在地。 这回扩音器没有响。门自动打开,门内正中靠里的一张皮革沙发上,靠坐着西装革履的王威,他一手指间正夹着一根烟,房间里烟雾弥漫,他正在吞云吐雾。 他一左一右有两个陪酒女郎,个个穿得花枝招展,烈焰红唇。鲜红的衣服仿佛点缀在她们身上红色的血,看起来分外狰狞醒目。 云枫闻了一口那烟气,眼前瞬间颠倒起来,四周的布局也越显诡异,幽暗的光线里似乎蛰伏着无数朦胧的鬼影,正向自己伸出手来。 王威的脸孔也渐渐扭曲成一个陌生人,四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顿时有种嘈杂的震耳欲聋之感。 云枫一下子捂住耳朵,后退两步,踉跄地倒在地上。 王威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起身上前扶起云枫,有些自责道:“是我不好,忘了你经不住这个。你现在感觉,还能呼吸得上来吗?” 云枫蹙眉摇摇头,浑身已被冷汗浸湿。 王威叹了口气:“你来之前,我就在试图研制解药,可是现在连代替品的效果都不太好。你有从慕凌那儿顺来一两颗秘药吗?” 云枫缓缓摇头。 王威蹙眉道:“这可难办了!不知道它的结构式,很难研制解药啊!” 云枫艰难地开口:“我可以……试试。” “哦对,”王威一拍脑门,“你可是第一版药物的发明者。但是,以你现在这个状态,你要怎么长期泡实验室呢?你连集中注意力都很困难吧?” 云枫闭目不语。 王威给他递了一杯水,叹道:“这是刺激恢复呼吸的,不是解药,你先暂且用着吧。我会给你提供最新实验器材和一流科研团队,原料都是最好的,还需要什么,你尽管说。看来,只能指望你的记忆中的结构式了,你可以试着调配解药,但不要让自己太累。” 云枫默默地点了点头,喝下了那杯聊胜于无的水。 王威看着云枫乖顺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花怒放,补充道:“而且你可以利用实验室做其他事情。你研发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拿来给活人做实验,我们有专门的志愿者,都是自愿招募的,你放心。” 见云枫不言语,王威又道:“就算是残次品,对我们来说,它们也会有存在的价值,所以你务必把你的实验报告和研发成果记录保存清楚,毕竟我是你的资助人嘛,有资格了解并和你共享你的研究成果。” 云枫面无表情地点头,王威心里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一直担心他不配合,道德感太强。好在,他也是个游离在边缘地带的人物。 这就好办了。 第199章 总统套房 云枫默默地听着王威说了很多,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淡淡道:“我先去休息了,之后的事,以后再说。” 王威愣了一下,抬眼仔细观察他的神色:“怎么,你还是不舒服吗?” 云枫缓缓摇头,语气轻得就像一片羽毛:“没有,我就是太累了。” 王威“嗯”了一声,起身揽着云枫的肩膀,带他朝大厅深处走去。 来到最深处的一个包房,王威拿出一张黑金卡刷开门,把卡片递到云枫手里。 门一打开,里面富丽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竟是一个总统套房。 王威微笑了下,带云枫走进去:“你先在这里歇着,之后我再带你去你的独栋公寓和实验室。有什么需要你就拿屋里的对讲机联系我。” 云枫微微点头,看着周围硕大宽敞的环境,总统套房里到处都是金灿灿的灯光,水晶茶几熠熠生辉,大理石地板纤尘不染,布艺沙发柔软整洁,一张双人大床摆在房间正中,后面还有独立阳台,磨砂玻璃的宽敞浴室,以及更远处的休闲区,包含了台球桌以及种种健身设施,甚至还配备有一个室内游泳池。空间之大,极尽装修之奢侈。 奶油色的墙面上零零散散点缀着一些淡雅精美的墙纸,室内开着空调,温暖的热气包裹着人的周身。 圆形餐桌上点缀着花瓶摆设,里面新鲜的花朵娇艳欲滴,是一束唯美清雅的玉兰,花瓣上还莹莹地沾着晶莹的露珠。 餐桌旁摆着几把雕花藤椅,做工精致,花纹独特,古色古香。 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风景水墨画,书房里的硕大书架上摆着各式各样古今中外的书籍,还有一些小说。 卧室则更加宽敞,厨房也清新脱俗。 王威看着云枫,微笑道:“喜欢么?” 云枫淡淡地点了点头,忽然说出一句:“我没钱交房费。” 王威挑了挑眉,哈哈大笑起来:“你本人就是无价之宝,是无尽的财富,这房间只是我的一点诚意,我给你的,你想要的,你都可以尽管提。” 云枫“嗯”了一声,默默地走到卧室那张宽大松软铺着精美刺绣被褥的席梦思大床旁,缓缓坐下来,看着王威道:“那谢谢你,你可以回了。” 王威眨了眨眼,狡黠地看了云枫一眼,语气里是无限调笑:“你我之间,永远不用说谢谢这两个字。” 说着,王威温柔地抚了下云枫的头发,转身出了卧室,出了这个总统套房。 听着王威的脚步声消失在大门被磁力吸附,锁上的那一瞬间,云枫脸色沉了下来,他用力攥住身下的床单,用力之大,几乎要掐出血来。 指节都已泛白,他还是没能忍住,喉间溢出一缕呻吟,心底的那股翻涌沸腾才勉强被压下。 他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心寒像潮水一般涌进了自己的心脏,脑子也仿佛被堵了一团浆糊,根本没法运转。 一颗心翻来覆去都重复着一个画面—— 慕凌朝自己走来。 他忽然没办法抑制自己的这种渴望,几乎到抓心挠肝的地步。 他战栗着,颤抖着,用松软的蚕丝被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躯,却没办法抵消掉来自骨髓的战栗与疯狂的叫嚣。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打湿了自己的眼睫。 他默默地包裹着自己,直到大汗淋漓,浑身虚脱地瘫软在床上,仿佛浑身上下被凌迟了一遍又一遍,那么难耐,那么焦灼。 那种难言的颠倒翻搅着他的脑海,让他根本无法入眠。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却无力改变。 渐渐地,他的思维精神恍惚起来,意志力也渐渐薄弱,他用力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脑子却越来越沉,仿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翻来覆去中,他渐渐失去了全部力气,只能任由自己毫无防备地瘫软在被褥里,闭上眼睛,费力地阻挡着脑海里的那些画面。 自己不能回去,不能再堕入泥淖,不能再不见天日。 那个人,自己不想再见了。 云枫拼命地告诉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却都在叫嚣着相反的渴盼。 这样矛盾的状态,没多久他就被折腾得精疲力竭,累到极致时,终于睡了过去。 然而脑海中,隐隐约约的还是那些昏暗中的画面。 自己,怎么就忘不掉他呢? 第200章 科技大楼 第二天,上午十点零五分,云枫准时出现在了总统套房门外,门边早就有两个白衬衫黑裤子的会所男招待在恭敬地等候,冲他鞠躬,并领着他到了王威的卧室。 云枫倚在门边,并没进去,只是冷冷地凝望着敞开房门里面的场景。 王威穿了一身拉风无比的皮草大衣,抬起眼时,正正和云枫对上。 “醒啦?”王威从卧室床上站起身,摸了下胡须,确保自己的下巴光洁没有胡茬,他微笑着走到云枫身边,柔声道,“吃了么?” 云枫恹恹地看着他,说了句:“去实验室吧。” 王威有点诧异:“你工作热情这么大呢?不急的,你可以多休息几天……” 云枫看着他,忽然嘲讽地一笑:“你就不怕我跑了?这夜长梦多的。” 王威表情终于妥协,点头道:“那好吧,咱们走。” 一路上,云枫都不怎么说话,等司机驱车赶到一幢高耸入云的科技楼时,楼层外立面璀璨生辉的玻璃层迎着朝阳熠熠生光。 云枫微眯了眼睛,不太喜欢地别开了视线。 王威领着云枫下了车,进入这所看起来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科技大楼里,里面金属质感的摆设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大厅宽敞明亮,每一处边边角角都设计精致,一丝不苟。 几个长方体、正方体、球体、不规则体的建筑结构有规律地穿插呈现在二人眼前,整体色调是浅蓝色,看上去舒适又质地温润,让人忍不住放松心情,沉浸其中。 云枫静静地看着那些建筑与结构,表情中出现一丝松动,脸庞上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 王威察言观色道:“喜欢吧?这可是我派专业的设计师团队和金牌工程队精雕细琢打造的,招募的科技工作者也是享誉全球的。” 这一路走来,确实有三三两两的人出现在这栋建筑的多个位置,有的戴着眼镜,有的在思考问题,有的则正在动手制作一些模型。 云枫有些讶异,忍不住道:“你招募这些人……做什么?” 王威笑了一下:“搞科研呀!” 云枫皱了皱眉。 王威立马妥协道:“贴金!为了贴金!有这么多业界知名的人才顶着,高层他们才不至于太过为难我呀!” 云枫舒了口气,看着王威,狡黠一笑:“是为了应对检查吧?” 王威看着云枫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无限佩服:“这当然也是一个原因。咱们的实验室在底下。” “地下室?”云枫非常敏感地问出了这三个字。 “不是。”王威诚恳地摇摇头,“就是地下负十七层,咱们这里没有十八层。哈哈,图个吉利嘛。” 云枫没有觉得这有多好笑,可是…… 这建筑如此高大,深入地下也无可厚非吧! 王威带着云枫走过三部电梯,都是清一色的只上行,也就是通向更高的地上楼层。 而来到第四部靠里一点的电梯时,王威按下电梯按钮,电梯便显示下行,从一层到负十七层,中间每层楼都有显示楼层,并没有跳过的地方。 电梯里也充斥着温热的暖空气,云枫静静地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变小的数字,神色无比认真,似是要从中找出什么端倪。 第201章 化学实验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明明只是几十秒的时间,在电梯内密闭空间却显得格外漫长。 “叮”的一声,电梯总算在负十七层楼时停下了,云枫无声地松了口气。 这种密闭狭小的空间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四面八方都泛着金属质感的反光。尤其是旁边和自己很近的位置,还有一个大男人站着。这男人一双眼睛正似有若无地往自己这边瞟。 电梯门徐徐打开,云枫看着王威出了电梯,这才缓步跟上。 电梯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关闭了,一切重归寂静。 太静了,这负十七层楼,竟没有一丝人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大厅,到处都是冰冷的机器与器械,以及一个又一个实验室。 从大厅中井然有序摆放的办公桌椅和仪器设备的空隙间穿过,往里的位置是一个个实验室,精致而昂贵,到处都是价值不菲的高端设备,整体是冷冷的银白色,泛着奢华的质感。 天花板和墙根拐角处的嵌入式壁灯散发出清冷的月白色,映衬得整间大厅精致而有硬度。 几扇内窗呈打开的状态,天花板与墙壁的交接处还镶嵌着换气扇。 再看那些实验设备,好多仪器,云枫也未曾见过,但其精密与高档,可以从每一个零部件的细节处以及整体的观感看得出来。 这里空气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完全不像个久居地下的实验室。 云枫站在最前排的一个实验室门口往里望去,里面壁灯正泛出柔和的奶黄色光芒。 实验台上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化学器皿,其种类之全,令云枫毫不怀疑设计这个实验室的,一定是资深化学师。 “怎么样?”忽然,身后传来王威带点炫耀的声音,“这实验室还过得去吧?” 云枫没有转头,只是静静凝望着实验室中光洁锃亮的大理石地板,缓缓问了一句:“这里没有试剂吗?” 王威勾唇一笑:“当然有,是在那边的仓库。因为种类太多了,都摆出来也容易打碎,不好清理。更何况,这些东西都要分门别类放着,万一有一些挥发性的试剂放在一起不小心发生了化学反应,有可能这整栋大楼都要被炸没了。” 云枫皱眉道:“非要搞这么危险的程度吗?” 王威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东西嘛,本就是工具,有好处也有弊端,主要是看怎么用了……来,这边走。” 云枫跟着王威拐过了走廊尽头,那里果然有个隐蔽的暗门。 王威把自己的指纹按在门上的识别器上,暗门应声而开。 王威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看着云枫道:“把手给我。” 云枫的手被王威握住,抓起右手食指指尖,按在大门正中偏右上方的感应识别器上,大门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同时一个小孔里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王威另一只手在手机上一番操作,警报器便不响了,门上的小孔里显示出了柔和的绿光。 “好了。”王威把云枫的手指松开,望着他发愣的样子微笑,“你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的门了。只是这里面最深处那个门,你最好不要进去。” 云枫探究的神色定格在王威脸上:“怎么?” 王威说:“这里面装的……寻常的实验用不上,反而那些化学品极其危险,搞不好的话,你容易弄伤自己。我可不想看到你那样。” 云枫“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迈进仓库里,这里面也很大,只是走廊略显狭窄,过道里的灯光也是昏黄暗沉的,一股冷气萦绕在周围。 云枫仔细观察着墙壁上那些不起眼的花纹,以及一个又一个写有标志的库门。 果然是分门别类的,进去后,里面的化学试剂有固体、液体、气体,甚至有些同种化合物也有固态、液态、气态之分,纷繁复杂,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还有一些标有某种化学元素的单质被储存在大大小小的罐子中,周围摆放着一些存取器械。 所有的瓶瓶罐罐都锃亮光滑,纤尘不染,看得出仓库的管理者有在用心打理这些试剂,就算随时拿来取用也无须擦拭或过滤。 云枫随便进了几间屋子看了一下,就退出来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王威笑了一下:“不用我帮忙?” 云枫眉眼间满是冷厉:“你帮什么忙?” 王威连忙作势投降:“好好,那你自己整吧,晚饭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接着,王威把一个对讲机塞到云枫手里:“找我的话,你就用这个联系我。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云枫点点头,这时,一个荷枪实弹的黑衣人从暗处转了出来,对着王威恭敬地行礼:“大当家。” 王威哼了一声,戴着黑色口罩的黑衣人冲云枫深深鞠躬,恭敬的语气丝毫不亚于呼唤王威的那一声:“二当家。” 云枫有点不可思议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双手朝前做阻挡状:“谁是你二当家?” 黑衣人谦卑恭敬地吐出一个字:“您。” 王威哈哈大笑,拍了拍云枫肩头,豪气万丈道:“我跟他们说了一声,他们大多数人还没和你见过面。今天晚宴的时候,咱们可以一起去聚聚,我好把你介绍给弟兄们。” 云枫脸色沉了下来:“不必了。” “有必要。”王威加重语气强调道,“你在咱们地界进进出出的,要是不混个脸熟,或者他们不认得你,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来。还是介绍一下,来得妥当。” 云枫沉吟片刻,终究点了点头,王威鼓励地拍拍云枫肩头,下巴冲那个毕恭毕敬站着的黑衣人一扬,介绍道:“这是小马,人称千里神行马太保,道上赫赫有名的。他负责你的安全,你有什么需求也可以尽管使唤他,比如想吃什么东西,想玩什么,都可以和他说,他会第一时间给你提供你需要的物品。他全副武装成这样,也是为了保护你的,你别怕。” 云枫冷冷地冲千里神行马太保点了点头,王威见二人相处融洽,颇为满意,对云枫道:“你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晚上咱们大家伙儿一起聚聚。” 云枫没有吭声,默默地看着王威灿若春风的笑脸,看着他转身走出了实验室,看着他依依不舍地回头冲自己挥手。 小马还默默地站在自己身边,一声不响地宛如木头人一般。 整间实验室只剩下了两个活人的呼吸声,极其轻微,在这片空旷的空间里显得十分明显。 云枫缓缓地走回了第一个实验室,靠坐在椅子上,目光望着缥缈的虚空,四周无垠的寂静笼罩了自己,仿佛一座坟墓,要将自己深深埋葬在地下,暗无天日,挣脱不得。 第202章 八卦 黑衣人在云枫身后站着,恭敬的表情仿佛面前的是自己最敬重的主人。 云枫沉默了片刻,轻声对黑衣人道:“你出去吧,门外等着,不要跟着我。” 黑衣人立正冲云枫深鞠了一躬,以无比肃穆的语气道:“是。” 听到脚步声离自己远去,实验室的门一开一关的声音,云枫无声地松了口气,使劲揉按了下太阳穴,让自己昏沉的脑子略微清醒一些。 然后,云枫缓缓站起身来,走向实验室另一头的另一个门,转开门把手,进入走廊,顺着墙根,径直朝仓库走去。 仓库大门上,云枫把右手食指按在大门的感应器上,仓库缓缓从左往右打开。 云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一股冰冷的药品气味扑面而来,浸淫了自己的整个身心。 一刻钟后,实验室门外,手机振动响起,黑衣人拿起了手机,上面显示老板的未接来电。 黑衣人按下接听按钮,右手捂着嘴,小声对着听筒道:“大当家。” 电话那头,王威冰冷的声音传来:“怎么样了?他适应得如何?” 小马毕恭毕敬地道:“二当家一刻钟前去了仓库,现在还没出来。” 王威的一边眉略微挑起,语调拉出长长的一声“哦~~?” 小马道:“要我进去找找他吗?” 王威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就让他待着吧,也许他在里面研究那些药剂呢。” 小马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研究……研究什么?那些药剂不是都已经分门别类摆好了吗?” 王威淡淡道:“你就看好了仓库门,他出来的时候,你跟我说一声。别让他察觉,你在和我说话。” 小马立马应声:“是!” 电话那头,王威略微沉默了三四秒,又道:“他看上去气色怎么样?” 小马有点无奈:“就那样呗,没啥特殊的。” 王威拿着听筒,缓缓摇了摇头,却又没说什么,只是道:“是不是我离开没多久,他就进去了?” 小马:“对啊。” 王威:“那里头有什么声音没有?” 小马脸上无奈的表情更浓重了:“大当家,那个仓库门是隔音的,要不属下还是进去看看吧?可别出什么事儿了。” 王威凝神道:“不用……嗯,别管他,你就守好出口就行。” 小马有些不解地道:“大当家,您若真想把他弄到手,干嘛不直接下手啊?就他那个身体,根本反抗不了的,他仇家众多,也没人给他出头,就算对他怎么着,也不会有什么隐患。” 王威笑了一下:“可是如果那样,他会恨我一辈子。你看现在,那个姓慕的对他造成的伤害,他对姓慕的有一丝一毫感情吗?只有恨吧?我是要把他留住的,所以,当然是要得到他的心。” 小马有点不太理解,拧起了眉:“可是,您……毕竟从小就喜欢他,干嘛一定要压抑自己呢?” 王威也有点无奈:“那你说,怎么才算不压抑?他的身体,你也看到了,我要是强迫他,他估计都能分分钟死在我面前。我不能让他连最后一丝希望都丧失了。” 小马感动道:“大当家,我从来不知道您竟是个好人!” 王威苦笑道:“我确实不是,但,他答应帮我的条件就是,我不能跟他有进一步的关系,我想起码跟他有合作,稳住他,然后……” 小马听着,眼睛渐渐睁大了,正想问然后怎么,这时,却见一条修长瘦削的人影从走廊尽头远远走来,身形有些踉跄,往自己这边移动了几步,就一手扶住了墙,似是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 小马登时瞠目结舌,结巴了几下,匆忙对着手机大声道:“啊,那啥?外卖啊?外卖就放在一楼大厅门外就行了,我这就去取!” 然后小马飞快地对着手机小声道:“大当家,二当家出来了,属下这就去接他。” 王威的眉头挑得更加意味深长了。 随着电话的挂断,嘟嘟声在手机中来回不断地响起,王威却迟迟没有按下挂断键,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依依不舍似的,过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按灭手机屏幕,收回出神盯着手机的目光,长长出了口气,眉目间不知在盘算什么。 走廊尽头,小马紧走几步上前扶住了云枫的手臂,一边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刚接了个电话,是我点的外卖。二当家您没事吧?” 迎着小马关切到快要溢出来的目光,云枫叹了口气,略略垂下眼睫,挡住略微涣散的视线,轻轻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我能有什么事?” 小马咽了口唾沫,硬生生把“您在仓库里面干嘛”这个问题咽了下去,尽量谦卑恭敬地道:“您想吃点什么吗?属下去给您准备?” 云枫看了他一眼,神色也有些无奈起来:“不用了,我再去实验室坐坐吧。” “哦……哦。”小马见云枫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暗自寻思,“难道是二当家要搞研究,不想让核心机密泄露?这个说得过去!毕竟我只是个小小的无关轻重的保镖,虽然我曾经千里奔袭不吃不睡暗杀了一个黑道小头目,虽然我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身手在大当家的人才堆里那是数一数二,但是……毕竟眼前这位比我年轻就是医学界的传奇了啊!他看不起我也是应当的,他当然不会跟我分享他的核心机密……所以!他不会以为我这么跟着他,是要窃取他的劳动果实吧!” 小马越想,看云枫的眼神就越不对劲。 直到云枫莫名其妙地看了小马一眼,小马才战战兢兢地开口:“二当家您有何吩咐?” 云枫指了下实验室门边的位置,无奈道:“你就在那儿站着吧,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小马内心os:“果然吧!他果然是嫌弃我人微言轻,他要搞事业了啊啊啊——” 云枫没有听见小马内心的无声咆哮,径自走进实验室里,关上了门。 一进去,他就走进内室里,看见那张柔软舒适的床铺,一点都没犹豫,就躺了上去。 第203章 鸡尾酒 晚风微拂,夜凉如水,“醉舞狂歌”夜店门口,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去去,每个人都穿得人模狗样,有西装革履,也有碎花汗衫,有非主流杀马特发型、肩背上纹着青龙白虎的小青年,也有穿着妖娆、时尚潮流的美貌女郎,大部分都浓妆艳抹,扭着水蛇腰迈入了这座人间的极乐殿堂。 还没进去,夜店里满溢的喧嚣嘈杂音乐就冲出了宽敞的店门,几乎要透过耳膜击穿大脑神经。 云枫站在那店面门口,穿了一件黑色风衣,双手插兜,身后是一辆红色法拉利。 司机刚刚把车停好,马太保紧走几步,殷勤地赔着笑脸:“二当家,就在里面。” 云枫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微皱了眉头,神色有些不悦:“怎么选在这地方?太吵了。” 马太保挠了挠头:“啊,这个……弟兄们平时碰头……啊不是,是聚会就在这里,地方大着呢,可好玩啦!您进去就知道了!” 云枫紧了紧风衣衣领,削薄的身形更像是被风一吹就散。 马太保连忙道:“那咱们进去吧,里头暖和着呢。” 云枫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终究拗不过这个尽职尽责的保镖,便在马太保的引领下走了进去。 夜风,呼啸得更凌厉了,几乎要把整个街道路面上的所有碎纸屑和枯黄的落叶通通卷走,丁点渣都不留。 一步入这个夜店,里面奢贵华丽的气息扑面而来,灯光总体是偏暗的,泛着股幽幽的紫光色彩,几个年轻俊美的男女服务生正站在宽大的吧台后谈笑风生,语气娇俏,肆无忌惮,看到二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几个服务生一起迎上来,云枫才就着微光看清楚,女的穿着兔女郎装,男的则穿着整洁的男仆装,昏暗的光线下,这样的衣着分明显得有些暧昧。 其中一个女孩子娇滴滴地开口了:“您好呀!一共几位?想玩点什么?” 说着,女孩子的身子就凑了过来,身上一股沁人的幽香,像是香水的味道,又像是浑然天成的体香。 云枫本能地把头微微偏开,马太保则大勒勒地递过一张金卡,豪气万丈道:“我老大就在里面,我们已经包场了。” 女服务生笑吟吟地接过金卡瞅了一眼上面印刷着的名片,朱红色的唇勾出了美妙的弧度,双手捧着把金卡还给马太保,冲二人鞠了一躬道:“好的贵客!念念这就带您们进去!请这边走。” 其他几个服务生看二人的眼神也肃然起敬,并且默认把默不作声的云枫当成了马太保的尊客。 因为—— 处理这些琐事的是小马嘛! 二人跟着女服务生谦恭的指引带路,一路穿过了大厅过道,到处都是醉醺醺对酌的男子,再往里走,来到全场c位的位置——也就是视线能总览全场一览无余的那个方位,女服务生笑意吟吟地冲坐在皮革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王威深深一揖,甜蜜蜜地嗲声道:“王老板,念念把您要的人带过来了呢~” 云枫后背忽然一阵恶寒。 马太保笑着冲云枫道:“二当家请过去吧,属下就站在边上就好。” 昏暗中,王威的脸孔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晦暗不清,他身后不远处就是一块足足有一面墙大小的电子led屏,上面正五光十色地播放着一些介绍这个夜店的画面,色彩鲜艳瑰丽,新鲜夺目,光芒流转。 led屏前面是一大片空出来的舞池,此时还比较空,只有来来去去装扮各异的男女服务生在给客人递送形形色色的酒水。 昏暗中,王威笑了一下,冲云枫伸出手来,看着他的眼睛道:“坐啊,站着干嘛?” 云枫神色还是有些冷淡:“不用了,我坐旁边的椅子就行了。” 王威笑着摇摇头,一把拉住云枫的手腕,稍微使力一拽,就把他拖到了自己身边,拉他紧挨着自己坐下,一手揽过他的腰,若有若无地抚着他的腰,似乎是在安慰他,语气也多了几分肃穆:“怎么手这么凉?让你出来的时候多穿点,车里没开空调?” 眼看王威的神色冷厉起来,站在边上的小马大气也不敢出,苦着脸刚想说什么,却被云枫淡淡的一句打断:“开了。是我体质问题。” 王威神色略微缓和,却还是责备地看着云枫:“那也不能疏忽呀!你要是不舒服,咱们可以改天再聚的。” 云枫轻轻地挣脱出了王威的手臂,离他的身子略微远了一些,答非所问道:“怎么选在这里?太吵了。” 王威目光深邃地盯着云枫,语气里还是调笑的意味:“大伙儿都习惯了嘛,就待一会儿,给他们介绍了你以后,你就进后面的包房好好休息。” 云枫只觉得心里一股股发冷,语气也是说不出的冷淡:“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 王威叫过一个穿着可爱猫耳装的女服务生,同时问云枫道:“你想喝点什么?随便点。” 王威其实想展示一下自己雄厚的财力,因为这个地方酒水饮料都比外面的贵了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不止。 然而云枫只是淡淡地道:“就喝水吧。” 说完就闭上嘴巴一言不发,垂下眼睑,望着面前那张透明茶几出神。 王威道:“那给我来一杯马提尼,再来一杯椰林飘香和血腥玛丽。” 猫耳娘可可爱爱地“喵”了一声,粉嫩的脸蛋洋溢着热情与娇俏,在酒水菜单上勾画了几下,没过几分钟就端着一个精致雕花的木托盘走了过来。 “两位老板您请慢用。”说着,猫耳娘将托盘轻轻放在水晶茶几上,随着轻微的“叮当”一声响,王威笑了下,往猫耳娘的低胸吊带衫里塞了几张百元大钞做小费,猫耳娘顿时心花怒放,连声道:“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云枫冷淡地看着这一切,端起托盘里的那杯透明的水,只放到唇边抿了一口,就略微皱起了眉。 王威没有伸手去拿酒杯,只是看着云枫道:“怎么,不合口味吗?” “怎么是酸的?”云枫放下了杯子,一副十分抵触的样子。 “啊。”王威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夜店的水就是这样的啦,白水多没口味呀……要不你来尝尝我这杯?” 说着,王威不由分说地端起托盘里的血腥玛丽,递到了云枫手里。 在昏暗的暗紫色灯光映衬下,杯里的液体就仿佛暗红的血液一样来回晃荡,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云枫脸色更加难看了:“不了,我……” 这时,王威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的声线竟显得格外动听:“喝一口嘛,就一口。你尝尝看,味道其实很不错的。” 云枫尽力抵御着那个飘飘忽忽的声音,口腔内干渴的感觉更甚了。 奇怪,自己明明出发之前喝了水的,这才多久就…… 周围萦绕着一股迷离的幽香,就仿佛是一种不知名的香料味,是从沙发上散发出来的吗……或者是墙壁上…… 云枫费力地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地端起酒杯,把那只高脚杯里猩红色的液体缓缓倒入口中,只倒了一点点。 辛辣的液体流入口腔,刺激了自己的味蕾。 云枫一瞬间抿住嘴,舌头上那股火辣辣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还……还有点酸……”他断断续续地道,脑子被那股震耳欲聋的鼓点有节奏的音乐震得更疼了,晕眩感也越来越重。 王威又贴心地给他递上一杯乳白色的液体,温柔道:“来,尝尝这个,这是带点甜味的。” 云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过了略有些宽的高脚杯,将里面乳白色的液体一口一口地一饮而尽。 “怎么样?”王威在旁边不失时机地道,“这个是椰林飘香,味道很柔和的,度数也不高,想喝的话,再来一杯?” 云枫捂着太阳穴摇摇头,费力地把身子缩回了沙发深处凹陷的位置,闭目凝神不动了。 王威这才端起托盘里仅剩的那杯马提尼,放到嘴边,慢慢地品鉴起来,在云枫没看见的角落,他端起了那杯只被云枫喝过一口的血腥玛丽,笑着看向云枫洁白的侧颜,嘴唇贴在云枫尝过的位置,缓缓地把剩余的猩红色液体全部喝了下去。 第204章 舞池 大概快到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夜店的氛围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招待无一不是俊男靓女,个个脸上闪现着激动兴奋的神情。 整八点时,漆黑的舞池里忽然打上了五颜六色的聚光灯,从远及近的照明闪得极快,看起来竟有种眩目之感。 一队身形袅娜前凸后翘的辣妹穿着类似拉拉队的球花衣物,与其说是衣物,不如说身上只遮了屈指可数的几块布料,米色的超短裙几乎盖不住大腿,肌肤的光洁嫩滑在灯光下一览无余。 台下众人沸腾起来,纷纷冲舞池里丢花,这里的玫瑰玉兰等都是五十块钱一支,二百块钱一把,众人扔花如撒钱,口哨声、起哄声、吹嘘声此起彼伏。 舞池里的辣妹冲众人抛着媚眼,烈焰红唇,着实惹火,台下的男人们一个个直了眼。 舞女们也就略微整了下队,大部分时间用于热场了,也就是跟台下的男人们互动,很快就进入了状态,随着摇滚乐的响起,舞女们跟着节拍,尽情扭动着身躯,将浑身诱人的部位毫不避讳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摇滚乐震耳欲聋,随着鼓点有规律的节奏,男人们有的跟着唱了起来,还有的打着节拍,另外一些人则干脆唾沫横飞地评价舞池里哪个舞女跳得不错,哪个舞女身材火辣,指指点点,完全就像选购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 舞女们随着鼓点集体跳了一阵,便有男招待拿了几根钢管过去,随便固定在舞池里。 随后,舞女们便围着钢管开始了各种花式难度的跳舞动作。 男人们纷纷看呆了,有的口水都流了下来,此时的舞池里很类似杂耍表演,各种高难度动作随着音乐的推进而层层升级,看得众人目不暇接。 精彩纷呈的舞蹈跳了一段,中场休息的时候,舞女们继续卖力地热场,而这时台下已经有几个男人选中了心仪的女孩,身旁的男女招待立马走上去把被选中的女孩带到对应的男人面前,女孩便很快被男人搂入怀中。 这时气氛已经炒得极热,已经陆陆续续有几个男子过来跟王威问好,因为王威事先跟底下人说过,说会把新来的二当家介绍给他们认识,于是众下属便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而此时此刻正好过去拜见。 几个好奇的下属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看,到底是何许人也能轻易获得老大的信赖,坐稳二当家的位置——要知道,大当家可是个猜忌心极重的人,卧榻之侧,从不容他人酣睡,而今却是破了例。 下属们自然要一睹这神秘二当家的风采。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率领一帮小弟,径直走到王威沙发座前,环顾四周,大勒勒道:“老大!你说的二当家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这是个堂主,也就是集团小头目,平时叱咤风云,除了大当家,其他人谁也不让,名唤赵海,江湖人称“炸雷”。 王威看了他一眼,有点莫名,往自己旁边瞄了一眼:“我身边这位就是。” 赵海定睛一看,才发现,老大身边坐着的这位,神情十分淡漠,面色苍白,身材削薄,似乎一阵风就能刮倒,裹了一件厚厚的黑风衣,在黑暗中甚是不起眼,几乎要融在夜色里。 而且这人从方才到现在一言不发,存在感极低,赵海一开始只扫了他一眼,就本能地认为这少年是老大点的男孩,陪坐的,心思便再未关注这个少年了,哪曾想—— 赵海不可思议地叫起来:“大当家,你不是在玩我吧?” 王威冷冷道:“现在认识了,阿枫是你们二当家,以后不得对他不敬。” 赵海瞠目结舌,一旁的另一个堂主“蚰蜒”郑凯则阴着脸,不阴不阳地说道:“新来的嘛,这规矩懂不懂啊?全靠大当家说话,这所谓的二当家,不是哑巴的话,怎么一声不吭呢?这不是不给大当家面子吗?” 这几句话一出,众小弟纷纷看热闹,起哄起来,云枫的脸色极其难看,王威反而反过来安慰他:“你别管他,他就这脾气,哈哈,谁的面子都不买。” 云枫忽然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郑凯的眼睛,眼神里有几分不耐烦,语气极其冰冷,淡淡道:“这是你们大当家的意思,你要是有意见,干脆就让他别这样,正好我也不是很想坐这个位置,要不你来坐?” 说着云枫就作势起身,却被王威一把按住,严肃道:“你干嘛!” 云枫冷冷地瞥了王威一眼,却拗不过王威强硬的手指,力所不敌,只能坐了下来,只是坐得离王威更加远了些,几乎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了。 王威严厉地瞪着郑凯,怒道:“还不来拜见二当家!我养你可不是让你顶撞你上司的!” 郑凯眸光里划过一抹阴鸷,在王威的逼视下,不情愿地鞠了一躬,大声道:“属下蚰蜒拜见二当家!” 云枫皱了皱眉,理都没理他,甚至眼角都没有朝他那边瞥一眼。 郑凯被当众下了面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暗暗磨紧了后槽牙,眼神中划过一抹狠厉。 王威扫兴地挥了挥手:“下去吧下去吧,别在这儿碍事了!” 接着众人纷纷过来问候二当家,好奇的、探究的、怀疑的、八卦的、不解的、羡慕的……种种目光不一而足,在王威的威慑下,总算没有再出岔子,这场见面会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舞池里舞女又换了一波,接着上了一群年轻貌美的男孩,穿着依然暴露,透着别样的风情。 台下也有几个男人点了几个舞男,招待把男孩领到男人面前。 昏暗刺激的光线闪烁晃荡,映衬得整个大厅都晦暗不清。 云枫略微偏过头,神色显出几分疲惫:“我回去了,这里太吵了。” 王威神色里隐隐浮动着一股狡黠,向里面更深处黑漆漆的过道指了指:“包房就在舞池后面,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云枫轻轻挣脱开王威的手,身形依然有些踉跄,“我自己去就行了。” 王威道:“我已经把这里包场了,你去哪间房都可以。你不要叫个人陪你吗?” 云枫看也没看他,只是缓缓朝那里走去。 王威的笑意一直浮现在嘴角,直到云枫单薄的身形消失在黑漆漆的过道中,王威才敛起笑容,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个方向出神。 拐过黑漆漆的拐角,那里竟然别有洞天。 过道很宽敞,像迷宫一样曲曲折折,紫红色的壁灯在大理石壁上蜿蜒,闪烁流转的光线宛如流水一般在屏风里流淌。 一股幽幽的香气隐隐约约地弥漫在这条过道里,云枫恍然间站住了脚,看着石壁上的紫色水流出神。 炫目的流光溢彩几乎要溢出led屏幕,云枫不由自主地扶住了液晶屏的边缘,加快脚步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那里更是黑漆漆一片,只有一扇半掩着的房门里传出男女说笑的声音。 云枫悄悄地走过去,房门里溢出的香味更加浓重,那股气味有些类似于香水的气味,或者是香料……云枫好像在那个女招待的身上闻到过。 云枫的脸凑到房间门口,浓郁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这时房里的场景也一下子映入眼帘。 云枫惊骇地睁大了眼。 包房里,几对男女正成双成对地躺在地上,叠在一起,房间里充斥着动人心魄的柔软与粗糙的声音。 这一切仿佛一场幻梦,人间天堂般不真实,却又实实在在发生在眼前。 房间里的男女都沉醉在彼此的眼眸中,再也看不到旁人。 云枫猛地移开眼睛,直起身子,由于动作过猛,脑子晕了一下,四肢更是不听使唤,一股酸麻的无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挣扎着逃离了那个包房门口,扶着墙壁,拖着酸软的双腿,拼命跑到隔壁的一个包房门口,用力推开了房门。 好在里面没人,空空荡荡。 这房间整个却是大红的墙壁,布置成新房的模样,从天花板,到四面墙壁,再到地板,都是红色的,墙壁上贴着红色的墙纸,地上铺着血红的地毯,那颜色……就仿佛鲜血一般。 渐渐地,房间里的红色变得流淌奔涌,尽数朝自己脚边涌来。 云枫猛地回头,却发现大门不见了,自己来时……是哪个方向? 一瞬间,内心涌起恐惧之情,满眼的血色,仿佛一个个冤死的魂灵,在争相冲自己索命。 云枫心里一瞬间无比压抑,压抑到几乎不能呼吸。 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瘫软在地上,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整个人都在战栗。 天花板上的红色液体旋转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要将自己压扁,压碎。 云枫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自己后背上。 第205章 黑暗牢笼 云枫浑身哆嗦了一下,嗓子里带着颤音:“谁?” 男人宽厚的手掌抚在云枫背上,一下一下,温热的掌心就像燃烧的木炭一样滚烫,让云枫情不自禁地想退缩,想逃避。 他浑身上下都是发凉的,蜷缩着身子,尽力挣扎开,与那只手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把头深深埋在腿弯里,蜷曲着身子,胳膊弯曲着挡住了头,是一个极其戒备的姿势。 王威笑起来,有点若无其事地道:“你到底怎么了?放开手给我看看。” 云枫始终没有松开,王威皱了皱眉,径自把他的手掰开,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面对着自己。 这一眼,王威就愣住了。 眼前这张俊秀美貌的脸,在昏暗红光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妖异绮丽,冷汗已经把这张脸打湿,泛出晶莹的水汽,这对美丽清冷的眸子此时也像是笼了一层水汽,雾蒙蒙的,平添了几分朦胧之感。 只是此时这眸光中流露出痛苦翻搅的神态,薄薄的唇也毫无血色,喉咙间无意识地溢出呻吟之声。 王威眸光沉了沉,扶住云枫的后脑,以非常镇定的诱导性口吻道:“你看见什么了?想起什么了?” 云枫的身子猛地痉挛了一下,脑袋后仰,试图避开王威的那只手,中途却忽然无力地瘫软下去,抱着脑袋,声音里是无限嘶哑压抑的痛苦:“别过来!别过来……我没有杀你们……我……” 喊到一半,云枫忽然顿住了,喘不过气来似的,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喘气,然而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也越发涣散。 王威若有所思,把云枫揽入自己怀里,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刚才进隔壁房间了,是吗?” 云枫说不出一句话,眼前越来越模糊,天花板的晃荡与压迫越来越迅速,沉重,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狭小逼仄的黑暗牢笼,稍微一挣扎,就是无穷无尽的痛楚与压抑。 王威继续以非常平淡的语气道:“你要是没那么多好奇心,不去探究那间房里有什么……其实,这个神经毒素没那么容易发作的。” 云枫蓦地一瞬间睁大了眼,难以置信,耳朵里不断地响起那个轰鸣,裹挟着这个低沉嘶哑的男声,席卷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其实,这个神经毒素没那么容易发作的。” “你——”云枫好不容易从窒息中挣扎出发音的本能,嘶哑着咳嗽道,“你……你不是解了吗?” 王威笑了一下,轻轻拍拍云枫的后脑勺,在他耳边低语,语气堪称温柔:“你忘了,这是慕凌的手下持有的东西,我有的,只是相似的代替品。当时解了,不代表以后它就永远不会发作,你懂吗?” 云枫浑身剧震,忽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试图脱离王威的掌控。 王威却不疾不徐地没有反抗,任由云枫挣脱开自己的钳制,却没爬几步,就失去了力气,停止了移动。 云枫猛地回头,嘴唇都被自己咬出血来:“你杀了我吧!快点!动手!” 王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点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现在,都没有自我了断的力气了吗?我说了,我需要你,我杀你干嘛?倒是你应该问问,慕凌他们那个毒刃集团,发明这种神经毒素干什么?——而且,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这神经毒素除了麻痹神经,它还掺杂了什么其他东西?” 云枫一瞬间的表情彻底崩溃了,王威却好像视而不见似的,接着道:“慕凌手下的狙击手,用的子弹上抹了这种毒药,那个狙击手是专门拿它来对付你的。那你有没有想过,难道慕凌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这一切,难道就不可能是慕凌授权下的一个阴谋吗?目的就是——他要采取一切手段,把你控制在掌心!” 云枫只觉撕心裂肺的痛,哽咽着道:“不……不会的,那他……干嘛还要带我来……这里,求医?” “啊。”王威好像才想起来这一茬,“那当然是故作深情了,不这样,他又怎么洗脱他是故意的那个嫌疑呢?又怎么让你对他死心塌地呢?但是本身,这种东西就没有解药的,你只能……尽量避免接触类似药物的场景……比如说,隔壁那个包房,那里的空气对你的刺激是很大的,容易引发……你现在一系列的感觉。你懂吗?” 云枫用力把头埋在膝盖间,努力抵抗内心的那股绝望,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绝望的潮水已经将自己从头到脚整个吞没,渣都不留。 他忽然想起那个筒子楼里灰暗房间里的孕妇,他一瞬间非常害怕,也非常厌弃自己,他不愿意有那样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云枫含混不清的嗓音已经破碎且凌乱,颤抖着道:“你……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你不要……不要对我抱有希望了……研究员有很多,都可以帮你……帮你……” 王威用力扳住云枫的头,迫使他抬起脸来,那双好看的眸子已经噙满了泪花。 “不行。”王威一字一顿,郑重其事道,“从你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一直到现在,都没变过。不,是变了,变得越来越浓厚。就像酒一样,越酿越香。我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的。所以我不会杀你。” 云枫有点难以置信地大张着眼睛望着王威,王威用手轻轻抚着云枫的脉搏,柔声道:“所以你要快点振作起来,研制解药,这样,不仅是对医药行业的重大突破,也是救你自己的途径。” 说着,王威从大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一支针管,毫不迟疑地扎进了云枫的血管里。 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显得极其细小,甚是可怜。 云枫本能地颤了一下,又被王威死死按住,直到液体全部推入血管,王威才拔出针头。 他手法极好,一点血都没有出。 云枫的眼睛却大睁着,表情呆呆的,似是从惊恐中还回不过神来。 王威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确认道:“现在怎么样,还有看见什么幻觉吗?你要怪就怪慕凌他们为什么要研究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喂,还疼吗?怎么不说话?” 许久,云枫的眼珠才转动了一下,视线扫到王威脸上,似乎是认真辨认了一下他是谁,然后开了口,嗓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没事了……” 王威舒了口气,把云枫抱到床上:“没事就好,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可千万别到处乱走了,他们还玩着呢,正到兴头上。你最好离他们远点。” 云枫怔怔地呆了半晌,敷衍地点了下头,目光扫到这间包房的各个角落。 原来这房间是开着灯的,昏暗的浅红色的光芒映衬出暗红色的墙纸和大红色的地毯,房间的布置也非常暧昧,有巨大松软的水床,还有吊在半空的类似荡秋千的一张床,周围还有大团大团的红玫瑰,墙壁上挂着一些绳子和锁链之类的器具,床头柜上还摆着插花,台灯上吊着挂饰。 这里就仿佛是新郎新娘新婚燕尔的大红新房,喜庆又热闹,完全不似自己方才看到那般阴森可怖。 云枫缓缓舒了口气,原来墙壁上的不是血啊…… 但是,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还是感觉有点怪异。 毕竟,自己身旁躺着的是一个陌生男人,而且房间里玫瑰花散发着新鲜的香气,像是刚摘来的。 这包房,难道是刚刚布置的? 王威见云枫大睁着眼睛,眼睛里满是迷茫,便轻笑了一声,玩弄着他的长发发梢,笑问:“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累了就早点睡觉,不然明天起来又不舒服。” 云枫表情很肃穆,直勾勾地盯着王威,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少有的纯净与惶恐,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这房间是刚刚才布置的吗?” 王威挑了挑眉:“就因为这个呀?对啊,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云枫没有说话,低垂了眼睑,试图逃避王威的目光。 没坚持多久,他就被身体的困倦和疲惫侵袭得进入了梦乡。 睡梦里,他的呼吸还是断断续续,极不均匀,偶尔还有几次好像呼吸不上来似的,张大了嘴喘气。 王威静静躺在他身边,盯着他苍白的侧脸,眼底划过一抹幽邃的厉色。 到底是怎样的仇恨,才要如此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者?看着他生不如死,你很开心吗?慕凌? 王威在心里把慕凌祖宗十八代咒了几十遍,猛地翻身坐起,把一颗安眠药研磨成粉末,倒进水里,给云枫灌了进去,云枫才渐渐平静下来,彻底陷入深眠。 第206章 开工 天光渐渐放亮,亦步亦趋地穿透沉重的眼皮,散射到瞳孔。 眼皮无限沉重,有一股看不见的无形巨力在拉拽着自己,不断往下坠去…… 云枫猛地睁开眼睛,身体还处于失重的悬浮状态,一颗心七上八下,没有着落,心里空落落的,却又仿佛灌满了铅块,胶着而沉重。 云枫直愣愣盯着天花板上那片红光,脑海里混沌一片,七零八落的场景像碎片一样冲进自己脑海,将自己强行拉拽回昨天那个深不见底的夜晚。 那一切,就像一场梦,却又无比真实,云枫甚至能感觉到针尖刺入皮肤时那冰冷坚硬的刺痛。 云枫忍不住把身体缩了缩,尽量蜷曲在轻柔温暖的被窝里,一寸肌肤也不露到外面。 太难受了,那种感觉太难受了,他一刻也不想回去。 要是时光凝固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然而,耳边却响起那个男人循循善诱的忠告—— “你要振作起来,才能阻止这一切,才能拯救你自己。” 是啊,目前来看,回避问题,根本就会让问题不断发展壮大,而最好的逃避问题的方式,就是解决它,迎难而上。 云枫缓慢地掀开被褥,坐起身来,拖着软绵绵的腿脚,走到了门边,扭开了门把手。 外面依旧是灯红酒绿,男男女女在纵舞狂歌,这个夜店可真不愧这个名号。 云枫看也没看那些醉生梦死的人群一眼,径直朝外走去,走过拐角时,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云枫怔了一下,抬起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威笑容可掬地望着他,语气里带着无限玩味,一边握住他的手腕:“你这是去哪?” 云枫冷冷道:“开工。” 王威直视着云枫的眼睛看了几秒,嘴角一弯,抓着云枫的手腕不自觉地紧了紧:“ok,可我觉得你还是再休息几天为好,不然我怕……” 云枫悄没声息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腕,缓缓地穿过走廊,只留给王威一个背影。 指尖还留着云枫肌肤柔嫩的触感,冰冷而缠绵,令人欲罢不能。 王威回忆着方才触到云枫脉搏的一瞬间,这人脉搏依然极不规律,看来只是表面上云淡风轻了…… 王威暗自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插在衣兜里,握紧了对讲机。 果然,云枫回到实验室没几个小时,王威的对讲机就响了。 王威此时正躺在夜店私人包厢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对讲机一响,他整个人一震,接着就笑了,胜券在握地冲着对讲机道:“怎么了?” 对讲机那头,云枫的声音压得极低,透出些微的难堪:“你给我派个助手吧。” “助手。”王威将这两个字在嘴里过滤了一遍,着重道,“需要几个?” 对讲机那头,云枫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更压抑了,还微微带着点儿咳嗽,“一个。” “哦,好的,我这就给你派过去。”王威顿了顿,又道,“你身体还撑得住吗?” 这回云枫很快就回答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没问题。” 话音刚落,对讲机就被挂断了。 王威看着对讲机渐渐熄灭的屏幕,不由发笑道:“嘴硬啊?” 如果熟悉王威的人在场,就会发现他嘴角浮现出无限宠溺的意味,这在这个心狠手辣的老大身上,可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极其罕有。 沙发另一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凑过来,在王威脸上吧唧了一口,拖着长音,娇滴滴地道:“王老板,您原来醒着呀,那心心来陪您玩玩好不好呀?” 说着,女孩泛着香水味的手臂就水蛇一般勾住了王威的脖颈。 王威看了女孩一眼,放下对讲机,把女孩勾着的手臂拿下来,简单整理了下衣装,彬彬有礼地微笑道:“不了,我回去了。你们自己玩吧。” 说着,王威起身就走,留下那个女孩有些错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王威的脊背,直到他走出包厢的大门。 云枫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放下对讲机,双臂支在实验台上,疲惫地支撑住了额头。 就在他昏昏欲睡快要睡着的时候,实验室的门轻轻旋转开来,一个戴着眼镜的一身白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有点怯生生的,仿佛一个中学生,手里还提着一只小手提箱,对着云枫深深鞠了一躬,客客气气地道:“二当家好!我是来报到的!” 云枫挑了挑眉,抬起头望着这个酷似中学生的年轻人,语气里是无限怀疑:“你是……?” 年轻人诚惶诚恐道:“我是新来的研究员!大当家派属下来给您当助手!听凭差遣!您有什么要让我做的……我都可以!” 看着这小哥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云枫情不自禁地笑了,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 年轻人战战兢兢地坐下,云枫不由得确认道:“你不是被这儿的大当家绑来的吧?” 年轻人立马猛烈摇头:“不不不……怎么可能?属下是自愿来的!我……我……我……” 云枫拧着眉:“怎么?” 年轻人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是仰慕您的大名,我……我慕名而来的!” 云枫彻底惊愕了,半晌,他才试探性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立马非常荣幸,受宠若惊道:“属下……是叫淮柳,您您……您随便称呼属下,属下都可以的!” 云枫缓缓点了点头,沉吟道:“嗯,淮柳……可是,我记忆中,咱们应该素未没面,也从不相识吧?那你为什么会冲着我而来呢?你是加入王威这个集团了吗?” 淮柳默默地低头,仿佛被问到了痛处,许久才道:“我……我是新来的,您不认得我,也是应当。可是,我仰慕您很久了!我一直想有机会认识您,可是……可是……一直没机会,总算这次,大当家面向天下医学界招募研究员的时候,我有幸被他选中,然后……他跟我见了面,我说,我说我应聘是因为从小道消息听说您在这里,然后我就……” 云枫默默颔首,低声道:“奇怪了,就算这样,王威也愿意把你招进来?他到底要干什么?” 淮柳睁着一双水汪汪亮闪闪的大眼睛,充满期待道:“大当家是要研制先进的药物拯救世界上的苦难者,我辈研究员义不容辞!我我……我虽然能力有限,但是我……也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这项伟大的医药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云枫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在心里无声道:“少年,你怕不真是被骗过来的吧?” 良久,云枫在淮柳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非常镇定地道:“那,你先过来帮我把这些药品称一下重吧,我说每种药品对应的重量,你来称。” 淮柳奋力点头,走到云枫身边,调试好天平,看着云枫道:“您现在是……称不了么?” 云枫苦笑了下,视线移向实验台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试剂瓶。 每个瓶子都出现了重影,两个或者三个,或者更多,瓶子也变得无限模糊,自己根本无法分辨这些瓶子分别装着什么药剂,就连瓶身上贴着的白色标签都看不清楚。 云枫揉按了下太阳穴,凭借记忆说出了几种药品的名字,淮柳虽然仍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但是手脚极其利落,有条不紊地按照云枫的要求,称好了对应药品的重量。 云枫看着淮柳侧身的剪影,忽然明白王威为何要将此人交给自己当助手了。 第207章 捕猎者与猎物 实验室里的时光过得很漫长,至少淮柳这么觉得。 从第一天到实验室报到,自己就抱着百分之百的热情。 他曾经听说过天才的事迹,但是从未想到过,这人竟天才至此。 他提出的每一种试剂配比,都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三位。 淮柳其实比较好奇到底他们要联手配制什么惊天动地的溶液。 一开始的几天,云枫只是让他把一些试剂和药粉挑选出来,称重,然后一一标记清楚。 淮柳特意准备了个记录本,把所有称过的药品记录在册。 说实话这是一项挺大的工程,毕竟仓库里药品那么多,成千上万种,要从中选出对应的药品并不容易。 于是五天后,二人坐在一堆药品中发呆。 淮柳几次问到底要调配什么试剂,云枫都从来不答,只让他按要求照做。 淮柳也听了,毕竟大当家的吩咐,就是让自己给二当家打下手,云枫让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从一个化学生刚毕业就进入这家大型企业,淮柳无疑是怀抱着雄心壮志的,然而—— 接下来的一些操作,就让淮柳比较怀疑自己的化学生涯了。 云枫开始让淮柳把一些化学物质混合在一起,制作出了种种奇形古怪的东西,譬如—— 炸药。 第一次爆炸的时候,云枫只让淮柳退后,全副武装退到墙角里,离那个药粉包远远的,云枫向那儿扔了根擦燃的火柴,然后—— 砰的一声巨响,护目镜下,淮柳眼睁睁看着那个粉末包它炸了。 “啊啊啊——”淮柳忍不住大叫起来,踉跄着不断往后躲闪,就在他要夺门而出的时候,云枫一把拽住了他后背的白衬衫。 淮柳不住发抖,徐徐回过头来,云枫冷冷地看着他,不带感情地吐出了几字:“这么一点黑火药,威力没那么大的,不用跑了。” 淮柳闻着空气中的硝烟味,用力吸了吸鼻子,抬手揉着被强烈刺激的鼻尖,皱着脸道:“我我……我是第一次制作炸药!它……不会再炸了吧?” 云枫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冷淡道:“你怕不是上了个假的化学专业?” 淮柳忙不迭摆手,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战战兢兢地道:“不不……我其实,我研究的领域仅在于调配化学试剂,没有制作过炸药!” 云枫看着他,面无表情:“那你现在,制作过了。” 淮柳望着自己沾了几粒黑火药的双手,指尖不住发颤,苦大仇深道:“我……哎!我从不曾想过竟有这么一天……” “好了。”云枫把手搭在淮柳肩头,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这次做的炸药还不太行,咱们下次,尝试定时的。” “啊。”淮柳嘴巴张成了一个“o”字型,云枫罕见地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转身走去收拾那一地狼藉了。 接下来的几天,云枫果然指挥淮柳做出了定时炸弹,不过也是小型的,威力并不足以炸掉一整个实验室。 接着二人又做了一个微型引爆器…… 终于有一天,淮柳怀揣着满腔困惑,在大早上刚进实验室的时候,就站在云枫面前,羞怯地问:“属下能问一下……嗯……就问一下,您……您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云枫淡定道:“什么事?说吧。” 淮柳两只手的十根指头扭来扭去交替揉搓,不好意思地道:“咱们……咱们不是要研制那个伟大的发明吗?但是这半个月,咱们都在制作各种炸药了,属下是想问……” 云枫忽然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是你想问,还是王威想问?” 淮柳瞠目结舌了半晌,对于云枫对老大直呼其名的做法震惊不已,反应过来才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是我问的,不关大当家的事。” 云枫看了他一眼,转开脸,面对着实验台上若干摆成一排的各种炸药,全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劳动成果,八风不动道:“我说过了,你的任务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不该你问的别问,好奇心害死猫。” 淮柳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不甘心地低下头,垂着脑袋走到云枫身边。 云枫唰地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实验室。 淮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满心都是“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这时,手机叮的一响,淮柳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上面是大当家发来的消息—— “怎么样,他说什么?” 淮柳顿觉惭愧,红着脸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没有,他说我没权限知道。” “醉舞狂歌”里,王威靠在大厅的豪华卡座里,微微挑起眉头,盯着手机上刚刚发来的消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嘴角略微翘起,语气里是咂弄的玩味:“这可有意思了——” 他的瞳眸里渐渐泛起一抹妖异的光,隐隐浮动着审视与……玩弄。 就好像猫捉耗子那样的玩弄。 遇到猎物,先不要着急,要先圈住它,让它感觉到好处,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收拢它的活动范围,最后,一把抓在掌心。 这是捕猎者的眼神,这是久经沙场的猎人,在面对桀骜不驯的猎物时,那种嗜血的冲动与隐隐的压抑。 王威强行按捺下心里的兴奋,灌了一大口香槟,深深吸了口气。 幽暗的空气中,弥漫着数不清的香气与酒精的气味,以及,情欲的气味。 第208章 悸动 柔光氤氲的米白床幔在隐约的空调暖风中微微飘浮,半透明的纱幔上泛起细微的褶皱,水波中的涟漪一般,从中心荡漾开来,反射着细碎的微光。 云枫反手关上这栋豪华别墅的黑金木门,隔着面前宽敞的客厅,遥遥望着硕大精美的卧室。 这是个大平层,空间宽敞得能在这里赛马,雕花精致一丝不苟,处处都能看出大师的手笔,从整体设计布局到细微的精巧花纹,甚至一幅古色古香的屏风,或者一只精美小巧的摆件,无一不彰显着设计师的独具匠心与雕琢者妙到颠毫的工艺水准。 穿过通透带有古风格子窗的连廊,进入这扇高大巍峨的雕花木门,黑金色彰显着大气恢弘,就算认定这里住着什么政要都不足为奇。 一进入黑金木门,客厅的整体给人一种清新雅淡的感觉,到处都泛着清冷的无机质光芒,大落地窗锃亮得一尘不染,显见经常有人打理。地板是光洁一新的大理石质地,米色墙面上挂着一些大师作品,厨房里有个清凉的长长的岛台,浴室里则有堪比六星级豪华酒店的流理台,到处的空气都清新淡雅,甚至泛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隐约不刺鼻的花香,又像是清新的芳草清香。 这大平层极大,又宽敞,视线从落地窗前望过去,外面美景一览无余,周边是绿化带与草坪,零零星星装点着一些健身设施,以及娱乐设施,例如台球桌、游泳池等等,周遭方圆十公里都没有其他住户,可谓算得上十分清静。 这房子大极,云枫只略微转了转,就有些气喘,一直以来镇定自若的神情隐约裂出了一道缝隙,裂缝中无数痛苦与压抑呼啸欲出。 云枫费力地走到卧室门边,倚住了门框,虚脱感从身体深处不断涌出,令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他皱着眉,缓缓地挪到那张宽大的软床边,这是张双人床,上面铺着松软的被褥。 他刚一坐下,一只手就从遮掩的柔米色纱幔里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云枫心下一惊,直觉不妙,拼命挣扎起来,手腕却无论如何没有丝毫力气,他只能颓然地任由那只右手被死死抓着,左手则略微下垂,从袖口里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一把匕首。 床幔里忽然传来男人爽朗的大笑声,接着床幔从里面被掀起,露出王威人畜无害的笑脸,看着云枫眨眼道:“你干嘛?要谋杀老板吗?” 云枫顿了顿,冷冷地注视着自己被抓住的右手腕:“松手。” 王威就势松开,一把搂住了云枫的腰,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贴着他的耳朵尖,轻声呢喃道:“怎么翘班了?今天没去实验室?” 云枫寒着脸,揉了一把冰冷僵硬的右手腕关节,那把匕首却被王威顺势接了过去。 “啧啧啧。”王威盯着那把寒光锃亮的匕首,把匕首扔到一边的紫檀木桌上,匕首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响。 王威瞅着云枫冰白的侧脸,循循善诱道:“这匕首是哪里来的?你拿这个玩,很危险的,做实验也用不到吧。” 云枫看也没看王威一眼,淡淡道:“仓库。” 王威表情略微诧异:“你还是去那最后一间房里了?我不是叫你别去吗?” 云枫垂着眼没说话,王威又死皮赖脸地凑上来,装作浑不知情道:“还去了哪里?跟我说说看?” 云枫忽然道:“我要睡了,请你出去。” 王威眼尾划过一抹狠意,却又稍纵即逝,继续用温婉的语气道:“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这几天……你做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啊?” 云枫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松软的蚕丝被就往身上盖:“你不是有眼线么?问那个新来的菜鸟去。” 眼见云枫完全没有理他的兴致,王威却一把抓住了云枫的肩,顺着那个力道,把云枫推得半靠在床头上。 云枫脸色很不好看,警惕地盯着他:“你干嘛?” 王威脸色肃穆下来,半晌才和颜悦色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咱们还是合作关系,你这样无故旷工,对集团影响也不好啊,主要是咱们实验的效率……” 云枫看了他半晌,空气好像凝滞住了,良久,云枫才道:“我请病假,休息。” 说着,云枫就义无反顾地偏开了头,后背完全贴在床头竖起的胡桃木板上,那上面铺着绵软的垫子,靠坐着并不硌人。 “好吧。那咱们换个问法。”王威笑吟吟地掩去了眼底的厉色,“我其实现在有点儿理解为何慕凌会那么对你了……别误会。” 说着,王威扳过云枫的肩头,强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盯着那双冰冷得无机质般的瞳眸,王威郑重开口:“我再问一遍,这件事很重要,你想好了再回答。” 云枫冷冷地凝视着他。 王威一字一顿地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有打算研制那种解药,或者是其他药剂吗?咱们时间很紧迫,每浪费一天,就有大把的金钱花出去,去堵那个漏洞!” 云枫轻微地“嗯”了一声,没有应答。 王威脑海中忽然蹦出个稀奇古怪的想法:“难道——你还在等慕凌来救你?不会吧?你不会真以为他会来吧?哈哈哈哈这是本年度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云枫一把捂住了嘴巴,一股恶心感几乎冲出口腔。 他死死闭着双眼,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人,可是脑海里纷繁复杂的念头纷纷乱冲乱撞,把自己本就脆弱的神经更加撞得一团乱麻。 他一把拉开被褥,蒙着头把自己整个身子完完全全包裹在里面,厉声道:“滚!滚出去!” 王威登时目瞪口呆,显然他没想到云枫干脆给他来了个闭门谢客。 王威瞠目结舌了半晌,小声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我……” “出去!”被窝里又传出一声厉吼,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雾,声音变得沉闷压抑,朦胧不清,然而声音爆发出的愤怒和无可置疑却是真真切切的。 王威摇了摇头,拍着被褥上鼓起来的柔软躯体道:“那你搞快点,别让我等太久,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等你的药剂去救命呢。” 被褥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王威站起身,缓缓走出了这栋别墅。 被窝里,云枫蜷缩在宽大的床铺上,额角冷汗已经把鬓发打湿,他拼命想止住浑身的颤抖,却怎么也不奏效,喉咙眼里的酸水不断涌出,他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那种感觉是无比难受压抑的,仿佛胸腔压着一块巨石,而腹内在不断翻搅。 他死死按住不住痉挛的小腹,却怎么都无法缓解那股悸动。 汗水把枕头也打湿了,他一颗心渐渐被无尽的空虚所笼罩,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个人站在床边,冲自己邪笑。 甚至,那嘴角勾起的弧度,自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怎么会这样?自己以为离开了他,就能永远忘记他,不接触就不会有记忆。可是……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无端闯入自己的生活,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现在,现在他又不见了。 云枫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想见到他,想见到那个斯文败类,想见到他文质彬彬的样子,想见到他暗黑疯狂的样子。 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堕落?明明,就应该把那种禽兽置之度外的! 云枫不断地压抑着心里越来越膨胀的渴望,喉咙间无意中溢出一声破碎的呻吟。 不行,不能这样,他是罪恶的源头,自己绝不能堕落在他的彀中。 云枫一遍遍告诉自己,在反复的强烈暗示与身体剧烈的折磨下,他的头脑渐渐昏沉起来,坠入了沉眠。 第209章 试剂 一大早,淮柳就已经到了实验室,认认真真擦抹着那些装备,清理光洁的银灰色地面上那些爆炸溅出的黑火药和炸弹外壳碎片。 淮柳打扫完,一看表,七点半,他舒了口气,坐到墙角的椅子上,正要闭目养神休息会儿,却听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向自己这边走来。 淮柳睡意顿消,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谁啊?” 当视线里出现了云枫的剪影时,淮柳震颤了。 这半个月来,云枫几乎每天都是十点以后到达实验室,有几天还会翘班。 而今天——七点半!这个时间点,放在平常是绝对不可能的! 淮柳知道云枫的身体状况并不好,眼见着他面无血色地走过来,脸色惨白得仿佛常年不见天日,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丧尸。 淮柳咽了口唾沫,心念电转,飞快地露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人畜无害,然后飞快地起身迎接:“二当家,你怎么来了?不多睡会儿?还是说,你是来查我岗的?你放心!我绝对尽职尽责,毕竟是为人类的生命质量作贡献嘛!” 云枫冷冷地瞥了淮柳一眼,不置可否地坐在实验台前,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拿出你头一周整理出来的试剂和药粉,我说你做。” 淮柳登时感动得涕泗横流,自己日盼夜盼,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淮柳激动得指尖都快拿不住试管:“那那……二当家,您终于想起属下的专业领域了吗?” 云枫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盯着实验台上大大小小的器具:“你想多了,之前是试验你的配合协调性有多高,既然那么危险的定时炸弹都能被你我配合,有条不紊地做出来,那接下来的药剂,我相信你也可以胜任。” 淮柳受宠若惊地拼命点头,眼皮一眨一眨的,几乎要忽闪出闪亮亮的泪花。 云枫看着淮柳安放试管的手法果然熟练了很多,心下想:“这人到底是不是王威从小培养的卧底呢?如果真是的话,那他还当真拿了化学专业的学位,如今还死心塌地地为王威卖命,还有这么一手好演技,那可是不得了了。” 淮柳见云枫瞅自己,害羞地垂下眼睑笑笑,那模样要多清纯有多清纯,透着股不谙世事与纯洁无害。 云枫缓缓伸手,也抽出了几支试管,开始在实验台上操作。 那动作极快,让淮柳有些目不暇接。 淮柳眼珠都瞪圆了,手里的试管也忘了摆,眼看着云枫拿着各种溶液兑在一起,每种溶液的密度、配比、量,都是不同的。 淮柳大惊,忙道:“二当家!我可以的,您交给我做吧!我专业就是搞这个的,这些试剂毕竟有的比较危险有腐蚀性,您还是不要碰这些为好。” 云枫眼皮也没抬一下,语气意外的温和:“哦,我是看你初出茅庐,怕你弄错,不仅浪费材料不说,还耽误时间,所以我直接调配出来就可以。” 淮柳咬了咬后槽牙,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暗中则仔细观察云枫操作那些液体的顺序和多少。 然而—— 云枫就好像天生是为做实验而生的,整个人一动手,就与实验器材融为了一体,动作极快,本身就不容易被人记住顺序,更何况一些溶液的称量和溶质的多少,云枫就好像仅凭目测就成竹于胸似的,让淮柳根本没办法从观察中得出相应的数据。 这可怎么办?大当家那里,怎么交代? 淮柳脸色都发青了,云枫还浑然不觉地拿起一管刚调配好的试剂,递到了淮柳手里:“这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弄出来的东西。” “啊……啊。”淮柳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把那管无色透明液体攥在手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云枫那双纤细精巧的手,白皙如玉,修长瘦削,仿佛上好的汉白玉雕琢而成,不带一丝瑕疵。 重要的是,这双手方才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以这么快的速度——十分钟不到,就调配出了血煞集团奉若瑰宝的药剂! 云枫见淮柳眼睛都发直了,伸手在他眼前一晃:“你怎么了?拿去给你大当家吧。” 淮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连连称是,捧着那管试剂,奉若珍宝地缓步走出,大门在他身后合上。 云枫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转头看着实验台上那些残余的试剂,伸手过去,又开始操作起来。 五分钟后,他拿着另一管无色透明液体,小心翼翼地拿布包起来,塞进自己大衣内兜里,步入走廊尽头的仓库。 第210章 暗仓 手机那头,王威沉着脸,眼神里透出某种莫名的说不出的阴沉:“什么?又进去了?待了多久了?” 小马攥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声音有点不自觉地变了调:“对……对,进去大概有半小时了吧。” “怎么还没出来?”王威兀自皱了眉头,“他到底在里面干嘛?” 小马不解道:“大当家,里面没有监控探头吗?” 王威怒道:“探头!你是嫌警方证据不够,还要帮他们搜集证据吗?!他们一旦有技术人员,也就是黑客入侵到咱们的监控系统,那个库房分分钟就会暴露!你知道我把白道上的东西放到明面有多不容易吗?!” 小马震颤了,语气也变得结结巴巴的:“可……可是……” “别可是了。”王威唰地站起身,“我现在就去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你待在原地别动,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一切保持现状,我五分钟内过去。” 小马张口结舌,干巴巴地噎了一下,捧着手机,语气无比虔诚:“啊……好。” 五分钟后,王威果然出现在了实验室门口,面色严肃地盯着小马,狠狠瞪了一眼一边战战兢兢站着的淮柳,压低声音,冷冷地开口:“我从实验室的监控里看见他进仓库前,手里是拿着一管试剂的。淮柳你怎么不上报?” 淮柳两眼大睁,目瞪口呆道:“我我……二当家给了我那管试剂,属下已经交给您了呀!我不知道他竟然还有……?!他瞒报?” 王威咬牙切齿,劈手一掌切在淮柳后颈,打得他身子一个趔趄差点趴倒在地,厉声道:“那是他后来又调配的!蠢货!你就这么被他支开了!结果你们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拿着什么东西进了那个仓库!万一是炸药,他要进去把那一库房东西炸了呢?!” 二人齐齐大惊,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身子立马僵在了当场。 王威怒视着二人,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们快滚去各就各位!待会儿他出来的时候,不能让他看出你们的异常,懂?” 二人忙不迭点头,简直到如履薄冰噤若寒蝉的地步了,王威才放过二人,转头径直往走廊尽头最里面那个库房走去。 这条走廊越走越深,王威的心也越陷越沉。他有想过云枫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却没想到他能这么不受控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搞这些小动作!他是真当自己不会拿他怎么样吗?!…… “砰”的一声,最后一间库房的铁门被指纹解锁后大力推开,房门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开山裂石的巨响。 房门后,映出王威阴沉的脸,以及徐徐走进的步伐。 借着仓库顶上唯一一扇天窗映出的微光,王威看见云枫正靠坐在墙壁的角落里,满脸疲惫地抬起头,似有若无地望着自己。他的身体看上去极其松懈,像是刚刚睡了一觉醒来,然而王威知道他绝不可能在这时候睡觉,毕竟才进去半个多小时,又是大白天。然而,他的神情始终怏怏的,眼神里蒙着一层薄雾,不太清醒的样子。外衣脱在旁边,身上只着一件白衬衫,衬衫上还几多褶皱,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挣扎。 王威登时怒了,几步冲上前,一把拽起云枫的胳膊,强行把他拉起。 云枫被扯得站起来,后背仍靠在墙壁上,皱眉看着他,不情愿地嘟囔:“干什么?” 王威怒道:“起来!你在这里面干嘛?那管试剂呢?” 云枫眼神划过一丝清明,却又被更多的水雾笼罩,很快闭上眼睛,掩饰那种虚弱与朦胧,语气仍有些飘渺:“什么试剂?我让淮柳交给你了。” 王威眼神幽暗,把云枫抵在墙上,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道:“我都看见了,你支开淮柳,独自一人带着另一管新调配的试剂,进了这里。” 云枫有些不耐烦,挣扎了几下,试图挥开王威的钳制,然而却失败了,语气便越发冰冷:“那又怎样?” 王威死死盯着云枫恍惚的瞳眸,语气无比郑重:“我告诉过你了,不要来这里,这里很危险,你怎么不听?你来这里到底干什么?” 云枫似是才反应过来王威在说什么,缓缓逡巡周围的设施,这库房极其幽暗,总共只有一扇天窗照明,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黑漆漆的,有的上面还点染着斑斑驳驳的黑色痕迹,像是血迹凝固后的状态。 这些刑具几乎挂满了四面八方的墙壁,而地上堆放的则是一麻袋一麻袋的东西,有的扎着口子,有的则敞开来,很多都散发着刺鼻的化学品的味道。 种种味道夹杂在一起,简直令人难以言喻,而云枫就像感觉不到似的,轻轻巧巧地笑了:“哦,你说这些啊。” 王威凝视着云枫的眼眸,掐着他的下巴,逼迫他转过脸来正对着自己:“别转移话题!那管试剂到底被你弄哪去了?你用它做什么了?” 云枫皱着眉打量了王威几秒,忽然轻快地笑了:“我说了,没有什么试剂。” 王威眼神里忽然透出狠意,这是猎物脱离掌控还妄想奴役猎人的状态!自己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良久,王威悠悠地在云枫耳边道:“你是不是把它打进你体内了?” 这一句出来,王威确保足够的振聋发聩,然而云枫完全不假思索,直视着王威的眼睛道:“没有。” 王威感觉被人硬生生塞了一个囫囵鸡蛋在嘴里,压抑得无以复加,仿佛被人当面猛甩了一巴掌,脸色顿时就发青了。 云枫看着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拂开他的手指,绕过他,缓缓地朝门外走去。 王威在他身后问了一句:“那原始的药剂呢?就是你最开始研制的用来治病的那个配方,你还记得吗?” 云枫笑了一下,侧过半边脸,昏暗的光线下,那神情晦暗不清,语气也满是调侃:“怎么,你还当真想治病救人啊?” 王威登时哑口无言地愣在了原地。 云枫冷笑着走出门,拐弯时身形不易察觉地摇晃了一下。 然而震惊中的王威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满心满眼都是—— 他怎么会猜中自己的心思?! 这人,实在太可怕了! 他的眼神仿佛x射线一样,任何阴谋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 那他还选择和自己合作,是为了什么呢? 第211章 轮椅·电椅 意识不断地下坠,眼前一切都在摇晃,长长的走廊里拉伸成一块一块大大小小不规则的碎块,光影流动变幻,自己就仿佛在夹缝中行走。 云枫右手扶住了色彩斑斓的墙壁,盯着那乱晃旋转的砖块出神,缓缓向前走去。 周遭好像有人在说话,声音却像隔着一层纱,朦胧不清,仿佛浸透了水雾,而自己,则被淹没在水底之下。 眼前的景象在不住乱晃,交织变幻成另一幅相似的场景。 ——也是条望不到尽头的长廊,那些诡异流动的光影逐渐凝固,碎片一块块镶嵌在天花板上,重新拼合成一面完整的雪白的天花板,周遭墙壁也是白色的。 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高大,就连墙壁上的贴画也悬得很高,自己必须仰起头才能看见壁画的金属边框。 云枫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指,忽然惊悚地发现,自己变小了,身体缩小到不可思议的角度,从自己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的角度。 云枫仰着头费力地了望那些壁画,走廊尽头却走过来一条长长的黑影。 云枫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身子也猫一般灵活地缩在拐角里,大气也不敢出,一颗心怦怦狂跳,止不住的喜悦溢出了自己的心房。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就好像身体不受控制似的。自己明明……方才在哪里来着? 头脑中的记忆如漩涡般混乱,云枫又控制不住自己内心喷涌而出的激动和刺激,瞬间觉得这情形无比诡异。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持续太久,随着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响,直到停在拐角边缘,也就是自己身边五步远的位置,恍然一张温和慈祥的脸出现在自己头顶,一个男人冲自己微笑道:“抓住你啦。” 一只刚劲有力的手伸过来,轻轻巧巧地攥住了自己胳膊。 云枫身体僵硬了一瞬,旋即就跟随男人的拉拽动作从拐角后绕了出来,声音非常轻微地叫了一声:“爸爸。” 男人满意地笑着,手很自然地揉了一把云枫温软的头发,牵起云枫的小手,略微俯下身,非常温柔地道:“先不玩捉迷藏了,爸爸带你去看奶奶。” 云枫“嗯”了一句,有点懵懂地道:“妈妈呢?” 男人脸上浮现出笑容,随意道:“妈妈也在。就等你了。弄完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去吃大餐。” 云枫兴致高起来,摇晃着男人的手臂,软软地道:“好呀好呀!” 云枫跟着男人走了几步,头猛地眩晕了一下,眼前的场景也变得朦胧不清,而男人的脸也似乎罩在雾中,方才那一瞥,自己也完全没看清男人长什么样子。 云枫试图控制自己的手脚,脱离男人的掌控,然而并没奏效,身体还是洋溢着热情与兴奋,跟随着男人的步伐,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 男人抱着云枫上了一辆银灰色的车子,没过多久就风驰电掣地出现在了一个冷冰冰的工作间门口。这里……竟像是实验室? 云枫惊悚地注视着这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环境,被男人牵着,一步步走了进去。 男人的掌心是温热的,而云枫的手指却越来越凉。他心里在恐惧,然而这具幼小的躯体却浑身上下充斥着活力与激动。 如此的不和谐令云枫再一次感到头晕目眩,等他定睛看清楚眼前那个轮椅上的老人时,他微微睁大了眼,又用力闭上。 再睁眼的时候,那形同枯槁的老人分明正坐在一把电椅上,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带牢牢捆住,固定在那把冰冷的黑色电椅上。 云枫的呼吸凝滞了一瞬,更强烈的心跳飞快地搏动,似乎要跳出胸口。 云枫的手挣了挣,试图脱离男人的掌控,男人却牵着云枫一路走到那憔悴老人的面前,轻声对云枫道:“她病了,你不想救她吗?” 云枫稚嫩的声音清亮地在不大的房间里响起:“奶奶怎么了?奶奶!奶奶!” 云枫扑到老人的座椅前,小手摇晃着老人陈旧发黑的棉袄,试图唤醒奶奶的神智。 果然,老人睁开了眼睛,见到云枫的那一刻,眼睛里分明流淌着喜悦。 “乖……乖。”老人缓慢开口,伸出瘦若鸡爪的手,试图抚摸云枫的头顶。 这时,一只纤瘦的胳膊伸过来,一把挥开了老人颤颤巍巍的手指。 云枫陡然愣住了,一个阴影笼罩住了自己的身躯。 云枫缓缓抬头,却看见了一个中年女子充满厌恶的眼神。 这女子厉声道:“别碰我儿子!我不是说了吗,这孩子你们不许养,你们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需要你们施舍!” 说着,女子一把大力把云枫拉拽到一边,远离了老妇人触手可及的范围。 面对着云枫,女子的表情又和缓下来,像是川剧变脸一般,语气里带着几分矫揉造作的温柔,但那耐心听起来像是强压着怒火,蹲下身,两只手搭在云枫肩头,用哄劝的语气道:“宝贝,妈妈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跟这老不死的走太近,她会害了你的!” 云枫懵懵懂懂地睁大眼睛,犹豫地看了看那个又酸又臭的老妇人。 中年女子大声道:“这就是个老不死的!生下来就是为了拖累他人!妈妈尽心尽力照顾她,她还不领情!她讨厌妈妈,也讨厌你!她就是个老巫婆!” 云枫为了安抚母亲的情绪,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中年妇女得到了认同,更加理直气壮起来,起身指着老人的鼻尖,骂道:“你逍遥了一辈子,退休以后就打麻将,万事不管,都丢给我去做!怎么,我是你家雇来的佣人吗?现在你病倒了,还不是得靠我照顾?” 云枫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总觉哪里不妥,却又说不上来。 中年妇女骂了一阵,见云枫始终默默地不做声,心头火气陡然又窜了起来,一把推搡着云枫,把他推到老人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面前,鼓励道:“这老不死的就是个灾星!天天骂天天还活着!你也来骂几句,嗯?” 云枫被中年妇女一番煽动,心头也渐渐受到那股恶意情绪的渲染,一股怨恨与杀意蔓延了整个胸腔。 他鬼使神差地脱口骂了一句:“老不死的。” 尽管声音很小,但是近在咫尺的三个人都听清了。 那个自称父亲的男人站在旁边冷眼旁观,母亲则有些得意,似乎心理上得到了莫大的满足,脸上也挤出扭曲的笑容。 而老人脸颊颤动些许,喉咙间唉声叹气:“不孝!不孝啊!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奶奶?” 云枫还被那股恶意情绪所左右,冷漠地盯着老人枯槁的脸,心头似乎漫上一股快感。 老人见云枫漠无反应,又费力地将头转向了中年妇女,嘶哑的声音像是透着某种诅咒与不甘:“你这样对我,将来你儿女也不会孝顺你,你会遭报应的!” 中年妇女不屑地大笑起来,抵住云枫的后脑勺,似笑非笑地问他:“你会吗?” 云枫不假思索道:“我当然不会!” 老人哀叹道:“造孽!造孽啊!” 中年妇女似乎有些不耐烦,随手拿起一支针剂,敲开一支药瓶,拿针往里面注满药液,冲云枫道:“你来涂碘伏!” 云枫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拿着棉签蘸了棕色瓶子里的碘伏,颤抖着轻轻擦抹在老人胳膊上。 女人有些不耐烦:“怎么这么慢?你这么温柔干什么?又死不了人!” 云枫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什么?” 女人毫不在意地揪起老人胳膊上的一块软肉,把针尖刺进了她的皮肤。 老人猛地颤抖了一下,“嘶”了一声:“疼。” 随着无色透明液体的缓缓推入,女人道:“胰岛素啊,你奶奶糖尿病,你不知道吗?这个病可麻烦得很,一次性又治不好,专门拖累我们!” 说着女人不解气地用力推了下针筒,老人的表情极其隐忍,脸颊都扭曲了,老年斑皱成了一团,似乎很痛苦。 云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忍不住道:“这样扎不疼吗?” 老人却没有答话,小眼睛里露出了怨毒的眼神。 男人在一旁淡淡道:“为了治病,有些痛苦必须忍受,因为不治病的话更难受,甚至有生命危险,你奶奶明白这一点。” 云枫点点头,视线下移,那电椅竟又变成了轮椅。原来这只是一把普通轮椅。 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眼前场景又变了,随着光影的扭曲,轮椅彻底变成了电椅,而电椅上的人也变成了一个瘦削不堪昏迷不醒的男子。 云枫正站在电椅前,身形竟然又拔高了,看东西不再是仰视,而是平视甚至俯视。 云枫静静地打量着那个瘦削男子只穿了一件短袖一条短裤的身躯,神色没有丝毫异常。 周围,还是那个实验室。 父亲正站在自己身后,轻声道:“这是个志愿者。他也希望为我们的研究做贡献。” 云枫“嗯”了一声,放下记录男人身体数据的那张表格,重新检查了下男人身上头上连接的各种线路和仪器,走到旁边的操作台上,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电击按钮! 随着一声凄厉癫狂的惨叫,瘦弱男子浑身痉挛性强直,身子猛地抽搐,硬生生从昏迷的状态被电醒,两眼凸出,怒目圆睁,几乎要瞪出眼眶,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颊也扭曲到几乎不成人形,齿缝间渗出血来,白森森的牙齿直对着云枫,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断眼前之人的咽喉一般。 云枫冷漠地看了那瘦削男子一眼,抄起实验本就开始记录仪器上显示的各种数据。 父亲走过来,搭住了云枫的肩膀,却没有走到云枫面前,所以云枫依然看不清父亲的表情。 只听父亲沉声道:“累了就歇会儿,不用这么拼。” 云枫只觉毛骨悚然,这男人的声音,自己在哪里听到过! 心念电转,他猛地想起一个场景,心脏都漏跳一拍! 是那个地下室!地下实验室!那条沾满鲜血的走廊,那满地的残肢断臂,和那个朝自己缓缓走来的高大黑影!那个男人走到自己面前,扶住了自己的身体,朝自己说了一句话!那个声音,分明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竟是自己的父亲? 云枫忽然有种不真实的幻灭感,拼命想逃离这里,然而自己现在这具身躯却一动不动,甚至还无比平静温和地道:“不必,我不累。” 男人宠溺地揉了一把云枫的头发,看似漫不经心道:“对这些人做实验,你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云枫莫名其妙地收拾着实验台上的器材,“他们不都是志愿者吗?