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复苏，只身一人守孤城》 第1章 荒凉大漠，一人一城 荒凉大漠， 在十年前这里还是一望无垠的草原， 曾经， 这里牛马成群， 牧民引吭高歌。 如今， 这里只剩黄土，还有漫天喊杀声！ “取陈恭首级者，授帝国爵位！授神明灌溉传法！” 黑压压的帝国盔甲骑兵，杀意森然。 在这些骑兵对面，只有一位二十二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背后， 是一座孤城。 陈恭看着眼前那黑压压的兵团，眼里没有丝毫绝望退缩，只有冷漠与浓浓战意！ 二十年前，神州遭外敌攻击，当时灵气复苏，蓝星的面积凭空扩大了一百倍都不止。各个国家都出现了修炼者，又过两年，所谓的神明，出现了！ 西方的宙斯，雷神，天使长米迦勒等等全都复苏，可是唯有神州没有神明！ 不仅如此，神州因地大物博，又有几条龙脉与长白，太行，泰山等几座堪称洞天福地之存在，引得西方群狼环伺！ 热武器在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作用，一颗子弹打在修炼者身体上就仿佛打在钢板上似的，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就算是堪称毁灭级别的大伊万，也都无法带来丝毫震动！ 修炼，然后变强，是所有人唯一的目标。 只有变强了，才不会在这个新奇的世界遭到欺负。 修炼者即使再如何努力，也依然不是那些神明的对手。 这些神明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将一个人拭去，他们的出现似乎是为了相互制衡。 可神州没有，于是，西方群狼看上了神州这片土地。 在一瞬间，其他各国的领袖仿佛有某种默契，都要将神州这头暮年雄狮踩死！ 这里， 是神州北地。 曾经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如今，只有厮杀！ 破甲军作为神州北部抵御外敌的最强战力，为神州立下了赫赫战功。 可是西方群狼太多，再加上偶尔还会有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出手，神州已经疲惫不堪。 十万破甲军，如今也只剩下那名叫陈恭的少年！ 荒凉大漠， 陈恭的身后十几里处，是一座残破不堪的城市。 那是神州边境，也是被世人传言，被神州遗弃的地方。 因西方群狼环伺，神州最后不得不自断一臂，由前代剑神裴无酒在北漠以命祭天，留下一道剑气长城，抵御入侵。 但是那座城市无法划入，只得将那座城放弃。 他们 是弃民！ 世人皆言，那座城的人，都该下地狱！ 曾经戍守那座孤城的将士有十万，十万儿郎，如今只剩一人！ 陈恭手里握着长剑，身后是那面鲜红的旗帜，旗帜上未曾沾染一丁点血液，却格外鲜红。 “陈恭！降了吧！” 身后几里以外的孤城城头，一群老弱妇孺满眼皆是泪水。 一个月前，十万儿郎最后三百人全部战死，如今只剩陈恭。 陈恭坚守了一个月，他不知杀了多少人，一个月来，他从未休息。 这个少年是大家看着成长起来的，他刚来时极其稚嫩，连杀人都不敢。 杀了一名敌寇，他甚至整日做着噩梦。 现如今，他已经成长，可是大家都不愿意再看着他坚持下去。 降了吧！ 剑气长城在身后百里之外，没人会出来救他们，他们除了死，没有第二个结果。 或许，降了以后，会不再这么累。 黑压压的大军阵前，是一名披着金色长发，五官立体的西方人。 他叫维斯，一个月前来到这里，他是帝国十二统帅之一，他的地位无比尊崇，他见过无数勇士，但他从未见过陈恭这样的。 之前他认为，陈恭不过就是一个人，能闹出什么大浪来？可是维斯错了，大错特错！ 这一个月以来，他带着帝国军队发动了数次袭击，无论正面还是偷袭，都被陈恭抵抗住了。 眼前这个少年太可怕了，他一个人就像是一支军队！ “你只不过是在进行没有意义的负隅顽抗，只要你能降，我将为你争取帝国的最高待遇！” 维斯对陈恭已经有了一些敬意，对于强者，应该给出足够敬意。 少年咧嘴一笑，嘴角有血，他说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哭过苦过累过笑过，却唯独没怕过。” “生是汉家儿郎，骨子里流淌的是那赤诚鲜血，我汉家儿郎，无惧一切！” 陈恭大声喊着，他调整着呼吸，目光如电，注视着眼前那如黑潮一般的敌军。 维斯骑跨在战马上，他紧紧攥着缰绳，双目通红！ 他在生气！ 为什么这样的勇士不能为帝国所用，为什么他要如此愚笨？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便为其献上崇高敬意！ 维斯将腰间长剑拔出，高声道：“为了帝国！” 身后如黑潮的军队齐声：“为了帝国！” 陈恭冷笑， 长剑横在身前，只身迎接千军万马！ 从热武器时代重新回归到冷兵器时代，很多人会不适应，但是陈恭他会越来越适应。 无人知晓，当陈恭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变了一个人。 他之所以懦弱，是因为他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一点也不了解。而他之所以坚守此地，则是因为，他来自神州。 汉家儿郎，何曾怕过？ 当手中长剑划过，带起鲜血，陈恭的耳畔便响起了提示音。 【杀1人，随机增加1点属性，您已增加1点力量！】 这便是陈恭的底气，也是他敢只身面对千军万马的底气！ 这些年来，陈恭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从那个菜鸡，成长到如今。 手中的剑未曾停下，明明只有一个人，却搅得那千军万马乱了阵脚。 惨叫声与鲜血交织着，在维斯眼前上演了一出憋屈戏码！ 这么多人，竟然杀不了一个人？ “将军，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黑甲军已经损失接近一半！” 身旁传来了副官的提醒，维斯两眼通红，他当然知道不能继续下去！ 黑甲军是帝国精锐，每一位黑甲军想培养起来都很困难，他当然知道！ 可是，陈恭为什么就是死不了！ “将军！”副官大声道。 维斯深吸一口气，无奈挥动手臂：“撤。” 副官立即下令，前赴后继的黑甲军也停下了脚步。 又是一场胜利！ 陈恭浑身沐浴鲜血，他已经气喘吁吁，身上这些鲜血有他的，但更多还是那些敌军。 他再次守住了这里，他再次做到了！ 这个被称为遗弃之地的地方，没人守护的话，他来！ 第2章 汉家儿郎不惧一切 当陈恭回到那座遗弃之城的时候，城门缓缓开启，严丝合缝的钢铁之中生长出了一些绿色藤蔓。 这座城名叫玉玄，据说城中有古墓，埋着神州的九天娘娘。 曾经很多神州人都相信这个传说，但到了灵气复苏之后，他们才知道，传说只是传说。 要是九天娘娘真的在，又怎么会不出现拯救神州？ 城门开启，城门内，是一群老弱妇孺与伤残！ 遥想神州数千年荣光，世界上唯一一个未曾断过文明的国度，这个国度曾有无上辉煌，北上，西征，荣耀皆存！ 就连曾经那段热武器最盛行，科学为先的时代，神州即使落后几十甚至百年，也依旧追了回来！ 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都为自己身体里流动的血液而自豪，他们为自己的身份而自豪。 谁能想到，这一切的一切，如今成为了外人的笑柄。 神州无神，最大的笑话！ 陈恭感觉握剑的手有点发软，他苦笑着，即使他有个外挂，但可能也无法抵挡太久。 西方帝国群狼环伺，还有无上神明，他就算能杀再多人，又该如何面对众神？ 据说神明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消灭数十万人，他如何能抵挡？ 陈恭的眼神有些恍惚，看着眼前的人群，他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些同袍。 十万破甲军，皆是汉家儿郎，没有一人退却！ 最终的结局却也是死的死，废的废。 尽管如此，也没人想过退后，就算最后那道剑气长城出现，也没人想过逃！ 他们知道，他们不可以走，他们若走了，玉玄城失守，城中人民更是难逃西方群狼的残害。 有人说他们的坚持很愚昧，但是，曾经那位将军告诉陈恭，这不是愚昧的坚持，这是信仰。 外人皆言神州懦弱，病夫，如今他们就是要让那些人看看，汉家儿郎体内的血液从不冷却！ “陈恭。” 一位老妇人走上前，她无比心疼，带着包扎的物品替陈恭疗伤。 这个少年身上背负了太多太过于沉重的东西，玉玄城里的人都知道，都心疼。 可他们除了心疼，没有任何用。 入伍从军，却也是需要修炼天赋，可老天并不是公平的，有的人注定没有天赋。 “石奶奶，我没事。” 陈恭轻松笑着，老妇人看到之后却是笑不出来，她一边替陈恭包扎，一边让左右几十名老弱关上城门。 玉玄城此刻只有他这么一个年轻力壮的，其余的不是上了年岁就是太幼小，要么就是一群女子。 但陈恭并不小看这些人，要不是城里的人，他也不可能坚持下来。 进了城， 陈恭一如既往的坐在军营里，军营极为宽敞，毕竟是能容纳十万人的地方。 曾经这里每一天都会响起神州儿郎们都会唱的歌，他们异口同声，声音青涩，却无比坚毅。 渐渐地， 从十万人减少到了五万，然后是两万，后来是三千，最后只剩下陈恭一人。 不过每当大战回营，营地里依旧高歌嘹亮。 此时，营地里只有陈恭一人，他还在唱，只是却显得异常孤独。 此时此刻，陈恭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与迷茫，他终究还是哭了出来。 “班长，我今天，又杀了七百多人。” 陈恭手里拿着碗，将碗中清澈的水一饮而尽。 军中不可饮酒，这是铁律，就算只剩陈恭一人也不可能违抗。 他向眼前的空旷倾诉，分享自己的战绩，只不过聆听者，是那空寂的军营。 杀敌再多又如何？ 玉玄城何时能等来救援？ 五年？ 十年？ 还是永远没有？ 玉玄城落入现在的处境并非神州有意，而是为了剩下那些百姓。 破甲军也都陨落在此，玉玄城，还能撑多久？ 夜色悄然而至， 皎洁月光洒下， 陈恭抬头看向远方，那里是家的方向，但现在，玉玄城也是他的家。 …… 深冬时节的神州京都，下起了鹅毛大雪。 或许是灵气复苏的因素，就连雪下得也比往日大许多，也更冷很多。 神州的领袖在办公室里眉头紧皱，这位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几乎不敢有一刻休息的存在，在五十多岁的年纪便满头皆是银霜。 “龙首，前线发来战报，玉玄城再度成功抵御维斯的进攻！” 秘书跑进了办公室，脸上满是喜悦。 听到这个消息，龙振国长舒一口气。 虽然赢了，但龙振国并未放松下来。这次能赢，下次呢？ 玉玄城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现在谁也不知道。破甲军还剩多少也没人知道，玉玄城已经被围了起来，没有一丁点消息从那里透露出来。 剑气长城后面的儿郎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玉玄城被围起来，大家都想出去帮忙，但是，他们做不到。 