事先都签了同意书,咱们也通知到位了,具体有什么后果,都是他们自负的。” 男人语声顿了一下,语气里透着某种不知名的欣慰:“嗯,是啊。” 云枫心里却觉得越来越恐怖,这个男人的气息透着某种危险,说话的语气也处处露出诡异,而处于这个场景的当时的自己还浑然不觉! 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云枫一想这个问题,脑中忽然剧烈地刺痛起来,像是一把钢锥插入了自己的脑浆,用力搅拌,那种抽痛几乎是窒息的。 眼前的场景光怪陆离地扭曲起来,各种色块堆叠到一起,形成更加奇形怪状的图案。 云枫一把按住自己的头颅,却觉周围一切都在摇晃,仿佛这个空间要坍塌了,而自己也在摇晃,站都站不稳。 扶着墙壁的手也不听使唤,软软地松开。 云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倒下去,离地面越来越近。 这时,一双手托住了自己下坠的身躯。 自己的身体还处在在深渊中不断下坠的感觉,那人却接住了自己。 但是自己眼前看不到任何人,耳边只有些模糊的声响,非常不清晰。 是……谁? 下一刻,云枫感觉自己的嘴里被喂进了什么东西,好像是冰凉的河水,冻得自己直打颤。 接着,眼前的一切都消散在空气中,来无影去无踪,而周围那条昏暗幽长的走廊,此时才浮现在自己眼底。 云枫茫然地略微抬头,正对上了自己头顶上那张脸。 “王威?”云枫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 王威像是松了口气,托着云枫脑袋的手往上提了提,让云枫更大幅度地枕在自己腿上。 “现在好点了?”王威不动声色地道。 云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倒在刚出实验室的走廊里,压根就没走多远。 然而自己方才经历的一切,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云枫的头脑还不甚清醒,眸中隐约透着一层水光,精疲力尽地“嗯”了一声。 王威把云枫扶着坐起来,让他彻底靠在自己怀里,支撑住他虚软无力的身体,王威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看着他道:“你就是用了那管试剂,是吧?” 云枫有气无力,语气透着无限慵懒:“我要说不是呢?” 王威邪恶地笑了一下:“那我只能理解为,你是用了那个仓库里的东西。你愿意承认吗?” 云枫眉头跳了跳,看着王威那不加掩饰的恶意眼神,似笑非笑:“好吧,你赢了。” 王威似乎得到了标准答案一般,那么满足,温柔地笑道:“要不要我给你找几个人做实验?” 云枫一下子想起方才看到的场景,脸色一下就变了,语气都带着颤抖:“不要!” 王威盯着云枫的眼睛,语气有些犹豫:“你难道要自己来?可你的身体支撑得住吗?” 云枫手背抵住额头,有些头痛地用眼角余光斜视着王威,语气也很是无奈:“我有分寸。” 王威盯着云枫看了几秒,忽然道:“你以前被人做人体实验,你确定不是你自己自愿献身的吗?” 云枫唰地放下手臂,挣扎着起身就走,只留给王威一个略微颤抖的背影。 王威在身后不甘心地叫道:“哎呀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要这么不经逗嘛!走慢点!当心摔了!” 云枫只觉得,如果手边有一把刀,自己一定要戳进身后那个恶趣味的男人的咽喉,让他再也喊不出话来。 第212章 毛遂自荐 三个月后,当云枫渐渐适应了国外的生活后,忽然有一天,云枫刚登入实验室的电脑,黑入王威集团的主系统,就发现有一条牵扯到集团上上下下三十人小分队的交易计划,这三十人十分杂,上至集团高层,下至马仔碎催,三教九流无孔不入,王威正就这一问题,具体指派谁去协调大为头疼。 王威甚至一力主张自己亲自压阵,但是手头又有其他线路需要运营,需要他坐镇中央指挥。 所以,就目前这条牵扯到中外三十人的计划,他迟迟推进不了,正急得火上浇油。 云枫看见目的地是“china”,瞳孔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这三个月中,云枫确实利用这个高科技实验室研制出了一些药物,但是却始终无法破解毒刃集团的那种核心药物配方。 里面似乎有一种东西不属于任何现有的化学原料,用分析仪检测,却分离不出那种不知名物质,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分子式是什么。 缺了这一味东西,制出的试剂就总是略逊一筹。 可是……如果能搞到原始药剂的话,云枫有自信可以把它用到的所有化学原料和药材都剖析个底朝天。 现下,正好有个大好的机会。 云枫眼眸暗了暗。虽然是机会,也是挑战。风险很大,毕竟要从虎口夺食,能尽量低调,就最好不要被人察觉,无声无息地偷到那种药剂。 古老头那座与世隔绝的城堡,不就是绝佳的行动地址吗? 在此之前—— 国外还有那个基地,里面的人需要拯救。 他们还有其他用途。 云枫把鼠标随意一推,径自推门出去,去了“醉舞狂歌”,忍着满耳狼哭鬼嚎的噪声,穿过醉生梦死的人群,坐到了正在精致品酒的王威面前。 王威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人,眼神微微有些困惑,直盯着他道:“你过来干什么?有事直接打电话就好了,还亲自跑一趟。” 说着,王威端起一只没有用过的酒杯,拿壶里的清水涮了涮,倒了一杯拉菲,给云枫推了过去。 云枫认真看着他的眉眼,端起高脚杯,啜饮了一口,神色在幽暗的闪光灯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清,语气也十分淡定:“你那个计划,我去吧。” 王威拧起了眉头:“我什么计划?你要去哪?” 云枫叹了口气,表情很是无奈:“就是你们集团内部这几天热议的那个计划啊,不是缺一个领队人吗?目的地是中国,我从小在那里长大,对那里比较熟悉,而且……顺便我还可以去把慕凌那块儿的原创药剂偷出来,这样我就能配制出一模一样的东西了,甚至还能改良它的性能。” 王威试探地问道:“用目前手头的材料,做不到吗?” 云枫神色很是落寞:“它里面,添加了一味比较罕见的原料,现有的设备分析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也没法还原分子式。所以实验卡在了这里,没法继续推进了,要么就是换其他的方向。可是,这个研究成果是最大的。” 王威点了点头,神情有点微妙地看着云枫,端起手中的香槟又喝了一口:“那你亲自去,岂不是很危险?” 云枫轻轻一笑:“不是有你的人跟着我吗?你多派几个人保护我好了。” 王威:“你要几个人?” 云枫沉吟:“除了那本来参差不齐的三十个,你再给我配备五个武力值高的保镖,足够了。” 王威缓缓地“嗯”了一声,云枫看着他没说话。 王威忽然把手指搭在了云枫手背上,语气有些犹疑:“你,还会回来么?” 云枫罕见地没有抽开手,而是任由王威握着,感受着这个人掌心的温度,却是答非所问:“回国前,我还要去再去一趟慕凌的基地,那里有些人,我需要带走,以后有用。” 王威眼神中掠过一丝诧异,却也没有拒绝:“那我给你配一架直升机,你快去快回。” 云枫缓缓低下去头,既没有回应王威握着自己的掌心,也没有逃避这个过于狎昵的动作,而是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塑。 许久,王威松开了他,云枫端起红酒一饮而尽,放下空杯,起身缓缓离去了。 第213章 直升机救人 筒子楼上空依旧是那么阴沉昏暗,直到一架直升机的轰响打破了这片死气沉沉的静寂。 盈儿两眼无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里没有一天是阳光灿烂的,就算偶尔出太阳,也是惨白的颜色,仿佛金红颜料褪了色,变成无比苍白无力的模样。 更何况,今天的阴云又把太阳遮住了。 少女的心情也跟着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希望。 她独自坐在楼道里,靠着墙,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可是,那个男人,慕玄澈,他从未忘记过自己,每次,他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出自己的藏身之所,然后把自己带回去。 不是客客气气地带回去,也不是粗鲁地带回去,反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带回去—— 他好像认为,自己本来就该待在他身边似的,或者,他本来就该待在自己身边。 少女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用力甩了甩头,试图让混乱的脑子恢复清明。 在这里待得太久了,难道自己也渐渐与这个地方融为一体了吗? 盈儿难过地低下头,隐约间却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鸣声从天空上传来。 盈儿错愕地仰头望去,却见一架直升机的螺旋桨正飞速旋转,带动着机身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升机! 盈儿想起来,云哥哥就是被直升机抓走的!那这架直升机现在是要把自己也劫走吗? 想到这里,少女羸弱的身躯更往墙角里蜷缩着,浑身发颤,眼里忍不住流下泪水。 太可怕了,为什么自己生来就要面对这些呢?自己到底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自己都毫无头绪。 盈儿警惕地盯着直升机的舱门,当那舱门非常迫近离自己最近的阳台,缓缓打开的时候,盈儿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房间里跑去。 这时,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盈儿!” 少女两脚仿佛粘在地上,一下子动弹不得。 怎么……怎么会?这声音分明是…… “云哥哥!”盈儿猛地回头,正对上了舱内云枫冷静的视线。 “乖,过来,云哥哥带你走。”云枫冲着盈儿伸出手,眸光中满是鼓励与温柔。 盈儿呆呆地愣住了,她从未想到,竟是云哥哥坐在这座直升机里。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就是这架轰鸣的机器,把云哥哥毫不留情地劫持带走。 他……他没死?看起来,也没有受伤。 盈儿略微放了点心,慢慢往阳台护栏那边挪了两步,小心地看了下机舱里的四周位置,小声道:“那个坏叔叔没来吗?” 云枫看着盈儿的眼睛,目光严肃地点了点头:“他没来,你先上来,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盈儿小碎步跑到云枫面前,云枫却没有拉她,而是身旁的一个黑衣人小马伸过手去,把盈儿抱了上来。 盈儿这才发现,云枫身后站着五个荷枪实弹的黑衣保镖,个个面目严肃,不苟言笑。 盈儿看着云枫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忍不住问道:“云哥哥,你的手不疼了吗?” 云枫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盈儿还记得这个话题。他面色沉了沉,伸出左手,轻轻抚了抚盈儿的头发,尽量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没事了,又不严重。” 盈儿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云枫的手指,却觉他指尖无比冰凉,似乎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盈儿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小声道:“云哥哥,那个坏叔叔没有为难你吧?” 云枫摸着少女的手一顿,缓缓放了下来,看着少女的眼睛道:“你就待在我身边,哪也不要去。乖乖的,咱们再去接一个人,就可以回国了。” 盈儿似懂非懂地点头,云枫忽然又道:“慕凌呢?” 盈儿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有些惊讶:“他早就回国了呀,云哥哥不知道吗?” 云枫眼眸更加幽深了。 回国了?早就?那他之前留下说要找王威的麻烦,也是不了了之?那次暗杀行动是根本没有开始,还是被击退了? 无数疑问袭上心头,却抵不过一股更大的悲伤—— 慕凌早就走了,回国了,他把自己一个人抛在了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 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来救自己,甚至也没想过,要和自己待在同一个国度。 恐怕,他是恶心透了自己吧? 云枫不知道这股悲伤从何而来,单纯是因为慕凌对自己的控制起效了,还是自己竟对他有所依恋? 绝对不可能是后一种情况吧! 自己……明明是讨厌他的。 云枫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经常就会胡思乱想,陷入到越来越莫名的思维怪圈中无法自拔。 他用力闭上眼睛,努力驱散那些杂念,睁眼的时候,眼神里已没有一丝迷茫,反而无比清明。 他的目光,正正看向那扇破旧乌黑的门。 那里,睡着那个可怜可悲的女人。 第214章 轰炸 随着破旧木门的徐徐开启,狭小破屋里的逼仄昏暗也蔓出了屋子,给人一种沉沉的压迫感。 这房间明明并不算特别小,但在极度的黑暗下,它就显得只有几尺见方。 云枫缓缓走进那屋子,表情十分警惕,左右前后各有四个保镖端着枪对准了四面八方,第五个保镖小马走上前去,准星瞄准了床上的那个女人。 或者——不能称其为人了,只是一具还在喘气的尸体而已。 因为她的样子实在太过惨淡,浑身只穿了一件破碎成东一块西一块的灰色睡衣,整个人透着死气沉沉的腐朽气息,浑身沾满了血污、淤泥、灰尘、呕吐物、排泄物等种种不堪入目的痕迹,各种东西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扑鼻的恶臭,几乎能把人熏晕。 她的面目也被污泥浸染,整个人昏昏沉沉,形容潦倒,胸腹部凹陷下去,肋骨和锁骨凸出,浑身上下似乎只剩了皮包骨架,脸色也极其灰败,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距离上次云枫见到她,不过才一两个月前,这女人就仿佛衰老了十几岁,单从外表看,都看不出薄薄一层发黄发黑的皮肤下面有流动着新鲜的血液了。 没有,血液似乎都变黑了变暗了,女人也是气若游丝,只是吊着一口气的样子,有人来到她床边时,她也两眼无神,神志不清地抬起一点点眼皮,喉咙里呢喃着浑浑噩噩的不成语调的音节,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情绪是愤怒、绝望、悲伤、害怕、求救,或者几种情绪都有,再或者,她也可能干脆麻木了,顺其自然,听凭自己自生自灭,彻底丧失了逃出去的希望。 云枫看着她那样子,忽然有点难过。自己是不是还是慢了一步呢?要是早点来,她会不会摆脱这样生不如死的命运? 至今,他们中还没人知道这女人到底打哪儿来,姓甚名谁,原来是干什么的,又怎么会被抓过来关起来,囚在这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 云枫咬了咬唇,忽然觉得这黑漆漆的屋子无比窒息,他转出去,任凭扑面而来的晚风如惊涛骇浪一般击打在自己脸上,强行让这股冰冷吹得自己更加清醒。 他没回头,只是低声道:“快带她走,趁玄澈还没回来。” 五个保镖在屋里大声响应,连忙有条不紊地把那个女人抬了起来,胡乱拿一条干净的床单一裹,放到其中一人背上,众人这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跨出了房门,把压抑的屋子甩在身后,进入了那架直升机。 云枫跟着他们走进机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胃里翻涌的呕吐欲,脸色极其难看:“炸了这里吧。” 盈儿一把抱住云枫的胳膊,神色中透着某种惊惶,声音有点变了调:“不不……玄哥哥还在这里呢!你不要毁了他的家!” 云枫看着盈儿,目光极其冰冷,似是在打量一只无理取闹的小动物,语气中也听不出丝毫感情:“松手。” 盈儿被这冰冷入骨的目光刺了一下,浑身发颤地松开胳膊,怯生生地望着云枫,嗫嚅道:“云哥哥……你……你怎么了?” 云枫感觉有点好笑,挣脱了盈儿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接过小马掌心里捧着的那颗微型炸弹,随着直升机升到半空,他只一扬手,那颗炸弹就飞出了窗外,落在脚下那片罪恶的土地上。 瞬间,轰炸声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把筒子楼那灰黑的建筑平地掀起,尘土飞溅,碎石乱飞,砖瓦坍塌。 看起来还算巍峨的庭院,顷刻间化作了一片废墟。 直升机在爆炸中冲天而起,越飞越远。 盈儿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抱住了云枫的小腿,小声道:“咱们不带玄哥哥一起走吗?云哥哥,你现在是要去见慕哥哥,和他再续前缘吗?” 云枫眸光猛地一凛,如雪亮的刀剑一般刺向了盈儿的身体,嗓音里也带着无限厌恶,不可思议道:“我?再续前缘?和他?你到底从哪听来的这种词汇?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 说着,云枫一把捂住嘴,再也忍不住地吐了出来,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点点滴滴的血顺着指缝淌下了手腕。 盈儿吓得惊呆了,直到一个保镖把她抱下去,小马则扶着云枫进了里面的休息室,一边还低声安慰:“别这么激动,不就是扔了个炸弹吗?我可负责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回去啊,你别糟蹋自己的身子……” 后面的声音,由于距离太远,盈儿就听不到了。 她只是被那个黑衣保镖抱进了另一个休息室,保镖把她放在小床上,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嘱咐道:“睡觉。” 盈儿感觉,自己又要第无数次地失眠了。 第215章 风雨欲来 直升机上的时光漫长而短暂,盈儿睡了一觉起来,五个黑衣保镖已经抱着自己下了直升机,云枫在猎猎的风声中站着,穿了一件黑风衣。 盈儿忽然觉得,那身形恍惚有些熟悉,自己似是在哪儿见过…… 对了!慕凌也穿过同样的衣服! 盈儿发觉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云哥哥……这是要带自己去见那个大人物吗? 云枫就着小马的手机,说了几句话,声音太低了,被裹挟在呼呼的风声中,盈儿压根就听不清。 只是见到,云枫的表情很严肃,旁边的五个保镖也没说话,肃穆地围成一圈看着云枫。 这情形其实有点诡异。 盈儿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是好—— 毕竟,自己一直以来都生活在那个水深火热的压抑环境,从未接触过外面的生活。 周围的一切,都很新鲜。 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高大建筑物,那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街道,金色璀璨的一轮红日,挂在天空中放射着金光。 多么温暖的场面。 盈儿小心地走过去,拽住了云枫的衣角。 云枫把手机还给小马,摸了摸盈儿毛茸茸的脑袋,表情却很冷,小声道:“跟我来。” 盈儿怯怯地问:“云哥哥,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是要见那个绑走你的坏蛋吗?” 云枫微微叹了口气,表情中尽是无奈与宠溺,引导着盈儿的视线投向这周围:“你没来过这里吗?这是中国。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你的故乡。你的……发色跟我并没两样,可是你却失去了在这里成长的记忆。” 盈儿“啊”了一声,嘴巴张成个圆圆的“o”形:“是这样吗?我……我从来不知道!那咱们这是直接飞到中国了呀!” 云枫默默地点了点头,似乎不太想说话,只是拉着盈儿的小手,坐上了黑衣保镖开来的奥迪。 盈儿战战兢兢地坐在云枫身边,两手用力攥住他的衣角,一刻也不敢松开。这陌生的环境,对她来说太过诡异,虽然看起来很美好,很和平,但她却仿佛一只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竖起浑身的毛,警惕地提防着明枪暗箭。 云枫拍了拍她柔软的脊背,柔声道:“你别怕,接下来你就安全了,我会让这几个大哥哥把你保护起来,他们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盈儿不解道:“那……云哥哥你呢?” 云枫苦笑了一下,语气里满是酸涩:“我啊,我还有事情要完成。” 盈儿立马自告奋勇:“我、我和你一起去!” 稚嫩的声音透着坚定与决绝,似乎就算明知道前方是火坑,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一样。 云枫愣了愣,忽然道:“我好像大概知道你是怎么被抓住带到筒子楼那个鬼地方的了。” 盈儿:“……啊?” “没事。”云枫淡定地拍了拍她的肩以示鼓励,“以后你不要轻易跟陌生人走,也不要吃陌生人给的食物或水,知道吗?” 盈儿沉思半晌,呆呆地道:“可是……云哥哥不是陌生人啊。” 云枫扶额,彻底放弃了让这个少女的心性成长起来的想法。 算了,有自己保护她就够了,她就这么无忧无虑的也很好。 奥迪缓缓停下,云枫看着车窗外映出的六星级酒店,嘴角一弯:“到了,你进去好好休息吧。” 盈儿有些不舍,可还是乖乖地跟着一个保镖下车了。 盈儿趴在车窗边沿,认真地看着云枫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叮嘱道:“那云哥哥,你要早点回来呀!你要小心,一定要注意安全!” 云枫随意地靠在座椅背上,慵懒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应了一句:“我会的。” 盈儿这才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被保镖拉着走向了那座金碧辉煌的酒店。 云枫缓缓睁眼,神色冷了下来,对周围四个黑衣保镖道:“那三十人的小队在哪?咱们现在就过去。” 小马有些惊讶,指了指星辉酒店的招牌:“您不进去休息一下?” 云枫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身子又往椅背深处缩了缩,淡然道:“不用,时间紧迫,趁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小马陡然分不清云枫说的“他们”,究竟指的是慕凌那批人,还是那貌合神离的三十人。 不论是哪边,接下来都有一场大仗要打。 可是看云枫的状态…… 小马不由得浓眉紧锁,神色里掠过一丝担忧。 他真的能解决这些问题吗? 第216章 磨合 距离星辉酒店三公里外的水月酒店里,五个黑衣保镖簇拥着云枫,六个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这个六星级酒店的会议厅。 大厅非常宽敞,会议室布置得仿佛高层会晤一般大气,处处透着金属和玻璃冰冷的光泽,这样的光线极有硬度而不温暖,给人一种冷硬的质感,搭配云枫那张大理石雕凿般的冰白的脸,简直水乳交融般契合。 小马还没来得及感叹天工造人之精美,就见前方一大片人黑压压地走来。 如果可以选择,云枫绝不会愿意在如此陌生的会议厅里,接见如此多数目的人。 每一个人眼里,都涌动着不同的欲望,狰狞且放肆的笑容,明明白白昭示了他们不是好人。 云枫冷冷地看着他们,小马已经扯开嗓门开始招呼人:“哎各位各位,到了就赶快坐啊!人到齐了没有?开会了开会了!都过来跟二当家问好!” 那三十人稀稀拉拉地聚拢成一个圈,围着云枫,好奇地打量着,探究的、不屑的、邪肆的目光通通不加掩饰地在云枫身上划来划去,几个人上前不情不愿地道:“二当家。” 这声音比蚊子还小。 云枫大踏步走过去,坐在最中央的会议桌旁,淡淡地说了一句:“坐。” 众人灰溜溜地慢慢聚拢在会议桌前,稀稀拉拉、零零散散地散开,拖了差不多有十分钟,才全部坐好。 云枫瞥了这些人一眼,冰冷的声音在宽敞的会议室里响起,隐隐传出回声:“你们就是这么给大当家办事的?从一声令下到各就各位,要足足花费十分钟时间?”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抬高声音道:“要俺们哥几个给大当家办事,那必须速战速决!不过嘛,今儿个又不是大当家到场,弟兄几个此前从未见过这位小美人儿,嗯……是谁来着?对对对,二当家,初来乍到,咱们互不认识,需要段时间磨合磨合,嘿嘿……最好是,近距离磨合一下,那咱们弟兄几个办起事来,二当家指东,俺牛七绝不打西,怎么样?” 众人方才还有些士气低落,此刻纷纷大笑起来,笑容里的恶意与戏谑昭然若揭,不加掩饰。 小马神色一厉,怒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大当家的人你也敢动?” 壮汉牛七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什么大当家的人?大当家要真纳了这小白脸做小妾,还能把他下放到这里来?这可是最危险的——碎催干的活儿!一不留神就容易被条子盯上!又苦又累!看这小白脸这小身板,怕不是没法让大当家尽兴,这才被抛弃了吧!咱们这次任务尤其危险,在座的各位都是各行各业的人才,随时有可能和条子或者同行对上!要是一发生枪战,这小白脸要是被人一枪崩了,恐怕大当家也不会说什么吧?哈哈哈哈……” 众人跟着起哄,每个人脸上看不见一丝同情与善良,反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有几个瘦猴子还给那壮汉捶腿捏肩,连声附和,一时间场面乱了套。 小马皱着眉头正要喝止,却被云枫一抬手止住了,云枫一只手抬起,手背朝着小马,分明是个制止的手势。 小马急道:“这批下九流的家伙没规没矩,您千万别介意!属下这就跟他们说。” 云枫猛地抽出小马腰间别着的92式手枪,黑色的枪管正对住了那个正在嚣张跋扈狂笑的大汉。 小马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去握枪管:“别——!” 然而已经晚了,小马话音还没落,拉下保险栓,子弹上膛的声音接踵而至,仅仅两三秒间,一颗灼热的子弹便冲出了枪管,呼啸着朝壮汉牛七咆哮而去,小马阻拦的手这才落到枪管上,别开的力道迅速收回,云枫举着黑洞洞的枪口,目光如利刃一般,冷冷地刺向了牛七。 牛七只觉一股火辣辣的气流擦过了自己左边的脸颊,他根本来不及躲闪,那子弹太快了,伴随着浓烈的硝烟味和巨大的枪响,他的耳朵仿佛被一层纱蒙住了,震撼与不信在心底里蔓延而生,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时子弹也“砰”地砸落在他身后的消音墙上,深深没入被厚重毛毡铺满的墙壁,发出重重的沉闷的撞击声。 子弹在墙壁上打出一个黑洞洞的口子,牛七感觉自己的大脑也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他浑身都止不住地战栗起来,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大,一颗心也瞬间缩紧。 怎……怎么可能?! 对面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 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怕是根本连枪都没拿过! 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籍籍无名的小子,怎么可能一枪就射中自己的脸颊……? 不、不对,他压根就不想射自己的脸颊!他要击中的,明明就是自己的头! 可是,他没有动手,这……这是给自己一个警告吗? 他动手时电光火石,自己压根就没有看清他的动作,那颗子弹已经射了出来! 这是怎样的速度与精确度? 他小小年纪,看着刚成年的样子,又是如何练出了这般身手? 一滴冷汗顺着牛七的额头流了下来,方才还嘈杂喧嚣的众人,陡然间安静下来,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震哑了,一个个表情仿佛生吞了一个鸵鸟蛋。 云枫若无其事地看着众人,淡淡道:“现在,咱们能好好谈谈了么?” 方才还桀骜不驯的三十人神情渐渐变得肃穆、惊讶、不可思议、凝重,牛七旁边一个小个子猴十一搓着手,谄笑道:“嗨!二当家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既然坐在这里,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刚才都是这个牛老七莽撞!二当家您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呀!咱们说正事儿,说正事儿!” 小马不由得佩服地看了这个猴十一一眼,感觉他是个会来事儿的,比方才二话不说就冲撞头领的牛七强多了。 云枫忽然扭头小声问小马:“我怎么感觉,你对他们几个都不是很熟悉的样子?你们不都是为王威效力的吗?” 小马尴尬地挠挠头,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磕巴道:“哎呀,这……我是大当家身边守卫的,负责大当家的安全。至于这几位都是下地的,一线干活儿,我确实和他们不怎么打交道。” 云枫点了点头,见众人都鸦雀无声地看着自己,目光中充满了警惕与探究,牛七这时才缓缓地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那张粗糙的面孔被划了不大不小的一条痕迹,正隐隐往外渗血,看起来分外狰狞。 云枫随意地丢给牛七一条雪白的手巾,看着他道:“擦擦吧。” 牛七瞪着眼抓起那条手巾,表情分外复杂。 云枫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大的声音在这不小的会议厅里响起,威严却不减分毫:“你们的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各自汇报一下,尽量言简意赅。” 底下的众人更加鸦雀无声了。 云枫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嗯?怎么?” “二当家。”猴十一赔着笑开口了,“这次事关重大,俺们几个不敢轻举妄动,都等您来指挥呢。” 云枫的眼睛微微睁大了。现在看来,这是最头疼的一种情况。 他们每个人都没行动,都在等着自己来部署。这样一来,他们出现任何问题,自己都会第一时间暴露。 可是…… 云枫敲了敲桌子,语气还是古井无波,神色却严厉起来:“你们知道我被警方登记在案了吧?” 高个子男人虎八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珠,愣愣地问:“啥?啥?” 云枫忽然感觉跟这群家伙交流真的有些困难,他们真的是王威集团的高层人物吗? 云枫表情更加冷肃,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视线:“也就是说,我是警方认定的凌迟杀人犯,虽然我本人不记得我曾干过这种事,但在洗清嫌疑前,警方会不断地对我穷追猛打。”云枫顿了顿,喝了口会议桌上的水,若无其事道,“所以,我的名字不能暴露,不然,一旦被警方查到,你们就会被警方穷追猛打,直到扒出我这个人为止——你们懂了么?” 众人这下的神情简直不能用惊愕来形容了,渐渐从不屑变成了——五体投地。 “……?”云枫缓缓投出一个疑问的表情,他未曾料想到事情会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豹三十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忽然脸上充满了期待,热切的目光钉在云枫脸上,喜笑颜开地问道:“二当家!您是怎么凌迟那个倒霉鬼的呀?……嗯我说,条子记录的您是怎么……嗯,在哪里,对他割了多少刀?您是怎么处理他的尸体的?您又是怎么从监狱里逃出来的?” 望着这汉子崇拜的眼神,云枫沉默了。 周围人的眼神同样狂热,甚至还有向往。 他们……都是一群变态吗? 第217章 盯梢 见云枫没有说话,豹三十热切的神情冷静下来,讪讪地住了口,一脸老实道:“您……您不想说就算了,咱们来说点别的。” 就算是如此平常的一句话,也透着浓重的痞气。 云枫的视线在桌边众人的脸上缓缓扫过,淡然道:“那现在你们的计划,可以跟我讲一下了。” 豺一非常殷切地接过话头,满脸献宝的欣喜,不胜荣幸道:“二当家!咱们几个的计划很简单,就跟黑旋风约定个偏僻地儿碰头,咱们雇个流浪汉蹬三轮车,假装运输麦堆,实际上……” “等等等等。”云枫忽然抬手打断了他,“你是说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豺一殷勤点头:“对呀!咱们生意一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公开透明有条不紊,肯定要让过来批发的大客户当面验货……” 云枫皱着眉又打断了他,语气中颇多不耐烦:“不行,必须人钱货分离。你现在这个计划,太容易被抓个现行,人赃并获了。” 豺一的眼里透出精光,一直吊儿郎当的表情此刻也认真严肃起来,目光中竟带着一丝敬佩:“啊,二当家,原来您也这么想?” 云枫冷冷道:“现在你们还有精力考验我,说明形势还不严峻。之后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们自行决定就好,不要来问我了。” 狼十五大叫道:“别啊!二当家,我们正要有问题需要您拿主意。” 云枫:“到底什么问题?” 狼十五悻悻地低下了头:“哎,这怎么说呢?咱们几个真正的计划确实是低调行事,但是好像,咱们刚到境内,就被一股势力盯上了,也说不清是条子还是竞争对手,这下就麻烦了!咱们这几天都不敢给人留下任何把柄,弟兄们做事也掣手掣脚,虽然拟定了计划,但是完全没法实施啊!现在就是想请二当家拿个主意,咱们这到底是……怎么才能摆脱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 其余二十九道目光也唰然射来,无奈与不安交织错杂。 云枫道:“对方只是跟踪,盯梢,但没有出手?” 狼十五低下头:“是的。” 云枫道:“那你们几个就先在酒店里蛰伏着,近期不要出手。我先去探探情况。” 狐二道:“那我跟您一起去吧,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云枫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事,你就留在这里。那批人既然盯上了你们,说明这股势力大概率对你们都很熟悉,你一露面,容易打草惊蛇,还是我去看看。我这边还有五个保镖,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狐二满腹不甘,但也只能无奈地吞了口唾沫,小声道:“那好吧。” 云枫点点头:“没异议的话,那散会。” 众人明显还有话要讲,但听云枫这么说,只能稀稀拉拉地散了,三五成群地走进了各自的房间。 小马俯下身低声问:“您不问一下,那批盯梢的是几个人,都有什么外貌特征?” 云枫嘴角微微一弯:“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218章 灭口 微凉的夜色里,一道矫健的黑影贴着大街的墙根处穿梭,在交织错落的小巷中一掠而过,如风如雾,令人看不清他的身形样貌。 这人蒙着一条黑色面巾,浑身穿着纯黑短打,举手投足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每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悄无声息,步伐像猫一般轻柔灵活,不发出丝毫声响。 这条黑影周围不远处,散落着几条隐秘的身影,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边,似乎影子一样。 时钟滴答,夜色一分一秒地流逝,这晚浓雾当头,天空的阴云把一轮弯月也遮盖住光亮,只留一圈若隐若现的轮廓,无力地散发着清辉。 光线极差,然而这条黑影却仿佛神出鬼没般来去自如,直直盯住了二十步开外的一个小摊贩。 这人目光极其深沉,一身粗麻布衣也新得离谱,动作虽然吊儿郎当,整个人却显得十分精神,正时不时地打眼瞥向侧右方—— 那里,正是水月酒店的方向。 据小马汇报,这人已经在这里摆摊摆了整整一天了没挪窝。 黑影静静在墙根转角的暗处观望了五分钟,那小摊贩还是老样子,只是皱起了两道浓眉,表情明显有些不耐烦,紧接着又低头摆弄卡车摊位上的香瓜。 会是他吗? 黑影没有犹豫,径自从暗处走出,仿佛一道轻柔的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人身后。 小摊贩忽觉身后一股阴冷的气息席卷而来,眼前的地面也投落了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 这影子极其修长,与自己贴得十分近,就像—— 在自己身后! 小摊贩大惊回头,刚转到一半,脖颈上就被一件冰冷的利器抵住了—— 是刀子吗? 小贩浑身猛地一僵,瞬间止住了转头的动作,嗓音里颤抖着发出一个字:“谁?” 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贴得极近,压低了嗓门,就像在自己耳边:“别回头,跟我来。” 小贩战战兢兢地看了看周围,指望能有路人经过,可以解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 小贩狠狠地骂了一句,这四周竟然不知何时飘起了大雾,能见度不过一臂见方,加上夜色浓重,自己尚且只能把远处寥寥无几的行人轮廓看个大概,怎能期望其他人能看见自己这边什么情况?! 尖锐的锋刃往脖颈里捅了一寸,伤口划开,一丝鲜血细细淌了下来。小贩立马吃痛,“哎呦”了一声。 身后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阴冷,另一只手扳住了小贩的肩背,低声道:“别乱动,不想死就跟我来。” 说着,那人拖着小贩,往左后方退了几步。 小贩一颗心怦怦乱跳,他明显感觉,身后挟持自己的人拖挪自己的力道并不大,听声音似乎是个年轻人,然而他割入自己脖颈的那把刀却锋利异常,此刻刀尖还在不住向里。 小贩不得不跟随那人的脚步,踉跄着往左后方挪了几步,二人半对抗地退入了墙根角落,接着拐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中。 这里,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小贩额头冷汗唰地冒了出来。 身后那人开口了,声音还是格外冰冷:“你在盯什么人?你背后的人是谁?” 就这两句话,小贩忽然感觉毛骨悚然。 身后这人虽然从没和自己打照面,却像把自己里里外外看了个透。 他……他掌握了多少情况? 小贩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牵起嘴角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淡定:“嗨!您这说的哪儿的话?小人这是正经做生意,卖香瓜嘞,你要不要尝一块?不甜不要钱——哎呦呦疼疼疼,别别别捅了!啊嘶——” 身后之人手上力道陡然加重,小贩能清晰听到自己喉咙皮肉被割开的声音,更多的血珠冒出来。 小贩大声咳嗽,一只手捂住喉咙,试图探查自己的伤势,阻止血珠冒出。 身后的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刀尖往他肋骨处戳了戳,锋芒划过皮肤的那一瞬,带起一股冰凉的战栗感。 “不说?”那人漫不经心地开口了,“那你就没什么价值了。” 瞬间,刀尖猛地一捅,小贩未经风霜的精致面孔也绽开了血花。 “啊啊啊唔——”小贩惊天动地的大叫被一块破抹布堵在了喉咙口,接着那刀子准确无误地刺穿了自己的左肋骨以下位置。 食髓入骨的剧痛刺激得小贩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那人淡淡的声音传到小贩耳中,竟似地狱钟声一般可怕:“说出你的上家,或者,我这就拔出这把刀,割了你的声带,让你在这里血流不止而死,你自己选一个吧。” 小贩惊恐的瞳眸瞪大了,一瞬间死亡的恐惧从内到外侵袭了自己的整个身体,那道黑影悬在自己头顶,搭配如墨的夜色,简直仿佛死神的镰刀接连劈在自己身上。 求生的欲望越燃越烈,小贩拼命点头,喉咙间发出呜呜的哀嚎声。 那人反手抽出了小贩口中的破抹布,不知怎的,这回动作格外缓慢,仿佛还轻微地喘了口气。 慌乱中的小贩一动不敢动,全心全意注意着胸口插着的那把尖刀,生怕一不留神捅歪了让自己命丧当场,故而没有注意到挟持者的异样。 破抹布一脱离自己的口腔,小贩立马迫不及待道:“是慕老大!慕老大指使小人来的!小人不是有意得罪您……那个盯梢小人也不想干,您能不能放我一马?小人给您当牛做马鞍前马后端茶倒水都……啊咳咳咳!” 小贩还欲表忠心,就被连珠炮似的自我辩白说岔了气,捂着那把刀咳嗽不止。 那个黑影沉默了几秒,看向小贩的眼神格外复杂,透过那个小贩,像是在看其他人,其他场景。 小贩见那人愣住了,似乎没有下一步动作,就立马挣扎着要起身,打算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一边道:“这真不关小人的事啊!小人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您有啥恩怨都别找小人……” 这时,“噗嗤”一声响,伴随着一声“当啷”,一瓢血花泼出,小贩胸前一凉,大片的冰冷的空气如潮水般争先恐后地涌入了自己的胸膛。 小贩目瞪口呆地僵立当场,半晌才一寸一寸地低下脖颈,自己胸口已经开了一个血洞,正不住往外冒血,暗红色的液体在黑暗中并不醒目,只是汩汩的流声分外触目惊心。 小贩惊讶的神情呆滞在脸上,刚迈出一步,身子就直直栽倒下去,发出“噗通”一声响。 尘埃弥漫,狂风怒吼。 小贩只见到一袭黑风衣从自己身后走出,披了黑面巾的脸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这人裸露在夜色下的皮肤分外苍白,好像夜色下独行的踽踽游魂。 这人身形极其消瘦,缓缓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那把匕首,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重新站起,背转自己向更深的巷子里走去。 就是这人方才一直在挟持自己吗?就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人? 这把匕首……就是刺杀自己的凶器? 可是……它怎么会在地上? 难道……这人在拔出自己胸口的匕首时,那匕首也同时掉落在了地上? 他……他没拿稳? 小贩忽然想起他抽出自己口中的破抹布时,动作分明凝滞了一瞬,身手好像不是很方便。 难道……难道他受伤了? 就算如此,自己竟然也被他控制在股掌之中?甚至,自己还被他捅了一刀,栽倒在地? 望着那人渐渐没入黑暗的背影,小贩张口结舌,刚要喊人,这时旁边嗖地窜出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左边那个往自己脖子上划了一刀,右边那个在给自己搜身…… 啊…… 小贩的意识迅速模糊起来,眼前很快坠入永不见底的黑夜。 小贩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他们……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第219章 潜入 半小时后,漆黑的巷子里,走出一条漆黑的影子,面目隐没在阴影下,微弱惨淡的月光只映出这人一条浅浅的轮廓,走到街边的路灯下时,这人抬起头来,赫然就是方才被拖入小巷的那个小贩!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身后再无旁人。 趁着昏黄的路灯,小贩走到摊位前,低头翻捡了一下卡车上的账簿和钱包,拿起来塞入身上那件簇新的粗布衣衫口袋,漫不经心地转身走去了长街末尾,把那辆装着香瓜的卡车落在原地。 “毒刃”办公大楼里,慕凌正低头审批主管递交上来的一份份报告,忽听房门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慕凌头也不抬,神色间满是冷酷。 秘书元元探进一个头,压低嗓门道:“老板,阿衾回来了。”神色间颇有几分神秘。 慕凌点点头:“事情办得怎么样?” 元元有些困惑,凝眉道:“阿衾说,已经确定了那批人就住在水月酒店,他们在伺机行动。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他打算再近距离观察一下。” “嗯?”慕凌象征性地抬了下头,两指间夹着一支中性笔,神色肃穆起来,“他要怎么近距离?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元元点头道:“我会让他注意的!” 慕凌心不在焉地把指间旋转的中性笔放下,双眉蹙起,思绪又仿佛飞到了半个月前…… 脑海中纷乱如麻,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 “啧。”慕凌把桌面上的文件推到一边,盯着元元道,“古老头那个场地修好没有?那个挖出的破洞,摆着可太丑了。” 元元忙道:“已经修好了!这几天咱们就紧着办这件事呢!现在恢复得完整如初。” 慕凌皱着眉思索片刻,颔首道:“不错。” 元元得了表扬,兀自昏头转向,却见慕凌唰的一声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远离市中心的古旧城堡外,那个荒凉的院子旁伫立着一道黑影,随着晚风的吹动,他身上的衣襟猎猎作响。 这破麻布衣果然还是太大了,映衬得这人身形轮廓格外瘦削,像是被这大衣囫囵包裹在其中似的。 耳麦里传来小马谨慎的声音:“据内线汇报,慕凌已经坐上回家的桑塔纳了,开车的是司机孙皓,行车路线无误。” 小贩按着耳麦,极其轻微地“嗯”了一声,盯着那座古老高大的城堡,眸光里映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小马在那头焦急道:“要不还是属下去吧!您这样单枪匹马闯进去,实在太危险了!万一被发现了……” 小贩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悠然道:“怎么会危险?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这个小贩衣兜里还有身份铭牌,这个老头不会起疑心的,我去去就回。” 小马还欲说什么,小贩就一把掐掉了耳麦的开关键,一扬手,把耳麦扯断,随手扔进了远处的草丛里,缓缓地走向了那扇古老陈旧的木门。 何其熟悉,何其……讽刺? 另一头,慕凌在司机把车开到自家楼下时,照常走进别墅,不一会儿就从后门开出了一辆越野,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无边夜色,向着另一条蜿蜒曲折的大路无声窜行。 夜风呼啸,小贩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脸上却一丝异样也看不出,径自对着房门敲了三下。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探出头来,神情先是疑惑,继而是不解。 “你是……?” 小贩搓着手笑了一下,给古老头递上自己的身份铭牌。 那是一张金色的小卡片,金属质感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出泠泠的光芒。 古老头接过来,对着微弱的月光辨认了片刻,疑惑地转过视线:“余念衾?” 小贩默默地点了点头,低声道:“老大让我过来检查一下那种珍贵的药剂,确认它完好无缺,我还要赶时间回去汇报。” 古老头眉尖微微挑了挑,把小贩让进屋内,不解道:“就这事儿啊?哎!老大直接让老朽跟他汇报不就得了吗?还让阿衾兄弟特意跑一趟?” 小贩眸光有些沉,莫名透着一股冰冷,嗓子压得更低了:“老大这不是不放心吗?毕竟这个东西太重要了,叫什么来着……?近期道上有传言,好几方势力蠢蠢欲动,都想得到咱们的配方。老爷子你可得盯紧了,不能给那些阿猫阿狗留下可乘之机!” 古老头听这语气,连连点头,不自觉道:“那是啊!老朽肯定得把好第一道关——倒是阿衾兄弟,你不知道咱们的绝密叫什么名字吗?” 阿衾奇怪地看了老头一眼:“我为什么要知道?老大又没跟我说。要不是我今天任务正好完成了,老大也不能正好派我过来看一眼啊!” 古老头沉吟着点头,捋了捋花白胡须:“嗯……这倒也是。这个叫凌云,说起来,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是老大自己取的……嗯?阿衾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阿衾一下子愣在了当场,表情也无比震惊,错愕,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一丝厌恶,这么多情绪夹杂在一起,在面上只是稍纵即逝,但他的身子确实是僵住了,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中止符。 十秒后,阿衾才重新恢复神采,走路的速度更慢了,若有若无地道:“这样啊……那老大怎么不把这个投入市场呢?临床医学很需要这类新发明吧?” 古老头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可方才阿衾的反应又不像是幻觉。 见阿衾岔开话题,古老头只能老老实实地答道:“这个啊……老大本来就不想靠卖药发家致富,更何况……这个东西的研制,本身就触犯了其他集团的利益,一旦上市,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争端。” 阿衾皱了皱眉,停下脚步,直视着古老头的双眼,轻声道:“你确定不是为了防止竞争对手研制出同类甚至更高端的产品?” 古老头的双眼一下子睁大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强笑着道:“怎……怎么可能?医药行业本来就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老大又岂会想一家独大,垄断市场?” 一语既出,古老头自己也觉得有点怪异,不由得奇怪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小贩,自己以前也打过几个照面,他是老大手下负责一线盯梢刺探情报的人员。 可是……他有这么犀利吗?按理说,他的工作和研发制药没有什么关系,他的思维怎会深入到这个层面? 古老头吞了口唾沫,还有句话始终不愿说出口。 这“凌云”最先的研制,确实是为了让脑损伤者能快速恢复的,然而老大曾想用此控制不听话的势力,于是勒令自己加入了很多令人沉溺上瘾的药物,可是自己把这药物交给老大的那一刻,自己也没想过,事态竟然完全不受控制了。 当自己看见那个文弱的少年虚弱地倒在老大怀里时,卧室里那氤氲的柔光瞬间刺痛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这双老眼止不住地颤抖,战栗。 自己从未想过,老大竟会拿这种东西对付眼前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若是自己知道,恐怕绝不会听从老大的指令,把药性改得如此阴邪。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老大带着少年来自己这里治病,后来……二人就出了国。 再后来,老大带领一众保镖一人独自回来,那少年却不见踪影,不知死活。 古老头心里,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愧疚萦绕其中,包裹捆缚着自己的心脏,令自己越来越内疚,心痛。 如果可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那个孩子能好好的…… 古老头甚至希望,自己从来就没有来到这人世间。 有时候,一心治病救人,无异于饮鸩止渴,拿刀杀人。 古老头叹了口气,把满心伤痛与哀叹强行压在心中,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阿衾看着古老头的背影,觉得他略显沧桑,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阿衾的眼眸暗了暗,缓缓跟在老者身后,慢慢朝内室走去。 第220章 发作 深沉的夜色里,一辆黑色的越野风驰电掣地在黑暗中穿行,晚风越发刺骨冰冷,驾驶人的神色也仿佛一汪深潭,一眼望不到边际。 古堡里,古老头拿了一串别在腰间的黄铜钥匙,仔细从中挑出一把,插进锁孔里,微微一扭,内室里的玻璃柜门上挂的锁应声而开。 披着黑风衣的慕凌从越野上独自下来,身后再无他人,他的视线直直望向面前黝黑萧瑟的古堡。 阿衾看着古老头从一众瓶瓶罐罐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强行压下心里的激动,面上若无其事道:“就是它了?这就是凌云?” 古老头点点头,拿起在阿衾面前一晃,停了两三秒又欲收手:“就是它了,你看清楚啊,这些药片一颗不少,你可以和老大交差了。” 古老头正欲把药瓶重新放回玻璃柜,手腕却被五根冰凉的指头握住了,古老头错愕地抬头,却正对上阿衾郑重的神色,语气也满是诚恳:“老爷子,我不是很懂这些,但老大跟我说过你这里存放的数目,我得仔细查看一下,以防有任何纰漏。” 古老头神色不太自然,手并没挪窝:“啊?我办事,老大还不放心吗?一颗不少,而且仓库也不在这边,你要数的话……” 阿衾的神色一凛,眸光中射出几道审视的意味:“你这里安全?那上次那个人明明从你眼皮底下逃走,结果你一无所知!要不是你的失职,那人会跑到公司去枪杀老大?你还敢说你没有责任?” 这话说得疾言厉色,古老头立马呆住了,半晌才嗫嚅着开口:“哎……这……你也知道他是自个儿逃脱的啊?但是对外咱们要统一说他是被劫持的,被迫这样做的,不然……于老大面子有损,老大也……听不得这个,一听就生气。你说呢,那个小哥,老大对他也算不错,他怎么反而联合外人要杀死老大呢?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阿衾脸上忽然露出非常讽刺的表情,语气却非常镇定:“是吗?你管这个叫——恩情?” 说着,阿衾不由分说地把那一小瓶药片夺了过去,举到灯光下观察。 古老头眉毛间满是沧桑,叹了口气道:“你连这个也知道,看来老大真是十分信任你。可是老大如果不是别无他法,他也不会对那个小哥用上这个东西的,老大他……实在是快被逼疯了。” 阿衾的眼眸微微一动,眸光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奇怪:“谁被逼疯了?” 古老头忽然觉得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个阿衾的神态竟然莫名的熟悉,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 忽然,外面的房门传来响动,古老头凝眉道:“哎呀,这么晚了,又有谁来了?” 阿衾不失时机地道:“那你开门啊,赶紧的,听这声音,来人还挺着急的。” 古老头“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往房门外走,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砰”的一声,古老头刚拉开门栓,房门就从外被一股大力拽开,与门外墙壁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响。 古老头诧异地望向来人,失声道:“老大——?” 慕凌镇定地点点头,一把推开他,径直往屋里走:“今晚没什么异常吧?” 古老头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小声道:“那……您的人过来了算不算?” “……?”慕凌的眼神缓缓吐出一个问号。 内室里,阿衾握着那玻璃瓶的手指陡然攥紧,眉目一竖,耳边分明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谁来了? 不论是谁,东西到手,自己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阿衾快步跑到屋子内侧的雕花窗棂前,窗户上贴着好看的西式格子贴纸,关得严丝合缝,没有一丝风透进来。 周围空气仿佛凝滞了,然而暗流汹涌,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停在了门口。 接着,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阿衾用力一推窗户,窗子纹丝不动,这窗子上竟诡异地没有插销。 难道——这窗户是被焊死的吗?! 阿衾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股眩晕却仿佛一把利剑,击穿了自己的头颅,自己身形一晃,几乎摔倒在地。 阿衾连忙一把扶住了窗沿,眼前看东西都有些摇晃。 怎么……怎么回事? 没关系的,冷静,要冷静。就算来人是其他人,或者是慕凌的属下……自己现在这身装扮,也足以应付,没有人可以看破自己的伪装…… 阿衾一遍遍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几乎快要睁不开了。 好……好困啊……好想睡觉…… 自己……有几天没睡觉了? 浑身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几乎快要握不住那只小瓶子。 阿衾哆嗦着指尖,费力地把瓶子装入自己的上衣口袋,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阿衾的身形踉跄一下,眼前的房间结构陡然幻化成一根根交织错落的线条,无数直线曲线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阿衾皱着眉头,努力分辨来人,却发现,自己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正冲自己这边走来。 阿衾咬着牙转过身去,凭借记忆摸索到了窗框的位置,再次试图推开那扇窗。 然而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阿衾的右手一下子脱力,被那人轻而易举地拽到了身边。 一个隐约而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枫?” 不是吧……他怎么……一眼就把自己看破了? 心中警铃大作,心跳陡然加速,这股难言的心悸笼罩住了自己的身躯,一滴汗水浸润了自己的瞳眸,自己终于看清了周围的事物。 还是这座古堡,内室。 云枫陡然反应过来,奋力挣扎着,试图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然而慕凌握得极紧,几乎要捏碎了自己的手腕。 一股奇异的酥麻感渐渐从手腕处蔓延到全身,云枫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渐渐抬眼看向了慕凌。 他还是那么风姿俊爽,然而下巴上多了青色的胡茬,不长,但也看得出很久没剃。 慕凌正冷冷地盯着自己,那眸光似乎要吃人。 “啊,别这样嘛。”云枫挑眉笑了下,感觉呼吸凝滞得更厉害了,他不得不喘了口气,用另一只没被掌控的手按了下强弩之末的胸膛,若无其事道,“你先放开我。” 眼前再次闪过一阵突如其来的黑暗。 不行,太不对劲了,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一切从长计议。 今日,绝不能栽在他手里。 心跳得越发诡异,在下一次心悸来临时,云枫克制不住地满头冷汗,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皱着眉一把按住了剧痛的胸腔。 牙齿一口咬住了下唇,唇色惨白,几乎要咬出血来。 四周仿佛变得格外安静,等云枫艰难地抬起头时,一个阴沉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道:“你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 “没事。”云枫下意识地回答,迈步就要往外走去,双腿却忽然失去了知觉,自己完全感觉不到腿还长在自己身上,他身子不由自主地跌落下去,仿佛一片从高空坠落的破布…… 这时,那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腕,硬生生把自己从半空中提了起来,慕凌冷冽的眸子正对住了自己的面孔,冰冷无情的声音从喉咙间吐出:“你就混成这样?他救不了你,你还得亲自回这个地方偷东西?” 偷……偷什么……? 慕凌看着云枫,眸中说不清是喜还是怒,盯住他的眸子道:“早知你过得这么不好,你怎么不用你怀中的东西救自己?” 云枫眨着眼睛,半晌才听懂慕凌说的话。 什么啊……他以为,自己是坚持不住才过来偷他的科研成果吗? 不,我要打败你,在我擅长的领域。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 慕凌望着云枫有些涣散的瞳眸,一把揽过他的腰肢,把他彻底禁锢在怀中,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从他怀里掏出了那只玻璃瓶。 再一抬手,“刺啦”一声,一张人皮面具从云枫脸上被撕下,面具下,是云枫惨白的面颊与细细的冷汗,修长的脖颈洁白如玉,仿佛大理石雕凿般精致清冷。 第221章 肌松剂 慕凌的眸子暗沉了一瞬,语气中隐约透出些许杀气与危险:“你怎么在这里?” 慕凌凑近了几分,拉长语调,声音里来回拉扯着无限戏谑:“这回——你不能再栽赃成是他们的主意了吧?究竟是谁指派你来的?王威还是血煞?” 云枫看上去已经快要昏厥了,却还依稀保留有一丝意识,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慕凌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音调也变得轻佻:“不说是吧?你就要这样耗,那咱们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说着,慕凌一把将云枫扛了起来,就着一个十分莫名的姿势,径直往门外走去。 云枫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涣散的双眸划过一抹狠意,俯在慕凌耳朵后面低低地说了句话,慕凌神色骤变,倏然止住脚步,继而大步流星地走出古堡,一把拉开车门,狠狠将云枫掼在车内! 云枫被撞在越野宽大的座椅上,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慕凌翻身进去,“砰”一声关死后门,咬牙道:“你是真想死?” 云枫看着慕凌气急败坏的样子,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微笑,那目光竟带着点挑衅与决绝:“他们把我奉为座上宾,我把我的研究成果交给他们,你又急什么?我奉劝你赶快放我回去,不然他们绝对会渗透进你身边的!到时候……” 慕凌一把掐住了云枫的脖子,眸色中凌厉异常:“我没听错吧,你是在威胁我?” 五根铁钳般的手指瞬间收紧了,伴随着狠虐暴戾的言语:“你是真当我不敢杀你?嗯?” 云枫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断断续续道:“怎……怎么会?你只要放我下车,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咳咳……怎么样?” 慕凌盯着云枫毫无惧色的瞳眸,忽然感觉眼前这人有些陌生。 他……以前就是这么奋不顾身,无所顾忌的吗? 甚至……这种偷东西的事,他会冲在第一线亲自动手吗? 慕凌神色有些异样,直直盯着云枫冷汗涔涔的脸,试探道:“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你说出来,我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的。” “无……无辜?”云枫捂着唇咳了几声,感觉唇边连带手掌沾上了点点血迹,便若无其事地把手在车椅背上擦了擦,看向了慕凌的眼睛,“没有人指使我,是我主动要来的。” 这一瞬,慕凌从这一瞥读出了杀手的眼神。 一瞬间,心头一个诡异的猜想浮出水面,渐渐成型,令慕凌不寒而栗。 前面那个肖伍的死,警方一路追查,一直查到了出租车司机的口供,据司机描述,那个打车的人的身形口音都与云枫极其相似,而案发现场也就是银沙会所那间508包房里,遗留下了高度疑似凶手的血迹,而后云枫在和自己泡温泉时,身体状况明显极差,难道云枫在那场争斗中受了伤? 就连直接排除掉云枫作案嫌疑的不在场证明,都是在自己熟睡的情况下进行的。 自己除了中迷药,其他情况都没有在白天熟睡过。那天莫非……是身边的云枫对自己动手?然后他利用了某种手段造成时间差,伪造不在场证明? 然而所有的一切,自己都未曾向警方透露,本意是不对没有根据的事情捕风捉影,再加上自己确实不能让云枫过早地暴露在警方面前,毕竟凌迟杀人案的杀人凶手死于监狱中又被带出来扔到乱葬岗,全天下都以为他死得透透的了,结果他还从坟堆里爬出来了?还潜伏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会是真的吗?自己一力保护、朝思暮想的人儿,竟然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还杀了自己的得力手下?…… 慕凌的眸色一点点变得阴冷,直到沉入深不见底的寒潭。 云枫的身子也渐渐发冷,忍不住蜷在车门边的角落里,轻微地瑟缩着,咳嗽声也越来越微弱。 “唰”的一声,越野停在别墅门前,慕凌不由分说地一把拽住云枫的衣领,硬生生把他拖下了车,一路连拉带拽把他拖进别墅大门,偌大别墅清冷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云枫只觉浑身阵阵发凉,他一把抓住慕凌手腕,浑身却使不上力气,只能象征性地掰着慕凌的手指,试图脱离他的掌控,一边气若游丝地道:“你……放开我,我不要去那个卧室……我不要回到这里!” 慕凌冷笑一声,后槽牙狠狠地磨在一起:“那可由不得你!你还没搞清楚你的处境吗?落到我手里,你就出不去了!你乖乖把问题交代清楚,我还能留你一命,否则……” 云枫不可思议地盯着慕凌,费力地道:“好……你想让我死,也……也不用这么麻烦。” 慕凌比云枫还要不可思议:“怎么在这里你就会死?我会留你一口气的……” 这时,云枫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他的脸色唰的如同白纸,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绝望地看着慕凌,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此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用口型费力地吐出几字:“神……经……毒……” “素”字还没落地,云枫就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体温几乎降到冰点,呼吸和脉搏也很快停止。 慕凌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一切,半晌才大吼一声:“什么?!!!!!” …… 云枫再醒来时,浑身上下彻底没有力气,整个人呈“大”字型平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全部血液,软绵绵的连一根小手指都动不了。 ……不对,我怎么还能醒来? 云枫迷惑地眨眨眼,发现喉咙间连一点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什么情况? 如此惊悚而诡异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云枫却连骂都骂不出来。 这里的窗帘是薄纱的浅黄色,拉得死死的,只有微弱的光线穿过窗帘透进来,显得分外昏暗。 自己躺着的这张床,很大,很软,可自己睡着一点也不舒服,因为不能翻身。 云枫皱着眉打量这一切,天花板上晶莹剔透的吸顶灯反射出璀璨的光线。 然而……自己并不想欣赏,甚至有点想吐。 这时,这个卧室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走进来一条高大的身影。 云枫的脑袋没法转动,只能用眼角余光盯着那个人,神色间是说不出的晦暗。 慕凌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枫,舒了口气,神色却又严肃起来,坐在云枫床边问他:“还好鬼手那里还有解药,不然你这次真没救了。话说为什么你身上的神经毒素还会发作啊?不是已经被那个姓王的解了吗?” 云枫张了张嘴,可还是发不出声音,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慕凌笑着拍拍云枫的脸,温柔的语气像一把尖刀,缓缓地抚触着云枫的脸颊:“难道说,他骗了你?他给的也不是解药吗?” 也…… 云枫冲着慕凌怒目而视,他怎么说也!他这是承认了,鬼手交给他拿来救自己的,也不是解药吗?!…… 看着云枫怒不可遏的表情,慕凌心情反而好了起来,粗糙的指尖从云枫的脸颊摩挲到了下颌,再到柔嫩的脖颈:“你别生气嘛,这次可是我救了你,你不该感谢我吗?怎么还对我这么凶?……别怕,我就是给你用了一点点肌松剂,帮你放松一点的,你太容易冲动了,放你起来,你又要跟我打打杀杀的,可怎么是好?我其实没关系啦,主要是你会受伤,我不想让你难受……” 云枫混乱无比的脑海中蓦然划过一个念头,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依然是用口型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莫非那不是普通的神经毒素……?那是你们的新发明?是新一版本的凌云?” 慕凌笑了笑,神情仍是无限宠溺,指尖也划到了云枫的胸膛处,按在他心口的位置,声音低缓地道:“你觉得呢?” 云枫忽然被一股汹涌而来的绝望感侵袭,整个身心都浸没在一种恐惧和无力中。 眼前的……是什么怪物?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慕凌轻轻擦了擦云枫额头的汗,微笑道:“别这么紧张,只要你配合,我不会对你怎样的。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把什么研究成果交给王威了?” 第222章 精神操控 云枫盯着慕凌看了几秒,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苦笑着看着他,话音也仿佛浸泡在苦涩的茶水里:“你想听什么回答?你说出来,我告诉你。” 慕凌的呼吸声陡然加重,变得粗重而急促,一触即发的怒气几乎喷涌而出。 缓缓的,慕凌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云枫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沉声道:“没关系,你会愿意告诉我的。” 云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慕凌的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拍了拍左侧脸颊,像是在安抚一只躁动反抗的小动物,继而,慕凌就直起身子,径自出了卧室门。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周围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不知慕凌对这房门做了什么隔音措施,客厅里的声响竟然一丝都传不进来,亦或者,这整栋别墅都没有其他人在走来走去地活动…… 可是,那可能吗? 慕凌会不派任何一个人来看守自己?他不怕自己趁机逃脱? 很快,云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现下自己的情况简直就仿佛被人抽离了全身骨骼,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就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云枫静静地呼吸着卧室内几乎凝固的空气,一颗心也近乎凝固了。 这样铺天盖地的死寂令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抽离的异世界,一个独立的被封印的空间,外人进不来,自己出不去。 这样动弹不得地持续了两小时,卧室墙壁上正对着床铺的挂钟的指针走动都未发出丝毫声响。 云枫的心底渐渐恐慌起来,被一丝一缕的丝线裹缚,捆绑,稍微一挣扎,丝线便越束越紧。 云枫的额头开始大汗淋漓,这无边的死寂裹住了自己,自己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根本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心底的空虚感蔓延而上,渐渐裹住了自己的身躯,接着越来越无力,无能为力的颓败感侵袭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令自己从心底开始崩塌,溃散。 一点一滴的荒芜感逐渐放大,云枫的眼中渐渐看不见被昏黄光线照映的白墙,而是渐渐感觉凄冷起来,人生的种种不幸一桩桩一件件地浮现在眼前,令自己无从躲避,被扑面击中的时候,自己仿佛碎掉了,融化在无边的缥缈与静寂里。 自己仿佛宇宙中的一粒尘埃,无论如何努力,都被宇宙的浩瀚之力击穿浸透,击碎得片甲不留。 三个小时后,云枫的身子终于渐渐恢复了知觉,却一直沉浸在这种悲伤颓废的情绪里,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喟叹与呻吟,指尖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再然后,费力地抬起手,缓慢地抱住了自己的身躯。 累,太累了,如果止步于此,如果就此消亡,会不会就此解脱,不再忍受这人世间的无边苦难? 这时,房门应声而开,天色已渐渐擦黑,慕凌走到床边,一直盯着云枫的样子,嘴角露出笑意。 他……他在笑什么? 云枫想问,可是无边无际的无力感让他连音节都吐不出来,他只是落寞地看了慕凌一眼,就别过眼去,抱着身体的手微微用力。 慕凌眉尖惊讶地一挑,顺势坐在云枫床边:“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快就能动了?” 云枫没有看他,也没说话,神色有些阴沉。 慕凌嘴角绽放出一丝笑意,温柔地抚摸着云枫鬓边的青丝,柔声道:“干嘛这副表情呢?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你看看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杀了我吧。”云枫忽然开口,声音极其微弱,嘴唇开合的幅度不大,但却字字清晰。 慕凌眼神疑惑了一瞬,抚触云枫脸颊的指尖力道微微加重,在云枫白皙的脸颊上划出几道红痕:“这么短的时间,你就不想活了?那你可以自己来啊,只要你做得到。” 云枫抬眼看了下慕凌的神色,忽然崩溃了。 自己,现在就连自我了断的力气也不再有。 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云枫从未感觉生活像现在一样难以掌控,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掌控,甚至连精神也…… 就在云枫陷入深渊泥潭不可自拔时,慕凌忽然温柔地触碰到了云枫的额头,帮他把散乱的青丝撩到一边,缓慢而低沉地道:“你不想活了,可你还有我。我可以带你一起生活,带你感受舒服的人生。你不需要这么痛苦,因为我会给你希望。” “希望……”云枫不由自主地呢喃出这个词语,眼神也开始变得迷茫。 希望……自己真有这个东西么?自己真配得到这个东西么?长久以来,自己一直都在底层挣扎,在泥地里蹒跚前行,在黑暗中不断摸索…… 如今,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和自己提及希望。 云枫的眼眸渐渐亮起,又陡然黯淡下来,无垠的荒凉笼罩了自己的心扉,令自己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脑子只要略微转动,就仿佛陷入了一团浆糊,仿佛被大雾弥漫,根本无从摸索,无从下手。 云枫迷茫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神色间不知不觉地透露出一丝不信。 慕凌轻笑着把云枫扶了起来,云枫的身子还很无力,勉强只能靠在慕凌的怀里,任由他支撑住自己酸软的身体。 自己现在就连动一动的力气都不再有了,仿佛一只玩偶一般被人随意摆弄,捏扁搓圆。 “张嘴。”慕凌粗重的鼻息在云枫耳后呼出,轻微地挠着痒痒。 云枫没有动,脑袋只是无力地枕靠在慕凌肩膀边缘。 慕凌只一伸手,便轻而易举地掰开了云枫的唇齿。 眼前人乖顺得异常了,让慕凌都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慕凌另一只手端起桌边刚刚倒好的一杯温热牛奶,对准云枫微微开合的口腔喂了下去。 这个角度,微微仰头的云枫非常容易就咽了下去,无所谓自己想不想,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抵抗了。 过了两三分钟,身上的疲乏感悄然退散,一股悄然的愉悦传遍了全身,无比舒适,令人欲罢不能,沉醉其中。 从地狱重回天堂的感觉。 云枫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还是没多少力气,精神的振奋并未解决身体的无力。 慕凌轻柔地放下云枫的身躯,让他继续乖顺地躺着,自己也躺在云枫身边,拉过云枫身上的那床被子,把自己也盖了进去。 这被子足够宽大,足以把二人包裹其中。 云枫还是没有说话,有点复杂地看着慕凌。 “怎么样?”慕凌的指尖撩过云枫脑后的长发,竟有种莫名宠溺的意味在内,“想通了吗?跟我在一起吧。” 沉默半晌,云枫死盯着慕凌,嘴角殊无笑意,淡淡道:“好啊。” 第223章 主动 慕凌剑眉微拧,死盯着云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怎么?”云枫若无其事的嘴角微撇,眸光中流动着一抹随意与任性,“我答应了,你怎么这个反应?那不然我拒绝?” 慕凌再也没有犹豫,用力将云枫瘦削的肩头揽在怀里,不断用力揉紧,几乎要将他连骨带肉地揉碎在自己胸膛上,和自己的血肉融为一体,嗓音也带着几许颤抖:“不要!你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不能反悔。” 云枫被慕凌这个死死的拥抱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微弱地喘息着,咳嗽了几声,额头已经见了汗,声音也微不可闻:“你先放开我。” 慕凌攥着云枫的胳膊把他从自己怀里提起来,却看见云枫脸色已经白成了一张纸,嘴唇的翕动也极其微弱,嗓音还颤抖得不成样子:“解了这个肌松剂,快。” 慕凌缓缓摇头,喉咙间吐出两字:“不行。” 云枫咬着牙,感觉自己越来越支撑不住酥软无力的身子,只能整个人上半身靠在慕凌肩头,显得无比狼狈凄惨。 “为……为什么?”云枫费力地把散乱的神智凝聚在一起,尽量和平地打量着慕凌问道。 慕凌嘴角微微勾起,拖着云枫的身子,让他彻底靠坐在自己大腿上,宠溺地爱抚着他的头发,任由柔顺的青丝缭绕过自己的手指,仿佛爱人最温柔的抚触,缭绕在自己坚硬如铁的心间,也带出了一丝柔情。 “你杀伤力太强了,我给你一段时间,让你好好地彻底地想清楚,现在我还不能……” 云枫缓缓抬头,望着慕凌刚毅坚实的脸庞,一点点靠近,两片微凉湿润的薄唇贴住了慕凌的唇瓣。 慕凌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满眼都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他……他主动亲我?! 慕凌不记得,甚至不知道云枫到底有没有如此主动过。 他这是……干什么? 云枫丝毫不管慕凌惊讶的神色,径直伸出软嫩的舌尖,在慕凌唇缝间轻轻舔舐了一下。 清甜湿润的触感一触即分,慕凌却仿佛着了魔般,一只手扣住云枫后脑勺,颇具侵略性的唇一口吻住了云枫的薄唇,颇具攻击性的舌也肆虐地侵入了云枫的口腔,在温热的唇齿间肆虐翻涌,带动云枫的舌,仿佛海浪中翻涌起伏的小舟,肆虐而疯狂。 没过几分钟,云枫就被这样的攻击扰弄得喘不过气,他颊畔飞上两团窒息的嫣红,眼睛也水汪汪的,仿佛在雾气里弥漫。他喉咙间忍不住地发痒,只能尽力地推着慕凌的胸膛,试图阻止他的撩拨与侵略。 然而这样微不可察的阻止无异于是徒劳的,再一次侵袭的间隙,云枫稍微得以喘息,可还来不及平息扰乱的气息,就费力地咳嗽起来,他的身子蜷缩着不住颤抖,眉尖蹙在了一起,咳嗽剧烈到像是要把骨骼内脏通通搅碎再咳出来一样。 慕凌看着云枫痛苦难忍的样子,瞳眸暗了暗,伸手扶住了云枫的胳膊。 云枫却触电似的闪避开,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奔进了浴室,一把拧开水龙头,冲水的声音哗啦啦地响起,盖住了自己喉咙间鲜血呛咳而出的声音。 云枫飞快地将那些血红的液体混合在水流里,被水冲掉,撑着洗手台的手掌微微有些发颤,胸腔间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 云枫两只手死死撑着洗手台,全身重量都压在洗手台上,好半天才看清了眼前晃荡的水流。 洗手池里已经没有鲜红的痕迹了,一丝都没有。 云枫这才关掉了水龙头,扶着墙再缓缓走回卧室床边,随意靠坐在床边软垫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疲惫,看了慕凌一眼:“继续吗?” 慕凌的神色有些复杂,半晌不作声。 云枫却又自顾自地开口了,嗓音比之前要嘶哑很多,仿佛浸满了湿润咸腥的血气:“给我镇痛剂,否则一切免谈。” 慕凌的神色肃穆了起来,伸手揽过了云枫的肩膀,沉声道:“你到底怎么了?哪里痛得厉害?” 云枫的下唇被咬得发白,缓缓道:“你给不给?” 慕凌有些没有办法,去到床头柜边,用指纹叠加虹膜解锁打开了那个柜门的锁。 云枫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慕凌把一个白色的小药瓶掏出来塞到云枫手里,云枫却看也没看,反手就放入了睡衣口袋。 “你不吃?”慕凌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云枫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掩盖了那抹隐忍的痛楚:“有备无患嘛。我还不至于被你亲了一下就坚持不住。” 慕凌暗中松了口气,扶着云枫胳膊的力道也不由得松缓了些,柔声道:“今晚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准备。” 云枫只觉浑身一阵阵发虚,几乎快要坐不住,但还是若无其事地翻身上床,声音有些低哑:“我……我有点累。” 慕凌仔细想想,确实今天折腾一天,寻常人的身子都难以承受,更何况云枫身子骨本就虚弱,慕凌就非常宽宏大量地恩准了自家新夫人的请求,大手一挥,关掉了卧室那盏泛着微弱黄光的吸顶灯,神色里也透露出几分温柔:“嗯,睡吧。” 云枫没有说话,缓缓背转身去,在慕凌看不到的角落阴影里,眉心拧成了痛苦的弧形,指尖也死死抓着自己胸前的睡衣衣襟,尽力缓解着那股针扎入髓的砭骨刺痛。 然而这一切,都被宽松的被子所遮盖,化作了微凉的晚风,在寒夜中独自煎熬挣扎,苟且偷生。 慕凌在云枫身后睡下,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距离二人修成正果还远吗? 然而慕凌如果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绝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个晚上如此心安理得,满心欣慰。 可是,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同样,轻轻推倒第一枚多米诺骨牌,其他骨牌就会产生连锁效应,接连不断地倒塌。 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可能会在几周后,远在几万里的不同地域发生一场樯倾楫摧的巨大风暴。 谁又能精准预测未来呢? 更何况,人心,本就是变幻莫测、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第224章 血色酒液 一觉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时光永不停歇,飞逝流去,余下的只是一个个微渺如尘埃的生命,被生活的列车无情碾压,被人生的浪潮一浪掀起,又一浪坠落,跌入无穷无尽的浩瀚宇宙,坠入深不见底的无尽深渊,散作尘世间千万粒尘埃,再崩碎在风云里,滚滚洪流,浩浩荡荡,奔涌而去。 云枫不知道身边人的精力都从何而来,他只想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身躯微弱地起伏,如此,才能证明自己活着。 慕凌起身的一瞬间,云枫一动不动,仿佛并没有醒来,清冷的昏暗中,两根手指钳住了自己的下巴。 云枫微微一颤,面前传来慕凌磁性低沉的嗓音:“昨天的问题,还没问完呢。” 云枫闭着眼睛,似乎精疲力竭到难以抬眼,又或者实在对这个姿势过于厌恶,淡淡地道:“问。” 慕凌低缓地开口:“你把什么研究成果泄露给了王威?” “用泄露不太准确吧?”云枫皮笑肉不笑道,“那研究成果又不是你的。” “……行。”慕凌忍下怒气,尽量心平气和,“所以是什么?” 云枫微挑起一边眼皮,用眼角余光瞥了慕凌一眼,语气无比镇定:“阿怜的成果。” 慕凌皱了皱眉,语气也不由自主提高了:“没有别的?” 云枫微微一笑,看着慕凌的眼睛道:“你说什么别的?我怎么不知道?要不你去问他?” 慕凌拍了拍云枫的脸颊,目光却死盯着云枫的眼睛不放,语气也更加沉重了:“那姑且算你过关,下一个问题——” 慕凌顿了几秒,见云枫没有抵触的反应,一鼓作气地问道:“销魂会所那个包房里,那一晚,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云枫也顿了顿,有点好笑地看着慕凌:“你要是不知道,是不是会始终被这个问题困扰——直到一辈子?” 慕凌眼皮跳了一下,云枫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也一鼓作气道:“他就是在拉拢我,他对我没有感觉。我们是分开睡的,我睡沙发,他睡床。可以了吗?” 就是这样,谎言要掺杂在真话里,才最容易骗人。 慕凌凝神道:“你没骗我?” 云枫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现在小命都被你捏在手里,有什么骗你的必要?我也不想让我以后的日子更难过。” 慕凌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下一个问题——除了我之外,你跟其他女性上过床吗?” 云枫隐忍的表情终于碎开了一条裂痕:“你这是什么问题?” “回答我。”慕凌掐着云枫下巴的手捏紧了,云枫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答案让他不满意,他会顷刻间捏碎自己的喉咙。 “咳……没有。”云枫皱着眉答道,脑袋略略往后偏移了些,回避着那只滚烫灼热的手掌,“你能不能轻点?” 见慕凌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云枫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你觉得,以我的身体状况,我能把一个全须全尾的大活人按在床上强了不成?” 慕凌笑着松开了手,顺势轻轻拧了一把云枫冰凉的脸颊,另一只手则伸到那件宽松的睡衣下方,缓缓揉搓着云枫柔软滑腻的腰。 所到之处,那股温软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间,再到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适畅快。 云枫没有动,慕凌却轻轻收了手,给云枫掖了掖被角,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今天先放过你。你稍等会儿,厨师做好饭,我就来叫你。” 云枫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慕凌起身出了卧室,云枫彻底把整个脑袋都陷进被子里,被子是透气的,能抵挡住大部分光线,让进入自己眼帘的光更少更暗。 云枫缓缓地按住了脑袋上方的太阳穴,止不住的昏沉向自己袭来,从头部直到全身。自己几乎什么都不能想,脑海里一片胶着,浆糊般的感觉并没有随着白天的到来而清明。 云枫躺在被子里,浑身上下没有一个部位想移动,哪怕是轻微的挪动也不想。 这股慵懒的感觉令自己没多久就沉沉睡去,直到一只手把自己扶起来,抱着自己坐在腿上,云枫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睁着迷蒙的眸子茫然地望着周遭的事物。 “吃饭了。”慕凌拿过餐桌上的刀叉杯盘,依然是西餐。 云枫伸出一只手,支在额头上,费力地打量着这些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他几乎没有思考,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有红酒么?” 慕凌诧异地挑眉:“你喝什么红酒?大早上的对胃不好。” 云枫摇了摇头,脑子里的昏沉更加重了,他只能靠在慕凌肩头,低声道:“一点点就好。” 慕凌拿了片吐司面包递到云枫手里,他小口小口地吃着,雪白的牙齿咬在微黄的面包片上,看着分外稔弱。 不过好歹他乖乖吃东西了。作为奖励,慕凌决定满足他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要求,给他开了一瓶珍藏的干红葡萄酒。 随着清澈剔透的半透明红色酒液倒入杯中,云枫微微有些出神。 眼前,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醉舞狂歌”里的一幕幕场景,不断地在他眼前跳跃出灵动的音符,与光怪陆离的场景。 耳畔依稀响起王威诱惑又温柔的低音:“试试吧,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很好喝的。” 云枫缓缓伸出手去,拿起那只透明的高脚杯,装载着的红色液体微微晃荡,在灯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周遭那节奏感极强的dj渐渐有些扭曲,一阵多人脚步声越来越响,从远及近而来,右手腕处忽然传来一股酥麻的感觉,像是针刺,又像是被人用力揉碎了又重新组合。 蓦地,一只有力的大手把自己颤抖的手腕握住,一个极其令人胆寒的声音在自己耳朵边炸响:“你怎么了?” 云枫浑身一颤,眼前那些浮光掠影的片段如潮水般撕开了一道裂痕,现实世界的光影透了进来,自己正坐在餐桌边慕凌的大腿上,慕凌正握着自己的手腕,有些危险地盯着自己,眼神里有一种莫名的潜伏的东西。 云枫读不出那是什么,尽力以最快的速度勾起嘴角,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没什么,没拿稳。” 说着,云枫用左手扶住了那只摇摇欲坠的高脚杯,端到唇边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回到桌子边沿,唇角沾了几滴殷红的酒液,搭配漫不经心又有些懒散的眼神,显得有几分妖异。 慕凌情不自禁地扣住了云枫的头颅,在他唇边印下了深深一吻。 云枫皱着眉,但没有避开,眼神像是在思索什么。 很快,慕凌就松开了自己,云枫脑海中紧绷的弦也“啪”一声断了。 慕凌的舌尖轻轻扫过唇角,带出一抹晕染开的酒液血色,意犹未尽地舔舐了一下,就尽数咽了下去。 云枫这才察觉,自己唇边的残液,已经被慕凌舔干净了。 云枫盯着慕凌看了几秒,像是不太理解他干嘛要这么做,很快就起身站起,尽量拖着绵软的身子往沙发走去。 “就吃这点?”慕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云枫侧身回望了他一眼,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彬彬有礼地笑了一下:“你继续,不用这么急着给我送牛奶。” 二人就在如此诡异的氛围下坐到了客厅的两个位置,云枫也没有再看慕凌一眼,而是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翻起了水晶茶几上摆放的一本近期杂志。 慕凌看了云枫几秒,终于把自己要说的话忍住了,咽了下去,接着拿叉子对准了餐盘绿叶上摆放的一块牛排,狠狠地叉了下去。 第225章 犯罪心理 餐盘上还剩几块为数不多的两三块牛排的时候,云枫又拿起了压在茶几果盘下面的旧报纸,打眼一瞥就愣住了,视线停顿五秒,随即怔怔地阅读起来,视线从上到下,看得极为仔细,似乎把整个版面的内容都从头阅读了一遍,眉心一点点蹙了起来。 慕凌放下刀叉,走到他身边,探身扫了一眼:“看什么呢?这么认真?给我也看看……?” 最后一个字音在喉咙间渐渐湮灭,慕凌的神色浮出了几许怪异,抬眼非常不解地看了看云枫的脸色。 这报纸上,赫然是几行大字—— “九二三93号巷竭诚仓库恶性凌迟杀人案告破!杀人凶手云某被判死刑,尚未执行就突发疾病身死狱中,监狱方面将该罪犯弃尸乱坟堆,广大市民奔走相告,大快人心!” 云枫捏着报纸的手指微微收紧,这报纸已经有些泛黄了,毕竟距离自己“死亡”,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你看这个干嘛?”忽然,慕凌的声音从云枫头顶上方传来,接着便伸过一只手,把那报纸从云枫手里轻轻抽了出去。 云枫蓦然微微仰头,直视着慕凌的眼睛,怔怔地问道:“你相信吗?” 慕凌皱了皱眉:“什么?” 云枫似乎是十分期待地看着慕凌的反应,有些恍惚地喃喃道:“你相信我是那个杀人凶手吗?” “别想了。”慕凌叹了口气,轻拍了一下云枫的后脑勺,以示安抚,“不是你干的。你回房间休息会儿吧。” 云枫却不为所动,一伸手,就握住了慕凌的指节,冰凉温润的触感在慕凌指尖萦绕,伴随着云枫轻轻的、低缓的声音,那声音却也格外冰冷,仿佛数九寒天的冰凌,泛着清冷的质感:“为什么?你怎么会觉得,这不是我做的?毕竟……” 云枫苦涩地咽了口气,艰难地道:“毕竟我有着那些记忆啊,完整的杀人记忆,就算警局、法院和检察院,还有监狱,都拥有着完整的证据链,证明那个凶手就是我,我本就是个该死的人。” 慕凌声音显得有些沉重:“可是,动机说不通。” “嗯?”云枫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眼皮困惑地眨了眨,拉着慕凌的手指也放下到自己大腿上,牵引着慕凌在自己身边坐下来,然后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云淡风轻道:“我想不起来杀人动机,不代表我没把他凌迟。只是可能,这段记忆被隐藏了,或许是人体内的自我保护机制……” 慕凌开口打断:“如果是自我保护机制,那为什么你竟然能清楚记得作案过程呢?相反,你却对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的作案动机进行了选择性遗忘?这不是很反常的事吗?” 云枫谨慎地盯着慕凌的神色:“那依你所见……” “你被植入了真正的凶手的记忆。”慕凌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几个字,顺势握紧了云枫的手指。 云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慕凌,忽然道:“可是现场也没有发现其他人出入的痕迹吧?我是说——除了我和那个死掉的男人,其余的第三者痕迹。” “没有。”慕凌慎重地加强了语气,“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包括凶器匕首上只有你的指纹,你衣服上和皮肤上溅洒的受害者血液,现场也只有你和那个商店小老板的足迹,足迹证明了你是尾随那男人上二楼,然后两种足迹徘徊纠缠了一阵,足迹上也沾了死者的血滴……甚至还有你的带血足迹离开后消失的痕迹。那地方除了没有监控,其他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你是凶手。” “你等等。”云枫忽然怔怔地打断了他,眼神中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犀利,“听你说的这些证据,有没有可能,现场确实还存在第三个人,他伪造了这一切痕迹,然后栽赃嫁祸给我?” 慕凌没有犹豫,马不停蹄地说道:“警方当然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是,他们经过地毯式的排查,并未发现现场出现过第三个人。疑罪从无,所以,他们也不能在没有任何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凭空去抓捕这么一个不存在的人。你懂吧?” 云枫神色有些疲惫,但还是顺着思路道:“可,在我记忆中,我并不是热衷于凌虐他人致死的那种人,尤其是凌迟那种手段,毕竟别人的惨叫声对我来说太吵了,我虽然是个研究员,但更习惯于打交道的应该是尸体。” 慕凌有些诧异地瞪着云枫,云枫也若无其事地坦然对上了他的目光。 二人仿佛在虚空中你来我往地刀剑相向了几个回合,慕凌的脸色有些难看:“就算是这样,你又想说什么?” 云枫再次怔怔地抬眼,神色似有些怔忡,又有股清明,语气也飘忽不定,让人无论如何都听不出确凿的意味:“我是说……我会不会只是一个目击者?那个真正的凶手,强迫我观看了这一切,又强行把属于他的记忆和感受植入我的脑海,接着让我变成他,替他顶罪,代他受刑?” 慕凌长久地没有说话,半晌道:“那你觉得,谁会是那个残忍的真凶?” 云枫犹豫了片刻,语气中的不确定更加浓重:“我也不知道,但有可能是我身边熟悉的人,不然,他没办法把我定点定向地带到那个偏僻的仓库,也不可能使出手段强迫我观看他凌迟那个受害者,更不可能有机会控制我,在我大脑中植入记忆……” 慕凌的视线一点点变得冰冷。 云枫没有顾及他的神态,自顾自道:“最重要的一点,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杀人狂,他享受凌虐他人的肉体,以及折磨受害者精神,他会从一刀刀凌迟他人,聆听他人的惨叫中获得快感。这样的人,他有可能是连环杀人犯,因为……他很难控制自己心底变态的欲望,嗜血的欲望,残忍扭曲的内心。而我……我并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吗?”慕凌忽然冷冷地打断了他。 云枫凝神道:“至少在我记忆中,不是。或许我可能冷血,可以面无表情地解剖尸体,或者给活人做手术。但也不太可能会沉浸享受那样的……” 云枫沉吟了一下,似乎是非常礼貌地用了个措辞:“凌迟盛宴。” 慕凌冷冷地盯着他,语气说不出的阴森:“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记忆才有可能是假的?只是隐藏了一个真正的你……?毕竟你在血煞经历过所谓的人体实验,那群疯子有可能会对你进行人格重塑,掩盖你的真实本性,或者,就算在以前,这个残忍的属性在你身上也是隐藏的,你没有让其他人轻易见到,那个男人的死只是让你发掘出来罢了。” 云枫的嗓子似乎有些沙哑,他的视线挪了下去,转而望向茶几上那个深褐色的紫砂小茶壶,表情阴晴不定:“那个人,他体力也很好,不然,不会有能力持续不断地把一个大活人凌迟处死。我认为,那个受害者很可能是触犯了凶手心中的准绳,以致于……凶手一定要采用这种凌迟——这种类似于审判的手法去处决他。” 慕凌神色中飘出一缕晦暗:“我从不知道你竟这么精通犯罪心理?” 云枫苦笑了一声,有点无奈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纯粹是脱口而出罢了。” 慕凌眼神中有种阴沉翻涌欲出,嗓音也低沉下来:“那你觉得,谁是这样的人?” 云枫看了慕凌一眼,飞快地变换了措辞:“其实我更想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那个男人的言行究竟惹到了他心中的什么准则,以致于……” 慕凌再次非常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那个凶手真正的目的只是在于嫁祸你,从而他干了自己并不热衷做的事?” 一语既出,两个人都愣了几秒。云枫似是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眸光里流露出一丝狡黠:“怎么,你不会以为,我在说那个凶手是你吧?” 慕凌眼神一沉:“你怀疑我多久了?” 云枫看着慕凌,有些难以言喻,淡淡道:“我只是……见过的人太少,发现不了其他的……类似变态杀人狂的人了。” 慕凌紧盯着云枫的瞳眸,眼神中的警惕丝毫不减:“我可以当你在夸我?” “可以。”云枫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扭过头去,给自己好整以暇地倒了杯龙井。 看着碧绿的茶叶在水杯中沉浮,慕凌感觉自己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忍不住道:“你就没想过,那个人为什么不可能是你呢?为什么不可能是你出生的地方那批人呢?” 云枫低头抿了一口茶,若无其事道:“所以需要咱们再去看看那个凶案现场,以及周围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没有的。”慕凌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就是不死心呢?警方都快把那儿翻个底朝天了,你不可能比他们还专业。如果现场真存在第三个人,那这样的作案手法绝对是滴水不漏的,你要去找这种人的漏洞,那简直……” “不行吗?”云枫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把茶杯递到慕凌手里,“要不你也喝一口?” 慕凌看了看那微微湿润的杯沿痕迹,心中鬼使神差地一动,就着云枫嘴唇方才落下的位置,把杯脚抬高,碧绿色的茶水也缓缓流入自己口中。 清香,透着淡淡的苦涩。 云枫颇为有趣地看着这一幕,瞥了一眼客厅电视上方的挂钟,轻声道:“趁天色还早,咱们去看看吧。” 第226章 白色封条 慕凌的手掌翻过来按住了云枫的手背,神色有些晦暗,装作漫不经心地轻抚了几下云枫的手背,低声道:“要么还是别去了吧,你待在家里,想干什么都行,唯独……” 云枫更加莫名其妙地瞅了慕凌一眼,神色也凝重起来,凑近了些许,二人的脸颊更拉近了一些。 云枫也低声道:“这怕不真是你削的人吧?你不敢让我去?” 慕凌陡然后仰,拉开距离,怒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那不就得了。”云枫勾唇微微一笑,“我也没撇下你自己去啊,你不会怕我趁机跑路吧?” 慕凌蹙眉盯着他:“怎么可能?” 云枫斩钉截铁道:“那就你带我去。别告诉我,毒刃离了你一天,就没法运行了……” 云枫话还没说完,慕凌便霍然起身,抓了衣柜里的一件灰色大衣披上云枫肩头,再丢了件长裤过来。 云枫刚刚收拾妥当,慕凌就一手托腿弯,一手托后背,把他瞬间抱起,塞进了门口庭院里停着的纯黑色桑塔纳里。 云枫被这一系列风驰电掣的动作弄得有点气喘,他有气无力地仰躺在副驾驶坐垫上,尽力平复着呼吸:“你……也不必这么急着去。” 慕凌刚刚探身进来,在驾驶座上屁股还没坐稳,了了云枫一眼:“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云枫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几秒,神色间尽是难看:“怎么又是这辆车?就不能换一辆吗?” 慕凌若无其事道:“怎么?这车新新的啊,刚买不久,你觉得它哪里不好?” 云枫眸中划过一抹微妙,声音低了下去:“嗯……回忆不是很好。建议你还是换一辆。” 慕凌脸颊一抽,笑声无比放肆:“换不了,你要是接受不了,你现在就下车,我不拦你。但你除了回家,哪都不能去。” 云枫又沉默了数秒,终于在慕凌以为他脸皮要挂不住,推开车门落荒而逃时,云枫却又无比镇定地开口了:“没事,你开,我凑合坐。” 慕凌把车门锁好,语气也有点幽怨:“听你这么不情愿的样子,好像我开车技术很不好似的。” 云枫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没有任何体验感而言,只有你自我感觉良好……” “你说什么?”慕凌一个危险的眼刀扫过来,云枫忽然意识到自己独自一人时回忆中的体验,及时住了口,但也没说别的,而是把身子微微往车门边缘缩了缩,离慕凌的距离更远了些。 慕凌没有点火,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过脸来瞅着云枫,那目光中是无与伦比的危险,喉咙间也有些晦涩,似乎在艰难地隐忍着什么:“你这么说,那我当下就让你试试?你也配合我训练一下?直到达到你满意的指标为止?” 云枫不知道慕凌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究竟口出了什么样的狂言,云枫倏地转开头,装作看风景似的看着车窗,但目光并没有对准街面上的任何一棵树或者人,语气无比浅淡,轻飘飘地道:“不用了。咱们还得保持精力查案呢。” 慕凌忍不住纠正道:“是你需要保存精力,我就算教完你开车,我也照样能扛起一辆卡车。” 云枫淡淡地点了点头,从表情中完全看不出喜怒。 慕凌这才打火发动车子,带着云枫,一路风驰电掣地朝案发地点开去。 93号巷竭诚仓库地处偏僻,周围老楼林立,马路极窄,街道都是暗灰黑色的水泥浇筑而成,年头日久,有好几处已经开裂破损,被磨出了斑驳的形状。 老楼的夹缝处有条窄窄的巷子,光线也很黯淡。 云枫看着那条巷子,忽然一种压抑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而生。 云枫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神色变幻不定。 停了几秒,那股莫名的压抑感却挥之不去。 云枫的神色闪过一抹阴郁,放慢脚步,一边往里走,一边跟慕凌说道:“你是说,这里,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指证其他凶手的证据,目前为止警方采集到的所有物证,都是通通指向我的?” 慕凌点头,强调道:“不止物证,就连人证也指向你。周围有乘凉的老大爷亲眼看见,你尾随着那个商店老板进入了这条巷子。巷子只有左右两头,里面除了那个仓库,并没有其他居民楼和通道。所以……那个老大爷后来在巷子右边,并未看到你或者死者走出来……” “等等。”云枫忽然打断了他,“那……我是从哪出来的?大爷没听见楼内那个男人的惨叫声吗?时间那么久,至少持续了一个小时啊!至多的话……整整两三个小时都有可能!他难道什么都没听见吗?” 慕凌又点头道:“是啊,没有声音。二楼的隔音效果很好,要是大爷当时就听见有人惨叫,他肯定就已经报警了,你不可能如此从容逃脱。” 云枫皱了皱眉:“这仓库难道还有其他出口……?” 慕凌:“也许你是从巷子左边的出口走出去的。但当时你确实人间蒸发了一段时间,不然警方也不会出动大量警力搜捕你,也不可能过了那么久才把你缉拿归案。” 云枫缓缓点头,二人已经走到了那仓库门边,古老破旧的铁门被风吹得晃荡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门上粗略地贴着个白色的大字——“封”。 云枫疑惑地眨眨眼,伸出手去触碰那个白色封条:“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被查封。” “倒也不是查封,是房地产开发商觉得这栋楼不吉利,死过人,担心路边流浪汉跑进去过夜出事,就直接把这儿贴了封条。”说着,慕凌随手把铁门一推,那封条随着生锈铁门的轰然洞开而裂成了两半。 云枫望着黑洞洞的那个空间,那股扑面而来的狰狞感更重了,他不得不止住脚步,回头看着慕凌,那眼神竟像在求助:“这里有个最大的疑点。” 慕凌眉心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伸手搭住了云枫的肩膀:“什么?” 云枫有些艰难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据你对我的了解,如果我作案的话,是不太可能会把案发现场弄得到处都是我自己的痕迹吧?” 慕凌盯着云枫的眼睛,半晌一言不发,云枫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把自己完全看穿了的时候,慕凌蓦然开口了:“嗯,有道理。” 云枫暗中松了口气,紧接着道:“那,如果这里并没有留下那个真凶的任何痕迹,有没有可能,这里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慕凌蓦地瞪大了双眼:“什么?” 云枫苦笑着说:“这得建立在,我的那部分作案的记忆并不真实的情况下,也许那个男人被凌迟的时候,不在这个仓库,而是在另外一个幽闭又黑暗的环境呢?这样,凶手便可以在这个仓库不留一点属于他的痕迹,而是无微不至地留下了我的痕迹,他才这么容易就把凶手的名号安在我头上。他再把他关于杀人的那部分记忆嫁接到我脑子里,让我误以为这里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你等等。”慕凌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云枫,“你是说,这里,其实是一个被伪造的现场?警方也被误导了?” 云枫点点头:“我只是猜测。这里虽然位置偏僻,但周围还是有老旧居民楼的,比如巷子口就坐着老大爷,目击了那个受害者和我一前一后地进去……凶手在这仓库里作案,就不怕被其他人发现吗?” 慕凌的表情有些奇怪:“这么说,你有可能是偶然发现了凶手在作案,你就被凶手篡改了记忆,还被迫给凶手顶罪?” 云枫缓缓地点了点头,无声地看着慕凌。 慕凌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握着云枫的手,一起往那黑不见底的仓库门里走去。 第227章 阴风 黑漆漆的仓库里,凉飕飕的一股阴风从斜前方划过脸颊,仿佛有一两只冰冷的鬼手在脸上拍打。 云枫走得极慢,这仓库里没开灯,就连窗户都被左斜右弯的木条从内部封死了,几乎遮住了全部光线,只有隐约的一缕深蓝色幽光在阴冷潮湿的空间内飘浮旋转,仿佛不知名的蓝色灰尘,迎面而来的是尘垢与泥土的气息。 云枫缓缓往楼梯边走去,喃喃道:“这里怎么会这么湿?……” 随即,他便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响。 原来不远处漏水了。 云枫刚刚松了口气,一颗心却又瞬间收紧,说不出的难受。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费力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看向了那个水滴声传来的方向—— 那是个固定的,在悬垂的楼梯边缘发出的声响。 云枫缓缓走到近前,忽然愣住了,接着心跳声不住加快,几乎要蹦出胸腔。 眼前,竟是一滴滴血红色的痕迹,那不住滴落的,根本就不是水滴,而是冰冷粘稠的血液!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扑鼻的血腥味,云枫忽然感觉背后的阴森冷风更加寒凉了。 他下意识地叫了声:“慕凌。” 然而,四周一片死寂,甚至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云枫似乎想到了什么,艰难地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了无一人! 慕凌……上哪儿去了? 云枫的心脏止不住地哆嗦起来,但那二楼瞬间传来了类似于人体脖颈骨骼被扭碎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声音无比扭曲,仿佛金属或者人类牙齿的摩擦声。 这“咯吱咯吱”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云枫听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麻木感顺着脊背从下往上不住攀升,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 半晌,当他终于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之后,鬼使神差地抓着楼梯扶手,向二楼的方向,一步步往上爬去。 刺耳尖锐的“咯吱咯吱”声略微淡了一点,云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骤然一张扭曲的人脸悬悬地吊在了眼前。 云枫猛地后退了一步,身子却被身后的楼梯扶手支撑住了。 云枫险些忘了,自己已经爬到了二楼的楼梯口。 就是这个位置!那张人脸…… 云枫再定睛看时,发现那张人脸极其惨白,好像被人放干了血,而他的嘴还在动,那鲜红的嘴唇仿佛刚刚茹毛饮血一般狰狞,两排牙齿也显得分外森白。 这个男人脑袋被弯折下去,与肩膀几乎平行,脸上表情怪异而扭曲,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一边呻吟着,一边嘟嘟囔囔地对着云枫开合着嘴巴。 云枫一脸费解地看着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 在观察了男人十几秒钟,确认他确实在不住地说话,而自己确实听不到他在嘟囔些什么之后,云枫凑近了些许,离那张可怖的脸仅有几厘米,不解地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男人绝望地瞪着云枫,两片干枯的嘴唇再一次张开,也不知是不是凑近的缘故,这次男人发出的声音确实传到了云枫耳中:“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 男人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边缘淌下了一缕血迹,看着更加狰狞。 云枫强忍着立马后退夺路而逃的冲动,尽量若无其事地看着他,用鼓励的口吻道:“我怎么救你?” 男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白在暗夜里显得分外醒目。他的瞳孔害怕得不住抖动,吐出的句子也断断续续,不成章法:“我……我……救救我……求你把我放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你……你杀了我吧……” 云枫心中一震,更加不解地望着他:“你想死?你说的想出去,是求我帮你解脱?” 男人的嘴唇略微发青,不住地哆嗦着,嗓音又沙哑又难听,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喝水似的:“对……你……我太难受了,你……你能不能给我个痛快的……” 云枫似乎想到了什么,视线缓缓下移,这才发现男人除了脑袋,以下的身体都破碎得不成样子,宛如一块破布,上面缀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它们都在流着血,有的血已经干涸结痂,有的新伤盖着旧伤,新鲜的暗红色血液在黑色血痂上蜿蜒纵横。 这男人就仿佛一条遍体鳞伤的蜈蚣,明明受了数不清的伤,却偏偏不死。 血肉腐烂的恶臭味混合着浓郁的铁锈味在空气中不断发酵,浸泡了整个鼻腔,乃至胸膛。 云枫却没有吐,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个男人破布袋一般的身体,心里只觉难以言喻,脑海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晕眩再度传来。 这时,一只手从自己腰侧穿过来,稳稳握住了自己的手。 云枫还来不及反应,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低语。 可是,他在说什么,云枫照样听不清。 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那只手的主人戏谑地笑了几声,握着云枫的手,带动着他的手,直直穿过了眼前被吊起的男人的肋骨间隙的血肉。 男人顿时痛得浑身乱颤,嘶声惨叫。 云枫的手却并没颤抖,而是极稳地握着那把匕首。 几秒后,身后的手抓着云枫的手微一用力,那把匕首就从男人肋骨间被拔了出来。 云枫试图松开那把匕首,脱离那只手的桎梏,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微微升起,云枫试图扭头去看那个人是谁,他一定就是真正的凶手! 然而,此时此刻,云枫连自己头颅的转动都没法控制,脖颈似乎灌了铅一般有千斤重。 云枫面对着那个嘶声哀嚎的男人,心里一股寒凉盘旋而起,浸染了自己肢体的每一个角落。 那男人求助的眼神渐渐变成了悲愤,再然后是绝望,无与伦比的绝望。 如果眼神能杀人,云枫怕不是早就死了千万次。 云枫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静默的黑暗中究竟有多久,周围看不见光,但那男人的脸孔却分外清晰,他的头颅附近悬着一盏幽蓝色的油灯,映衬得男人的脸仿佛鬼魅。 云枫忽然产生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 “这里……真的不是地狱吗?” 自己……到底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幕?身后的人又是谁? 那只手的主人……他是谁?!!! 可惜,静默的黑暗不会告诉他答案,无垠的夜色带来的只有无边的荒凉。 云枫在黑暗中静静地沉默着,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这时,幽暗的空间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仿佛有无数会发声的蚂蚁在爬行。 云枫惨白着脸抬眼望去,在依稀的微弱蓝光下,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声音还在持续响起。 云枫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疯了。 如果疯了……自己如何才能醒来?从这个噩梦中醒来,重回人间? 不……自己怕不是一直都在地狱中挣扎,只能触碰到温暖的阳光,却始终不曾沐浴在阳光之下。 云枫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近,只得朝房间的角落里退去。 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啊啊啊我好疼啊!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这个恶魔,你还我命来!” 云枫拧眉盯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艰难地道:“我没有害你,害你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女人拉长了音调,叫声越来越尖锐,到最后几乎破音,“你卸下我的子宫……我……再也不能生育!我直接死在了那个破实验室里!” 女人咬牙切齿地嘶声尖叫道:“云——枫——你还我命来!”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掺杂在女人的呼喊中,显得幽怨而痛苦:“你卸下我的右手……我再也不能写字!你们还不放我出去!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是个人啊!!谁能来救救我?哪怕一秒也好?我不要再忍受这种痛苦了!你这个恶魔!下地狱吧——” 紧接着,尖锐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搭配着那个被吊起男人的哀嚎,一时间阴风四起,哀鸿遍地。 云枫呢喃道:“我没有……” 这时,大脑中再次传来恍惚的感觉,他不得不扶住昏沉的头颅,眼睛也快睁不开了,那些在黑暗中爬行的人影,那些仿佛一条条虫子的人影,却依然在自己眼前晃荡。 一个想法跃然冒入脑海—— “我是真的没干过那些事吗?” “……我,是无辜的吗?” 可一想起这个问题,脑海中就仿佛氤氲起一团迷雾,令自己根本不能抵抗那一阵紧似一阵的眩晕感。 再用力想时,神经深处,蓦地传来一股鞭打似的抽痛,接着是电击似的酸麻。 云枫猝不及防,被那股剧痛折磨得更加恍惚,眼前也什么都看不清了,耳畔还有密密麻麻的窸窸窣窣声,伴随着一个低沉浑厚的低语:“……” 云枫昏过去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在说什么?” 第228章 打入内部 从黑暗中睁开眼睛,借着那抹被封死的窗子透进的斑驳幽蓝色微光,一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云枫费力地从上到下描摹着那个人的眉梢眼角,半晌才确认似的唤了一声:“……慕凌?” 云枫整个人正半靠在慕凌腿上,慕凌正焦虑地望着云枫的脸颊,嘴唇微动的声音也终于传入了云枫的耳膜:“醒了?” 云枫似是才反应过来什么,挣扎着想要爬起,喃喃着:“走……快走……我不要待在这里。” 然而微动的身躯却被慕凌按住了。 云枫费解地眨眨眼皮,却见慕凌的眼底尽是冰冷,此时此刻这抹突如其来的冰冷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云枫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他脸上也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连带着嗓音都有点抖:“你……你干什么?” 慕凌的眼神正不加掩饰地打量着云枫,那目光中的探究根本不加遮掩,让云枫有种不穿衣服的错觉—— 在这样的眼光下,自己的一切似乎都无所遁形。 慕凌低沉地开口道:“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云枫并未开口,一言不发,直觉眼前人越来越陌生。 良久,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借以掩饰身心的疲惫,故作轻松道:“什么也没有。我就是太累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慕凌粗糙的指节在黑暗中一寸寸上移,准确无误地触碰到了云枫的脖颈,那修长的脖颈边上的部位,那个角度,仿佛一把刁钻的钳子在寻找最佳的下手角度,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云枫谨慎地缩了缩脖子,让自己离那只手远一些,刚要开口,却听到一个寒凉无比的声音在自己面前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云枫感觉那强硬的五指在自己颈肩收紧了,微微的痛感和压迫感从那个部位越来越重。 云枫更加不解地望着慕凌,心里却越来越寒。 只听慕凌道:“我带你来之前,就劝过你干脆留在家里,你不听,非要来。既然来了,你还得知了真相,怎么不打算跟我分享一下呢?难道你打算独吞这个秘密吗?” 云枫暗中咬了咬牙,尽量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迎上慕凌无比危险的视线:“我不知道什么真相。我看你才是误会了什么……” 慕凌打量着他,那目光就仿佛在俯视一只被囚于笼中的小兽,对方虽然警惕地竖起了毛发,时不时挣扎几下,却始终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慕凌轻快地笑起来,眼眸中却尽是冰冷,仿佛一汪无尽寒潭,被他对视的人一旦陷入其中,就瞬间丢了灵魂,被冻得浑身僵硬,却又逃不开挣不脱。 云枫被这样的目光冰冷地黏着,轻轻地道:“你到底想干嘛呢?不是你要求我跟你处对象的么?” 慕凌冷笑着看着他:“不错。但你不坦诚,我看不到你一点真心,哪怕任何一点……你究竟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都不愿跟我分享,这样的对象岂不名存实亡?” 云枫点点头,脸上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已经告诉你真实答案了,是你不信。” 慕凌并未撤开他的手掌,而是冷冷道:“如果我没猜错,用药物逼问,你是可以抵抗药力,不被控制的吧……?比如上次,我问你究竟是不是你本人给我挡刀,你说谎了。你说是有其他人当了你的替身,给我挡刀。也就是那次,我以为你根本没有救过我,我对你怀恨在心,甚至差点弄死你……你可还记得?” 云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语气浅淡地道:“你可以试试。” “不管你想干什么,你最好不要经常那样抵抗,强行抵抗对你精神和肉体都会有极大破坏。” 云枫有点好奇地打量着慕凌,语气也有几分戏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慕凌脸色沉了下来:“只是给你一个忠告。” 云枫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借以抵挡周围不断侵袭的严寒,轻舒一口气,道:“所以现在能回去了吗?” 慕凌“嗯”了一声:“只要你告诉我,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你恢复的记忆也要跟我共享,我就放你回去。” “放你回去”这四个字,令云枫不由自主回忆起方才看到的那个被吊男人撕心裂肺喊出的“放我出去”,神色悄然冰冷下来,语气也极轻:“我……听见了那个死者的哀嚎,呼救。他是被吊起的,身上……体无完肤。” 只这么几个字,就仿佛耗尽了云枫的周身气力,他的话语越来越轻,最后消散在仓库凝滞的空气中,散作灰尘,了无痕迹。 慕凌按着云枫的肩膀,眉尖微微挑起:“还有呢?” 云枫缓缓地道:“还有一个男人,他的脸和身子隐没在黑暗中,我……我看不到他,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在你背后?”慕凌毫不犹豫地一针见血。 云枫静默了一瞬,语调更加低沉:“他就是那现场存在的第三者,他……是真凶。” 慕凌缓缓把手指的力道松懈了几分,云枫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慕凌的神色依然严肃:“所以,你认为,你目击了那一切最关键的现场,他为什么放你回去?你有想过吗?” 云枫脱口而出:“拿我当替罪羊。” 慕凌接着道:“那他当时拿着凶器吗?” 云枫低下头,感觉自己被慕凌彻底看穿了。 半晌,云枫才从喉咙里挤出几字:“我……拿的凶器。” 慕凌不失时机地补充道:“是他逼你拿的……?他握着你的手?” 如果有可以把人内心所想投射到现实中大屏幕的技术,云枫几乎要问问,慕凌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幕。 然而,他斟酌良久,终于还是把这个问题咽了下去,只是低声道:“可我看见,我也反抗过,但后来就妥协了……甚至捅被吊男人刀子的动作还很熟练。我……我几乎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凶手了……” 说着,云枫喉咙间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悲鸣,更像是一声绝望的叹息。 慕凌手指微微用力,但少顷便恢复了镇静,淡淡道:“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确实和你比较熟悉?” 云枫怔了怔,茫然地点了下头。 慕凌“嗯”了一声,在黑暗中钳起云枫的下巴,神色也满是肃穆:“我始终怀疑,会不会是血煞的人?毕竟他们跟你很熟悉。” 云枫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但还是故作镇定道:“那又怎么?” 慕凌古怪地笑了一下,钳制着云枫的下巴的两指微微用力,云枫痛得皱起了眉头,却毫无力气抵抗。 慕凌盯着云枫的眼睛,沉声道:“我有个想法。现在你是我的人,我派你去打入血煞内部,你去寻找那个幕后真凶,让他自己露出破绽,你觉得如何?” 云枫张了张嘴,硬生生把那句“荒唐”咽了下去,冷冷地盯着慕凌,半晌道:“我本来就是血煞的人。” “知道啊。”慕凌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可是现在不同了,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你会死。这样,你还要忠心为血煞做事吗?” 云枫无语地看了慕凌片刻,冷笑道:“可以,毕竟这也是为我自己洗清嫌疑。” 慕凌忽然一笑:“你都不问我,我怎么保证你能活?” 云枫缓缓道:“不需要,就像我当初骗你,伪造一个不存在的替身,都是为了让你杀了我。” “可是,这次不同了。”慕凌郑重其事道,“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会跟你一起去。” 云枫在黑暗中微微地睁大了眼睛。 他仿佛第一天才认识慕凌这个人。 第229章 大佬们的玩法 “你开什么玩笑!”云枫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仿佛听到了自有记忆起最好玩的笑话。 “怎么?”慕凌挑起半边眉毛,脸上依然是严肃的表情,“这个操作有什么不妥吗?” “……”云枫无语地瞪着慕凌,半晌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方势力是敌对关系。” 慕凌直盯着云枫的眼眸,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不错。” 云枫忽然觉得,就算现在面前突然蹦出个浑身金光的影子宣称自己是真神,并宣称这个世界上宇宙其实并不存在,云枫也不会感到更惊讶了。 他挣扎着从慕凌怀里挣脱,摸着黑往印象中的楼梯口走去。 走了几步,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没有回头,声音却很冷,在静默的黑暗中仿佛刮骨尖刀,锋利而凌厉的字眼字字戳到了慕凌心里去:“你要发疯就在这儿待着。我不跟你闹。” 话音一落,云枫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梯。 慕凌幽深的眸子与漆黑的仓库融为了一体,在暗色中散发着凄冷的幽光,就仿佛悬崖峭壁上将猎物逼到边缘的猛虎,眼睛里尽是足够的耐心,与定要将猎物拆骨入腹的疯狂。 云枫下了楼,完全无视了那辆阅历丰富的桑塔纳,戴上口罩,挥手打了辆恰好路过的出租车,淡淡地说了个地址,车子立马向星辉酒店绝尘而去。 云枫刚一进入星辉酒店的大堂,远远的就有一个黑衣保镖迎了上来,喜笑颜开:“哎呀!二当家,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您托人传个话就好了,属下一定随叫随到的啊!” 云枫轻描淡写道:“盈儿和那个疯女人呢?” 黑衣保镖忙把云枫往包间里引,殷勤道:“这边儿呢这边儿呢,她们一人一个房间,好着呢,您这是要去看看她们吗?” 云枫轻声道:“我要带她们走。” 保镖伸手推开了酒店里面走廊里的一扇客房门,门里,盈儿正两手托腮,呆呆地凝望着窗外的风景,高楼大厦,枯黄落叶,她都看得无比出神。 听到房门响动,她缓缓回头,似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眨了眨,一脸呆滞惆怅的表情这才转变为惊喜与依恋,“唰”地起身跑过来,一把抱住云枫瘦弱的身躯,嗓音里带着哭腔,语声里尽是哽咽:“云哥哥!你来啦……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呜……” 云枫伸手抚了下少女的脊背,柔声安慰道:“怎么会呢?不会,不会的。乖啊,哥哥这不是看你来了吗?” 盈儿怔怔地抬起头,一双泪眼荡漾着无数水光,轻轻地道:“那……东西拿到了吗?” 云枫神色黯然一瞬,很快又笑了起来,揉了把少女的头发,低声道:“没有,他们看管得太严了,我几乎接触不到。不过不要紧,这次咱们就来个引蛇出洞,守株待兔,让他乖乖把东西给咱们送过来。” “啊?……啊?”盈儿不解地瞪大了眼。 “不重要了。”云枫道,“现在最关键的,是你赶快跟我走,咱们带上那个疯女人,去投奔血煞去。血煞就是创立那个研究所的组织。速度要快,慕凌要是赶到,咱们就谁都走不了了。” 盈儿疑惑地道:“你……你确定他是过不来?还是压根没跟踪?” 云枫叹了口气:“他在等我妥协,主动乖乖回他那里去。” 盈儿再次把樱桃小口张成了一个“o”型,表示对大佬们的玩法不能理解。 十五分钟后,云枫站在了黑衣保镖给找来的私家车旁,有条不紊地安排盈儿和那女人一起坐进去。 这女人经过初级治疗,已经可以下地了,但精神还是很恍惚,对外界刺激只能做出一些本能的反应。 盈儿跟这死里逃生的女人坐在一起,心里表示很慌。然而——就这一辆车,自己又逃不到哪里去,只能被迫承受着来自身边的巨大压力。 云枫正要坐进车子,黑衣保镖神色为难地拦住了他,搓着手道:“二当家您看啊,您不是要指挥那个交易的吗?现在弟兄们全都准备就绪了,就等您一声令下,咱们就都可以行动起来了,您看是不是——” 云枫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保镖:“既然你们都决定好了,为什么一定要问我的意见呢?该干嘛干嘛去。” 保镖把嘴张成了“o”型,连忙掏出电话就要拨打,忽然云枫一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一板一眼地道:“你是不是会开车?那你也一起来吧,反正已经有两个女人了,多你一个,更能说明她们是哪儿来的。” 保镖更加懵圈了,糊里糊涂地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稀里糊涂地道:“那……那二当家,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云枫脸色一沉:“首先你这个称谓就得改改,不能叫我二当家。其次,你把车开到血煞那个研究所门口。” 黑衣保镖一头雾水地抬起脸,看那表情简直困惑不已:“那……属下要怎么称呼您呢?” 云枫诡异地笑了笑:“你就叫我云少吧,既然你们老大让你跟了我,那你就是我的人了,四舍五入你也是血煞的人了,他们都这么称呼我,你就入乡随俗吧。” 黑衣保镖要拨号的手彻底震颤了,半晌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啊……?哦……?” 云枫的表情极其放松,坐在副驾驶位上,漫不经心地道:“对了,你叫什么?” 保镖挠挠头,一脸憨厚地道:“属下姓牛,您叫我小牛就好。” 云枫点点头,侧过脸看着他:“嗯,小牛。现在咱们要去的这个血煞,你知道这个组织吗?” 小牛怔怔地点头:“属下知道呀,不就是那个科研机构吗?咱们和这个药业集团也有一定程度的合作。” 云枫强调道:“但这次过去,咱们不是合作的。你也不要跟他们的人过多接触,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少说话多做事,能做到吗?” 小牛“嗯”了一声,斩钉截铁地拍着胸膛:“那是!咱可是大当家手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二当家您要安排什么艰苦卓绝的任务给我,都没关系的,我保证圆满完成!” 云枫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主要是负责看守后座这个疯女人,照顾好盈儿,和那其余的二十九人联系,完成你们那个交易的任务,能做到吗?” 小牛十分困惑地眨眨眼,磕巴道:“就……就这?” 云枫点头道:“主要就这些,不排除有临时任务,总之你一切听我调遣,不可擅自行动。” 小牛忙答道:“好的好的,那必须的啊!属下肯定不拖二当家后腿的!” 云枫舒了口气,似是卸下了心中一块重担,身子靠在椅背上,渐渐合起了眼皮:“你先开车吧,到了叫我。我先睡一会儿。” 云枫的声音逐渐轻微下去,直至微不可闻。 小牛认真地点点头,立马干劲十足地发动了车子,朝着目的地一路奔去。 第230章 诡异的禁闭 视线一片茫然,渐渐从空洞化为实体,眼前混乱的景象凝聚成一个白色的空间,冰冷的气息隐隐在空气中跃动。 云枫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巨大的实验室中,周遭银色的金属仪器反射出点点微光,周围玻璃质地的墙壁以及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散发出冰冷的幽光。 云枫困惑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活动了下手脚,触摸到自己的肢体有温度,而自己面前是一张宽大的琉璃质地的实验桌,而自己正坐在一把靠背椅上。 这是……自己坐着睡着了? 可是,这是哪里? 印象中,自己从未见过这么个四面玻璃的实验室。 由于是磨砂玻璃,周围一切都显得雾蒙蒙的,好像被水汽笼罩的浴室什么都看不真切。 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枫趴在桌上想了半晌,终于抵不过心中的疑惑,缓缓起身,往窗边走去。 窗户发出古老缓慢地转动,仿佛有几百年没有开启了,就连窗棂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云枫略微感觉有些奇怪,用力推开窗户后,外面清新的空气吹了进来,窗外的景致也尽收眼底。 这里是一幢高楼,外面绿树成荫,还有宽敞的草坪和灌木,而一条纵横的道路贯穿整个视野,从这栋楼下开始,一直到自己目之所及的方向,笔直地延伸开来,仿佛一把纵贯古今的长剑,连通了天南地北,唯独自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楼下,也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四周都过分安静了。 云枫没有合上窗户,而是慢慢走到了那个洁白无瑕的实验台前,就是自己刚刚趴着睡着的这张桌子。 自己之前的记忆完全断开了,自己想不起前一天究竟在何处,好像突然出现在这里,又好像……自己本就该在这里醒来。 云枫静静地凝望着实验台上那些整齐划一的实验器具,实在看不出自己究竟在进行什么实验。 甚至,这些器具似乎纹丝未动,一点都不乱。 可是,这对一个正在做实验的研究员来说,这正常吗? 云枫甩甩头,尽力把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脑海,转身走到门边,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门没开,但门轴间发出了非常明显的一声房门与门锁碰撞的声响。 这门锁上了。 什么时候锁的? 云枫脑海中完全没有关于这扇门的记忆,他再用力一拧—— 房门传出更加刺耳的碰撞声,但依然没有开。 这时,门外有个声音很近地响起来,仿佛一个人正靠在门边上,与云枫只隔着薄薄一扇木门。 “怎么了?”那个人开口道,声音意外地儒雅随和。 云枫感觉这声音略微有些耳熟,可又想不起声音的主人是谁,只能下意识地依照本能道:“我要出去。” 那个轻柔低缓的男声顿了顿,似乎在侧耳倾听云枫这边的动静,缓缓地道:“这才多久?要关自己禁闭,才半小时就忍不住了?” “禁闭?”云枫皱着眉头道,“你为什么关住我?有什么事,你到我面前说。” 那人犹豫了一下,再次缓缓地开口:“那可不行,进去前,你亲口告诉我,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能放你出来,除非一个条件发生。” 云枫越发感到困惑不已:“到底什么条件?” 门外面的男人道:“那我可不能告诉你。这样吧,你先继续你的事情,达到条件了,我自然会放你出来。但是现在不行。” 云枫觉得,现在的情况越发诡异了,但是仅仅靠自己的言语,似乎无法说服外面那个固执的男人。 一点点模糊的记忆涌动而来,云枫扶着门把手的手指晃了晃,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 等等! 自己正和一群人往血煞赶,说是有任务要完成。 然后……自己在车里睡着了? ……再然后呢? 云枫大睁着眼睛,忽然惊悚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莫名的断层。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以上属实,自己现在也不是做梦,那…… 自己现在是被关在了一间从未到过的玻璃实验室里? 而且,竟然还是自己亲口交代外面的人把自己关起来? ……怎么可能? 云枫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伸出手,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尖锐的疼痛顺着胳膊传入了痛觉神经。 怎么回事? 这不是做梦……? 云枫盯着眼前那扇紧闭的房门,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在自己断掉的记忆里,自己刚刚谋划了一场禁闭,并且……自己身边的人竟然都不见了,而且自己现在竟然对计划一无所知? 窗外不断有冷风吹进来,自己头脑中却诡异地产生了一股眩晕感,且越来越重,让自己几乎站立不住。 云枫不得不回到实验桌旁坐下,一手支住头颅,努力让脑海中凌乱的方向感平息一下,然后……想想到底在哪种情况下,自己会主动把自己关在一个实验室里,或者……外面的男人纯粹在骗自己,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云枫努力拼凑着之前的记忆,在断掉的记忆之前,自己正和几个人一起坐在车里,那个女孩和疯女人是自己从慕凌的海外基地里救出来的,那个司机则是负责保护她们的小牛,是王威的人。 这几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近身算计自己的人。 那问题是出在血煞身上? 是阿怜迎接的自己吗? 云枫拼命地回忆,可是脑海中浮现出的却只是那个明眸善睐长发飘飘的少女,完全出现不了那个少年的面貌。 而少女的形态出现在自己眼前,往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云枫深吸一口气,静静地感受着周遭的气息,逐渐从周围冰冷的空气中,捕捉到一丝隐隐的甜香味。 果然! 云枫再用力吸了吸鼻子,辨认出,那是一股清幽浅淡的栀子花香,沁人心脾,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云枫的眼眸冷了下来,这香味离自己极近,仿佛就在身边。 可是,自己身边明明没有人…… 云枫使劲揉了下自己胀痛的太阳穴,久久地闭上眼睛,缓缓地抬起眼皮,这时,眼前果然出现了一个少女隐隐约约的身形。 不知为何,这少女的身形似乎飘在空中,云枫又盯着她看了几秒,她的双脚才落在地上,正站在自己身边,很近的位置,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 “你要干什么?”云枫皱着眉头问她。 少女惊讶地“啊”了一声,伸出一根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讶然道:“你能看得见我?” 云枫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怎么呢?我难道应该看不见你才对吗?” 少女蹦蹦跳跳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云枫的胳膊,依偎在他胸前,开心地呢喃着:“你醒了就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这种状态呢,谁也不认识,什么也想不起来,那样我想跟你重新开始都做不到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云枫冷冷地挥开了少女的手臂,眼前又因为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击得视线模糊,他只得按住头颅,恍惚了片刻,再睁眼时,那少女的身影又缥缈起来。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凑上来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关切地道:“你还是不要乱动了,你先等等我,让我再试试……” 云枫不耐烦地打断了少女的话语:“试什么?不要给我催眠了。现在情况很紧急,我们需要……” 这时,云枫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心中也空落落一片。 对了,我们需要做什么来着?为什么很紧急?任务是什么?…… 少女一脸认真地道:“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确实很紧急,而且很严重,等我再给你治疗一下,说不定可以压制住呢……咱们这个大计划,你可不能随便乱传,不然就不灵了。” “不是……”云枫感觉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什么大计划啊?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你到底是要干嘛?” 少女一脸认真,郑重其事地看着云枫道:“那,阿枫,你知道我是谁吗?” “别开玩笑了。”云枫声音隐隐透出一丝怒气,“阿怜,我怎么会不认得你?你不是我弟弟吗?赶紧把你的幻境撤除,别逗我玩了。” “这可不是逗你玩,哥哥。”阿怜一本正经地道,“让你成为现在这个状态,本身就是咱们计划的一部分,你都亲口答应的。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你本人也愿意舍弃包含那段计划过程的记忆,就是为了保证你自己绝不会有意无意地把计划泄露出去,确保计划不会因泄露而流产。” “……”云枫顿了片刻,语调终于舒缓下来,“我懂了。那你……现在这是……” 少女再一次郑重其事地把手贴在云枫的鬓角处,似是在安抚他,语调也是沉重而坚定的:“研究让你忘掉以前那段痛苦记忆的方法。” 云枫的嘴巴缓缓张成了“o型”,半晌吐出一个音节:“……啊?” 少女不等云枫反应过来,飞快地说道:“顺便研究让你摆脱那种药物的方法。” 云枫再次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啊?” 少女无奈地抚摸着云枫的鬓发,爱怜道:“在此之前,你可千万别傻了。你还要和我步入婚姻的殿堂呢,血煞的老大可不能是一个疯子呀。” 云枫终于忍受不住,一把打掉了少女的手,歇斯底里道:“怎么可能?!我……我绝不可能答应这种要求,这……我不喜欢男人!” 少女忧伤地看着云枫,缓缓把两只手一左一右地同时放在了云枫鬓角,缓缓地揉按着,似乎在安抚云枫的情绪,语调也轻柔悠远,不自觉地让人想要沉睡:“所以我现在是女的呀,你可以把我当成女孩子,做你想做的所有事情,在我面前,你无论怎么样都不用有顾忌。而我也会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不是,”云枫愣愣地打断了她,“你不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很荒唐吗?你如何跟我证明,我这不是在做梦?” 少女歪着头想了想,欢欣雀跃地挽着云枫的手臂,泛着栀子花清香的脸颊都贴了上来,在云枫胳膊边磨蹭:“可以证明的呀!你过着过着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了,没有人打扰我们,我们也是最合适的配偶。你和我在一起,会很幸福的。我早就说过,你早晚是我的人。” 云枫瞪大眼睛,再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可是……痛感依然很清晰,瞬间就传了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 第231章 亦真亦幻 梦里,会有这么强的痛觉吗? 云枫头一次对自己亲眼见到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这一切,都祥和得过分了,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云枫冷冷地推开了少女挽着自己的手臂,冲着那扇并不隔音的木门走了几步,沉声道:“现在达成条件了吗?” 少女抢先冲上来,笑容可掬地看着云枫,满脸开心地道:“只要你答应跟我做夫妻,你立马就能出去!只要在这栋楼,你想去哪去哪,怎么样?” 云枫长出一口气,拼命忍下捅人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和地“哦?”了一声:“是吗?看起来你们蓄谋已久了?” 少女笑意盈盈地望着云枫,眉梢眼角间尽是自信与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哥哥你亲口答应的,你不会现在要反悔吧?” 云枫皱眉盯着她片刻,少女若无其事地坐在云枫刚刚坐过的位置,悠闲自得地晃着腿,不卑不亢地说:“你不答应也行呀,那咱们就在这里坐着,等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就算没有夫妻之名,只有夫妻之实,我也算是得到了你。更何况,外面不出三天就会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你自愿和我锁在一起的,你喜欢的以前是我,现在是我,未来也只能是我。反正你也出不去,咱们干脆在这里长相厮守,也未尝不是一个选择呢~” 云枫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胡闹的小孩,隔了几秒,长叹一口气,沉声道:“好吧,我答应了。现在给我开门。” 少女撅着嘴,模样尽是娇憨,委屈道:“你早这样不就好了?哥哥也就出去几年,怎么就跟我生分了呢?” 云枫静静地听着门锁转动的声音,回过头扫了少女一眼,那目光中满是不屑:“把你这幻境解除吧,让我看看你真实的样子。” 少女眨巴了几下大眼睛,无辜道:“这……可这是哥哥你亲自催眠的你自己啊!我也不知道你对自己做了什么自我暗示……你现在看我还是个姑娘的模样吗?” 云枫盯着眼前门徐徐拉开,缓缓叹了口气,径直走出门去,只丢下一句话:“那行,别解除了。” 说着,云枫的衣角就彻底消失在房门边缘。 门外空荡荡的,是个宽敞的大厅。 门边立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西装男,面生得很。 云枫眸光一闪,试探道:“刚才是你跟我说的话?” 西装男一张脸仿佛平板,五官并未移动,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云枫紧接着道:“那人呢?” 西装男仿佛个上了发条的雕塑,再次以同样的频率摇了摇头,接着就纹丝不动地站在门边站岗。 云枫意识到从此人这里很难有所突破,干脆跃过他向外走去,一条粗壮的手臂却横在自己身前。 “你干什么?”云枫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 这个木偶人呆滞的目光平平望着虚空,表情依然不见一丝波澜,喉咙间发出雄浑沙哑的声音:“不能去。” 云枫忽然意识到什么,离他凑近了些许,压低声音道:“我不是去找那个说话的男人,我就去看看跟我一块儿来的那个疯女人,就是神志不清的那个,你知道她在哪吗?” 那宛如门神一样的高大男人呆呆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地下,又说了句“13”。 “地下十三层是吗?”云枫小声与他确认。 得到男人肯定的答复,云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身后那间白色的实验室房门。 乘坐电梯一路向下,云枫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所处的位置有多高,几乎插入云霄。 电梯的模样看着很熟悉,但就是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雾,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切都有些隐约的混沌。 云枫一遍遍安慰自己,如果这是个梦,那应该很快就能醒来,到时候自己再制定个万无一失的策略,起码要保证不把自己搭出去,比如这种诡异莫名的许婚之类的…… 云枫叹了口气,感觉形势越发的不受控制,只能随机应变了。 然而,当电梯停在“-13”的楼层一动不动,仿佛锈住了一般,云枫才感觉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慌。 仿佛无垠的根须在自己心底里疯长,那种缠绕的感觉极其抓狂。 良久,电梯门才从中间向左右两边徐徐打开,发出锈住一般缓慢迟钝的“吱嘎”声响。 云枫皱着眉走出电梯,进入一个幽冷的走廊,四周是暗沉的墨绿色,仿佛到处爬满了潮湿阴冷的苔藓植物。 瑟瑟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毫无阻隔地吹来,不知道是不是地下的缘故,这里比地面上的楼层更冷,更阴。 云枫忽然有点后悔没有再拽一个人一起下来,起码可以指路。现在这情况……自己再回去更耽误时间了,况且,自己也不想让过多人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 云枫只能硬着头皮,踩着软滑黏腻的土地,缓缓往前走着。 走了大概五十步远,前方出现一扇古老破旧的木门。 这门甚至都没有锁,只是虚掩着,门里传来微弱的喘息声。 云枫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屋里的气息,这声音,都分外熟悉。 自己竟然找对了地方!那个凄惨的女人就被关在这里—— 哦,或许不能叫关,而是被人随意地抛弃在这里。 云枫的眸中划过一抹隐约的兴奋,伸手推开了挡在眼前的破旧的木门。 门里灰扑扑的尘土味扑面而来,云枫猝不及防,被呛得连连咳嗽,捂着口鼻,费力地打量着这间屋子。 周围一切都灰蒙蒙的,像是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到处都透着腐败的气息。 就连脚下踩的地板,也开了好几条裂缝,踩在上面“吱嘎吱嘎”作响。 这屋子不是很大,以进门的视角看去,甚至显得有些许逼仄。 压抑的氛围如同看不见实质的浓雾,从屋子深处不断地向云枫挤压。 云枫定了定心神,看向了屋子边缘的方向。 屋子深处的角落里靠着一张小床,那女人正四脚朝天地躺在上面,喉咙间溢出微弱的喘息,听声音竟像拉风箱似的,残破的喘息声从肺叶里隔着胸腔穿透而出,听着无比的压抑悲凉。 她这是在……苟延残喘? 第232章 狂乱 云枫不动声色地盯着那女人看了几秒,缓缓走上前去,脚步声十分轻微,在破损的废旧木质地板上踩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声。 正在呻吟的女人仿佛逐渐意识到了什么,昏乱的双眼微微瞪大,散逸出崩溃迷离的光,一点点挪动着头颅,满头长发在灰白的床单上凌乱地散开,一颗心也莫名地越跳越快,直到云枫走到她的床单,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眉眉眼眼的时候,她突然张开口,从喉咙里挤出了嘶哑破损的一声:“救……救……我……” 每个字都吐出得十分费力,仿佛一个陷入绝境的人在嘶哑着叫喊,费尽了全身力气,却只能叫喊出极度微弱的声音。 她的胸膛在这一声后剧烈地上下起伏,似乎仅此一声,就抽去了她全身的力气。 云枫有点好笑地看着她这副垂死挣扎的模样,仿佛一个神明在俯视向自己拼尽全力祈求的信徒,直接坐在她旁边的床单上,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认得我是谁吗?” 女人连忙试图点头,可头颅仿佛有千斤重,她挣扎了几次又放弃了,只是在喉咙间嘶声道:“你……你救了我……” 云枫听到这个答案,意外地挑了下眉。 这女人还保留有她自己的理智?她记得自己把她从那个人间地狱中救出……? ……可是,这怎么可能? 看她的状态,明明已经陷入狂乱的境地了,她是否还有足够的能力分得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枫脸色沉了下来,试探着道:“那你是谁?” 女人突如其来地怔住了,苍白的嘴唇蠕动着,费力地喃喃着:“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啊?你知道……我是谁?” 云枫皱眉看着这一切。若是这女人的理智没有恢复,她甚至都想不起她是谁,那她是怎么记清楚自己这个人的?…… 正迷惘间,女人忽然抱住了云枫的右手,那几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渐渐被她拉动到了嘴边。 云枫意识到有些不妥,正要把手抽回,右手却再一次突如其来地失去了知觉。 随即,诡异的情况产生了。 女人把那只手扯到自己嘴边,露出森白的牙齿,对准食指的尖端就咬了下去。 冰冷的刺痛感一瞬间击穿了右手的麻木,虽然恢复了些许知觉,但右手依然脱力般动弹不得。 女人仿佛得到了世间最新鲜的美味,一脸陶醉地吮吸着那根修长的手指。 云枫盯着女人的表情,渐渐地不再挣扎,而是任由女人用十根手指拼尽全力地抓住自己的右手,吮吸着食指上破口流出的血液。 伤口并不大,上次被女人咬以后也很快愈合,只是这一次女人用嘴含着的时间格外久。 不过女人本身就不剩多少力气,云枫静静地待了几分钟,待那股麻木感渐渐褪去之后,他微一使劲,就把手指从女人口中抽了出来,冰冷地盯着她饥渴的双眼,问出几个字:“你干什么?” 女人明显没听明白谁在跟她说话,她愣愣地呆了两秒,眼神中的迷离与狂热根本压抑不住,洪水巨浪般一股脑倾泻而出,口中也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啊啊啊不要!!!” 云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怒道:“小声点!你想把所有人都引来吗?” 女人不解又委屈地抬起大眼睛看着云枫,眼神更多的还是渴望。 这时,她再次伸出舌头,顺着云枫掌心中间的缝隙轻轻舔舐了一口。 云枫忽然露出一点点诡异的笑容,拍了拍她蓬头乱发的后脑勺,轻声道:“还想要吗?那你告诉我,你刚才是什么感觉?你就能再尝尝。” 女人睁着迷茫的双眼瞪着云枫。 云枫稍微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听到吗?快说。” 女人愣愣地道:“好……好啊……很甜……我还想要……你……你给我……” 云枫的眼神中同样流露出不解的光芒。 自己的猜测得以验证,可是……为什么? 这个诡异的猜测如同藤蔓般在自己脑海中疯长,自己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女人就迫不及待抱着自己的手臂,重新含住了那根还在苍白的手指。 伤口处已经是一片颓然的苍白,而女人经过用力的吮吸,再次让伤口肿胀淌血。 云枫本来就恍惚的脑子此刻更加混乱,眼前的黑色房屋一点点与那个筒子楼交错融合,融为了一体。 忽地,云枫用左手一把捏住了女人的鼻子,正在贪婪吮吸的女人猝不及防,不能呼吸的同时瞬间张大嘴巴,当几多新鲜的氧气灌入鼻腔的时候,云枫也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左手旋即改而抓住女人的头发,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 女人仿佛眼中依然是留恋与不舍。 云枫的眼神仿佛一把刺刀,狠狠扎进了她眼里去,反复捅穿着她为数不多的理智:“听着,你必须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不然,我就再也不来见你了,听懂了吗?” 女人恐惧地大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喉咙间发出破碎的颤音:“嗯……嗯……你救了我……我都听你的……别离开我……” 云枫只觉这四周的空气似乎都泛着冰冷的铁锈味,以及尸体腐烂的臭味,他皱着眉,盯着女人道:“首先,你要活下去。其次,你要找到这栋楼里的所有违禁化学品。” 女人错愕地轻轻张口,“啊?”了一声。 “这对你不难。”云枫喘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声音也有点颤抖,拼尽全力稳住,接着道,“你本来就有毒瘾。我只是要知道,这个组织到底是如何跟王威的集团暗箱操作的,现在咱们能看到的只有表面的冰山一角,我要你做的,是把海面下的巨大冰山挖出来。” 女人愣愣地听着,也不知以她现有的智力水平听懂没有。 云枫叹了口气:“找到以后,你要把每个地点记清楚,传达给我。其他人都不行……你不能跟其他任何人说,你只能跟我单线联系。因为其他人都有可能是坏人,或者卧底,只有我是你的恩人,所以你只能告诉我。” 女人“嗯”了一声,脸上又浮现出傻笑。 云枫再次皱起眉头,抬起右手轻轻扇了她的右脸颊一下,出血的指尖陡然间刺痛无比。 云枫连忙放下右手,继续用左手抓着女人的头发道:“还有你这副疯癫的样子也改一改,你得伪装成一个正常人,他们才不会把你像条快要病死的狗一样关在这里。” 女人痴痴地笑着,伸出鲜红的舌头,舔舐了一下嘴唇周边的位置,带出了丝丝凌乱的血迹,整个人显得病态又疯狂:“我……我该怎么做?” 云枫点点头:“你还能听懂的话,接下来听我的,我教你怎么伪装……” 几乎花了一上午的工夫,云枫终于跟女人交代完毕,让女人在自己面前演练了几次,算是勉强过关。 云枫这才勉强舒了口气,笑着跟女人道:“那就这样吧,我带你出去。我会和其他人说明你是个正常人,反正你是我带过来的,他们没理由一直关着你。” 女人痴痴地点头,紧紧跟在云枫身后,二人走上电梯的一瞬,云枫忽然伸手捂住了胸口,整个人也佝偻起来,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打湿了头发。 女人不解地停下脚步,云枫却忽然觉得心脏仿佛被一把铁钳瞬间攥住,既而不断收紧,心脏狂乱地跳动起来,又一瞬间原地消失一般,整个胸腔间空空荡荡,四面八方的氧气一瞬间都变得稀薄不堪。 云枫无力地靠着电梯里的铁壁,整个人身体的重量都由两面铁壁的角落处支撑,咬着牙靠了片刻,忽然见那女人困惑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移动,云枫“哈”地笑了出来:“你看什么?” 女人不解地眨眨眼,上前扶住了云枫的肩膀,正视着他的双眼,关切地道:“你怎么了?” 云枫只觉无比滑稽,这女人经过自己的训练,果然变得有几分像正常人,可身体的难受让他根本笑不出来,他费力地喘了口气,浅浅淡淡地道:“你一次性含太久了,下次少点,不然我随时……” “让你死”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云枫又被堵在一口没法呼吸的憋气里,他的脸色白得如纸一般,缓缓抬眼,望向了电梯门徐徐打开的方向。 那里,透来些许亮光。明明是温暖的黄色,可此时自己却觉得无比刺骨。 过度的窒息让他有种想吐的冲动,电梯门外,一道长长的影子映了出来。 ——是那个高大的男人,看样子也是个痴呆。 云枫冷笑了一声,却仿佛一瞬间被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在走出电梯门时,身形大幅度地踉跄了一下。 西装男伸出一条手臂,稳稳地扶住了云枫的肩膀。 云枫神思恍惚了几秒,一直都没有反应,直到木偶人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说话,他才抬起头,茫然地打量着他,不解道:“你说什么?” 西装男一脸木呆地开合着嘴唇。 他好像在说—— “你去哪了?” 第233章 附骨之蛆 云枫不动声色地牵动了下嘴角,眼神里却殊无笑意:“不是你告诉的我去哪里吗?” 西装男一脸木呆地“哦”了一声,脸上浮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云枫冷冷地盯着他,嗓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做好你的事,不该管的别管。” 西装男垂手而立,恭敬地站在一旁,深深低下了头。 云枫正要从他身边过去,他忽然又伸出一条粗壮的臂膀,拦住了云枫身后的女人。 女人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几分惶恐之色,身形瞬间僵住了。 西装男直勾勾地注视着那女人,一双灰白色的眸子冰冷无神地盯着她,不容置疑地吐出几字:“什么人——站住。” 云枫皱着眉走上一步,挡在那女人前面,顺便挡住了西装男探究的视线,脸色阴沉得要滴水:“我的人还轮不到你管。” 一瞬间,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如扫描仪一般直直射来,眼前西装男身上爆发出强大的气场,仿佛面对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捏碎…… “怎么?”云枫侧过身子,努力让自己的身形没有一丝摇晃,而是稳稳地立在当地,“你要在这里跟我动手吗?” 西装男眼中流露出几分困惑,开口时的气势也缩减了几分,但是一双灰白色的瞳眸始终钉在云枫身上,仿佛附骨之蛆,嘴里缓缓道:“你的……人?” 云枫被这人身上莫名的气场弄得不胜其烦,眼看有了转机,他忙郑重其事地说道:“她是我带过来的,怎么不算是我的人?你动她就等于动我,而我跟这里的负责人有交情,你动我,你能讨到什么好处?” 西装男似是听懂了,缓缓点头,云枫正要松一口气,忽然胳膊就被两只欢快的手抱住了。 云枫浑身僵硬了一瞬,却听抱住自己胳膊的人趾高气扬道:“哼,什么有交情?他可是我的未婚夫,等下个月咱们办了事,他就是我的人了!……不对,他现在就是我的人,我要跟他入洞房!” 云枫一点一点扭过僵化的脖子,看着身后那个巧笑倩兮的少女,有些无奈地唤了一声:“阿怜!” “哎,我在呢!”阿怜忙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云枫,那满脸的期待几乎要化为实质,在空气中满溢而出,下一瞬就要扑到云枫的脸上一般。 云枫试图挣脱开少女的手臂,但她抱得死紧,云枫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嗔怪地看着她:“你到底要做什么?” “入洞房啊!”少女天真无邪地道,“我要宣誓主权!好不容易得到你,我可不能浪费了这白白的机会!” 云枫觉得阿怜可能受了什么刺激,可是……目前的情况本来已经很诡异了,自己现在只能…… “阿怜,”云枫郑重其事地看着少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这个保镖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傻傻的,他是不是被你们控制了?” 是的,目前来看,只能使出杀手锏——转移话题了。 阿怜用眼角余光不屑地瞥了西装男一眼,嘴角撇得大大的,冷哼了一声:“他呀——怎么能算咱们控制的呢?这家伙,天生就是这么傻的,好在武力不俗,又足够听话,我这才勉强让他守在关键的实验室外面。” 云枫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不对吧?你和我身边的人,貌似从来都没有这号人物……他不符合咱们的用人标准啊!” 阿怜眨巴了一下水灵灵的大眼睛,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给忘了,这个其实……” 见阿怜突然一脸神秘,欲言又止,云枫非常配合地把耳朵凑上去,离阿怜的脸庞又近了几分,小声道:“怎么?” 阿怜欣喜若狂地把嘴唇贴到云枫耳朵边上,顺便小小地亲了一口,也压低了声音,宠溺道:“他是咱们老爸的人呀!你没见过不要紧,他也是近几年才上位的,不知道老爸从哪个犄角旮旯捡来的人才,其实就一傻大个,你别理他,他呀——” 阿怜再次长长地拖足了声调,不屑地瞥了西装男一眼,又把视线转回来,冲着云枫指了指她自己的脑袋,几乎用气音道:“他这儿有问题,只能理解最简单的指令,你就把他当木偶一样看待就行了,没事别招惹他。” 云枫怔怔地点头,忽然把身后的女子扯到阿怜眼前,指着她道:“我刚才试过了,她没有疯掉,她还是个正常人,就是受的刺激太大,被慕凌那个变态关押太久,她显得有点行为应激,但其实她还是没毛病的,你们别关着她了……” 阿怜扫了那女人一眼,眼神里忽然露出戒备,紧接着表情又变成了戏谑,小声对云枫道:“她有毒瘾呀!这样还没问题?” 云枫一脸严肃地道:“她毕竟是一条生命,而且她还有自己的思想,咱们关着她,未免也太不人道了。” 阿怜歪着头,看了云枫几秒,忽然笑出声来,云枫眉眼依旧严肃,面不改色道:“你笑什么?” “哎呀。”阿怜凑到云枫耳边,贴着他的耳朵道,“哥哥跟我还大义凛然什么呀?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彼此是什么人?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拿她做实验?” 云枫的表情呆滞了几秒,猛地后撤,把自己整个脑袋远离了阿怜轻轻翕动的嘴唇,脸色都有些扭曲:“你——” “嘘。”阿怜竖起一根手指,神秘兮兮地道,“我知道,我都懂得,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就知道,就算你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刻在你骨子里的东西依然不会变。看看,你还是对这些感兴趣吧?” 云枫戒备地盯着阿怜得意的瞳眸,声音稍微有点失控:“你知道我过去的事情——?能不能告诉我……” “哎呀。”阿怜好整以暇地打开了云枫伸过来的手指,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回忆起过去的全部,对你来说并没啥好处,现在这样不好吗?” 云枫有些不可理解地看着阿怜,见她确实没有跟自己坦白的意思,云枫点头道:“那好,你不说可以,但我带来的那个保镖在哪呢?你不会也把他扣下了吧?” 阿怜饶有兴致地看着云枫,再次难以抑制地笑出声来,嗓音里满是揶揄:“哥哥啊哥哥,你昏迷了将近两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却都是在跟和你一起来的人接二连三地联系。你就不问问咱们老爸怎么样了吗?” 云枫脸色沉了下来:“他不是死了吗?” 阿怜饶有兴致地摇头道:“可没有,他刚才还站在实验室门外跟你说话,这么快,你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云枫的脸色渐渐变了。 第234章 熟悉的陌生人 阿怜注意到云枫的神色,微微挑了挑眉,挽住云枫胳膊的手臂轻轻摇晃了几下,带点撒娇的意味,柔声道:“怎么?你不想见见他吗?” 云枫默然片刻,淡淡地道:“他要是真想见我,又怎会只待那么一会儿,我一出来,他就先一步离开?” 阿怜恍然,抱着云枫的胳膊就往旁边的一个办公室拽:“你说这个呀!他这不是好久不见你,怕吓着你吗?再说了,他自己也得有个心理准备啊。” 云枫心里缓缓地升上一丝怪异之感,可又说不清那是什么,只是一丝一缕难以捕捉、稍纵即逝的感触。 阿怜连抱带拖,把云枫拽到那间平平无奇的办公室外面,伸手按了下门铃,门里传来沉郁的一声:“进。” 阿怜兴冲冲地仰头依偎在云枫肩膀上,开心地道:“你看吧!他根本不会把你拒之门外的!你在他心里,永远都有一席之地,你要做的就是敞开心扉接纳他……” 云枫盯着滔滔不绝的阿怜,忽然发现问题的怪异处在哪了。 阿怜好像整个人变了性格一样,而门内的男子——比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更加友善。 一丝丝违和感在心底蔓延而生,云枫却来不及阻止,阿怜已经伸手推开了门。 这门没锁,非常随便地从外向内打开了。 门内,靠窗边的位置,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眉梢眼角尽是阴翳,云枫只一眼望过去,心里就不自觉地发寒。 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办公桌后的那个男人却微微抬起头,脸色从沉郁逐渐缓和,继而堪称柔和地扫视在云枫脸上,轻轻一点头,语气也轻快了几分:“你来了,坐。” 云枫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男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他真实的情绪。 然而——失败了。 这男人堪称滴水不漏,固若金汤,浑身笼罩着天然的上位者的气场,把他自己的内心包裹得密不透风,几乎让人无法窥视一点点端倪。 云枫只能就势坐在桌前本就摆好的一把木椅上,心里有种隐隐的感觉—— 这一切似乎是被安排好的。 而且,绝不是仓促间做的决定。 云枫看着那个男人,视线仿佛化为实质,勾勒过他脸庞上的每一寸轮廓,却发现,他长得和自己并不相似。 甚至连气场,都大相径庭。 这个人,是自己所谓的……父亲? 男人随意地看了云枫几秒,动作极其放松,两手交叉,随意地搭在桌前,见云枫眉间的困惑越来越重,再到怀疑,男人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本就一尘不染的袖口,厚重的眉毛微微一挑,直视着云枫的双眼,那目光却并不刺人,反而泛着柔和的探究之色,语声也很轻,如一片羽毛拂在云枫心头。 “怎么?”男人笑着开口,“出去跑了这么多年,连爸爸也不认得了?” 云枫镇静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啊,我忘了。”男人恍然大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象征性地看着云枫道,“你脑子受过伤,失忆了是不是?那重新介绍一下,我是你的父亲,跟你母亲一起,把你从小一手养大,你就算忘了全天下人,你也要记得我们这两个生身父母,因为再没人比我们更爱你了。” 云枫神色依然十分淡漠,只是缓缓皱起了眉头,男人观察着云枫的神色,嘴角弯起的幅度更大了。 云枫缓缓开口:“我……我不是不记得你。只是……那些记忆是一些碎片式的场景,而我……看那些碎片,就好像隔着一层纱。” 云枫顿了顿,斟酌着道:“所以我……不是很能设身处地体会小时候的那种情感。我就算在那个小小的身躯里,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男人哈哈大笑,伸过粗壮的布满老茧的大手,一把握住了云枫细瘦的手指。 “没关系!”男人豪爽地大笑道,“你有小时候的一些回忆就足够了,这足以证明我是你爸,而血缘亲情是斩不断的,这足以支持咱们站在同一阵营。” 云枫被握住的手攥成拳头,忽然微微缩了一下,声音也有些沙哑:“那,母亲呢?” 男人肉眼可见地愣住了,似是没想到云枫会问出这个问题,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直视着云枫的双眼,再次不容置疑地说道:“你母亲啊……不重要,她死于一场意外的大火,她和她那个亲姐妹死在同一间房子里,都是被活活烧死的。” 云枫的脸色“唰”地白了。 男人温柔地握住云枫的手指,不容他有一丝一毫挣脱的可能,语声里的温柔丝毫未减:“怎么了?害怕了?真想不到啊,你还会害怕。” 云枫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有些发颤:“那……凶手呢?谁杀害了她们?” 男人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即就舒展开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反而安抚式地摸了摸云枫的手背,指尖微不可察地触碰到了他的脉搏。 “我说。”男人有些不解地看着云枫,语气也严厉起来,“你不用操心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只是一场意外,没有凶手。” 云枫几乎有些张口结舌了,而男人则盯着云枫微微颤动的眼珠,沉声道:“倒是你,出去这几年,把自己搞得一团狼藉?你心跳怎么这么不规律?” 云枫注意到男人用的字眼是“不规律”,而不是“快”,这两者有本质的不同。 他,果然一如既往地精通医学知识与技术。 云枫抽回了自己的手腕,缓缓抬眼,注视着严肃的男人,像是有些乞求道:“说点别的吧。你是谁?——我是说,他们都怎么称呼你?我的父亲?”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就像是在纵容一个撒娇的孩子:“你不知道吗?我是这里的老板,他们都叫我mr. x。” 云枫的眼神微微错愕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脑海里一个代号跃然浮出水面,令自己浑身上下倏地警惕起来。 “mr. w是谁?”云枫几乎毫不迟疑地问道,那语调堪称凌厉。 男人有些好笑地看着云枫,勾唇道:“他呀,一个股东。怎么了?” 云枫冰凉的手指倏然捏紧,语气也急促起来:“他与王威……” “嘘——”男人忽然伸手打断了云枫的话。 云枫陡然间愣住了。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男人皱着眉盯着办公室里的四周,云枫也猛然回过神,扭头一看,阿怜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办公室的门此时严丝合缝地关着。 云枫尝试着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下来,可是脑海中总不由自主地恍惚,让自己不由自主地忽略了很多事情…… 放在以前,一个大活人从自己身边消失,自己绝不可能一丝动静也察觉不到。 可是现在…… 云枫惊觉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怪圈里,四周围都是看不见的薄膜,把自己和其他人或者物隔绝开来,让自己无法清晰地看到他们的真面貌。 一切……都很模糊,有种若隐若现的飘浮感。 男人见云枫愣神,直接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把双手搭在云枫肩膀上,自己则站在云枫背后,以一个相对温柔的姿势,轻轻安抚着云枫的情绪。 恍然间,云枫忽然间觉得,这一幕在以前仿佛经常发生,而这男人,应该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 第235章 如履薄冰 男人站在云枫身后,搭着他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声音堪称温和,带着一点点探寻:“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的呢?他可是个元老级人物了,行事一向中规中矩,集团里很多都是他的心腹。” 说到这里,男人指尖轻轻用力,捏了捏云枫肩头。 那力度掌控得不大不小,云枫明显感觉他的暗示意味极重。 他要说明什么? 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说的吗? 云枫忽然想到男人方才说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难道……这间办公室也不十分安全,竟有那个mr. w安插的窃听器? 一瞬间,云枫止住了声,而男人的力道也渐渐放松,微笑着看着云枫。 “我……我不明白。”云枫嗓音略微沙哑,低声道,“他明明只是个股东,您为何要忌惮他?” “忌惮?不,不不不——”男人笑着拖长了音调,“不是忌惮,我们只是互相利用,但是他也掌握拉拢了一大批势力为他办事。我对他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能对他无所顾忌……所以,话说回来,你刚才跟我说,他怎么着来着?” 云枫咬了下唇:“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男人果断地道:“你要去哪里?这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云枫微叹了口气,只能含糊其辞道:“他和王威有联系,这你知道吗?” 男人浓眉微微蹙起,脸色再次浮现出那种阴郁之色:“然后呢?” “他……”云枫再次感到喉咙有些干涩,视线不自觉地下垂了几分,轻咳了一声道:“所以他们之间有交易吗?” 男人沉吟着,既没肯定也没否定,而是十分复杂地盯着云枫,像是观察云枫的神色,顿了几秒后开口:“所以呢?你亲眼见到他们交接了吗?” 云枫有些迟疑:“没有,可是——” “那就没有可是。”男人挥挥手,满脸沉重地打断了云枫的话,脸上现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你进来之前,我正为这件事烦心。你也知道那人拉拢的势力太大了,我一旦质问他,他会先下手为强,对我发难,而整个集团又需要我来制衡他的势力,血煞不能没有我,毕竟我是它的创始人。” 男人自顾自地说着,搬了另一把椅子,坐在云枫身边,从桌上的紫砂茶壶中倒了两杯青绿的茶水,把其中一杯推到云枫面前,语重心长道:“你在门外跟你弟弟说我不想见你,只在实验室门外问了你几句,在你出来之前就径直离开了。可是,我当时是去处理血煞的一堆事务,其中就包含你说的这个问题。首先,这种与毒枭之间的交易非常隐蔽,当事人都是你情我愿,交易时通常不着痕迹,至今我都没抓他个正着。那没有证据,我怎么处理他?” 云枫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水,喉结微微一动,却没有伸手去端。 男人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自顾自地拿起自己的茶杯啜饮一口,叹了口气:“再者,他们之间交易了什么内容,是技术,物品,还是知识,金钱,权势地位?这我也无从得知,只能和那些股东们维持表面和平。你不知道你爸我看似叱咤风云,其实被那些资深股东虎视眈眈很久了,他们每个人几乎都各怀心思,有想把我拖下位好自己上位的,有想榨干我的价值的,有想让我扶植栽培他们亲朋好友的……这些关系错综复杂,我在上面行走,那是如履薄冰。他们利益线太长太多了,而且交织混杂在一起,不由得我不上心。我一直在努力把血煞带上正轨,至于路上有多少杂毛分支出去,只要他们不动到集团最根本的利益,我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大局为重了。毕竟,血煞经营的是药业,最重要的是治病救人,这个初衷和目的不变,就还在可控范围内。” 云枫静静地听着男人的一番讲述,神情自始至终毫无变化,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同情,既没有赞许,也没有厌恶。 男人盯着云枫的双眼,忽然觉得那里仿佛一潭空洞,自己的目光跌进去,就失去了着落的方向,只是盲目地下坠,飘浮,自己竟从中读不出任何一种情绪。 男人选择当即出击,沉声道:“你在想什么?” 云枫虚无的目光仿佛找到了实质,扫了他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再没言语。 男人忽然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个儿子了。几年前,他虽然也时常发呆,思路不受控制,但情绪起伏也很大,让自己更容易读出他心中所想,可以预测他的行为。然而,现在,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仅更加少言寡语,失去了对父亲的依恋与信任,而且情绪也像被剥离了似的,整个人仿佛一尊静止的雕塑,琉璃般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给人一种冷血又疏离的意味。 男人加重语气,再次问了云枫一遍:“你在想什么?” 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在拼命找回他对自己的控制权,云枫终于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然而那笑容稍纵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淡漠的表情,语气也极为轻淡:“嗯,我就是问一下你。王威亲自提的,我有点好奇。你别想太多了。” 男人面色一冷,右手再次按住云枫的肩膀,这次力度大了几分,云枫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你见过他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男人严肃又认真地上下打量着云枫的身子,浓重的关切呼啸而出。 云枫叹了口气:“没什么。” “没什么?”男人敏锐地重复着这句话,“他什么也没做,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放你出来?” “我……”云枫深吸了口气,终于忍不住了,“那我告诉你,他摘了我一颗肾,我从他那儿死里逃生,你满意了吗?” 男人急道:“我不是这意思!你最好不要见他,更不要跟他有任何关联,你可知道他对你——” 云枫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调侃地看着眼前心急如焚的男人:“那你急什么呢?你怕他对我做什么,然后你跟我的辈分就乱了?” 男人斩钉截铁地开口:“不管怎样,你以后不能和他联系了!这个人很危险,你要是再遇到他,转身就走便是。他要是敢对你做什么,你就报我的名头,以我在道上的地位,他还轻易动不了你。” 云枫微笑地看着男人攥住自己肩膀的手,礼貌地道:“行,我知道了,那可以把手拿开了吗?你捏疼我了。” 男人怔了一下,连忙松手,云枫则缓缓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向门外走去。 