神州无神！ 西方群狼现在只是在调戏他们，戏弄他们，想要彻底的践踏他们的自尊心。 明明西方有众多神明，明明只需要稍微用力就可以踩死神州，但那些人却不，他们就是要如猎人玩弄猎物那般，玩弄神州。 或许再过一阵子，那些神明出动，神州或许就要沦陷了吧？ 这个危险的想法生出，龙振国马上将其抛出脑海！ “这一任剑神前辈到天人境已经止步不前多久了？”龙振国问道。 秘书说道：“已经有五年了。” “五年…” 龙振国喃喃自语，现在神州就期望能够通过举国修炼的方式出现希望，有人真的有实力可以比肩神明。 可是现在实力最强大的剑神，也在天人境停滞不前！ 都说天人境之上可能就拥有比肩神明的力量，但那也只是传言罢了。 神州的前路，只有万丈深渊！ “龙首，今天还要再开一次安抚人心的发布会。” 提起这件事，秘书的脸色也有点凝重，龙振国无奈长叹，而后起身。 神州这只奄奄一息的雄狮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而他们只能龟缩在剑气长城内，期待有人可以拯救神州。 这种窝囊，让每一个神州儿郎都不好受。 不过，该安抚人心的发布会，依旧要开。 第3章 权利迷人眼，美女动人心? 玉玄城中看似很安静，只不过在这安静之下，掩埋的是绝望。 陈恭站在城头上，他一如既往的看向城外。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转头看去，是一个杵着拐杖，断了一条腿和瞎了一只眼的老人。 看到老人，陈恭马上起身。 “团长！” 陈恭向老人敬礼。 老人那剩下的一只眼睛里很是浑浊，他挥挥手：“别团长了，都成这般废人，早就失去了破甲军的资格。” 陈恭听后，心里百感交集。 “陈恭，你还能撑多久？”老人坐在陈恭旁边，遥望远方，那成片敌军。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玉玄城如今仅仅只靠陈恭一人坚守。 千万帝国敌军，无法破玉玄城！ 但， 这个玉玄城的英雄，神州汉家儿郎的脊梁，他还能撑多久？ 陈恭深吸一口气，说道：“撑到死。” “愚昧…愚昧啊…” 老人泛起苦笑，眼中雾水升腾。 “你还年轻，为何要留在这里等死，你有无上大好前途…” 陈恭正色道：“战至最后一人，是破甲军的要义。” 自那剑气长城升起，玉玄城就算彻底被遗弃，好在这里有些资源撑得住让大家生活。 只不过那些物资还能撑多久？ 玉玄城中已经没有年轻儿郎，凡是年轻儿郎皆被送往前线，最后的结果不是死就是残。 他们都不是正规军，但都是为了守护脚下这片土地！ 神州从未侵略过任何国家，向来奉的是以和为贵，但西方群狼却非这么想。 他们想着蚕食神州，吞尽神州一切。 玉玄城四面八方都有敌军，他们将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对那些敌军而言，玉玄城早晚会被攻破。 但是他们并不着急，他们似乎想折磨死玉玄城里的人。 “曾经我神州有汉唐盛世，后有宋明之繁荣，如今谁能想到一场天地造化使得神州沦落如此境地！ 老天！不公啊！” 老人抬起头，向天大声呵斥，想要让头顶那片天听到。 陈恭看着老人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老天爷不公，但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老人在这里陪陈恭讲了很多的话，直至黄昏，他才离去。 … 作为帝国十二统帅之一，维斯见过很多世面，他见过勇士，但他也招降过许多人。 “将军，王庭那边传来消息，询问我们关于玉玄城近况。 众神，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副官在旁边低声传告刚刚收到的命令。 听到这，维斯猛地砸了一下桌子！ “真是一群狗屎！” 维斯现在很憋屈，他已经对玉玄城发起了很多次进攻，但是都被陈恭一人给拦了下来。 关键是他还不能把这个战报损失按照真实情况往上报去，难不成真告诉上面，玉玄城现在就只有一个人在守？ 难道要告诉上面，这么多黑甲军，杀不了一个人？ 丢脸！ 维斯只感觉很丢脸！ 他要是把这些真实情况报上去，只会遭到其余十一位统帅的集体嘲笑。 当消息从王庭传遍西方大陆，他也肯定会被所有人耻笑！ “将军，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硬攻下去了。那个家伙简直就是离谱的存在，不能强攻。” 副官低声给出建议。 维斯听后冷笑道：“我当然也知道，但是能怎么办？他不受功名利禄的诱惑。” “真是一员猛将啊，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军神，战神！可惜，可惜！” 副官犹豫片刻，然后说道：“我听说，东方人很喜欢酒色财气这些东西，那人如此年轻，应该没见过美女和成堆珠宝吧？” 闻言，维斯眼前一亮！ 对啊！ 年轻人最难忍受美色的诱惑！ 至于珠宝那些，不过都是一些小钱。 “可是要从哪选择美女呢？东方也有很多美女，甚至那玉玄城里就有。 一般的美女，他肯定不会动心。我们最好要找出一位既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又会蛊惑人心并掌控人心的美女。” 说到这，维斯与副官同时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薇尔莉雅。” 薇尔莉雅是维斯手底下八大将之一，主要负责进行一些暗杀工作与情报获取工作。 她有着仿佛被天使刻绘的五官，惊艳卓绝，她的身材让无数人嫉妒，让无数男人在床上做着各种幻想美梦。 这些都是她最有利的工具，她凭借这些为维斯带来了无数功劳。 就连最不在意酒色之欲的维斯，曾经也对薇尔莉雅动了心。 那绝对是最能勾魂夺魄的美女！ “去把薇尔莉雅找来。” 维斯眼中闪烁精光。 … 玉玄城虽然被围堵，但并不代表没人会经过。 或许是西方那些人的恶趣味，玉玄城外的大道上偶尔也会有行商队伍。 那些人经过时，都会很好奇这里，好奇这个遗弃之地。 但没人敢靠近。 一个商队在大道上行驶，他们调转了方向，朝玉玄城而来。 陈恭站在城门上，俯视着城门口的商队。 “请打开城门。” 一名短发胖子带着满脸善意微笑朝陈恭道。 陈恭皱着眉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我们，是带着维斯将军的命令来的。” 胖子说罢，朝着身后的招招手，只见一座极其华丽的轿辇出现，在那轿辇之中，隔着红色纱幔都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位身段惊人的绝世美女。 那美女一头波浪卷褐色长发，五官美得让人窒息，一双眼睛更是能勾魂夺魄。 她身上的穿着更是开放暴露，为了凸显自己的身材，只遮挡住了一些关键部位。 看到轿辇里的美女，陈恭微微一愣。 短发胖子见此，心中一喜。 “维斯将军敬重你是一名英雄，只要您愿意归降，您将享受帝国里的各种美女。” “还有这些。” 短发胖子又招手，好几箱金银珠宝被打开，让人眼花缭乱。 “只要我愿意，不管是谁，我都可以上？”陈恭嘴角泛起。 短发胖子见后心中又多加了几分确定，他迅速点头：“不管是谁，都可以在床上服侍您。” “那你们的神明与天使呢？也可以吗？” 陈恭一番话，让那短发胖子还有几个随从都傻了。 “我想试试让天使跪在我面前，也可以吗？”陈恭又问。 “这…这…” “如果不行的话，那还是算了，我对一般的美女没兴趣。” 这话说完，轿辇里的美人眼眸微沉。 一般的美女？ 倏然间， 轿辇里传来了杀意。 短发胖子在察觉到那惊人杀意之后，立马知道大事不妙，正要转身安抚，眼前只闪过几道寒芒，薇尔莉雅已经冲了出去！ 香风掠过， 短发胖子就看到城头上出现的绝色美人。 “薇尔莉雅！不可！”短发胖子惊呼道。 但薇尔莉雅根本不顾其他，她盯着陈恭道：“你是觉得我很一般？” “很一般。” 陈恭点点头。 “呵…” 忽的，薇尔莉雅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在陈恭眼中放大，而后他看到了薇尔莉雅眼里出现了粉色的心形。 一瞬间，陈恭感觉到自己全身无法动弹。 “不过如此简单。”薇尔莉雅走到陈恭面前，她很得意的看着陈恭，纤细的右手顺着陈恭的脸颊慢慢往下。 忽的，薇尔莉雅摸到了一个很坚硬的东西。 恩？ 美人蹙眉。 这个人的东西有这么硬吗？ “是不是很硬，还很凉？” 本来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的陈恭忽然开口了。 第4章 老兵不死，也未凋零 这一开口，薇尔莉雅大感不妙，她本要迅速撤开，却只感觉有东西进入了身体里。 血，顺着匕首流了出来。 薇尔莉雅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恭，绝美的身躯掉下了城墙。 “薇尔莉雅！” 短发胖子眼睁睁看着薇尔莉雅掉下城墙，然后立刻转身带着其他人往来路逃窜。 陈恭没有追去，他将手里的匕首擦拭了一番鲜血，看着城外那绝美的躯体：“长得挺漂亮，可惜了。” 城门缓缓打开，处理尸体的人走了出去。 … 距离玉玄城外百里，连绵营地， 维斯已经在畅想着今后该如何用陈恭这员猛将，他让副官拿来了上百年的香槟。 嘭~ 开了香槟，维斯摇晃酒杯，轻轻嗅了嗅，接着满脸陶醉。 “来自上个世纪的美酒，虽然他们都说很好喝，但也就那样。”维斯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副官很懂这句话的含义，在旁边附和道：“就算是再勇猛的战士，也绝对会被薇尔莉雅所诱惑，她的身体连天使都要嫉妒。” “神州人的骄傲，不值一提。” 闻言，维斯笑了起来。 他对副官点点头：“还是你最懂我。” 副官赔笑。 忽的， 营帐外传来脚步声，非常急促。 “将军！” 听到声音，维斯眼前一亮：“没想到薇尔莉雅这么快。” “那个神州战士也不过如此嘛，我敢保证，我能在薇尔莉雅身下坚持两个小时。” 开着黄腔，维斯笑了，副官也都笑了。 营帐被人猛地掀开， 短发胖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薇尔莉雅呢？难道她还在服侍那个勇猛的战士？”维斯一脸笑意，旁边的副官笑得更猥琐。 只有短发胖子，脸色焦急，快要哭出来。 看到短发胖子的表情，维斯和副官的笑容都有些凝固。 “薇尔莉雅，薇尔莉雅死了…她擅自对那人魅惑，结果那人不仅没进入幻术，反而直接把薇尔莉雅捅死了！” 薇尔莉雅死了？！ 维斯难以置信！ 自己手下最得意的助手，获取情报最厉害的人居然死了！ “那个神州人没有被薇尔莉雅的美色所俘获？”维斯瞪大了眼睛问道。 短发胖子咽了口吐沫：“不仅没被美色俘获，那些金银珠宝他全都收了，还反悔了！” 在这里，短发胖子撒了个谎，在他想来，那些金银珠宝反正也收买不了陈恭，干脆自己私吞了。 维斯听了以后勃然大怒！ “好！好！好啊！” “传令，出兵！既然他要死守，那，就踏碎玉玄城！” 维斯一拍桌子，下令。 “去，吩咐下去，神州人有死后入土为安的说法，既然如此，我们便为他打造一副棺材，送他去死！” … 黑甲军的再次集结， 使得玉玄城的街道空荡荡， 城中所有人都躲入了安全地道里。 陈恭嘴里哼着听妈妈的话，脚步轻快。 手中握着一杆长枪，往玉玄城门走去。 “陈恭。” 街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陈恭转头看去，是那位断腿瞎眼的老者。 “团长！” 陈恭朝老人敬礼。 “团长，您快进去躲着，黑甲军要再次进攻了。” 老人没听陈恭劝慰，摇摇头：“我老了，不想再躲了。” 紧接着，老人从旁边的地上抓起一把长刀。 “这把刀，来自平顶屋，我从那里来到这边，它随我杀敌已有多年。 今天，我将携手老友，再战。” 老人的话铿锵有力，陈恭听后怔在原地，他握紧拳头，眼眶通红。 “随我，杀敌！” 老人杵着拐杖，陈恭向其敬礼，而后跟随老人，往城门走去。 … 维斯没有下令攻城，他在等，等待那熟悉的身影。 战马身后，是一口黑金棺椁。 当城头出现陈恭的身影时，维斯道：“勇猛的神州战士，我已等候多时。” “那个女人的尸体已经被我埋葬，用的是神州的习俗，希望她能适应。”陈恭微微颔首道。 维斯朝着身后的黑金棺椁，侧开身，介绍道：“我听说神州有入土为安，升官发财的说法，今日，我为你送来一副棺材。” “送棺！” 维斯震声道，二十名黑甲军抬着黑金棺椁，用力投掷，将黑金棺椁扔上玉玄城的城头。 这黑金棺椁沉重无比，扔完了棺椁，那二十位黑甲军皆脱力坐在地上。 嘭！ 黑金棺椁落地，发出剧烈震动。 陈恭踩在棺椁上，居高临下道：“这棺，今日我睡不了。” “你睡得了。” 维斯低声说罢，而后拔出腰间长剑，震声道：“给我杀！” 如黑色浪潮般的黑甲军，吼声震天，朝玉玄城而去！ 喀喀喀喀喀… 城门缓缓打开，一个杵着拐杖，瞎了一只眼的老者走了出来。 老者用嘴咬开刀上缠绕的粗布，一只手杵着拐杖，一只手握着刀。 他的身形挺拔，如高山耸立！ “破甲军第四师第七连五团九营，邵春生，迎敌！” 老人声音嘹亮，穿透无数黑甲军的吼声，冲进敌军。 这看起来残疾的老者，在敌军之中身形矫健，手起刀落，刀光闪烁。 杀意凛然，七八位黑甲军一拥而上，老人右手持刀，配合着左手的拐杖，竟让那些黑甲军不敢向前。 “龙斗雌雄势已分，山崩鬼哭恨将军！黄河直北千余里，冤气苍茫成黑云！ 破甲军，威名犹在！哈哈哈哈哈！” 老人放声大笑， 自从他残疾之后，他便一直在玉玄城里呆着，他做梦都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重新站在战场上！ 一刀扫开数不清的长戟，老人白发飘然，宛如人间杀神！ “一群蝼蚁！” 陈恭早已不在城头上，纵身跃入敌军之中。 长枪在手，风声猎猎作响，杀气冲天！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人在，城就在。 不知何时，老人的声音已经很微弱。 陈恭余光看到老人身上满是伤痕，整个人已经快站不稳。 邵春生还在笑，就算有黑甲军拿长戟刺进他的胸腔。 他笑的时候，空气灌入肺里，然后咳出血来。 “这一刀，名鹰击长空！” 邵春生催动体内的全部力量，手中长刀嗡鸣，刀光阵阵。 恐怖的刀意，卷飞了身边所有敌军。 邵春生浑身沐浴鲜血，站在原地，他手起刀落。 噗！ 可怕的刀气一瞬间划破长空，而后笔直坠落。 数不清的黑甲军被刀气劈成两半，血肉横飞！ 老人又笑了，他缓缓倒在地上，这一刀透支了他那本来已经不存的生命与全部力量。 “邵春生，归队……” 老兵不死，也未凋零！ 陈恭双目通红，他冷冷注视眼前的黑甲军，手中长枪抖动，挑起一片殷红！ 天昏地暗， 这是所有人的感觉。 没人再敢上前，陈恭长枪一扫，画地为牢。 看着眼前众多胆怯敌军，陈恭道：“何人再敢与我一战？” 闻言，那一个个面露胆怯之色的黑甲军，又往后退了两步。 第5章 帕米尔高原的雄鹰在展翅翱翔 军阵之后， 维斯看着已被染成血色的天穹，深叹一口气。 “将军，不可再战了。”副官低着头，咽了口吐沫。 他不敢看向万军之外的陈恭，那简直就是杀神！ 维斯已经急了眼，他看着往后退的残兵，大声道：“谁若退却，军法处置！” 当维斯立出军法之后，那些往后退的黑甲军不敢再退。 可是也没人敢向前啊！ “一帮废物！” 维斯大骂一声，勒紧缰绳，胯下马匹如疾风掠动，冲过数千黑甲军冲向陈恭。 铠甲上的光绽放着，长剑在手，维斯将实力运用到极致。 维斯拥有光明境的实力，这在东方神州，是开阳境。 实力强大的维斯举起手里长剑，骑跨战马冲向陈恭，而陈恭则手持长枪，沉着冷静应对。 长剑扫来，带起凌厉剑风，陈恭往后退出数步，接着站稳脚跟枪尖往前探去。 二人你来我往，胜负很难瞬间分出！ 要知道，维斯能成为十二统帅，也是有实力的！ … 西方王庭越发繁荣， 在那标志性的耸入云端的千米高塔里，住着王庭的掌控者与众神。 高塔整日神辉萦绕，带来圣洁，拭去邪恶。 拥有绝美容颜，金发碧眼，纵使不着衣衫也让人不敢提起任何邪念的能天使拉结尔，沐浴着神辉，身后那对丰满羽翼收敛着。 “拉结尔，你找我来有何事？” 浑厚的男声响起，在神圣阶梯之上，走下来一位肌肉线条完美的男性天使。 紧接着，那天使开口，又发出了女音：“要是没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会生气的。” 绝美天使仰起头，祂看向阶梯说道：“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迎接上帝降临？” “很快了，我们能降临这个世界，就是上帝的旨意。”男性天使声音冷漠说道。 拉结尔沉默， 然后从身后那众多神辉之中，取来一枚水晶球。 上面，是玉玄城此刻的画面。 “这个玉玄城坚持了太久，这个渺小的人类坚持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弑神伟力。”拉结尔有些担忧。 男性天使看了眼水晶球，他对人类很是不屑，这种群体天然就是他们这些神的奴仆。 “一只能举起石块的蝼蚁，难道就不是蝼蚁了？” 男性天使有些不悦，他朝着水晶球里看了一眼，紧接着身后宽大的翅膀微微扇动。 “尽快加速。” 声音落下，阶梯上的天使，消失无踪。 来自王庭的飓风穿过群山，在炙热太阳的见证下，往东方神州那片富饶的土地吹去。 这片飓风将路上的一切生物摧毁，在大地上留下一条极深的沟壑！ 天使是神的随从，他们同样拥有难以想象的伟力！ 这些神的随从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其伟力只需稍微施展便可湮灭万物。 王庭的人虔诚侍奉，神，会指引他们的。 山林与太阳是这场飓风的见证者，可怕飓风来到玉玄城外。 无数维斯的士兵被掀飞，惊恐四散。 正在与陈恭交战的维斯听到动静，转头看去，神色变得无比惊恐！ 飓风携带神辉，那，来自王庭高塔！ 维斯惊恐勒住缰绳，转身逃走！ 陈恭也看到了飓风，他知道这道飓风的目标是自己，他自然也不能逃跑。 【您已领悟鹰击长空】 耳畔响起声音， 陈恭的心，缓慢跳动。 他来到死去老人的身边，老人虽死，但似乎有感应，紧握刀的手松开了。 “这一刀，来自帕米尔高原！” 陈恭握住手中的刀，微微躬身，当飓风扑面时，陈恭出刀！ 鹰啸响起， 穿透长空！ 刀光闪烁，宛如一只雄鹰，一只，来自帕米尔高原的雄鹰！ 雪山、草滩、河流交织，仿佛油画。 高原之上，有一只幼小雄鹰才懂得如何展开双翅，那只雄鹰跃下高崖，鹰啸响起！ 可怕的飓风将陈恭周围的所有尸体摧毁，血肉横飞，搅碎一切。 陈恭站在飓风当中，他是如此渺小， 他与身后的玉玄城相衬，他是如此高大！ 嘭！ 飓风散去， 陈恭的手上，身上已经全是风刃割开的口子，浑身皆是伤口！ 但是，他做到了！ 他接住了来自神的信徒，来自十二天使之一的一击！ 尽管这一击或许是那天使随意挥手，但，他依旧挡住了！ 存活下来的黑甲军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在了原地。 维斯同样目瞪口呆！ “撤！撤退！” 这是维斯第一次对陈恭有了惧意。 … 水晶球外， 拉结尔微微皱起金色眉头。 这道飓风不算什么，但是让拉结尔意外的是，陈恭居然抵挡住了。 这个人类，到底是什么情况？ “最近我在看关于人类的书籍，有很多有趣的解释，说人类这个族群有着难以想象的潜力，或许这就是？” “挺有意思，一只蝼蚁举起了巨石，还承受住了狂风。他还能走到哪里？” 拉结尔并没有想着要除掉陈恭，祂突然很想看看，这个弱小的人类能走到哪里。 当然，拉结尔并没有想过陈恭可能会来到祂的面前，因为陈恭不配。 人类，还不配。 祂也不会亲自出现在陈恭面前，因为，陈恭不配。 … 玉玄城再次顶住了冲锋，陈恭被石奶奶等一些妇孺用板车拖了回去，看到陈恭浑身上下皆是伤口，一群人又哭了。 “陈恭，你降了吧，咱们不能再坚持了。”石奶奶极其心痛，这些伤口出现在陈恭身上，但也痛在大家心中！ “人在，城在，石奶奶，没事的。”陈恭微微摇头，依旧安慰大家：“我没什么事，你们去外面打扫一下，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用的都带回来，记得小心点儿。” 而后他看向城头的黑金棺椁， “把团长的尸体收拾一下，入土为安。” 入夜， 陈恭已经被包扎得浑身都是绷带，他的伤恢复得很快，全都得益于自己的那个外挂。 陈恭并没有准确的修炼境界，他只知道，自己只要杀一人，就会获得随机的五维奖励。 不是德智体美劳，而是力敏体耐神。 现在陈恭的五维已经都过千了，他和维斯的战斗也隐隐占了上风。 可是这并不能让陈恭高兴，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强大，不是维斯，不是敌军，而是，那些神明。 今天， 他还没能与神明面对面，只是被一股飓风就伤成这样。 今后， 他会如何？ 神明的伟力只要落在他的头顶，就算他有外挂，就算他有迅速疗伤的技能，就算他还有一次复活的机会，那也是徒劳。 复活，然后也会死去。 神明， 是难以逾越的！ 第6章 赎罪的罪人 玉玄城的人们又从地道里回到了街道上，像这样躲避灾难的情况他们已经接近麻木。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大家都把这一次当成最后一次。 陈恭的再次胜利，让大家的心中极为复杂。 他们又想活下来，又不想陈恭一人去承受，去面对。 “找神州求援吧。” 有人泪眼婆娑，祈求道。 “是啊，陈恭，找神州求援吧。” “实在不行，将玉玄城这里发生的故事，告诉神州，让神州知道，玉玄城还在，神州，不可退却！” 石奶奶上前道。 陈恭苦笑，转身往那道直入天穹的剑气长城看去，那绝对是前任剑神的伟力！ 凝聚了剑神一辈子修为的剑气长城，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的？ 神州，也岂是那么容易就派人出来帮忙的？ 难， 难啊！ “要是没人，我去。” 人群之中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当看到出来的人时，大家脸上都浮现出厌恶的神色。 没人愿意靠近他，因为，他是罪人！ 他本该受凌迟之刑罚，却因陈恭一句算了，让他那条贱命苟活到了现在！ “周储？”陈恭看到站出来的人有些疑惑。 