男人在云枫身后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既然你回来了,那你之前没做完的实验进度都要补上的,不可以再乱跑了。” 云枫缓缓走到门边,面无表情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236章 人钱货分离 刚一出门,云枫斜刺里便瞥见小牛正半边身子缩在拐角处,只露出一个脑袋,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 四周,并没有阿怜的身影。 云枫悄然松了口气,悄没声息地朝小牛那边贴着墙角溜过去。 小牛一见云枫过来,登时大喜过望,一把将云枫拽到墙角的阴影处,用口型道:“您——” 云枫伸手就捂住了小牛的嘴。 小牛错愕的双眼眨巴眨巴,有些呆呆地望着云枫。 “别做声。”云枫冲他打个手势,也用口型道,“这附近你探查过没有?有没有哪里没有监控和窃听器?” 小牛苦着脸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地下。 云枫表情微微变了。 三分钟后,两条身影一前一后地掠过地下十五层的走廊,这走廊刮过阵阵阴风,宽敞低矮狭长的走廊并没电灯设备,四周都是自然的阴湿光线。 走在后面的云枫缓缓停住了脚步,皱眉打量着四周阴湿的环境,这里更像是一片废弃的废料场,有着仓库的杂乱,四下里一团一团堆放的却是碎石砖瓦,灰土砂石特有的土腥气时不时地扑面而来,给人的观感很不好。 云枫只觉脊背阵阵发凉,这里太过阴湿,而自己穿得又太过单薄,腿脚仿佛灌了铅般沉重,头疼得也快要炸开。 他实在不想表现出自己已经走不动了的事实,他只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语气道:“就这里了吧?有信号吗?” 正在专门走路的小牛陡然间反应过来,乐呵呵地凑上来,端过自己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再端了几条支架出来,三下五除二地拼凑出一个简易的小塑料桌,摆放在云枫面前,再把笔记本电脑打开,随着蓝光充盈了整个屏幕,清晰的开机声响回荡着这片空旷的地下场地。 小牛拿了自己的手机打开蓝牙,对着电脑一番操作,几秒就连上了手机的数据网络,对云枫道:“现在开始吗?” “开始啊。”云枫没好气地道,“你们不是都在拼命等着我拿方案吗?这行动再不解决,王威就要急死了,多耽搁一天,他就多一天的损失。事情要是办砸了,我们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小牛悻悻地吐了下舌头,旋即点开一个微信群,打开视频聊天界面,一张干净整洁的酒店大床就出现在二人面前,床边围着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围成几圈打牌。 吆五喝六声此起彼伏,拿着手机的猴十一看见二人严肃的目光,忽然大叫起来:“哎呀,哎呀哎呀!二当家来了!您可算是把我们记起来了!再等下去,哥几个都要长蘑菇了!二当家二当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云枫沉着脸,冷冷地说了一句:“开会。” 五分钟后,在一片鸡飞狗跳中,三十人乖乖围坐在酒店房间中,有的人盘腿坐在床上,有的人搬着凳子围坐在地上,每个人皆面冲镜头,表情各不相同。 云枫见几人收拾齐整,鸦雀无声,嘴角微微一挑,说了一句:“这回你们集结得倒是快。” 猴十一对着自己的手机愁眉苦脸:“二当家,您就别挖苦我们了!您这一去,倒是帮我们挖出了那个监视我们的奸细,是慕凌那边儿的人吧?他干嘛要盯着我们啊?难道他跟警方联手了?啊……?他不会成了警方的内应了吧?” 云枫寒着脸开口:“我不知道,但他安排监视你们的眼线被拔除了,你们理应能行动。” 猴十一挠挠头,一脸疑惑地道:“那二当家这次去慕凌那边,有没有把他们的研究成果拿到手?” 云枫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和颜悦色道:“没有,你要不要去试试?你要是能轻而易举拿到了,我就跟王威说一声,让他给你升职加薪。” 猴十一脸色涨得通红,当真像猴屁股一般,随后缩了缩身子,一声不吭地静默了下去。 小马坐在众人中间,忽然开口:“二当家,这事先放一放,主要是咱们的交易,到底要怎么进行,还请您指示。” 云枫脸色波澜不惊,视线逐一扫过房间内三十人的脸庞,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于是,会议正式开启。 诡异的是,没有人说话,气氛都沉默得很。 云枫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忽然知道……你们为什么非要等我出手了。” 众人齐刷刷地抬头,参差不齐道:“为什么?” 云枫脸上沉痛的意味更重,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你们之前是不是搞砸了一单大生意?” 虎八怔怔地开口:“怎……您怎么知道?!” 云枫冷笑一声:“所以你们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了,宁可缩在酒店里打牌,也不愿意冒一丝丝风险,唯恐这一单再出问题。而这单又十分重要,你们又是下地干活儿的,掌握着买方市场,王威想要绕过你们,就只能他自己亲自动手,但他又忙得很,所以我一主动请缨,他就把我派过来协助你们,力求万无一失地完成这次交易。我说得可对?” 就连一向不服云枫的牛七,那双牛眼里也流露出惊诧之意。 云枫右手食指曲起,敲了敲桌子,众人有些慌乱的视线再一次聚焦过来。 豺一小心地盯着云枫:“那,那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云枫叹了口气:“你们都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我早就说过,要人钱货分离,这是一切的根基。” 狼十五视线直勾勾地望过来:“这不就是指咱们要多派几个人分别去运货,送货,还有离场吗?” 云枫再次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我再说一下。所谓‘人钱货分离’,指的就是,我们要尽量把交易的环节打散,让竞争对手和警方都难以琢磨咱们的动向,就算当面撞到,他们也抓不住证据。法律和警察都是讲证据的,没有确凿证据,他们就不能对我们动手。” 狼十五吞了口唾沫,呆呆地开口:“这、这么神奇?” 云枫缓缓点头:“你们派出去跟买家对接的人,不能在警方那儿留下案底,自身也要做一定的伪装,最好是亲妈来了也认不出来的那种。交易过程中也不能留下自己的指纹和鞋印。” 狼十五用力点头。 云枫满意道:“伪装好了,就要定一个不容易被当场抓包的地点进行交易。” 狐二开口道:“ktv可以吗?那里足够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人流量大,隐藏其中,条子不容易发现我们。” 云枫缓缓摇了摇头:“这不是个好地方。近些年警方对娱乐场所的打击力度加大,那里不仅有监控,还有巡逻的保安和保镖人员,警方还时不时会突击那里,选择在那里做交易,太容易被人赃并获了。” 狐二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虚心请教道:“那我们该去哪儿交易呢?” 云枫沉吟片刻,开口道:“没有监控的废弃仓库就可以,比如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地下室。你们要事先踩点,摸清附近的监控位置都设在哪里,最好不要有任何遗漏,画个监控布控点的图,然后根据那张图,去寻找监控死角的场地进行交易。” 狐二一脸“受教了”的表情,连连点头。 云枫接着道:“所以不能当面交易,你们可以提前用不记名电话卡,或者通过直接往客户房间里放匿名信的方式,跟客户敲定交易地点,这地点包括两个,一个是取货地点,一个是取钱地点。” 狐二微微张大了嘴巴。 云枫看着几人的反应,一鼓作气道:“取货地点,顾名思义,你们要提前把货包装好,最好伪装成其他普通的物品,放好以后,还不能被客户以外的人发现。至于取钱地点,就是你们提前跟客户敲定好的,让客户放钱的地点,同样需要包装成不是钱的东西,也不能被其他人察觉到。而且我建议你们,和客户联系的人,以及去放货,和取钱的人,最好不是一样的人,也就是安排三个人分别干这三件事,每个人都注意做好伪装和防护措施,不要留下自己的生物检材和视频影像,警方就不会顺藤摸瓜找到你们。这起交易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当然交易的对象也必须提前考察,确保对方不是警察,不会钓鱼执法,也不是警方卧底,更不是竞争对手,也不能是有可能出卖我们的摇摆不定人员。” 这期间已经有几个人掏出纸笔开始记录,云枫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你们现在写下的东西,事后最好烧毁或者用硫酸腐蚀掉,一丝痕迹都不要留。” 那正在奋笔疾书的几人忙不迭点头,脸上显出羞惭之色。 云枫看着几人恍然大悟的神情,继续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至于钱到手以后如何洗钱,就不用我说了吧?” 狐二忙道:“这个俺们晓得!二当家,这次可多亏了您!这个计划绝对可以的!您真的是……” 狐二嗫嚅半晌,竖起一根大拇指:“6啊!” 云枫放下手,神态有些疲惫,看着几人道:“还有,你们尽量避开慕凌的人,我还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你们最好不要被他盯上。” 狐二满脸感激地点头,剩下有几个人也开始稀稀拉拉地小声交谈接下来的计划。 云枫道:“既然你们没问题了,那就照这个方案执行吧,一定注意不能暴露自己,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宁可放弃这次机会,再寻找下一次机会,也不能铤而走险。这次你们是我带出来的,我就要负责把你们全须全尾地带回去,给王威一个交代。相信你们也想在王威面前证明你们的能力,所以加油吧。” 三十人郑重地点头,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会的!” “多谢二当家!” “咱们一定努力!” “绝对不辜负大当家和二当家的栽培!” “……” 看着众人斗志昂扬的样子,云枫总算放下了心,却冷不丁一眼瞥见始终低着头的牛七神色有些阴郁,云枫刚要问什么,猴十一已经笑容满脸地凑过来一张大脸盘,挡住了云枫的视线,嬉皮笑脸地道:“那既然二当家已经给咱们敲定了计划,俺们就照着执行了!接下来弟兄几个还要讨论一下具体行动步骤,就不打扰二当家了,您接着忙,俺先挂了。” 云枫淡淡地看着他热情洋溢的面庞,缓缓点了点头,视频电话就在这时被猴十一挂断了。 页面陷入一片漆黑,四周陡然安静下来,甚至静得有些发毛。 小牛在一边恭敬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对云枫道:“二当家,您看这……” “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云枫缓缓从小凳子上站起身,“那咱们就上去吧,出来太久,被人找过来就麻烦了。” 小牛连忙收拾了二人走过来的痕迹,把带过来的物品一股脑收进背包里,背着背包一按电梯,跟云枫一起上楼去了。 第237章 引蛇出洞 幽长宽敞的走廊里,云枫正要推开实验室的门,身后却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你去哪儿了?” 云枫没有动,那人轻车熟路地抱住云枫的胳膊,毛茸茸的脑袋枕靠在他胳膊上,轻轻蹭了蹭,呢喃道:“你卧室不在这边,几年没回来,你不会已经习惯了在实验室睡觉吧?” 云枫木然转过身,任由一脸热情的阿怜把自己拉到实验室旁边的一个中等大小的房间,推开门,里面靠里的位置摆着一张精致的单人床。 阿怜正要引导云枫走入,云枫忽然拦在门口,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笑道:“才下午。” 阿怜“啊”了一声,神色有些慌张。 云枫的瞳眸中流露出一丝鼓励,循循善诱道:“你现在要去干嘛,需要背着我吗?” 阿怜脸上一红,低下头,视线像是在刻意回避云枫,声音也越来越小:“没……没有的事,你想一起来也可以,就是那场面有点……嗯……我怕你接受不了。” 云枫歪着头看了她半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能明显感觉到她浑身一颤,神色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 云枫缓缓地安抚她:“没有的事,我怎么会接受不了?既然答应了你的求婚,你什么样子的,我都喜欢。” 阿怜满脸通红地仰起脸,不可置信地一把抱住了云枫的上半身,语气也满是不可思议的喜悦:“真的吗?” 云枫感觉,眼前的阿怜特别像一个失去了安全感的小姑娘。这感觉……自己如此熟悉,就好像与某个记忆中的人完美重合。 “盈儿?”云枫不由自主脱口而出,脑海中电光火石的一瞬,云枫刚刚的温存瞬间化为了泡影,神色渐渐冷下来,手指也远离了阿怜的脑袋。 阿怜脸上再次浮出那种恐慌之色,语气也结结巴巴的:“怎、怎么了?” 云枫长出一口气,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眉眼冷淡地看着她,眼神仿佛一潭冰窖,后退了一步,满脸戒备之色:“你为什么要学盈儿?你到底有何图谋?” “我……”阿怜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咬住牙,委屈地回望着云枫,辩解道,“我没有!” 云枫有些难过地看着她,转身走进了卧室,淡淡道:“忙你的去吧,我休息了。” 阿怜眉眼低垂,一整个人像要逃离似的,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云枫听着她的脚步渐行渐远,在脚步声快要完全消失在这一层的时候,他又从卧室闪身而出,视线捕捉到拐角楼梯处的那一小片白色衣角,快走几步,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身后,一双眼睛始终目不转睛地钉在云枫身上,没过多久,也消失在这一层的走廊尽头。 云枫未曾想到,初秋的风竟是如此凛冽,阿怜虽是徒步,但走得飞快,他追着阿怜,一直下了研究所的楼梯,研究所的大厅里很荒凉,人很少,他得以在其他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路跟踪阿怜而去。 二人一前一后,中间相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云枫看见阿怜飞快地走进研究所旁边的一个公园绿地里,他深吸口气,也跟着进入。 可他未曾想到,这公园里就仿佛一个迷宫,自己在里面七拐八绕,却总是找不到阿怜去了何处。 渐渐的,开始晕头转向起来,不知是不是在草丛和灌木间绕得太久,云枫渐渐感觉大地都在旋转,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云枫只能找了条刷着棕色油漆的公园长凳坐了下来,四周的景色也透着一股凄凉。 公园里几乎没什么人,云枫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周围的寒气越发浓重了。 阴湿的气息不断在自己周围弥漫,他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哗哗声响,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云枫忽然再次产生了那种剥离缥缈之感。 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这一切,都太像现实了,又太像梦境了,像是把梦境和现实揉碎了混合在一起,让自己越来越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分不清身处何地。 云枫茫然地望着缥缈的虚空,一丝一缕的空虚感仿佛一根细长的柔软的尖针,顺着自己的心坎,弯弯绕绕地爬满了整个心房,接着蔓延到四肢百骸,浸润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云枫忽然发现,掌握自己的躯体,真的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他只能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思想,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研究所的大门方向走去。 是的,现在只能回去。 他疲惫地出现在实验室旁边的卧室门口,视线已经无数次晃神,直到瞳孔终于聚焦在那扇熟稔又陌生的门上,他几乎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随着房门重重撞在墙壁上,云枫扶着墙走进去,再用整个身体的力量靠在门上,把门关闭,虚脱的身子才顺着房门缓缓滑落在地。 他看着眼前的床铺,明明没有几步路,自己却无论如何没有力气走过去了。 他瘫软在地上,尽力让自己的思维保持集中,努力复盘着自己这次醒来时发生的事情。 根据阿怜的表现,自己之前应该与他们制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了确保这个计划不被自己无意间泄露,自己还主动让阿怜封存了一部分记忆…… 好扯啊…… 云枫苦笑一声。 这计划未免隐藏得太好了,现在连自己也不知道计划的具体内容,这下可怎么执行?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低沉刻板的男性嗓音:“您在吗?” 是那个西装男。 云枫紧紧倚靠着房门,沉吟片刻,轻声道:“在,怎么了?” 门外又没了动静。 云枫莫名其妙地瞥了房门一眼,确认了自己进来后应该反锁了,外面人是进不来的。 云枫吸了几口气,发现自己还是站不起来。 今日的体力透支太严重了,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云枫暗暗告诉自己,接着再一次使力起身的时候,心脏仿佛被一把铁锤重重一击,他都没来得及发声,眼前就陡然一黑,好几秒的时间内眼前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云枫死死地攥着胸前的衣服,身子微微弯了下去,好几秒的时间内一动都不能动。 剧痛整个攫住了他的心脏,好几秒的时间内他都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这一次是如此突如其来,让自己都差点忘记了身上的这种附骨之蛆的毒素。 云枫沉着脸骂了一声,脑海中恍恍惚惚浮出了一点那个计划的源头,然而意识已经迅速从脑海剥离,眼前的场景也从漆黑变得模糊。 云枫尽全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眼睑却被轻微的冷汗打湿,看得更是不甚分明。 这时,窗户那边传来轻轻的开合声,一条矫健的黑影在云枫眼前不住晃动,越来越大。 云枫喉咙间异常干涩,拼尽全力只发出一个音节:“你……” 模糊的黑影背后是幽暗昏黄的房间,一只手捏住了云枫的下巴。 这只手的触感分外熟悉! 尽管云枫的意识在飞速消散,他还是在尽力看清来人的样貌。 云枫吃力地抬起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两根手指捏住了云枫的下巴,旋即将一小袋温热的液体灌入了云枫口中。 不……不要! 云枫多想阻止来人,不要喂自己,而是把这个袋子交给自己,这样才能保存完整的研究材料! 可是,来人几乎是一股脑地灌完一小袋液体,松开云枫的下巴,沿着来路,迅速消失在窗框边缘,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是慕凌吗? 云枫忽然间知道,那个计划是什么了,名为—— 引蛇出洞。 以自己为诱饵,诱使慕凌上钩,然后当场抓包,从他身上搜出血煞的研究成果,那种新型药剂。 可是…… 抓包呢?! 此时,云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模糊的黑影消失在窗户边缘,根本无力留下那人,更无力叫人。 这陷阱,仿佛是慕凌给自己布下的呢。 第238章 密室 研究所内,第一缕晨曦穿透玻璃幕墙,洒在纤尘不染的实验室地板上。 云枫一脸肃穆地坐在实验台旁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伴随着“喀哒喀哒”的脚步声,阿怜从走廊尽头徐徐打开的电梯里飞快地走出,经过云枫卧室房门的时候,一刻都没有停留,径直走到实验室门口。 门外,西装男依旧笔挺地站着,站姿标准像在站军姿,整个人也一动不动,一如既往地宛如一尊泥塑木雕。 阿怜只匆匆扫视了西装男面无表情的脸庞一眼,当他不存在似的,径直推开了实验室唯一一扇木门。 门里阳光灿烂,但不知怎的,阿怜总觉得这不大的空间气压低得很。 阿怜一眼就望见了坐在实验台旁的云枫,神色变了变,似乎在极力压制内心的兴奋,几步走上去,亲昵地唤了一声:“阿枫。” 云枫漠然抬头看她,眼神里尽是陌生。 阿怜微微垂了眼睑,缓缓蹲下身去,半跪在云枫脚边,握住云枫的一只手,抓着他的掌心,自己的脸颊也非常温顺地贴了上去,在云枫手边缓缓磨蹭,是个温柔的示好的姿势,语声很轻,仿佛怕惊扰了眼前人:“怎么呢?看见我怎么这副表情?哥哥,我知道你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但咱们可以重新开始的,真的。以前阿枫都最疼阿怜了。” 说着,阿怜温热的鼻息也喷洒在云枫指尖上,云枫指尖体温的寒凉仿佛被驱散些许。 出乎阿怜的意料,云枫这次没有挣扎,也没有缩手,指尖只是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就任由阿怜握着,仿佛在细细感受阿怜脸颊的温度。 阿怜内心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可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 云枫静静地看了阿怜几秒,轻声道:“阿怜。” 阿怜歪起脑袋,满脸天真地仰头望向云枫,那是一个臣服的、宠溺的姿势。 脑海中仿佛划过一道电光,云枫陡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眼熟。 仿佛在很久远的曾经,自己和眼前人也曾如此岁月静好过……阿怜全权听着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指令……她都是完全服从的。 可是……从何时开始,这一切变了呢? 脑海中仿佛笼罩着一团迷雾,越往深处走,眼前景物越是模糊,白雾越发浓重的同时,脚下也踩到了又湿又软的一片沼泽。 一不留神,就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脑中的神经陡然抽痛了一瞬,云枫猝不及防地“嘶”了一声,抽出了自己的手。 阿怜满脸疑惑地看着云枫。 云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直到眼前人重新在自己眼里变得陌生,神经深处那股突如其来的剧痛才渐渐消散。 云枫淡淡地看着阿怜,声音平静得仿佛一潭冰水:“那个计划可以跟我讲讲了吧。” 阿怜神色又莫名慌乱起来,拼命掩饰道:“什么计划呀!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照常做好你的实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云枫听着这明显是谎言的解释,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说出的话也像极了一声叹息:“他昨晚来过了。” 阿怜的双眼猛然瞪大:“啊?……啊?!” 云枫镇静地凝视着阿怜瞳孔地震的眼球,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是的,他已经来过了。从窗户进来的,可惜我当时丧失了反抗能力,眼睁睁看着他又从窗户翻出去了。” 阿怜满脸的惊讶渐渐被不可思议取代,“唰”地站起身,跑到隔壁卧室,拔下插销,猛地推开窗子,俯身仔细观察着窗框上的痕迹,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你看这里,灰尘一样的均匀分布,根本没有人踩踏过的痕迹,窗户插销也是从内部锁上的,他怎么可能从窗户进来?!你是不是看错了?” 云枫一直跟在阿怜身后,见状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怎么可能?明明那个人就是从窗户进来的啊…… 总不能是障眼法吧……皮影戏? 再或者…… “那门呢?”云枫面不改色地说出了第二个猜测。 阿怜跺了跺脚,走到卧室门边,低下头盯着锁芯看了几秒,喃喃道:“你昨晚是从内部反锁上门的,我也打不开,那个姓慕的怎么可能从门进来?难道他会穿墙吗?” 云枫眼眸中流露的困惑更加浓重。 阿怜走上前拉住他的手,担忧地道:“你是不是太累了,昨晚也许是树叶呢,或者风呢?总之不可能是人啊,慕凌身材那么高大,他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你的房间里?这可是个密室!” 云枫神色严肃地反握了一下阿怜的手掌,盯着她的眼睛一刻不放,语气也沉了下来:“这里真是密室吗?有没有暗道之类的?慕凌他有可能……” 阿怜心疼地看着云枫,眸光里满溢的怜惜几乎藏不住:“阿枫,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你太想他了?” 云枫神色冷了下来:“我怎么会想他?我躲他还来不及。” “那你怎么会凭空看见一个不可能出现在此的人呢!”阿怜凝眉苦思半晌,云枫忽然想起一个细节:“对了,他也把那种药剂带过来了,但我当时反抗不了,没有夺下那袋东西。我当时就靠在门边,他离我很近……门外有人的话,你们一定能听见的!当时你在门外吗?” 看着云枫有些恍惚的样子,阿怜心中隐痛更甚,语气也不自觉地变成了安慰与迎合:“嗯……你别急,我是没有一直在门外,我就试了下门反锁了,知道你在里面,我就放心地走了。不过有个人肯定在外面的!他的任务就是负责保护你,我把他叫来问问就知道了!” 云枫看着阿怜痛心疾首的样子,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恐怕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疯子,在痴人说梦吧……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却坚信不疑。 云枫按了按太阳穴,脑海中并不昏沉,反而更清醒了。 自己有理由坚信,昨晚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那个人他真的存在! 阿怜的脚步非常沉重,但也走得很快,转眼就把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推到了云枫面前。 ——是那个西装男。 阿怜板着面孔开始问话:“喂!小武,昨晚你一直守在这个卧室门外吗?” 西装男满脸呆愣地点了点头。 阿怜看着他那副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完全无法理解父亲究竟为何要把这么一个愣头青安放在身边当保镖,现在还派出来看守云枫。 有必要吗?这里安保措施这么严密,有什么杀手能动云枫一根毫毛? 再说了,这傻大个懂啥呀,要不是看他是父亲的人,自己早就把他轰走了!这傻子,千万要求爷爷告奶奶祈祷他不要落到我手里,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阿怜愤愤不平地想着这一串,看向西装男小武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友好。 小武却没有一丝情绪反应,继续呆若木鸡地望着自己,空洞的眼神堪称柔和。 阿怜仿佛一拳砸在了棉花深处,对方不痛不痒,自己也快气笑了。 阿怜提高了嗓门,大声道:“喂!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就这个态度?你还想不想干了!信不信我一句话,老爸就让你立马滚蛋?!” 小武呆呆地看着阿怜,似乎还没理解阿怜为什么突然如此愤怒。 “好了。”云枫轻轻一扯阿怜衣袖,小声道,“别浪费时间了,你不是有话问他吗?” 阿怜醒悟过来,满眼柔情地看向云枫,亲昵道:“好呀好呀,我问完他,就带你出去逛街怎么样?咱们去逛商场,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你这么久没回来,想必都忘了附近有啥地方吧!以前你老是泡在实验室,这回我带你出去好好玩玩。” “我……”云枫苦笑着看着阿怜兴冲冲的神色,硬生生把后面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安抚地揉了揉她脑袋上蓬松的头发,“你问他吧。我确定,昨晚慕凌一定来过的。” “好。”阿怜乖乖地转过头来,那表情果然是对云枫言听计从,面对小武时,神色又恢复了冷淡,“行,你这家伙昨晚有没有听见这间卧室有什么不寻常的响动啊?比如其他男人的动静?” 小武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阿怜,就在阿怜要被他盯到毛骨悚然的时候,小武缓缓开口了:“没有。” “哈!”阿怜兴奋地一拍大腿,干脆坐在云枫腿上,大声道,“我就知道没人来!你看,连唯一的目击者都这么说了,你还有啥不确定的?” 云枫皱着眉:“那我卧室有监控吗?” 阿怜不可思议地瞪着云枫,再次叫道:“怎么可能!你不会一直以为我们在监视你吧!我们是变态吗偷看你睡觉……别开玩笑了!没有的事!” 云枫深深叹了口气,线索到这里竟然断了,人证物证都不支持自己昨晚亲眼看到的一幕……昨晚发生的事,仿佛变成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等等,什么痕迹都不留下,这个作案手法却又何其熟悉?! 这不就是那个陷害自己的凌迟杀人犯也干过的吗? 总不可能这个不明来历的对手也跟了过来……? 不可能吧……而要推翻这一点,自己必须要找出慕凌到过现场的痕迹! 云枫仔细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如果那个人没有走窗户,那窗户开合就是他刻意的伪造,为的是让自己误以为他从窗户进出,实际上他是从其他渠道进入的室内! 房门反锁,不可能是从门进入…… 那……天花板?! 云枫猛然起身,阿怜被他甩落在地,神色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 可不等阿怜发作,云枫就指着天花板东北角上镶嵌的排风扇,坚定不移道:“他是从那里爬进来的。” 阿怜大惊,指着天花板,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个孔长宽只有30厘米,姓慕的是一条蛇吗?!或者老鼠?!他要怎么钻进来?” 云枫神色郑重地看着阿怜,轻叹一口气:“所以,他必须是从门进来的。” 阿怜皱眉看向小武:“可门外一直有小武把守,有外人进入,他不可能坐视不管啊!现在更不敢隐瞒不报!不然老爸得扒了他这层皮!” 说着,阿怜威胁地盯着小武茫然的双眼。 小武见阿怜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连忙点点头,语气也古井无波:“是,没有外人进入,不然我会第一时间把他撕碎。” 云枫看着小武,一股违和感莫名在心中升起。 “阿怜,”他转回来郑重地问道,“我卧室门外有监控吗?” “这……这个是有的。”阿怜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整个人都快要抓狂了。 “给我看看吧。”云枫神色冷了下来。 自己刚从公园里回到研究所,自己进入卧室前,好像并没在走廊里看见小武,这人身材高大,非常壮实,若是在门外杵着,自己不至于注意不到他。 可是自己进入卧室,反锁上门时,他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 由于木板门比较厚实,自己根本没法透过木板看清门外到底有没有人,那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呢? 门外此时根本没人,而小武早就先自己一步进入卧室藏匿起来,等自己进去时,他再按动手中某个开关器,让门外提前设置好的机关播放他提前录好的声音,这样误导自己,让自己以为他其实就在门外? 而实际上,他却是慕凌伪装的,他提前隐匿在卧室,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 第239章 采血针 迎着云枫怀疑探究的灼灼目光,西装男始终面色坦然地站在那里,视线飘散地望着眼前的虚空,偶尔对上云枫的目光,也只是一触即逝。 云枫缓缓伸手,按住了混沌的额角。 一阵一阵的钝痛从脑髓深处不断袭来,他强打着精神,尽量无视那股疼痛,缓缓开口道:“所以……慕凌一定会来吗?咱们设下的这个计划,会不会有漏洞?有没有可能,他压根就不会来?” 正从门内走进的阿怜手里捏着一个u盘,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云枫一眼,再搬来个轻型平板电脑,放在云枫的桌子上,按了下开机按钮,泰然自若道:“他跟你什么关系,怎么会不来?” 云枫有些奇特地看着阿怜熟练的动作,下意识道:“什么关系?” 随着一声经典的开机音效,阿怜把u盘插入usb接口,恍然道:“哦,我忘了,sorry,咱不提这个人了,好吗?” 云枫揉按着酸胀的太阳穴,狐疑地看着阿怜:“到底什么关系?我们过去是发生了什么吗还是——” “停!停停停!”阿怜飞速打开屏幕上弹出的窗口,语气也满是幽怨,“能不能不要提这个人了!他带给你的,除了伤害,就是苦痛,你干嘛还对他这么好奇啊!” “我……”云枫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必要的理由对慕凌这个人刨根究底,于是很快静默下来。 忽然,一道阴郁的目光倏地打在云枫脸上,他猛然抬头,追寻目光的方向,那里却站着低眉顺眼的小武。 ——是错觉吗? 云枫冰冷的视线从头到脚把小武扫视了一遍,愣是没看出这人与慕凌的丝毫相似。 自己也是魔怔了,怎么会认为眼前这个傻大个是慕凌假扮的呢? 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叫道:“有了,有了有了!阿枫你快看这里!傻大个一直在门外守着的,要是有人从这扇门进来,监控里绝对会显示的!结果现在没有,说明什么?慕凌根本就没来!” 云枫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神色分外疲惫:“那有没有可能,慕凌搞了个一模一样的替身,代替他守在门外……” 阿怜终于忍无可忍地倏然站起,一只手搭在云枫肩上,一把撸下了他肩头的袖子。 云枫微微愣了一下,茫然道:“你干嘛?” 阿怜语气斩钉截铁:“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要再想这个人的任何相关的事了。听话,回去好好睡一觉,忘掉所有不愉快,白天我带你出去玩。” 云枫叹了口气,语气里是无限哀婉:“你真的觉得,咱们能重新开始吗?” 阿怜拿棉签蘸了碘酒,将一针镇静剂推入了云枫肩头的肌肉里,斩钉截铁道:“那还用说?你现在记忆里的片段都是跟这个研究所相关的,也包括我!我会让你回到过去的。” 云枫轻轻舒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不想睡觉。” 阿怜把针头随意一抛,划了个抛物线,准确完美地落入空空落落的垃圾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扶住云枫的胳膊,把他拖到床边,欢快道:“没关系呀!你不管干什么,只要不是满脑子都是他,那我就不介意!要我陪你吗?” 在药力的作用下,云枫的心里也空空落落的,纷繁杂乱的脑海像是被突然抽空放干了满塘池水,一颗心也宁定下来。 他的手掌贴在雪白的床铺上,轻声道:“不用,你出去吧。” 阿怜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缓慢的步子渐渐挪出房门,小武也一声不响地跟着阿怜走了出去。 房门随之合上,四周陷入一片静寂。 云枫看着周围突然安静的景象,心里总觉得少了什么。 落下什么。 自己总感觉,那个推测无限接近真相,可就差一步,就可以把那个人揪出了! 到底是哪一步呢? 要想证明那个人来过,其实有个最简单的方法—— 人证,物证。 而现在,这两样证据,通通都是自己。 云枫苦笑一声,起身站起,身形踉跄了一下,他一把扶住墙壁的边缘,缓缓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还没走远的阿怜听见响动,一脸惊诧地回过了头,正对上云枫苍白如鬼魂的面孔。 阿怜微微瞪大了眼。 云枫出来后没犹豫,转身就推开了隔壁实验室的房门。 阿怜用力一跺脚,飞奔过去扶住云枫的胳膊,帮着关好实验室的房门,娇嗔道:“你到底要干嘛!忙于做实验也不急于一时吧!今天你能不能好好休息……” 云枫看着阿怜一脸痛心的神情,无比平静地开口:“我知道怎么证明昨晚发生的是真的了。” 在阿怜一脸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云枫抽了根采血针,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右手的无名指。 随着针筒中血液的水涨船高,无名指也显得越发苍白。 随着采血针的拔出,一滴血珠从伤口处渗出,从小到大地逐渐扩散蔓延。 云枫眉头都没有皱,随便拿了团棉球沾去血迹,也不管它有没有继续渗血,左手直接捏着那半管血液,来到了实验台旁边。 阿怜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你你你……难道是要验血?” 云枫面不改色地拾捡出几个实验器具:“没错呀。” 阿怜抓狂道:“那也不需要这么多样本吧!你不会是多年不做实验已经忘记了……?” 云枫看也没看她,左手飞快地调试着实验器具,语气也波澜不惊:“没有。多余的血样,我还有用。” “啊……”阿怜抱着脑袋坐在一旁另一张椅子上,感觉自己也需要一针镇静剂冷静一下。 眼前挚爱的哥哥出去这么多年,回来后怎么就变成自己不认识的人了呢?以前,自己明明能轻易读出哥哥的心声的。 云枫做实验的时候,果然是极安静的,身上披了一件雪白崭新的白大褂,长可没膝,神色也无比专注,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睑上投射下一小片阴影,显得脆弱又坚强。 阿怜痴痴地凝望着云枫聚精会神的模样,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直到云枫伸过一只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阿怜才倏然意识过来,实验做完了。 “怎么样?”阿怜充满期盼地看着云枫,“验血能证明昨晚是一场梦吗?” 云枫有些好笑地看着阿怜,学着她的语气道:“抱歉,不能。” “嗯……啊?”阿怜正要应声,忽然反应过来不对,硬生生刹住了,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云枫指着仪器上的几行实验数据,无限惋惜道:“可惜,这个结果证明他恰恰来过。我血液里,确实有慕凌独有的那种药剂,而血药浓度也是很高的,按照新陈代谢的速度来算,我接收到这种药剂的时间恰巧是昨晚七点到九点之间。” 阿怜此刻的表情仿佛生吞了一只鸡蛋。 云枫叹道:“那你说他这种情况,除了从门进来,还能从哪儿进呢?他总不会穿墙吧。或者,他真是去爬通风管道了?” 阿怜当机立断地一拍手:“我上去看看!” 说着,阿怜指挥两个保镖搬了一架木质梯子,架在卧室唯一的通风管道下面,她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去。 第240章 关系 云枫微微仰头,看着阿怜趴在梯子上不断耸动的躯体,沉声问了句:“怎么样,有人进去的痕迹吗?” 阿怜拿了只狼眼手电对准排气扇口的边缘使劲照,一边道:“灰尘积得很厚,除非姓慕的练了缩骨功,否则绝不可能从这个通风口出入。” 底下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抓着梯子,一脸紧张地抬头,四只眼睛紧贴在阿怜身上,生怕她突然跌下来。 阿怜忽然回头,冲着云枫莞尔一笑,高声道:“我要是掉下去,你会不会接着我?” 云枫扶着椅背缓缓起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别闹了,快下来。” 阿怜不依不饶地一仰头:“我不!那你承认你昨晚并没被那个姓慕的破门而入吧?” 云枫毫不犹豫地点头:“嗯我信了,昨晚我是在做梦。你快下来吧。” 阿怜虽然仍觉得让云枫主动放弃那个天马行空的念头十分不可思议,她依然乖乖地顺着梯子爬下来,顺势滚进云枫怀里,依偎着他单薄的前胸,温柔地道:“那你跟我出去逛商场吧!” 云枫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 那接下来自己要如何逼慕凌现身呢?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等着夜幕降临,自己独处一室的时候,慕凌十有八九会继续伺机潜入自己的卧室。 可是……自己不想这么被动,不能每次都这么被动。 一念及此,云枫的眼神坚定起来,轻柔地揉了揉阿怜伸过来的脑袋,缓缓道:“我不太想出去。” “……嗯?”阿怜满脸陶醉的表情夹杂了一丝疑惑,仰起脸,不解地看着云枫温柔的面庞。 云枫的声音不带一丝停顿:“你们让我做的实验,我有点头绪了,你先出去玩吧,我要再研究一下。” 这理由十分充分,云枫表情也无懈可击,阿怜找不出理由反驳,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乖顺地松开了他的衣角:“嗯……那好吧,你一个人也不要太累,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呀。” 云枫“嗯”了一声,等阿怜依依不舍地从自己身上爬起,走到门口消失之后,云枫的神色倏然冰冷下来。 确实,有更多的事情亟待自己去做。 云枫等了十五分钟,确认阿怜的脚步声消失之后,走廊一片宁静。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门缝,视线扫过周遭那条宽敞的金属质感的走廊。 果不其然,这卧室门外,除了那个眼观鼻鼻观心的西装男,再不见其他任何一个人影。 但云枫知道,正对着自己卧室门的位置,隐蔽处有个监控摄像头,正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云枫把门缝开大,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冲西装男招了招手,若无其事道:“你给我进来,有个实验需要你配合一下。” 西装男愣了一瞬,毫无感情的眼神深处出现了一丝裂隙。 云枫心底冷笑一声,看着西装男低垂着头,缓缓挪动着脚步,不情不愿地走进了这间卧室。 西装男经过云枫身边时,云枫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房门在身后发出轻微的“咔嗒”一声响。 西装男走进卧室就站定了脚步,低垂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云枫看着他冷笑了片刻,忽然一抬手,西装男只觉脖颈一凉,一股冰冷的刺痛感扎在自己肌肤上。 西装男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两道浓眉拧得极紧。 云枫恶狠狠地在他耳边道:“别做声,不然这针就扎进去了。” 西装男微微垂眼,这才看到云枫左手正攥着一支小型采血针,针尖正贴在自己脖颈的皮肤上,处于一种似捅非捅的状态,但是云枫只要再使一点点力,西装男毫不怀疑自己脖颈的动脉就会被这根坚硬冰冷的针头刺穿。 西装男被云枫以这个姿势逼迫着往卧室深处走了几步,语声轻而低沉,小心翼翼地开口:“您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见血封喉?” 云枫一直把西装男逼到卧室深处的壁柜上,这才停步,语气里满是讥讽:“别装了,你来这儿是要干嘛?” 西装男莫名其妙,一脸无辜地说:“属下是您父亲派过来保护您的,属下一定对您忠心耿耿。您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直接吩咐就行了。” 云枫眼眸里射出寒意,抓着采血针的手指又向前几分,西装男感觉针头已经陷进了自己有弹性的皮肤里,马上就要扎破了。 云枫冷冷道:“所以你只要回答我,昨晚慕凌是怎么在你眼皮底下开门进了这间房的,我就不动你,如何?” 西装男谨慎道:“所以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云枫的目光锋利得能杀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西装男深吸一口气,叹道:“云少,威逼利诱是得不到真实的口供的,您这样其实……” “阿怜刚才上去看了,通风管道也没有任何人进出的痕迹。”云枫冷冷地打断了他,“所以,慕凌只可能是从门进入的。但是监控并没拍到慕凌这个人,反而倒是小武一直守在我房门外。但是有三十秒是小武恰好站在了摄像头前,挡住了通往房门的视线。你是不是利用这段时间进来的?” 西装男沉默良久,忽然道:“如果我说不是呢?” 云枫缓缓道:“那我会刺死你,毕竟你是个玩忽职守的下属,以权谋私,外人能通过你渗透进血煞,留着你也没用了,父亲也不会答应留你一个吃里扒外的内奸在集团的。你可要想好了。” 西装男苦笑一声,摊开手道:“我有的选吗?” 云枫盯着他那张表情僵硬的脸,伸手摸了摸,语气越发坚定:“人皮面具?怎么这么以假乱真?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吗?” 西装男苦笑着,伸手拽住左下方的脸颊,捏住皮肤用力一撕,那薄薄的面具便缓缓剥离了他真正的脸皮。 云枫望着人皮面具下真实的那张无比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禁有些难以言喻。 慕凌鹰隼般的眉眼瞬间显出,直勾勾地盯着云枫,忽然一把打掉了云枫手中的针头。 采血针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云枫却浑没反抗,只是认真地打量着眼前人的眉眼,似乎在极力确认着什么。 慕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拖进自己怀里,自己胸膛雄浑有力的心跳穿过胸腔,回荡在二人周遭的空气里。 云枫被他搂着,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就着慕凌胸膛的位置,轻声道:“所以,咱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慕凌的动作一瞬间僵住了。他不可思议地圈住云枫的后背,声音也变得嘶哑:“你真的忘了咱们的过去?” 云枫觉得有些难以描摹,从慕凌怀里探出头,声音还是很轻缓:“你知道的,那种催眠对我用处不大,我只是忘记了一些内容,现在我的记忆比较零散……所以,你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慕凌的眼睛渐渐睁大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渐渐在心中浮起。 难道,鬼使神差中,阿怜经过催眠,让云枫忘记了自己和他的不愉快经历……? 慕凌一瞬间欣喜若狂,试探着道:“咱们是对象,我是说,我之前跟你说,要交往,你也同意了,然后咱们就……什么都做了。” 云枫缓缓歪着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男朋友?” 慕凌连忙用力点头:“对对对!你可喜欢我了,每天都想跟我……” “你等等。”云枫忽然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疑惑道,“那阿怜怎么可能跟我求婚?他明知道你我的关系,他不可能那样的!” 慕凌哽了一下,立马道:“他那是妒忌!先来后到都不懂!明明你是答应跟我结婚的!” 云枫盯着慕凌,松开了他的肩膀:“你等等,我再想想……” “别想了!”慕凌忽然一把抓住他的下巴,温热的嘴唇就贴了上去,含混不清道,“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以前是很喜欢我的。” 云枫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没法抗拒这个灼热缱绻的吻,很快他就被慕凌亲得无心思考,这样的吻技的契合,让他不得不怀疑,也许二人以前当真是甜蜜的一对恋人。 如胶似漆的接吻后,慕凌很自然地将手伸到了云枫的白大褂下。 云枫忽然反应过来,一只手阻住他,喘气声微微有些不稳,再次道:“你等等……你过来是不是跟我有什么计划?是要捣毁这个集团吗?” 慕凌眼神一下子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云枫的记忆竟然是那么久以前……?这说明,他之后惨痛的记忆确实暂时被封印了?那岂不是说明自己还有机会夺回他的心?…… 一瞬间,慕凌的心激动地狂跳起来。 云枫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呆愣的模样,忽然觉得,他这样子和扮演的那个西装男有几分神似,不由得笑出声来。 慕凌看着云枫唇边挂着的微笑,不由得呆了,印象中,自己和他的相处,伴随着血泪与控制,就没有这么轻松愉快的时候。 一瞬间,慕凌像面对着个珍稀的玩物一般,小心地扶着云枫脊背让他坐下来,试着道:“这个计划……你记得多少?” 第241章 人皮面具 云枫不禁有些好笑,调侃道:“这有什么记得多少?你跟我也没说多少细节吧。” 慕凌极力搜索着遥远的记忆,拧着眉头说了一声:“嗯。” 云枫的视线描摹着慕凌的眉眉眼眼,小心地道:“所以,你过来是要干嘛?不是说好的你在外面接应吗?” 慕凌喉结上下滚动一圈,神态自若道:“我当然是来保护你。” 云枫敲着额头,尽力从思路中提取有关于那个计划的一切蛛丝马迹,很可惜一触及那个非常朦胧的圈,思维就变得模糊,近乎停滞,再往深入里探查,神经深处就仿佛触电般抽痛。 云枫的视线恍惚了一瞬,他也来不及探查这其中的原理,只能暂且理解为有人在自己脑海中设了一些封印,自己这样硬生生地尝试破解,很容易受到伤害。 慕凌看了下云枫的神态,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脸上浮现出肆无忌惮的神色。 却不料云枫很沉着地道:“那暂且你就当我的男朋友。但你不要想着耍什么幺蛾子,不然我随时废了你。” 慕凌忽然觉得,眼前之人变得不一样了,他更像是若干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科研天才。 云枫又把慕凌往衣柜壁的角落挤了挤,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是怎么偷梁换柱的?那个真正的小武呢?” 慕凌语气中透出得意之色:“我没有把他取而代之,他只是和我合作了。” 云枫狐疑地盯着他。 慕凌调笑地勾了一下云枫的下巴:“怎么,不信我?” 云枫分析道:“他明明是mr. x收入麾下的人才,哪能那么容易被你收买?” 慕凌耸了耸肩:“好吧,我是用了点手段,但他现在确实对我服服帖帖。不然你猜下我是怎么做的?” 云枫冷静地盯着慕凌的脸,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慕凌手中拎着的人皮面具,缓缓道:“你假扮的小武和真实的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然熟悉小武的人一眼就会戳穿你。而保证易容成功的最关键一步就是人脸要模仿得惟妙惟肖,但是不管怎样模仿都会难以避免地有破绽和瑕疵。最为稳妥的方式就是用真人的脸皮。” 慕凌嘴角含笑,微抬下巴,用鼓励的口吻道:“继续。” 云枫盯着那张人皮面具,脸上渐渐变得毫无表情,语气也冰冷无比:“而这张人皮面具无疑是从真人脸上剥下来的,但血迹处理得相当完美,这种手法的专业只能说明,你或者你的手下是专业医生或者……经常干这事,熟能生巧。” 慕凌嘴角的微笑带了一点点感兴趣的意味。 云枫接着道:“而原来的小武是活着的,他就是昨晚守在门外,有段时间用身体无意间挡住监控的那个人。他掩护了你。那么,那个被你们剥皮的人就不可能是小武。” 慕凌忍不住插话:“那是谁呢?” 云枫转移视线,直视着慕凌那双漆黑的瞳眸:“既然脸皮和小武几乎一样,那我可以合理怀疑,这世上是不是还有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你扣押了小武的双胞胎兄弟?” 慕凌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重,云枫没等他说话,立马道:“而小武甘愿听你差遣,是不是因为你扣押了他兄弟,以此威胁他听你的话,让他给你打掩护,或者你扮演他出现时,他会自动找地方躲起来,给你创造活动的空间。而你威胁他的筹码,就是用这张血淋淋的脸皮……?” 正说着,慕凌忽然翻身而起,一手将云枫反制住,死死按在衣柜上,眼底深处有股捉摸不透的光,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纯黑幽泉。 云枫咳了几声,并未动容,持续盯着慕凌的眼睛,试图从那里找出破绽:“你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慕凌忽然松懈下力道,云枫捂着喉咙后退一步,身子紧贴在衣柜壁上,警惕地盯着他。 慕凌忽然轻快地笑了起来,拍拍云枫瘦弱的肩头,笑道:“没有,相反,我非常高兴。” 云枫又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在看一个变态”。 慕凌坦然地走近一步,直接揽过云枫肩头,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你看,你有多了解我的想法?这说明咱们心有灵犀啊!你能理解我,我也能理解你,你就不要怀疑我了好不好?” 云枫心里“咯噔”一下,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对慕凌有多少戒备、提防与不信任,然而慕凌却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直言道出自己的潜意识。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眼前的男人对于自己的了解与掌控,恐怕已经到了入木三分的地步。 云枫的心里渐渐燃起一股发毛悚然的感觉,他不动声色地压下那股恐惧,轻轻地点了点头,反问道:“所以,被我说中了吗?你果然是通过这种手段潜伏进来的……仅仅是为了监视我?” 慕凌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在他眼前晃了晃,神秘地压低了语气:“那当然不是。实话告诉你,你现在的状况,我真的很担心你不能独自完成任务,我就也加入进来。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云枫脸上的不解更加浓重了。 眼前这个人,带给自己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真的是自己的恋人吗? 慕凌缓缓道:“你不会拆穿我的吧?咱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揭穿我,对你也没好处,所有的任务都会前功尽弃了。” 云枫冷然道:“我如果要揭穿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以这副语气跟我说话?” 慕凌笑了笑,阴郁的眼神重新变得桀骜不驯:“好,那我理解为,咱们是一条绳上的夫妻,你不出卖我,我也不出卖你。” 云枫忍不住打断他:“我有什么好被你出卖的?” 慕凌心安理得地接话:“你在这里出生,现如今你跟我有个计划是捣毁阿怜率领的那个组织,你觉得,他们要是知道了这条消息,不会对你碎尸万段?就算不弄死你,把你重新关回去做人体实验,给你洗脑重塑记忆,都是有可能的。你还想回去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吗?” 云枫冷冷道:“那不叫生活。” “好,遭遇。”慕凌改口道,“你不想被他们关起来为所欲为,你就乖乖听我的,我可以确保你的人身安全。” 云枫忽然打心底里明白,小武是怎么被慕凌威逼利诱拉入伙的了。 第242章 抑制剂 云枫沉思了半晌,做出巨大的让步一般,说了句“行”。 慕凌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云枫当头一棒浇了盆冷水:“那我刚才靠在门框边儿上使唤你进来配合做实验,所有人都听见了。” 慕凌本能地觉得不妙,但还是强装镇定,一脸不解道:“所以?” “所以,”云枫郑重地盯着他的脸,仿佛在观察一只懵懂的小白鼠,“为了假戏真做,你确实得配合我实验。不然你一出去就会被这栋楼的科研人员看出破绽的。” 慕凌慌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求饶道:“我演得很好啊,他们都没看出来我是假的小武,那现在我也能演……” 云枫从床头柜上重新拾起一支装满液体的针管,冲慕凌走来,缓缓道:“那小武是真傻还是装傻?” 慕凌此刻求生欲极强,忙不迭答道:“他也不算先天性痴傻,就是后来到了这地方,被这群人的种种骚操作整得麻木了,他整个人有点接受不能所以……” 云枫冷笑一声,伸手就把针管扎进慕凌左胳膊上的血管里,另一只手准确无伦地按死了他的手腕:“可是你身上一点也没有接受不了的样子,为了让你更像他一点,你就乖乖配合实验吧,接下来定期到我这儿报道,我会记录你的身体数值和情绪状态的。” 慕凌张口结舌,半晌,才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云枫脸上的冷笑越来越重,随口道:“你觉得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慕凌登时震颤了。 云枫见慕凌抖如筛糠,脸色发白,眼看就要抽搐起来,他这才恶作剧地笑了一下,随意把针管扔进了垃圾桶,走回床头柜前摆弄那些瓶瓶罐罐:“一点点抑制剂而已。单纯你的表演有点太过了,小武没那么痴傻,就算大受打击,他整个人也应该是平静的疯癫……你懂吗?” 云枫偶尔抬眼看了一眼慕凌,只见他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那样子仿佛一只触电的大型犬。 “……喂。”云枫干脆走回他身边,仔细解释道,“就是哀莫大于心死,你明白那种感觉吗?你这是什么表情……” 突然,慕凌伸过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云枫的腰肢猛地勒进怀里。 云枫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由自主地栽倒下去,旋即被慕凌一把接住。 “你……你干什么?”云枫不明所以,试图挣扎,却被他越勒越紧,几乎透不过气来。 慕凌深情地凝望着他,忽然凑过嘴来,在云枫锁骨上深深地印下一吻。 云枫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慕凌的唇,低声道:“你别闹,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办。” 这句话一瞬间说得慕凌热血沸腾,因为,云枫明显把二人放在同一战线,同一立场上。 慕凌激动得不能自已,翻手掀开了云枫的白大褂,探手深入的同时,也不失时机地劝诱道:“你跟我分开这么久,都不想我的吗?我可想了你很久很久,白天黑夜都在想你,再不让我尝一下,我都要发疯了……” 云枫刚想说“不想”,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夜晚那辗转反侧的难眠,当时脑海里泛出的图景,竟然全都是慕凌。 云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把反驳的话咽了下去,手上也不再挣扎,而是任由慕凌为所欲为。 慕凌似乎得到了什么许可,动作立马加快了。 云枫洁白的大腿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越发白皙,慕凌狠狠掐了一把云枫大腿上的软嫩,唇齿贴在云枫的锁骨边沿,肆无忌惮地啃了一口。 云枫嘴里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不到十分钟,冰凉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鬓角,他满脸黑线道:“够了。” 慕凌却嘴上连哄带劝,身体力行方面一点也不留情。 于是一小时后,云枫整个人虚脱地趴在床边,看样子都快昏迷了。 慕凌神清气爽地穿戴好衣服,顺便也给云枫铺平了他褶皱的白大褂,倚着门框道:“那我先出去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云枫有气无力地抬眼斜视着他,眼前越来越花,恍恍惚惚地道:“抑制剂一定是过期了……你怎么可能精力还这么好……这不……不科学……” 慕凌走过来捏了一把云枫满是虚汗的脸蛋,趾高气昂道:“你现在承认了?你给我打那个东西,就是为了让我乖乖对你束手就擒不是?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你在我这里,还是讨不到主动权。” 云枫用眼角余光盯了他半秒,身心俱惫如海潮般席卷而来,他只得宽宏大量地指了指门,彬彬有礼道:“快滚吧。” 慕凌轻笑着迈步走出,那样子简直就跟一只偷了腥的猫儿没有什么两样。 云枫看着他的样子,感觉头更疼了。 他趴了半晌,实在没有力气再折腾别的,打算直接去隔壁休息了。 刚走出卧室,门外的一幕就吸引了他的视线。 西装男正襟危站地立在卧室门边,满脸正直,一丝不苟,西装革履,人模狗样,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云枫看见他那样子,忍不住想笑,总算控制住了,装作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一句话也没说。 两人甚至没有视线的触碰,就已经心领神会彼此的意思。 走廊的过道里,阿怜正急匆匆地赶来,两只胳膊抱着一大包零食,兴冲冲地朝这边走来。 云枫立马收敛了放在慕凌身上的眼神,走到离慕凌很远的位置,停住了脚步。 果不其然,阿怜的脚步冲着云枫走过来,从脚步声可以听出此人极欢快、喜悦、兴奋。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表现在脸上,就是洋溢的热情。 云枫有些淡漠地看着阿怜,直到她扑到自己面前,气喘吁吁地道:“我回来啦!等久了吧?这些都是给你带的。快看看,喜欢吗?” 看着阿怜一样一样献宝似的一只手拿袋子,一只手把各种零食拿出来展示在自己面前,云枫忍不住道:“挺好的,你跑了一天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阿怜听见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自己记忆中,云枫用这样兄长般的语气跟自己说话,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了。 一瞬间,阿怜的眼睛里充斥着激动,喜悦,兴奋,感激。 她干脆把那个大袋子当头扔进小武怀里,轻轻一跳,紧紧拥抱住了云枫的身躯。 第243章 飞鸟 云枫被她紧紧搂抱着,一动都没有动,等阿怜从云枫身上跳下来,一脸期盼地说:“你要不要回去睡觉?” 云枫不动声色,眼睛里流露出拒绝的神色。 “那,”阿怜的眼球转了转,给小武打了个手势,小武抱着那袋零食默默走进了云枫的卧室,阿怜接着神秘兮兮地道,“你要不要跟我出去逛公园?” 这时,手机铃声叮铃铃地响起。 阿怜皱了皱眉头,抓起手机刚想挂断,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又愣住了,往角落走了几步,敷衍道:“我接个电话。” 云枫只依稀听见,阿怜对着电话说了几声:“嗯……好……好……现在吗……那我过去……你再盯着……” 云枫正听得出神,阿怜已经从拐角处转了出来,满脸抱歉道:“我,我有个事情要处理,你先尝尝我给你买的,这些都是以前你喜欢吃的。” 云枫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看着阿怜握着手机加快脚步,按了下电梯按钮就走进去了。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云枫没有回头,只是道:“她去哪了?” 慕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想知道?” “我想去看看。”云枫沉声道,语气里带着犹豫与不确定,但那是针对未知事物的探索欲,而不是针对想去这件事本身。 慕凌非常轻快地道了一声:“好。” 接着就拉住了云枫的手,非常自然地朝电梯走去。 二人换好衣服,飞快地下了电梯,阿怜早已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云枫有些丧气,垂着头道:“这怎么找呀……” “好说。”慕凌也拿起手机看了看,点开手机第二系统的短信页面,唰唰唰发出几字,没几秒就收到了回复。 慕凌说了声“小良街道城中村的4号家属楼”,就拉着云枫加快了脚步。 二人出了研究所,走出四五百米,早有一辆停在隐蔽处的新车给他们打开了门。 云枫一边被慕凌推进车里,一边问:“都是你的人?” 慕凌迅速进车,抱着云枫坐在后车座上,对整装待发的司机说了那个地名,司机很快打火开车。 慕凌道:“既然是敌对方嘛,我在她身边安排人盯着,随时掌握她的动向,那是很有必要的。” 云枫脱口道:“那mr. x呢?你也有派人盯着吗?” 慕凌笑了下:“他身边安保措施太严密了,警惕性也很强,我暂时近不了他的身。” 十分钟后,司机把风驰电掣的车子缓缓制动,停在一栋废旧家属楼的外小区区域。 二人相继下车,走进小区,刚一抬头,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两双眼睛。 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正站在楼顶边缘,满脸泪水,一寸一寸地往边缘靠近! 云枫的眼睛蓦然睁大了,慕凌的神色却晦暗下来。 云枫一把抓住慕凌的手腕,急道:“这什么情况?咱们赶紧上去救人!” 慕凌“嗯”了一声,两人来不及再多观察,迅速在小区内找了条被半圈起来的坡道,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楼顶。 楼顶的风很大,云枫被吹得几乎站不住脚,放眼望去,却见女孩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阿怜!”云枫忍不住叫出了声。 阿怜正在离女孩四五步的位置,满脸沉重地看着她,听见叫喊,她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大声道:“别过来!” 云枫愣住了,然而经过几番思索,他还是靠近了些许,慕凌此时也恢复了扮演小武的状态,一声不响地跟在云枫身后,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走近几步,云枫这才听到阿怜在对着女孩轻声说着什么,而女孩越哭越伤心,满脸的绝望溢于言表。 阿怜用责备的口吻道:“你这样走了,抛下我跟你爸爸,我们怎么办?!你有为我们考虑过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可真残忍!你没有心!” 云枫听着这话语,一下子愣住了。 第一反应是,这女孩是阿怜的孩子? 但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这个假设。 不可能,二人年龄相差不是很大,阿怜顶多算是女孩的哥哥。 那……这是怎么回事? 云枫的视线落在女孩恍惚的眼神上,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幻觉! 在女孩的眼中,阿怜此时就是她的母亲,正在对她谆谆劝慰。 只是……这劝告,更像是威胁。在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劝她珍爱自己的生命吗?但是阿怜此时是在道德绑架她? 这时,阿怜伸出一只手,缓缓搭在女孩肩上,郑重道:“我和你爸爸是那么爱你,你却不领情。那是不是我们死了,你就能好好活下去?你这是在逼我们去死啊!” 女孩听了这话,浑身颤抖,两只手掌分别捂住半张脸,滚烫的泪水顺着指缝流淌出来,嗫嚅着:“我没有……我就是讨厌自己,活在世上太辛苦了,太没有意思了……我要解脱……” 阿怜脸上浮现出一抹慈祥,温和道:“你先跟妈妈下去,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你想去哪里玩,妈妈也带你去。爸爸妈妈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愿意你平平安安地度过此生,就很满足了。” 女孩从指缝间偷偷打量着阿怜的神情,有些动容,忽然阿怜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女孩立马尖叫起来:“不要!不要!你别碰我!” 云枫在一旁皱起了眉头:“她很怕她妈妈?” 慕凌接着道:“可能她母亲平时对她很凶,很严厉。现在这样,女孩更担心母亲回去会变本加厉地惩罚自己。” 女孩似乎看不见二人一样,眼里只有阿怜一个。 女孩向着楼顶边缘又退了几步,颤声道:“你别过来!” 阿怜无奈地站在原地,缓缓道:“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活,那你就为了爸妈活下去!我们赐予你生命,可不是让你随意糟蹋自己的!” 女孩捂着脸大声哭喊出了一句:“对不起!爸爸妈妈,你们的恩情,我来世再报吧!” 说着,女孩再退了两三步,转回头望着前方的高楼林立,红裙子被寒风吹得飘浮而起,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了满肩。 旋即,她义无反顾地又往前迈了一步,身子陡然消失在顶楼上空。 她就像一只飞鸟,直直地往下坠去。 几乎是一两秒的时间,一声沉闷的“砰”就在下方响起。 云枫的心也被这声巨大的撞击声揪了起来,胸腔间空空落落的。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顶楼边沿低头望去,却见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被撞得支离破碎,身体下方被殷红的鲜血浸染。 一朵鲜艳的花朵就这样被扭曲成了狰狞的模样。 她仿若一只飞鸟,飞出去的瞬间,就化作了一块砰然落地的顽石。 地心引力让她再也看不到第二天初升的太阳。 她将永远挣扎在阴影里,虽然她已毫无感觉。 云枫的心忽然猛烈地痛起来,她能感觉到女孩的悲伤与绝望,那种呼之欲出的惨痛。 阿怜若无其事地走过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惋惜,一边看着下面那只折翼的飞鸟,一边道:“咦?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一直在劝她呀,你们也看见了。但是她却一心寻死,这可奇怪了。” 云枫停顿半晌,哑着嗓子道:“那你也不能这样……” “什么不能这样?”阿怜满脸无辜地抬起头,看着云枫道,“她亲生爹妈本来就这个腔调,但是最后他们都不想管她了,已经放弃她了,但还要委托人来劝她活着。她爹妈很讨厌她,他们不想让她跳下去,只是因为这会损害他们的名声,属于丑闻,会让他们在亲戚中丢脸。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不想让女儿在自家楼房上跳下去,那样会让其他人认为,这里是凶宅的。” 云枫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你是说……她爸妈就在……” “在这里呀!”阿怜跺了跺脚,指着脚下的水泥地,重复道,“他们就在这栋楼,但是他们躲着当缩头乌龟,不愿面对这个失去了希望的女儿。咱们走吧,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呢,起码代替她爸妈,劝了这姑娘最后一程。” 说着,阿怜就开始迈步往楼下走。 云枫连忙跟上,艰难地道:“那……她眼里看见你是……” 阿怜轻快地道:“哦,她认为我是谁,我就是谁。比如现在你看见我是个少女,那我就是个少女。你要认为我是少年,那我在你眼前的形态就是少年,懂了吗?至于那个姑娘,她处于最无助状态下,最渴望见到的是自己的母亲,所以我在她眼前就是她母亲。她母亲曾经施加给她的伤害,我都可以模仿的。” 云枫打断她:“那你这不是推了她最后一把吗?” 阿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摊开手道:“就算我不来劝她,她也会跳的。本身她对这个世间就没有留恋了。本来她母亲是她的唯一念想,但是她母亲给不了她关爱,给的只是伤害和控制。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绝了。” 云枫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阿怜认真地看着他:“其实,在她母亲看来,她母亲这样劝她,其实是为她好,她母亲从始至终,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云枫沉默着不说话了。 阿怜却满脸轻松,一边从楼顶跳到土坡上,一边道:“接下来就不用咱们管了,她父母会打120的,接下来的爱女如命的戏,他们还要做足。相信他们一定能完成一场盛大演出,直到落幕。” 三人正从土坡往下爬时,果然听到救护车由小及大的“滴呜滴呜”声。 他们爬下土坡时,那股刺鼻的血气顺着空气钻入了鼻腔。 那只小小的飞鸟就在他们眼前支离破碎。 几人迅速绕出小巷,来到大街上。 这时阿怜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小声问云枫:“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 云枫道:“我……我有点担心你。你有急事……我怕你有危险。” 阿怜脸色立马柔和下来,柔声道:“我说呢!下次你想来,你就让我带着你好了,你自己跑出来,我也不放心啊!” 云枫忐忑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阿怜身后的慕凌,只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这边,眼神里有种复杂的说不出的意味。 第244章 深夜买醉 三人走出小巷,绕出了老旧居民楼,出了城中村,走到主城区的地带。 前面正是一片灯红酒绿,幻彩迷歌,与城中村的破旧凋败形成了鲜明对比。 阿怜兀自朝来时开来的奔驰走去,脸上丝毫没有沉重的负担,反而一脸轻松地招呼二人:“快过来呀!一起回去吧!” 云枫站着没挪步,神色中有种莫名的意味,喉结微微上下滚动了一下,润了润干涩的咽喉,皱眉望着她,缓缓说了一句:“你们先走吧。” “怎么?”阿怜有点奇怪地停下脚步,略微回了下头。 慕凌也停住脚步,默默地跟在云枫身后。 云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也走。” 慕凌有点委屈地低下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也不知他是怎么演得这么惟妙惟肖的。 若是自己有他这么个男仆,那必须每天非打即骂,骑在他脖子上作威作福才行! 云枫深吸了口气,忍住想凌虐他的冲动,转身就冲那片金碧辉煌的土地走去。 阿怜快步追了上来,急道:“你去哪?” “你能这么没心没肺,我不能。”云枫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我眼前消逝,我接受不了,我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阿怜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云枫能这么说,回过神来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呀!” 云枫厌恶地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去,慕凌刚跟上几步,就被云枫一个嗜血的眼神扫得浑身发麻,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好不容易甩开两人,云枫一头扎进了眼前的繁华都市。 走了一段路,天色已晚,一截闪烁着“夜魅酒吧”的发光二极管在夜色掩映中颇具动感地来回滚动,五彩斑斓的光线散射出很远,主打色紫色在夜空的映衬下竟显得有几分妖异。 云枫望着那个招牌,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继而缓缓往那边走过去。 刚一到门口,两个穿着清凉的女孩立马一左一右地迎上来,娇滴滴地道:“您好呀!欢迎光临!您有几位到场?” 云枫淡漠地瞥了她们一眼,冷冷道:“一个。” 女孩们热情地迎上来,毫不见外地挽住了云枫的手臂。 女孩们身上的香味扑面而来,说不清究竟是香水还是体香。 云枫随着二人的脚步往前走着,进了夜魅酒吧的自动感应玻璃门,两个女招待把云枫扶到靠墙边角落的卡座里,热情地询问着:“您要开个包厢吗?” 这酒吧大厅里非常嘈杂,dj音乐混合着热浪扑面而来,云枫感觉头更疼了。 他只能随意摆摆手,靠在沙发上,语气淡漠得完全听不出一丝感情:“就来杯曼哈顿吧。我在这儿坐坐就好。” 两个女孩冲云枫深鞠一躬,声线甜美而梦幻:“是的,主人。” 云枫神色有些恍惚,眼前电光火石闪过一幕,一样的场地,一样的角落,一样的女侍者。 但是,当时自己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语气冰冷地说了一句:“你们两个,跟我来。” 一瞬间,云枫神色极其怪异,直到眼前场景渐渐回转,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他才长舒了口气,疲惫地道:“你们认识我吗?以前我是不是来过这里?” 一个穿白色小吊带的女孩甜美一笑,嘴角微弯,一对大眼睛里似乎闪烁着熠熠生辉的星辰,语声也温柔无比:“主人这是说的哪儿话,您今儿是变着花样考验我姐妹俩忠诚来着?放心,我们一直是您的人,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如您对我们有不满,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说着,那女孩拉着另一个穿黄色小吊带加超短裙的女孩一起跪在云枫脚边,满脸甜腻地仰头望着云枫,神色间尽是敬畏与虔诚。 云枫闭了闭眼,只觉心里无比荒凉,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一个人时尤为明显。 他缓缓扶住额头,没有看她二人,脑袋也靠在沙发边沿,轻声道:“你们去上酒吧。” 姐妹俩立马站起来,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从云枫身边走开。 云枫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以前没逃离血煞的时候,曾经经常来这里,还和其中的两位小姐建立了某种莫名的友谊关系。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云枫脑海里满是方才那个红衣女孩坠楼的画面,一股又一股的寒凉从心底不断袭来,令他止不住地发抖。 他未曾想到,人世间竟有那般惨绝人寰之事,那女孩的父母,至今还逍遥法外。 他们的恶行,并不会触犯法律,也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但是足以令人发指,步入到道德沦丧的地步。 云枫不由自主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啜饮了一口,浓烈的酒味让他精神更加恍惚。 他朦朦胧胧地抬眼望去,四周灯光极暗,主打色是黑色、红色和紫色。这几种颜色交相辉映,映出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那身影极其袅娜纤细。看得出是个柔弱的少女。 少女穿一袭红色连衣裙,长发及腰,正歪着头,手肘支在吧台上,仰着脸娇声冲酒吧后的调酒师说着什么。 云枫神色一凛,只觉整个人出现了幻觉。 这……这不就是那个刚刚坠楼的女孩吗?! 自己眼睁睁看着她被摔得四分五裂,这人又如何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云枫再也顾不上管折返回来继续跪在地上的两姐妹,一把放下高脚杯,径直冲那个吧台边的窈窕背影走去。 那少女身形有些摇晃,身子软软地靠在酒吧边缘,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 云枫没来得及思考,本能地一手按在少女肩头,沉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少女有些迷醉的眼神转过来,随意地扫在云枫身上,呢喃了一句:“你是谁?” 云枫这才知道,认错了。 眼前人并不是那个坠楼的女孩,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可是…… 云枫看着眼前少女的状态,眼神中渐渐泛出疑惑。 她是什么人?怎么会深夜来此买醉?看她眼神的迷离程度,她意识已经不甚清醒。 可是……她身边也没有一个伙伴。她是孤身至此? 云枫温柔地笑了一下,松开了搭在少女肩头的手掌,顺势坐在少女身边的黑色高椅子上,两人的视线就此平行了。 云枫率先开口:“一个人啊?” 少女睁着迷茫的双眼,费力地眨巴了几下,似乎在确认云枫说的到底是什么。 她身子也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尽管她穿得很清凉,但这酒吧里的空调持续释放热气,她怎么会感觉寒冷? 云枫的神情肃穆起来,眼神瞥到了少女手边的高脚杯上。 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盛着半杯晶莹剔透的香蕉冻唇蜜。 吧台边缘弥漫的香薰味扑面而来,云枫几乎无法分辨眼前的酒杯里到底是什么样的酒香。 他伸手出去,身旁的少女却准确无伦地按住了云枫的手背,抬眼认真地注视着云枫,断断续续道:“不……不给你。” 云枫愣了下,却见少女另一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乳白混合奶油色的鸡尾酒在她口中汩汩而入,云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少女的眼神更恍惚了,旋即一头栽倒在吧台边缘。 第245章 忘忧 云枫吃了一惊,连忙抬手伸向少女。 可就在他即将触及少女香肩的时候,少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半边脸浸没在光线中,整个人的神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清,支起一只手臂扶着额头,用力揉了揉鬓角,似乎在借此举让自己清醒一些。 云枫刚要开口,少女就拖着哭腔喊:“老板,再来一杯!” 长条黑色吧台后的调酒师是个高高帅帅的小哥,闻言温文尔雅地一笑,拿起吧台深处的一只高脚杯,应了一声:“好嘞!还要一样的吗?”叮叮当当的一阵搅拌冰块的声音,伴随着少女的一句“对,香蕉冻唇蜜,这个好喝。” 调酒师麻利地走到机器边,利落地说了声“好嘞!”随即拿起酒杯开始调酒,往里加着各色饮料及酒水。 随着杯子越来越满,少女的眼神也越来越迷离,不知不觉间,豆大的泪水已经充盈了眼眶,扑簌簌地顺着红润的脸颊滚落下来。 云枫不明所以,问了声:“怎么了?” 少女错愕地瞪着云枫,用力捋了把头发,愕然道:“你是谁?” 云枫不禁苦笑,随便说了句:“我就来这儿坐坐。我见你一个人在这儿喝,没跟人一起来吗?” 少女像是被触及了什么开关,脸色一下子痛苦下来,低声呜咽道:“我倒是想和男朋友一起来……可是,他跟我分手了,他不要我了!” 说着,少女两只手掌捂住脸,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云枫缓缓把手搭在少女不断耸动的肩头,柔声道:“你叫什么?你跟你男朋友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说不定说出来心情就会好些了。” 少女抬起一双泪眼,从指缝间偷眼看着云枫,半晌道:“我叫陈欣仪……至于男朋友,我不想说!他就是个渣男!他骗了我的感情!他还抛弃我!我……咳咳咳!” 说着说着,陈欣仪忍不住呛咳起来,云枫递过去自己手边的一杯水,却被调酒师抢先的动作挡住了。 帅气的调酒师小哥把陈欣仪点的那杯酒水送到她手里,轻声细语道:“女士,您点的单做好了。” 陈欣仪感激地看了调酒师一眼,那眸光里简直秋波纵横,盈盈泪眼中,别有一番风情。 调酒师被看得有些羞赧,低下了头。 陈欣仪咯咯一笑,接过酒杯,端到面前,啜饮了一口。 乳白色的酒汁徐徐倒入她口中,她的脸颊也越发殷红起来。 云枫看着这一幕,那熟悉的感觉更甚。 他端在手边的那杯酒,迟迟没有动弹。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少女,心里在拼命告诉自己—— “她不是坠楼的那个女孩。她们是不一样的人。” 陈欣仪的身边荡漾着一股酒液的清香,柔和而不刺鼻,光是闻着那股味道,云枫都有些熏熏然了。 当云枫回过神来时,陈欣仪已经灌下了第三杯,正兀自握着酒杯的底部凹槽处微笑。 云枫极力集中精神道:“你不能再喝了,这酒劲很大,喝醉了怎么办?” 陈欣仪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云枫笑出了声:“就是要喝醉呀!这酒真的很好,喝了它就可以感受不到痛苦,他们叫它‘忘忧’,确实是名不虚传!” 云枫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能道:“哪儿有东西能忘忧的?你听他们瞎说……” 这时,之前跪在地上的两姐妹趴在地上匍匐到云枫脚边,紧紧搂住了他的小腿,娇滴滴地道:“主人,您怎么不喝呀?这是咱们两个亲自调制的呢,是您爱喝的口味~您不试试看吗?” 云枫一走神,身旁的陈欣仪身边就多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温文尔雅地冲着陈欣仪微笑,陈欣仪的眼神越发朦胧,冲着那男人伸出手去—— “喂!”云枫看着那男人,正要出声,男人却笑了笑,率先开了口:“怎么不喝呢?是在等我给你调吗?” 云枫自然而然地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这种场景,自己仿佛经历过千百遍,每次都是男人更强势,自己只能被迫听从,久而久之,已经形成了习惯,就算失去了与这个男人之间的记忆,自己的身体还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在男人开口时,自己习惯性地选择顺从。 男人见云枫安静下来,满意地点了点头,冲跪在地上的姐妹俩使了个眼色,两姐妹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云枫的大腿。 云枫直觉不对,可是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仿佛上好发条的闹钟,一切都在按既定轨迹前行,自己反抗不了,也无力反抗。 就在他愣在原地的时候,男人已经彬彬有礼地扶住了陈欣仪的肩膀,把她半搂半抱地从高椅子上拖拽起来。 陈欣仪的脚步有些踉踉跄跄的,男人不失时机地扶住了她的腰,陈欣仪整个人就靠在男人身体上,吐字都有些不清了:“你……你是谁……?” 云枫忽然意识到,这是陈欣仪喝酒以来说的最多的三个字。 不……不对!陈欣仪并不认识这个男人,那这男人为何对她又搂又抱?他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云枫正要起身,却被两姐妹一把拉住,其中一个顺势坐在了云枫的大腿上。 云枫被这俩黏得完全起不了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搂着陈欣仪向酒吧深处的两排包厢走去。 紫色的光线若隐若现,陈欣仪的脚步也越来越缓慢,东倒西歪的幅度越来越大。 随着“砰”的一声包厢门响,陈欣仪和男人彻底消失在包厢门后。 见云枫直愣愣地望着那个包厢的方向,招待姐姐开口了:“主人,您看咱们老板是不是比以前更帅了?要不您就从了咱们老板吧!别老是推辞推辞的……老板可惦记着您啦!” 云枫感觉喉咙有些干哑,他端起手中的酒杯轻轻喝了一小口,辛辣的酒水在口腔中荡漾开来,他禁不住这种刺激,喉咙一瞬间火辣辣的疼,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才扶着吧台缓缓抬头,望着包厢的那个方向道:“他是这儿的老板?” “对呀。”招待妹妹不以为然地眨眨眼,“出来这么久,您不会把咱们几个都忘了吧?” 云枫刚想说什么,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心肺间的剧烈收缩让他一瞬间喘不过气来,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弯下腰去,上半身倚靠在吧台边缘,咬紧牙关,喉咙间泛出一丝血气。 就在这时,身后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扳住了自己肩膀,稍微一用力,云枫就被迫回过头去,皱眉看着眼前那个人。 昏暗的紫光中,那人的脸颊轮廓显得分外分明。 是慕凌。 云枫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他一把拽起下巴,就着站立俯下身的姿势,慕凌对着他嘴唇来了个深吻。 随着慕凌的舌头撬开了云枫牙关,一枚冰凉的小药片滑入了他的喉咙边缘。 云枫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连忙用力阻挡药片下落的速度,极力把它卡在喉咙口,含糊道:“……研究材料!” 慕凌寒着脸,一把掐住云枫的喉咙,逼迫他一仰脖,那枚又圆又扁的片剂准确无伦地滑入了他的喉咙深处。 接着,慕凌又拿起吧台边云枫的那杯水,含了一口给他喂了下去。 云枫被这一通操作呛得几乎昏厥过去,转而就被慕凌强行抱起,大步流星走出“夜魅酒吧”,塞进了外面停的那辆黑色的车的副驾驶位置。 云枫有些生气,试图开门下车,又被慕凌按住了。 “你干嘛!”云枫怒道。 “去那种地方,你不想活啦?”慕凌冷冰冰地丢给他一句话,亲自开车一溜烟绝尘而去。 云枫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缓过来,刚要把陈欣仪的事儿脱口而出,一想到慕凌的性格和即将做出的举动,他又硬生生把那些话咽了下去,小声道:“我就是过去坐坐,今天太难受了。” 慕凌抬眼看了郁闷的云枫一眼,认真地道:“那也不能去那里,你不知道那里其实……” “其实怎么?”云枫忽然来了兴趣,直勾勾地看着慕凌,一只手状似不经意地搭在慕凌大腿上。 慕凌喉结上下滚动一圈,语声也有些滞涩:“他们……里面有些交易,那种小姐都挺多,你不要和她们牵扯什么关系。” “陈欣仪不是小姐。”云枫差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好不容易忍住,心里的好奇却越来越甚。 陈欣仪是谁?她来自哪里?她在“夜魅”是要干什么?她被酒吧老板带走以后,怎么样了?她究竟……是不是自愿的?她的亲人都是谁?她们就不关心她的事情吗?…… 一系列疑问像倒豆子一样落入云枫脑海,云枫安静地思考起来,落在慕凌眼中,云枫此时的举动就无比乖顺。 慕凌深深叹了口气,一手搭在云枫后脑,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按着他的后颈,沉声道:“以后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真的很危险。” 云枫满脑子都沉浸在“陈欣仪”这个人里,完全没顾及慕凌说了什么。 慕凌见云枫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再次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伸过头去,在云枫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暧昧的车内空气持续发酵中,慕凌把车子停在了距离研究所还有一公里的地方,低声道:“还能走吗?” 云枫抬起头,忽然愣愣地看着慕凌,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有那种控制人行为的药物吗?” 慕凌眼神愣了愣,稍微用力在云枫后颈上按了下:“说什么呢?