周储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走出来，他来到陈恭面前，而后对陈恭跪下。 他撩开自己的头发，只见额头上，刻了一个罪字。 “请给我一个救赎的机会。” 看到周储，陈恭心中感慨万千。 曾经在一次黑甲军攻城的时候，周储因为怕死，不顾他人自己却选择了投降，差点招来黑甲军破城。 要不是陈恭拼死抵抗，玉玄城可能已经沦陷了。 当时所有人都在喊着要杀了周储，陈恭却没有那么下令，虽然杀了细作可能会让大家都痛快，但也一定会染上更多阴云。 于是，陈恭便说算了。 周储算是玉玄城里少有的有手有脚的青壮年，他既没有选择外出迎敌，也没有在城中做出贡献，整日如行尸走肉，蜷缩在城市的角落里。 “你去？去把大家都卖了吗！” “当初没杀你是陈恭的心软，你莫非以为我们会心软吗？！” 大家看到周储站出来，无一例外都很激动。 汉家儿郎，神州子民，曾经遭遇过各种外侵，最为痛恨的就是那些对自己人出手的细作！ 周储没有听其他人说话，而是紧盯着陈恭。 陈恭本也打算拒绝，但是他看到了周储的眼睛。 周储的眼中，有光，有决绝与赴死之意。 于是陈恭指着剑气长城的方向，说道：“玉玄城离剑气长城有上百里，途中有三个关卡，你可能到不了剑气长城。” “我能到。”周储沉声道。 陈恭微眯眼眸，幽光泛起：“你能到？” “我能！”周储说话极其用力。 周储抬起头来，咬紧牙关。 他懦弱了二十年，他何曾不想救赎自己？ 此去剑气长城，九死无生，但，他要去。 救赎自己，也是救赎自己的灵魂，与骨子里的血。 汉家儿郎本该不惧一切，但他曾经怕了，他差点带着玉玄城的人一起被埋葬。 他是罪人！ “周储，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陈恭微微闭眼。 … 周储带着陈恭给的钱，梳洗打扮一番上路了。 他长得确实很好看，因是混血，放在几十年前，绝对是那种流量小鲜肉。 而周储因为擅长西语，再加上他又是混血，很容易得到了关卡守将的信任。 而守将信任他的原因是，周储说，他是罗杰尔将军的男宠。 戍守最后一道关卡的罗杰尔将军有特殊癖好，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曾经，周储与罗杰尔有过交集。 周储带着一份资料，里面是关于玉玄城现在的状况与处境，玉玄城需要支援，周储必须要将这些情况都带去神州。 北漠漫天黄沙与荒原，剑气长城一眼就可以看见，但又极其遥远。 中途除开三道关卡，还有难以预测的危机，潜藏在路边的野兽甚至是进化了的妖兽。 这些危机，都有可能将周储杀死。 他就像是一只蝼蚁，一只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蝼蚁，纵身，跃入了汪洋大海。 蝼蚁的身上带着的是玉玄城的希望，也是英雄们的名字。 更是神州人的骨气。 玉玄城不该被遗忘，正如玉玄城里那位还在苦苦坚守的人。 神州因为筑起这道剑气长城，一直被外人耻笑，说神州人的脊梁已经断了。 玉玄城这里发生的事情只在很短的时间里受到关注，后来已经没人看到。 周储要带着这些，回到剑气长城，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剑气长城旁边，他要将那些东西都交给神州。 他要让神州那些沉沦的人看到，他要让神州之外，那些丑陋的西方群狼看到，神州的脊梁从没断！ 玉玄城还在，神州怎能轻易言败？！ 荒凉大漠的风沙吹在周储身上有些发烫，这些来自北部的风沙吞没了美丽的草原，如看不见的凶猛野兽，企图蚕食神州。 孤寂的背影在荒原行走，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危险，周储都没有放弃。 这是一条充满坎坷的道路，但这也是一条救赎的路。 他曾经犯下的错，需要他自己来弥补。 三道关卡的守军都知道罗杰尔将军有这么一个特殊癖好，于是前两道关卡很简单就通过了。 到了第三道关卡时，周储被守军给拦了下来。 “你是罗杰尔将军的男宠？怎么会这么落败？”守军很是怀疑的看着周储。 他必须承认，周储长得确实很清秀俊美，很符合罗杰尔将军的口味，只不过这个男宠怎么会从荒原之中走来？ 周储的借口，或者说理由，很简单。 “我从玉玄城逃出来的。” 这句话，让那守军更为诧异。 当守军找到那膀大腰圆的罗杰尔将军后，周储便抬起头看向那长相凶恶的罗杰尔将军。 “将军，是我，不知道您还记得么？”周储假笑。 罗杰尔看着周储，过了片刻后回忆起来：“原来是你啊。” “你从玉玄城逃出来了？” “没错，玉玄城守不住的。” “哈哈哈哈哈，看来，你还是蛮通透的嘛。来来来，把他送去清洗一番，晚上送来我的营帐！” 膀大腰圆的将军大笑离开。 … 夜深了， 骇人的折磨声才结束。 营帐外的守军们都面面相觑，都在想着那个进了将军营帐的小白脸可能被折磨够呛。 毕竟，他们的这个将军可是有够变态的。 “也不知道我们还要在这等多久？” 几个小兵聚在一起，开小差。 “可能很快了吧，毕竟那神州对我们而言已是唾手可得。” “我可听说有不少神州人都要投降呢，呵呵，我记得我爷爷说他们那一代的神州人各个都是好男儿，如今来看也不过如此嘛。” “你也说了那是你爷爷一代，现在时代可变啦。” 几个小兵互相嬉笑，他们看似是第三道关卡，看似与那剑气长城距离不过二十里，但他们自认很安全。 有神明做后盾，再说了，神州那群人就缩在剑气长城后面，根本不敢打出来。 第7章 武士与忍者 距离维斯上次攻城，又过去了七天。 维斯没有再去召集人马，因为黑甲军损失惨重。 帝国耗费了很多财力与物力培养这些黑甲军，维斯来到玉玄城时有一万，如今，只剩下四千。 如果让帝国那边的人知道，他肯定会受到许多弹劾，他来玉玄城一个月了也没建立什么成果。 相反，还在不断投入。 要是继续损失，维斯这个统帅的位置或许都保不住。 维斯自然不甘心，可是除了不甘心，还能怎么样呢？ “将军，酒色财气既然无法动摇他，那，我们还是派杀手刺客去吧？” 副官问道。 维斯看着眼前的副官，道：“杀手？你觉得有杀手会是那家伙的对手？” 来自天使的攻击也被陈恭给抵御了，杀手还能杀得了他？ 副官沉吟片刻，道：“我和樱花岛那边认识一些人，不妨让我去试试？” “樱花岛？” “恩，有两个，分别是忍者，与武士。” … 荒凉大漠上很少有海岛的人踏足，樱花岛上的人就算前往陆地也是前往无比繁茂的地方，很少会有人来这片荒原。 风沙之下，四道身影一前一后。 有腰挎双刀，脚踩木屐，身披绿色武士服的年轻武士带着一位身穿和服，娇小可爱的少女。 在二人身后，是两个蒙着面的忍者。 四人都来自樱花岛，但是双方都不对付。 武士认为忍者的手段卑鄙，忍者认为武士天真，嘲弄武士的精神。 奇怪的组合从樱花岛来到内地，前往荒原。 “师傅，玉玄城真的是一个人在守吗？”可爱少女长发披肩，好奇问道。 武士轻轻点头：“恩，听说是只有一个人在守了。” “怎么可能？”少女惊讶，微微张开嘴。 “一个人怎么可能守得住一座城？” 武士神色平淡，气息平和道：“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那，师傅要和那位前辈一起杀死那个人吗？”少女说罢有些忌惮的看了看身后两个黑影。 武士闻言，转过头看了眼风沙后的忍者。 他叫佐佐木小次郎，祖上就是着名武士剑客，他与他祖上那位名字相同，而且天赋也相同。 对于剑道造诣，他甚至超越了那位祖上。 小次郎活得很无聊，他一直在寻找能打败自己的对手，但小小的樱花岛，那样的对手真的不存在。 或许，后面那个来自伊贺众服部氏的忍者可以，但他们二人从未交过手。 说起来二人命运相仿，身后那个忍者名叫服部半藏，也是传承了其祖上的荣光。 当灵气复苏之后，樱花岛上的天照大神降下福泽，使他们这些留有传承的家族重新焕发荣光。 武士和忍者，明明是两种极端，用神州的话来讲就是阴阳。 这次却要一起执行任务，真是讽刺。 “我不会和他一起携手。”小次郎摇摇头，他性格谦虚，但还是不会与忍者联手。 “这次带你来是要积累经验的，多看看我是如何出剑的。” 可爱少女点点头：“师傅不是带我来帮你翻译的吗？” 少女懂一些神州语，听到这，小次郎微微一笑。 少女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拆开。 “吃慢点，这边买不到的。”小次郎摸了摸少女的头，宠溺道。 少女抬头笑道：“反正很快会结束的，回去再买。” 说着，又拆开一颗糖递到小次郎面前。 二人相视一笑。 忍者与武士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忍者只为了执行任务而存在，他们可以不择手段。 身后的忍者也是师徒二人，他们来的目标，也是玉玄城。 … 玉玄城并不繁华，但在荒原之中，那严丝合缝里长出的藤蔓却有一种别样生机。 木屐的声音在城门口停止， 小次郎看着眼前这残破城门，城门满是伤痕，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打击。 箭矢与剑痕清晰可见。 这座城，破败，落寞，但是绿色藤蔓的长出，有种特殊的美感。 或许这是末世的美？ 小次郎摇摇头，这才算不上末世呢，应该是希望的盛世才对。 “来者何人？” 年轻的声音从城头响起，小次郎与可爱少女一同抬头。 只见城头站着一个目光坚毅的少年。 可爱少女开口，用蹩脚的腔调说道：“喂！你滴，快把守城的人叫出来的干活！我的，师傅，要，撒死他！” 陈恭听到那少女的大佐口音，微微一愣。 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樱花岛人？ “你师傅？”陈恭诧异，看向小次郎。 小次郎对陈恭微微点头以示敬意。 陈恭从小次郎身上看得出来，这个武士很强。 “希望你能将守城的人请出来，我是接了别人的指使来杀了他，你放心，我会给他最崇高的敬意与死法。” 小次郎这话没有丝毫鄙夷，相反，他的眼神皆是敬意。 只有亲身来到这玉玄城，才能切身体会到那种只身面对万军的绝望，才能佩服那位独守孤城的战士。 城门外皆是战斗留下来的痕迹，小次郎他可以打赢一百人，他可以只身面对五百人，但他绝对不是一千人的对手。 他虽早就拿过千人斩，但那也不是一拥而上拿下来的。 小次郎很佩服那位战士，在来到玉玄城时，他就已经决定，在杀了那位战士后，他会把那位战士的尸体带回樱花岛，埋进樱花岛最繁茂的那棵樱花树下。 那位战士应该享有这样的待遇。 喀喀喀喀… 城门缓缓打开， 出来的， 还是刚刚那个少年。 陈恭手里拿着长刀，这是邵春生的长刀。 “你出来干什么？”可爱少女生气嘟着嘴：“快把你们守城滴叫出来滴干活！” “你这神州语在哪学的，大佐口味挺重啊。”陈恭歪着脑袋，少女是听得懂这话的，立即跳脚。 “喂！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杀了你！” 如炸毛的小野猫，上窜下跳。 陈恭不再看那少女，而是对小次郎说道：“你好，我就是那个守城的。” “你？” “诶？！” 小次郎与少女一同愣住了。 玉玄城守城的，居然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开玩笑吧！ 少女立刻说道：“喂喂喂，你不要开玩笑，你这家伙怎么可能守得住这座城啊喂！” 然而，陈恭没回答她，小次郎说话了。 “千鹤，不得无礼。” 