小说中那种东西倒是有,现实里可没这么神奇,不然,也就不会存在费力洗脑他人的组织了,因为一颗药丸就可以让所有人思想都统一了。” 云枫迷茫地点了点头,见慕凌拉开了车门,顺势走了下去。 第246章 欢笑与泪滴 第二天傍晚,云枫又趁着夜色溜了出来,这次找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逛公园。 一走进研究所楼下附近的公园,云枫就七拐八绕,从公园的另一个出口出去了。 而这个出口距离入口相差九曲十八弯的距离以及若干交错纵横的岔路,云枫可以肯定,就算有人尾随自己,对方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上自己的脚步,更不可能掌握自己从公园的哪个方向出去。 这都要得益于云枫找mr. x要的那张研究所及周边环境地形分布图。 云枫去找他的时候,mr. x好像对云枫自己出去这件事情并不抵触,相反还是一种默许的鼓励态度。 这样,云枫就更肯定,自己以前说不定在mr. x的眼皮底下或他不知情的时候确实经常溜出去,至于自己去的哪里,也不清楚mr. x是否同样掌握。 不过,自己有自由活动的空间这就够了,看样子他并不是个变态父亲,一定要把儿子拴在眼皮底下逼迫做实验。 一绕出错综复杂的公园,云枫就招手打了辆黑出租。 他全程戴着口罩,也不担心司机看见了自己的样貌,但他上车后再不肯多跟司机说一句话,反而他脸上的淡漠与戒备意味更加浓重了。 人不可能在同一个节点栽倒两次。 司机把车开到地方,云枫给了司机一张五十元钞票,同样,他戴着薄薄一层手套,钞票上早被他擦拭过了,不可能留下自己的指纹。 钱是mr. w给的,他对云枫很大方,甚至到挥金如土的地步。 不过云枫没想拿着这个钱去挥金如土,他只想拿着钱能保证自己可以正常出入一些场所,应付一些场面,仅此而已。 云枫神情复杂地抬头看着夜魅酒吧的招牌,那五光十色的灯影在他黑沉沉的瞳孔中跳跃,他神色间闪过一丝幽暗,快步走入了酒吧玻璃门。 隐藏在幽暗角落处的姐妹俩看见云枫,欢欣雀跃地刚要迎上来,就被云枫一个制止的手势震住了。 云枫没跟她们说一句话,只是径自走到了黑色吧台边。 这吧台是大理石质地,长长的岛台能清楚地映出旁边人的眉眉眼眼。 云枫盯着岛台映出的倒影,确认周围没有人在监视自己,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绕过吧台,朝酒吧更深处的包厢走去。 深处有一条黑色的长廊,长廊两边分别有两排豪华的包厢,每个包厢的门上都雕刻着不一样的图案,但门总体都是偏黑色的,大厅里嘈杂的音乐声与欢笑声传到走廊里,显得走廊也十分喧嚣,但站在走廊边缘,却听不见一丝包厢门里传出的声音。 这门与墙壁的隔音效果极佳,门里门外的人相当于身处两个世界,互相都听不到对方在干嘛。 云枫的神色更加晦暗,正要往里走,忽然一只手在身后轻轻扯了云枫的胳膊一把。 云枫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是—— 有人发现了自己?慕凌和阿怜一路跟踪找过来了? 就在云枫脑子里在飞速思考自己该找个什么理由解释自己身在此处时,身后隐没在黑暗中的人发出了一点不甚清晰的声音:“嗯……你要进去吗?” 云枫身子僵了一瞬,他缓缓回过头,看着靠在墙壁角落里那个怯生生的少女,一袭红衣在大厅映射过来的幽暗紫光下显得几乎有些发黑。 暗红色。 就像一泼鲜血浇在少女身上,干透了的画面。 云枫的神色再次幽暗一瞬,走近一步,堪堪用身子挡住了少女被大厅中人窥视的视线。 云枫低声道:“你怎么又来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那个老板……” 陈欣仪眨巴眨巴涂着眼影的眼睛,今天她画了淡妆,整个人身上也散发着一股高档香水的气味。 她好奇地打量着云枫,嘴角一勾,咯咯笑出了声:“哈哈,昨天?发生了什么?我没遇到那个老板啊,他是我朋友,我今天来……是来谢谢他的!” 云枫看着陈欣仪盲目的欣悦,听着她颠三倒四的话语,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和这个夜魅的老板昨晚是在同一间包厢,你喝醉了,是他把你带进去的。” 陈欣仪迷茫地睁着一双恍惚的大眼睛,看了云枫半晌,忽然再次笑出了声,这次她笑得花枝乱颤,忍不住伸手捂着嘴巴,避免自己笑得太大声显得不雅,然后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是黄哥派过来的说客吧?我和他什么时候在一起了?明明……明明我才和男朋友分手呀……” 笑着笑着,陈欣仪又哽咽起来,拖着哭腔,泪眼迷蒙地看着云枫,喃喃道:“我是不是特别差?他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为什么?!!!……” 话音未落,陈欣仪一屁股坐倒在地,用力捂住脸颊呜呜的哭了起来。 云枫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他耐心地蹲下身,温柔地望着她:“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陈欣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来不及理云枫。 然后一只手就从身后把云枫拉了起来。 是那个酒吧老板,被陈欣仪叫做“黄哥”的男人。 云枫神色更加晦暗了。 黄明远微笑地看着云枫,像老朋友一样轻轻把他扶到一旁,然后不由分说地把陈欣仪从地上拉了起来。 云枫盯着黄明远的脸,一点点熟悉的感觉像白纸上的黑点一般越来越大。 黄明远似乎完全没把云枫的举动放在眼里,他只是一抬手,恭候在侧的调酒师立马端着青花瓷托盘,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两杯鸡尾酒。 一杯香蕉冻唇蜜,一杯龙舌兰日出。 两杯鸡尾酒在晶莹剔透的杯子中交相辉映,半透明的乳白色与金黄色酒液在托盘上轻轻晃荡,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黄明远端起那杯乳白色的鸡尾酒,彬彬有礼地递到了陈欣仪的手中,温文尔雅道:“给你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云枫一瞬间想起了昨晚陈欣仪喝了这酒的怪异表现,他初步猜测,这酒会不会是加了某种让人短暂失忆的药物,以至于陈欣仪今日醒来后根本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云枫刚要阻止,就被黄明远非常及时的一只手伸过来,准确无伦地端起剩下的那杯龙舌兰日出,端到了云枫面前,轻轻晃动了一下,轻声道:“这杯是给你的,这回是我亲手调的。” 云枫冷冷地盯着他,并没有伸手去接。 黄明远也不以为意,只是看着陈欣仪抓起那杯香蕉冻唇蜜一饮而尽,小声地打了个酒嗝,整个人瞬间安静下来,靠在角落的墙壁上,抬眼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云枫冷冷地推开了黄明远伸过来的那只酒杯,盯着他的双眼,缓缓道:“你到底搞什么?” “服务贵宾啊。”黄明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接着一把揽过云枫的肩膀,把他压在黑暗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云枫脸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你真的不喝吗?你气色不是很好,这么多年没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云枫看着这个语气无比熟络的人,冷然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第247章 刑具 黄明远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走上来,一只手以不由分说的力道握住了云枫的手背,轻声道:“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云枫冷冷地盯着他,嘴里吐出一句:“别转移话题。” “好吧。”黄明远有点无奈地摊开了手,冲角落里倚靠着墙壁的陈欣仪努了努嘴,带着点儿满不在乎的神态:“这你也看到了,她是心甘情愿的,强迫弱女子的事,我一向不干。” 云枫并没受他蛊惑,单刀直入道:“昨晚你在房间里对她干了什么?” “哦,这个呀。”黄明远有点狡黠地笑了起来,眼睛弯得像一只狐狸,轻轻一拉云枫的手腕,拽着他往那条漆黑的走廊里过去,“想知道的话,就随我来。” 云枫被他连拖带拽,身不由主地走到了一扇漆黑的包厢大门边,门上绘制着诡异的獬豸图案。 黄明远从衣兜里抽出一张金卡,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随着“滴”的一声响,厚重的原木房门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开灯,一片幽暗。 黄明远率先走了进去,云枫踯躅了片刻,也跟着进去。 随着人的进入和脚步声的响起,包厢里声控灯“啪嚓”一声开了,整个房间被幽暗的粉色光芒笼罩。 云枫一眼就看到,这房间正中央的合欢床的浅蓝床单上,点染着星星点点的血痕,这血迹是血滴被褶皱的床单蹂躏过后的拖拽形态,单看这张床单,就能想象这床上发生了怎样惨烈又暴虐的行径。 云枫神色肉眼可见地阴冷下来。 黄明远满不在乎地捏捏云枫的手指,调笑道:“怎么,吃醋了?” 云枫抬眼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沾血刑具,这些冰冷漆黑的刑具有的是铁器,有的是石器,还有的是钢制品,玻璃、琉璃、青铜、黄铜、塑料等等,各种材质应有尽有,整个墙壁几乎被挂满了。 但只有其中几件较为厚重的刑具末梢沾有新鲜的血迹,散发出铁锈味混杂着血腥气,另外还有不明液体的气味,闻着颇为刺鼻。 云枫神色复杂地看着黄明远,语声艰涩:“我以前真和你认识吗?” 黄明远一瞬间来了精神,神采奕奕道:“那当然!其实让我给你调酒,还是你自己要求的,你说可以缓解压力,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压力在哪里,但可能天才的道路比其他人的一开始就要艰难吧……怎么样,你还要拒绝我吗?” 云枫接过了黄明远递过来的那杯龙舌兰日出,轻轻啜饮一口,转身就往出走,冷冷地丢下一句:“别把话说得那么有歧义。” 说着,他就走出了这间气氛诡异的屋子。 黄明远在云枫身后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线。 云枫走出门外,却发现倚靠在墙角的陈欣仪不见了。 兴许她是走了? 云枫径直走到吧台边,找了个僻静位置坐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那杯龙舌兰日出,可直到喝完,都没有见到那个少女的身影。 兴许她离开了吧……离开了好,这地方无论如何都透着不可名状的诡异,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及时抽身,便不会让事态难以控制。 希望她……不会死。 云枫脑海中总是莫名地浮现出那个红衣女孩坠楼的场景,明明发生在自己眼前,自己却没有救得了她,这让他内心越来越耿耿于怀,以至于遇到一个穿着打扮和她相似的少女,他就一心想着让她好,能让她像一朵鲜花一般在阳光下绽放,而不是零落成泥碾作尘,被污泥蹂躏在阴暗的墙角,永世不见天日。 直到一杯饮完,这少女也没有再现身,云枫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可内心袭来的一股巨大安宁感让他浑身血液的流速都慢了下来,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变得平静无比,波澜不惊,甚至极其类似于一滩死水。 这难道就是这杯龙舌兰日出的效果?这就是黄明远说的……释放压力? 云枫不禁苦笑起来,曾经的自己到底有多天真啊……这样的解压,更类似于自我麻痹,自我安慰,这样的感觉并非完全的快乐,而是感受不到痛苦与兴奋,陷入一种莫名的暂停状态,让思维停滞,让情绪解离,自身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同时,自然就会平静下来。 云枫放下那只空了的酒杯,缓缓走出酒吧大门。 这一路的平静是他从未料到的,当晚也一夜安睡。 第三天,云枫照例在夜幕降临之时故技重施,成功摆脱了跟踪自己的尾随者。 进入夜魅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有些东西好像不同了,今晚众人的欢呼声没有那么大,舞者也放慢了蹦迪的节奏。 云枫不明所以,刚走到吧台边坐下,一个蓝衣黑裤的短发姑娘就急匆匆地赶来,两只手用力拽住云枫的胳膊,满眼都是焦急,大声道:“请问一下,你见过我妹妹吗?” 云枫看着她焦急的容颜,忽然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自己似乎感觉不到她的情绪了,换句话说,自己对她的情绪没法感同身受,自己仿佛一下子抽离成为一个局外人在冷眼旁观,甚至还有点想冷笑,回答她一句“你妹妹不见了,关我什么事?” 然而云枫还是尽力把那股残忍的感觉压抑了下去,尽量露出一副关切的表情,放慢语气道:“你妹妹是谁?她长什么样?” 那个短发姑娘连忙挥手比划,急得满头大汗,眼看就要哭了出来:“我妹妹,这么高,瘦瘦的,她经常来这儿喝酒。我都让她不要来了!她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她直接给我来了个失踪!这可怎么办呀!找不到她我怎么办呀……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的……” 说着说着,短发姑娘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云枫一只手阻住她,心头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沉声道:“你妹妹是不是穿一条红色连衣裙?留着长发,人很漂亮?” 短发姑娘怔怔地挪开手掌,露出一对泪眼蒙眬的眼睛,这眼睛含泪的表情竟与陈欣仪有几分相像。 她愣愣地道:“对呀!帅哥你见过她?” 云枫叹了口气,又问:“她是不是叫陈欣仪?” 短发姑娘的分贝立马高了起来:“她连名字都跟你说了?!你是她朋友?她到底去哪了你知道吗?” 云枫缓缓摇头,指着一旁的一只高脚凳,让短发姑娘也坐下,语气有些低沉:“我今天也没见着她,昨晚她来了一会儿,后来就不见了。我等了一会儿,没看见她,我就走了。” 短发姑娘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绝望起来。 云枫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缓而平易近人,温柔地看着短发姑娘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来这里喝酒,你知道吗?” 短发姑娘皱着眉头,用力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小声说了一句:“不对劲,我得赶紧找到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云枫看着她焦急的神情,心中的不解也愈来愈甚。 第248章 恍惚 酒吧里色彩斑斓的灯光打在短发姑娘脸上,映衬得她的神色惶恐不安,明明灭灭的暗光下,云枫伸手覆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背,沉声道:“你早点跟我讲清楚你和妹妹的事情,我才能早一点判断你妹妹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别急,好好想想。” 随着云枫宽厚的安慰,短发姑娘略微镇定下来,眼睛渐渐恢复了一点神采,缓缓道:“我叫陈欣悦,陈欣仪是我的亲妹妹,我俩从小就被爸妈抛弃,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生活在没人住的烂尾楼里。我们靠出去给人发传单,打点零工为生。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陈欣悦的语气渐渐变调,神色也满是悲愤,“可是!一个月前,我妹妹变了,她突然开始夜不归宿,在那之前,她从来没这样过!往往是我前一天晚上睡觉前也不见她,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就突然看见她在我身边,我问她去哪了,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在我追问下,她才告诉我,是酒吧。” 陈欣悦嘴唇都被咬得发白,脸色也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十指也握成了拳头:“我当时就跟她说了,酒吧不是个好地方,让她不要去,可她当时答应了我,后来又跑过去了……而且还是深夜,她一个女孩子,有多危险,她自己一点都意识不到!后来就渐渐有些不对了。” 云枫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追问道:“什么不对?” 陈欣悦一咬牙,说话的语气都很痛苦:“欣仪开始记不得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问她到底昨晚上在酒吧干了什么,喝了几杯酒,她都说不清楚,她整个人也变得恍恍惚惚的,但她总是跟我说,夜魅的香蕉冻唇蜜很好喝,喝了一次就爱上,而且会忘掉一切烦恼。她还跟我安利来着……” 云枫有点紧张地望着她:“你喝了没有?” “那怎么可能?!”陈欣悦崩溃地捂住了脸,“我都让她远离酒吧的一切,她就是不听!我怎么可能会碰这里面的东西?” 云枫点点头,鼓励道:“你继续说。” 陈欣悦皱眉道:“后来我就干脆也不睡觉了,半夜守着她,堵住门不让她出去,可她对我就像耗子躲猫似的,跟我打起了游击战术,我堵这头,她跑那头,后来见路都被我堵死了,她干脆往窗边一站,威胁我说,我要不让她出去,她就从那儿跳下去!那我怎么舍得啊……她是我妹妹啊!” 说着,陈欣悦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云枫拍了拍陈欣悦的肩膀,眼神中带着深思:“那你有没有发现,她如果没有按时出去,她就会特别痛苦?” 陈欣悦睁大了眼睛,有些茫然道:“什么痛苦?” 云枫描述道:“就是身体和精神的各种不适。” 陈欣悦两眼望天,回忆了片刻,很肯定地转回视线,看着云枫道:“没有。” 云枫“嗯”了一声:“那然后呢?她平时的行为和行动能力,语言和认知方面,有出现什么异常吗?” 陈欣悦继续摇头:“也没有。” 云枫的眼神也有些茫然,他实在猜不透,究竟有什么药物可以导致陈欣仪的表现?仅仅是精神恍惚和想喝那种酒吗? 云枫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道:“那然后……” “然后!”陈欣悦表情更加崩溃了,大声道,“然后就是今天了!今天我压根就看见她人在何处!一直到晚上她都没有回烂尾楼,这很不正常!我就按着她曾经说过的酒吧名字找过来了,我也是一路问人打听,才找到了这个地方,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娱乐场所啊!……” 云枫感觉微微有些难堪,毕竟这地方是以前的自己经常盘桓的所在,被人贬成“不正经”,他多少感觉有点颜面无光。 他低下头平复了些许情绪,重新冷静下来之后,他跟陈欣悦说:“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你妹妹。她既然喜欢这里的酒,应该不会彻底远离这里,但是你在这里,她的警觉性会大幅提高,说不定她会刻意避开你。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看看能不能等到她,我再试试把她从这里拉出来。” 陈欣悦瞪着一双泪眼迷蒙的眼睛,拖着哭腔道:“真的吗?她还会回来?” 云枫很肯定地点点头。 陈欣悦的语气有些迟疑:“可是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啊?好像你对那种酒很了解似的……?你不会也喝过吧?你也……深受其害?” 云枫看着她,神色更复杂了,飞快地道:“没有,你别瞎想了,我的身份也不方便告诉你,不然会给你我都带来麻烦。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这个人。你妹妹的事,我会留意的。” 陈欣悦慢慢点头,又道:“可是……你怎么会对我妹妹感兴趣的?你喜欢上她了?” 云枫脸上划过一抹深可见骨的痛:“没有的……我就是……” 陈欣悦的声音又高了几分:“不!你一定是!不然哪有陌生人对我姐妹俩这么好啊?!这样吧,欣仪既然把名字告诉了你,还和你处成了好朋友,说明她对你也不讨厌。我作为姐姐就替她做主了!只要你能把她拉回来交给我,让她不要在这鬼地方越陷越深,我就让她嫁给你!她从小对我说一不二的,非常听我的话,除了去酒吧这件事她任性了,其他的事,我还是能给她做主的。我相信,她跟了你,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云枫看着陈欣悦热切的神情,眼前又有些恍惚,他艰难地开口:“可……我……” “就这样说定了!”陈欣悦握住云枫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站起身来,径自出了酒吧大门。 云枫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酒吧外的拐角处,纸醉金迷的色块再次跳跃在这片魔幻的大厅里。 云枫缓缓伸手支住了沉重的头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可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啊……” 他靠在吧台边,良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就趴在了吧台边缘,看样子几乎快睡着了。 第249章 偷拍 过了不知道多久,云枫只觉周围越来越黑了,无数喧嚣嘈杂的dj音乐如潮水一般离自己而去,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薄膜那头的声音传过来都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 云枫揉了揉眼睛,疑惑地抬眼望去,却见自己身处一间黑漆漆的密闭房间,四周没有一丝光亮,近处仅能听闻自己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近在咫尺的,还有另一个人清浅微弱的呼吸! 那声音就仿佛与自己面对面地贴着自己脸颊,云枫一瞬间毛骨悚然,身体瞬间条件反射地后退,猛地一下,那个近在咫尺的呼吸一下子远离了自己。 云枫警觉地压低声音叫道:“谁?” 那个清浅的呼吸顿了顿,一个略微试探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一个轻柔的女性嗓音:“你……还好吗?” 云枫讶然道:“怎么是你?” 这黑暗中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女声竟然就来源于那个失踪一整天的妹妹!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你还记得我呀?” 云枫心里略微觉得不对,小声道:“你怎么这么说?还是,你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陈欣仪掩着嘴笑了起来,笑声中夹杂着一些嘲弄:“你不知道这是哪儿吗?你也喝断片了?” 云枫看了看这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吸了吸鼻子,也闻不到任何一丝带有标志性的气味,语声有点紧促:“你、你别开玩笑了,这到底是哪?” 陈欣仪摇摇晃晃地从柔软的地毯上爬起来,云枫靠着床边缓缓站起,但当陈欣仪“啪”地按亮了房间的电灯开关时,云枫还是瞬间被这间屋子的格局震惊到了。 这明明是酒吧里的一间包厢房,四周墙壁上覆盖着厚重的隔音棉,把整个房间围得密不透风。 这包厢极大,隔音棉之上,又四面八方挂着离奇恐怖的油画,类似于《向日葵》和《星月夜》一样的抽象画作,画风极其奔腾诡谲,各种鲜艳明亮的色块层出不穷,在画纸上交织纵横,勾勒出一幅幅抽象的画面。除此以外,还有大片大片的水彩画,颜色装点的意味更加浓重,云枫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这画的什么。 满房间贴着这种莫名其妙的画作已经够令人目眩神迷,地上还散落着各种零零散散的链条和手铐等工具,甚至还有一些钉鞋用的铁锤和铁钉,几片色彩斑斓的羽毛连着小杆子,随意散落在房间角落里。 云枫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些,陈欣仪已经轻车熟路地站起来,穿着超短裙的大腿白皙地晃了晃,就跪在地上,缓慢地托起了一只类似羽毛球拍的小拍子,伸到云枫面前,浅笑着道:“你看这个,好好玩呀!” 云枫视线下移,落在了少女白皙的大腿上,但那上面已经多出了很多淤青斑驳的痕迹,有掐痕、血痕,还有一处类似于烧伤烫伤的黑色疤痕。 云枫望着那些痕迹,微微皱起了眉,轻声道:“你受伤了。” 陈欣仪怔了一下,顺着云枫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就愣住了,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急切道:“怎么会这样?我不记得我有摔伤过啊……” 云枫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斩钉截铁道:“别骗自己了!这痕迹压根就不是摔伤的淤青!这是被人掐的!还有拿烟头烫的!你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吗?” 陈欣仪的表情更加茫然了,十分费解地点了点头。 云枫并没上手去摸,只目测了一下那些伤痕的形态,就果断地道:“这伤口也就不久前才被制造出来,不超过48小时吧。会不会就是你被那个老板架在另一个包厢的时候……” 陈欣仪沉思了一会儿,坚定地摇头道:“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我朋友,他就是送我来休息的。” 云枫只感觉她恐怕被那个酒吧老板洗脑了,根本就不承认她自己身上发生了可怕的事情。这是属于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吗?尽量规避对自己不利的信息,以此自我麻痹。 云枫想了想,又道:“你今晚过来喝酒了吗?” 陈欣仪扑闪着大眼睛,甜甜地笑着,看着云枫,抬起他的手掌,轻轻放在她的脖颈下轻微地摩挲,那样子就像面对一个甜蜜的恋人:“喝了呀,所以我现在……好快乐,这儿的酒真的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感受不到一丝痛苦……我现在……真的好舒服。” 说着,陈欣仪把柔软的手臂伸了过来,勾在云枫脖子上,形成一个暧昧的姿势。 两人的气氛因为面对面的靠近,呼吸的彼此交错,而变得更加灼热,不断升温。 云枫再次推开了她,猛地撑着床沿站起身来,挣扎着向门边走去。 陈欣仪双臂抱着自己蜷缩起来的大腿,十分有趣地看着云枫,忽然道:“你别走啊,陪我玩玩嘛……你不玩的话,留下来跟我聊聊天好不好?” 云枫一脸严肃地给了她个侧脸:“你现在该走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姐姐找你找得都快发疯了,你赶紧回去和她汇合,记得给她道歉,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 陈欣仪呆愣愣地睁着一双不解的眼睛,大声道:“为什么?我不要!回去那个破烂尾楼,凭什么?我想要更舒服的生活,我要风光体面的人生!” 云枫握着门把手的手正要拧动把手,回头冷冷地看着她:“现在的生活,你是在给人送上桌子玩弄!离开这儿,去其他地方,就随便你了,但你就是不要回来这里。” 陈欣仪微微歪头,忽然看见散落着各种工具的角落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微微发光,她好奇地在地上爬行了几步,伸长手臂,把那个东西握在了手里,是一个小小的黑色长条形物体,重量很轻,几乎像一片羽毛。 云枫看着她拿着那个东西在手里把玩,不由得好奇心起,松开了门把手,重新走回去,望着她手里的东西:“这什么?” 陈欣仪献宝似的把那东西呈到云枫面前,在电灯清晰的暗红色灯光照射下,这不起眼的小东西显示出了它的真面目。 “u盘?”云枫看着上面的发光处,镶嵌着一小颗反光的钻石。 八成是假的。 云枫一向反感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陈欣仪却乐不可支地把u盘攥在手里,激动道:“这里有颗宝石,值好多钱呢!我拿去把它卖了,就能多买点儿酒喝啦!” 云枫忽然打断她道:“你和姐姐靠发传单为生,你哪来的钱在这里买酒喝?还说不是献身给老板了呢!” 陈欣仪咯咯地笑了起来:“那自然不是,这香蕉冻唇蜜是黄哥送我的,但他说其他酒都需要另外的钱买,只有这一种,是他亲自为我调的,因为他跟我是朋友,所以不要钱,他可以免费赠送给我。” 云枫叹了口气:“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啊,他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对你额外赠予,一定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但是这个代价,你到底付不付得起,你现在还不知道。所以我说,这里很可怕,你不要在这里继续盘桓下去了,我担心终有一天会出问题的。” 陈欣仪拿着u盘,兴冲冲地来到包厢里侧的电脑边,按了下开关键,等显示屏亮起刺眼的蓝光,她再把u盘插入电脑主机上的插孔里,一边点着鼠标一边道:“黄哥才不会害我呢!你不了解他,他是个很好的人,他愿意给我快乐,我也愿意和他做朋友,我们都很开心。” 云枫不觉有些头大:“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干嘛要把你和我安排在同一个包厢里?地上还是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正说着,云枫微一抬头,眼睛瞬间瞪大了。 天花板上,正贴着一幅渲染了大红色的画作,这红色十分类似血液的泼甩形状,大片大片的红色层层叠加在一起,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理刺激。 云枫看着那幅画,一瞬间有点晕,他只能低下头,用手撑住头颅,努力让自己不要在陈欣仪面前突然栽倒。 这时,陈欣仪却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云枫强忍着一浪又一浪的晕眩,语气里透着点儿虚弱:“又怎么了?” 陈欣仪指着电脑屏幕,难以置信地惊呼道:“怎么会这样?这么多女孩子都是谁?天啊……这背景好像就是这个酒吧啊……这是在哪儿拍的啊?” 云枫强撑着疲惫的身子,走过去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u盘压缩包里的一个个香艳视频。 云枫淡淡道:“这是偷拍的,这老板估计在酒吧里各个位置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录制这种视频,他要么是自己看,要么是卖给一些不良网站,他好牟取暴利。” 陈欣仪拼命摇头:“不不不,黄哥不是这样的人!这u盘肯定不是他的东西!一定是其他客人落在这里的!……” 云枫缓缓地打断了陈欣仪:“你想一想好不好,这酒吧是黄明远的产业,他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安装这么多‘眼睛’监视他?而且这些画面很稳定,都是针对一些年轻女性。可见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拍摄了……” 正在这时,房门发出了轻微的门锁转动的声音,门把手也肉眼可见地被人拧动了几下。 第250章 男人的天堂 陈欣仪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整个人吓得惊跳起来,身子收缩,两条胳膊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形成一个十分弱小的保护自己的姿态,显得尤为无助可怜。 云枫后退一步,本能地面向那扇黝黑的包厢门,神色间充满了警惕的意味。 二人沉默着在房间里一声不响,然而事实也不允许他们有过多的其他的动作,只有两三秒的时间,他们几乎还来不及筹划讨论下一步,房门就被人粗暴地撞开了,一条漆黑如墨的黑影徐徐走去,绕过云枫,三两步迈到陈欣仪的身边,伸出一只青筋暴露的手,毫不迟疑地一把揪住陈欣仪胸前的衣领子,略一用力,就把她从电脑桌边拽了起来。 那人一抬眼,目光正对上屏幕里正在循环播放的香艳视频,冷冷地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欣赏人体艺术吗?口味还挺普遍?各种各样的都有?” 这人连问几个问句,云枫却来不及感觉难堪,他径直走上前去,挡在那人面前,把他死盯着陈欣仪的视线阻挡住,云枫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没有一丝逃避,不带一丝犹豫地说:“黄明远,你放开她,这u盘是我找到的。” “哦,对。”黄明远恍然大悟似的,轻轻揽住了云枫的肩,语气堪称轻柔,“我还奇怪呢,这东西到底掉哪儿去了?莫非是我今天白天为你们布置这个房间的时候,一不留神从口袋里掉了出来?你给我找回来了,这可真不错。” 说着,黄明远恶狠狠地瞪着不知所措的陈欣仪,陈欣仪浑身已经开始颤抖,颤颤巍巍地说:“你、你干什么?我……我……” 黄明远不耐烦地上下扫视了陈欣仪一眼,顺手从电脑桌上拿起一杯自己刚刚带过来的香蕉冻唇蜜,伸到陈欣仪嘴边,几乎是以命令的语气道:“你刚才喝得太少,这就是我招待不周的过错了。来,你再来一杯,今晚你偷看这个u盘的事情,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陈欣仪愣愣地点头,连忙接过那杯尚且冒着冷气的鸡尾酒,指尖依然在颤抖的情况下,小心地把那杯酒送到了嘴边。 “别……”云枫刚要阻止,却被黄明远伸过的一只手捂住了嘴,他瞬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能呜呜呜地从喉咙间溢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 很快,一杯酒就见了底,陈欣仪几乎是一口气地把那杯酒灌入了腹中,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酒嗝,眼神迷离地看向黄明远,语声也有些缥缈:“黄哥,你看,一滴都不剩了。太……嗝……太好喝了,谢谢黄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看这个的。我……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东西,对吧?” 黄明远阴沉着脸,揪着她衣领子的手始终没松开,另一只手凶狠地按了下电脑的主机关机键,恶狠狠地把u盘从主机板上拔下来,胡乱塞进怀里,然后把陈欣仪连拖带拽地往门口拖去。 陈欣仪发出呜呜的含糊不清的叫喊,黄明远极不耐烦,伸手甩了她一巴掌,陈欣仪白皙娇嫩的脸蛋上瞬间出现五条发红的指印,隐隐见了血。 云枫一把抓住黄明远的手腕,用坚定不移的语气道:“你不能带她走,她姐姐还在等她回去。” 黄明远深深叹了口气,用一种十分玩味的眼神打量着云枫,似乎在苦恼斟酌究竟该怎么对待他,随后,黄明远反手扭住了云枫的手腕,拽着他同样往门外走去。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云枫手上用力,试图挣脱黄明远的掌控,黄明远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你还想出去的话,就乖乖听话,跟我走,不然,我不介意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云枫的第一反应是——他莫不是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云枫果然不说话了,黄明远飞快地把二人拖拽到三楼的一个靠里的包厢里。 这包厢外面到处都贴着金闪闪的装饰,地上还铺着鎏金地毯,装修格局与其他包厢门前大相径庭。 黄明远伸手就推开了门。 包厢门里,更是一片富贵繁华的装饰。 然而,与豪华装修完全相反的,是这里的糜烂颓废的气息。 一群男人在这间硕大的包厢里或坐或躺,几张宽大的皮革沙发上,坐着不同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腿边几乎都趴着一个或者多个衣着暴露的少年或少女,房间里烟雾缭绕,混合着刺鼻腥膻的气味,以及男人的低声咒骂和年轻男女的粗喘声。 这副颓败淫靡的场景彻底让云枫呆在当场,他心中甚至完全失去了想法,头脑中一片空白。 这类似的场景,他只在一些软件上偶尔惊鸿一瞥地见到过,但却没有亲身经历。 然而此时与这副场景面对面时,那种视觉混合听觉嗅觉的冲击,完全不是软件上能相提并论的。 现实中的场景,比软件上的要冲击一万倍。 云枫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恐惧的情绪,就仿佛一条藤蔓,在自己心头蔓延攀升,越长越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云枫虽然不知道地狱是什么模样,然而这副场景绝对不逊色于人间地狱了。 包厢里的男人们正在喝酒猜拳,高谈阔论,而他们腿边匍匐的少男少女则一脸卖力地逢迎讨好,生怕惹得那些西装革履的上流人士不高兴,所以极尽自身潜力,种种表现几乎像一条条奴颜卑膝的狗。 不,狗还没有如此乖顺,如此贴合主人的心意。 看着此景,云枫几乎呆了,陈欣仪眼神却是痴痴的,似乎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场面,自己又面临什么处境。 随即,黄明远“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房门,拽住陈欣仪前额的头发,把她用力向前一掼,连站立都晃晃悠悠的陈欣仪立马向前栽倒,“砰”的一声摔在柔软的地毯上。 尽管地毯很厚很软,摔落声也如此响亮,足以见得她这一下摔得有多重。 黄明远毫不怜香惜玉,居高临下地用眼角俯视着陈欣仪,怒喝道:“你个贱人,还不过去好好招呼几位老板?愣着干什么?作死啊?!” 说着,黄明远不解气似的,狠狠往陈欣仪臀部踹了一脚。 陈欣仪弱小的身子被巨力带来的惯性踹得往前踉跄了几步,彻底落在了两张沙发的中间空地上。 沙发上的四个男人望着陈欣仪狼狈凌乱的头发与超短裙下露出的大腿,目光纷纷变得贪婪而饥渴。 云枫刚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就被黄明远掏出一把手枪,精准地指住了他的太阳穴。 “嘘——”黄明远在云枫耳边悄然低语,就仿佛一个恶魔般低吟,“不想脑袋开花的话,就别乱动,也别说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行。” 云枫僵硬地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看着陈欣仪被第一个男人拽起头发,头皮被扯得发白,满头秀发瞬间零落了几根,陈欣仪痛得满眼含泪,但发出的声音却如此轻微,以至于只能激起人的怜爱,以及更多残忍暴虐的欲望。 第一个男人狠狠将陈欣仪掼在他腿间,用力抓着陈欣仪的头发,逼迫她仰起脸来,面对着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场面。 伴随着陈欣仪沙哑的呛咳与男人愉悦的低吼,陈欣仪精疲力竭地软倒在地毯上,可她似乎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眼神虽然绝望,但更多的迷离让她分不清此时身处何地,意识不到面前的人在做什么。 就算偶尔有一丝神智清醒,却也能迅速堕入男人为她编织的罗网,让她不由自主地陷进去,越陷越深,沉溺其中,最终再次忘掉自己是谁,现在又在干什么。 第二个男人早已看得跃跃欲试,在陈欣仪瘫倒在地的一瞬间,他并没给她任何一点点喘息休整的时间,而是迅速抓起她的衣领,在她脸上一个又一个地制造了红肿的巴掌印。 男人口中污言秽语倾泻而出,陈欣仪却仿佛意识不到似的,只是眼神呆滞地看着男人,丝毫没有恐惧的神色。 第三个男人在第二个男人打累时,拽起了陈欣仪肩膀上的衣服,却听“刺啦”一声,陈欣仪本就单薄的穿着被他撕扯得粉碎,陈欣仪洁白的身躯瞬间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引起了周围男人的注目与玩味的目光。 随即,陈欣仪倒在地上,几个男人纷纷动手撕扯她的衣服,一件鲜红的连衣裙被撕得凌乱不堪,七零八落,连同内衣裤一起,扔得满地都是。 陈欣仪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被几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掩盖,房间里突然变得灼热无比。 不是温度,是气氛。 然而云枫确实感到浑身都滚烫得难受,他想去救下陈欣仪,但却被一把冰冷的“五四式”手枪指着头颅的要害部分,他只要稍微挪动一寸,就能感觉到那把枪口向着自己太阳穴深入几分。 云枫一动不动地站了半晌,直到陈欣仪的呢喃声渐渐微弱下去,他缓缓靠在门边上,微喘了口气:“够了吧?我能回去了么?” 黄明远饶有兴味地盯着云枫渐渐发白的脸色,一手揽过云枫的肩,让他身体重心略微向自己这边偏移,缓缓把枪支放下,勾唇道:“这才多久就坚持不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云枫疲惫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道:“人是会变的。” “哦?”黄明远不解地眨眨眼,旋即兴奋地道,“你不来玩一下吗?很有意思的,是男人都会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是男人的天堂。” 云枫冰冷的手指缓缓拨开了黄明远的手,握住了身后的门把手:“不了,我还是……” 黄明远一挥手,说了句:“出来吧。” 角落里的阴暗处立马走出来一个獐头鼠目的小弟,嬉皮笑脸道:“大哥,怎么?” 黄明远点点头:“把东西拿出来。” 小弟立马心领神会地应了一声,双手捧着一个小型摄像机,拨弄了几下按钮,恭恭敬敬地呈到黄明远面前。 黄明远看也不看,转手往云枫面前一递:“你看看,这些都录下来了,这丫头明天清醒了,再让她看看自己有多浪!你别看她平时一本正经啊,私下里其实很奔放的。其实平时也就我跟她一起,结果谁让她今天动了她不该碰的东西呢?我这算是小惩大诫吧。” 云枫无意间瞥了那摄像机一眼,视线立马定住了。 摄像机不大的显示屏上,分明播放着一段陈欣仪被折磨的视频,甚至还有录音功能,方才发生的一幕幕再次清晰地在自己眼前生动地上演。 云枫实在难以忍受这种羞辱,挥手挡开了摄像机,奋力拧开门把手,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包厢。 黄明远在昏暗的光线下笑得邪肆。 他一低头,转头也加入了这场“男人的盛宴与狂欢”。 第251章 老板请享用 从包厢里逃也似的出来,进入一条幽暗的走廊,走廊里萦绕着一股清新幽雅的香气,与这香气极其不搭的,是背后房间里那纸醉金迷的红男绿女,以及一声又一声的求饶与越加兴奋的粗喘。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关得严丝合缝,身后如同妖魔鬼怪的声音戛然而止,云枫一颗心却久久无法从那里走出来,他只觉周围的空气无比压抑,沿着墙根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终于走不动了,他贴着墙根缓缓地靠在上面,脸色白得仿佛一张纸一样。 正当这时,一连串高跟鞋的脚步声嗒嗒嗒地响了起来,由远及近,很快从楼梯那头走到了走廊这头,来到黄明远所在房间斜对面的一个包厢门口。 那扇门外墙壁上贴着银光闪闪的装饰品,色泽璀璨夺目,由于隔音良好,云枫站在斜对面的墙边,也没听到里面的一丝声响。 一列十七八岁的陪酒女郎穿着黑色的比基尼小裙子,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面,清一色的穿搭让她们看起来像极了流水线上生产的一模一样的女侍。 云枫极想尽快逃离这里,然而此时实在挪不动脚步,只能靠在墙边平复气息,尽可能地让自己尽快恢复体力。 为首的小姐挺胸翘臀地敲了敲门,斜对面的包厢门在他的注视下徐徐打开了,除了第一个小姐两手空空,其余站成一列的小姐通通两手端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红绸几乎紧贴在托盘上,盖着的东西映出的形状不太像酒杯或者酒壶,反而像极了一个个小小的食品级包装袋。 云枫盯着那些小姐们殷勤的表情,越发觉得诡异。 他的视线挪到那些精致的托盘上,这些小姐们纷纷小心翼翼地捧着,似乎端着一个个易碎的金银瓷器。 但是……瓷器明明没有这么小啊…… 这些人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云枫的视线。 云枫悄无声息地近前几步,来到了更靠近那间包厢门的位置,把自己的身形隐没在光线投射下照出的阴影里,轻轻屏住了呼吸。 为首的小姐冲着包厢里的客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腰弯到90度,满面笑容地娇声道:“钱老板,东西送来了,您请过目。” 说着,小姐击了两下掌,身后的小姐们纷纷鱼贯而入,轻车熟路地走到房间里的不同位置,站成一排,端着托盘,恭恭敬敬地道:“老板您请享用。” 走在最后的一个小姐顺手掩上了门,然而那扇黑金原木太过厚重宽大,她只象征性地关到一半,见单手托举的托盘有些摇晃,她就连忙收回手来,重新捧好托盘,战战兢兢地端正站姿,低眉顺目地跟着小姐妹们一起,缓慢走到那些老板们面前。 房门被关了一半,云枫的视线受阻,只能再往近前走了走,那扇门已经近在咫尺。 云枫小心地往里望去,房间里坐着的几个男人映入眼帘。 这几人不像黄明远房间里那样的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反而穿着略微随便,有穿汗衫的,有穿西装的,还有穿裤衩的。 几个奇形怪状的人围坐在一起,正在高谈阔论,粗野的说笑声传到老远。 冲天的酒气从门缝间钻出,夹杂着各种各样香烟的味道。 云枫强忍着刺鼻的味道,死死盯着那群人蠕动的身影,忽然觉得他们像一条条蠕动的肉虫,食人血肉,就仿佛吸血鬼一般。 几乎一眼,云枫就能判断出这些人无疑都是社会的蛀虫。 他们盘根错节地生长,表面上还像个人,其实根里早已腐烂不堪。 轻轻一碰,就能摧枯拉朽。 云枫再走上前一步,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形似暴发户的老板喉咙间发出粗鲁的声音:“都在这里了?” 为首的小姐挥了挥手,其余小姐们纷纷揭开了盖在淡黄琉璃托盘上的红绸。 随着红布几乎同时的掀开,布底下覆盖的东西一下子暴露在鲜红色的灯光下,那色泽显得有几分妖异。 这东西是一包一包的…… “白……”云枫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声,却旋即就被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死死地按住了嘴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云枫的眼睛变得惊恐,眼睁睁地看着包厢里的男人们纷纷见怪不怪地抬起手,像选捡货物一样的从中挑选,很快就选定了目标,各人自得地靠坐在一个个卡座上,就着小姐们呈上的工具开始吞云吐雾。 云枫眼中恐惧的神色越来越甚,身子也小频率地挣扎时,按住嘴巴的那只手却越捂越紧。 云枫愤怒地回头,瞪着来人,用鼻音道:“唔唔唔!” 那人用十分温柔的嗓音在云枫耳边低语:“你问我干什么?很简单,不干嘛,我让你乖乖别动,乱动的话,我也给你来一下。” 说着,那人抓着云枫的手,引导他摸向了自己的口袋。 隔着口袋都能摸到里面鼓鼓囊囊,形状分明。 云枫的眼神更加愤怒了,用力咬了下那人的手掌,那人笑了笑,毫不在意地松开手,转而把手掌覆在云枫后颈上,看那架势,云枫只要一有异动,他就会迅疾无俦地拧断他的喉咙。 云枫的呼吸粗重而凌乱,愤怒地压低嗓音质问道:“为什么?” 黄明远有些好笑地望着云枫,手上轻轻用力,按压了一下他的脖颈,但云枫始终犟着没有低头。 黄明远眼里露出一丝玩味:“你问我为什么?你竟然会问出这种话?……真有意思。那是人家的自由,你去干涉算什么事儿?” 云枫咬牙道:“可他们……” “行了,”黄明远瞥了一眼屋内,里面的男人们已经东倒西歪地瘫在沙发上或地上,有几个男人已经开始拉过小姐,开始友好的交流活动。 一瞬间,房间里乌烟瘴气,飘出了几缕男人女人莫名的声音。 云枫的脸色更微妙了。 黄明远挑了挑眉,顺手扳过云枫的身子,半强迫半搂着他往更远处的包厢走去,一边道:“你先休息一下吧,站这儿看活春宫也不太好,不是吗?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儿?我都给你叫来怎么样?” 云枫这一路上听着,只觉如果有个铁秤砣从天而降把这人砸死,那就再妙不过了。 第252章 罪大恶极 来到一扇黑黢黢的包厢门前,黄明远站住了脚,看着云枫笑了笑,那眼神无论如何都有些意味深长,随即他就拿金卡一刷,再一拧门把手,房门应声而开。 云枫跟着他进去,始终面无表情,冷漠的神态不亚于在看一个完全不熟的陌生人。 黄明远倚在门边,“啪”地按亮了电灯开关,请云枫进去,意有所指地感慨了一句:“看来你达成了你以前的愿望呢,恭喜你了。” 云枫站在包厢中央,侧过半边脸,淡淡地看着他:“什么愿望?” 黄明远嘴角勾起,像是在欣赏一件纯洁无瑕的艺术品:“摈弃掉你的情感啊,成为一个杀伐果断的杀手,冷血无情,任何人都不能阻挠你的脚步。你以前认为这样是无敌的状态,非常向往。” 云枫默默地听着,不发一言,许久才道:“看起来你很了解我,我们以前很熟吗?” 黄明远大笑道:“岂止是熟啊!你还拜托我很多事。今天重临故地,可惜就是你想不起来了,不然……” 云枫径直走到靠里的床边上,缓缓坐下,开口道:“你请回吧,我要睡了。” 黄明远坏笑了一下,脸上又露出那种狐狸似的表情:“不要给你把那俩姐妹喊过来?” 云枫无奈地看着他:“不要。我现在没有力气做任何事了。” 黄明远会意地点点头,这才退出屋外,关上了那扇隔音效果良好的黑金木门。 云枫把唯一的电灯开关也关闭,整个包厢陷入一片黑暗。 他蜷缩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乱哄哄的嘈杂声,一个人在高声呼喊:“老板——!老板你快过来!有个客人指明了要见你!” 旋即厅堂里一阵桌椅板凳碰撞重组的声音,一个男人高声道:“什么?谁来了?来了来了,我这就过来!你让他等一下哈——” 这声音叫得极响,云枫被吵得实在无法睡着,脑海中乱糟糟的,心神也莫名地不宁。 外面的嘈杂声始终未散,他干脆翻身下床,拉开房门,走出包厢,来到走廊边缘,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看,他就挪不开视线了。 吧台边正坐着一个少年,样貌和自己更年轻时一模一样,少年正坐在一把高脚椅上,轻轻晃悠着两条大长腿,十分悠闲的样子。 他穿了一身黑色运动装,上面有醒目的名牌标志。 老板黄明远从酒吧后台走出来,一看到少年,立马喜笑颜开地叫道:“阿枫!你来啦!” 少年阿枫十分欣喜地抬起头,看着黄明远,脸上洋溢着热情明艳的笑容。 云枫站在走廊的阴影处,被这笑容狠狠扎了一下。 他莫名地有些怔愣,自己竟不记得自己从何时起,就失去了这样的笑容。这样明媚灿烂的表情,真的曾经出现在自己脸上吗? 云枫心潮澎湃,像大海一样起伏,他忍不住缓缓走上前去,其他人却仿佛都未看见他。 云枫伸出一只手,试图触碰少年阿枫的肩膀。 然而刚一碰到,自己的手指就从阿枫的肩膀上穿了过去,自己的手指和身体也显出一丝虚化的样貌。 云枫愣了愣,仔细盯着自己若隐若现的手掌看了几眼,猛然醒悟过来,这一定不是现在正发生的事情,这是自己的梦! 云枫有点失落,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坐在少年阿枫和黄明远的旁边。 两人完全把云枫当做了空气,自顾自地交谈起来。 黄明远笑道:“嘿!最近别来无恙?” 说着,黄明远非常顺手地给阿枫斟了一杯酒,是一杯银白色的金汤力。 阿枫接过来,边喝边说:“是呀!最近挺好的,就是这活总有点脏手,我每次给他们做完手术,手上身上的血腥味就好几天不消散,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人道了。” 黄明远无所谓地摆摆手:“嗨!你不做,不也有其他人做么?再说了,那些都是自愿接受人体实验的志愿者,你同情他们干嘛?” 阿枫拧起的眉头微微舒展了几分,沉吟道:“嗯,你说得对。” 黄明远神秘兮兮地凑近几分,几乎和阿枫面对面地小声道:“你这次出来,他们有发现吗?” 阿枫愣了一下,笑骂道:“黄哥!怎么可能!你太小看我了吧!我想避开他们,他们还能发现得了?绝对不可能!” 黄明远放心地舒了口气:“嗯,这就好。最好不要让他们发现,他们肯定不希望你进出娱乐场所。” 阿枫叹了口气:“何止不希望啊!简直是严防死守好吗?我知道不正规的娱乐场所不好,但黄哥你这儿不一样啊,你是好人。” 黄明远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确认道:“你说我?” 阿枫瞪着一双眼睛,执着地看着他,竖起右手的大拇指,对他比了个“牛”的手势:“对!你就是一股清流!” 黄明远神情有点复杂地看着阿枫,半晌道:“我这儿也不像你想得那么好,很多酒吧有的套路,我这儿也有。这样,你还想来吗?” 阿枫笑着握住了黄明远的手:“怎么不想呢?这有什么?你又不会把那些手段用在我身上,黄哥对我最好了。” 黄明远听着很是受用,连连点头,表情也放松下来,反握住了阿枫的手:“那倒是,你常来这儿坐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哥说。” 阿枫笑着“嗯”了一声,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几句,阿枫就起身离去了。 云枫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黄明远说的“二人很熟”竟然是称兄道弟的关系。看来自己以前真的和黄明远非常推心置腹啊!可是后来为什么……自己都不记得这一切了呢? 云枫坐着正要起身,忽然周围的场景急剧变幻,自己一眨眼的工夫,周围人的动作就略有不同,黄明远也从眼前消失不见了。 云枫正诧异时,眼前的酒吧大门再一次打开了。 而这次阿枫进来时,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他还是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招呼酒吧前台,让他们去找老板。 不到三分钟,黄明远果然应召唤前来。 一看阿枫的样子,黄明远脸色暗了暗,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关切地把手掌覆在他手背上。 “你怎么了?”黄明远率先开口,阿枫却久久未作答。 过了好久,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阿枫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全是倦怠:“今天做实验做了很久,有个志愿者家属闯进实验室把我骂了一通,她非要带走她儿子,她说,是我们拐走了她儿子,还在这里把她儿子……挖了一个肾……她……她要报警。” 黄明远大惊,百忙中还不忘给阿枫端来一杯新鲜的古巴鸡尾酒:“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志愿者吗?怎么家属又出尔反尔?” 阿枫痛苦地捂着脸,喉咙间溢出一声叹息:“是啊!我给她看她儿子亲自签署的志愿者协议,她却说我们是在……伪造她儿子的笔迹,或者……逼迫她儿子写下的同意书。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黄明远皱着眉,有些心疼地捏了捏阿枫微微发颤的手指:“后来呢?” 阿枫皱着眉,语气中满是沉痛:“后来,我爸就闯进来,命人把那位女士带走了,可后来……我就没再见过那位女士,不知道她怎么样了,问我爸,他也不说。” 黄明远愕然:“怎么会这样?!这到底谁对谁错啊!” 阿枫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如果是正常流程,按理说不该出现这种枝节。我现在有些担心,之前做的那些实验到底是不是真的征得了志愿者本人的同意?他们……真的理解实验的过程和目的吗?” 黄明远愣愣地看着阿枫:“那你要怎么办?” 阿枫坚定不移地道:“我去问下父亲!他要是不说,我就自己调查,凡是做过的事情,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黄明远愕然:“这……这……你可想好了,那是你父亲啊!你这样做,岂不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阿枫的神情放松下来:“才不会!我爸最疼我了,他很爱我!他才不会生我的气呢!” 黄明远张了张嘴,想劝,但又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立场劝说,这毕竟是云家的家务事。 黄明远只得闭上了嘴,默默地点了点头,握住阿枫的手指以示支持。 阿枫感激地看了黄明远一眼,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抽出手指,转身离去了,他的背影相较来时,要显得欢快得多,很明显他内心找到了方向,不再那么彷徨。 云枫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言,一些记忆也在脑中渐渐成型。 他默默地感叹道:“原来,以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坐着没动,果然没过几秒,空间再次扭曲起来,时光交错时,时间又快进到几天后,还是夜魅酒吧,阿枫再次推门而入。 只是这次,他的脸上挂着歇斯底里的绝望,他刚一走到吧台边坐下,就用力揉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想借此举让自己清醒下来。 这次黄明远没走远,一看到阿枫,就立马走过来,着急道:“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事情进展不顺利吗?” 阿枫半晌没开口,许久才道:“我……我……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他竟然那种人!” “啊?”黄明远愣怔了,“哪种人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阿枫一脸痛苦地望着他,眼神中快要溢出的难过深深感染了黄明远:“我爸!他……他竟然……他指使手下,欺瞒哄骗那些志愿者签下了自愿接受人体实验的协议,可是……他们其实,根本就是无辜的!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他们就是被骗过来的!” 说着,阿枫的嗓音渐渐哽咽起来,眼神也散乱无比,思维乱成了一锅粥:“我……我从未想过,我竟会成为他的帮凶……我也不想的!可是现在……以前那些人……都是被我亲自一个个切下了各种器官或者组织……他们……他们……” 阿枫用力捂住脸,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情绪却越来越激动,沉痛之情穿过指缝都能直直插入黄明远的心。 黄明远也有些不知所措,两手抓住阿枫的肩膀,大声道:“你别这样,你先冷静下来,这不是你的错!这……你也不知情啊……” “可是……客观上他们就是因为我才病了伤了死了!那么多人!我都没数过!我……我对不起他们!我双手都沾满了数不清的罪孽!” 黄明远瞪着眼睛努力劝说:“可是,哥们儿,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那些事已经过去了!那些人也死了,你就……看开点吧!” “可是……”阿枫再次呜咽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可我爸还让我继续做这样的实验!我……我实在是……” 说着说着,阿枫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可遏制地干呕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呛咳,他差点被自己呛死过去。 黄明远看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为他接了一杯白开水,递到他手里:“来,兄弟,先喝一口,你冷静一下,你可以拒绝的嘛,对不对?总是有办法的……” 阿枫忽然抬头,怔怔地看着黄明远,哽咽道:“没有办法……我爸说,实验必须进行,他不听我讲。我……我从未想过,他竟是这样的人!” 黄明远被阿枫说得也有些难受,可他实在不知道能再做些什么了,一时间,他脸上的表情也苦恼起来。 阿枫端起白开水一饮而尽,大声道:“拿酒来!” 黄明远急道:“你别激动!你先冷静下!要不你今天先回去吧,这会儿也太晚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再想想办法,再尝试尝试好不好?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担心。” 阿枫皱着眉头,怔怔地听着,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 黄明远松了口气,目送着阿枫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酒吧门口,忽然觉得这个背影显得有些寥落。 像是一个平民百姓在面对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那种绝望,那种崩溃,是黄明远不曾体验过的。 云枫坐在椅子上始终没动,眉心也微微蹙了起来。 这回时光快进得很快,转眼间,就来到了一周之后,而这次黄明远正坐在吧台边亲自给客人们调酒,听到大门处发出沉重的开合声,他条件反射地回过头来,却看到一条瘦削的黑影像幽灵一样缓缓进入。 黄明远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眼睛一闭一睁,那条黑影已经到了眼前。 黄明远惊叫一声:“兄弟!你这是咋了?这七天没吃饭吗?怎么瘦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快坐快坐。” 进来的黑影自然是阿枫,可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颊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两眼黯淡无神,嘴唇苍白,缓缓抬眼,愣愣地盯着黄明远,似乎在确认他是谁,许久才道:“黄哥,你……” 黄明远忙道:“啥事?你说!” 阿枫萧索地深深叹了口气:“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觉得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可我必须同流合污,可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所谓的志愿者往火坑里扑,我……” 黄明远忽然想起一事,自作聪明道:“可以报警啊!让法律来处置他们!你忘了那个女的就为了儿子,报警了吗?” 云枫眼神流露出肉眼可见的痛苦之情:“我要说的正是这个。那个女人要报警,结果被我爸带走了,后来我好不容易在她住处再次见到了她,可她已经……已经……” 黄明远听得紧张,忙问:“已经怎么?” 阿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直面这一切:“她已经变得痴痴傻傻的,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敢肯定,肯定就是父亲对她做了什么手脚……可是,没有证据,也不能指控血煞的任何人……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而且他是我父亲,我想告他,我是大不孝。就算我真的告他,凭他的本事、号召力和人脉关系,他都可以伪造多份合法的证据,甚至反过来指控我。因为……这些肮脏的事情毕竟是我一手经办的,我……” 黄明远拧眉道:“我懂,还是别报警了,万一把你也牵扯进去……那就说不清了。” 阿枫愣愣地看着黄明远:“我本来就有罪,我罪大恶极啊,黄哥,我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黄明远一下子愣住了。 阿枫的嗓音有些缥缈,哽咽道:“黄哥,我太难受了……我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整个世间,都错了,包括我……我也……虽然我不想,可是我必须做,这是什么道理?我反抗不了……” 黄明远只能一遍遍劝道:“别想了,你别想了,越想越痛苦,你这又是何苦……” 阿枫忽然抬起脸,郑重其事道:“黄哥,你说你会帮我,是不是真的?” 黄明远连忙大力拍着胸脯:“那还用说?你是我兄弟啊!你让我上刀山,你哥我绝不下油锅!说吧!你让我干什么?” 阿枫缓缓点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有没有这么一种酒,能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啊?”黄明远的眼神惊讶无比,愕然地瞪着阿枫。 阿枫叹了口气,开导他道:“有这种东西就可以,你融入酒里面,拿来给我,没问题吧?” 黄明远嘴巴张了又合,半晌才结巴道:“为……为什么?” 阿枫黯然失色地叹了口气:“是这样,我实在太感情化了,这样对我的工作和人生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想做个处变不惊的人,而不是遇到事情就像现在这样方寸大乱,不断谴责自己,不断质疑别人,又胡思乱想得太多。我希望……我能像一台机器一样精密,这些人类的情感对我来说都是多余的。我实在是不想感受这种心碎的感觉了。” 黄明远愣愣地点了点头:“我懂了,我这就去给你调酒。” 说着,黄明远起身走到吧台后的调酒柜边,不多时就端着一杯还在冒冷气的金黄色龙舌兰日出,放在了阿枫面前。 阿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杯还在微微晃荡的酒液,缓缓道:“能达到我说的效果吗?” 黄明远看着他,眼神有些沉痛:“你试试吧,按理说问题不大,不过也不知道你对那种药物过敏不,你先少喝点,如果感觉不对就……” 黄明远话还没说完,阿枫伸手就端起了高脚杯,仰头把那杯酒悉数灌进了腹中。 黄明远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刚反应过来就用力夺下了阿枫手中的杯子,然而杯中酒已经只剩下几滴了。 黄明远着急忙慌地扳过阿枫的肩膀,迫使他抬起头来,仔细观察着他的脸,急道:“你感觉怎么样?我都说了让你先试试,没让你一下喝这么多!” 阿枫眨了眨眼睛,眼神稍微有些朦胧,看着黄明远,点了点头:“我没事。” 黄明远这才放下心来:“那你现在冷静点了吗?” 阿枫此时感觉身体里的那些情绪确实如退潮一般悄然散去,他点了点头,眼神中的热切也一点点熄灭,变成了无尽的冰冷。 云枫看得心有些落寞。 从那以后,阿枫又来了几次,每次都让黄明远给他端上亲自调制的特殊鸡尾酒。 但那几次之后,阿枫就再也没出现在夜魅酒吧。 黄明远尽管焦急万分,但凭他当时的人脉还根本打听不到关于阿枫的消息,凭他的地位也见不着血煞的内部成员,所以他对阿枫的挂念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逐渐消磨,最终不了了之。 云枫始终坐在吧台边,观望着这一切,完全像一个无关的路人,他眼神很冷,许久地坐着。 直到——周围的场景开始坍塌,碎裂,一股失重感几乎把他的心脏抽离,他重新置身于夜魅酒吧三楼里间包厢的大床上。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无比荒唐与扭曲。 第253章 龙舌兰日出 窗帘缝隙间传进窗外的一丝微光,是清晨明媚的色彩。 云枫起身出门,正遇到黄明远穿过走廊,走向吧台的位置。 云枫一下子顿住了。 黄明远也瞥见了云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过来,站在云枫面前两三步远的位置看着他:“你醒了?我还说让你多睡会儿……怎么样,睡得还适应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准备早饭?” 云枫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冲着黄明远走过去几步,轻轻叫了一声:“黄哥。” 黄明远整个表情空白了一秒,随即变得呆滞而震惊,他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大声道:“你说什么?” 云枫微微垂下眼睑,倚在门框边缘,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 “啊……啊!”黄明远吃惊不已,连忙一把抓住了云枫的手,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想起来了?我记起我是谁了?” 云枫的神情依然淡淡的,但目光柔和很多了:“是,你是我的恩人。” 黄明远大惊,连忙揽着云枫的肩,把他带到了角落里的一个杂物间,小心地关上了门,反锁住,然后盯着云枫的眼睛,轻声道:“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只有咱俩。你把话说清楚,你想起什么了?” 云枫有些为难:“其实……倒也没有全部想起来,只是关于我来你这儿要龙舌兰日出的那几天,断断续续的……在你印象中,我应该是突然有一天消失了,再也没有来,再后来咱们重新见面,也就是这几天我来这里偶遇了陈欣仪,也再次见到了你。” 黄明远点点头:“是这么回事儿,其实还有前面一段你和我结交的过程,这不得不提起那俩姐妹……你对她们还有印象吗?” 云枫困惑地摇头。 黄明远只能道:“那……你记得你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突然不来了?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我还以为……我甚至还以为,你已经遇害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云枫缓缓道:“抱歉,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我的记忆也存在很大的断层,我只记得我从血煞跑出来,被一群人紧追不舍,我为了不被他们抓住,还掉下了悬崖,坠海,差点活不成了。同时也还有警方把我定为凌迟杀人犯,对我进行了通缉和追捕,他们在海里发现了已经昏迷的我,把我救上来,送进了监狱,关押了好久,听说还有律师在外面帮我搜集证据,想证明我的清白,但却失败了,我即将被执行死刑的时候,有个人给我送来了假死药,我猜测那个人是阿怜,甚至在外雇佣律师为我奔走的,也有可能是阿怜。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我假死脱身,被狱警扔到了乱坟堆里,我醒来后就想逃离,稀里糊涂走到一个镇子边缘,就晕倒了,再后来我就被毒刃集团的老大慕凌救下了,他就把我禁锢在他身边,再后来……” “你等等。”黄明远一脸错愕地打断了他,“你是说,血煞的人先是追杀你,又安排警方和你偶遇,把你从海里捞上来,还里里外外打点好一切,想安排你出狱,行不通的情况下,甚至冒着被监狱发现的风险,偷偷潜入给你送假死药,为的是帮助你的出逃?你出来后,又第一时间遇上了黑道老大,你又被他囚禁……?这……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云枫淡淡地道:“哪里矛盾?” 黄明远拖过个装满杂物的纸箱,一屁股坐在上面,又拉过一个,招呼云枫坐下,拧眉道:“血煞如果要杀你,为什么要救你?又为何要把你推到慕凌那边去?” 云枫道:“哦,这个啊……他们不是要杀我,那些打手接到的命令是把我活捉回去,继续让他们在我身上做人体实验。是我实在不愿意再落到他们手里,我宁可跳崖自尽。” 黄明远点点头,表示懂了。 云枫伸出一只手,对着黄明远。 黄明远:“……?” 云枫声音非常低沉:“你再给我倒杯酒吧。” 黄明远神色也十分复杂:“这段回忆令你感觉难过?” 云枫沉思了一下:“也没有,就是不太想回忆而已。” “好吧。”黄明远起身出门,很快为云枫端上一杯同样金灿灿的龙舌兰日出。 ——是何等熟悉。 云枫看着这个场景,感觉昨日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云枫毫不犹豫地接过,端起来一饮而尽。 他润了润嗓子,轻声道:“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拼命救我的是阿怜,下令把我活捉回去的,应该是另有其人。所以,血煞内部也分为不同的势力,两股或是三股,这都说不好,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所以你看到的外在表现存在冲突矛盾的地方,也并不奇怪。” 黄明远张口结舌:“啊?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们内部很团结呢!” 云枫苦笑了一下:“你看我爸和我的关系,你就能看出来了,我们就是貌合神离,其实,谁也不认同谁。” 黄明远认真地点点头。 云枫把酒杯放在杂物间的柜子上,淡淡道:“至于警方追捕我,通缉我,认定我凌迟杀害了那个小商店老板,那是另一条线,真凶是谁,其实众说纷纭,慕凌是认为真凶可能隐藏在血煞内部,他真实目的是要让我背锅,替他被处死。” 黄明远愣愣地说:“那你这次回来,和这事有关系吗?” 云枫认真地答道:“有,我这次回来就是潜伏在血煞,摸清他们的内部机制,伺机找出不安定因素,看看有没有不安分的人,还有不安分的事。” 黄明远似懂非懂:“啊……?那真凶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云枫黯然低头:“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也说不准。毕竟这个作案手法,其实像极了慕凌。” 黄明远彻底呆住了。 云枫自顾自地往下说:“至于第三个问题,你说血煞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往慕凌那儿送?这确实有原因的,他们最开始是想让我卧底在他们的死对头毒刃那里,伺机给他们传送情报,调查掌握毒刃内部的一些内幕消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并且利用慕凌和我的肉体接触,辅以药物,进行一些科学实验,比如男人生孩子之类的,顺便控制我杀掉慕凌。” 黄明远感觉自己脑细胞不够用了,用力揉了揉头发,迫使自己清醒下来,再次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啊?” 云枫不以为意,看着黄明远微微一笑:“他们在我脑子里设置了一段程序,类似于催眠然后植入记忆那种,让我对慕凌恨之入骨,随时随地想着杀他,甚至还动了手,甚至还差点成功了……以至于,我产生了另一个人格,一个变态冷酷、嗜血无情的杀人狂……” 黄明远彻底坐不住了,他霍然起身,一把按住云枫的肩膀,急道:“兄弟,你等等!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性,这第二人格其实是你自己面对各种压力,自身产生出来的?你说的这个……利用催眠手段控制杀人,这简直像电影里的情节啊!也太魔幻了!” 云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是吗……我也不知道。” 黄明远汗如雨下,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兄弟……你,你说你记得咱们的过往,我……我是你哥,你还记得吧?” 云枫淡淡地看着他,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语气波澜不惊:“你倒是也不用这么担心,平时我把他封印在心底,他不会随便窜出来乱杀人的。” 黄明远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那表情简直像劫后余生,结结巴巴地道:“那……那就好。哎呀,吓死我了……兄弟,你说说你,一个清纯阳光小少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云枫冷冷地看着他,挑眉道:“那你呢?这次见你,你也变了不少。” 黄明远有点心虚:“哪……哪有啊,你哥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英姿飒爽,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云枫忍不住打断了他:“我以前来,你这里可没有经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产业’。” 黄明远眼神乱瞟:“这……这个啊,这不是酒吧规模做大了,来玩的人多了,五花八门的什么人都有,他们需求不也跟着多起来了吗?我要是不满足他们,他们就要去别处了!我就破产了!哎,我也不想啊……主要是之前那个合伙人,他比较没有底线,后来做大了,他分了一笔钱,就扬长而去了,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那你说怎么办吧,这小姐们也招了,那些货也进了,经营模式也已经形成了,我只能把它运行下去啊!” 云枫若有所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黄明远看着云枫的神色,心中有些没底,试探着道:“兄弟,你觉得呢?” 云枫神色间露出一丝疲惫:“没什么。可是你要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我懂!我懂!”黄明远笑容满面,神情轻松了起来,“我知道,我会注意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云枫“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黄明远看着着急,只能继续试探道:“那兄弟,你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儿挂个名?那个合伙人走了,我这酒吧还需要融资啊,你当我合伙人怎么样?就投入一小笔钱,然后每个月坐收分红就行了。其实咱们这儿经营得还挺不错的呢。” 云枫想了想手里那张存了足足有八位数的银行卡,王威交给自己的时候,却不以为然地说“这是给你的零花钱,想买什么就去买”,云枫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黄明远:“不用了,你还是自己经营吧。” 黄明远有些失落地点点头,云枫忽然想起一事,看着他眼睛道:“那你这酒吧的货源都是从哪里来的?” 黄明远当即大惊,习惯性地四顾无人,心脏怦怦乱跳,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神秘兮兮地道:“这可不兴说啊!说出来要有杀身之祸的!这都是——业内机密!” 云枫看着他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二人又坐了片刻,唠嗑了一些家常,就分道扬镳了。 走出杂物间时,云枫正看到陈欣仪摇摇晃晃地从包厢里走出来,身上焕然一新,不仅洗得香香的,更是换了一套全新的蓝白交加的lolita服装,整个人也扎起了双马尾,露着大长腿,看起来可爱极了。 陈欣仪看见云枫,欢喜地跑了过来,一手挽住云枫的胳膊,娇声道:“你来啦!嘿嘿,你好吗?” 云枫有点奇怪地看着陈欣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黄明远从后一把挥开了陈欣仪的手,怒道:“这是贵人,也是你能随便碰的?快给人家道歉!” 陈欣仪吓了一跳,满眼泪水地低下头,双膝一弯,“噗通”跪倒在地,浑身都在瑟瑟发抖,颤声道:“别别别,黄哥,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哥,是我下贱!” 云枫见陈欣仪抖得越来越厉害,神色更不解了:“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带你回去。” 黄明远一把按住了云枫的手,神色严峻地道:“她不能回去了。” “怎……怎么?”云枫心头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神色也郑重起来。 黄明远吞吞吐吐地道:“我也没想到……昨晚他们闹得那么嗨,那几个老板也不知道是谁让她陪吸了,她这个样子,一回去就会被她姐姐发现,她姐姐肯定会来讨个说法,到时候事情就闹大了。” 这回轮到云枫瞳孔地震了,过了半晌吐出一个字:“……啊?” 黄明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事情还不止如此,那几个老板用的是最新的那个……纯度很高的,市面上还不好买到。这要是放她回去,她自己也挺不下来的。而且也很贵啊……她出去也肯定会走上出卖色相的不归路。与其如此,还不如……还不如就在我们这儿,她当小姐,也能用客人打赏的钱买……买那种昂贵玩意儿。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说着,黄明远一拍手,旁边立马走出一个打手模样的男人,他是个看场子的。 黄明远唤道:“阿强,你这就带她下去让她爽一把。别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 那个看起来精明强干的小伙阿强立马应声,拽着陈欣仪就往一个阴暗的角落房间走去,看样子像是员工休息间。 随着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所有声音隔绝在内。 云枫的眼神里划过一丝冷意:“非得这样做吗?” 黄明远叹了口气:“唉!我也没想到啊!事已至此,只能寻求解决办法了!” 云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是真没想到?” 黄明远愣了愣,苦笑道:“你现在可真敏锐。不错,我确实主观上也不想让她离开这里。毕竟她看到了那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放走她相当于放虎归山,她万一把事情捅出去,我就麻烦了!” 云枫冷然道:“我也看到了,你也打算把我永远留在这里?” “那……那哪儿能啊?”黄明远不好意思地苦笑道,“你是我兄弟,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不利的。” 云枫盯着黄明远的眼睛,缓缓道:“我倒是有点好奇,咱们以前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交情,值得你对我如此信任了。” 第254章 销金窟 黄明远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云枫肩膀,十分熟络地道:“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啊!我是觉得……这事儿吧,还是你自己想起来比较有信服力,我要说的话,你会以为我在忽悠你,硬拉交情。” 云枫沉吟着“唔”了一声:“行,那我就先走了,偶尔夜不归宿也没事,但两天两夜没回去,事情就大条了。” 黄明远忙道:“那你快回吧,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云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颇为不放心地道:“你会对陈欣仪做什么别的吗?” 黄明远愣了一下:“你、你是指什么别的?” 云枫皱了下眉,轻声道:“我有些担心她,你能不能帮着照顾她一下,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黄明远挠挠头,脸色颇为为难:“这个呀……这个,我也没法保证。我经常看顾着她得了,这样行吧?毕竟她也算我的裙下臣了,我护着她点儿是应该的。” 云枫缓缓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虽然总觉得心中有些不踏实,但完全不知道不踏实的来源是哪里。 是这个夜魅酒吧吗?还是黄明远和自己的相识相交?亦或者关于陈欣仪的未来……? 云枫抱着满腹疑问,刚一回到血煞研究所,就察觉周围气氛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方圆几里,仿佛寸草不生,空气被集体抽离,只剩下了寂静滞涩的真空。 云枫缓缓走回自己的实验室,却迎面撞上了一脸欣喜的小牛。 云枫在这寸草不生的环境里偶遇一个活人,语气略带惊诧:“你怎么在这儿?” 小牛一见云枫,立马扑上来,激动地直搓手,大叫道:“二当家!” 云枫一把捂住他的嘴,怒道:“你想死吗?小点声!” 小牛连忙闭了嘴,云枫带着他到了地下十五层,凝眉道:“其他人呢?” 小牛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他们啊,都出去找您啦。您先听我说……” 云枫:“嗯……嗯?你说什么?”瞬间,他眼睛就瞪大了。 小牛用手形成挡风状,拢在云枫耳朵上,小声道:“二当家,有个好消息,现在必须要告诉您。” 云枫:“行,你说吧,什么好消息?” 小牛惊喜道:“咱们这次来中国的任务完成了!那批货都出手了!” 云枫点点头:“正常,我都告诉他们要怎么做了,他们再按兵不动,就该被王威处罚了。” 小牛神秘兮兮地道:“还有啊!这次收货方十分满意,说咱们送来的货纯度很高,负责人额外给了咱们一笔小费,咱们几个人人有份啊!就是别让大当家知道了,这是收货方老板专门给咱们几个的跑腿费!” 说着,小牛掏出手机,刷刷几下操作,就把五十万转到了云枫的银行卡上。 云枫看着手机提示到账的那笔钱,微微有些出神,小牛忍不住问了一句:“二当家,您怎么啦?” 云枫回过神来,缓缓道:“你刚才说……纯度很高?” 小牛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当然啊!咱们大当家是什么人?他带领的科研团队研制出的新货,吊打市面上那些个杂鱼!跟咱们比起来啊,他们提鞋都不配!” 云枫心头陡然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带着语声都有些艰涩:“那……那批货是供应到哪的?收货方是哪里?” 小牛一脸神秘地凑上来,止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溢出:“本来呢,这个是机密,不过二当家又不是外人,属下说了也没关系,您可千万别给其他人讲了。” 云枫应和道:“我不说。” 小牛再次压低声音,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欣喜:“是一家经营规模很大的酒吧,它叫夜魅,全市名流几乎都会去那里,现在那里是全市第一大销金窟,里面经营各种业务,其中有一项利润最稳定最丰厚的,就是咱们的交易。” 云枫陡然意识到不对:“你、你是说,这次咱们的货就是供应给夜魅了?” 小牛猛一击掌:“着啊!二当家您果然上道!作为全市第一大销金窟,那儿才有巨额资金和足够多的买家吃得下咱们的体量,它才敢保证能几百倍几千倍地回本啊!这回夜魅老板也是赚翻了,给咱们这点儿小费,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云枫神色渐渐黯然下来,他终于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原来……一切违和的事情,都有根源所在,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不同的势力串在一起,形成一张地下密布的大网,把无数人网罗其中,难以挣脱。 云枫沉思半晌,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换作以前,他肯定又要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地谴责自己和这个世界了。但他现在心里却并没掀起多大波澜,只是稍微震惊了一下,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好吧。”云枫点点头,绕过小牛率先上了电梯:“老规矩,我先上去,你待会儿再上,咱们错开出现的时间,尽量不要引人注意。你继续在外面打听周边的事情,一有风吹草动,及时通知我。” 小牛恭恭敬敬地颔首应声,目送着云枫上了电梯。 云枫经过实验室时,脚步并没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不管怎样,他还是没法放下陈欣仪这个人,这个他观察了好几天的女孩。 他不知道她未来的命运,也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某种程度上,他们都身不由己,被命运裹挟着,在暗流中挣扎,看不到前进的方向。 云枫刚一推开卧室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力道捂住了口鼻,一条毛巾随之覆在自己口唇上。 云枫几乎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股力道狠狠拽入怀里,那人随即关上了门,随着反锁的“咔嗒”一声,云枫下意识地吸入了一口气。 毛巾上传来一股类似于酒精的气味,云枫只吸入了一口,整个人的肢体就仿佛脱离了控制,变得不像是自己身上的部位一样。 云枫错愕了一瞬,喉咙间溢出一个字:“什……” 这一开口,就又不由自主地吸入了第二口气,这回大脑就仿佛被从高空抛入海啸的浪潮,时而抛起,时而落下,海浪推着意识在漩涡中沉浮,云枫一瞬间都说不出什么话,脑海就晕眩得开始视物不清了。 他尽力地眨了眨眼,试图看清眼前的场景,这时那只手的主人把云枫狠狠推翻在卧室的大床上,身下柔软的触感令云枫恢复了一丝清醒,他开口叫了一声:“谁?” 这个关头,难道还有人在血煞搞突袭吗?…… 云枫脑海一片混乱,依稀只觉得手腕被扣上了冰冷的铁箍,随着“咔嗒”的一声响,他的意识也仿佛被封存了一样。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自己上方响起:“怎么样,现在想起我是谁了吗?” 云枫费力地睁着眼,眼前却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他费力地仰起脸,却被那人掐起了下巴。 他浑身一震,拼命挣扎起来,但手脚的力道都非常小,浑身绵软无力,只能挣扎出非常微小的浪花:“慕……慕凌!” 那人在自己上方冷冷地笑道:“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怎么,上次我跟你说的话是耳边风?让你不要去,你偏要去!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就甘愿与他们为伍?” 云枫什么话都说不出,他只能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很可怕。难道,他把自己从生死边缘救了回来,又拖着自己进入另一个深渊吗?…… 云枫感觉到慕凌的手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云枫根本没有力气反抗,甚至连小指头动一动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的衣服被撕成碎片,随即慕凌的身躯覆了上来。 第255章 深渊 云枫只觉触碰到自己的躯体分外灼热,几乎要熊熊燃烧,把自己从外到内焚烧殆尽。 这把火燃烧得如此迅速,云枫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已经被慕凌灼热的连绵不断的吻亲得晕头转向。 这吻是肆虐的,痴狂的,裹挟着些微的腥风血雨,像一条莽撞肆虐的蛇,在自己口腔中乱冲乱撞。 云枫一个字也说不出,喉咙中只溢出含糊不清的呻吟。 