紧接着， 小次郎对着陈恭跪坐下去，对陈恭行了大礼。 看到自己师傅这样，少女也闭上了嘴。 “没想到会是你，失礼了，勇敢的战士。” 小次郎站起身，不在意身上的灰土。 荒凉之风掠过，吹动少女的衣角，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小次郎身上浮现！ 第8章 我的刀比你更快，刀名晴雪 樱花岛上的剑，也就是刀，在很久以前是来自神州那个辉煌的汉唐。 因为曾经有个名叫云中君的人奉命为始皇寻找长生药，后来云中君无法完成任务，遂带着人在海外岛屿定居。 那里，就是现在的樱花岛。 而且樱花岛上那些美丽的樱花，来源也是神州，本就从世界屋脊传过去。 更何况自汉唐时，樱花就出现在了私人庭院之中。 只不过因为神州在历史长河之中几次遭遇外侵，再加上自己人不注意，所以才让很多传承在樱花岛延续。 小次郎是樱花岛的着名剑客，也被称为大剑豪，他在樱花岛上未逢敌手，他的剑，名为血樱花。 据说每当小次郎出剑并杀人取胜后，败者身体上的血液滴落在地上会如盛开的樱花。 而小次郎每次出剑时，都会有樱花伴随，翩翩飞舞。 这样一个独孤求败的剑客，有好胜之心，有求败之心。 几个回合之后，小次郎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骗他，真的是玉玄城的守将。 “你没有修习过专门的剑术，我很失望。”小次郎把血樱花收入剑鞘之中。 陈恭双手握刀，说道：“在这样的战场上，再高明的剑术也已经失效。” 闻言，小次郎微微失神，而后自嘲一笑。 “我为我的失言抱歉，同时，这一剑，献上我的敬意。” 看到小次郎微微躬身，把手搭在剑柄上的那一刻，可爱少女马上聚精会神！ 燕返！ 这是师傅最经典的一招，也是她最想学到的一招。 据说这一招，不施加任何灵气，都可以斩下空中飞行的燕子。而若是施加了灵气，这一招更是绵延长空数十里！ 陈恭不是没有经历过单挑，曾经也有将领看不起他而选择单挑，但是最后的结局都大相径庭。 但他绝对没有遇到过小次郎这样的大剑客，一打一的单挑和一打一群人的单挑，虽然都是单挑，但那也是有区别的。 每次交手的回合里，陈恭都能感觉到很吃力。 现在看着小次郎躬身做出拔刀的动作，即使陈恭不知道小次郎要干什么，也知道这是要放大招的样子。 于是陈恭横刀在前，他虽然没有系统的修习过任何的刀法，但他却懂得一个道理，以不变应万变。 小次郎已经把剑拔出来了一点，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有些刺耳。 小次郎弓步向前，随着狂风掠起，小次郎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陈恭就看到有剑光向自己而来。 剑光极快，快到陈恭不能眨眼！ 只要他眨眼，他就肯定追不上这剑光！ 几片樱花擦着陈恭的脸落下，电光石火间，陈恭手拿老人遗留下来的长刀迎着剑光冲了出去。 其威势，如猛虎下山。 邵春生来自平顶屋，帕米尔高原，但他的这把刀却并非来自帕米尔高原，这把刀也不是宽刃，而是属于神州史上的那段历史，名戚家刀。 此刀追随邵春生杀敌多年，刀身早已经过邵春生的不断打磨，但是依旧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损伤。 极致的冶炼工艺带来的就是这样难以想象的质量，陈恭这一刀斩出之后，近在眼前的剑光骤然消失。 樱花顺着陈恭的眼前飘落，零零碎碎。 远处的可爱少女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好快。”小次郎开口说道。 陈恭把刀收回，刀锋之上，滴下血液。 “我不懂功法，但这么多年的厮杀，让我懂了一个道理，杀敌要快，要准，要狠，要一击毙命。” “我，比你更快。” 陈恭看着眼前的小次郎，只见小次郎的脖子上出现了血线，血液滚滚钻出。 “师傅！” 可爱少女冲到小次郎的旁边，可爱俏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小次郎居然输了！ 这位来自樱花岛的大剑客，未曾一败的独孤大剑豪，居然输得这么快。 “千鹤，樱花好美。” 天边飘飘洒洒的落下无数樱花，落樱很美，这绝对是小次郎这一辈子看到的最美画面。 在临死的这一瞬间，小次郎回顾了他的一生，他发现，这一生还是很无聊，但是这些无聊，在这终止了。 “把他带回去吧。”陈恭看了眼没了气息的小次郎，死在异国他乡，总不如归家入土。 可爱少女满脸泪水，她抬起头一脸正色：“我，会来报仇的。” “希望你能有这个机会。”陈恭转身往城中而去。 他之所以没有杀了千鹤是因为在看到小次郎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未来，或许他也会死在玉玄城，无法归家入土。 这一条路上终究是只有他一个人，能在故土掩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您已唤醒晴雪刀的刀灵】 晴雪刀？ 陈恭看了看手里那明晃晃的长刀，原来，你叫晴雪？ 似乎是与陈恭有了感应，刀身轻颤。 “以后，随我杀敌。” 陈恭轻笑。 一路落樱纷飞，陈恭正要回到城中时，耳边忽然听到了不同寻常的风声！ “风遁，真空大玉！” 从不知名的暗处响起一道冷漠而深沉的声音，陈恭感到如芒刺在背，迅速转身而后提刀向前砍去！ 仿佛是有一道压缩的风形火箭炮轰向自己，将其斩开后，狂风乱流吹起陈恭的长发。 “还有老鼠？” 陈恭微眯眼眸，但四下无人。 “四郎，上！” 地面忽然破裂，一个浑身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破土而出。 与此同时在陈恭的右手方向，也凭空冒出了一个同样身穿黑色紧身衣，蒙着面的人，只是那人身高要比男子矮上许多。 两个黑衣人突然出现，手里都拿着短刀，但是都在互相配合并切向陈恭的死角。 陈恭将晴雪刀反握，转了半圈然后将晴雪刀投掷出去，晴雪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飞了回来。 两个忍者一开始还不明白陈恭这么做的意图，但是当他们看到刀光掠过眼角时才知道，原来那把刀还能飞回来的！ “四郎，退！” 服部半藏沉声道。 空中的矮小身影眼看自己手里的刀就要割破陈恭的喉咙，如何甘愿放弃？ 缺乏经验的他并不知道身后飞来的刀有多快，他想赌。 嗤的一声，是武器穿过身体发出的闷声！ 矮小身影的胸腔被贯穿，而后身体从空中无力的摔在地上。 陈恭举起手，接住了晴雪刀。 “哟，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樱花岛人不仅派了武士，还有忍者啊？” 陈恭出言挑衅道。 第9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矣 没有再看那倒在地上的矮小身影，陈恭转而看向服部半藏。 眼看着自己的徒弟死在眼前，服部半藏自然生气，但是作为忍者，他知道不能让情绪主导自己。 身前的这个男人，很强，而且，强到让他都没办法。 他们师徒二人的打算就是等陈恭与小次郎进行一轮消耗以后，再出手将陈恭杀了。 小次郎的死让他们也很震惊，但是那样的话，肯定就代表陈恭也有极大消耗才对。 毕竟小次郎可是樱花岛上出名的大剑客啊，与小次郎交手，就算不死不残，也一定会对自身的状态有影响才对。 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是绝对的。 可现在来看，这一切的一切，一切的理所当然，都是想当然了。 这个独守孤城的男人，强得过分！ … 玉玄城外， 维斯正在享受着，美人美酒，骄奢荒淫，在战场上，也就只有维斯能有这样的待遇了。 忽然， 营帐被掀开，有人跑了进来。 “干什么？”好事并没有被打断，不论是身下的美人还是进来的将士亦或是维斯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 甚至维斯还很变态的做出很享受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拥有的权利足够使自己高高在上。 “将军，樱花岛的人已经去了玉玄城。” 副官看了眼那三个有傲人身材的绝世美人，心中升起了一股燥热。 “有多少把握？”维斯问道。 副官说道：“那位武士是樱花岛的大剑客，忍者则是樱花岛出名的杀手。” “上次刺杀华尔商会的吉尔议员，就是那位忍者动的手。” 闻言，维斯很是意外的抬起头。 华尔商会乃是西方最大的商会，华尔商会掌控了西方百分之八十的经济，里面那些老家伙都企图接受神的恩赐，得到长生。 居然可以刺杀里面的议员，看来那位忍者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一名议员的安保工作是极其严谨且繁琐的，甚至还有五十多位光明境的骑士保护左右。 不管那个忍者是怎么刺杀的吉尔议员，都可以说明那个忍者的不一般。 “他和我们那边的一个垃圾组织兄弟会比怎么样？”维斯问道。 副官绝对是懂维斯的，他马上说道：“刺客兄弟会就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废物，他们并没有刺杀过任何一名议员，而那个忍者做到了。” “哈哈哈哈，好，要是这次能解决掉玉玄城这个麻烦，我有重赏！”维斯开怀大笑。 副官则目光热烈的看向其中一个美人道：“将军…” “去服侍服侍副官，征伐这么久了，总得去去火不是么？” … 来到玉玄城的四个人，已经死了三个。 服部半藏不明白自己的忍术为什么会失效，他甚至动用了最高级的瞳术，伊邪那岐！ 他付出了自己的眼睛作为代价，他应该是无敌的才对，可他还是被陈恭杀了！ “为什么？”这是服部半藏最后说出的话。 陈恭虽然听不懂樱花岛语，但对于这种简单的还是明白的，他看着地上服部半藏的尸体说道：“要玩起这些东西来，神州，其实是你们的祖宗。” 不管是忍术还是遁术，亦或是其他的各种手段，在神州这数千年的文明长河里早就被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 更何况，樱花岛那些东西还是阴阳家云中君带过去的，要知道阴阳五行这些东西，咱神州人更擅长。 至于那所谓的瞳术是如何被破解的，那更简单。 晴雪是有灵智的，瞳术对自己有效，但对晴雪无效。 每次大战之后，陈恭都会做出总结，不仅是对自己杀敌就能变强的总结，也是对战斗经验做总结。 这次和那个小次郎的战斗，虽然是陈恭自己赢了，但是却也让他懂得，自己需要进行系统的修习。 空有一身属性是不够的，只会拔刀劈砍也不够。 但是，要去哪里弄呢？ 想到这里，晴雪刀忽然传来了意识。 “陌上花开刀法？” 陌上花开，缓缓归矣。 他日若我能还家，必将缓缓归矣，看遍神州美景！ 自灵气复苏，神明降世，世界格局变了，蓝星的面积扩大，但也长出了许多未曾见过的参天大树。 有人说这是末世，但更多的人认为这是盛世。 那个钢铁丛林的世界在被遗弃，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全新的世界。很多人以为在全新的世界里，他们可以翻身，可以掌握自由。 