一个高大的黑影在云枫上面摇摇晃晃,几乎把自己完全覆盖笼罩在其中。 云枫没有动,也不能动,此时的他就仿佛一具雕塑,被一把铡刀钉死在柔软的被褥上,只是他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战栗,眼前的男人简直越来越可怕,令自己感受到了恐怖的气息。 这回还没到十分钟,云枫就被这阵暴雨腥风激得昏厥过去,他甚至都来得及说清一句完整的话。 慕凌捏着他的下巴,狠狠咬着牙,眸中却溢出难以掩饰的担忧。 他狠狠掐了几下云枫的人中,云枫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眼前人。 慕凌再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手指在他后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云枫浑身颤了一下,这时仿佛才意识到要逃离,可是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样,他根本就无处可去,只能被迫承受这雷霆雨露。 慕凌声音压得极低,恨声道:“你知道错在哪了吗?到现在还死不承认?” 云枫的眼神更加迷茫了,慕凌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 云枫却闭上了眼睛,睁开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苦。 慕凌浑没察觉到,继续狠狠地惩罚着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小妖精。 云枫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流下一丝细汗,嘴唇轻微地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喉咙间仿佛被哽住了,甚至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 慕凌乐得他今晚没有反抗,反而变本加厉地在他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指印和咬痕。 云枫清醒没多久,很快又被弄晕了过去。 慕凌总算皱着眉头起身,把一条薄薄的被子随意搭在云枫身上,下床出去了。 直到半夜,云枫才从一阵激烈的剧痛中醒来,他满头大汗地挣扎着,手脚渐渐恢复了一丝力气。 他艰难地抬起手,死死地按住了胸膛。 胸腔间滞闷得厉害,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很快额头的冷汗就顺着脸颊流进眼睛里。 云枫被浑身冷汗激得哆嗦了一下,眉心蹙得更紧了。 心肺处压抑得厉害,他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空气,良久,才有一丝空气勉强渗入不堪重负的心房。 他张大口,费力地捕捉着空气,可周围仿佛被抽成了真空,头也因为过度缺氧而阵阵泛晕,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呼嚎着。 云枫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眼前也开始模糊,阵阵发黑。 自己……是要死在这里了吗?自己的……卧房? 此时此刻,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自己艰难滞涩的喘息,与濒死的费力的挣扎。 就在自己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门响了。 一个黑影快步走进,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云枫。 那黑影如此冷漠,周身裹挟一种冰冷的气息。 云枫脑海里意识被飞快地剥夺,几乎想不起跟这人求救。 就在这时,那条黑影冷冷地开口:“现在知道错了?” 云枫浑身都在微微地颤抖,但还是一个字不发,他只感觉生命力在飞速流逝,离自己而去。 他的意识再一次坠入深渊前,头顶的黑影移动了,给他端过一杯水,放在他嘴边。 云枫脑海里几乎被过度的缺氧搅得思维停摆,头脑空白,完全不知道现在要干嘛。 直到这人掰着自己下巴,给自己硬灌了下去。 清凉的清水流过喉咙,那股滞涩的感觉渐渐缓解,可云枫头脑中还是一片胶着,他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自己又在何处。 直到—— 云枫微弱的声音从喉咙中吐出,那声音像气若游丝的病患:“你……在我房间里……对我……动手?” 每一个字说得都很艰难,但无比清晰地落入慕凌的耳膜。 慕凌嗤笑了一声,勾唇冷笑道:“这是你的房间?你倒是仔细看看。” 云枫费力地抬眼四顾,周围却是…… 不是自己卧室熟悉的摆设!格局完全不同!那自己刚进来时,怎么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卧室呢?不对,自己明明就是冲着卧室进来的,怎么现在会身处别处? 云枫艰难地喘了口气,颤声道:“这……是哪?” 慕凌若无其事地摊了摊手:“我的卧室啊,不然还有哪?” 云枫心里“咯噔”一下,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再次捂住了心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慕凌扶住他的肩膀,“还是不行吗?” 云枫的冷汗渐渐从鬓角淌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凌:“你……你……把我带回你家了?” 谁知慕凌听了这句话,神色又冷肃下来,他松开了扶住云枫的手。 云枫狠狠地咬着嘴唇,迫使自己晕眩的头脑清醒下来,语气里依然带着难以控制的颤抖:“你……把我弄出去了?不要我参与那个计划了?” 慕凌的浓眉皱了起来,眼神中露出一丝凶光:“你果真把我忘了?” 云枫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勉强道:“哪里,我这不还记得……我出乱坟堆以后,你救了我吗?” 慕凌厉声道:“不是这个!” 他一把攥住云枫瘦弱的肩膀,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紧:“你要是记得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卧室的样子?你可去过那儿好几次!” “好……好吧。”云枫总算听明白了慕凌在说什么,他冷淡道,“就算如此,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慕凌的眼里划过一抹厉色。看来不管多少次失忆,云枫依然是那么敏锐。 可是…… “手脚?”慕凌脸上的笑容变得非常难看,“我能对你做什么手脚?你想多了。你天生心脏就有问题,需要定期服用速效救心丸,否则就有生命危险。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反而说我害你?”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许久,云枫脸上的笑容变得同样难看,缓缓道:“你或许会后悔……在一个医药学世家的公子面前……信口胡言一种病情。” 慕凌愣住了。 云枫冷冷地看着他,那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仇人。 云枫霍然起身,狠狠地推开了慕凌,坐在床沿上刚要走动,就发现两只后脚被什么冰冷的器物绊住了。 云枫冷冷地低头,却见自己白皙的脚腕上拴着两根漆黑的链条,冰冷的铁质感不断地冲自己身体里输送冷气,令自己从肌肤凉到了骨髓里。 云枫大声道:“你怎么敢……” 一句话没说完,因为太过用力发声,喉咙间泛起一股又一股的痒意。 他抑制不住地咳了几声,这回不敢再高声说话了,回过头去看着慕凌,那目光就像在看一条野狗:“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慕凌深深地盯着他苍白冰冷的脸颊,沉声道:“对不起。” “对……对不起?”云枫觉得有点可笑,指了指慕凌,又指了指自己,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昏沉的头脑再清醒一点,身体深处却再次传来那种难以抑制的虚弱感。 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是疲惫地缓缓躺下,尽量不带动脚上的链条哗啦作响,而是缓缓地躺进了被窝里,不发一言。 慕凌在他旁边,依然坐着没动,半晌才道:“你想吃点什么吗?我让人去做。” 云枫一个字也没说,又恢复了不发一言的状态。 慕凌一只手隔着被子放在云枫后腰上,柔声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半晌,被窝里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慕凌视线冰冷下来,起身离开了这间卧房。这是慕凌在血煞的私密住处。 云枫听着慕凌走开了,蜷在被窝里,缓缓抬起手,拽住了自己的睡衣领口。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心肺处的压抑感仅仅是缓解,但并没有消除。这种长期持续的轻微缺氧状态让他头脑中几乎不能思考任何事,头也很晕,身体更没有精力做任何事,他只想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仿佛这样就可以让一切外在的活动不轻易干扰自己,能让自己不堪重负的脏器得以喘息。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云枫怀揣着这个疑问,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256章 尽兴 灯红酒绿的酒吧里,男男女女随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疯狂地扭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狂欢。 这时夜魅酒吧的玻璃门徐徐打开,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少年走了进来,脸色十分冰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眉心微微蹙起,对着这周围狂欢乱舞的人群看也没看,而是径直走到了吧台,瘦削的身躯倚靠在黑色的大理石吧台边缘,几乎与这吧台融为一体。 他皱眉盯着面前来来往往忙碌不休的男女招待,不发一言,心情像是极为烦躁。 这时,两个穿着一黑一白女仆装的姑娘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冲着那少年齐刷刷地深鞠一躬,娇声道:“您好呀!请问您几位呀?来喝一杯吗?” 少年拧着眉头,忽然抬手用力敲了敲坚硬冰冷的吧台,大声道:“把你们这儿最贵最烈的酒拿出来!给我来三杯!” 这时,角落里一直在观望,把控全场节奏的酒吧老板黄明远见状,立马走上来,笑容可掬地道:“帅哥,要酒没问题,可是我们这儿的酒有点贵呀!您还要最贵的……这……” 黄明远边说边打量着眼前少年的眉眼,看这容颜却是极嫩,不像是红尘中人,倒像是离家出走的小少爷。 他以前接待过这类人,有的压根就没带钱也没带卡,喝了个昏天黑地后,一旁看场子的打手照例出来维持秩序,催要酒钱,结果对方不依不饶,还纠集了一帮道上的兄弟扛着武器过来比划,双方险些火拼起来,最后还是黄明远好说歹说,劝得对方子弟立下凭据,自己先放人,之后拿着凭据去对方家里找家长要债,这才讨回了那三万的酒钱。 有了前车之鉴,黄明远自然不会重蹈覆辙,这次他提前把丑话说在前头,顺便也试探一下眼前的少年到底是不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少爷,或者是黑道上有名有姓的大佬。不管哪一种,自己都必须全力以赴。 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嘛。 黄明远不好意思地看着这个稚嫩的小少年,语气却分毫不让,定要让对方表态不可。 只见这少年抬眼看了看黄明远,随意拍出十张百元大钞,撂在吧台上,“砰”的一声响,他撇了撇嘴,轻蔑地看着黄明远,冷冷道:“你是怕我付不起酒钱吗?都给你,不用找了。” 黄明远惊了一下,连忙眼疾手快地把这几张尚且温热的钞票揣进怀里,冲着这少年深深鞠了一躬,满脸堆笑道:“哎呀,误会,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如此,请您跟我来吧。” 少年又皱了皱眉,警惕地盯着他:“要去哪?” 黄明远搓着手赔笑道:“就后面啊,不远,您这钱足够开个包间了,我给您专门配备个好玩的,保准您喝好玩好!” 见少年眼中警惕的神色未减,黄明远接着道:“您不用有顾虑!过来是找乐子的吧!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今朝有酒今朝醉啊!来了我们这儿,那还能让您愁眉苦脸地走出去吗?您放心!我们这儿都是顶级的配置,保准您来了一次还想来,我们这儿回头客可多啦!” 少年冷厉的表情渐渐有了一丝松动,犹豫着问:“你说……去哪里?” 黄明远一把搭住少年的肩膀,像老朋友一样,勾肩搭背地带着他往酒吧深处的漆黑走廊走去,身后还跟着那两个略带羞涩的姑娘。 二人来到一扇靠里的包厢门口,黄明远拿出金卡刷开了房门,把少年让了进去,一边熟络地道:“我是这儿老板,黄明远,看您跟我投缘,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好朋友了!敢问帅哥怎么称呼?” 那少年愣了愣,似乎浑没想到这老板会如此自来熟,但他也没有犹豫多久,很痛快地道:“我叫云枫,你随便称呼我就好了。” 黄明远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压低声音道:“那枫哥,您今儿出来,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了?过来散散心?” 这个名为云枫的少年惊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黄明远:“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黄明远哈哈大笑,拍着云枫的肩膀:“那必须啊!您这名号在咱们这儿是响当当的!我仰慕您很久了!我说枫哥……” 云枫皱了皱眉:“你不用叫我枫哥。” 接着,云枫的神色也黯然了下去。 黄明远察言观色,连忙住了嘴,只听云枫有些艰难地道:“从没人这么叫过我……你……叫我阿枫就好了。” 黄明远很懂地点点头:“我懂!我懂!那好的,阿枫,你爸妈是不是对你很严厉?” 云枫又奇怪地瞟了黄明远一眼,这次神色中的戒备已经散去大半。 黄明远见他不说话,挽着他直接来到了包厢中央,语重心长地道:“那什么……老一辈人的观念就是跟不上时代,你甭管他们!来了这儿就开开心心地玩,想干嘛干嘛,人生啊不过短短几十年,得欢乐处且欢乐嘛!” 云枫疑惑地看着黄明远,微微点了点头。 黄明远见云枫也接受了这个观念,非常高兴地揽着云枫的肩,让他坐到包厢中央那张铺着大红床单和红色帷幔的床上,开心地道:“既然你我今日见面,那就是有缘,我比阿枫兄弟你痴长几岁,当得起你一声哥,你在这儿,黄哥就罩着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今天哥必须要让你开心起来!不然怎么对得起这大好时光!” 云枫眼里的疑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向往。他缓缓地说了一句:“黄哥。” “哎!”黄明远非常高兴地答应道。 云枫望着这四周非常浪漫的布置,犹豫着道:“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里,装点得非常像一个新房。难道眼前的黄哥是想让自己在这里娶妻吗? 黄明远哈哈大笑:“兄弟,这你就不懂了。接下来的事儿,黄哥就给你们留个私人空间,你哥我就不参与了,兄弟你一定要玩得尽兴啊!” 云枫疑惑地看着床幔深处挂着的几个工具,有手铐、脚镣、鞭子等奇形怪状的工具,他甚至以为,这是装修工没来得及拿走的装修用具。 他还想问一问这个黄哥,但黄明远已经起身离去了,包厢门微微打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款款走进,望着云枫俊朗的脸庞,轻轻一笑,反手关上了房门。 穿白色小裙子的姑娘率先走上前来,娇滴滴地道:“帅哥您好呀!我叫阿娇。” 一旁那个穿黑色的姑娘也柔柔一笑:“您好,我叫阿媚,是阿娇的姐姐。” 两人并排着走上前来,分毫不见外地坐在床上,一左一右地挽住了云枫的胳膊,波涛起伏的胸脯蹭在云枫身上。 云枫被她们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冲得鼻子一酸,连连后退,却被她们抱得更紧:“你们这是干嘛?” 妹妹阿娇笑嘻嘻地道:“咱们这是让帅哥舒服起来呀!黄哥说了,要好好伺候帅哥,您喜欢哪种玩法,咱们试试?” 云枫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女子,还是这么发育成熟的姑娘,他只觉浑身都难受,心里无限抵触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冷冰冰地道:“不用了,你们出去吧,就跟黄哥说,你们已经让我高兴了。” 姐姐阿媚神色一变,软软地道:“那哪儿行呢?咱们完没完成任务,黄哥一眼就看得出来呀!您把我们姐妹俩赶走了,咱们的口碑就没有了,哪还有客人来点咱们呀?帅哥您就别推脱了,我知道您也想要……” 说着,阿媚的兰花指就抚上了云枫的面颊。 云枫只觉心烦意乱,本来心情就不佳,还被这俩姐妹百般纠缠,他一时无法忍耐,挥手就打开了阿媚的手,厉声喝道:“滚!” 阿媚和阿娇同时愣住了。 云枫也不等她们反应,挣脱她们的手臂,起身就走。 然而阿娇反应也很迅速,锲而不舍地抱住了云枫的腰,云枫心中忽然掠过一丝狠意,他反手抓住阿娇的手腕,一把将她摔下去,阿娇没有站稳,“砰”地撞倒在地上。 阿媚见状,也扑上来抱住了云枫的小腿,跪在地上高声道:“帅哥!您不能走!好歹跟咱们玩玩!您这么怒气冲冲地出去,黄老板看见了,肯定得怪咱俩没把您伺候好,我们要挨鞭子的呀!您忍心看我们被打吗?” 云枫深吸一口气,头脑中却混乱不堪,他一眼瞥见床头挂着的那条漆黑发亮的鞭子,他索性也不走了,转回床边一把拽下那条鞭子,握着手柄,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两姐妹,冷声道:“你们是真不让开?” 姐妹俩疯狂摇头,齐声道:“不不不!不行!” 云枫冷然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话音刚落,云枫就一扬手,那条鞭子仿佛一条蛇一般灵活,重重地抽在了姐妹俩身上。 姐妹俩单薄的小裙子立马被抽得歪斜了,露出了更多的肌肤部分。 云枫看着她们衣衫不整的样子,冷笑道:“怎么,还要继续吗?你们现在让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娇水灵灵的大眼睛因为疼痛渗出泪水,依然软软地道:“我我……我……不能让什么都没有发生。” 云枫神色一厉,却见姐姐阿媚忽然神秘地笑了笑,眼中渐渐露出病娇一般的痴狂神色,缓缓勾起了唇角,舔舐了一下脸上被打出的血痕,那模样看起来分外妖娆:“帅哥,原来您喜欢这样的玩法,咱们两姐妹也可以配合您的,您可千万别让咱们无功而返呀!” 云枫越听越不像话,心头更加震怒起来,这下没有再手下留情,一鞭又一鞭地抽在姐妹俩身上。 姐妹俩一声声的呻吟激起了他心中更多的狂躁,那条漆黑的鞭子劈头盖脸地冲着两姐妹狠狠落下,打在不同的位置,很快她们身上就布满了伤痕,小裙子也被打破了,露出东一块西一块的白皙皮肤。 云枫握着那条带血的鞭子,微微喘着气,直到打累了,这姐妹俩也不曾离去。 这可怎么办呢? 他一回头,又看见了床头挂着的手铐和脚镣。 于是,他同样摘下这些工具,给阿娇拴上了手铐,给阿媚戴上了脚镣。 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瞬间变得仿佛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趴在地上微微颤抖着。 云枫嘴角勾起一抹作恶的笑容,继而又拿起了一条绳索,两端套在她们脖子上,自己握住了中间的部位,轻轻一拉,姐妹俩就被绳子勒得连连咳嗽。 云枫笑着看她们,温柔道:“怎么打也打不走,你们是没人要的野狗么?” 两姐妹对视一眼,涨红着脸呛咳道:“嗯嗯……我……我们……想求您好好疼我们……” 猛地一巴掌落在姐姐阿媚脸上,那白皙的带了几条血痕的脸颊瞬间多出个鲜红的巴掌印。 阿媚被这一巴掌打得愣了愣,似乎被打懵了,连乞怜的话都忘了说。 妹妹阿娇也有些不知所措,可还没等她说话,另一巴掌也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痛,眼泪不争气地噼里啪啦流了下来,滴落在她被撕得破破烂烂的小裙子上,润进她温热的胸膛里。 姐姐阿媚忽然大叫一声:“打得好啊!帅哥,您可悠着点,别打疼了您的手,这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云枫愣了愣,再也不发一言,一脚踹开这难缠的两姐妹,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姐妹俩趴在地上呛咳了许久,互相帮着对方把缠绕在脖子上的那根绳子摘了下来,再拿钥匙打开了手铐脚镣,姐姐阿媚看着妹妹,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这……这个帅哥可真带劲,妹妹,我想让他收了我,你看怎么样?” 妹妹阿娇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了姐姐半晌,娇滴滴地开口:“那怎么能行呢?” 姐姐神色一变,只听妹妹连珠炮似的道:“要收,也得连着我一起收了呀!” 姐姐这才露出会心的笑容,伸手帮妹妹擦拭挂在脸上的眼泪,姐妹两人相视而笑,从此有了人生目标。 “对了!”妹妹忽然急道,“咱们只顾着玩了,还没来得及告诉那位帅哥,咱们这是第一次陪客人呀!万一他误会了怎么办?他……他要是嫌弃咱们……” 姐姐微微一笑,眼里露出狡黠的神色,安慰妹妹道:“不急,他下次来的时候,咱们跟他坦白,不就行了吗?” 妹妹低着头,“嗯”了一句,语气有些犹豫:“可是,他还会再来吗?” 姐姐非常坚定地点着头:“一定会的!你看他的神色,明显就是有心事,他必须得找机会排解。而咱们这儿,就是最能让人销魂的场所呀!” 妹妹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姐姐帮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狼藉的小裙子,二人也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包厢大门。 她们并没有直接走向自己的工作间换衣服,而是缓缓地在走廊中走着,脚步拖得很慢,似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走了差不多有十多米,正好迎面碰上黄明远行色匆匆的脚步。 姐妹俩都没出声,满脸累坏了的表情。 黄明远看着她们,大惊道:“你们这是咋了?有人欺负你们了?” 妹妹阿娇泪汪汪地抬起头,娇滴滴地道:“人……人家的初夜……” 姐姐阿媚忽然一把捂住了妹妹的嘴,十分严肃地道:“这帅哥是真厉害,他可喜欢我们了,但他比较忙碌,以后他再来的时候,您尽管叫我们一声,我和妹妹随叫随到!” 黄明远不明觉厉地看了这俩人一眼,自顾自地嘀咕:“看着那兄弟弱不禁风的样子,倒是下手挺重?好事啊好事,既然他喜欢这里,那他还会再来的!他来就是给咱们贡献营收啊!这棵大树可要抱紧了!” 姐妹俩听着黄明远若有所思的嘀咕,脸上绽放出欣喜的微笑。 黄明远忽然愣了愣,疑惑道:“他这么快就走了,还没喝酒呢?他点的那三杯最贵的烈酒,他怎么就忘了?” 阿娇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啊?” “没关系!”黄明远猛一击掌,“我给这哥们儿算上,下回他来的时候,直接给他上!到时候不额外要他的酒钱,除非他再点别的……你们怎么看?” 姐姐阿媚点了点头:“嗯……挺好的……” 阿媚心头泛起一股隐隐的不安,思考着:“那位帅哥到底是遇上了多大的事,才能完全行事颠倒?虽然我是舒服了,可看他临走时的表情,依然非常不开心。嗯……怎样才能让他开心起来呢?” 妹妹阿娇则露出了个贼兮兮的微笑,想着自己下次必须要更尽力才行,要讨得这位帅哥欢心,让他爱上自己,这条路任重而道远啊! 第257章 逗弄宠物 血煞集团科技研究所,慕凌的卧房中,那张铺着洁白床单的双人大床上,盖着被子的云枫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瞬间,他心中无比疲累,一颗心依然被梦境中光怪陆离的景象所萦绕,心头压抑无比,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静静地平躺在这张从未来过的大床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被子。 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上缭乱的纹路,脑海中感觉思绪起伏想了很多,若干记忆如潮水般前仆后继地涌入脑海,但他心中依然非常茫然,头脑中的空白把过去与现实的割裂感不断拉长,越发明显,令他实在难以忽视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 不管是哪一部分,都构成了自己的人生。自己不能逃避,也无法重来。 漫无边际的无奈一浪一浪冲击着自己拥堵又空白的心房,他一直躺了很久,久到手脚保持一个姿势都近乎麻木,这时房门被一人推开,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响。 云枫眼睛动也没动,只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好几次连眼皮都忘了眨。 这时,慕凌走到云枫身边,惊讶地翘了翘嘴角:“呦?你醒了?” 云枫的思绪被这一声渐渐拉回来,冷漠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慕凌,转而闭上了眼睛。 “哎,别这样嘛。”慕凌现在心情仿佛很好,熟门熟路地坐在自己床沿上,顺手把手掌轻轻搭在云枫腰腹上,“你已经躺了三天两夜了,再不起来吃点东西,后续你更起不来了。” 云枫轻轻喘了口气,试着动了动脚踝,两只脚腕上依然系着两块冰冷的铁疙瘩。 云枫觉得,眼前的事情必须变变了,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不能就此倒下。 他语气也放缓了些,轻声道:“你把我放开吧,好不好?你一直把我藏在这里,外面的人都在找我,你觉得时间一久,你能藏得住么?” 这样商量的语气,堪称轻柔,慕凌被这温柔的嗓音挠得心里直痒痒,勾唇来了一句:“你叫我声慕哥,我就不拴着你了,怎么样?” 云枫脸色青了又暗,强行忍下骂人的冲动,缓缓叫了一声:“慕哥。” “诶,乖~”慕凌像逗弄宠物一样,两指轻轻挠了挠云枫修长白皙的脖颈,云枫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能感觉到这两根钢铁一般的手指在自己喉咙上划过,轻而易举就能将自己柔弱的喉管一手捏碎,但他偏要这样轻轻抚弄,像是一只贪玩的猫,玩够了才肯把捕猎到的老鼠一口吃下。 慕凌感受着手下人的战栗,轻轻一笑:“别怕。”说着,他就掏出钥匙,“咔嚓”两声打开了云枫脚腕上束缚的脚镣。 云枫不禁有些怀疑,就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了?他不担心自己跑掉吗? 云枫感觉到脚腕处终于自由了,他舒了一口气,他试图起身,却感觉到全身骨骼仿佛散架了,挣扎了半天,他愣是没从床上爬起来。 他的脸色一瞬间很难看,慕凌看着他笑了笑,志得意满道:“你还是不要四处乱跑了,你现在哪也去不了,就乖乖在这儿别动,我给你把饭端进来。” 云枫奋力挣扎着,使出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爬起来,坐在床铺边缘,浑身都有种虚脱的无力感:“别……别拿进来。” 慕凌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吃?但你这样,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云枫冷冷地看着他:“那这三天两夜我睡着没进食,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慕凌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营养针啊,但这个只能维持肌体最低营养状态的运转,其他一些劳累的活动你是做不了了,既然你醒了还是吃点吧……” 还没等慕凌说完,云枫又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站了起来,身子很明显地晃了一下,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慕凌脸色一沉,一把抓住云枫的胳膊,厉声道:“你到底要干嘛?” 云枫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以同样若无其事的语气道:“我想出去吃,不行么?” 慕凌喉咙登时哽住了,云枫没有再看他,而是径直缓缓地走到衣架边,随意披了件宽大的风衣,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慕凌连忙跟上,好在此时走廊里依然四下无人,云枫摇摇晃晃地下了电梯,坐进血煞给配备的车里,慕凌紧随其后,眼看着他颤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不断挪移,慕凌一把按住他的手:“我来吧,你这样容易出车祸。” 云枫不置可否,顺水推舟地松开了手。 慕凌连忙把云枫抱到副驾驶上,自己坐上了驾驶位,疑惑道:“你要去哪吃?附近的饭店吗?” 云枫思索片刻,完完整整地报出了一个街道名。 ——霜翎街道。 慕凌听完,眼中满是疑惑:“你去过那里?这是哪?” 云枫不易察觉地笑了笑:“没有,我听阿怜说,那儿有个豪华餐厅,味道很不错。” 慕凌打开导航,把手机架在面前的车板上,根据导航播报的路线,东绕西拐地把那辆宾利开进了那条从未听过的街道。 眼前,果然是一派繁华的富人区,然而不远处却对应着有一大片贫民窟,很显然这里是城中村。 慕凌不解地看着这个地方,扭头道:“你说哪家餐厅?” 云枫随意冲着富人区的一栋直插云霄的高大建筑一指,慕凌看了眼,那上面霓虹灯闪烁着几个大字招牌——“丰雅苑”。 “行吧。”慕凌把车开到了停车场,云枫却始终心不在焉的样子,视线有些茫然地望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慕凌突然有些不高兴,一把攥住云枫的手腕,拖着他下了车:“别看了,他们有什么好看的?一群芸芸众生,灰头土脸的。” 云枫看着慕凌西装革履的样子,戏谑一笑:“你以为你是潘安再世吗?” 慕凌被这一笑几乎勾走了魂魄,他记得云枫已经好久没这样笑过了,曾几何时,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可如今这灿烂的表情,就仿佛一道阳光,驱散了慕凌心头的阴霾,也将二人之间对峙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云枫刚要迈步,身子却一软,慕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胳膊。云枫的脸色闪过一抹晦暗,很快又明媚起来,不以为意地看着那个金字招牌的餐厅,说了句:“走吧。” 慕凌忙紧走几步,跟上了云枫虚软的步伐。 第258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丰雅苑的五楼1号卡座,二人并排坐在两张颇具质感的黑色藤椅上,面前长方形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云枫望着这一桌子菜有些沉默。 六荤六素,甚至还有甜点和饮料,凉菜热菜,大菜小菜一应俱全。 慕凌的嗓音堪称温柔:“吃吧,不够再加。” 云枫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拿起筷子,每样都夹了点,放入口中缓缓咀嚼,慕凌看得着急,在一旁连连劝道:“多吃点儿啊!你都睡了有三天两夜了,不饿是假的。” 云枫端起热橙汁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边起身边道:“我出去一下。” 慕凌的视线随着云枫起身的动作,黏在他身上,冷冷地扫过去,如同一条冰冷嗜血的毒蛇。 云枫装作没看见那道凌厉的目光,径直往外走。 慕凌伸出一只手,拦在他面前:“哪儿去?” 云枫勾了勾唇角,笑意不达眼底:“洗手间,你也要一起去?” 慕凌犹豫了0.1秒,终于还是放下了手,任由云枫走出了1号卡座。 穿过大厅,周围稀稀拉拉的客人交谈声在不远处响起,云枫拐过拐角,走到洗手间旁边,却没有进去,而是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自己,他悄无声息地从卫生间旁边的楼梯间走到四楼,然后再搭乘四楼的电梯,径直下到一楼。 时间非常紧迫,他必须速战速决。 云枫从丰雅苑的后门闪身而出,在不引人察觉的情况下,穿过了富人区的不长的一条街道,拐过一栋大楼,面前出现了那片城中村。 这俨然是一片贫民窟,到处脏乱差,空气中都弥漫着下水道的腐臭气味,垃圾在各个角落里随意乱丢,地面上的沟渠里流淌过各种各样混合型的脏水,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云枫视若无睹地挑着干净地儿走,非常有目标地进入一条窄巷,狭窄的巷道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脏兮兮的小孩,脸上黑乎乎的,身上穿着的布衣也破烂不堪,似乎好几年都没有换了,有的孩子脚上趿拉着一双破旧拖鞋,有的则干脆光着脚丫子,脚底板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云枫来到他们中间,孩子们纷纷露出警惕的神色。 云枫露出个温润祥和的微笑,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冲他们挥了挥,孩子们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有个小男娃还咂吧着嘴,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云枫温和地问他们:“想吃吗?” 那几个小乞丐纷纷一脸认真地点头,有的还伸手去拿。 云枫把手一翻,手背朝上,把那把糖果攥在手里,轻声道:“你们帮我找个人,糖就归你们了,怎么样?” 几个小乞丐面面相觑地对看了一眼,眼中再次露出贪婪的目光,争先恐后道:“好呀好呀!大哥哥你要找谁呀?” 云枫缓缓道:“是个丫头,就住在这附近的,你们知道109号在哪里吗?” 方才一路走来,云枫都没有看见什么门牌号码,这条街过于乱了,很多设施都不完善,外人进入,基本分不清哪扇门对应哪个门牌号。 一个八岁小男孩立马扯着嗓子喊道:“我知道!给我糖!我带你去!” 云枫点点头,其余孩子立马不甘示弱地道:“我也去!我也去!” 孩子们簇拥着云枫进入了相邻的一条巷道,这条巷子要略宽一些,只是四周的植物依然凋败枯萎,看不出丝毫生机。 多年乱排污水的臭水沟污染了周围环境,导致植物都很难正常生长。 小男孩率先跑到从左往右数第五扇棕色木门前,拽住门上的两个黄铜圆环用力敲了敲,门里传来一声微弱的“谁呀?”。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枫心底一动,神色不变地将那把糖果分给了那几个孩子。 小乞丐们呼啦啦地散去了,云枫有些失神地望着那扇棕色小门,对着门缝里道:“是我。” 门里传来锁链开合的声音,一个12岁的女孩疑惑地探出头,对上云枫双眼的那一刻,欣喜若狂地叫了出来:“哥哥!你来啦!” 云枫沉重地点点头,唤道:“沁儿。” 女孩连忙把门彻底拉开,让云枫进了门。 门里是一片不大不小的院子,再里面就是一间房屋,屋门紧闭,但院里的空气中依然萦绕着非常浓烈的中草药汤味。 云枫瞥了眼院子中央正在烧的一个老式陶土茶壶,浓郁的药汤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云枫看着沁儿小心地重新把木门挂上锁,轻声问道:“这是怎么?熬药呢?” 沁儿沉重地低下头,嘟着嘴道:“我妈妈积劳成疾病倒了,再加上我爸爸突然被那群人活活气死那事,妈妈受的打击太大,这几个月都下不了床,卧床养病呢。” 云枫怔了怔,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 “那个赌鬼老头倒是一死了之,抛下这老婆孩子可怎么办?” 看着云枫的神色渐渐黯然,沁儿忙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说道:“哥哥,你还没说这次过来是干嘛呢,你有事儿找我吗?” 云枫这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二人坐在院子中石桌旁的石凳上,云枫冰凉的指尖覆住了沁儿的小手,郑重其事道:“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这事很重要,确实需要你的帮忙。不过有些难度,你要是不想去,也由得你。” 沁儿立马瞪大了眼睛,撅嘴道:“这是什么话?哥哥你把我从坏人手中救下,要不是哥哥,沁儿早就被那个伍哥折腾死啦!哪还能活到现在?哥哥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沁儿一定帮你办到!” 云枫点点头,长话短说道:“夜魅酒吧,你知道吧?” 沁儿“嗯”了一声。 云枫接着道:“那儿有我一个朋友,但她被那里的老板收成了手底下的小姐,那老板给她的酒里可能掺杂有迷幻药或者其他东西,还让她染上了毒瘾。我想让你去帮忙盯着她和那个老板的动向,有什么异常及时向我汇报。” 沁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忽然道:“那我怎么和哥哥联系呢?哥哥你现在住在哪里?” 云枫愣了一下:“你不用去找我,那地方太危险了,微信联系就行。” 说着,云枫掏出一部新买的手机,递到女孩手里。 沁儿眨眨眼睛:“放心吧哥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还小,他们不会注意到我的。你告诉沁儿嘛,你家到底在哪?万一有紧急情况需要当面给你东西呢?” 云枫神色更加黯然:“我没有家了……不过,现在我是住在血煞研究所。” 沁儿认真地记在了心里,摆弄着那部手机,很快和云枫加了个联系方式,她给云枫备注为“哥哥”,云枫给她备注为“q”。 沁儿扑闪着大眼睛,打量着那个备注,忽然笑容满面道:“哥哥,这好像一个帮派的人物代号啊!听起来真帅!” 云枫冲着她微微一笑,笑容里却透着说不出的苦涩。 沁儿问道:“哥哥你怎么不亲自盯着呢?这样你也好出手救你朋友吧?毕竟你那么厉害!” 云枫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跟那个酒吧老板也有点交情,还不能和他闹翻。况且,我现在并不是很自由。” 沁儿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什么?” 在沁儿心里,云枫哥哥就是当之无愧的大侠!急公好义,救民于水火之中,这世间还有什么人能让他不自由? 沁儿当机立断道:“哥哥,有人欺负你吗?是谁?沁儿去给你报仇!” 云枫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沁儿的头,嘱咐道:“你可千万别乱来啊,那些势力不是你能对付的,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盯住那个陈欣仪和她姐姐陈欣悦,还有那个老板黄明远。别的你不要多插手,以免惹祸上身。” 沁儿撇撇嘴角表示懂了,云枫又有点不放心:“要不你还是就在外围观察一下,或者扮作酒客,你千万不要和那些客人和老板有过多接触……” 沁儿果断地打断了他:“那不行!我已经想到一个好办法,想得到第一手情报,必须深入那里,我要去那里应聘!” 云枫一下子听愣住了,忙道:“别……” “别什么别。”沁儿冷冷地瞥了云枫一眼,眼神里露出与她这个年龄不符的成熟与阴狠,“顺便我还能赚份工资呢,管它是小费还是什么,总之我也需要赚钱给我妈妈买药。” 云枫眼神里全是忧虑:“钱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要去那里打工,实在太危险了,我不想你也搭进去。” “哈!”沁儿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死死捏住了自己破旧的裙摆,“原来在哥哥心中,我还不算搭进去么?自从那个伍哥那么对我,我就不再是小孩子了!我要让那群大人看看,我也能钻到他们眼皮子底下,窃取他们引以为傲的秘密和情报!哥哥,你就放心吧,我会处处小心的,毕竟没人比我更知道那些臭男人是什么德性了!” 云枫只能默默地点点头,把劝阻的话咽了下去。 自己,可能真的多虑了,眼前的姑娘远比自己想的要更坚强,更强大。 毕竟,生于这样一个贫穷之家,还遇上一个赌鬼父亲,又遇了恶霸与纨绔,她还要照顾重病的母亲,生活的重担早已让她蜕变得成熟,而不再是心智不全的孩子。 或许,真的能行。 云枫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一路小心。” 沁儿也认真地握住了云枫的手:“嗯,一定!” 二人的目光在这璀璨的金色阳光下交汇,在空气中碰撞出信任的色彩。 云枫回过神来,飞快地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记住有什么事手机联系,无论是收集到什么情报,任何内幕,或者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你都随时跟我说。” “好的!”沁儿挥挥手,目送着云枫走出了棕色小门,消失在巷道尽头。 第259章 欲擒故纵 云枫尽量神不知鬼不觉地原路返回了丰雅苑五楼,刚一出电梯就迅速在卫生间晃悠一圈,装模作样地往回走。 距离他离开1号卡座不过十五分钟。 返回卡座,慕凌正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盘中菜,听见门响,头也没回道:“怎么去这么久?” 云枫丝毫没敢怠慢,一脸老实地道:“肚子疼。” “嗯?”慕凌转回头来,伸手牵过云枫的手,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肚子,“不要紧吧?” 云枫面无表情地在慕凌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不知怎的,慕凌从云枫身上察觉出一股放松的气息。 二人又吃了片刻,就回去了。 血煞研究所里,二人刚一上电梯,就见乌压压一行人在走廊里行走,云枫不由吃了一惊。 慕凌不动声色地跟在云枫身后,满脸都是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保镖该有的表情。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稀稀拉拉地穿过走廊,各自走向各自的工作岗位。 同样穿了一身白大褂的阿怜扑上来,兴奋地叫道:“阿枫!你回来啦!” 云枫有点不解地看着她这一身装扮,在他印象中,血煞研究所的阿怜好像很少穿白大褂,而是经常穿一身便服,今天这是…… 阿怜一把握住云枫的手,拉着他就往卧室走:“你到底去哪了呀,我们找了你好久,担心死我了!” 云枫冷冷地道:“这么多人大动干戈倾巢而动地出去,只是为了找我?” 阿怜见忽悠不过去,只能老老实实地道:“哎,是呀!我们其实……是顺便找你,我们出去是一起执行一个任务的。这次任务有点重要,需要很多专业人士到场,所以……” 云枫看着近在咫尺的卧室门,皱了皱眉头,轻轻挣脱了阿怜的手指:“行了,我自己进去吧,你请回。” 说着,云枫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阿怜有点不舍地站在门边,目送云枫进入,直到房门关上,他才缓缓沿来路走去。 少顷,门再次打开了,云枫依然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冲着屋外尽职尽责把守站岗的慕凌说道:“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慕凌不禁有些欣喜若狂,连忙一把撑住门缝,仿佛生怕云枫再次把门关上似的,转瞬就一步迈进了门里。 慕凌迅速把门关好,眼神里掠过一丝调笑,转身望着云枫:“怎么?” 云枫缓缓地道:“你带来的那种药物,能不能再给我一粒?” 慕凌有点愣神,这好像是云枫第一次主动提出跟他要那种东西。 以至于慕凌一瞬间愣住了,半秒过后,他才就势搂住了云枫的腰,这时他才察觉,云枫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为什么?”慕凌近距离直视着云枫的眼睛,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云枫料定了慕凌绝没有如此料定自己能当面跟他开门见山地开口,趁他反应不过来,自己应该把握住这个机会。 这恐怕是破局的唯一方法了。 就算有其他方法,这也是最快的捷径。 云枫毫不掩饰地回望过去,捕捉着慕凌眼里的每一寸神色:“你上次给我喝的,并不是完整的一颗吧。” 慕凌发觉云枫用的是肯定句,语气十分坚定。 慕凌深吸一口气,唇边还是挂着那抹深不见底的微笑:“那又怎么?” 云枫顿了顿,眼神里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你不就是想让我求你么?这样,虽然我死不了,但随时随地都在经受巨大的痛苦。” 慕凌眼神里露出一点笑意,缓缓道:“你终于意识到了?” 云枫很镇定地点点头:“对,所以你能……” 正说着,慕凌搂住云枫的腰,就把他按在了墙边上,低头亲吻他的嘴唇。 两片薄唇透着微凉的味道,触感十分温润,清凉的薄荷一般。 慕凌贪婪地吮吸着那两片薄唇,云枫不耐烦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含糊着道:“到底有没有?” 慕凌看着云枫笑了笑,右手伸进兜里,扭开药瓶倒出一粒,刚拿出来,正要拿起床边桌子上的水杯,云枫忽然迅疾无伦地攥住了慕凌的手腕。 慕凌有些莫名地望着他:“又怎么?” 云枫眼里露出一抹诡异的光芒:“你给我吧,不用拿水化开了。” 慕凌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那粒名为“凌云”的药片放入了云枫的掌心。 云枫道:“你去给我倒杯水吧。” 慕凌却眼错不眨地盯着他。 云枫就像没看到他的表情似的,在他眼皮底下把捏着药片的拳头对准了嘴唇,吞咽了下去。 慕凌这才倒了杯温水,交到云枫手里。 云枫接过水杯,把那些水都一饮而尽。 慕凌再次把云枫抵在了墙边上,迫不及待地亲吻着他白皙的露在外面的锁骨。 云枫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旋即不由分说地再次推开了慕凌,郑重其事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要睡觉了。” 慕凌虽然非常依依不舍,但还是乖乖地走到门边,回头望着走向床沿的云枫:“那你好好休息。” 云枫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慕凌有些落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坐在床边的云枫冷冷地注视着慕凌的背影,和那扇重新关闭的卧室门。 良久,他低下头,从指缝间拿出了那粒被藏得很深的白色小药片,眸光深邃地凝望着它,嘴角泛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慕凌在卧室门外站了有差不多一小时,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矮个子忽然从电梯里走出,冲慕凌道:“老板说了,让你跟我走一趟,有件事需要你即刻去办。” 慕凌认得这人是云枫父亲身边的秘书之一,皱了皱眉:“必须现在么?那我走了,这里怎么办?” 矮个子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来,点头道:“没事儿!我帮你守着,你快去快回,一定要给老板把这件事办妥,延误了老板怪罪下来,我可帮不了你。” 慕凌只好点点头,迅速朝老板的办公室走去。 第260章 刺客 卧室里,云枫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听到慕凌的脚步声远去,他微微松了口气,又等了十五分钟,当此时守在门外的那个男人也拖沓着皮鞋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云枫眼里划过一抹诡异的幽光,他迅速起身,却因为起身过猛,眼前黑了一瞬,他用力眨眨眼,直到视线重新清晰,他坚定不移地朝门边走去,趴在门上听了三十秒,确定周围没有人走过,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拉开门把手就走了出去。 门外的长廊上果然空无一人。 云枫扶着墙尽量迅速地走过去,推开了旁边实验室的大门。 里面此时也空无一人。 过分的静寂让他心里不自觉地放松,已经有很久,自己没有这样自由过了。 没有人盯着自己,没有人监视自己,这样的感觉,真好。 云枫反手把门反锁上,走到实验台边,把刚刚得到的那枚药片拿出来,径直投进了一根试管中,拿了酒精灯开始加热。 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组成这个药片的活性成分分离出来,再以最快的速度调配出能稀释分解它的东西。 这样的概念通过不同化学成分的酸碱配比可以有效克制,现在最重要的是它的分子式…… 云枫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支试管,看着那白色小药片融入水中,完全融化时,这依然是清水一般的颜色。 何其恐怖!如果用它来害人,又有多少人可以仅凭外观就及时察觉到它的存在?况且,它连气味也没有。这就像是一杯普普通通的水。 云枫的脸色沉了下来,但现在不是揣摩研制药片之人的心理的时候,而是要和时间赛跑,在所有人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 一切,尽快! 云枫着急地操作着那管试剂,尽管动作很快,但还是有条不紊,非常有章法。 就在他花了差不多半小时的时间,终于把所有活性成分分离出来时,他飞快地把研究结论写在了实验台上的一张便签里。 就在他着手准备研制对应的解法时,云枫的眼前却再次模糊起来,渐渐陷入一片黑暗。云枫用力揉按着太阳穴,想尽快恢复视力。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房门的巨响同时也砸在了云枫的心上,他心脏随着这声强大的共振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接着就不受控制地收缩起来。 云枫一下子捂住了胸口,身子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谁?” 对面无人应答,只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听得出只有一人正在向这边走来。 云枫又用力眨了眨眼睛,费力地抬起头,视线里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轮廓看着非常高大,但是……这人的气息却非常陌生! 云枫倚着实验台后退了一步,后腰已经抵在了实验台上。 他努力适应着紊乱的心跳,自己都听不出自己的声音里带有一丝明显的颤抖:“干什么?” 那人走到云枫身边,终于开口了,声音无限阴冷阴鸷,仿佛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狂笑道:“干什么?老子来报仇的!” 这个称呼……这个称呼!无比熟悉!可是,他究竟是谁?自己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人的声音……? 云枫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身体却沉重得一动也不能动。 他只能操起了实验台上手边的手术刀,缓缓地对准了那个狂妄的男人。 “还不知道我是谁吗?”男人尖酸刻薄地嘲笑着,“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你也有这么一天!但今儿你不走运,正好落单了撞在老子手里!老子这就送你一程!” 男人话音刚落,一根又冷又硬的铁器瞬间捅入云枫腹中,云枫浑身剧烈一震,整个人都呆住了。 铁器的冰冷在自己体内不断深入,云枫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汩汩的温热的鲜血从腹内淌出,云枫浑身也越来越无力,一张口,就吐出一股又一股的鲜血。 他渐渐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顺着实验台滑落在地上,冰冷坚硬的铁器依然插在自己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一瞬间头脑空白,只感觉天旋地转,头更加眩晕。 那人见云枫倒在地上,反而更加猖狂地一脚踹在云枫胸口。 云枫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拼尽全力抬起头,视线终于有那么一瞬的清明。 他看清了眼前人。 “怎……怎么是你!”云枫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到,体内的剧痛一浪又一浪地折磨着自己的神经,令自己数次无法思考。 “哈哈!”那男人狰狞的笑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云枫,眼神里满是厌弃,仿佛在看一只落拓的流浪猫。 男人又用力踹了云枫一脚,云枫痉挛着彻底瘫倒在地上,唇边还不断地溢出鲜血。 “怎么不能是我?”男人一边踹一边骂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落俺面子,还差点杀了俺,你早该知道,老子就不是好惹的!” 男人攥住深深捅入云枫腹部的那把削骨尖刀,用力一拔,大股的鲜血顿时喷射而出,洒在周围地上和男人身上。 “老子恨死你了!这就给你个痛快!”说着,男人抄起那把尖刀,对准云枫心脏的部位正要捅下,忽然门外传来了迅捷的脚步声。 男人神色一变,恶狠狠地咬牙切齿道:“他奶奶的!他们回来了!” 男人又低头看了眼云枫,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云枫正一边抽搐着一边剧烈倒气。 男人又开心起来,心花怒放道:“不过你这样也活不成了!我这仇也算报了!” 男人直起身子,目光瞥到了实验台,登时又好奇起来:“嗯?这是什么?” 男人一把抄起实验台上那张墨迹未干的便签,粗略看了一遍,欣喜道:“卧槽!分子式!太好了!你小子简直是给俺送富贵啊!有了这个,俺就发达了!” 蜷缩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云枫忽然微弱地开口了:“那个……你不能……拿走……” “凭什么!”男人又大叫起来,“俺就要拿走!虽然不知道这什么,但毕竟是个化学品,俺回去找高明人士一问便知!” 说着,男人匆匆忙忙地跑到窗边,打碎玻璃,顺着墙壁上的水管就滑了下去。 此时虚掩的门被一下子撞开了,慕凌焦急的脸出现在门口,看见地上正不住流血的人儿,脸上的神情立马变成了心痛。 他飞身而上,跪在云枫身边,却忽然不知如何下手。 眼前的人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嘴唇也完全失了血色,泛出苍白与深灰,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睛也失了色彩,变得黯然无光。 云枫身上刚换的白大褂被利器砍破了,腹部汩汩淌出的鲜血染红了白大褂,显出分外触目惊心的色泽。 眼前的人已经几乎没有呼吸了,眉头依然紧锁,眼神里是痛心与茫然。 慕凌只能一遍遍地叫道:“阿枫!醒醒!你不能睡!坚持住!” 说着,慕凌赶忙用手去堵那腹部的伤口,可哪里堵得住。 慕凌的手也被温热的鲜血沾湿,变得黏糊糊的。 慕凌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谁?到底是谁?”慕凌徒劳地嘶喊着,自己不过就离开了一会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云枫却像是没听到慕凌说话似的,恍惚地开口:“不……不能让他走……” 一开口,云枫嘴里又不受控制地溢出大量鲜血。 慕凌叫道:“你别说话!” 慕凌抄起实验台旁挂着的绷带,把流血的部位胡乱包裹住,飞快地冲出门,把四面八方的人都叫了过来。 第261章 手术室 研究员们一见这副场景,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阿怜进来时,脸色直接发黑了,大叫道:“谁干的?这谁干的?” 慕凌沉着脸:“不知道。那人行刺时,只有阿枫在场,想要知道是哪个刺客,只有阿枫知道了,可是现在……” 阿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径直走到云枫身边,伸手探了探他呼吸。 慕凌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 阿怜忽然抬头骂了他一句:“你个傻大个怎么也跟着我叫阿枫啊!阿枫是你这种下等人能叫的吗?” 慕凌脸色铁青地低下头:“是。那云枫这是……” 阿怜又把两指搭在云枫脖颈处的动脉上,大叫道:“你怎么能对你主人直呼其名呢?以下犯上!你这个贱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叫云少啊!” 慕凌强忍怒气,阴沉着脸道:“那……云少……” 阿怜撇撇嘴,轻车熟路地从衣兜里抽出一根装满无色透明液体的注射器,对准云枫的静脉就扎了下去,一边道:“没事,送去抢救呗,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你怎么大惊小怪的?” 慕凌脸色也黑了下来,阿怜似有意似无意地一拍脑袋:“哎呀,我忘啦!当时你还没来呢!哼,真不愧是个贱民!” 慕凌脸色阴暗地盯着那支注射器,缓缓道:“你给他打的什么?” 阿怜瞪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止痛针啊!受这种伤,不止痛的话,他还没送到抢救室,人就被痛死了!” 说着,阿怜挥了挥手,一旁等候的两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担架走了过来,把云枫小心地搬动起来,放在担架上面,抬着走进了手术室。 阿怜大叫道:“你两个,一定要把他救活,知道吗!” 那两个医生答应一声,手术室的大门就合上了。 阿怜没好气地瞪了慕凌一眼,跺脚道:“在这儿干嘛啊?出去等!” 慕凌只好跟在阿怜身后,二人一左一右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五分钟后,手术室的门被“砰”一声用力拉开,力度过大,这铁门重重撞在两边的墙壁上。 一个医生匆匆忙忙地冲了出来,阿怜眉头一挑,紧张道:“怎么了?” 医生为难地搓着手,手术室里传出云枫痛苦的呻吟。 医生道:“患者被痛醒了,不断地挣扎,我们现在没法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阿怜愣了愣,果断跳下椅子:“废物!我来!” 医生不好意思地跟在阿怜身后,一边汇报道:“止痛针好像对他不起作用,那怎么办啊老大……” 阿怜一回头,杀气腾腾地盯着跟过来的慕凌:“你怎么也过来了啊!滚门外等着去!” 慕凌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老板吩咐了,让我守护云少的安全。” 阿怜恶狠狠地瞪着他,转头看向手术台上血肉模糊的云枫时,脸上又换了一副温柔的神色,三下五除二冲到手术台边,皱眉瞅着云枫的脸。 云枫的眼皮半抬着,目光涣散,嘴唇在微微翕动,喉咙间溢出绝望痛苦的呻吟,脸上身上都布满了冷汗,腹部还在不住地流血。 阿怜当机立断地从手术台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全新的针管,拆封以后,又掏出怀里的一小瓶溶液,针管伸进里面,把所有液体都抽了出来,悉数注入了云枫的静脉。 这下,云枫很快就安静下来,眼睛也合上了,陷入了昏睡的状态。 阿怜松了口气,狠狠地瞪着那俩手足无措的医生:“用麻醉剂啊!蠢货!你们这样到底能不能行啊?算了,我来吧我来吧,你俩滚一边儿去。” 其中一个医生犹豫着道:“可是麻醉剂不是会对患者造成一系列不良影响么?比如肌无力啊……还有精神也会受损。” 阿怜掀开云枫腹部的绷带看了看,戴起消毒手套,拿起镊子就伸进了云枫的腹腔:“啊,说你们蠢还不信。命重要还是副作用重要?你们难道不知道,阿枫最受不了的,就是疼痛么?……嗯,对了,你们俩也是新手过来的!简直是一群废物!” 两个医生被骂得唯唯诺诺,连头也不敢抬。 其中一个医生看着阿怜操作,小声道:“老大,云少体内那个孕囊是保不住了,完全破裂了,他肠胃也被这一刀捅破了,这样下去有生命危险。” 阿怜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废话,我用你说?” 慕凌只觉脑海中轰轰作响,语气也有点艰难:“什……什么孕囊?” 阿怜小心地从云枫体内挑拣着那些破碎的血肉,骂道:“傻大个!这你也不知道!就是我们那个计划啊!研究阿枫能不能生孩子的那个!我还特意把他送回慕凌那儿去,给他俩创造机会!要不是为了这个,你以为我会把阿枫拱手相让给那个姓慕的狗东西?他也配!” 慕凌的脸阴沉得看不出表情了。 阿怜把碎肉翻捡出来扔进垃圾桶,拿了根细长的针,穿了线,缝合着云枫的伤口,包括那些破裂的肠胃。 在这过程中,云枫始终一动不动,没感觉似的,一直在沉睡。 慕凌见血终于止住了,忍不住道:“你给他用的麻醉剂是不是效力太猛了?会不会对他身体有影响?” 阿怜拿了卷纱布缠住云枫腹部,又拿绷带裹住,取了个血袋过来给云枫输血,一边道:“那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他受过太多伤,普通的麻醉剂对他来说早就没用了。他这样睡着不好么?不要感受到任何伤痛,也不用面对这种杀千刀的人生。” 慕凌敢肯定,阿怜肯定知道些什么。可是……自己现在伪装成一个下人,阿怜必定不会对自己透露太多云枫的事。 毕竟,在这里,阿怜和云枫才是青梅竹马,而慕凌只不过是一个空降的傻愣愣的保镖而已。 阿怜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云枫苍白的睡颜,再次试了试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起码跳动起来了,而不是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 阿怜无声地松了口气,转身道:“走吧,现在应该问题不大了。” 慕凌站着没有动,阿怜又喊那两个医生:“行了行了,你们把阿枫送进病房就行了,注意不要碰到他的伤口。” 两个医生连忙上来推着移动式的担架,把云枫轻轻搬到上面,再挪到了一旁的病房里。 慕凌跟着走进,阿怜叹了口气:“你不走啊?你不走就在这边看着他,他有什么情况,你就赶紧喊我。” 慕凌默默地点了点头,阿怜就走出门去,两个医生一个紧张地盯着那个血袋,一个在输液器上拨弄了几下,调慢了输血的速度。 慕凌搬了张椅子,在病床边缓缓地坐了下来,怔怔地凝望着云枫那张苍白的容颜。 第262章 嫁接与电击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穿行了多久,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云枫不知道这里是哪,只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脚下踩的每一步都是软软的触感,自己仿佛在一大片沼泽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忽然泛起光亮,刺眼的白光穿透眼皮,映射在自己的眼球上。 眼球被刺得发疼,酸涩。 云枫难受地眨眨眼,睁开一线眼帘,刺目的白光顿时夺眶而入。 云枫连忙闭上眼睛,等到眼球不那么刺痛了,才缓缓张开眼帘。 眼前是一片熟悉的环境,血煞的实验室。 自己又一次趴在实验台上睡着了,刺眼的白光正从右侧的窗子斜斜地透进来,已经大白天了。 云枫看着眼前的实验台,微微有些出神。 实验台上,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与之前看到不同的是,一个小型玻璃容器里,一只小白鼠正静静地趴在里面,有气无力的样子,时不时挣扎一下。 奇异的是,小白鼠的两条后腿都齐齐断折了,伤口处还隐隐渗着轻微的血迹,两根长条状的物体被牢牢接在了小白鼠的后腿根处,那竟是人类的两根手指头! 随着小白鼠躯体轻微的抖动,那两根指头也跟着微弱地在玻璃容器里挪动,那样子竟不像是振幅所致,而是那两根人类的断指当真在小白鼠身体上恢复了生机,重新活过来一般。 云枫皱着眉盯着那两条“后腿”,脑海中忽然泛出自己睡着前刚刚把这两根断指嫁接在小白鼠断掉的后腿处的一幕。 正沉吟间,小白鼠忽然毫无征兆地扭过头,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云枫,发出“吱吱”的叫喊。 这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左眼是动物的眼睛,而右眼赫然是一只大睁着的人类瞳孔! 云枫冷不丁与这只眼睛面对面,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身子猛然后退,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随着“砰”的一声响,云枫的脑子也越来越乱。 这是什么怪物?这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吗?这……还是一只老鼠吗? 人类躯体的一部分,嫁接到老鼠身上,最终目的是什么?创造出怪物,还是实现人与动物的互联互通?…… 云枫脑海里浮现过无数诡异的念头,他现在立刻想出去,一定不要留在这里! 可是他刚一转身,就被身后手术台上的一个大活人震惊了双目! 这人被四条束缚带牢牢地捆住了手脚,四肢不断地抽搐颤抖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吐着音节错乱的字句。 这个中年男子的左手右手两根食指被分别从根部截断,上面零零散散地撒了一些止血药粉,男人大张着嘴,咿咿呀呀地叫着,喉咙间发出野兽似的低吼。 云枫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他的嘴里,男子的嘴巴里满是鲜血,舌根处也断裂了,但裂口参差不齐,像是拿一把铁锥在里面胡乱搅动,硬生生碾碎了舌根,把整条舌头拔了出来。 男子瞪着通红的左边血眼,右眼已成一片黑洞,看起来颇为骇人。 云枫浑身剧震,此时虽然他感觉不到害怕或者悲伤的情绪,但是他从心底里对这一切感到厌恶。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不由自主地走到男子身边,开口时也换了一副冷冷的腔调:“嫁接实验成功了,你也没用了。不过落到我手里,再废的材料也能发挥他的最大价值,现在轮到你了。” 说着,云枫抬手就把一顶连接电线的头盔戴到男子头上,按下了电源开关,淡淡地说:“你就用来测试人体能承受电流的极限吧。” 男子惊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身体不断颤抖,然而却无济于事,源源不断的电流从头盔输入到他的头颅,再遍及他的全身。 男子开始发出野兽般濒死的哀嚎,身子大幅度地痉挛起来,如果不是提前用束缚带固定住了他的手脚,以他颤抖的频率,绝对早就掉到地上了。 云枫看着这一切,胃里忽然涌上一股恶心感,他捂住嘴呕吐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干呕了半晌,他虚脱似的抬起头,男子皮肤上已经遍布焦黑的痕迹,为数不多的衣服残片也被烧得稀稀拉拉,黏连在血肉模糊的躯体上,男子大睁着眼,却依然不死,微弱地一口一口喘着气。 一股焦糊的臭味混合着肉香灌入了云枫的鼻腔,云枫看了一眼仪器显示屏上的数值,已经很高了,可男子偏偏不死。 按照实验流程,他应该继续按下加大电击的按钮,让更多电流通过人体,直到男子死亡,记录下此时的电流数值。 然而云枫并没有这么做,他的手微微颤抖,拉开实验台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纸页,还有另一张黏在上面的崭新的纸张,前一张上是一张内部会议的随手笔记,后一张是最新的志愿者名单。 会议记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会议讨论的核心议题是,要不要以隐瞒欺诈等方式从社会上筛选志愿者,必要时可否加以威逼利诱,多数高层的意见是持肯定态度。后一张纸上的志愿者名单里,第一位赫然就是云枫身旁躺在手术台上的中年男子的姓名——王大锤。 云枫看了看已经奄奄一息的王大锤,凑到他耳边问:“你是自愿来这儿参与人体实验的吗?” 王大锤立马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口角流下涎水混杂着血滴,看起来分外狰狞。 王大锤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云枫皱着眉,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是要再确认一遍:“是或不是?回答我。” 王大锤立马开始疯狂摇头,满脸沾着的鲜血也随着他摆头的频率向四处乱溅。 云枫的脸上,身上的白大褂,都被溅甩了几滴血迹,但他却感觉不到似的,眸光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冷峻。 果然……果然! 自己暗中搜集证据,甚至不惜偷偷潜入高层之一的办公室里偷出了这些内部资料,平时自己是绝没有权限看到这些的。然而…… 他们……果然在背地里瞒着自己做下这些勾当! 自己,甚至成了他们的帮凶!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这样违背人性的实验,自己不想再继续了! 蓦然间,云枫脑海里划过自己在夜魅酒吧和老板黄明远说的话。 对了!可以去跟他们摊牌! 云枫当机立断,扔下垂死挣扎的王大锤,沾了斑斑血迹的白大褂也来不及换,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父亲的房间。 mr. x,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此时正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悠哉游哉地品茶。 第263章 灭绝人性 云枫猛地撞开大门,又一把关上门,胸膛止不住地起伏,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厉声道:“你骗我!为什么?” mr. x莫名其妙地看了云枫一眼,露出好整以暇的微笑,一摆手道:“坐,有什么事慢慢说。” 云枫没有坐下,径直走到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隔着办公桌与他对峙,大声道:“那些志愿者并不是自愿的!你为什么要骗他们过来?还参与那种灭绝人性的实验?!你这样简直是……简直令人发指!你真是我爸吗?” 宽大藤椅里的男人轻轻勾起了唇角:“阿枫,他们有他们的价值所在,你让他们发挥出最大价值,那就是一份功德。” 云枫听着这样的话,猛然间捂住嘴,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掀起眼皮看着云枫,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份冷意:“你感觉恶心?” 云枫平复了一下心境,把手放下去,凝眉盯着那个男人,明明是熟悉的容颜,此时却感觉无比陌生:“我……我干不下去了,这种实验我做不了!是个人都做不了!你在毁灭人性!你在玩弄世人!我劝你赶紧收手!” 云枫的声音越来越大,音色也越来越厉,男人的表情渐渐从漫不经心变成了郑重其事,他嗓音依然是温和的,但听得出压抑着一股怒气:“阿枫,你是我最喜欢的儿子,爸爸怎么会害你呢?你现在回去,爸爸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云枫脸色已经发青了,他拧眉瞪着男人,咬牙道:“你这是犯罪!你不收手,我就报警了!你们这里一个人都别想跑!我不会再让那份志愿者名单上的人遭殃了!” 男人瞬间“腾”的一声站起,两手用力撞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怒道:“你干什么!谁让你看那份志愿者名单的!再说了,你实验室里那个王大锤只是最新的名单里的第一个人,以前你做了多少其他志愿者的实验,你都忘了?你要是报警,你也会被抓进去的!你以为你还能活吗?做梦!” 云枫冷冷地开口,身子也直起来,缓缓后退了一步:“我知道,那又如何?我本来就是被蒙骗的,我又不是主谋。再说了,就算要判我的刑,我也认了!我宁可拖着你们这群灭绝人伦的禽兽一起下地狱!” 说着,云枫豁然起身,冲门外走去。 mr. x气得手举起来,指着云枫直发抖:“你给我站住!我再最后说一遍!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乖乖回去完成你的工作,我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我不计较你以下犯上的大不孝,已经算对你格外开恩了!” 云枫面颊上是霜雪一般的冰冷,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已经说了,这份工作,我不想做,也做不了。” 说着,云枫继续坚定不移地朝门外走去。 mr. x气急败坏地大喝一声:“给我拦住他!” 转瞬门后就转出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地反扭住云枫的手腕,把他按倒在地,mr. x冷笑着绕过办公桌走上来,从袖管里掏出一支针剂,狠狠地扎进云枫的血管里,阴冷道:“你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多好的人才啊,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我宁可毁了他。至于你现在,作为一个废物,只能发挥最大的价值了。” 云枫的浑身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被两个大汉架住了,云枫的意识也越来越昏眩,头脑渐渐变得神智不清。 一个彪形大汉小声开口:“老板,要把云少干掉吗?” mr. x想了想,忽然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微笑着拍了拍云枫昏昏沉沉的后脑勺,怜爱地道:“不不不,这可是我儿子呀,我怎么舍得杀他呢?他的医学天赋数一数二,就是为人太过刚硬正直,正义感爆棚,内心又太过软弱,看不得那些人死在他手下。我也不能放他出去揭了咱们的老底。既然如此,我只能让他亲身上阵,成为实验的主角了!他不愿意伤害别人,他自己就得受伤害,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两个大汉纷纷点头。mr. x接着道:“你们把他送到手术室去,我要亲自改造一下我的儿子,让他成为一个完美的研究员,重新为我所用,唯我是从。” 两个大汉立马架起昏昏沉沉的云枫进了离此不远的手术室,这是老板专门给实验体做手术用的,想不到有朝一日会送大公子上台。 mr. x刚走进手术室,换好手术服,一身白大褂的阿怜忽然冲了进来,大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爸爸!阿枫!阿枫怎么了?怎么成这样了?还有爸爸你在干什么?” mr. x皱了皱眉,一使眼色,一个大汉立马关上了手术室门,反锁上了,而另一个大汉则抓住了阿怜的胳膊,把他拖到墙角,令他动弹不得。 mr. x这才缓缓开口:“如你所见,阿怜,你哥哥他不听话,还要揭发我们,他要毁了这里!我只能对他的思维做一点小修小补,让他继续忠于我们,站在我们这一边。” 阿怜大惊失色,颤声道:“那也不能这样呀!阿枫是我哥哥,你是我爸爸,你们不要自相残杀呀!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 mr. x叹了口气:“不行,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招募志愿者的真相,继续留着他就是养虎遗患。而且……他现在没法对那些人心安理得地下手了,他甚至对他的工作无比唾弃,面对实验体,他会万分恶心,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做实验,这样可不行,我不能允许他把咱们卖了。” 第264章 人体实验 阿怜也愣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mr. x怒道:“我哪知道他被哪里的思想腐蚀掉了!竟然妄想挑战权威,对我大呼小叫,还想扳倒我们!他休想!” 说着,mr. x操起一根细长尖利的钢针,撩起云枫半颤抖的右眼皮,沿着眼眶边缘就扎了进去,云枫立马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痛苦嘶吼,mr. x并没住手,而是将那根针旋转着越刺越深,触及到某个区域时,他捏着钢针微微搅动,云枫口中的嘶吼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语音破损而不连贯,痛苦的神色呼啸而出,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额头和浑身都被冷汗打湿,手脚不住地痉挛,喉咙间渐渐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阿怜终于忍不住了,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挣扎,大叫道:“就算要做实验,能不能先麻醉一下?让他这样清醒着感受这份痛苦也太不人道了!他可是你儿子啊!” mr. x像是终于做了点让步,点点头道:“你们把她放开吧。” 两个大汉得到命令,立马松手,阿怜跌跌撞撞地冲到手术床边,望着上面已经面无人色的云枫,眼睛里溢出汹涌的泪水。 mr. x淡淡道:“不过有个条件。” 阿怜心疼地看着云枫,看也没看爸爸一眼:“什么?” mr. x道:“给他麻醉可以,但你也要用你修改的那种药剂,给他做一个催眠,你给他植入一个观念,让他认为,他非常痛恨慕凌,他要杀了慕凌,不惜一切代价!” 阿怜瞪大了眼睛,不解道:“慕凌是谁?” mr. x道:“咱们的死对头,那个毒刃集团的老大,处处与咱们作对。我要把阿枫打入敌人内部,让他从内部瓦解摧毁那个该死的毒刃组织!” 阿怜默默地低下了头,捏紧了手中的注射器:“那你对阿枫做了什么?” mr. x淡然道:“破坏了他的记忆,还有感知情绪的部分中枢神经。这样,他就不会回想起他那些可笑的伦理道德了!” 阿怜有些艰难地道:“你……你不是说,你要让他继续当你忠诚的研究员吗?你怎么还要把他派到毒刃那儿卧底啊?那个慕凌谁知道是个什么牛鬼蛇神啊!万一伤害到他怎么办?” mr. x直直地注视着阿怜的眼睛,认真道:“儿子,你要知道,你哥哥在我这里已经是一颗弃子了,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现在还在给他安排任务,是在帮他发挥他最大的利用价值,这样,他的人生才有意义。况且,他可以先执行卧底任务,他回来以后,还是咱们最得力的研究员,我不会亏待他的。” 阿怜皱着眉点了点头,握着注射器走了过去,一边在云枫耳边轻声说着什么,一边给他注入了注射器里的液体。 云枫仅存不多的意识很快涣散,彻底陷入昏迷前,还听到mr. x在跟阿怜说话:“你说,用这种东西就可以实现意识的重构吗?我只想用他的能力,我想让他从人格到三观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阿怜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谁知道呢……这种药剂也是通过哥哥的第一版药剂改版过来的,只是处于试验阶段,还没有大规模投放应用。所以才叫做临床实验啊……” mr. x缓缓道:“嗯,也对。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意识迅速地剥离,人声如海浪退潮般迅速离自己远去,肢体的麻木悄然退散,取而代之的是钻心蚀骨的剧痛。 云枫剧烈挣扎着,“啊”地叫出声来,声音里满是痛苦与绝望。 恍惚的一眼间,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四周是雪白的病房。 自己这是……在哪里? 云枫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只感觉眼前自己就要死了。 他浑身抽搐,牙齿用力咬在下嘴唇上,铁锈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别咬!”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方响起,一根温热的手指塞入了云枫颤抖的口腔:“咬这个吧,你别咬自己,当心把舌头咬破了。” 下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突如其来,云枫一口狠狠咬在了那根手指上,那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抽走,而是任由云枫咬住。 随着病房门“吱呀”一声作响,一个惊愕的声音越来越近:“怎么又醒了?这是有多疼呀?” 很快,云枫脖颈边缘一凉,依稀有冰凉的液体注入自己的血管,痛觉很快消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睡意铺天盖地地袭来,云枫虚脱地头一歪,再次昏睡了过去。 这样持续了不知多少次,断断续续地痛醒又睡去,云枫再一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场景终于不再缭乱破碎,而是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病房。 第265章 玷污 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依然是—— 荒唐! 自己辛辛苦苦百般挣扎的人生,不过在掌权者弹指一挥间就能轻易毁灭,甚至颠覆。原来的那个热血激昂的自己,现如今已湮灭在茫茫尘埃中。 宇宙之大,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云枫神色渐渐黯淡下来,怅然若失,若有所思地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出神。 远处的房门响动,慕凌走进来,一见云枫正大睁着眼睛,视线虚无缥缈地望着看不见的虚空,慕凌一下子激动不已,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云枫身边,握住他的手指捏了捏,惊喜道:“你醒啦!” 云枫漠然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此刻依然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外界的刺激,慕凌明明在触碰自己,云枫却感觉不到来自外界的触碰。 自己的手背上,淡淡的青筋若隐若现,上面插着的输液管正往手背里输着营养液。 云枫没有说话,也没有开口,只是用鼻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种叹息的意味,就那样呆呆地注视着慕凌。 慕凌有点着急,伸手抚摸云枫的面颊,担忧地看着他:“你哪里还不舒服吗?我去叫阿怜过来。” “别……”云枫费了半天力,终于找回了自己话语的控制权,缓声道,“别去找他……我不想再被麻醉了……” 慕凌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 云枫嘴角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一丝冷笑:“你想知道他为什么老是麻醉我?我可以告诉你。他不过就是不断地在逃避,不想面对我罢了。因为……我经常会质问他一些事情,我和他的观念是不同的……他更向着父亲一边。” 慕凌点点头:“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对你下手啊……毕竟他是你亲弟弟。” 云枫冷笑道:“你知道么?我被做人体实验时,他就在现场,但他出于明哲保身,或是也想利用我,他没有出手救我。我已经足以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慕凌忽然觉得自己有了一丝希望,连忙更加用力地揉了一把云枫的脸颊,加重语气道:“但我是真心为你好的!我爱你,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云枫沉默了一下,嘴角的冷笑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疲惫:“你……算了吧,你还是另谋良人,别再跟我纠缠了。” “为什么!”慕凌的语气有些歇斯底里,狠狠地捏紧了云枫的手腕,手指几乎嵌入那纤细的手腕中,云枫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色,只是淡淡地道:“你想要的,不过是控制别人的人生罢了。你那不叫喜欢,叫玩弄。” 慕凌脸色铁青,几次想再加重力道,可看见眼前人苍白虚弱的面色,终于还是没下得去手,长叹一声离开了。 云枫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目送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暗自盘算:“慕凌是凌迟杀人犯的可能性有几成?各方面来看,其实可以算是七八成了,很大了。那他到底为什么要拿自己当替死鬼呢?如果他真要害自己,那为什么后来好几次,慕凌都对自己出手相救,甚至帮助自己躲避警方的追查?他这样前后矛盾的原因是什么?” “有个转折点,他之前嫁祸给自己,后来又数次拯救自己,甚至为了给云枫脱罪,慕凌不惜嫁祸他人。这之间,一定有一个转折点。” “是什么呢?答案呼之欲出。” “那就是—— 同居。” 自从慕凌把云枫从乱坟堆附近的小镇边缘救回,他就一直在若有若无地切断自己与其他人的联系,也在切断其他人找到云枫的脉络,并且极力把云枫塑造成一个无辜者。 那……难道他是良心发现了吗?或者对自己萌生了爱意? 不可能……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纰漏,有什么环节被自己错过了。 可是……是哪一环呢? 云枫费力地思考着,脸上已渐渐浮出汗珠。 重伤让他丧失了大部分力气,包括身体的和思维的,稍微想多点,他就头痛欲裂,像是根根交错在一起的神经都要被撕扯开。 云枫皱着眉,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思维放空,可头痛的感觉还是不住袭来。 他狠狠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来,这时病房门再一次被打开了,阿怜忧心忡忡地走进来,看着云枫满头大汗的模样,心中仿佛被重锤重重地击了一下。 他迅速跑到云枫身边,扶住云枫的肩膀,大声道:“怎么了?哪里痛?” 云枫意识已经在飞速散失,身体其他部位又没有知觉,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眼尾不自觉地流下疼痛的泪水。 阿怜一拍脑门,跺脚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之前你让我对你做过一个催眠,封印了你关于慕凌的大部分记忆,你现在是不是又想起来了?” 云枫微眯着眼睛望着他,嘴角冷笑的意味更加浓重:“这不可能是我拜托你做的事,我没什么必要忘掉慕凌。你直接说是你的私心就好。” 阿怜愣了愣,脸上的阴冷一闪而过,撇嘴道:“那又怎样?慕凌本就不该出现在你的人生中!你我本该是一对!你本来最喜欢我了,要不是咱们观念有点不同,后来分歧越来越大,直到分道扬镳,你以为……你跟我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吗?” 云枫缓缓合上了双眼,倦怠道:“既然如此,你走吧。” 阿怜再次愤怒起来:“我怎么能走?放着你不管,我去逍遥自在?” “对啊。”云枫若无其事地闭着眼睛道,“我已经被慕凌这个禽兽玷污了,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你身边了,你赶快去找个好人家的姑娘结婚吧,我配不上你。” 阿怜大叫:“我不介意!我不介意你变成怎样的,你始终是我的哥哥啊!” 云枫闭上了嘴巴,不再跟阿怜说一句话。 阿怜只觉满心悲愤无处使,拔出一根细长的针管,往输营养液的玻璃瓶上方扎了个小口,注入了高浓度的麻醉剂。 云枫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巨大的昏眩感裹挟进了苍茫的虚空,脑海中的抽痛也渐渐散去,他彻底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第266章 无中生有 云枫再醒来时,病房边竟然围了乌压压一大圈人。 云枫微微一愣,张口说道:“你们干嘛?守灵呢?” 周围人包括三个研究员,两个医生,阿怜和慕凌。 看着这几人有口难言的神色,云枫试着动动手指,但浑身上下依然没有任何感觉。 云枫无奈地叹了口气,有点无语地看着他们:“有事就直说?你们这样一言不发地盯着我,莫非我真得了什么绝症,时日无多了?” 阿怜忽然脱口而出:“别胡说!你虽然内伤外伤都很严重,但还没到那个地步。” 云枫叹了口气:“所以你们这是……” 阿怜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好意思啊,哥哥,我之前忘了问了,那个捅你的刺客是谁啊?你看见他真面目了吗?” 云枫舒了口气:“你们估计不认得他,他绰号牛七,是王威手下的毒贩之一。” 慕凌皱了皱眉:“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他为何对你下死手?” 云枫无奈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老板。说不定就是王威派他来杀我的呢。” 阿怜一听就急了,一屁股坐到云枫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他软弱无力的手指:“他为什么要杀你啊?你得罪他了?……不对,你到底和他怎么认识的啊……连我都没跟那号人物接触过。” 云枫选了前一个问题回答,轻描淡写地道:“这我哪知道呢?或许是灭口吧。” 慕凌在一旁冷冷地开口:“灭口的话,只派出这么一个杂鱼未免太儿戏了吧。” 阿怜气鼓鼓地大叫道:“喂你怎么回事!我跟你主人说话呢,有你插嘴的份儿吗?滚外头凉快去!” 慕凌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地道:“刺杀事件已经严重威胁到云少的生命安全,我武某人有义务查清整件事情的真相,这样才能制定计划采取措施更好地保护云少。” 阿怜愣了愣,骂了一声“木头!”于是便不再管他,继续转回头来跟云枫说话:“那依你分析,那个姓王的派手下过来明目张胆地刺杀你,是因为你掌握了他们内部什么机密吗?有没有情报可以与咱们共享?” 看着阿怜渴盼的眼神,云枫微微摇了摇头,缓缓道:“其实……他想要的就是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啊!”阿怜震悚起来,“为什么啊!” 