但实际上，人生来，本就是不得已的。 修炼， 变强。 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信念。 或许是奇特世界的环境，导致破败的玉玄城，多了点新鲜的颜色。 桃花不适合在北漠生长，甚至不可能在北漠出现，但是玉玄城，有了一棵桃花树。 不知何时长出来的，虽还未开花，但是城中的人们都很自觉的照顾。 这是一种莫名的默契，仿佛桃花盛开时，玉玄城就会迎来生机。 那棵桃花树长在城中一个落魄公园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没什么人会再去公园散步，也没人有这个心情。 荒废公园重新有了人烟，大家虽然对未来依旧有迷茫，但或许是因为有还未盛开的桃花树的原因，大家心里有了些希望。 就算活不下来，也要让人知道玉玄城这里发生的一切，让人知道那些英雄们的名字！ … 周储在第三道关卡被折磨了很多天，他长得很俊美，罗杰尔就喜欢这样的。 但是到后来，罗杰尔对他不再进行折磨，反而很关心他。 有一次罗杰尔喝得酩酊大醉，还喊着要带周储回圣城呢。 没人知道周储受了多大的屈辱，换一般人来，在这样的环境下早就疯了，但是周储没有。 心里只要有信仰存在，那么这个人的心就会无比强大。 周储就是这样。 他不能再被打倒，他要让神州的人知道，玉玄城还没放弃，他要让世界知道，神州的脊梁，没有断！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没有！ 周储出了营帐，看向远处那凌厉剑气筑成的剑气长城，那是家的方向。 剑气长城近在眼前，是如此的近，但此刻，又是如此遥远。 第10章 待到花开时，我带你们回家 还在美梦之中的副官被惊醒， 他慌忙起身，发现躺在身上的美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怒气的维斯。 “将军。” 副官慌乱起身穿衣服。 维斯则一脸阴沉，他说道：“你睡得挺香。” “对不起将军。”副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维斯的表情来看，似乎很严重！ 维斯长吸一口气，他看着副官，心里的火气已经达到上千丈！ “陈恭没死，死的反而是那个所谓的武士，忍者，他没死，他没死你知道吗？！” 陈恭！ 陈恭！ 这已经成了维斯的心魔，维斯做梦都想杀死的人！ 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存在于世上！ 一个月前，维斯接替他人来到玉玄城，当时他以为玉玄城唾手可得，随便出点兵就能拿下。 可这都快两个月了，玉玄城还是无法拿下，关键他还不能把这里的真实情况传回王庭。 他只能说，玉玄城如瓮中之鳖，随时便可取得。 而王庭那边因为有更多的谋划，所以也不急于处理这个玉玄城。 但维斯知道，这瞒不了太久。 黑甲军的损失已经很大，要是最后审判员那边派人过来调查，随便一查就能查明！ 说是玉玄城唾手可得，那损失的黑甲军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要对王庭那些人说，玉玄城只有一个人在守？ 笑话！ 天大的笑话！ 这么多黑甲军杀不了一个人，堂堂帝国十二统帅之一，对一个神州人毫无办法，笑话！荒谬！ 现在摆在维斯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杀了陈恭，取下玉玄城。要么，他就让王庭，让帝国无数人耻笑！ 笑话啊！ 一个人，守住了玉玄城一个多月，天大的耻辱！ 维斯喘着粗气，双眼通红。 他绝对不能让这里的事情传出去，否则，绝对会对自己产生很大的威胁。 维斯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来接替这里了，上一位攻打玉玄城的是名叫基努的伯爵，那位伯爵据说攻打玉玄城有半年时间，但突然接到诏令，要返回王庭。 后来维斯看上了这里的胜利果实，心里想着基努都打了半年了，自己随便一灭就能破。 然后等神明那边下旨意，破掉剑气长城，他就能率领大军长驱直入，覆灭神州。 到那时候，他将立下无上战功！ 荣光，将落在他一人身上。 多么好的美梦啊，多么难以清醒的美梦。 现在来看，那些都是梦。 怪不得基努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会跑掉，该死的家伙，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玉玄城的猫腻。 已经穿好衣服的副官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他不知道自己说一句话会惹来维斯什么样的怒火。 这个时候，不说话是最好的办法。 “黑甲军总共还剩多少？”维斯的声音很低沉。 副官打了个哆嗦，道：“还剩四千。” “我带了一万黑甲军，如今，只剩四千…哈…哈哈哈…哈哈哈” “将军何故发笑？” “我笑你老妈！法克鱿碧池！” 一万黑甲军，连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被一个人杀了六千，这事传去王庭不再是被人嘲笑，而是唾骂！ “我决定了。” 维斯阴沉着脸。 副官颤抖的看着维斯， “基努做得对，在这里死磕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块肥肉就留给其他人来品尝吧。我还年轻，我不能在这里耗下去。” “将军，咱们要撤？”副官难以相信。 维斯阴着脸说道：“撤？撤什么？我今天接到王庭传信，我妈要生了。” “……” 副官不知道说什么好，维斯的妈妈七十多岁了，要生？生个球。 玉玄城是一块难啃的化石，已经不是特么的骨头了，是化石！ 退了也好，退了也好。 最起码，不至于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 北漠很少见的下了雨， 一场雨， 空气变得湿润许多，让维斯的心情更加蒙上了一层阴霾。 这里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他不知道还能瞒多久，要是这里的事情被捅出去，他这个统帅的位置都保不住。 真是可笑至极，一万黑甲军再加上好几万普通兵马，攻不下一个玉玄城。 对外虽然说是这是待宰羔羊，随时可以宰杀，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如此！ 这场雨下了一天， 维斯在营帐里眼睁睁看着这场雨从开始到结束。 日光被翻涌的乌云遮蔽，沁骨的凉风席卷，维斯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他忽然想起来，已经快冬天了。 来的时候还是金秋时节，如今快要入冬。 基努那个家伙真是他娘的聪明，眼看不对劲马上撤退，自己也要撤了，就算撤不了，也要拉别人下水，或者找人来帮忙。 但是以什么样的形式与理由去说呢？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来自初冬的风更凉了。 忽的， 维斯发现， 天边奔涌的乌云中，有一缕霞光穿透，照进了玉玄城。 那是… 福泽降临？ 玉玄城为何会有福泽降临呢？ 对了！ 有了！ 维斯眼前一亮！ …… 这场冷雨送走了深秋，迎来了初冬，与冷意。 但玉玄城中并不算很冷，相反，还有许多暖意。 陈恭很诧异，他忽然听到了有一道似有似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到心灵深处。 他追随那道声音，走到了公园里，看着那棵还未盛开的桃花树。 声音， 似乎来自于这里。 陈恭疑惑，站在桃花树前。 一个小姑娘撑着把伞走到陈恭旁边，小姑娘担忧道：“陈哥哥，妈妈说，淋雨的话会感冒的哦。” 闻言，陈恭微笑，接过伞之后为小姑娘举着，二人站在伞下。 小雨淅淅，打在雨伞上没有太吵闹的动静。 “妈妈说桃花是在三四月盛开的，明年三四月就可以看到啦。”小姑娘对着眼前的桃花树道。 陈恭温声道：“是啊，明年三四月就能看到桃花盛开了。” “我听妈妈说，等桃花盛开后，我们，就可以回到神州了？” 小姑娘天真无邪的抬起头，看到她那沾了点灰尘却有纯洁无瑕的脸庞，陈恭心中泛起涟漪。 他点点头，笑道：“恩，当然了，等桃花盛开后，我带你们回家。” “一起回家。” 小姑娘伸出小拇指，天真笑到。 大小两个拇指勾到一起，那棵桃花树，见证了这个约定。 第11章 劝降 寒冷的冬雨下了一整天， 这代表冬日即将来临， 也代表玉玄城里的人很难熬过这个寒冬。 城中的物资已经不多了，再加上其他国度有神明牵引，寒潮不会汇聚，但神州不行。 甚至全球的寒潮可能都会往神州汇聚，很可能会进入一个罕见的冰河时期，就连南部海角，也可能会只有三四度，更别提北边。 这个冬季绝对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陈恭已经让石奶奶等人召集了城中所有还能动的人，大家团结一心，一起出力，抵御这次严寒。 … “瑞恩，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营帐之中，维斯指着玉玄城天上若隐若现的霞光说道。 站在维斯旁边的是一位穿着银色铠甲，有褐色披肩长发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并非十二统帅，但地位也不低。 瑞恩曾经是某个国家的小王子，当帝国的铁骑来到王城，他很干脆的就选择了投降，然后将自己的父皇杀了。 于是，他成为了新的国王，从此以后为帝国，为王庭鞍前马后。 玉玄城的事情瑞恩此前也有所耳闻，听说有一支很坚强的部队在玉玄城苦苦坚守。 “确实没骗我，不过，不是说神州无神么，那些恩泽又怎么会落到神州呢？” 瑞恩不是什么脑子简单的家伙，相反他很懂得审时度势，能混到这一步全靠他的脑子。 王庭里那些老家伙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想在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占据一席之地，瑞恩靠的可全是自己的脑子。 维斯不屑道：“或许是上天可怜他们，但是那又如何，这些福泽最终不还是要归于帝国之手么？” “怪不得我还无法成为统帅，您的思想觉悟就是高。”瑞恩笑着说道。 “不过，王庭那边应该快等不及了，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这块蛋糕拱手让给我呢？” 维斯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因为玉玄城我攻不下。” “哦？我的天啊，维斯统帅，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瑞恩惊讶的看着维斯。 攻不下玉玄城，这绝对是个笑话。 黑甲军是帝国的精锐，靠着这些精锐，维斯为帝国立下了卓着战功。 这么强大的黑甲军，攻不下一个被废弃的玉玄城？ “事实就是如此。”