云枫淡淡道:“他曾经想拉拢我,他想利用我的科研技术和能力,留在他那里,为他提供‘凌云’的原始配方以及研制其他各种药物,但被我拒绝了,他就恼羞成怒,得不到的就毁掉,因为我从他那里跑出来,还千里迢迢跑到同行这里,他认为是放虎归山,平白给同行提供助力,所以他一定要派人就算从海外追到这里也要干掉我……” “等等……等等等等。”看阿怜的样子,已经完全混乱了,“你说什么同行啊?明明血煞跟那个姓王的就南辕北辙,不是一码事啊……” 云枫心底里冷笑了一下,这一次的试探,宣告失败。血煞的人的警惕心也太强了,自己胡乱编造了一个故事,他们竟还能精准捕捉到自己穿插在那些半真半假信息中的试探性的词汇。 果然,能入血煞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云枫很快调整了表情,看着阿怜微微一笑:“说错了吗?王威那里也有个研究所,规模比这里大得多,他那里汇聚了全世界顶尖的科研人员,也在经营药品生意的。” 阿怜的表情有点呆滞,旋即又叫出声来:“什么也啊!姓王的那家伙竟然抢咱们生意啊!这可不行,我得赶紧跟爸爸说说去。” 云枫淡然道:“这么惊讶做什么,你不会以为他研制的全是毒品吧?怎么可能呢?那样的话,他那个研究所就是一整个巨大的靶子,早就被当地警方查封了。” “好……好吧。”阿怜咽了口唾沫,愤愤不平道,“那什么,有机会我也去参观下,不就是大点吗?再配备点类似的设施,咱们这里也能那么漂亮!他们研究所精美,这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云枫好笑地望着阿怜气急败坏的样子,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王威拉拢我不成,就痛下杀手把我毁掉,他可不一定只派一个人过来,只是单独行动有利于他们偷偷接近我,下一次,或许我运气就没这么好了……” “你还想有下一次?”慕凌站在一旁,忽然冷冷地开口,云枫注意到他的手指上缠了几圈纱布。 云枫的表情微微有些惊讶:“这是我咬的?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是你。” 慕凌神色十分深邃,幽深的目光直直凝望着云枫。他本能地感到,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云枫对待周围人的态度,仿佛突然多了一层疏离的意味,尽管语气万分客气,但眼中的冷漠根本掩饰不住。 到底发生什么了? 慕凌神色沉了下来,却听云枫又在有意无意地跟阿怜说话:“你们先出去吧,记住别给我麻醉了,你们这珍贵药材不要命地往我身上砸,我感觉真的好多了,我不想一直躺在床上,我下地走走,对恢复身体也好得更快呀。” 阿怜犹豫着点点头,伸手抚摸着云枫冰凉的面颊,眼神里全是爱怜:“那好吧,你要是受不住就喊我,别逞强。” 云枫随意“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众人。 阿怜鼓着腮帮子出了口气,一挥手,指挥剩下几人:“走吧走吧,阿枫都发话了,你们搁这儿杵着干嘛?等等!你俩这俩废物医生还是留下,随时看着他,不要让他出状况,懂吗?” 呼啦啦一阵脚步声,仿佛风卷残云大风过境,转眼拥挤的病房就空旷下来,只有两个医生缩在墙角,一边观察用各种管子连接云枫身体的各种仪器,一边记录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大气也不敢出。 云枫眼皮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思维却在快速跃迁。 这一次醒来,自己能思考的东西明显增加了。 自己,到底该如何逃出这个牢笼呢? 第267章 危险潜逃犯 过了两天,云枫依然没有挪窝,除了必要的下地上厕所之外,他基本全程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第三天的下午,阿怜面色沉重地抱着一沓报告走进了病房,云枫正在闭目养神,阿怜不想惊扰他,转身就想出去,云枫却缓缓抬起了眼皮,问了一声:“怎么了?” 阿怜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那个杀千刀的该死的家伙,就是刺杀你的那个牛七,他竟然逃到了黑市!这下可不好找了,黑市那地方鱼龙混杂,从那里找个人和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奇怪的是,他老板好像也放弃他了,也派出了人马到处打探他的下落,听说下的命令是‘尽量把人活着带回去,实在不行,死的也可以’。” 云枫眉头微微一挑,眼尾泛出一点笑意:“哦?这是狗咬狗?” 阿怜蹙眉,冲到病床前,一把握住了云枫纤细的手指:“你别这么举重若轻好不好!这可是关乎你生死存亡的大事!那个危险的毒贩潜逃在外哎!且不说王威干嘛也要追杀他,不过看他那德性,说不定临走时还卷了王威一大笔钱吧……就算如此,那他逃到茫茫人海中,咱们也难以锁定他的下落,而他却对你抱有极深的恨意,极欲把你除之而后快,你知道为什么吗?” 云枫挑了挑眉,刚要说什么,阿怜却止住了他,把脸凑近几分,二人几乎脸贴着脸,睫毛都快碰到了一起。 阿怜小声道:“前天是有外人在场,你不方便说,今天只有咱俩在,到底是什么原因,无论如何你都跟我说一下吧,我也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做个安排打算,你看怎么样?” 云枫怔怔地看了阿怜两三秒,忽然微微一笑,柔声道:“王威想拉拢我,自然会威胁到他手下人的地位,那个牛七暗中嫉恨我,想铲除异己,一点也不奇怪。” 阿怜敏锐道:“牛七忌惮王威想给你的地位?莫非很高?” 云枫缓缓点头。 阿怜神色又肃穆起来:“那你为什么拒绝呢?按照人之常情,这说不通啊,明明是这么优厚的条件……” 云枫不失时机地打断了他:“什么人之常情啊,你也说了,王威集团和血煞明明是两码事,经营的主业也不同,我既然是血煞的大公子,又怎么会去投靠王威这么一个外人呢?我又不了解他。况且,他是个毒枭,身边总有些武装势力,我在其中,不是很危险吗?我干嘛要把自己主动置身于这样的境地?活腻了吗?” 阿怜拧眉思考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点头:“我觉得也是如此。他没有伤害你吧?” 云枫也郑重其事道:“他怎么伤害我呢?我其实根本就不想在他那里多待一秒,我找了个借口逃跑了,他现在远在国外,也追不到我。” 阿怜面露苦色,叹道:“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人啊,不要和他有任何牵扯。听老爸说,王威这个人疯得很,心狠手辣,什么都做得出来。” 云枫淡淡道:“你得到的情报里,有没有一条是说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阿怜摇头道:“那倒没有,反而我听说他还挺重情重义的,正因如此,才有那么多世界顶尖人才为他卖命,他的几个亲信也对他忠心耿耿,并未背叛于他。恐怕这也是他踩线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因为他身边人都在掩护他,甚至为他洗白。” 云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阿怜急道:“喂!你别这个表情啊!你不会被他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格魅力折服了吧!别啊,他这个人可是很危险的,你一定要离他远点。” 云枫厌倦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阿怜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道了一句:“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随着房门一开一合,病房又恢复了静寂。 云枫的脑子又开始变得昏昏沉沉,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再次响了,云枫还来不及抬起眼皮,就感到一个人的气息近在眼前,一把揪起了自己的衣领。 云枫被拽紧的衣领后摆勒得咳嗽了几声,不耐烦地把眼帘张开一条缝,却看见慕凌阴沉沉的面目出现在眼前。 云枫愣了下,旋即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笑意,轻声道:“有事?” 慕凌阴沉着脸,盯着云枫茫然无辜的眼睛,心底里那股嫉恨几乎压抑不住地汹涌而出,压低嗓门厉声道:“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你在说谎。” 云枫顿了顿,似是在琢磨慕凌所言何意,旋即嘴角的笑意更加放松了:“你说什么错的?没有错,是我亲身经历,怎么会忘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慕凌脱口而出,问了那个一直折磨着自己内心的问题。 云枫有点不耐烦地挥手推开了慕凌的指尖,手臂却被慕凌一把攥住,狠狠别到一旁。 手臂关节处传来歇斯底里的疼痛,云枫脸色一下子有点发青,然而他还是强忍着痛苦,道:“你到底干嘛?你想了解什么事情?有话好说。” 慕凌执着地盯着云枫的眼睛:“关于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你现在跟全天下为敌了?” 云枫微微咳嗽了一声,强笑道:“哪……哪有?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个小人物罢了。” 慕凌皱眉盯着他,加重语气强调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真实原因,还有王威跟你的关系,你到底有没答应他?他又许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告诉我,我绝不会告诉其他人。” 云枫沉默了半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语声轻得像一片羽毛:“我知道了。我确实没对你们撒谎,我拒绝了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这有什么奇怪?倒是你,见缝插针跑到我这里,你是要求证什么吗?” 慕凌冷冷道:“既然你不说实话,我也没办法了。说实话我并不想总是逼问你,但是你真的让我非常,非常失望。” “失望啊。”云枫又笑了一下,笑容却是冷冷的,仿佛结了冰,“那你怎么不走呢?你一走了之,留下我自生自灭,不也遂了你的心意?” 慕凌狠狠地咬着牙:“你在威胁我?” “那没有。”云枫再次疲惫地摇了摇头,把侧脸埋进枕头里,不再看他,“我说了,我只是个小人物,哪里敢威胁慕老板呢?” 第268章 间谍与卧底 慕凌的脸色“唰”地沉了下来,他正要发作,卧室房门忽然有节奏地响了三下,一个礼貌的男声道:“云少?武哥在里面吗?老板有事找他。” 是mr. x身边那个矮个子秘书。 云枫似笑非笑地看了慕凌一眼,慕凌狠狠地咬紧了后槽牙,拉开门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慕凌一出去,云枫脸上的笑容就凝结起来,接着变成了冷冷的寒意。 他翻身下床,捡起被透明胶带黏在床板底下的手机,默默地给手机插上电,按下了开机键。 屏幕上唰唰地跳出满屏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云枫皱了皱眉,不是不让她打电话吗?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他点开几十条未读短信一看,神色也肃穆下来。 最醒目的最新一条消息打了七个惊叹号,沁儿满怀悲愤和惊慌的感情溢于言表: “哥哥,救命啊!!!你让我监视的那个陈欣仪,她突然发高烧还溃疡了,黄明远把她扔在杂物间里不管不顾,这样下去她会死的!你快接电话!!!” 云枫长叹一口气,缓缓起身,换了套崭新的白大褂,收拾了几样手术用具和药品,分门别类地装进一个小药箱,提着就走出了病房。 这一路好在无人阻拦,云枫走得很慢,双脚双腿都在适应重新下地踩实了的感觉。 来到血煞研究所楼下,走出大厅,进入那个曲曲折折的小公园,云枫拿出手机,按下了无数未接来电中的一个,电话自动播出,“嘟嘟”地响了没几下,那头就接了起来,传来沁儿绝望的叫声:“哥哥,你怎么才开机呀!我都快急死了,这可怎么办呀!那个陈欣仪都快不行了,这黄老板死活不把她送医院,说是怕医院查出来她身上的毒品,进而把事情闹大,他怕这个酒吧被查封!所以就把陈欣仪扣押在杂物间里不让出去,陈欣仪的情况真的很危险啊!哥哥,这黄明远也不是好人,他这里,掩藏着各种见不得人的交易!” 云枫“嗯”了一声,轻声道:“我这就过去,你不要轻举妄动,避免打草惊蛇。” 沁儿立马担心起来:“你来干嘛呀?这个黄明远危险得很,你最好不要跟他对上,万一被他盯上呢……” 云枫微微一笑,眼神里却都是冷意,戴上口罩,挥手就叫了一辆出租车,趁着司机停车的间隙,云枫对着手机解释道:“我去救人。你忘了?我是个研究员,也很会做手术的。” 沁儿顿了一下,小声道:“那好吧,你小心。我先进去了,半小时后,我在吧台左边接应你。” 云枫“嗯”了一声。一上车就挂了电话,删除了通话记录和一连串的未接来电,至于那些短信,他匆匆浏览一遍,也批量删除了。 把手机清空到像是恢复出厂设置的地步,云枫才把手机重新装进口袋,又瞄了一眼司机。 司机在认真开车,并没注意自己这边。 半小时后,云枫装作闲逛的样子,悄无声息地闪进了夜魅酒吧的大门,径直往吧台左边走去。 果然,沁儿正站在那里,穿了一身性感的黑色露脐装,吊带和小裙子衬托得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精美。 她挽了一个淑女发髻,脸上薄薄地施了淡妆,穿了一双与她年龄不符的红色高跟鞋,衬得整个人高挑又甜美。 沁儿一看见云枫,就冲他眨眨眼,先观察下四周,然后若有若无地缓慢向他这边靠近。 云枫小声对她说:“干得不错,你真是越来越有当间谍的潜质了。” 沁儿撇撇嘴,用口型道:“哪有哥哥在血煞卧底来得惊心动魄啊!” 云枫微微一愣,神色严肃起来:“你听谁说的?血煞是我的家,我怎么会在自己家卧底呢?” “哈哈。”沁儿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与她这个年龄不符的成熟,“我猜的。哥哥你这样的人物,难道甘愿为欺你骗你害你的血煞卖命一辈子吗?他们是在利用你啊!就算你病得要死,他们也只想榨干你的利用价值而已。一旦你没有了你那些技术,他们就会随随便便把你抛弃。这样无情无义的组织,你跟他们耗干嘛?” 云枫有些复杂地看着沁儿,顿了顿,缓缓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血煞对我有恩,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对血煞的每一份子也有着深厚的感情。你这样挑拨离间的话,以后可不要再说了。” 沁儿看着云枫认真的神色,不解地拧眉沉思半晌,颇不情愿道:“好吧。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血煞那批人简直是一群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越天才就疯得越厉害……我是怕你受到伤害呀!” 云枫冷笑一声:“他们没机会了。” 沁儿愣了愣,想再捕捉云枫脸上那抹恨意时,他却再度变得面无表情,缓缓举了下涂着红十字的医药箱,问道:“人呢?” 沁儿连忙住了口,领着云枫一路往阴暗处的杂物间走去。 一路上好在没碰到熟人,二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那个杂物间。 云枫正好奇这杂物间怎么没有上锁,就看到里面冰凉的地上只铺着一条草席,一个浑身只穿了一条白色睡裙的陈欣仪瘫倒在草席上,死死地用手捂着裙摆,一脸痛苦,喉咙间发出连绵不断的呻吟,她斑斑血痕的脖颈处被拴了一条带黑色皮圈的锁链,她可移动的范围也就方圆几步路,只能在半个狭小的杂物间移动,根本挪不到门边,更别提出门逃跑了。 云枫皱了皱眉,走到陈欣仪身边,缓缓蹲下身子,放下医药箱,示意沁儿重新把门关上,云枫捏住裙摆边缘,一抬手就掀开了陈欣仪的裙子。 那条白色的裙子已经被鲜血和陈旧的暗血染红,甚至透出微微的黑色。 裙子下面更是触目惊心,云枫看着陈欣仪完全溃烂的部位,甚至还有各种红斑和脓疮,云枫神色再次变得严肃了。 他打开医药箱,戴好医用消毒手套,拿棉签蘸了特制药膏给陈欣仪涂抹。 陈欣仪时不时发出微弱的惨叫声,她日日夜夜地哀嚎,嗓音早已沙哑,变得如破锣锅一般。 她的身体时不时疼得颤抖,云枫下手丝毫没有犹豫,飞快地给她大体擦拭,做了一遍消毒,还有涂抹药膏,在进行下一步缠绕纱布时,房门忽然从外面被用力拉开了,黄明远冲进来,厉声道:“谁他娘的进来了!……嗯?怎么是你?” 云枫头也不抬,认真地做着手底的活儿,淡淡道:“你这里要死人了,你也不嫌晦气?我给她初步处理一下,就带她走,让她死外面,你这儿就成不了凶宅了,你看怎么样?” 黄明远一听,搓了搓手,喜笑颜开道:“那敢情好啊!还是兄弟想得周全,你哥我啊,简直是一时蒙住了!真让这晦气玩意儿死我地盘,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云枫冷冷地点了下头。 黄明远把锁链的钥匙扔给云枫,视线又移到一旁蹲着不断地给陈欣仪擦拭汗水的沁儿身上,皱眉道:“你怎么也在这儿?干活去干活去!你闲得很吗?” 沁儿撅起嘴,不情愿地就要起身,却被云枫拦住了,云枫淡淡地看着黄明远,云淡风轻道:“我今儿看上她了,想让她陪陪我,行吗?” 黄明远一脸堆笑:“哎!行!行啊!兄弟都开口了,我这做哥哥的必须成人之美啊!只是这丫头她平时只端个酒招呼下客人啥的,她不陪客啊!” 云枫还没来得及说话,沁儿就一把搂住了云枫的胳膊,娇声道:“谁说的?我就是喜欢这位帅哥,我就要陪他!你管得着?” 黄明远大怒,但当着云枫的面又不好呵斥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只能阴沉着脸背转身出去,重重地摔上了门。 沁儿见黄明远扬长而去,立马嬉皮笑脸地冲他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一副轻蔑的表情。 云枫不禁莞尔,敲了她下脑袋:“别闹了,快过来搭把手,咱们把她架出去。” 云枫拿钥匙把那条漆黑的锁链打开,从陈欣仪脖子上摘下来。 沁儿看着陈欣仪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走路都七歪八扭,步伐虚浮,不禁担心道:“带哪儿去啊?看医生吗?” 云枫叹了口气:“咱们得把她从这儿弄出去,送她姐姐那儿吧,至于是行医还是问药,她姐姐是主力,咱们从旁协助吧。” 沁儿点了点头,小声道:“为什么呀?” 云枫同样压低了声音,语气有些低沉:“你没看出来,她活不了多久了吗?” 沁儿的神色一动,眼看就要哭出来。 云枫架着陈欣仪的半边身体,费力地起身,缓缓往门外走:“别感慨了,要哭搁外面哭去,现在赶紧把人弄出去。这地方不宜久留。” 沁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肩膀架住了陈欣仪的另半边身子,二人合力把陈欣仪架出了酒吧,叫了辆出租,径直把陈欣仪送到了她姐姐所在的那栋烂尾楼里。 陈欣悦一看到妹妹那半死不活的样子,眼圈立马红了,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云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让她求医时千万别提夜魅二字,黄明远既然肯让云枫把陈欣仪带走,已是卖了他天大的一个人情,若是陈欣仪姐妹俩出去后到处乱说,宣扬夜魅的勾当,黄明远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连带着云枫也得受冷眼。 陈欣悦忙不迭答应,她现在不求别的了,只求妹妹在身边。 云枫二人与陈欣悦姐妹分别数日后,某日,云枫又收到了沁儿发来的短信,言辞悲壮莫名,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浓浓的悲伤之意: “哥哥!陈欣仪毒瘾发作了,要死要活的,这可怎么办啊!她姐姐也没钱啊,而且黄明远用来控制她的那种毒品还是市面上最新的一款,纯度很高,小毒贩那里还买不到呢!这可怎么办!” 云枫缓缓打出一行字,按了发送键:“我来想办法,弄到了以后,你再过来拿,再转交给她姐姐。” 没过一分钟,又一条短信呼啸而来,同样裹挟着愤世嫉俗的悲愤感:“可是!她姐姐带她去治疗,结果检查出她感染了艾滋病毒啊!这可怎么办呀!” 云枫盯着那行字,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莫名的笑容,他又打了一行字发送过去:“没关系,这个疾病虽然不能治愈,但是可以缓解,有抗病毒药物,到时候我一并交给你。” 沁儿悲天悯人地发送过来:“好呀!可是这个人也太倒霉了吧!就这么被这个天杀的黄明远弄得不人不鬼的啊!这下她这辈子完了!完蛋了!” 云枫忍俊不禁,发了几行字:“放心,我会让她发挥她剩余的最大价值。有个携带艾滋病毒的女患者,还足够听话,这样的一张牌,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这回手机沉寂了有足足两分钟,沁儿再次发来短信,语气也沉定下来:“哥哥,我懂了。” 云枫再次叮嘱道:“跟我的联络,短信记得发完就删,不要留下痕迹,不要被其他人看到。这次任务一结束,你就把这张手机卡剪碎烧毁,手机也格式化以后砸烂,扔到远离住处的地方,明白吗?” 此时正握着手机的沁儿认真地点了点头,专注地发了一行字:“我知道的,哥哥。” 第269章 收买与控制 云枫盯着手机看了几秒,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下,事情大条了。 他必须当机立断赶快做出采取行动,虽然要动用到一些他这辈子都未必想动用的资源,可是,眼下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云枫等到周围人烟稀疏的时候,他在地下室的过道墙角找到了小牛,小牛正端着个平板在玩“植物大战僵尸”,看见云枫走过来,喜笑颜开道:“二当家!咱们这回任务圆满完成,咱们什么时候撤呀?” 云枫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不急,这里还有几件事没办完。” 小牛露出个疑惑的眼神。 云枫俯身下去,几乎用气音道:“你这里还有这次交易的散货吗?给我一包。” 小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地放下平板,结结巴巴道:“我、我……二当家您要干嘛?” 云枫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我有个朋友用的是你们的货,眼下也没有渠道,你先给我一包,我派人送过去救急吧。” 小牛登时瞳孔地震:“有、有、有个朋友……?无中生友?” 云枫歪头打量他半晌,毅然起身,作势离开:“好吧。看来你不愿意给我,那我只能跟王威去要了。” “别别别啊!”小牛连滚带爬地冲到云枫脚边,跌跌撞撞地抱住了他的腿,哀嚎道:“我有啊!我给您,您可千万别告诉大当家!我多给您点,您想私下里散装卖出都可以!挣点外快嘛!但是您能不能别跟大当家说啊?小的还要命呢!” 云枫冷冷地回头,既没挣脱,也没再继续前进,而是任由他抱着,半晌道:“不用很多,一小包就够了。她应该也活不到那个时候。” 小牛眼球又震荡起来:“啊……啊?您要拿咱们的货把她给毒死……?” 云枫颇不耐烦地把他一脚踢开,扭头就走:“算了,我还是去问王威要吧,他那儿绝对应有尽有。” 小牛一个鲤鱼打挺纵身跃起,用雄壮的躯体拦在了云枫面前,变魔术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不透明的白色塑料包装袋,塞到云枫手里,满脸堆笑道:“我这就给您,您随便拿它干什么,杀人放火都没关系,就是千万别说出去我私藏了一部分货物,其实很多下地的都会这么干,大当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您要是捅到他面前去,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理,那我就惨啦!二当家您看在属下忠心耿耿为您办事的份儿上,您可千万别把我卖了呀!” 云枫捏了捏那个白色小包装,大约有30克。他说了句“多了”,然后转身扬长而去,留下小牛一个人茫然自语:“不多呀,这个要杀好几个人的话,太少了也不行呀。” 云枫捏着手机,坐电梯上到地面,给沁儿发了条短信:“到手了,你来血煞对面的公园东北角来取吧。” 随后,云枫又去药房取了两三样艾滋病的抗病毒药物,一并揣进怀里,径直去了公园。 半小时后,沁儿果然如约出现在公园灌木丛生的东北角,正渴盼地望着研究所的方向。 云枫在她后肩膀上拍了一下:“看哪呢?” 沁儿一个激灵,叫出声来:“啊!在……在呢!” “别慌啊。”云枫飞快地掏出东西,一并交到她手里,“你路上别打车了,骑电动车过去吧,注意避开交警。” 沁儿点点头,也捏了捏手里的小型食品级塑料袋,有点愕然:“这多了吧?” 云枫轻声道:“没让你一次性全给她。每次少给一点,注意不能多了,会死人的。你还要跟陈欣仪和陈欣悦姐妹谈个条件,咱们不要他们的钱,但她们要随时待命,我有需要的话,她们必须为我全力办事。” 沁儿放下心来:“哦!我懂!就是收买她们呗!” 云枫缓缓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样控制她们。可现在情况比较紧急,她们是真的可以给我提供助力。” 沁儿有点着急,指着自己道:“那我呢?我也可以帮哥哥办事呀!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尽管说!” 看着沁儿大义凛然的样子,云枫微微摇了摇头:“不,这件事不需要你去办。不过,以后,无论我怎么样,你愿意跟着我,为我办事吗?到那时,就是长期的任务,而不是临时任务了,咱们很有可能会捆绑在一起,利益相关,休戚与共,这样的话,你愿意吗?” 沁儿认真地看着云枫,缓缓吐出几字:“求之不得。” “那好。”云枫的表情很是欣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就先去办这件事吧,一定要把握好量。” 沁儿应了一声,飞快地转身,七拐八绕,很快就消失在公园错综复杂的小路尽头。 第270章 魔窟 云枫回到研究所里,已经夕阳西下了。 所里的研究员们依然在各司其职,每个人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岗位上的工作,尽力当好维持这所机构正常运转的螺丝钉。 一切都是那么平平无奇,有条不紊地在进行,时间都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云枫从大厅里那些各司其职的研究员们中间穿过去,其他人一如既往地没有注意到自己。 云枫的脚步声很轻,就仿佛一阵风一般悄然掠过,也没有回实验室,而是进了电梯,按下了负十三层的按钮。 去到那条阴暗的露天走廊里,果然小牛正在毕恭毕敬地等候。 小牛一看到云枫,立马兴冲冲地迎上来,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开口问道:“二当家!怎么样?东西送到了吗?这次弄死多少人?” 云枫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别说得好像我经常随便毒死人似的,我又不是蝎子。” 小牛吐了吐舌头,哈哈笑出了声。 云枫看到他这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就来气,冷冰冰道:“我不是拿来杀人的,你可别胡乱揣测了,也别到处宣扬。这件事必须保密。” 小牛立马拍胸脯保证:“那肯定啊二当家!属下是给您供货的,属下把事情捅出去了,属下也会首当其冲受到牵连的!” 云枫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给我供货……算了,你把那个疯女人给我找来。” 小牛嬉皮笑脸地应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办!” 说着,小牛就一溜烟跑走了。 云枫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记忆中,这人一开始好像并不是这种八卦的性格啊,好像从刚刚开始,他露出了对待熟人才有的表情。 原来,他也是有两面性的吗? 云枫呆呆地想着,静静地坐在了墙角。 没过一会儿,小牛就领着一个穿了一身整洁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 云枫看着她,稍微有点惊讶:“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小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点头哈腰道:“二当家,是这样的,穿这个可以伪装成研究员,其他研究员见到生面孔,也不会很惊讶。” 云枫点了点头,转向那个看起来规规整整的女人,这女人一见到云枫,眼神里立马闪出一丝疯感。 云枫旋即对小牛道:“你先上去吧,我跟她单独聊一聊。” 小牛很有眼色地上了电梯,留下疯女人痴痴的眼神凝望着云枫,眼里溢出一股又一股的狂热的渴望。 “小冯。”云枫忽然叫道。疯女人愣了愣,痴痴地咧开了嘴,结结巴巴地道:“叫……叫我?” 云枫点点头,招手示意她走近,疯女人喜笑颜开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云枫的手指。 云枫皱了皱眉,但没有把手抽开,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加重语气道:“冯青,这是你的名字,你忘了吗?” 疯女人呆呆地看着云枫,眼里露出一丝茫然,嘴角又露出痴痴的傻笑:“我、我的名字?” 云枫斩钉截铁道:“不管你以前叫什么,从今往后,冯青就是你的名字了,你好好跟着我办事,懂吗?” 被唤作冯青的女人只思考了短短的五六秒,就自动自发地接受了这个设定,用力地点着头,贪婪地盯着云枫的手指,喉咙“咕咚”咽了口唾沫,又露出若有若无的傻笑,呆呆地道:“嗯……好……好啊……我叫冯青,冯青就是我,我是您的奴仆,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云枫看着她一副宛如被下了蛊的样子,沉重地叹了口气。 冯青不解地望着云枫伤感的神色,小声问:“那我能尝尝了吗?已经好久了,冯青真的好想……” 云枫没有再阻拦她,无声地点了点头,冯青立马迫不及待地把朱红的嘴唇贴在云枫的右手食指上,飞快地咬开,瞬间,一股腥甜的暖流渗出来,冯青一脸惊喜地品尝着这无上的美味,满脸陶醉之色。 云枫看着她不设任何防备的脸颊,缓缓开口:“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这地方到底有没有私藏违禁药品?” 女人一边舔舐着,一边含糊应道:“是真有啊!您说得没错,不过藏得比较深,地方我已经知道了,是地下负十八层的仓库。您要去看看吗?” 云枫神色沉了下来,点了点头,接着道:“有多少?” 冯青目露精光:“好几箱子吧!但我没有偷着拿啊!我也没有品尝那些成色。” 云枫抬起左手,像抚摸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的头发,微笑道:“很好,你做得不错。现在带我去看看吧。” 冯青有点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云枫的手指,云枫简单拿纸巾擦了擦指尖溢出的血珠,挥手一扬,把带血的纸巾扔到了身后的垃圾桶里,起身进到电梯时,冯青按下了负十八层的按钮。 电梯一路下行,云枫却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他猛地扶住电梯里的铁墙壁,脑海中的眩晕感却越来越重,心脏也缺血一般疯狂跳动。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靠着电梯边缘站着,努力让身体重量被电梯分担大半。 随着“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徐徐打开,地下负十八层到了。 云枫撑着电梯,缓缓走出了电梯门。 冯青见他脸色白得吓人,不由得嗫嚅道:“我我……是不是咬太重了?您很疼吗?” 云枫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浑身的不适,轻声道:“跟你没关系,你尽管带路。” 冯青犹豫着点点头,率先握住云枫的手指,领着他往前走去。 云枫的手指十分冰凉,竟感受不出一丝活人的温度。 冯青一路忐忑地把云枫领到了一扇古老的黄铜门前,冯青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随着钥匙的缓缓旋转,大门徐徐打开。 云枫还没走进去,一股浓重的霉味就扑面而来,夹杂着酸臭味以及浓烈的化学品混杂的气息。 云枫皱了下眉,走进眼前这间巨大的仓库,仓库里的景象,却让他万分惊讶。 仓库里琳琅满目地堆放着大片大片的箱子,箱子有的已经被物流包好,有的还呈敞开的状态。 里面露出满满当当的违禁品,看起来触目惊心,伴随着对应的味道,让人感觉仿佛一脚踏入了魔窟。 云枫微微叹了口气,他俯身查看了几个没关严的箱子,他当然认得有几样正是研究员们搞化学研究的失败品,有的是变种的毒性非常强的药品,不能用来治病,却堆放在了这里,这个暗无天日的角落。有的是被研究员刻意合成出来的。 云枫看着那些满满当当的数不清的箱子,再次无声地叹了口气。 虽然他有猜到有可能血煞在搞这些暗黑的研究,但从没想过他们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这样,自己就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云枫暗中下了决心,只缓缓说了一句:“走吧。”就带着冯青,走出了这间见证着罪恶与黑暗的仓库。 第271章 勾引 第二天晚上八点四十分,在夜魅酒吧接待客人的沁儿听到兜里的手机“嗡”的一声振动响,她连忙拿出手机,发现云枫给她发来一条短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把陈欣仪收拾停当,打扮成柔弱娇花的类型,让她姐姐带她到血煞研究所1503办公室,本次任务内容:一个半小时后,陈欣仪勾引醉酒的mr. x,引导他跟陈发生关系,上位成他的地下情人。注意要掩盖她的病状。” 沁儿根本没管这次任务有多离奇,立马第一时间请假离开了夜魅,打了辆车就匆匆赶往两姐妹在的烂尾楼。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进烂尾楼里把情况和两姐妹一说,陈欣仪和陈欣悦也根本没有推辞,也没有任何为难的神色,而是直接答应下来,翻出梳妆盒,对着镜子就开始化妆,再翻出几件近期新买的单薄衣衫换上。 明明是秋季,陈欣仪却穿了一身轻薄的露肩纱衣,超短裙几乎遮不住大腿。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陈欣仪这么一打扮,擦洗干净身上的泥泞,拿遮瑕膏盖住伤痕,再化点淡妆,立马就盖住了她青白的脸色,整个人显得白里透红,十分惹人怜爱。 三个少女一起动手,一边提着各种建议,一小时内就让陈欣仪焕然一新。 此时已经晚上九点钟,夜幕降临,三个少女一起打了辆黑出租,直奔血煞大本营。 到了地方,沁儿并没下车,只是交代了两姐妹一些内容,就看着她俩下车,沁儿则透过单向可视的车窗盯着她们蹒跚的背影缓缓远去。 这一去,她们可能就回不来了。 沁儿知道,可是她没有办法。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宿和使命,她不可能插手每个人的命运,让身边人全都过上自己理想的生活。 沁儿不知不觉间,也学着云枫,无声地叹了口气,一直到她们的背影彻底被夜色吞没,沁儿始终没挪开视线,而是呆呆地望着两姐妹消失的方向。 此时距离一个半小时还有最后十分钟。短短200米, 她们走过去绰绰有余。 三分钟后,姐妹俩出现在1503办公室门口,云枫在里面听见她们的脚步声,把门打开一条缝,确认人到位以后,就把她们叫进了门。 出乎姐妹俩意料,她们本以为门里是不逊色于夜魅的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的场景,然而并没有三五个醉醺醺的醉汉,反而只有云枫一人,镇静地坐在墙边椅子上,点头示意她们坐下。 云枫简短地跟她们再次交代了一遍任务,确认无误后,云枫就打电话叫来正在地下室忙碌的小牛,告诉了他个饭店地址,让他把mr. x接回来。 小牛也来不及问二当家是如何精准得知血煞老板的去向的,他只是奉命办事,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往那个饭店,在对应的包厢里接到了醉醺醺的将要离开饭局的老板。 mr. x此时看着非常不清醒,小牛开车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把他送到了血煞楼下,搀扶着他进了电梯,进入1503办公室。 据云枫说,这里是mr. x的一个私密办公室,往往是会情人用的,偶尔也处理下工作。 果然,一迈进这间办公室,mr. x的状态就明显变得松散下来,整个人双眼迷离,东倒西歪,走路踉跄的幅度肉眼可见。 小牛连声说着“老板当心”,偶尔抬眼,冷不丁瞅见一个衣衫半掩的红色纱衣女郎倚靠在地板和办公桌的接缝处,两眼含情,酥胸半掩,娇态尽现,薄施淡妆的模样让男人一看就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保护欲与侵凌的欲望,此妙龄女子纤细的手指覆在香软的酥胸上,做西子捧心状,加上鲜红的纱衣颜色冲击,令人一看就夺去了视线,再也挪不动分毫。 小牛一下子愣住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mr. x眼神也变得直勾勾的,目不转睛地盯在红衣女子的肉体上,喉结不易察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小牛非常识趣地把mr. x搀扶到靠近女子的老板椅边坐下,非常小声地道:“老板,您看这……” mr. x看也没看他,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小牛如蒙大赦,立马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了一句:“属下这就告退。” 接着,小牛就退出了这个办公室。 办公室里,穿着清凉的陈欣仪一颗心在不住地发抖,然而她表面上依然云淡风轻,冲着眼前近在咫尺露出饥渴眼神的男人微微一笑,轻启朱唇,柔声道:“老板,您好呀!您还招不招人呀~我想当您助理,您说好不好呀~” 这几句极尽娇滴滴与柔媚入骨,mr. x的眼神暗了暗,大步流星走过去,捏起陈欣仪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眸,里面全是赤裸裸的欲望。 一股清新动人的芳香扑面袭来,mr. x几乎把持不住地一把抓起了少女的肩膀,勾唇说了声:“可以,看你表现。” 说着,mr. x一俯身,就亲吻在陈欣仪两片柔软冰凉的唇上。 如饮干酿,令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此时云枫正在卧室里悠哉游哉地看书,陈欣悦趴在他床底下,坐立不安道:“这……确定没问题吗?你爸肯定能中计?” 云枫面无表情地说:“那当然,他喜欢的女人类型就是那种,过了多年口味都不会变。他最讨厌的就是我妈后来那强势的性格,我妈一开始很温柔的,后来就变了。” 陈欣悦愣了愣,好奇道:“嗯?怎么变了?” 云枫微微叹道:“她染上了毒瘾,所以性情大变,攻击性和猜疑心日益严重,但是没人救得了她。” 陈欣悦点头又摇头,不解道:“可以送她去戒毒所呀!强制隔离下来,怎么着都能戒了。” 云枫看着她,缓缓吐出几字:“那你怎么不送你妹妹去戒毒所?” 陈欣悦一愣:“啊……我,我只是不想和妹妹分开,而且她受伤那么严重,除了医院,哪儿都救不了她。” 云枫叹了口气:“我父亲不送母亲去戒毒,因为他俩都很看重颜面,一去那种地方,等于宣告了四面八方所有的熟人和陌生人,亲戚和朋友都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丢不起这个脸。” 陈欣悦震惊地“啊?”了一声,她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保全颜面。 面子,真有那么重要吗?为了它,甚至可以舍弃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云枫见她不言语,也没说话,只是把书往后翻了一页。 陈欣悦叹道:“那我过来干什么呢?这事有妹妹一个人就够了呀。” 云枫点点头:“实不相瞒,我怕你忍受不住,拼命去救妹妹,我想保全你,就亲自看住你。你有另外的任务,我这就交给你去做。” 第272章 苦肉计 陈欣悦疑惑地眨眨眼:“什么事情?您说,我一定给您办到。” 云枫表情有些严肃,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我让你也打扮了,你不好奇吗?我会不会让你做跟你妹妹差不多的事?” 陈欣悦愣了一下,飞快地说:“那没关系!您对我和妹妹有再造之恩,要不是您帮忙,我妹妹早就被那个破酒吧里的男人弄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要不是您让人给我们送东西,欣仪也活不成呀!您多次救我们于危难,您还嘱托酒吧老板照顾我妹妹,您的大恩大德,就算让我们粉身碎骨,我们也愿意报答您的恩情!” 云枫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神情还有些沮丧,眼神已经坚定下来,开口时不带一丝犹豫:“那好吧,你现在跟我走,什么也不要问,到了地方,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陈欣悦用力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云枫身后,进入地下室,云枫叫上小牛和疯女人,一群人在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分批次出了血煞研究所。 在小公园会合后,小牛忍不住问:“二当家,这是要干嘛?有什么临时任务要交给属下吗?” 云枫面色有些严肃:“你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现在带我们回王威那里吧。” 小牛大惊:“这、这么仓促?属下东西还没拿呢!属下现在赶回去取……” “不用了。”云枫静静地拦住正要往回冲的小牛,“现在就离开。东西留在这里都不要紧,反而可以掩人耳目,让其他人注意不到咱们突然离开了。东西留下,可以是障眼法。” 见小牛还是支支吾吾的,云枫狐疑道:“你怎么回事?你不会把你私藏的东西和私房钱都落下了吧?” 小牛忙道:“那没有啊!那是银行卡啊!我随身带着呢。” 云枫点头就走:“行,那就不用取了,跟我来吧。我已经给王威发过信息,他派人开直升机来接咱们了。” 小牛“嗯”了一声,拉着冯青的手,防止她走丢,旁边跟着陈欣悦。 一行四人穿过小公园,打了辆黑车就径直去了距离市区很远的荒郊野外的一大片空地上。 那里果然有架直升机停在宽敞的平地上,一个穿着制服全副武装的飞行员站在直升机前,冲众人招手。 几人登上机舱,直升机很快就轰然启动。 飞行员问了句:“二当家,咱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哪里?” 云枫丝毫没有犹豫,很快地道:“去慕凌那个海外的秘密基地,咱们还没转过筒子楼的所有房间呢,这就去看看。” 虽然这话说得闲情逸致,但是云枫的眼神却很冰冷,小牛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道:“您……您是说,那里可能有什么遗留的物件或者人?” 云枫缓缓道:“我也不清楚,但排除一切其他可能,剩下的那个再不可能,也是真相。其实我也不想如此相信自己的直觉,但那里确实很可疑,咱们有必要调查一下。” 飞行员“嗯”了一声,开着直升机就直奔那里,一边道:“可是……据说那里有个慕凌的弟弟还是哥哥,挺不好对付的。叫慕玄澈来着?那里几乎都是他在控制,慕凌就是偶尔过去看看而已。那个基地据说最早也是为了那个兄弟才建造的。属下也不知道慕凌养这等狂人要干嘛,可是他明显不好对付……” 云枫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陈欣悦,陈欣悦立马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微笑道:“交给我吧,既然云少这么做,一定是掌握了他的弱点,那就是女人。” 云枫点点头,赞许地道:“你这次过去,要使尽一切手段,想办法拖住他,给咱们拖延时间。我们其他人去搜索房间,一旦找到证据,就鸣枪作为信号,你也立刻找机会脱身。” 陈欣悦笑了笑,脸上浮起一股凄然的表情:“哈哈,我还以为您要放弃我呢,牺牲掉我这一颗棋子,不也没什么吗?” 云枫淡淡地看着她:“你是个好姑娘,如果有可能,我会尽全力保下你的性命,毕竟咱们来日方长,我更愿意保留一颗能长期利用的棋子。” 陈欣悦感动地点了点头,眼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好的!我一定会尽全力活下来的!我也想留着有用之躯对您长期报恩。连着……连着妹妹的那份儿一起。” 说着,陈欣悦的眼圈红了,鼻子发酸,小声地抽泣起来。 云枫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放心,他们会付出代价的。你就看着吧。” 陈欣悦受宠若惊地点头。 不到一小时,众人已经乘直升机抵达了那群秘密基地的筒子楼附近。 云枫指挥驾驶员把直升机停在远处的森林里,掩盖好直升机的痕迹,众人一边商议着对策,一边一脸肃穆地向筒子楼进发。 筒子楼依然是以往的那样死寂,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众人躲藏在附近的小土坡后,静候了五分钟,都没有人出来或者经过。 云枫抬手打了个进发的手势,陈欣悦一脸严肃地走出了土坡,掸掸清凉衣裙上的灰尘,整理停当自己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坚定不移地向筒子楼的正门走去。 她的脸上,挂着视死如归的表情,众人靠近墙缝,听着门里的动静。 陈欣悦走到大门口,望着紧闭的大门,毫不犹豫地拿起坡地旁一块尖利的石头,重重砸在自己裸露的左边后脚跟上。 陈欣悦立马发出凄惨的惊呼,蜷缩着身体就倒了下去,捂着后腿不住地呻吟。 这巨大的响动很快惊动了门里人,一身黑衣的慕玄澈打开门,眼前忽然一愣,紧接着,眼里露出了贪婪渴望的眼神。 他紧走几步,蹲在陈欣悦面前,假心假意地柔声问道:“姑娘,你脚怎么了?受伤了?” 陈欣悦疼得声泪俱下,哀求道:“好疼啊……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小心摔倒了,我好像骨折了……” 由于是真实受伤,陈欣悦浑身都疼得颤抖,本色出演得逼真无比。 小牛看得瞪大了眼睛,说道:“二当家,这就是您说的苦肉计?这样真的能行……” 话还没说完,小牛就眼睁睁地看着慕玄澈弯腰伸手抱起了陈欣悦娇弱的身躯,一脸淫邪和得逞的表情,大步流星地往门里其中一个房间走去。 小牛惊讶地张大了嘴,云枫淡淡道:“是啊,这就是抓住他的弱点,这个慕玄澈极其喜欢凌虐娇弱的女性,对方越惨,他越兴奋。看见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受了伤,嗜血的他哪能抵挡得了这种刺激?他必定会把这女人带进去,在她身上尝试他之前还未开发过的虐人新花样。对于这种变态,就得用变态的手法和变态的思维去对症下药。这样才能成功击中他的心坎……好了,现在看来,陈欣悦这边不会有问题,现在该轮到咱们行动了。” 小牛点点头,拉着冯青道:“那我跟青青一起行动吧,她万一发起疯来……” “不用。”云枫道,“她找东西找人都是一把好手,她发疯也是因为受到了伤害,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平时她还是很正常的。三个人一起找会更快些。” 小牛松开了冯青的手:“那行吧。” “二当家。”这时,冯青怯怯地开口了,“您让我们找的到底是什么呀?也是违禁化学品吗?” “那不是。”云枫道,“你们这回的任务,是尽快从这么多房间里找出哪一间是一个小商店老板的凶杀现场,有可能是在房间里通向二楼,但是必定有大量的痕迹,就算凶手或者帮凶做了清理,这房间也一定会遗留下大量证据,不然他们不至于伪造一个假的命案现场去误导我或者警方。既然他们伪造的命案现场几乎不存在任何物证,那么他们原始的现场一定留存有难以消除的物证,他们才不得已伪造现场。这个逻辑你们明白了吗?” 二人一齐点头。 云枫道:“那就赶快行动吧,我也不确定陈欣悦能给咱们拖延多少时间,我也去找。一旦找到,就学三声鸽子叫,其他人需立马赶过去与找到的那个人会合,咱们一起从真正的命案现场挖出真正的证据,揪出隐藏在幕后的真凶。” 二人神色肃穆地点头应下,然后各自行动了。 云枫也飞快地动身,三人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开始地毯式搜寻,由于都有找东西的经验,他们的脚步非常轻微,身法也很敏捷,并未惊动正在其中一间屋里和陈欣悦大战的慕玄澈。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云枫果然听到了三声鸽子叫,声音是从二楼左手边的倒数第五间房间里传出的。 不到三分钟,三人就在那个房间里会合。 这房间里,果然有个暗道通向房间里的二楼,类似于阁楼的存在。 云枫缓缓走上悬空旋转的台阶,感觉越来越熟悉。 沉睡的记忆在渐渐苏醒,上到楼中楼的二层阁楼,云枫看着眼前的摆设,恍然大悟。 这分明跟伪造的命案现场极其相似,顶多家具挪了下位置,但是房间的整体形状几乎不变,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浓烈的腥味,但是仍有轻微的道道血迹在地面、墙壁和天花板上若隐若现。 这分明就是曾经被喷溅过大量血迹,曾经血流成河,血如泉涌,这么大的出血量,可以死一到两个人。 换句话说,如果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受刑,那以他流的血量来看,他必死无疑。 小牛察看了下那些家具,说道:“这里的家具几乎都换成新的了,原始的没有剩下,因为家具上都没有沾上任何血液,这与整个房间的惨状呈现鲜明对比。” 云枫点点头,从地上捡起一块不起眼的小型黑布块,说道:“这材质是涤纶的,与慕玄澈身上的黑衣材质相同,说明他近期曾经来过这里,无意中遗留下这片破损的衣角边缘,他之所以没捡起来,可能根本就没注意到。” 冯青有点疑惑地盯着四周围的道道淡淡的血印,问道:“这里为什么没有被清理干净呢?凶手想得到换桌椅,没道理想不到清理墙壁啊。” 云枫摇了摇头,走到墙边仔细观察,语气有些沉重:“可能是出血量太大,已经渗透进墙壁很深,无法彻底地清理掉。” 冯青又道:“那为什么那个慕玄澈的衣角会出现在这个房间呢?这在阁楼里面,正常人也不会爬这么高特意来这里吧。” 云枫语气非常沉静,声音却透着一股冰冷阴森的感觉:“杀人凶手往往会回到作案现场回味当时作案的经过,以此来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这也导致他们很难从那种极端杀人状态走出来,也会引诱他们越来越多地继续作案。” 冯青点了点头表示懂了。 云枫深吸一口气,道:“现在事实基本已经清楚了,这里是慕玄澈的地盘,他实际负责管理这里,为的是满足他变态的虐人及杀人欲望。而慕凌纵容了这一切,甚至特地为慕玄澈提供场地和资金,甚至人口、工具。而那个小商店老板应该是与慕玄澈无意中发生了争执,被慕玄澈怀恨在心,就引诱他走进这里,进而把他带到这个隐蔽的阁楼房间里下手。按理说不会有人碰到,但是正好我也在奉血煞的命令出国办事,可能是学习交流活动,却阴差阳错地撞到了慕玄澈把小商店老板带走的那一幕。我出于好奇或者想救人的心态就一路尾随,悄悄潜入筒子楼,正要出手救人的时候,却中了慕玄澈的机关暗器,落入他手。他得知我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就没有下手杀我,而是毁掉了我的一部分记忆,并且植入了另一些属于他的杀人狂的记忆,并且催眠了我,让我相信我就是真正的凶手,而他就可以逍遥法外,继续在这里无法无天地进行他那些勾当。而慕凌明显是知道这一切,但他选择包庇了他兄弟,而他选择了把我牺牲掉,协助慕玄澈把所有嫌疑都栽赃到我头上,甚至协助他伪造了另一个案发现场,那是专门为我打造的案发现场,在那里,他们伪造了各种证据,而所有人证物证都指向了我。我因此顺利地被他们安排成了替罪的杀人凶手,遭到警方的通缉和追捕,最终落入法网,判处死刑。而一直在试图救我出去,保我性命,在外安排律师不断地为我奔走的,是我弟弟阿怜。这样看来,一切都清楚了。” 冯青愣愣地点头,忽然叫道:“不对呀!” 云枫皱了皱眉:“怎么了?” 冯青结结巴巴道:“咱们、咱们不是把这里炸毁了吗?咱们从直升机上扔了几颗微型炸弹,它们爆炸起火了呀!这些房子怎么可能还如此完好无损?” 云枫神色黯然,微微垂下了眼睑:“说明慕凌建造这筒子楼的房间和墙壁时,用的材料都是防火防爆的战时装置,这种装备非常高端,一般是军方才会拥有……可是,慕凌一个黑道大佬也能用上,他要么是偷偷在海外黑市高价采购的,要么就是和当地的军方有勾结。” 冯青有些惊慌:“那……那怎么办啊!凭咱们的势力,那能打倒他吗?” 云枫冷笑了一下:“没什么不能。你忘了?王威在这里的势力,未必就弱于慕凌了。” 冯青缓缓地睁大了双眼。 第273章 倒吊 云枫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打开枪膛,安上子弹,拉开保险栓,交到冯青手里,小声道:“冯青现在出去到院子外面远处的空地上,开枪让陈欣悦尽快撤离,小牛把这个原始案发现场能搜集到的证据全部带上,我这就去接应陈欣悦。我一接到陈欣悦,咱们就到森林里的直升机那边会合,立马离开这里。” 二人一齐点头,分头散去了,各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小牛简单搜索了下二层阁楼,把那片黑色衣料破布小心地拿一个塑料袋包起来,再用金刚刻刀拆了一小块染血的墙砖,放入另一个塑料袋,同样也把原始现场的各个重要角落拍了照片,将手机里的照片进行云备份,再四处检查一下桌底和墙角都没有暗格之类的遗漏之物,小牛这才放心地揣着衣兜里的物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间罪恶的阁楼。 小牛刚走到外间的房间门口,就被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几乎震裂了耳膜。 尽管冯青已经走远了很多米,但不加消音器的枪支声音还是十分响亮的。 此时房间里,陈欣悦正被慕玄澈用绳索拴着脚腕,浑身赤裸地倒吊在天花板上,头顶距离地面有两拳的距离,陈欣悦只感觉全身血液都往下涌,她的脸颊涨得通红,脸孔充血,直感觉缺氧的窒息感不断地传来,心脏也在胸腔间咚咚咚地乱蹦,她整个人都快坚持不住了,而慕玄澈则抽了一把剔骨尖刀,倒立的影像朝她这边慢慢走来,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狞笑。 陈欣悦难受得要死,她可以接受视死如归的宿命,但她实在不想死得如此难堪,整个人直到死亡都要以如此羞耻的姿势被人一刀一刀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死法,未免太憋屈了。 陈欣悦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两行热泪。 冰凉的刀尖比在她左脸颊上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枪响。 如此震耳欲聋,陈欣悦心脏被震得一跳,不由自主地睁开了双眼,眼前依然泪水模糊,而慕玄澈则眉心微微一凛,沉吟道:“现在这附近还有黑帮势力在开战?不要殃及到这里才好。” 陈欣悦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险些把自己憋死。她面红耳赤地扭动手脚,拼命挣扎起来,这时房门也“砰”的一声响,一颗黄铜子弹如迅雷裹挟着旋风一般,呼啸席卷而来,其速度之快,陈欣悦根本看不清,就见这子弹已经擦着侧脸躲闪的慕玄澈的脸颊呼啸而过,“砰”的一声,钉在慕玄澈身后的床上,深深嵌入了床板里,床铺被洞穿烧灼出一个大洞。 一股焦糊味和硝烟味在这不大的房间里弥漫开来,慕玄澈脸色煞白,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 云枫正倚靠在被铁丝强行破坏门锁的房门边缘,若无其事地看着慕玄澈,把手枪的洞口举到面前,轻轻一吹,吹散了那上面悠悠蒸腾的硝烟,淡然道:“外面有势力火并了,放了这姑娘,不然我今天就大开杀戒。” 慕玄澈有点震惊地看着云枫,忽然想起自己的哥哥,阴沉的脸色渐渐和缓下来,嘴角牵出一抹笑容,调侃道:“说啥呢?都是一家人,有必要搞到这么绝情吗?” 说着,慕玄澈就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手中的剔骨尖刀随便一旋转,就割断了陈欣悦脚上的麻绳,陈欣悦毫无征兆地一头撞在地上,摔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喏。”慕玄澈把尖刀一扔,冲云枫摊开双手,“你要这个女人,就尽管拿去,看在哥哥的份儿上,我不和你争,你走吧。” 云枫眉目冷峻地走上来,给陈欣悦披了件衣服,拉住她的胳膊,扶着她站起来,二人蹒跚着向外走去。 身后,只留下慕玄澈似笑非笑的眼神,冲着云枫缓缓离去的背影道:“嫂子,那就后会有期啊。你在我这儿带走个人,你就欠了我个天大的人情,总有一天,我慕玄澈要从你这儿讨回来的。” 云枫脚步顿了顿,语气冷冽得仿佛数九寒冰:“不怕死的话,尽管来,我扫榻相迎。” 慕玄澈嘴角勾起的玩味笑容更甚了。 云枫却头也不回地带着陈欣悦,走进了远处那片莽莽苍苍的森林。 第274章 蹦迪 四人会合在森林里的直升机前,小牛背着迷迷糊糊的陈欣悦,身后跟着满脸热切的冯青。小牛问道:“二当家,咱们现在去哪里?” 云枫道:“现在回去,趁所有人还没察觉……” 陈欣悦有点迷糊地张了张口:“回哪里?找妹妹吗?” 云枫顿了顿,脸上露出点为难的神色:“现在如果回血煞就是自投罗网,画地成牢,作茧自缚。所以咱们不能回去,现在你跟我们一起去王威那儿,让他把咱们几个藏起来,今晚还有大事要发生,我得确保……我有个安全的封闭环境。” 陈欣悦脸上露出一丝不舍之情,可她并没表示反对,而是乖乖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继续休息。 云枫冲一直等在直升机里的驾驶员道:“走吧,咱们现在回去。” 驾驶员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云枫就像没看见一样,径直带领三人进入直升机舱门。 直升机徐徐升起,向着王威的研究所精准无误地飞去。 夜幕渐深,直升机抵达王威根据地附近,缓缓降落,稳稳地停在这片宽敞的停机坪上。 五人依次走下直升机,神色都很肃穆。 “醉舞狂歌”里,无数红男绿女正穿着短裙或赤裸着上身,挥舞着手中五颜六色的荧光棒,满脸都是兴奋与迷醉的表情,一首劲爆的音乐正在非常有节奏有鼓点地在迪厅里播放,声音震耳欲聋,每个人的心脏跟着鼓点的节拍疯狂地跳动,似乎要震出胸腔。 人人激动地嘶吼着,跳跃着,叫嚣着,蹦迪的节奏似乎要把自己身上的肢体通通甩下去。 在这热烈的气氛里,四个面目严肃的人穿过这醉舞狂歌的迪厅,穿着整肃,与迪厅中正在狂欢的众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音乐声太吵,几人干脆没有说话,进入靠里的私人包厢时,放肆喧嚣的disco音乐才如潮水般褪去,耳畔终于清静下来。 这里包厢墙上贴着各种高质量的隔音棉,所以外面在干什么,里面基本听不见,里面在干什么,外面也听不见,因此才成全了很多游走在暗黑地带的狂人。 走在前面的云枫伸手敲了敲那扇熟悉的包厢门,房门应声而开,隐约的红色光芒透出来,显得有几分妖冶。 那是墙角安装的氛围灯。 云枫率领四人缓缓走入,王威四仰八叉地躺在布艺沙发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目光落在为首的云枫身上,说了一句:“都办妥了?” 云枫走过去,拖了一把椅子坐在王威对面,另外四人自觉地站到一旁,低着头不敢开口。 王威挑了挑眉,冲云枫伸出手,那是个邀请的姿势,语气里满是调侃:“坐这么远干嘛?你我之间还用如此客套?过来。” 云枫犹豫了一下,面无表情道:“不用,就这样说吧。这次任务已经全部办完,货也顺利交到了。” 王威神色里闪着幽暗的光芒:“不是吧?我怎么听说,咱们队伍里出了个叛徒呢?” 陈欣悦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看着云枫。 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谁,但他强大到几乎震撼的气场,足以表明他是个大人物,举手投足间,都可能引起风云变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现在这是……在质问云枫吗? 陈欣悦的一颗心狂跳起来,可云枫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神色有些疲惫:“牛七啊……他确实是个意料之外的变数,听说他已经逃遁到黑市了,至今下落不明。” 王威直直地盯着云枫的神色:“可我听说你还受了重伤,差一点就死了?” 云枫摆摆手:“没那么严重。当务之急还是尽快……” 正说着,王威一把捏住了云枫的手腕。 云枫挣扎了几下,却没挣脱,只好放弃了抵抗,耐心地道:“今晚是……” 王威按住云枫的脉搏感受了片刻,阴沉着脸道:“今天你哪也不能去了,我安排私人医生来给你看看,尽快给你治疗。” 云枫叹了口气:“真不用。” 王威忽然冷不丁问道:“那关于你那个案件呢?你调查出究竟是谁陷害了你吗?证据找到了吗?” 云枫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大当家,请你现在派人给我收拾出一台运行速度非常快的计算机,再准备个安静的场地,我今晚真的有急事。” 王威急道:“不管有天大的急事,你都不能耽搁你的治疗了。这样拖下去,留下病灶就不好了。” 云枫缓缓道:“过了今晚,这事情就没办法解决了,有什么其他的事,都通通放到明天可以吗?” 王威看着云枫认真的神色,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275章 黑与白 第二天凌晨,天色尚且昏暗,云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几乎无人涉足的密室,眼睑下方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王威竟然就等在密室门外,一把托住了云枫的手。 云枫身子微微一顿,正要抽回手去,王威忽然开口道:“你整晚都没睡觉?” 云枫苍白着脸,随意“嗯”了一声,就感觉王威不由分说地把自己往他的私人包厢里拽。 此时云枫只觉头重脚轻,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体重。 王威把云枫一路拖拽到自己的包厢,里面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正是老中医老李头,一旁站着他的孙女囡囡。 云枫费力地看着他们,脱口而出:“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你把他们从慕凌那个地穴救出来的,你忘了?你还托他们给我传了信,我才派直升机去把你劫回来的。”王威笑了笑,按着云枫的肩膀让他坐在床沿上,扶着他的后背,以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坐在他身边,对老李头道:“过来吧,看看你枫哥身体怎么样了,他这次出去,我一个没看好,他就差点死外面。” 老李头拧着长长的花白色眉毛应了一声,走上前来,拉过云枫的手腕,按着他的脉搏开始诊脉。 房间内一时沉寂,囡囡也小心地站着,默不作声,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 老李头拧起了眉毛,嗓音有些嘶哑:“情况很不好,牛七的一刀刺破了二当家的肠胃,要不是血煞及时做了止血和缝合处理,后果不堪设想。饶是如此,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二当家的肠胃功能肯定会受损,五脏六腑也受到极大的刺激和震荡,机体功能随时有可能濒临崩溃。所以老朽这边建议,二当家最好从现在起卧床静养,哪也不要去,由老朽用药材搭配食疗好好给二当家调养下身子。” 王威点点头,看着云枫道:“你觉得怎样?” 云枫冷冷地看着他们,缓缓道:“我还有一件事没办完。你们不放我去办这件事,我会耿耿于怀一辈子。” 王威有点诧异:“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一条信息“叮”的一响,王威掏出亮屏的手机看了一眼,神色顿时怔住了。 他的神情难得地有些犹疑,疑惑道:“血煞研究所昨晚失火了?内部还发生了小型爆炸,在内的人员包括老板无一人逃脱……?怎么回事?” 云枫就像没听到似的,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就离开了。 老李头有点目瞪口呆地望着云枫的背影,半晌才道:“不……不用拦住他吗?他现在的身体是真的……” “不用。”王威淡然道,语气就像云枫好几十年的老朋友,“他一定要去办的事,就算今天拦着他不让他办,明天他也会找机会偷偷溜走去处理的。与其如此,不如让他快刀斩乱麻,亲自去了结这些事比较好。” 老李头更糊涂了,小心地道:“您是说……您知道二当家要去干嘛?” “八九不离十吧。”王威眼神里透出一抹幽光,“至少如果是我,我会去这么办的。而本质上,阿枫和我是同一类人,同样的冷血无情,心狠手辣,表面上呢,却又喜欢故作深情啊。” 老李头似懂非懂地听着,一旁的囡囡忽然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爷爷,大当家,枫哥哥不会有危险吧?咱们要不要去帮他?” 王威的眼神却很缥缈,透着黑沉沉的微光:“有些事情,咱们是帮不了的。但我早就安排了保镖暗中保护他,他不会有危险,而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我承诺过他,只要他愿意接受我的橄榄枝,我会为他提供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源源不断的金钱与财富,其余的,美女或是其他的,我都会给他。从他接受我的好意那一刻起。这一切就生效了,只是你们没有察觉到而已。” 囡囡呆呆地睁大了眼,老李头则一副很懂的表情点了点头。 王威又自顾自叹了口气:“其实我更希望他能选我。他的心扉,什么时候能对我敞开呢?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其他人比我待他更好了。” 老李头逢迎地笑了笑:“会的,大当家,您的一片真心,二当家都看在眼里……” 王威歪着头,有点好笑地看着老李头,问出了一句话:“他看不见。你没发现吗?他其实都没有任何感受,他感觉不到其他人对他的感情,他自己也几乎没有什么过于强烈的情绪。这一切早在多年前就被他自己亲手破坏掉了。他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不会怪他,但我总是还抱有一丝希望罢了。” 老李头的眼神此时也变得和囡囡一样茫然了。 王威嘴角勾起的笑意带了三分落寞,七分惆怅,端起一杯红酒就一饮而尽,感叹道:“他可真潇洒啊,留别人在红尘中挣扎,他自己呢,乐得逍遥自在啊……可以不受七情六欲的困扰,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 夜色昏暗,烛火摇曳,惟余桌上的一瓶红酒晃荡着就见了底。 满屋凝聚浓酒香。 囡囡趴在爷爷的膝弯上,喃喃自语:“枫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他不会再被坏人抓走了吧?外面的世界太险恶了,尤其是那个凶巴巴的叔叔……他那个地穴真的好可怕!” 说着,囡囡的脸色发青,小小的身躯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老李头心疼地扶住孙女瘦弱的肩头,安慰道:“别怕,咱们已经出来了,没有坏人欺负咱们祖孙俩了……” 王威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忽然问道:“慕凌对你们用刑了吗?” 老李头身子一僵,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看着王威的眼睛,小声道:“大当家,您知道?” 王威微一颔首,嘴角的笑意未减,却带了几分阴冷之色:“世人都道我王威行事阴狠,不择手段,又有谁知道,其实那个姓慕的,更是一点底线都没有呢?在他面前,我是不是个好人啊,囡囡?” 囡囡突然听到大当家点自己的名字,连忙抬起头,怯生生地瞅着王威的眼角,拖着哭腔道:“是……是啊!大当家救了我们,而那个坏叔叔却关着我们还拷问我们……真的太可怕了!那个人怎么能跟您比?” 王威微笑着点点头,揉了一把囡囡的头发,安抚道:“乖,困了就去睡会儿吧,你爷爷得留在这里,等二当家回来以后,给他治伤。你说要见一面枫哥哥,这也见到了,快去睡吧。” 囡囡执着地摇摇头,脑袋枕在爷爷腿上,乖巧地道:“不用,我就这样睡吧。囡囡要等枫哥哥回家。” 这次,王威没有再劝说,而是任由这祖孙俩在包厢里默默等候,他则翻出手机,按下了那几个暗中保护云枫的保镖的电话号码。 第276章 恩怨 毒刃办公大楼的办公室里,慕凌正撑着额头对着电脑,一脸焦灼地拿着对讲机和属下讲话:“务必把云枫给我找出来!无论天涯海角,是生是死,你们只需要把他这个人给我带过来,现在!立刻!马上!找不到他,你们通通提头来见好了!” 对讲机那头的几个属下唯唯诺诺地应着,慕凌刚一脸怒气地按下了挂断键,对讲机就如催命般响了起来。 慕凌一手接通,对讲机里传来慕玄澈阴鸷的声音:“哥。” 语气低沉,音色沙哑。 慕凌眉头一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他寒着脸问:“怎么了?有事说事?” 慕玄澈的嗓音带着点儿戏谑:“嫂子来我这儿了,他貌似带走了点儿东西……哥,他好像发现那个秘密了。” 慕凌神色一凛,眼神里瞬间射出危险的光芒:“什么秘密?他怎么可能发现?那里已经毁得不剩什么了。” “不是的,哥。”慕玄澈的语气还带着点儿无所谓的放荡,“嫂子这次来,还专门带了个女人勾引我,他趁机去搜集证据……他们走了,我才发现他们进过那个二层房间的阁楼。里面有一堆人的脚印,看来他还带着帮手……哥,他派人拖住了我,又拿枪逼我把那女人完完整整地放走,他这么有组织有计划性,一定是有备而来。我猜他……可能已经发现真相了。” 慕凌的眼神暗了下来,语气透着冰淬般的寒冷:“他发现了,那又怎么?以他现在的能力,他难不成还能跑去警局翻案不成?别担心,你不会因为那个小商店老板就坐牢的。有我在……” 这时,电话铃声不失时机地响起,那声音竟然有几分刺耳。 慕凌神色一动,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顿时怔住了,他忙冲对讲机道:“我先挂了,你嫂子来电话了,我跟他解释一下就好了。” 慕玄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调侃:“这能行吗哥?这次你犯下的错误,可不是能轻易原谅的啊……” 慕凌脸色很难看,但嘴上还是道:“没事,他不会跟我翻脸的,他也打不过我。” 慕玄澈有点愕然:“这是能不能打过的问题吗?我说哥——” 还不等慕玄澈说完,慕凌已经“啪嚓”一声挂断了对讲机,平复了下心情,按下了手机的绿色接听键,拿到耳边,低沉地道:“喂?”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传来云枫有些沙哑的声音:“我都知道了。” 慕凌故作镇定:“知道什么?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你都快找疯了?赶快回毒刃,来我办公室找我,别回血煞了,血煞昨晚出事了,还好我正好被mr. x派出去办事,不在那儿,不然大火就烧死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掩盖得云枫的声音也有些破碎不清,依稀听得出,声音在颤抖,他罕见地叫了慕凌的名字:“慕凌。” “嗯?”慕凌心头的不安感一点点浓烈起来,皱眉道,“到底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我派人去接你吧。” 云枫的声音有些恍惚,也有些缥缈:“慕凌,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被指控是凌迟杀人犯的案件真相?” 慕凌眼神暗了暗,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你现在说这个到底是……” “回答我。”云枫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慕凌阻止的话语。 慕凌深吸了几口气,眼神渐渐透出一丝决绝:“是,我知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是血煞内部的人出了问题,你被你身边的人算计了……” “你……还在撒谎。”云枫话语中颤抖的意味更加浓重,甚至带着点喑哑的哽咽,“你明明就知道,是你弟弟慕玄澈杀的那个小商店老板,你还帮助他掩盖真相,为此不惜嫁祸给我……我从监狱死里逃生后,你又扮演好人收留我……其实你就是在控制我,利用我,甚至还想从我身上挖出血煞的内幕。你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喜欢过我,你一直……都在伤害我。” 说到最后,电话那头传来沉闷的咳嗽声,像是云枫捂着嘴咳嗽时惯常的声音,尖锐的风声呼啸声呼呼刮过耳畔。 慕凌皱眉道:“你到底在哪里?赶快回来,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说。” 电话那头,传来云枫凄然的声音:“还用说吗?你我之间,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再回去。慕凌,我太疼了。” 慕凌“唰”地起身,厉声道:“你到底在哪里?告诉我,我现在去找你!” 电话那头,云枫的声音飘飘忽忽的,掺杂着痛苦压抑的哽咽:“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家……血煞被烧毁了,我没有家了……至于你……你一直在控制我,你其实……是把我拴在你身边,好方便你折磨我。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慕凌,咱们就这样吧。永别了。” 说着,电话那头传来剧烈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咳嗽声,接着就“啪嚓”一声挂断了。 慕凌的神色彻底阴沉下来,飞身冲进毒刃的一个黑客程序员那里,“啪”的一声,把手机重重摔在那黑客面前的办公桌上,指着云枫打来的电话号码厉声道:“你赶紧把这个人的定位给我找出来!要精确到十米以内!” 那个程序员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操起鼠标,对着电脑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敲键盘,随着一行又一行代码指令的输入,程序员在两分钟内指着电子地图上的一个红点道:“慕总,是这里,勾魂崖。距离这里有十五公里,属于郊外地带。” 慕凌转身就往外走:“这什么鬼名字……行吧,我这就开车过去,把这个小妖精捉回来。这次他回来,他就别想逃了!我受够了!我一定要把他拴在房间,一步也不让出!” 程序员见怪不怪地点出了追踪定位软件,打开另一个程序就开始继续编程,完全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慕凌谁也来不及叫,急急忙忙地驱车赶到那座勾魂崖,路上开得飞快,闯了一路红灯,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 断崖边,云枫正满脸凄然地坐在崖边,手里捏着那只黑黢黢的手机,面冲悬崖坐着,两腿悬在悬崖边缘,轻轻晃荡。 听到身后脚步声,云枫头也没回,只是恍惚地盯着远处天边的彩霞,兀自呢喃:“真美啊……可惜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景色了……” 慕凌气急败坏地从车里奔出来,踩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就往崖边走,大叫道:“你到底搞什么?你赶紧给我过来!闹脾气也等回家闹!” 云枫凄然回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萧瑟与落寞:“可是,我没有家了,慕凌。我的家……被一把火烧毁了,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慕凌强忍着喉咙里的怒气与不安,尽量心平气和道:“你还有我啊!你跟我回去,我给你一个家。我可以和你结婚,你想要孩子,咱们也可以领养,或者你自己生……这都可以的,你别坐在那里了,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慕凌一边安抚云枫的情绪,一边靠近他背后,很快他就近在咫尺了。 这时,云枫忽然动了动腿脚,大半边身子都悬空在悬崖边缘,整个身子开始摇摇欲坠。 “别过来!”云枫厉声叫道,嗓音里带着几分嘶哑与绝望,“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所有支撑我活着的动力……都不在了!我给你打电话,其实就是想再看你一眼,现在这个心愿已了,我……” “你等等!”慕凌猛地停下脚步,大声叫道,“你难道就没有别的牵挂吗?我是爱你的啊!你还有我,你看看我!咱们明明可以有个非常光明的未来的!只要你回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云枫凄然一笑,嗓音破碎而嘶哑:“是这样吗……?既然如此,我就是想再问问你,你当初和慕玄澈一起陷害我的时候,你们把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到我头上的时候,你们亲手布置专属于我的犯罪现场的时候……甚至……你把我从乱坟堆附近救下的时候……你和我朝夕相对的时候……你到底是什么感觉?你到底……觉得我是个什么?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慕凌叹了口气,神色有点无奈:“既然你必须要问我这个,那我可以告诉你。最开始我确实把你当替罪羊,如果你不闯入阿澈的犯罪现场,他也就不会必须要处理你。其实……陷害你已经是比较人道的做法了,他当初还想把你就地格杀灭口呢,是我制止了他,他才乖乖地跟我一起布置陷害你的那个案发现场。你应该感到庆幸的。而且你其实也没死啊,你不是还逃出来了吗?” 云枫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很快就被痛苦淹没,捂着脸道:“那你后来用那种药物对付我是为什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小玩意儿吗?可以没有喜怒哀乐,只供你玩弄?你想怎么玩弄……都可以?” 慕凌神色也有些黯然:“我承认,我当时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我不想看你出去鬼混,我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至于对你造成的伤害,我都在尽力弥补了。你还是先过来,那里太危险了……” “哈……”云枫忽然冷笑一声,淡淡道,“我知道了。” 慕凌直觉有种天大的不对劲,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云枫已经又一挺身,身子瞬间向悬崖下方栽过去。 慕凌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他飞身而上,自己都没想过自己的爆发力竟有这么强。 他一把攥住了云枫的胳膊,把他从悬崖边缘扯回来。 刚一站稳,还没等他反应,云枫就摇摇晃晃地倒在了他的肩膀上,慕凌用力把云枫抱住,把他从悬崖边缘往回拖,可就在这时,后颈忽然微微一痛。 慕凌怔了怔,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身上的气力在飞速散失。 慕凌的心头直觉不好,可是此时思想一片空白,脑海中的思维似乎也变得凝滞。 这时,怀中的云枫忽然站直了身子,轻轻一挣,慕凌的手臂就不自觉地松开。 转而,云枫做了个慕凌做梦都想不到的举动。 云枫绕到慕凌身后,毫不犹豫地把他往悬崖边缘推去。 这股力道平时看起来微不足道,然而此时慕凌浑身气力尽失,加上云枫使尽了浑身力气,慕凌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云枫推到了悬崖边沿。 “你干什么!”慕凌心头的不好的预感越来越甚,他嘶声吼道,却惊讶地发现,就连自己的声音也变得虚软无力,仿佛三天三夜没睡觉一般,喊出来的力道都弱了几个分贝。 “我干什么?”云枫忽然很轻松地笑起来,“这不是很明显吗?给咱们一个了断啊。经过我刚才各种询问与试探,发现你竟然都没有一丝一毫悔过的心态,那我只好报仇了啊。一报还一报,当初你为了慕玄澈,不惜陷害我于水火之中,为了逃脱警方和血煞对我的追捕,我被逼到走投无路,为逃避追杀而坠落悬崖。如今我也把这些你们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还给你,再公平不过了。” 慕凌的一只脚已经踏空,身子摇摇欲坠,语气里罕见地带了几分慌乱:“你等等!不是还有慕玄澈吗?血煞呢?他们也是造成你伤害的罪魁祸首,他们……” “啊。”云枫表情有点遗憾,“血煞还没等我来得及出手,他们就已经内讧被付之一炬焚烧殆尽了,可惜我没机会亲手了结他们了。至于你,咱们的恩怨需要解决,我也得给你一个交代。至于慕玄澈嘛……”云枫忽然冷笑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诡异,“你觉得我会放过他吗?嗯?” 慕凌满脑袋都是不可思议,他有想过云枫或许会对他动手,可是以前云枫的刺杀都是那么微不足道,自己从未把云枫的情绪放在身边。可他到底什么时候积攒了这么多恨意呢?多到无处宣泄,必须要亲手杀了自己才罢休?…… 云枫淡淡地看着慕凌惊恐的神色,伸出一根手指,最后推了他一把,一边道:“有句话我骗你了,我确实没有感情。我的情绪早就被我亲手毁掉了……所以啊,你这样待我,你确实不亏。” 慕凌大睁着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这最后一股致命的力道彻底推下了悬崖。 身子极速坠落,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眼前的风景在极速退散,变得无限渺小。 云枫有点遗憾地拍了拍手指上沾染的尘土,轻声道:“我待你很公平,这底下也是一片湖泊。你若是能活下来,那才是咱们真正对决的时刻。你要是死在这里,那很遗憾,你就永远失去跟我对峙的资格了。永别了,我的变态男朋友。” 说着,云枫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悬崖,走到半山腰的直升机前,冲早已等在那里的小牛和驾驶员道:“走吧,事情办完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二人闻言,也如释重负,赶紧一边一个扶住了云枫冰凉的手指。 云枫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小牛拿过一件黑色大衣披在云枫身上。 云枫冷得还有些发颤,钻进开了空调的机舱里,依然有好久暖不过来。 小牛道:“快回去吧,大当家一直在等您呢。” 云枫呆呆地望着窗外,很久才反应过来,敷衍地“嗯”了一声。 本以为,失去他以后,心里会空落落的,其实,没有啊。 云枫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果然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情绪了吗?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悬崖下,慕凌一头栽进了水里,水流巨大的冲击震荡得他浑身发麻,加上中了云枫突如其来给他安插的麻药,慕凌整个人都浑身发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涌动的湖水里探出头来,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趴到岸边直喘气,浑身上下湿淋淋的。 他咬着牙,用力吐出口中的一股掺杂着浮游植物的湖水,咬牙瞪着悬崖上方那空荡荡的缥缈云层,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咱们之间没完!!!” 第277章 强心针 “醉舞狂歌”里,一间宽敞温馨的卧房中,天花板上镶嵌的暖光灯幽幽地泛着柔和的黄光。 背后是柔软的床铺,身上盖着一条轻薄柔软的丝绒被。 云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 这环境莫名有几分熟悉,却又不知在哪见过。 身边,一双大手忽然握住了云枫纤细冰凉的手指,语气中透着几分激动:“你醒了!” 云枫眨眨眼睛,微微偏过头去,就着温馨的黄光,看着床边那人。 “王威?”云枫有些疑惑地开口,“我怎么在这里?我记得我在悬崖半山腰,上了直升机……” 王威一脸沉痛地道:“我知道!但是你在直升机上睡觉时,不知不觉就昏过去了,我听小牛汇报,就让他们直接把你送来这里抢救。” 云枫更加疑惑了,眼睛里泛上了浓浓的疑惑之光:“所以……我到底怎么了?” 王威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腕:“你别多想了,好好配合治疗,一定能行的!有我在,不会让你英年早逝的!” 云枫张了张嘴,声音里透着一分沙哑:“所以,我是得了绝症么?” “那倒没有。”王威叹了口气,神态更加严肃了,“比绝症还严重。你的心肺功能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衰竭,而且进展很快。这样下去,你随时都有可能猝死,如果不采取措施,你猝死的几率还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越来越大。你这次在睡梦中晕厥,就是因为心肺功能跟不上机体的需求,大脑缺氧了,你也迅速失去了意识,到现在还想不起上直升机后发生的事情。” “……我说什么呢。”云枫沉默了片刻,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其实早就该死了,不是么?要不是侥幸逃出生天,我在牢里就被执行死刑了。所以……” 云枫淡淡地看了一眼王威:“不要为我难过。顺其自然吧。” “那怎么行!”王威拍案而起,气势汹汹地道,“我要你活!你是我从小就喜欢的人,我不能允许我还没得到你,你就撒手人寰!” 云枫看着王威气急败坏的模样,忽然有点想笑,缓缓坐起身子,正要说话,忽然胸腔间一股难以遏制的滞闷感突如其来地传来,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伸手按住了胸膛,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失重感从躯体内部拽着自己快速向下坠落,他费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王威迅速起身抓住云枫的手腕,在他胳膊上扎了一剂强心针,云枫的神情才渐渐松快下来,雪白的脸颊上隐隐渗出些微冷汗。 “怎么样,还难受么?”王威的手指握在了云枫的脉搏之上,感受着他时快时慢的心跳,语气里有几分担忧。 云枫缓缓抬眼,有些疲惫地望着王威:“杀了慕凌……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你又何必救我。” 王威扶着云枫的脊背,让他靠在床头的柔软靠背上,握着他的手,推心置腹道:“我是当真喜欢你,你真不明白我的心意?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会治好你的。到那时,这天下的地下市场就尽在我们掌握!” 云枫没有抽回手,而是任由王威握着,缓缓道:“可是我可能……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不会的!”王威用力捏了下云枫的手指,“我这里有天下最好的药剂,一定能治好你!你就放宽心吧!” 云枫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腕,神情有些绝望地捂住了脸,语气里也满是伤感:“可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我被诬陷的罪名也搞清楚了,我的大仇也报了。其实我是个本就该死的人,现在我还游离在人世间……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王威斩钉截铁道:“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意义。” 云枫怔了一下,放下双手,看着王威的眼睛,却发现他的神色无比认真。 “……是吗?”云枫苦笑了一下,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第278章 生死边缘 王威面色松缓下来,笑了笑:“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你尽管在这里休养,外面的事一切有我,你别担心。” 云枫淡淡地“嗯”了一声,被王威小心地扶着背,重新躺下了。 半夜,王威被一阵嗡嗡的手机振动声吵醒,是一条短信。 他先习惯性地往身边看去,昏暗的月光透进了雕花窗棂,云枫睡在被窝里,眼皮紧闭,一动不动,就睡在旁边的王威竟然听不到他有一丝呼吸声。 王威面色一肃,伸手抵在云枫颈侧的脉搏上,指下的脉搏极其微弱,几乎快要感觉不到了。 王威面色沉了下来,叫了几声:“阿枫。” 果然他丝毫没有反应。 王威蹙眉拿起手机,划开那条新收到的短信,是小马发来的,短信的语气极为恭敬:“大当家!属下已经潜入了毒刃集团,您让属下找的那种东西并没找到,恐怕是被他们当成机密封存起来了。属下抓了个小喽啰严加拷问,他几乎没有听说过这码事……您说有没有可能,这种机要物件只掌握在他们的老大慕凌手里?” 王威的眼神越发幽邃,直接给小马拨过了电话去:“来不及了。” 王威的语气沉重又伤感:“他快坚持不下去了。我想,慕凌的目的就要达到了,慕凌从未想过让云枫在这世间独活。” 小马有点犹豫:“那……那个慕凌真的死了吗?二当家是怎么动手的?可以确认那个姓慕的人头落地吗?” 王威咬了咬牙,语气里也透着一股恨意:“推下悬崖了,慕凌还活着的几率不是没有,但不是很大。” 小马忽然灵机一动道:“那大当家!二当家之前不是骗到了慕凌的一枚药片,还在实验室分离出了它的分子式么?后来被那个叛徒牛七抢走了,牛七还潜逃到黑市。您说有没有可能,牛七拿走分子式是为了倒卖的?这样穷困潦倒的他就能挣一大笔钱了!” 王威拧着眉头:“你是说,咱们可以去黑市采购那种药剂?” 小马道:“对啊!虽然现在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王威当机立断:“可以,你赶快去办,你二当家坚持不了多久了。” 小马应了一声,立马挂断了电话。 王威盯着云枫憔悴的脸色沉思了一会儿,起身去一旁的药柜里挑选出一小管烟酰乙胺,迅速注入了云枫的静脉。 过了大约有十分钟,王威再把手放在云枫鼻子下,感受到他的呼吸渐渐恢复,虽然还是很虚弱,总不是之前那样快要呼吸停止的状态了,王威这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到床边,在暗夜的月色下静静地观察了云枫许久。 等确认他确实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了,王威才躺回床上,一颗心兀自有个问题想不通。 慕凌他,究竟是想让云枫死,还是活呢? 如果让他死,又何必花大精力救他? 如果让他活,又为何一直让他处于死亡的边缘? 这到底是爱是恨呢? 第279章 盘踞 王威正焦头烂额间,忽然手机振动声再次响起,他指尖掐了掐两道紧锁的浓眉,磨了磨后槽牙,滑开手机屏幕一看,整个脸色都肃穆了下来。 短信只有区区几个字,其紧迫性却不亚于当头敕令! “大当家,毒狼军团奉他们狼王的命令,全体出动,大张旗鼓盘踞在咱们的地盘边缘图谋不轨!接到内部线报,不日他们将会向咱们这边发动进攻!” 王威看着那条信息有点目瞪口呆,脸上的诧异之色稍纵即逝,直接给这个负责刺探军情的小头目拨过了电话去:“现在情况如何了?他们已经确定了哪一天跟咱们开仗吗?” 电话那头绰号“穿山甲”的小头目急忙道:“没有呢!可是他们确定是一定要出兵的!” 王威眼神有些幽邃,语气却没有一丝迟疑:“我记得,毒狼这支军团是唯狼王马首是瞻的,能让全体人马齐聚一堂,这个头领非狼王莫属!