维斯耸耸肩。 瑞恩看了眼维斯然后笑道：“您一定是在给我开玩笑，黑甲军的实力毋庸置疑，维斯统帅，这个笑话可不好笑。” “你要我怎么证明？还是你认为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维斯阴沉着脸。 “看来，我需要向王庭那边汇报这里的实际情况了。” 瑞恩刚转身，就被维斯拦下。 “等一下。” “如果你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王庭了，你认为，那份福泽还会与你有关么？”维斯指着玉玄城天边的霞光。 闻言，瑞恩挑了挑眉，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维斯说道：“我已经不能在这里耗下去了，否则王庭迟早知道这里的实际情况。而且培养黑甲军也需要耗费很多，我选择及时止损。” “玉玄城是迟早会被攻下的，而那个福泽，究竟谁会得到那就不好说了。” “总之，那不属于我。” 维斯把话说得很明白，而且从他那略显颓废的样子来看，他似乎是真的打算放弃了。 见此，瑞恩笑了。 嘲弄，讽刺，这些是他的笑意。 “维斯统帅，既然如此，我们做交接吧。”瑞恩的笑容消失了。 而维斯则神色严肃道：“我必须提醒你们，玉玄城里的人很不好惹，要是不对劲的话最好及时撤退。” 瑞恩微微闭眼：“好，我记住您的嘱托了。” 等维斯离开了营帐后，瑞恩那讽刺的笑容再次出现。 他看着离开营帐的维斯的背影，不屑道：“什么帝国的常胜将军，不过如此。” 而离开营帐的维斯却一身轻松，他也笑了，笑得很得意。 要是没有后面那般嘱托，瑞恩可能还真不会上当。这个人太聪明了，当然，要是不聪明的话又怎么会成为阿兹尔的手下谋士呢？ 今天他就要回去拟一份辞呈，因家中母亲怀孕，而他与阿兹尔商讨之后，由阿兹尔接手这里。 “为了儿子的前程，母亲，只能委屈您一下，让人笑话一下您了。” 维斯面朝西方，做出祈祷手势。 … 纵然严寒降临大地，但是王庭依旧四季如春。 就算在灵气复苏以前，这里的土地仍然肥沃，更别提灵气复苏之后了。 繁荣的王庭在今日传出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而又绷不住的消息，在前线的维斯将军即将与人交接，返回王庭。 据说是维斯将军的母亲怀孕，需要去照顾。 这个消息一出，大家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怎么样。 维斯统帅的母亲可是都七八十岁了，怀孕？开什么玩笑。 可后来根据维斯府上的人透露，这件事似乎是真的，而且生的还是个女孩。 大家不得不感叹，维斯父亲真是老当益壮啊。 与维斯交接的人是阿兹尔，阿兹尔甚至还亲自出现进行了一番感人肺腑的演讲，说他不会让帝国失望等等，然后坐上了飞往神州北部那片荒漠的飞舟。 不过五天时间， 阿兹尔就来到了玉玄城外那片连绵营地里。 他很愉快的见到了维斯，并且进行了一番亲切的问候。 “真是可惜啊，要不是因为您家中有事，那份福泽可就归于您了。”阿兹尔语气很尊敬，但脸上的表情可和这两个字无关。 眉毛微挑，有些嘲弄。 八字胡随着脸部的表情变化而轻微抖动，更显嘲讽之意。 维斯看着阿兹尔这个得意洋洋的样子，冷哼一声说道：“你也别急，等你见识到那玉玄城的韧性就知道自己是多么像个小丑了。” “啧啧啧，维斯啊维斯，你知道为什么你不如我么，因为你没有这个啊。都什么年代了，光会打仗有个屁用，要动脑的。” 阿兹尔食指与大拇指放在八字胡须上，轻轻抚摸。 “瑞恩，去，找神州人，劝降。” 瑞恩对阿兹尔躬身行礼，然后离开营帐。 “维斯，你先别急着回去了，就留在这里，看看我是如何不费一兵一卒，收取玉玄城。也好当做经验，不用牺牲那么多黑甲军嘛。” 阿兹尔笑起来很得意，小胡子随之抖动，让维斯心中怒火丛生。 握紧拳头，维斯冷笑道：“那我就留下来看看，你是如何收取玉玄城的。” 第12章 若能归家 落日在山石之巅，风吹过了土坡之间， 荒漠上出现了一阵烟尘。 陈恭坐在城头，看向那扬天尘土，握紧手中晴雪。 这次出现在城外的，不是黑甲军，而是一些穿着雕花银铠的将士。 为首的瑞恩对着身后马背上的一个妇人冷声道：“要是不能劝降成功，就别回来了，你明白？” 妇人紧张的攥紧缰绳，她的面孔并不是西方人那样，反而五官都有神州人的影子。 她来到这里，被告知，只要她可以劝降玉玄城里的人，她的丈夫就会升官，她们的孩子也会被允许进入高塔接受神的恩赐。 这是多么诱人的条件，妇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荒漠上的风吹在身上犹如刀割，从未踏足荒漠的妇人根本就受不了这样的环境，她的嘴唇已经干裂。 “去吧。” 瑞恩让开道。 妇人驱策战马，往玉玄城而去。 这几十里的路妇人走了两个多小时，直到落日消沉，月辉洒下，她才来到玉玄城外。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退回去吧。” 陈恭看了眼妇人，有些意外，这个妇人是东方人的面孔。 “我，我也是神州人。”妇人小心翼翼，同时看向城头的两旁，很担心会从暗处飞出一支夺命羽箭。 “你不是。”陈恭摇摇头。 虽然长着一副神州人的面孔，但有的人，早就不属于神州。 妇人说道：“能否将玉玄城的所有守将都叫过来，我，我有些话对他们说。” 闻言， 陈恭的嘴角扬起。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远处那片雕花银铠的将士们喊道：“破甲军第七师三连八团九营，陈恭在此！蝼蚁宵小若战，尽管来！” 声音很大，传到了瑞恩的耳中。 听到陈恭的话之后，瑞恩紧了紧手中缰绳：“负隅顽抗。” 过了很久，城头上也没有响起第二道声音。 妇人忽然明白了！ 她恍然大悟！ 先前王庭那边就有传言，据说玉玄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在守，那时大家都把这当做笑话。 怎么可能呢，一个人如何守城？ 可是只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才会相信，传闻，是真实的！ 陈恭站在月色下，他的身影极为坚毅，妇人的眼中忽然涌出了泪水。 她的心中一片愧疚，她对陈恭，极为心疼。 这样一个本该享受大好年华的少年郎，竟然在玉玄城苦苦坚守！ “你，太傻了…”妇人脸上满是泪水，连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郎都懂得家国大义，她们这些人却因贪图外面的神明恩赐而背叛了神州！ 神州，天下，没人知道这个少年郎是谁，没人知道玉玄城现在的情况！ 陈恭看向妇人问道：“你说你是神州人，那你来自哪里？” “京都。”妇人答。 京都… 陈恭的眼中一片茫然，他没去过京都，他没踏足那里，但他想见。 试问神州哪个儿郎不想亲身去一趟京都，对京都说，有我儿郎，神州安定！ 曾经在来玉玄城的时候，团长笑说，等他们有假了，就要一起去京都看看。 那时候大家脸上都写满了天真的笑容，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但大多数都没去过京都。 大家都知道，团长在开玩笑，戍守边关的将士何来休假一说。 京都啊… 陈恭看向妇人好奇问道：“京都，是不是很繁荣？与楚地相比如何？” 妇人道：“你是楚人？” 陈恭点点头：“是啊，在长江那边，一个小镇上。” “京都确实繁荣，燕都景致难相见。 想当年、文人墨客，诸多称赞。太后园中游画舫，歌舞升平湖畔。八大处、松林丛灌。红叶香山秋打扮。景山前、又见皇家院。” “我还会唱戏曲，你听么？”妇人又问。 陈恭没有拒绝，尽管他听不懂。 等到妇人开嗓，陈恭忽的觉得无比痴迷。他没听过戏曲，但他对这些曲子有种来自骨子里的熟悉。 妇人实际上唱起来很好听，最起码陈恭听入迷了。 一曲终了，妇人泪痕已干。 陈恭温声道：“唱得很好听。” “你其实不该在这。”妇人说道。 陈恭听后沉默， “你不该背负这么多。”妇人继续说道。 陈恭抬起头，嘴角扬起，笑得很干净：“我都懂。” “既然你都懂，那你为何还…” “可是，这里是神州，我是神州儿郎。 无论是永嘉之乱，亦或是靖康之耻，就算是千年前与百年前的两次入侵，看似神州风雨飘零，但都坚守了下来。 神州的脊梁是直的，不能断。” “其实我做梦都在想死，如果我死了，这一切就结束了，但是如果我死了，他们怎么办？我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就要为他们扛下一切。” 陈恭深吸一口气，看向远方。 远方是黑暗，他一个人，与那些黑暗相对。 很容易就会被黑暗吞噬，早晚的。 妇人沉默了。 她没有陈恭这样的胸怀，她知道，自己无法劝降。 “我还会唱黄梅戏，你要听吗？” 妇人问道。 闻言，陈恭那清澈的眼睛亮了几分：“是我老家那种黄梅戏吗？” “恩，楚地的。”妇人笑着点点头。 开嗓之后， 曲调婉转，陈恭听得入神，他渐渐放松下来，坐在城头边上。 不知不觉间，陈恭因为太放松而睡着了。 他睡得很香甜，彻底进入了梦乡，回到了楚地，回到那片江畔。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破空声响起， 嗖！ 嗤！ 陈恭从梦中惊醒，他站起身，便看到有一支羽箭插在妇人的背后。 妇人的眼中满是解脱，要她劝降这样一个少年，她做不到。 “若可以，去京都看看。”妇人笑着倒在地上。 咚咚咚咚！！！ 战鼓声疯狂敲响， 夜色之下， 黄沙漫天！ 陈恭看着妇人逐渐冷却的尸体，拔出晴雪。 他目光幽然，看向那些雕花银铠。 杀意，正在高涨！ “劝降屁用没有，杀！”阿兹尔端坐战车之上，将手里的弓扔到一边。 瑞恩目光幽冷，看了眼那倒在地上的夫人。 雕花银铠共有数千，陈恭踢向旁边的石头，石头嗖的飞出，撞响了旁边的警钟。 警钟响起，城中所有人再次躲入地道之中，大家井然有序，互相之间都有配合。 站在公园里看着桃花的小姑娘也钻进了地道，不过在离去之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有一抹殷红。 无法去确认，被自己的母亲抱着进入地道。 第13章 好杀!谁能阻止他 陈恭的心中有恨， 他恨这个世道，他恨自己不够强大。 恨意充足，握刀的手更紧，刀落得也更快。 雕花银铠成群结队，扑向陈恭。 陈恭已经被埋入了银铠之中，他手中的晴雪没有停歇，血光冲天！ 远方， 阿兹尔和瑞恩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为什么只有这一个少年在战斗，其他的人呢？ 难道说，这个玉玄城，只剩下这少年一人可战？！ 这一幕让阿兹尔的军师以及亲卫们都感到震撼，跟随阿兹尔身边的儿子不由说道：“英雄的悲壮史诗。” 其余几人没说话，但心中都已默认。 阿兹尔则脸色有些阴沉，他猜测，自己或许被坑了。 而瑞恩的脸色更阴沉，因为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 他看了看旁边的人，虽然那些人都没看自己，但，他们心中肯定在笑话自己。 阵阵刀光出现，眼看陈恭被银铠淹没，结果等刀光消失，他身边的银铠都变成了尸体倒在地上！ 