可是……慕凌不是已经坠崖了吗?他没死?也没受重伤?反而还能立马就策划这么大的军事行动?” 穿山甲道:“大当家,毒狼军团一向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会突然要突袭咱们呢?” 王威摇头道:“不……我早就得到消息,毒狼曾经策划过暗杀我的行动,他们早就想对咱们下手了,只不过现在抓住了这个契机……” 王威有些担忧地看了床边一眼:“现在我还脱不开身,你能尽量拖住他们吗?三天能行吗?” 穿山甲有些为难:“大当家,如果不是情况万分紧急,属下也不敢拿这些破事打搅您,现在……” “你去吧。”王威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王威愣了一下,匆匆对着手机说了句:“回头再聊。” 王威回头愕然望着躺在床上的云枫。 云枫见他回头看向这边,又淡然说了一句:“慕凌都率军打过来了,你为什么不去?” “我……”王威有些愕然,“你怎么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云枫有些好笑地看着王威:“怎么,我不该醒吗?不是你拼死拼活把我救回来的?我这么一死了之,也对不起你的一番情意啊!” 王威语气沉肃下来,走到床边:“别开玩笑了,我现在走了,你怎么办?” 云枫缓缓道:“慕凌要是把你的地盘全部攻陷,我才真要落到他手里。难道你想看着那种情况发生吗?” 王威迫不及待地打断他:“我去!可是你……” 云枫道:“我和你一起去就好了。我倒是要看看,慕凌从悬崖掉下没死成,又杀过来是要干嘛。他当真不想跟各方势力维持平衡了?” 王威松了口气:“这也行。但是你的身体顶得住这种长途奔波吗?” 云枫笑了一下:“不算长途。不就在你们地盘附近吗?” 王威望着云枫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好。” 云枫“嗯”了一声,试图坐起来,王威连忙拉了他一把,有些不放心地道:“你真的不再休息会儿了?要不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慕凌那小子,我一个人就能应付。” 云枫道:“我知道你做了准备。我就是想转移下注意力罢了。” 王威有些怔愣,云枫已经翻身下床,随便披了件黑色风衣,看着王威道:“出发吧。” 第280章 美人 一片茂密的丛林里,一队身穿迷彩服的雇佣兵个个面目严肃,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大片空地上。 一块高地上,身穿军装的慕凌正站在那里,树叶间漏下斑驳的阳光,洒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他眉眼深邃而沉着,隐约透着一股毒辣的狠意。 一个雇佣兵急匆匆跑过来冲慕凌道:“狼王!弟兄们全部集整完毕!请您指示!” 慕凌望向丛林边缘的一小片营地,那里驻扎着王威的幻蛇雇佣兵团。 然而,那里迟迟没有动静,就连往常在外徘徊巡逻的士兵都基本闭门不出,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慕凌一双剑眉微微挑了起来,神情间有些不屑:“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咱们都打到眼前了,他们竟然还不迎战?这不搞笑呢吗?这哪里还是鼎鼎大名的毒枭阵营?” 慕凌拿着望远镜,盯着那远处的帐篷望了许久,忽然叫道:“飞鹤,你去那边刺探一下情报,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个全副武装,满脸涂成黑锅底一般的雇佣兵出列,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立马飞也似的离去了。 慕凌的头略微仰起,树林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有种温暖的感觉。 如此和美的天气,岂不特别适合打仗? ……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飞鹤飞身跑回来,身法快得仿佛一只兔子,冲到慕凌面前,小声汇报道:“狼王!属下打听清楚了,王威把所有军医都召集到营帐中,好像是在……紧急会诊?!” 慕凌眉头一跳:“什么会诊?给谁会诊?难道王威病入膏肓了?这倒是省了咱们发动进攻了。” 飞鹤满脸愁苦:“不是啊狼王!好像是王威的相好,也跟着一起来了,结果病倒了。王威正忙着照顾她呢!他们军中都传,要是王威把那美人儿治好了,一准要跟她结婚!” 慕凌脸上忧色渐渐散开,眉目间显出轻松的神色:“这样啊!看来王威也不过是个酒色之徒!这可是咱们发动进攻的大好时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彻底攻陷他们的地盘,踏平敌营,一雪前耻!” 一群雇佣兵立马跟着大声吼叫起来:“踏平敌营,一雪前耻!” 慕凌兴冲冲地一挥手:“走!全军听令,现在就向王威所在的三点钟方向进发!争取一举攻占他们营地!” 众雇佣兵齐声称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目标进军。 距离丛林边缘还有二百米距离,前方林道上却突然闪出一个全身绑满炸药的人,正冲这边疾奔而来。 慕凌神色一肃,一抬手,止住了正浩浩荡荡前行的军团。 对方只有一人正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像是喝醉了一般。 先锋官麋鹿大喝一声:“站住!干什么的?” 那人缓缓抬头,冲着众兵诡异一笑,伸手一扬,手里一封明晃晃的信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信上几个血红大字“紧急战报”分外醒目。 慕凌脸色有些难看:“你是干什么的?送信的?” 那醉汉笑了笑,隔着数米远,一挥手,那个信封就不偏不倚地落入了慕凌手里。 此人功力非同小可,竟练得一手好暗器功夫。 慕凌伸手接住,再抬眼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来无影去无踪,是个高人。 慕凌暗自在心中盘算,低头拆开信封,拿到信的那一刻,突然愣住了。 接着,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信总共只有一行字,却深刻而鲜明,几乎刺入了慕凌心里去。 “不想云枫死,就立刻停下!” 这几个字也是鲜血般的颜色,仿佛氤氲开来的血雾,刺得人浑身剧痛,如坐针毡。 云枫……落入了他们手里? 或者……那个帐中正在被救治的人,就是云枫? 第281章 安神香 慕凌眸中的神色越来越幽暗,几近于深不见底的深潭。他的手指攥得越来越紧,几乎把薄薄的一页纸攥出水来。 直到飞鹤在旁边小声唤了一句:“狼王?” 慕凌才回过神来,脸色深深地沉了下去,下令道:“所有人原地扎营,暂停行动!我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先锋官麋鹿神色犹疑:“怎么了狼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属下先行查探吗?” 慕凌皱了皱眉:“不用,我去看看就行。巧儿,你来给我化妆。” 名叫巧儿的姑娘穿着一身军装,从队伍中出列,扎着两根翘翘的麻花辫,肃容道:“是!” 慕凌带那巧儿独自步行回到一旁刚刚扎起的一个行军营,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出来的却只有巧儿,慕凌已不见踪影。 麋鹿面露犹疑之色,巧儿抓起一块令牌,高高举起,大声道:“狼王有令,全军就地扎营,没他的命令,不许寸进一步!违令者斩!” 众雇佣兵纷纷抬头望去,那漆黑的令牌上雕刻着一只狰狞露齿的狼头,看起来颇为阴森可怖。 ——正是狼王的贴身令牌,独家专属。 见此令如见狼王。 众兵纷纷下跪,齐声称是。 巧儿趾高气昂地一甩辫子,就要离去,却被麋鹿叫住了。 巧儿回转身,有些不解地看着麋鹿:“怎么?先锋官您有事?” 麋鹿赔笑道:“妙手您说的哪里话?大哥就是问问,狼王他装扮成谁了?是什么身份?此番前去敌营有把握吗?” 巧儿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瞪,厉声道:“这是你能打听的吗?管好你的兵!我直属上司是狼王,不是你!不属于你权限内的事情,你少管!” 麋鹿悻悻地板起脸,不情愿地说了声“是”,巧儿横他一眼,转身离去了。 幻蛇雇佣兵团地界内,一条黑影正在密林中穿梭,身法颇为灵动,行进速度飞快,旁人几乎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直到主帅营帐前,那个匆匆狂奔的人影这才停下,大声叫道:“有人在吗?狼王派我前来,有要事相告!十万火急,烦请幻蛇主帅一见!” 营帐微微一动,一个在帐前把守的士兵从营帐里探出头来,拧眉道:“小声点儿!你不要命啦!……咦?你不是我们的人,你是谁?” 眼见这士兵“唰”地拔出了腰间佩刀,那个戴着兜帽的黑影这才把兜帽放下,露出了一张黝黑的面孔,看年纪仅有十八九岁,身形却十分高大,这人从盔甲下小心地掏出一封书信,递到对方士兵手里,低声道:“这是我军主帅的信件,你可以让你们主帅看看再做定夺。这件事,关乎你们主帅那个帐中美人的安危,请你务必要把信送到。” 士兵看了他一眼,接过信去,撂下一句“等着吧”,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走回了营帐,可没等毒狼的传令官喘口气儿的工夫,那士兵又慌不择路跑回来了,一把拽住传令官的手腕,硬生生把他拖进了营帐里去:“快跟我来!我们主帅要见你!” 传令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地被拽进这座敌军大营,眼前尽是靡丽奢华,想不到敌军一座主帅营帐竟布置得华美无比,内部香炉里燃着一种味道浓郁的熏香。 传令官皱了皱鼻子,险些打个喷嚏:“这是什么香,这么浓?” 那个守营士兵“嘘”的一声,小声道:“这是主帅专门为他爱人点的安神香,可说不得呀!主帅听见,会把你碎尸万段的!” 传令官皱了皱眉,状似无意地打量着周围场景。 第282章 见血封喉 主帅营帐泛着暖黄色的微光,地上铺着同款浅黄的地毯,踩在上面,脚底都觉得软乎乎的。 所有陈设都镶金嵌玉,就连那张床榻都是席梦思大床,只是上面躺着的人儿与这些富丽堂皇的陈设极其不相符。 这人正是消失许久的云枫,脸色竟不似活人,整个身子被遮在棉被里,只露出一个头,整个身形轮廓消瘦了一大圈,眼皮微微地闭着,任由周围人走来走去,他也没有一丝反应,看着竟像是昏迷了。 传令官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这时,一旁那个守营士兵拉了他衣袖一把,着急地道:“你快过来,跟我们主帅说说吧!你说你们慕帅已经定了进攻的具体时间?” 传令官笑了一下,跟着那士兵走到营帐靠里的一道屏风前,语气轻松道:“是啊,狼王让小的来传话。话说……王帅在哪呢?” 守营士兵面对屏风,恭敬地行了个军礼,大声道:“王帅,您要的人带来了!” 屏风后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哦?那慕凌到底何时攻营啊?” 传令官的神色幽暗了一瞬,压低声音道:“这是机密,小的只能告诉您一个人。” 另一头,毒狼营地里,刚走出营地不久的巧儿姑娘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手持另一道黝黑的令牌和一封书信,高喊道:“所有人听着!狼王有令,现在立刻马上全军出发,对王威的营帐展开全面进攻!” 先锋官麋鹿大吃一惊,连忙带着已经整好队伍的雇佣兵,装容齐整地有序来到巧儿面前,大声道:“全军在此!谨听狼王号令!” 巧儿点点头,拿着手书递到麋鹿手里,随意道:“你看下吧,狼王临走时留了书信和令牌,他让咱们现在立刻出发去攻打王威的营地!” 麋鹿点点头,看过信后,再不疑他,全军带了各种各样趁手的武器,飞速向王威营地冲去。 而这边,王威正耐心地跟那个传令官说明,周围的都是自己人,这时就听外面喊杀声四起。 传令官唇角忽然浮出诡异的笑容,镇定自若道:“进攻的时机就是现在!狼王还让小的告诉王帅,我们的三万雇佣兵全军出动,您可要做好准备了!” 王威面色一肃,自己这边的士兵数量只有两万,可一开始得到的情报明明是,慕凌那边的雇佣兵只有一万的,哪来的三万? 王威此时也来不及追究是否有诈,他霍然起身,大喝道:“全军出击!务必顶住!不能让他们攻陷营地!” 传令官冷笑了一声,转身扬长离去。 王威看着还在床榻上昏睡的云枫,忍不住狠下心来。 如果雇佣兵们没有看到自己在阵前带队,势必会军心大乱,那时胜负更不好说了。 王威只好命令两个擅长格斗的士兵留下守护云枫,万一有紧急情况立即来报,他便自己率领幻蛇雇佣兵团倾巢出动,去抵御突如其来的毒狼军团。 营地外围的一片丛林空地上,两军大战,喊杀声四起。 王威的主帅营帐忽然被掀开一角,一只竹制吹筒伸进来,一左一右迅捷无伦地射出两道细小的弩箭,狠狠钉入了那两个站岗士兵的脖颈。 两个士兵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出,就被弩箭上喂的见血封喉夺去了性命,倒地之前就变成了两具尸体。 一道黑影掀开营帐一角,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溜到了床上昏迷不醒的云枫面前,眸光中露出狰狞之色。 第283章 逼供 裹在雪白被褥里的人脸色苍白得几乎和被褥一个颜色,呼吸声清浅而缓慢,断断续续的,像是沉于无尽的梦魇难以自拔,就连那黑衣人在云枫身边的床沿上坐下,他也浑然不觉,兀自昏睡着。 黑衣人眸色越发幽暗,他没有犹豫,迅速从袖筒里滑出一支针管,对准云枫的血管就扎了下去,将其中透明的液体迅速注入云枫体内。 云枫身子剧烈痉挛了一下,恍惚地睁开眼,忽然一股恶心感从腹内油然而生,直蹿上他的喉管。 他蜷曲着身子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身子因为难受而微微地颤抖。 黑衣人拍了拍他瘦削的肩头,让云枫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语气有些低沉:“忍住,直接注入血管的不良反应会强烈一些,下回还是给你喝吧。但你现在情况有点危险,不这样的话,我怕没有效果。” 云枫缓过一口气,趴伏在那人腿上,额头布满冷汗,只觉那股一直萦绕在自己四周的压抑和滞闷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与舒爽的解脱感笼罩了自己的全身。 “舒服吗?”那人淡淡地问道。 云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趴在一个人的大腿上。 他微微眯起眼睛,侧过半边脸冲那人望去,居于自己上空的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云枫微微蹙起眉,缓缓抬起胳膊,试图揉一揉眼睛,手臂却虚脱一般根本抬不起来,他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手指。 “不认得我了?”那人冷笑道,笑声中的戏谑越来越大,“你不是杀过我好几次吗?怎么现在不认账了?翻脸无情也不带你这么快的吧?” 云枫脑海中瞬间涌入了大量记忆,关于这个人的,关于自己和他的过去…… 无数回忆翻涌侵袭着自己的脑海,他顿时头痛欲裂,捂着太阳穴叫了一声:“慕凌。” “嗯,这才乖。”黑衣人安抚地揉了揉云枫的头发,一手揽腰一手扶腿,将云枫从床上抱了起来,语气里是无比的轻快,“你先跟我回去,咱们慢慢算总账。” 云枫身不由主地被装扮成传令官的慕凌抱起,从营帐的后方一个小口出去。 刚一出营帐,丛林里四面八方的冷空气立马争先恐后地袭来,由表及里,迅速渗透进云枫的骨髓。 云枫浑身一个哆嗦,忽然反应过来,想挣扎却浑身无力无法动弹,他只能虚弱地叫道:“放我下去……我不能走,我……不跟你回去。” 慕凌胳膊用力一紧,云枫立马撞在了他的胸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慕凌狠狠道:“放你走?你真是王威那边的人啊……我真是对你太仁慈了,竟救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云枫浑身止不住地哆嗦,嘴唇也依稀现出青紫之色,呼啸而来的冷风将他为数不多的呼吸逼得更加艰难,他挣扎了几下,眼前阵阵发黑,接连的缺氧让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都在哭喊,都在蜷缩着求饶。 慕凌狰狞的脸色浮现出一丝报复的快感,他边快速前行,边轻声在云枫耳边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这次的剂量是不够的,你要是不赶快说出我想听的,我是真不敢保证你还能活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被王威拉拢的,他又为什么要对外宣称你是他爱人,他对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们有哪些破绽和把柄?” 云枫微微睁开一线眼帘,有气无力道:“你杀了我吧,求你快动手。” 慕凌被气笑了,脚下步伐加快,死死勒住了云枫细软的腰肢,恶狠狠道:“对了,我倒是忘了,你本来就不想活。但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就死的,你招惹了我,又背叛了我,你想一死了之就完事?休想!你给我老老实实活着,交代出我想知道的东西……” 就在这时,云枫捂着胸口抽搐了几下,费力地喘息了几秒后,嘴一张,一口鲜血从喉咙间溢了出来。 慕凌微微一愣,那口血正喷在自己军装外的盔甲上。 云枫的倒气声已经越来越剧烈,脸上隐隐笼罩着一层青白之色。 慕凌咬牙骂了句,这才想起从幻蛇雇佣兵团那儿打听到的情报,以及那个拦路送信的醉汉带给自己的讯息。 云枫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慕凌敢肯定,假如自己再晚一个小时抵达王威的营帐,云枫绝对会因呼吸断绝而死亡。 “他们没有照顾好你。”慕凌语气里像是有杀人的刀剑。 而自己,此时还在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逼供,更加给云枫脆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几乎是给了他致命一击。 慕凌阴沉着脸,再次从怀中掏出一小瓶液体,掰开云枫的嘴巴,悉数给他灌入腹中。 云枫的脸色还是十分苍白,但好在不吐血了,一下子被灌了这么多,他神情微微有些恍惚,脑海变得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枕靠在慕凌胸膛上,有些茫然地望着四周。 已经脱离了王威的领地了。 云枫嘶哑着喉咙说出一句:“这……是哪里……?” 慕凌没好气道:“我的地盘。你别想着王威能来救你了,接下来我会把他打个落花流水,逼他逃之夭夭。” 云枫眼里氤氲着一层水汽,看起来雾蒙蒙的,他缓缓地打量着四周,胸口还是有些隐隐的钝痛感。 他皱了皱眉,慕凌已经把他带入毒狼的主帅营帐,把他放在一张松软的行军床上,按了按他的脉搏道:“你好点了吗?” 云枫点头又摇头,被慕凌扶着躺了下去。 慕凌的语气有些冷冷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里喷出摄人的怒火:“你之前骗我给你那枚药片,你是扔了还是做实验了?” 云枫眼中依然有些茫然,歪头不解道:“什么药片?” “装傻是吧。”慕凌重重坐在床沿上,回身恶狠狠地盯着云枫,“你要是吃了,不至于现在有这么大的反应。你明显就是糟蹋了我的心意,你……” “哦。”云枫垂下眼皮,淡淡道,“是做实验啊,难得有这种原始材料供我分析……” “你不要命了?”慕凌重重一掌击在床头柜上,发出沉闷刺耳的“砰”的一声响,“你身体顶不住的!王威那儿,又没有这样的东西……” “是啊。”云枫缓缓道,“我其实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掌控黑市的交易的?你能保证这种药品不流通……?” 慕凌冷笑道:“当然能,因为刺杀你的那个牛七,刚一入黑市,就被我的属下抓了,现在正在我地牢里躺着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云枫有气无力道:“抓他干嘛?你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慕凌狠狠磨着后槽牙:“他捅了你一刀,毁了我们的孩子,还让你受如此严重的内伤,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这下,云枫的脑袋里是真的感觉一片空白了。 沉默良久,他淡淡道:“那你把他怎么样了?” 慕凌狰狞地一笑:“我说了,要让你去亲眼看看。” 云枫脸上露出疲惫之色,淡淡道:“我知道,但可能我活不到那时了,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不然我就算变成鬼也会很好奇,会不得安息的。” 慕凌蓦然抬头,厉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云枫闭上了眼睛,有些不想理睬他的样子。 慕凌不依不饶地抓起云枫的手腕,大声道:“你说清楚!你怎么就会死?你又要自寻短见?” 云枫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我……你看我现在还有自寻短见的力气吗?” “那就对了。”慕凌放下心来,重重拍了拍云枫的肩膀,大义凛然道,“有我在此,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吧。” 云枫却像是听不见似的,没多久就传来了轻微的鼻息声。 慕凌在云枫身边坐了片刻,见云枫再无任何异状,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营帐,拿起对讲机,开始与前线进攻幻蛇兵团的麋鹿连线。 第284章 人工呼吸 夜晚,毒狼的主帅营帐被掀开一角,身披军装的慕凌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视线扫及床榻上还在昏睡的云枫,眉眼暗沉下去,径直走上前,掐了掐他的人中。 云枫在一片指甲造成的刺痛感中被疼醒了,眼帘微微张开,视线还很恍惚,茫然地下意识地望向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片营帐? 云枫不解地望着这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记忆似乎再次出现了断层,有关自己进入营帐的部分仿佛隔着一团迷雾,令身处其外的他根本不能触及分毫。 慕凌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热,慕凌没好气地道:“你都睡了一天了,都不饿的吗?快起来吃饭了。” 云枫试图抬起胳膊,却发现自己的胳膊依然酸软无力。他赔笑道:“我怎么在这儿?我记得王威把我带到他的营帐里,是想绑架我,借此要挟你。” 慕凌看了云枫一眼,也没管他的意见,上前一把将他从被窝里拽起来,抱着他走到一旁的另一个营帐里。 那里面香气四溢,营帐中心竟然摆好了一桌子丰盛的美味佳肴,还有几瓶未开封的各种酒类。 云枫茫然地望着这些菜肴,食物蒸腾的气味冲进他鼻腔,他却下意识地感觉到一阵反胃。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把头拧到一边,尽力不去看那一桌子花花绿绿的菜肴。 慕凌抱着云枫坐到餐桌边的椅子上,夹了一筷子蔬菜喂到云枫嘴边,却见他身子蜷缩着靠在自己胸前,一张脸苍白无比,深深地埋在自己胸口,呼吸的起伏也几乎感觉不到。 慕凌眸光一暗,放下筷子,扳过云枫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来,却见他眼睫紧闭,凌乱的发丝被冷汗浸透,贴在鬓角,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慕凌伸出两指,一试云枫的鼻息,只能感觉到近乎没有的微弱的气流。 慕凌没有迟疑,两指用力掰开云枫的嘴唇和牙齿,迫使他张开嘴来,命令道:“呼吸!” 说着,慕凌将两片唇瓣贴在云枫冰凉的薄唇上,舌头抵住他的口腔内壁,不让他的牙齿突然咬合,然后用鼻腔深吸一口气,再从自己的口腔给云枫渡了过去。 起先云枫根本没有反应要自主呼吸,慕凌往云枫喉咙深处吹了几口气,见没有效果,再次狠狠一掐云枫的人中,云枫疼得颤抖了一下,恢复了些许知觉,下意识地从外界汲取氧气。 正好慕凌再次渡了一口气过去,云枫被这突如其来的新鲜氧气激得微微有些眩晕,加上慕凌一口又一口地吹气,云枫有些呛住了,连连咳嗽着,苍白脸色都涨得通红,隐隐恢复了一丝血色。 云枫捂着嘴在慕凌怀里微微颤抖,慕凌扶着云枫的后脖颈,问:“你现在好点了吗?” 云枫咳了一阵,断断续续地道:“没、没事。” 慕凌的神色依旧很严肃,他看见云枫说话的最后按了下胸口,神色间划过一抹痛苦。 “吃饭吧。”慕凌拧着眉,再次把一盘菜推到云枫面前。 “我吃不下。”云枫神色有些疲惫,“你吃吧。” 说着他就回转身去,暗暗将喉咙间的腥气咽了下去。 慕凌沉着脸道:“不吃怎么行?你都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了。” 云枫没有理他,也没有动,直到慕凌放下他,从一旁的医药箱里翻出一支盛了90%液体的注射器,云枫才微微地有些抗拒:“这又什么?” “营养液。”慕凌看着云枫道,“吃饭或是打针,你选吧。” 云枫看着慕凌苦笑了一下,声音有些虚弱:“之前那个牛七拿刀捅破了我的肠胃……我实在是吃不下,你就饶了我吧。” 慕凌走过来,二话不说地把一管营养液注入了云枫的身体。 云枫身子只微微颤了一下,就不动了。 “很疼吗?”慕凌瞧着云枫隐忍的神色,不解地问道。 云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确定这是营养液,而不是你控制我的那种秘药?” “你!”慕凌一把抽出针头,云枫胳膊上的血珠一下子渗了出来。 “你不相信我!”慕凌恶狠狠道。 云枫静默了几秒,语音波澜不惊,反而带着几分嘲讽:“如果你我互换身份和位置,你会信我吗?” 慕凌愣了愣,却见云枫已经转过身去,扶着桌沿缓缓站起,向床边走去。 “别睡了。”慕凌一把拽住云枫细瘦的手腕,把他拉回自己怀里,按着他坐在自己大腿上,耳鬓厮磨道,“你跟我去开会吧,最后一仗了,我想让你见证我的胜利。” 云枫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慕凌却丝毫不在乎云枫的眼神,反而俯下身去,在他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云枫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任由手腕被这个强有力的男人握着,神色微微有些怔忡。 第285章 头狼与猎物 议事军帐里,一众雇佣兵围坐在帐子中心的火盆旁,面带严肃地望着最前方坐着的慕凌,慕凌怀里搂着神色怔忡的云枫,云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慕凌像抱着一具提线木偶。 众雇佣兵见怪不怪地目视前方,慕凌说了声:“现在什么情况,说说吧。” 先锋官麋鹿率先汇报道:“狼王,现在敌我双方陷入了胶着状态,幻蛇雇佣兵团殊死抵抗,我军一时半会儿也占不到多少便宜。具体该强攻还是缓冲,还请狼王指示!” 慕凌冷笑一声:“这还指示什么?直接强攻便是!不用管对方有什么手段!” 情报官飞鹤忙道:“这样不妥吧?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使出什么秘密武器,跟咱们同归于尽怎么办?到时候得不偿失啊!” 慕凌笑了笑,眼中却尽是冷意:“尽管强攻便是,他们没那个胆子跟咱们拼个鱼死网破!” 绰号“妙手”的化妆师巧儿眨了眨眼,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精灵古怪的神色,微微弯起嘴角道:“你们争什么?咱们听狼王的便是!主帅肯定有他的道理!”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分成了激进派和缓和派,两方人马争得不可开交。 慕凌微微皱眉,正要出言制止,忽然察觉怀里人哆嗦了一下,慕凌摸了一把云枫身上裹着的厚重皮衣,咬着云枫的耳朵,轻声道:“怎么了?很冷吗?” 云枫“嗯”了一声,拧着两道细细的柳叶眉,身体无力地瘫软在慕凌胸前。 慕凌下意识地抓住了云枫裸露在外的手腕肌肤,分明冷得像冰,竟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慕凌脱口而出:“喂!你……” 云枫已然听不到他说话似的,微微合上了双眸,满头青丝无力地披散下来,无意地散落在肩头,发梢挠得慕凌的手背肌肤痒痒的。 慕凌心中忽然腾起一股欲火,可又当着众雇佣兵的面没法发作,他只能阴沉着脸,把云枫往自己大腿内侧搂得更紧了些。 几近昏迷的云枫骤然间察觉到慕凌身体的变化,云枫一下子睁开了尚有些迷离的双眼,有些不解地扭头看向慕凌。 如此清纯的眼神一下子就击中了慕凌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慕凌躯体的热度骤然提升了。 云枫这时察觉到什么,挣扎着要起身逃离,却又被慕凌拧着腰,一把按了回去。 慕凌大声对那些争论不休的雇佣兵道:“犹豫什么?给老子出兵!狠狠地把那群龟孙子冲个七零八落!” 众雇佣兵得了号令,纷纷点头称是。 慕凌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吧滚吧,赶紧下去布置,最快的速度内,我要看到成效。” 雇佣兵们连忙散去,营帐中瞬间走得一只鸟都不剩,惟余慕凌和云枫二人依然静静地坐着。 慕凌的眼神越来越幽暗,落在云枫裸露在外的半边白皙脖颈上时,那眼神就仿佛一匹捕到了猎物的狼。 云枫这时微微察觉到不妥,起身挣扎的幅度更加剧烈了。 慕凌冷笑着说了声:“跑什么?” 云枫愣住了,眼睁睁地看着慕凌的嘴唇离自己越来越近,忽然一口咬在自己的喉管上,还死死咬着不松口。 云枫吃痛,“啊”地叫了出来。 慕凌冷笑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我推下悬崖呢。你不提,就以为这事过去了吗?” 第286章 干呕 云枫拧着两道细细的柳叶眉,神色间有股难耐的隐忍:“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慕凌心头怒火陡然蹿起,恨声道:“我不知道!别逼我,你就不能老老实实交代了吗?” 云枫苍白的薄唇抿成一条弧线,竟然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在苍白的面色下显得有些凄凉破碎的美,他缓缓轻启唇瓣,吐出的字句却分外无情,听在慕凌耳中,显得无比刺耳尖锐:“你对我只是利用与破坏,你未曾有一时一刻的喜欢我,接纳我,爱我。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小玩意儿甚至于实验品……既然如此,我对你萌生恨意,想杀之而后快,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云枫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陈述今晚要吃什么那么简单,可慕凌只感觉一颗心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瞬间攫住,拧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浑身僵硬,如芒在背,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捏住了云枫的喉咙。 “掐死我吧,我成全你。”云枫说着就闭上了眼睛,看也不看慕凌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慕凌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冷笑,这嘲讽的笑意越来越大,竟至于疯狂的地步。 他松开了紧攥的手指,云枫立马脱力般倒在他怀里。 慕凌恶劣地笑了笑,一把扯碎了云枫的腰带,裤子也被他强行撕开,露出了洁白莹润的大腿。 慕凌冷笑着道:“我不要死,我让你活着感受这份痛苦。我偏偏要你清醒。” 说着,慕凌毫不犹豫地拧着云枫的双手扭到背后,以一种绝对钳制的姿势,控制住了云枫的两只手腕。 云枫手上吃痛,不由得叫了一声。 突然,一道雷电贯穿了阴云密布的雾霭,将整个冰冷破碎的天空劈成碎裂的模样。 夜幕下的云层被层层打破,雷电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云枫的脸上一瞬间血色全无,随着这风云变幻、夜空翻搅,他眼前阵阵发黑,心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震得几乎骤停。 “怎么了,很难受么?”偏偏这时,慕凌说话了,还是用的那种调侃戏谑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恶劣无比,恶趣味非凡。 云枫根本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喉咙间只是溢出断断续续的音节,仿佛他也在想试图表述什么,可是每每中途就被慕凌残虐的动作打乱,云枫脑海便重又陷入一片混沌。 慕凌越发卖力地狠狠掐着手下人细软的腰,用一种玩弄的语气道:“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厉害吗?都能把你男人骗得团团转,然后利用我对你的同情心,出其不意把我推落悬崖。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我再也拿你没办法了……?你想得美!就算我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云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捂着嘴巴,剧烈地干呕起来,身子也痉挛地蜷成一团,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喉咙间却什么都呕不出来,他喉咙间的声音渐渐从干呕变成了剧烈的喘息,他眉头拧成一团,身子也不断地发抖。 慕凌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猛地从他身上直起身来,扳着他的双肩,道:“你怎么了?” 云枫压根就说不出话,眼皮半睁半闭着,身子软得像水一样,软软地瘫在慕凌身上。 慕凌托着云枫发丝凌乱的后脑勺,探问道:“你感觉恶心?” 云枫闭着眼睛,无力地点了点头,再次捂住了嘴巴。 慕凌的眼神越发幽暗。 这次的不良反应怎么会这么大,且持续这么久?或者……是云枫自身现在竟然难以抵挡这种药力不断的侵蚀,身体变得格外虚弱?…… 慕凌停止了动作,把满头冷汗的云枫揽入怀中,让他静静地靠了一会儿,云枫苍白的面色才恢复了些许红晕,只是,这是一种不正常的嫣红。 第287章 检查身体 议事帐外,忽然响起一道嘹亮的大嗓门大声喊道:“报告主帅!情况有变!” 云枫被这一声近乎震耳欲聋的声响惊得身子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慕凌搂着云枫的后脑勺,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随便抓了件皮草给他盖在后背上,遮住他近乎赤裸的身躯,沉声道:“进来说吧。” 随着营帐布幔的掀开,一个圆头圆脑的雇佣兵飞鹤探进头来,东张西望,确定营帐里没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迈进两条腿,有些局促地站在营帐边缘。 慕凌无所谓地说了声:“说吧。我给你嫂子检查身体呢,不影响你汇报军情。” 情报官飞鹤愣了愣,忙不迭道:“是!主帅,情况是这样的,本来敌我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虽然我军数量有压倒性优势,但是幻蛇那边的雇佣兵近乎不要命的打法,让咱们都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中途不知发生了什么,幻蛇那边的主帅突然下令暂缓攻势,甚至还有退兵的迹象。我军一部分欢呼雀跃,另一部分却怀疑这是敌军的缓兵之计,宜从长计议。主帅您看现在是怎么着?弟兄们要乘胜进攻吗?” 慕凌曲起两指,用指节敲了敲面前的方形桌案,问道:“幻蛇兵团的变故节点在哪里?” 飞鹤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就是巧儿姑娘突然冲着敌军喊了声,说什么他们不解风情,再这样打下去,就会伤到云枫什么的。巧儿还说,就算他们能战胜咱们,但云枫也会恨死了王威,绝不可能会再次与他为伍,从此他们二人只能分道扬镳,云枫就要跟着主帅您浪迹天涯了……” 慕凌听着听着,脸上竟露出了不自觉的微笑,罕见地夸了句:“没想到巧儿一张小嘴还这么甜,这个月多给她两倍的奖金吧。” 云枫越听,脸色越差,到最后干脆拧着眉头不说话了。 飞鹤犹豫着道:“还有……王威那边全军上下,好像都把云枫当成了他们主帅的正牌夫人,全都嚷嚷着要把云枫抢回去交给王威呢!” 慕凌眸中闪过一抹阴鸷,看着云枫道:“看来,那个人很想你啊。那我这是棒打鸳鸯了?” 云枫牙根紧咬,冷冷地吐出几字:“我和他没有关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我怎么觉得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啊?”慕凌缓缓抬手,按在了云枫脖颈尚在缓慢搏动的动脉上,语气里透着一股难言的阴狠,“我这么一用力,你就会死在这里,一点苟活的几率都没有。现在,你还不愿告诉我,王威为何对你如此上心吗?” 云枫呆了呆,看那模样竟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之人的危险性,而是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茫然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慕凌脸色沉了下来,正待发作,却觉手下之人的脉搏竟跳得越来越慢,云枫的眼神也开始涣散。 慕凌一把扯起云枫的衣领,怒道:“你干什么?你装死?” 云枫没有来得及说一个字,身子就已经软了下去。 慕凌咬了咬牙,厉声对情报官道:“现在立刻发起进攻!今晚咱们就撤军,不能再拖延了!” 飞鹤应了声,也不问拖延什么,立马以飞快的速度冲出去营帐,飞也似的跑走了。 慕凌沉着脸,望着怀中的云枫,已然几乎失去了意识。 慕凌抬手掐了掐云枫的人中,云枫只微微颤抖了一下,闭上的眼睛并没有睁开。 慕凌俯下身去,再次毫不犹豫地将嘴唇对准了云枫的口腔,将新鲜的气流给他渡了进去。 这次云枫甚至都没有力气呛咳,只是身体本能地条件反射地接收着那些氧气。 慕凌也不知吹了多少口气进去,云枫脸上的嫣红之色才渐渐散去,重新变得苍白无力。 “好受点儿了吗?”慕凌扶着云枫的脑袋问。 云枫只是疲惫地抬眼看了一眼慕凌,就又睡过去了。 慕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抱起云枫虚弱冰凉的身躯,抱着他进了一旁专门就寝的营帐。 慕凌把云枫放在帐中的一张行军床上,给他盖好一条柔软的被子,然后就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第288章 器官衰竭 到傍晚的时候,慕凌再次走进帐中,把还在昏睡的云枫一把抱起,给他穿好衣服,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云枫被突如其来的颠簸震醒了,迷迷糊糊地费力地抬起眼皮,茫然地望着四周,含糊地说了一句:“这是……哪儿?我怎么……” 话音未落,云枫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几乎喘不过气。 慕凌冷冷地道:“想活命的话,你就闭嘴,老老实实跟我走。不然我现在就丢下你,听明白了吗?” 云枫怔怔地看着慕凌,头往慕凌胸膛前靠了靠,是个十分依偎的姿势。 慕凌抬手护住云枫的头颅,神色十分严峻地往军帐外走去。 帐外一片奔走呼告的呼喊,每个雇佣兵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互相间还在交谈,讨论着今日连战连捷的喜悦。 慕凌抱着云枫从他们中间穿过,云枫总算大致听明白了点儿,低声道:“这是胜利了?王威他……败了?” 慕凌听云枫的语气竟有几分惋惜,他内心瞬间燃起一股嫉妒之火,烧得他近乎发狂。 他咬牙道:“怎么?你心疼他了?还是说,你想回他那边去?” 云枫默默无言了片刻,缓缓道:“不想。” 慕凌瞬间得意起来,然而云枫接下来的一句,彻底浇灭了他心中的幻想:“但我也不想被你带走。” “你说什么?”慕凌脚步一顿,眼神瞬间爆发出无尽的危险,一股阴霾笼罩了他的面颊,让他侧脸的光影看起来分外恐怖。 “我说……”云枫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一字一顿道,“我不想被你抓走。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慕凌眼神越发阴鸷:“放你下来,在这乱军之中,你会死。” “那就让我死。”云枫表情流露出一丝痛苦,“实在太疼了,这样活下去,你纯粹是在变着法子折磨我。我受够了。” “乖。”慕凌扶着云枫的后脑勺,把他往自己的怀里用力按了按,让他的脸颊紧贴住自己的心口,温声道,“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咱们就回去了。” 云枫闭上了双眼,轻轻“唔”了一声,慕凌再不耽搁,很快整军出发返程。 直升机的速度是很快的,一到古老头的那座古堡,天色才完全变黑,路上,云枫再一次昏了过去,慕凌也来不及给他做人工呼吸,安顿好几个属下保镖,就径直抱着云枫冲进了那座阴森森的古堡。 这古堡的轮廓在夜色下显得分外醒目,根根尖刺突出,向天空的四面八方延展,显得分外诡异瘆人。 慕凌“砰”的一声踹开了那扇被修复不久的竹门,可怜的竹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被反弹到一边的墙壁上,兀自摇晃。 古老头听见这声巨响,从卧室里风风火火地跑出来,一见慕凌就破口大骂:“怎么又是你?!老夫这门好不容易修好,你可别乱来啊!这么没有礼貌!进来不会敲门的吗!” 慕凌将云枫递过去,冷冷道:“来不及了,你快看看他,他好像快坚持不住了。” 古老头瞟了云枫一眼,脸色瞬间发青,怒道:“你对他用刑了?他这明明就是快死了!你就造作吧,他要是一下子一命呜呼了,有你后悔的份儿!” 慕凌急道:“不是我!我有好好照顾他的,是他自己……他不想活了……” “哈哈。”古老头怒极反笑,一把接过云枫,将他抱到内室的病房里,按住他的脉搏道,“要不是你折磨他,他会不堪其辱而丧失了生的意志?他这分明是器官都被折腾得陷入了衰竭的地步了!” 慕凌脸色阴沉下来:“那还有救吗?” 古老头认真地道:“有是有的,就是之前老夫研制的那种修复器官损伤的药物。但是由于是逆天而为,对他本人的神经会造成一定的损伤。这样,你还要救他吗?” “救啊。”慕凌莫名其妙地道,“为什么不救?难道我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器官衰竭而死亡吗?” 古老头皱着眉头,看着云枫的脸,道:“可他是个天才,你这样做,无疑是毁了他。他今后……可能无法从事一些过于精密的活动了。” 慕凌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轻描淡写道:“不需要,他都在我身边了,他不需要过于聪明。哪怕他从此变傻了,也有我照顾他,你尽管放心大胆地治疗吧。” 古老头眉心跳了跳,总觉得事情有点诡异,可是目前为止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救急了。 于是他从医疗器材柜里取出输液瓶和输液管,翻出一包全新的针头,用碘伏棉签给云枫的手背消毒以后,就连接好输液设备,将针头扎入了云枫左手背上青色的静脉里。 第289章 病房 七天后,云枫从混乱不堪的睡梦中苏醒过来,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四面墙壁雪白的病房里,就连天花板都是白花花的颜色,照得他头晕。 云枫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是哪?” 第二个念头是:“我怎么在这里?” 然而此时四下无人,没人能回答他这两个疑问。 他感觉脑海里一片混乱,却又一片空白,这两种极端状态糅杂在一起,都快要把他逼疯。 他咬着牙,费力地撑起沉重的身躯,一把拔下手背上的输液针头,从床上坐起来,踉跄着向门边走去。 周围一片死寂,除了自己沉重的脚步声,鞋子在地面上拖曳的摩擦声,以及自己似有似无的呼吸声,周围竟连其他一丝声音都没有,静得可怕。 云枫感觉自己仿佛被埋在了冰冷的地下,周围没有一丝人情味,也没有一点生机。 走到病房边缘靠门的镜子前,云枫只抬头扫了一眼,眉头就蹙了起来。 镜中的自己浑身上下都苍白得可怕,宛若一具刚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尸体。 自己的身子已经瘦得几乎脱了型,孱弱的身躯上罩着一件宽大的蓝白相间的睡袍,就算如此,那睡袍也像要把自己压垮压死,自己的骨架几乎撑不起这件普通大小的睡袍了,睡袍随着自己身躯的起伏,深深地凹陷下去。 而自己的嘴唇也毫无血色,隐隐泛着乌青,像是被人狠狠虐待过,也像是缺氧窒息所致。 云枫皱着眉,盯着镜子看了许久,实在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不是很好看,甚至与新鲜入土的尸体相比,也就多出一口气了,而这口气,也不知何时就会忽然断绝,自己就再也无法存留于这该死的人世间。 不知怎的,云枫缓缓舒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伸手握住了门把手,用力一拉。 门没锁。 他缓缓走出去,外面是一条熟悉的长廊,到处都贴着中世纪古老的壁画,光怪陆离,泛着陈旧腐朽的色彩。 云枫再往前走了几步,身体就一丝力气也使不出,仿佛脱力似的,腿脚像灌了铅般沉重,身体里每个器官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呐喊。 他只能靠着墙边,缓缓蹲下去,坐在墙边喘气,仿佛一条虚脱的鱼,被渔网捕捞捉上了陆地,扔在阳光暴晒的沙滩上。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喘息声也越来越剧烈,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那咚咚声震得他耳膜都快炸裂。 头又开始犯晕,他将头埋在腿弯里,用力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回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可是越想,头就越疼,到最后他痛得只能用力仰起脖子,把后脑勺抵在身后的墙壁上,借助墙壁的阻力,尽力排解头颅深处针扎般的剧痛。 这时忽然,一双皮鞋踩踏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从远及近来到云枫身边。 云枫闭着眼睛,意识到有人靠近,但却根本无力抵抗,只能尽力仰起头颅,尽力让自己后仰,似是要钻进墙缝里去。 那人注视着云枫那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声音也有些幽暗:“你怎么出来了?不乖乖躺着,你这是要去哪?” 那人的语气越来越危险,云枫终于勉强睁开眼帘的一线,望着眼前人,冷冷地道:“怎么,我不能出来吗?我被软禁了?” 慕凌忽然发出嘲讽的笑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忍俊不禁的笑话:“能啊!为什么不能?但你现在这副样子,是要走到哪里去?” 云枫完全无言反驳。只是狠狠地瞪了慕凌一眼,随即就闭上了眼睛。 慕凌掏出条手帕,给云枫擦了擦额上晶莹的冷汗,十分绅士地彬彬有礼地微笑道:“回去吧,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了,你别一折腾,又把你这条命给整没了。” 说着,慕凌也不管云枫的反应,伸手把他从地上抱起,走了几步,重新走回了病房。 第290章 虚脱 云枫十分费力地挣扎道,口中喃喃:“放我下去!你这个老变态!我不要你救!你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慕凌一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语气里满是调侃:“哦?嫌弃我老?那我身体力行让你感受一下,我到底老不老?” 云枫身子一动,敏锐地察觉到慕凌紧贴着自己的滚烫的肌肤热度,那种变化与张力十分明显,大到他根本难以忽视的地步。 云枫皱着眉骂了一句:“老流氓。”就闭上嘴不说话了,脸色十分难看。 “哈哈。”慕凌笑了一声,轻轻揽住了云枫的后脑勺,把他抱得更紧一些,让他紧紧贴在自己胸口,嗓音里透着喑哑的晦涩:“现在我还不能动你,以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不过……等你好点以后,我就可以继续让你感受了。” 云枫无比想逃脱眼前这个类似神经病一样喜怒无常的男人的掌控,可是此时的他浑身无力,从身体内部油然而生一股虚弱感,令他干什么都没力气,为缓解疲劳,他只能就势把脑袋枕靠在慕凌肩膀上,任由他抱着自己往那间白得瘆人的病房里走。 “我不要在这里。”云枫忽然小声说了一句,脑袋轻轻在慕凌肩上蹭了蹭,像是个撒娇乞求的姿势。 “乖。”慕凌的眼神黯了黯,还是不动声色地搂住了云枫的头颅,尽力压下自己突如其来的那股欲望,柔声道,“你先在这里休养,等稍微好一些了,咱们就回家,好吗?” 云枫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缓缓道:“我不想再被你捉回去了。” “哦?”慕凌完全忽视了云枫语气里那股对自己厌恶的滋味,反而捕捉到不知名的重点,轻快地说道,“那咱们就换个环境,保证你住得舒舒服服的,衣食无忧,万事不愁,你看怎样?” 云枫不禁觉得有点可笑,明明自己是被囚禁的关系,放到慕凌嘴里,倒像是自己竟有选择命运的自主权似的。 云枫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了,慕凌则怜爱地把他轻轻放在那张洁白宽大的病床上,重新给他挂上点滴,云枫才觉得体内的那股虚脱感略微褪去些许,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那个输液瓶道:“这又输的什么?” “强化你器官功能的药水。”慕凌拿了块雪白柔软的毛巾,擦拭了下云枫额头的汗水,叮嘱道,“以后别随便跑出去了,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来回奔波,要是突然晕倒在外面,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准确地找到你。” 云枫冷笑了一下,反问道:“你怕什么呢?” “我怕什么?”慕凌有些愕然,“当然是怕你死在外面了。你是我的人,怎能不经我允许就擅自死去?我让你活,你就必须活,你懂吗?” 云枫不太想搭理慕凌这样霸道的不讲道理的逻辑,可耐不住慕凌那双咄咄逼人的视线,云枫只能轻微地“嗯”了一声,把头枕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轻声道:“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慕凌执着地说:“我看着你睡,省得你又跑出去折腾自己。你睡着了,我再走。” 云枫嘟囔了一句:“随便你。”就翻了个身,合上了眼皮。 慕凌看云枫的呼吸渐渐均匀,很快就坠入浓重的梦乡。 慕凌眼神幽暗了一下,从衣兜里掏出一小支装满透明液体的注射器,在倒挂着的输液瓶底部刺破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孔,将注射器里的液体悉数注入输液瓶中。 他随时注意着云枫的动向,见他并没有苏醒,呼吸依然均匀而沉缓,他这才松了口气,将细小的针尖从输液瓶中拔出,看着药液顺着半透明的管子缓缓淌入云枫的手背,慕凌这才彻底松懈下来,缓缓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呆呆地注视着云枫苍白的睡颜。 那么脆弱,似乎一触即折,但又那么动人,让人忍不住想摧折,想蹂躏。 第291章 投喂 云枫再次醒来时,发现床边的凳子上依然坐着一个人,这人背靠雪白的墙壁坐着,身材十分高大,面容整肃,眼皮微微垂下,正在打盹。 云枫深吸一口气,食指微微一动,刚要起身坐起,那人却比自己动作还快,倏地惊醒了,一双鹰隼一般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云枫后背忽然一阵恶寒,修长的眉头微微蹙起,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试图后退却没力气,只能强装镇定地望着那人,皱眉道:“你到底要干嘛?有事说事行吗?” 慕凌面无表情地走到病床边,抬手试了下云枫额头的温度,柔声道:“想吃点什么吗?我让人去做。” 云枫一缩脖子,努力回避着慕凌的手指,板着脸道:“我什么也吃不下,你不用让人费心去做了。” “吃点吧,你都一周多没吃东西了。”慕凌似是看不见云枫满脸的抗拒之色,反而自顾自地走出病房,三秒钟不到,就又转身进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云枫看了眼里面鼓鼓囊囊的东西,尽是些黄芩贝母等的滋补品。 他叹了口气,略微偏过头去,语气里满是压抑的语调:“你吃吧,就不用给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慕凌就已经伸手舀起一勺粥,递到了云枫嘴边。 云枫闭嘴不吃,慕凌就久久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是一种执着的僵持。 过了五分钟,云枫实在被磨得没办法,也抵挡不住慕凌那两道近乎吃人的咄咄逼人的视线,只能张开嘴,小口咽下了一勺浓稠的粥。 这粥芳香四溢,食物和药材的香气在病房里弥漫开来,竟透着一丝一缕的家的温馨。 慕凌很快又舀了一勺递过去。 云枫只吃了五口,脸色就骤然变得惨白无比,他身子蜷曲起来,两手死死地捂着腹部,一阵阵的痉挛就仿佛尖刀利刃般烧灼着他的肠胃,腹内翻搅令他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子则有一阵没一阵地发颤,他额头很快冒出阵阵冷汗,整个身子蜷缩在被褥里,喉咙间溢出痛苦的呻吟。 慕凌皱着眉放下了碗,拿了张纸巾给云枫拭汗,见云枫迟迟保持一个蜷缩的姿势不坐起来也不抬头,慕凌忍不住问:“疼得很厉害吗?你被刺破的伤还没好……可也不能一直不吃东西……” “可以的。”云枫忽然颤声打断了慕凌,声音竟像拖着几分哭腔,“输营养液吧,我不吃了。” 慕凌眸中划过一抹厉色,不由分说地抱起云枫孱弱的身躯,“唰”地站起:“你跟我来。” 云枫虚弱的声音几不可闻:“你又发什么神经?” “放心,这回不欺负你。”慕凌的语气越来越冷,“这回让你欺负别人。你去见见那个害你到这般境地的牛七,想如何处置他,都由得你。” “我……”云枫想说,明明无论怎样处置牛七,自己的健康都回不来了,又何苦非要冤冤相报呢?可是云枫一眼扫到慕凌那近乎狰狞的神色,分明就是对牛七恨入骨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的架势,云枫又默默地把到嘴边的劝说的言语咽了下去。 第292章 变态 慕凌亲自开车,把云枫带回了自己家的那个地下黑牢。 慕凌抱着云枫,进入那个潮湿又阴暗的地下通道,穿过一条摆放着几只火把的长廊,昏黄色的火苗在昏暗的地道里摇曳,二人漆黑的影子交织错杂,投射在石壁上,拉长成细长诡谲的鬼影。 云枫感觉头颅有些沉重,微微朝慕凌的胸膛靠了靠,眉心泛出一缕苦色。 “再忍忍,马上就到了。”慕凌按着云枫的头颅,眼神幽暗了一下,很快步入了那扇老旧的石门。 这地道四通八达,石门是冲着另一个方向开的,随着慕凌掌心按在石门上的一个五指凹陷处,石门机关受到感应,微微下沉,石门也轰隆隆地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越拉越大,徐徐开启。 映入二人眼帘的,却是一幅地狱般的场景。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被两条又黑又粗的铁链拴住了两只手腕,手腕处早已被磨得破损不堪,血肉模糊。 这人脸上左右两颊都高高肿起,活像个猪头,下半身则浸泡在一池粪水里,整个人只是在微微地颤抖,但似乎失去了反抗能力,不再大喊大叫,反而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睛,两眼无神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个角落。 这人的上半身只裹着寥寥几块破布,堪堪能够遮蔽身体,而他的黝黑的身躯分明呈现道道血痕,像是被人狠狠用刑过。 云枫有点无语,回头看了慕凌一眼,语气里有几分嗔怪:“你不是已经把他处理过了吗?还带我来干嘛?” 慕凌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宠溺地抚了下云枫的头发,柔声道:“下次我整个完整的人来让你亲自动手。这回我抢先了,实在没忍住,毕竟是他害你到这般田地的。” 云枫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忽然勾起个轻微的弧度:“也行吧,那我只好在你基础上,给他改进一下了。不过我先问一句,你拷问了他这么久,他有交代什么吗?” 慕凌表情十分不好意思:“没有,这人是个硬茬子,嘴硬得很,我那几个属下只从他身上搜出了那张写有分子式的纸。我这不是让你来想办法吗?” “哦。”云枫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慕凌还是在笑牛七,淡淡道,“那你放我下来吧,再给我一把枪。” 慕凌顿了一下,缓缓把云枫放落在地。云枫缓缓扶住墙,眸中闪过一抹阴鸷。 慕凌从桌面的一堆刑具里挑出一把乌黑锃亮的枪,有些不放心道:“你要杀了他……?现在还为时过早吧?这个人是王威集团的核心人物,我们还指望从他嘴里撬出些东西呢。” “不是。”云枫从慕凌手中接过枪,拉了保险栓,缓缓把枪举起,正对着牛七的方向,冷冷道,“牛七,看这边。还认得我是谁吗?” 牛七浑身剧震,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口里发出“嗬嗬”的嘶吼。 云枫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容,映在牛七眼里,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自己,那个如厉鬼一般苍白的人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的眼睛,那眸光像要把自己射穿。 牛七脊背忍不住地发凉发麻,一股麻痒感沿着脊椎迅速攀升,一路直达他的咽喉,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叫出声来。 “你……你要干什么!”牛七惊慌失措地叫道,语气里难掩拼命的颤抖。 云枫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也不跟你废话,说出指使你对我动手的上峰,我就饶你一命,否则,我这把枪可不答应。” 牛七额头冷汗直冒,慌不择路地说了句:“我上峰就是大当家!王威!你难道不认得……” 话音未落,云枫就毫不犹豫地开枪了。只听“砰”的一响,枪口喷射出冲锋的火焰,一颗子弹迅捷无伦地冲着牛七脑门直直飞来,牛七浑身骤然僵硬,一动也动不了,甚至连偏一偏头都做不到,只能任由这颗子弹冲自己脑门飞射而来,如同一枚死亡的石头,瞬间就冲到了自己耳边…… 随着“啪”的一声响,牛七的左耳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耳鸣声震耳欲聋,几乎把他击穿。 硝烟味在牛七鼻端弥漫,一股凉飕飕的风吹过牛七耳畔,他竟感觉不到自己耳朵的存在,再一低头,一只耳朵已经完全被打了下来,静静地躺在铁质地面上,散发着冰冷的血腥味,而大股大股的热血从耳朵边缘争先恐后地涌出,牛七一度以为自己聋了,耳朵被射穿了,直到这只左耳再度捕捉到了从左边传来的慕凌的几下鼓掌声,牛七才虚脱一般,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但由于手腕被锁住,他整个身体呈现被吊起的姿势,铁链拉扯得他十分疼痛,他脸上露出龇牙咧嘴与后怕的表情。 云枫揉了下刺痛的手腕,皱着眉道:“你还不说实话吗?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牛七咬牙道:“是老子自己要杀你的!谁让你在众人面前落了老子面子,老子不杀了你,枉自为人!” “砰!”又是一声巨大的声响,牛七的右耳也应声落地,云枫的虎口也随之震裂,白皙的虎口处缓缓淌下一道血线。 云枫丝毫没有犹豫,手只微微颤了下,就又准确无误地握住了枪支,这一次,枪口对准了牛七的胸膛心脏的位置。 “最后一次机会了。”云枫云淡风轻道,那语气就仿佛在讨论今天穿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而此前已经饱经折磨此时又受虐待抖如筛糠的牛七终于破防了,大吼起来:“变态!你们两个都是疯子!变态!神经病!你们死后要下地狱的!知不知道!你们现在这样对我,迟早有一天我要——” “那就没得谈了?”云枫缓缓扣动了扳机,轻声道,“下地狱什么的,其实我倒觉得没什么,不过留你这样的恶人在人世间,这才真的是人间地狱。” 说着,枪支发出危险的蓄势待发的“咔咔”声。 牛七终于忍不住了,大叫起来:“我说我说!求二当家饶我一命!我都招了还不行吗?真是我自作主张要杀您的,正好暗网上有人出高价买你的人头,我才顺水推舟地接下来这个委托。因为我本来就不想让你活,接了这个委托,我还能有一大笔钱进账,我何乐而不为啊我……” “多少钱?”云枫淡淡地问。 “一个亿。”牛七咬着牙说出了这个数字。 “哈。”云枫撇撇嘴角,“难怪……那你知道那个出钱的是谁吗?” 第293章 暗网 牛七浑身都在瑟瑟发抖,连说话声音都带着颤音:“我我……我不知道!暗网上都是匿名买卖那样,买家和卖家互相间不通信息的,不然怎么保证双方的隐私呢!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出卖自己呀!二当家您说对不对?” 慕凌忽然插了句口,语气里裹挟着无尽的冰冷:“他现在在我这边,已经不是你们的二当家了,你就别这样叫他了。” 牛七愣了下,表情竟有几分呆傻:“那,那我该叫什么?” 慕凌莞尔一笑,然而这笑容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叫他慕夫人呗,或者,枫哥也比那个什么二当家好听得多啊!” 还不等牛七说话,云枫已经狠狠踩了慕凌一脚,背转身去,不再看两人。 慕凌唇角微微上翘,伸手扳住了云枫的肩膀,搂着他往外走:“怎么样,走吧?这儿阴暗潮湿的,对你养伤也没啥好处,你不会还想跟刺杀你的刺客共处一室吧?” 云枫冷冷地瞥了慕凌一眼,语气里像结了冰碴:“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就跟他一起锁在这鬼地方好了,反正也是你的地盘,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就是把他活剥了,也没人管得着。” “哎呦。”慕凌一把捏住云枫的手腕,语气看似调侃,眼神却掠过一抹冷意,“你这是……吃醋了?你怪我单独审问了那个牛七,没等你?可是你的身体……” “你想多了。”云枫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慕凌握得更紧。 云枫一双眸子略微抬起,直直地盯着慕凌,眼尾隐隐透着一层薄红色,仿佛被狠狠欺负以后哭过似的。 慕凌愣了一下,感觉到手中云枫又在试图挣脱,干脆圈着他的腰,强迫他往外走,一边道:“别乱动,我只想锁着你,我锁他干嘛啊?我又不是变态。我很专情的。” 云枫眉头一皱。慕凌走到亮光处,拧着云枫的右手腕,对着光亮看了看,郑重道:“你手受伤了,需要包扎。你都感觉不到疼的吗?” 对着地道里昏黄的火把光芒,云枫才看清自己右手虎口上被震裂的伤口正从上往下蜿蜒淌过一道细细的血流,沾得自己袖口处到处都是蜿蜿蜒蜒的血迹。 云枫愣了一下,就被慕凌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扛在肩头,脸冲着慕凌的后背,慕凌抱着他径直出了地牢,驱车往古堡开去。 一路上,云枫再次被浓重的困意裹挟,他身子仰靠在车子副驾驶靠背上,不到五分钟就陷入了昏沉的睡眠状态,或者说是昏迷。 回到古堡,慕凌把昏睡的云枫抱下车,他也没醒,呼吸依然清浅而缓慢,直到慕凌重新把云枫抱回病床上,给他挂了一瓶全新的点滴,云枫才缓缓睁开眼睛,重新恢复了意识。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围的景象,神色倏地冷了下来,语气里透着几分严峻:“你给我输的什么?你确定是恢复器官功能的药水,而不是续命的……?” “想什么呢,别多想。”慕凌轻轻拍了下云枫的后脑勺,手下丝毫没有用力,云枫依然感到一阵恍惚,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再清醒时,他看到慕凌正托着他的右手腕,给他往虎口破裂处缠绕纱布。 “不用了吧。”云枫微微蜷了蜷食指,“也不严重,过会儿血就自己止住了。” 慕凌抬眼,这回眼神里是无与伦比的严肃,还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嗔怪:“你……” 慕凌嗓音干涩了半晌,低声道:“你不知道失血对你身体的损伤有多严重?” “……”云枫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故作轻快道,“怎么会?我知道的。” “那你怎么还任凭自己受伤不处理?”慕凌张口就打断了云枫无比心虚的掩饰。 云枫忽然感觉心乱如麻,偏过头去,语气十分冰冷:“这和你有关系吗?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闻言,慕凌抬眼扫了云枫一眼,那眼神里涌动着深不见底的阴鸷,冷冷吐出几字:“要不是看你现在真的承受不起,我真想虐死你。” 第294章 掏心掏肺 云枫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嘴角勾起个轻蔑的弧度,淡声道:“你来啊,你想,为什么不做?” 慕凌一把钳住云枫冰冷的下巴,双眼凝视着他淡漠的神色,发现这样坚定的眼神里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慕凌冷笑道:“你又激我杀你?别做梦了,我说了,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容许你死,你这身皮囊从身到心就都是我的,你想靠一死了之逃离我身边?想都别想!” 云枫眉头一皱,忽然偏过脸,飞快地抬起另一只没被输液的手,捂住嘴干呕了几下,脸色苍白地抬起头来,哑声道:“你到底给我输的什么?你又往里面加了……唔!” 云枫一句话没说完,又一阵恶心感攫住了他的心肺,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慕凌抬手轻拍着云枫的脊背,嗓音低沉下去:“抱歉,你现在情况真的很危险,我实在怕在我看不见的角落,你忽然因为药剂失效就猝死过去,那我会后悔一辈子。” 云枫蹙起眉头:“怎么会……?” 慕凌的语气十分艰难:“怎么不会?你知道你在昏迷那七天里,因为心跳骤停被抢救过多少回吗?那几天我一步都没有离开你的病房,每每看着你陷入绝境,我的心就像被剜了一块那样难受……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 云枫冷冷道:“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一切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吗?” 慕凌捂着额头道:“我也后悔过……但是我也设想过,如果事情重来一遍,我会怎么选……?可怕的是,我竟然发现,我依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然后我就不后悔了。” 云枫莫名其妙地斜了慕凌一眼,冷声道:“你神经病吗?” 慕凌慢慢地伸手,虚虚地掐住了云枫的脖子,语声里满是痛苦与挣扎:“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可是遇见你……我总是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地发疯!控制不住地做出各种疯狂的事情,甚至是一些我自己以前鄙夷的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云枫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嘲讽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本来就是个变态,心理扭曲,还非要装成正常人,表面上人模狗样,内心里你就是个无恶不作的疯子!你没有底线的!到现在你还在把罪恶的源头归结到我身上,你不觉得你这种做法卑劣无比吗?” “是。”慕凌缓缓地收紧了手指,但却没有真的用力,更像是一种威胁,语气里透着几分释然,“我卑劣,我不是个好人,我现在还想一把捏断你的脖子,让这一切一了百了!就算你死了,我也有办法给自己洗脱罪名,你明白吗?可我没有那么做!你知道我对你……” 云枫毫不留情地冷冷地打断了慕凌的“深情剖白”:“那不过是你满足你自己欲望的卑劣手段罢了,为此你不惜罔顾我个人意愿,把我一个大活人囚禁在你手中百般折磨,你哪里有一丝一毫为我着想?” 慕凌忽然恶劣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凄凉:“我不为你着想?可是现在的你只要离开我,还不等你找到下一个靠山,你就会死在路上,你信不信?你难道想当一个无名无姓的街头横死鬼吗?” 云枫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不再试图从慕凌掌下逃离。 慕凌也松开了手指,那目光像是要把云枫从外到内吃个透彻。 良久,他扶着云枫躺下去,哑声说了句:“你睡吧,我去冲个凉水澡。” 说着,他就转身而出,看那身影竟是有些狼狈。 第295章 药浴 云枫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浑身都说不出的疲惫,他都懒得睁眼,就连动一动一根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待他感觉到车身的颠簸,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费力地抬起了眼帘。 自己正坐在车子副驾驶座位上,身上绑着安全带,慕凌正坐在自己左边的驾驶位上专心致志地开车。 云枫缓缓转过头,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道与景物,嗓音里透着一丝不耐与厌恶:“这又是哪?你要把我带哪儿去?” “放心。”慕凌回过头来拧了一把云枫的小脸蛋,一眼对上他青白的脸色,怔了一下,很快笑着道,“好地方,带你去疗养一下,你现在身体真的太差了。这样下去不行,你得去强身健体。” “我不去。”云枫摇了摇头,神色十分抗拒,费力地抬起僵硬的手臂去推车门,“停车,放我下去。” “别动。”慕凌一把拽住云枫的手腕,面目有些阴鸷,“不想让我再把你铐起来的话,你就乖乖地别动,老实跟我走。” “那我这是被绑架了?”云枫皱着眉盯着慕凌看了一会儿,忽然捂着嘴道,“好恶心,你能不能开慢点?” 慕凌斜眼瞥了眼云枫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丢过去一条毛巾,随意道:“你自己擦擦吧,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我忍不了。”云枫直直注视着慕凌的眼睛,坚定不移道,“现在放我下去,不然我绝不会跟你走的!” “别闹脾气了。”慕凌嗤笑了一下,嘴角带着几分轻蔑,“你知道这不是晕车,这是惩罚。谁让你老想着离开我?小惩大诫罢了,你忍好了,到了温泉池就会好一点了。” 云枫拧着眉头注视着慕凌,良久没说一个字。 慕凌满不在乎地把车开到了青竹汤泉的一个山庄里,把车停靠好,就拽着云枫下了车。 云枫一路上都感觉身体仿佛沉在了冰窖里,冷空气嗖嗖地侵袭着骨髓,渗入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最难受的是,一股股滞闷感从胸腔里不断传来,压得他整个人都仿佛浸泡在深不见底的泥淖里,头脑中也混沌一片,仿佛被搅成了一团浆糊,令他无法思考,也无法移动,只能机械地被慕凌拽着往前走。 这山庄很大,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由于是温泉地带的缘故,周围树木尽管在冬季也绿意盎然。 然而这份美景并没有打动云枫的心房,他反而越来越烦躁,几次试图挣脱慕凌的掌控,却都因力气太小而被迫前行。 这种感觉无比难受,让云枫觉得,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了,自己没法控制身体的感受和自主权,这种感觉压得他几乎快要被逼疯。 慕凌丝毫没察觉似的,一路神态自若地拉着云枫朝前走,时不时还介绍几下这个山庄的由来和着名景点,云枫混乱不堪的大脑一句也没听进去,反而对这个地方越发厌倦和抵触。 直到二人来到一座露天的池子前,这水池冒着热气,慕凌搂着云枫的腰,毫不犹豫地将他拖入水中。 水面上浮着一些花瓣和药草,身体浸入温泉的那一瞬,云枫忽然感觉没来由地舒畅,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瞬间打开,迎接着温泉池的温热与暖流。 云枫不禁陶醉得微微闭起了眼睛。 这时忽听耳边道:“怎么样,舒服吗?” 是慕凌的声音。 云枫微微点了下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倚靠在慕凌胸膛前,借着慕凌的力量,支撑着自己虚软的身躯。 慕凌一把抱住云枫,拖着他往温泉深处走了几步,让他整个身体都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 汩汩的热气蒸腾而起,缭绕在云枫的身周,烘托得他的面目也略略柔和,常年苍白的脸色也略略泛起了一丝红晕。 慕凌唇角微微勾了下,撩起些带着草药香气的温泉水,拂在云枫的发梢,看着晶莹的水珠滴落下来,顺着云枫瘦削的锁骨缓缓蜿蜒而下,这景象竟如此美不胜收,让慕凌陶醉其中,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第296章 豢养 二人不知在这热气蒸腾的温泉里浸泡了多久,久到慕凌都觉得浑身骨头略微酥麻,有些淡淡的痒意,云枫更是像没骨头一样挂在他身上,意识已经迷迷糊糊的都快睡着了,神情则是完全的松软轻快,夹杂着一丝丝陶醉与沉迷,微微泛红的脸颊枕靠在慕凌胸膛上,眉梢眼角挂着湿漉漉的水珠,晶莹欲滴的温泉水凝成水珠在云枫发间滚动,显出一些勃勃的盎然生机来。 慕凌眸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伸手揽住了云枫柔若无骨的腰肢,在他耳边低语:“出去了,差不多泡够了吧。” 云枫的意识竟像是笼罩在一层雾气里,朦朦胧胧,周身都泛着一股清冽的水光,看得慕凌再次心里痒痒的,身体从内到外腾地燃起一股欲火,烧灼得他忽然有些口渴。 他眸光幽暗了一下,搂着云枫的腰,起身就往岸上走。 一脱离水面的浮力支撑,云枫的身子就整个倾斜下来,倚靠在慕凌身上,慕凌倒吸了一口凉气,滚烫的躯体被云枫微凉的身躯这么紧紧贴住,非但没有降温,反而整个躯体更加灼热了。 慕凌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按住了云枫的手腕,把他按倒在露天温泉池边缘的一块圆润光滑、相对平整的大石头上,两手随意撑开了云枫的大腿,由于二人刚刚从温泉中出来,湿润的水流正从身上缓缓滑动滴落,慕凌与云枫亲密接触也没有费多大劲儿,很快两个人就肌肤相贴,彼此间亲密无间,皮肤紧贴在一起,二人的热度互相传导。 慕凌惊讶地发现,就算在温泉池里泡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云枫的身躯也仅仅是被捂热了些许,一出温泉池被风一吹,很快就变得微凉下来,而云枫也有些瑟瑟地发抖,不知是被水池外的冷风吹的,还是被慕凌粗暴的动作整的。 于二人的亲密接触方面,慕凌一向奉行简单粗暴的原则,他甚少玩花样,然而饶是如此,云枫还是几乎每次都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口中就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 慕凌径直钳起云枫的下巴,给他来了个深深的接吻。 这个吻同样没有章法且非常绵长,云枫被亲得视线微微有些散乱,眼神迷离,脸颊泛上一股动人的红晕,像是难受的,又像是害羞的,看得慕凌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瞬间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狠狠地掐住了云枫的腰。 云枫吃痛,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别……啊!” 慕凌不由得笑了,眼底翻涌着无限恶意与宠溺的表情,再一次狠狠地吻着云枫的唇,嗓音带着点儿逼问的意味:“别什么?落到我手里,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别做梦了!” 云枫对这几句煞风景的情话充耳不闻,只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一眼也懒得看慕凌,而是微微蜷缩起身子,缓缓按住了腹部,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又胃疼?”慕凌丝毫没有把动作放缓,语气里的调侃也越来越重,“谁让你不好好吃饭的?这都好几天粒米未进,光靠喝水和输营养液,你那个胃没罢工都算好的。” “你闭嘴。”云枫闭着眼,忽然冷冷地道,“要整就整快点,弄完了滚出去,我不需要你教育。” 慕凌被这几句激得心头怒火一下子就蹿得八丈高,一口重重咬在云枫锁骨上,云枫喉咙里陡然破音,额头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晶莹得布了满脸。 慕凌恶劣地笑着,由于过度愤怒,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粗喘:“怎么,现在你还搁这儿给我拿乔?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我一个不起眼的床伴罢了!就连情人都算不上!你顶多也就我豢养的一只小宠物,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跟我大呼小叫?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云枫却仿佛对慕凌这几声怒吼充耳不闻,反而更加把自己蜷成一团,微睁的眼睛里视线也开始涣散,瞳孔都失了焦距,脸上的红晕慢慢地褪去了,很快转为青白,紧接着,他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口血来,一声声嘶哑的咳嗽,仿佛要把整个心肺都震成碎块咳出来。 “你又搞什么名堂?”慕凌皱着眉直起身子,伸手去探云枫的额头,却被云枫一把打开。 慕凌不由得热血上头,一把掀翻了云枫挡在面前的那只胳膊,露出半边惨白的侧脸。 “有那么难受吗?”慕凌感觉心头欲火仿佛被当头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冷水,但他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兴奋了。 要不是想到此时的云枫要是再被折腾很可能死在这块冰冷的大石头上,慕凌很可能再次把他掀翻在地,耳鬓厮磨整整一晚。 第297章 冲昏头脑 云枫此时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了,整个身躯趴在平整的大石头上,脊背在微不可察地起伏,喘息声越来越粗重,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良久又咳出一口血来,整个人都难受地痉挛了一下,蜷起了身子,皮肤也变得越来越冰凉。 慕凌低低地骂了一声,一把抄起云枫细软的腰肢,把他撂到脚边的温泉池水里,重新让飘着药草的池水淹没了云枫的脖颈,只留个脑袋浮出水面,让他能平稳地呼吸。 果然,云枫的脸色微微地恢复了些血色,尽管气色还是很差,但他还是本能地双脚挂在慕凌腰上,借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 慕凌被云枫这个亲密无间的姿势撩拨得心头火起,本就难耐的欲望再一次熊熊燃起,烧得他五内俱焚,迫不及待地扶住了云枫的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借着水的浮力,将自己腰身一送。 二人再次亲密无间地紧贴在一起,伴随着水下特有的柔和水流,多了些缓冲与温和的情调,云枫只低低地短促地叫了一声,就垂下了头,那神情竟像是昏迷了。 然而接下来慕凌发现,云枫其实是醒着的,因为自己每次揉按着云枫的腰肢,他都随着自己的手掌来回晃动,喉咙里还无意识地溢出接连不断的痛吟。 慕凌尽量让自己更温柔一些,云枫却还是坚持不住,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始求饶,微弱地挣扎,试图脱离慕凌的掌控。 然而此时的慕凌早已被种种着迷感冲昏了头脑,他意识也不甚清醒,甚至还飘飘忽忽的,他忽略了周围的一切景物,眼前只剩下云枫那张近在咫尺的苍白冰冷的面颊,以及柔若无骨的身躯,白皙如玉的肌肤,和修长俊美的锁骨。 慕凌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地啮咬着云枫那两小块锁骨,渐渐尝出了甜美的滋味。 云枫忽然一把推开他仿佛大型野兽的脑袋,皱眉道:“你要玩就玩,咬我干什么?你是狗吗?” 慕凌愣了一下,云枫很快抓住这个间隙从慕凌怀里挣扎出来,借着水流的浮力走到岸边,艰难地爬了上去,然后踉跄着往门口走。 “喂!你——”慕凌还没说出那句“你站住”,就看见云枫背对着自己,缓缓扶住了墙,咳得喘不过气,身形也佝偻下去,最后不得不倚靠着温泉池边的光滑墙壁,才能保持身子不突然摔倒。 慕凌三下五除二地从温泉里爬上去,看着云枫浑身赤裸微微颤抖的背影,随手拿了件全新的浴袍给他披在肩上,看着他嘴角咳出的血沫,皱着眉道:“回去歇歇吧,你冷吗?” 云枫摆了摆手,有些无所谓地低头就走,却被慕凌一把扭住了手腕,硬生生拖拽回来。 慕凌阴沉着脸问他:“你要去哪?” 云枫用力挣扎起来,不可理喻地望着慕凌那张近乎吃人的面孔,咬牙道:“找药。” “你又吃什么药?”慕凌咄咄逼人的视线直直钉在云枫微微有些发红的瞳眸里,眼神里满是审视与愤恨的意味。 云枫冷静地道:“镇定催眠的。不吃这个,我怕忍不住会杀了你。” 慕凌嘴角慢慢咧出个可怕的笑容,一手勾住了云枫的腰,让他动弹不得,另一手则捏住了云枫靠近下巴的脸颊,怒道:“王威跟你在一起时,你就对他的百般示好各种接受!我跟你在一起时,你就想杀了我!你还说你不是喜欢王威!” 云枫眼神空茫地望着慕凌,生无可恋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慕凌的心。 云枫面对这个强盗般霸道的逻辑表示无话可说,他只想逃离,可是慕凌再次死死按着他的后颈,强行把他掰了回来,扭着他的后颈,强迫他面对着自己,语气里满是狰狞的恶意:“不可能,你不可能喜欢他,他也不可能喜欢你。如果真那样,我就让你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一眼!” 第298章 两情相悦 面对慕凌阴险吃人的目光,云枫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跟他是两情相悦的了?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慕凌恨得咬牙切齿:“没有?你别告诉我没有!要不然他能把你留在他卧室一整晚?你在他地盘待了那么久,你还能安然无恙?你要说他对你没心思,我是绝对不信的!骗鬼去吧你!” 云枫被这一通突如其来的发泄搅得面色越发冰冷,从大石头上挣扎着站起,径自朝这座山庄大门走去。 可没走几步,他又扶着一旁的假山,拧着细细的柳叶眉,不是很舒服的样子,揉按着心口,喘息声也越来越吃力。 毕竟云枫的身体并未完全治好,就被慕凌强拉硬拽弄到这露天泡温泉,一直能坚持着没晕倒已经十分不易了。 慕凌只在云枫背后冷冷地看着,也不搭话也不叫人,就那么看他越走越远,直到走不动了,撑在假山边缘喘气,慕凌才微微一笑,也披了件灰色浴袍,径直走过去,一把揽住云枫的腰,拖着他往车里走,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得意:“走吧走吧啊,咱们回去继续治病,你这个样子还想上哪儿去?” 云枫铁青着脸,边挣扎边道:“我不要回去!那种白森森的病房,太压抑了!” 慕凌像哄小猫一样,非常无所谓地笑着道:“乖啊,那回家吧,家里都布置得非常清静,是你喜欢的风格。” 云枫的挣扎幅度更剧烈了,由于太过激动,又开始咳嗽:“咳咳……不回!放我下去!你放开我!松手!” 慕凌沉着脸道:“那你到底要去哪?” 云枫咬着牙,语气十分悲愤:“我的家被毁了,我要回去看看到底怎么样,到底是谁把血煞研究所烧了……?” “你疯了!”慕凌用力拍了下云枫后颈,厉声道,“那地方都被封锁了,烧毁的大楼也废弃了,到处都是警察,你现在回去,是想自投罗网?” 云枫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只觉得一股如潮水般汹涌的渺茫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一颗心深深沉入了谷底,根本看不到出路,心头也茫然且空荡,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彷徨之感。 世界之大,却没有他的栖身之处。 他突然感觉,全世界似乎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无数恐惧绝望的念头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令他感觉无比压抑,凄惶。 云枫的脸色一瞬间惨白无比,慕凌的话再一次让他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个亡命天涯的逃犯,根本不可能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了。 数不清的罪孽沾染了自己的手指,洗不清也道不明。 无数冤魂交织错杂,呼啸盘旋在自己心头,自己活着一天,就背负着这沉重的枷锁一天,永世不得解脱。 慕凌看云枫的脸色实在太差,自觉话或许说得太重了,心里略微涌上一丝愧疚。 他轻轻抚了下云枫的后颈,动作是极其温柔的,话语也柔和得无边无际:“折腾了大半天了,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带你去下馆子。” 云枫侧倚在车门边缘,一只手死死地按着小腹,胃里又一阵痉挛的疼痛,刺激得他的脸色也十分暗沉。 良久,他艰难地开口道:“不吃。” 慕凌也没多说什么,把车开到荒郊野外半山腰的一家着名西餐厅前,下了车,伸手拉云枫下来。 云枫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腿都站不稳,下来时还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慕凌索性把他搂在怀里,半搂半抱着,拥着他进入了那家西餐厅。 慕凌点了一份牛排和各色清淡的小点心,又点了甜汤,把点心和甜汤推到云枫面前,解劝道:“多少吃点吧,你越不吃,胃越疼。后面的治疗也挺费精神的,你要再不吃上点,我怕你更难受。” 云枫默默地端过那一小碗奶油蘑菇炖鸡汤,小口小口地喝着,感觉一股暖流顺着喉管淌入腹中,说不出的温暖。 慕凌看着他的目光堪称柔和,又夹了个小点心送到他嘴边。 云枫沉着脸道:“我自己会吃。” 话音刚落,他又偏过头咳嗽了两声,勉强吃了几口点心,就说吃饱了,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又困了吗?”慕凌的手指拂过云枫额前的发梢,感觉凉津津的,竟不似活人的温度。 慕凌的眸光深邃下来,匆匆把盘中的牛排一扫而光,抱起昏昏沉沉的云枫,开了间客房,扶着他躺在双人大床上。 半夜熟睡的慕凌忽然被一阵挣扎的响动惊醒了,怀中云枫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张大嘴却吸不进一点空气,像一条濒死的鱼,在陆地上徒劳无力地挣扎,却怎么也逃不脱缺氧的处境,脸色已然泛出些濒死的青灰,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苍白的颜色。 云枫的这一番动作完全是出自本能,他本人其实并没有清醒,眼睫还紧闭着,只是无意识地在床上奋力挣扎,试图挣脱那黑沉浓重的压抑氛围。 慕凌脸色唰地沉了下来,一把按住云枫痉挛的身躯,从贴身睡衣口袋里抽出一支注射器,猛地扎在他的血管上,直到把里面的大半管无色透明液体悉数注入血管,云枫才渐渐安静下来,身躯重归平静,呼吸渐趋平缓。 慕凌这才松了一口气,忽然明白王威为什么要在主帅营帐里点那个安神香了。 香料是镇静作用,起码一定程度上可以物理意义上让云枫保持昏睡的状态,而不是突然发病。 慕凌越想越后怕,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那个营帐把云枫带走,云枫说不定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那里,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当时王威率领大部队在前线开战,而云枫昏睡中又没有意识,不能呼救,就算他突然呼吸骤停,那微弱的挣扎也不可能引起看守的多大注意。 慕凌脑门上不自觉地出了一头冷汗,伸手去探云枫的鼻息,呼吸很微弱,但总体来说还算均匀。 慕凌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脑海里思绪起伏,竟然再没睡着,而是一直搂着云枫瘦弱的身子,消瘦得甚至有些硌手。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云枫刚要动一动手指,就被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侵袭了肠胃。 他拧着眉转过身,一掌挥开慕凌沉重的胳膊,冰冷地盯着他,语气里满是嫌弃:“说了不要打针了,你是不是又没听?” 慕凌有些呆愣的眼神望着云枫,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云枫翻身下床,剧烈的动作令他一瞬间再一次喘不上气,喉咙干痒得厉害,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渐渐地缓过气了,再一回头,慕凌眼睛里竟似有些许水汽,就这么痴痴地凝望着他。 云枫沉着脸道:“别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我要是真得了不治之症,你就让我去死好了。” 慕凌忽然怔怔地开口:“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世上没谁能不死,迟早的事情。”云枫淡淡说了一句,忽然觉得没必要在这问题上争论,转头缓缓地下地,动作幅度极小,似乎生怕动作一剧烈又引发咳嗽。 可饶是如此,还没走到门边,他又体力不支地扶住了墙壁,呼吸也略微有些紊乱。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在墙边休息。 慕凌看得心里难受,坐起身,忽然伸出手说:“你过来。你现在哪也去不了,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云枫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妥协地走过去,缓缓靠在慕凌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