方圆百米，无人可活！ … 更远处的营帐里， 维斯看到这一幕时，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无法憋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维斯大笑着，他就算看不到阿兹尔脸上那憋屈的表情，但肯定也能联想到。 那个憋屈得小胡子都在颤抖的样子，肯定会特别好笑！ 旁边的副官也在倒吸凉气，无论是几次看到这样的场面，都非常的震撼。 “将军，阿兹尔统帅能撑多久？”副官低声问道。 维斯笑得前仰后合，连续摆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现在折磨的不是我，而是他了。” 咚咚咚咚咚！ 战鼓响动，雕花银铠再次冲锋！ “没用的，没用的，很难的啦！” 在维斯的注视之下，那些雕花银铠再次冲锋，可是结局与他所想的一样！ 这不是雕花银铠包围了陈恭，而是陈恭包围了那些雕花银铠！ “好杀！” 维斯不由捏紧拳头，为陈恭庆贺。 副官沉默了，虽然他知道这个的举动很不妥当，但是只有阿兹尔更加的挫败，才能证明维斯不是无能的。 不是我方无能，而是敌方太强。 激动的维斯甚至还唱起了助战的歌谣，但唱歌的时候，他的眼里却通红。 这样的战士，属于神州，英雄的悲壮史诗！ 维斯知道了他为什么不能将陈恭招降，这样的人，只有杀了他才是对他最大的敬意。 可是谁能来杀他，谁能？ 荒原又下雨了， 轰隆！ 沉闷雷声响起， 如铅灰般厚重的云层聚拢在头顶，随着雷声响起，大雨滂沱，战场之上已经满是泥泞。 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之下，玉玄城一片沉寂，公园里，那棵长势喜人的桃花悄悄露出一抹殷红。 阿兹尔此刻极为愤怒，他两眼满是怒火的看向瑞恩：“想想办法。” 看着那不断赴死的雕花银铠，瑞恩沉声道：“将军，我们要撤。” 啪！ 阿兹尔一巴掌抽在瑞恩的脸上，怒道：“废物！” 随后，阿兹尔握紧拳头，用力锤在扶手上：“撤！” 接到撤退的命令时，所有雕花银铠都松了一口气。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都没来得及打扫战场，一众雕花银铠看似列阵，井然有序，但实际上每个人都很慌乱。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玉玄城下的杀神，陈恭接受着雨和血的洗礼，目光平淡。 很难想象，这么多人会被一个人杀到怕。 随着雕花银铠的全部撤退，陈恭走到城门旁边，将那已经冷却的妇人尸体背进了玉玄城。 这次的进攻倒是为玉玄城的御寒增加了点援助，石奶奶与一众妇孺冒着大雨将能用的物资全都带进了城里。 荒原极少下雨，这几天不知为何，下雨的次数变多了。 陈恭仔细擦拭晴雪，不想让这孩子受到任何的污秽，刀身在轻微震动，似乎很享受。 … 营地里， 阿兹尔扬起长鞭就要朝瑞恩挥去，而瑞恩也不敢躲闪，只能低着头承受。 “打仗打输了，你打手下有个屁用啊？”维斯阴阳怪气的走进营帐：“再说了，他也尽力了不是么？” 看到维斯的出现，阿兹尔猛然站起身来：“维斯，你敢坑我？！” “我哪里坑你了，之前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玉玄城不好打。是你贪功冒进，认为我无能。”维斯摊开手，面对阿兹尔的怒火一点也不为所动。 再说了他之前确实郑重的提醒过阿兹尔，谁让阿兹尔不听劝了。 阿兹尔目光通红，这次战败，损失了八百多雕花银铠，让他极为肉疼！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维斯来到这里一个月了也没有把战报发回王庭，这要是发回去了那肯定丢死人了。 “之前你们说我无能，对，我就是无能，我打不下这玉玄城。” “现在我轻松了，接下来就是轮到你了阿兹尔。” 维斯的笑，仿佛火上浇油，让阿兹尔的怒火直达数千丈。 这时， 沉默的瑞恩突然开口了。 “将军，用普罗米修斯吧。” 话音落下，营帐里陷入了绝对的安静当中。 普罗米修斯， 从灵气复苏之前就存在的巨大杀伤力武器，在灵气复苏之后原本会被抛弃，但经过奇才的改进，变得更为强大。 “疯了吧，把普罗米修斯运到这里来，到时候就算把玉玄城炸没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也会被王庭注意。”维斯冷笑道。 阿兹尔摇摇头：“不能用，而且现在也不到那个时候。” 原本应该暴怒的阿兹尔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也冷静了下来。 如果真的动用普罗米修斯，到时候玉玄城方圆百里都会被夷为平地，场面会很宏大，而王庭那边必然会注意到。 到时候，他和维斯的战报都要被彻查，那已经不再是丢人了，而是无能。 对付一个人，动用那等杀伤武器，就是无能！ “他还不配享受那等待遇。”阿兹尔看向远方的霞光，唾手可得的福泽，不能放弃！ 阿兹尔森冷道：“瑞恩，去灰石监狱，把那个家伙找来。” 闻言，瑞恩抬起头说道：“那个家伙不会帮我们吧？” “他不是就想要他儿子的灵魂吗，给他。” 第14章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乃人间太岁神 灰石监狱，位于汪洋之中一座孤岛， 这里是帝国建造的四大监狱之一，里面暗无天日，关押的都是帝国的重犯。 灰石监狱一直往地面通去，共有七层，在第七层里据说关押着来自地狱的恶鬼。 在这里值班的人员平日也不敢往七层走，更不敢往七层多看几眼。 幽暗没有尽头的长梯上，出现了几道身影。 瑞恩来到了第七层的门口，他让人打开厚重的钢铁大门，走进去以后来到其中一间门前。 “周先生，我们谈一谈？” 瑞恩冲着铁门开口，但铁门之中没有回应。 瑞恩抖了抖身子，使自己镇定下来：“我们将军愿意把您孩子的灵魂还给你，但是您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门后还是没回应，瑞恩正要继续开口，忽然，门后响起一道声音：“什么条件？” “帮我们杀一个人。” “成交。” … 营地里， 维斯看着阿兹尔，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灰石监狱里有什么人？”维斯又问了一次。 关于灰石监狱，维斯是清楚的，他也知道那里关押的人都很变态，但是能让阿兹尔在这个时候想到灰石监狱，那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尤其是，阿兹尔那胜券在握的表情。 仿佛，他已经将玉玄城拿下了。 “到时候我要在玉玄城种些玫瑰花，静静等待那份福泽来到。” 阿兹尔顺着他的小胡子，开始为以后做出畅想。 维斯皱着眉很不耐烦：“阿兹尔，快点回答我。” “维斯，冷静，不要心急。神州人有句老话，别急，你先别急。” “阿兹尔！” “你还记得八年前的冰原伯利亚吗？”阿兹尔突然问道。 八年前？ 维斯瞬间想到了。 在八年前，冰原伯利亚上发生了一场惊世骇俗的战斗。 有神州人手握长剑，追杀三万帝国军队的夸张场面！ 那个神州人是个疯子，是个怪物，他简直就是如魔神一般，他沐浴鲜血，一边杀人，一边挥剑，一边在笑。 最后那个神州人惹恼了神，于是他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是很理所当然的，神明出手，凡人不可能继续战斗。 维斯惊讶道：“那个人没死？” “当然，他被送去了灰石监狱。” “可是…”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吗？” “神州人一直很奇怪，我很难以理解，尤其是他们那很奇怪的血脉情怀。我不过就是把他儿子的灵魂拘禁起来，他就发了疯一样追着人砍。 维斯，你说这至于么？” 维斯听后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 这场滂沱大雨还在持续下着， 城头上有避雨的地方，陈恭坐在城头上，嘴里哼唱着那个妇人之前唱过的戏曲腔调。 虽然哼唱的曲调都跑得不知道去哪了，但陈恭却一遍又一遍的哼着。 神州地大物博，陈恭却一直都在长江边上的小镇里生活，他很想走遍山川大河。 去爬爬泰山，体验一番何为一览众山小，去峨眉山看看那些猴子是不是真的那么调皮。 他也想入藏看看高原之上宏伟的普陀宫，亲眼目睹日照金山。 有机会的吧？ 将来。 轰隆！ 震耳雷霆响起，陈恭向城外看去，忽然看到有个披头散发，身披长袍的难民往玉玄城走来。 难民光着脚，身上的衣服都破碎不堪，走路时左右摇晃，好像喝醉了一样。 不，他确实喝醉了，因为他手里提着一个葫芦，腰间，还绑着一把剑。 醉汉来到城门外，抬起头来与陈恭对视。 陈恭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往旁边坐了过去。 一道清澈剑光掠过，醉汉上了城头，坐在陈恭旁边。 “你也是来杀我的？”陈恭坐在醉汉身边，看着他。 醉汉满脸通红，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 “是啊，我来杀你的。” 陈恭道：“我以前听说过你的名字，还有你的事迹。” 醉汉自嘲一笑：“骗人。” “金陵醉浮屠，周康。”陈恭道出醉汉名字，然后说道：“你在冰原伯利亚上的事迹都传开了，你是英雄。” “屁的英雄，他们夺走了我儿子的灵魂，我只是喝多了，发了疯出去寻找。”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啦。” 醉汉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上面刻着他儿子的名字，还有他儿子的画像。 取出玉佩，醉汉的眼中泛着柔情。 “来点？”周康把葫芦递给陈恭。 陈恭婉拒：“算了，军令在，不让喝酒。” “马上都死了，还在乎军令不军令的？”周康又把酒葫芦往陈恭怀里推了推，陈恭看着酒葫芦半晌，然后接了过去。 打开葫芦，与想象中的醇香不同，一点也不香。 灌了一口之后，陈恭剧烈咳嗽。 周康看了大笑，替陈恭拍着后背：“这洋酒就是不行，不如二锅头和老白干。” 等到缓过气后，陈恭看着周康那很享受的样子：“我不是你的对手。” “那是自然。”周康这话没有任何嘲弄，满是骄傲。 他的师傅是前任剑神，整个神州，除了那位还在闭关的现任剑神，没人会是他的对手。 就算是现任剑神来了，也很难与自己瞬间分出高下。 陈恭只是个杀敌很多的战士，但是在自己的剑下过不了一招。 自己的剑就是那么快。 周康微微瞥了眼陈恭，他看到了陈恭的手在颤抖。 那些颤抖，有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激动。 面对死亡时，是会这样的。 等到酒喝完以后，周康把酒葫芦扔到地上，酒葫芦啪的一声碎开。 “洋酒就是洋酒，再怎么样自我欺骗，始终不如老白干。”周康很是嫌弃，用肮脏的袖子擦了擦嘴角。 他站起身来，说道：“好了，准备上路了，送你个痛快。” “谢谢你。” 陈恭没有抵抗，他知道，自己的抵抗是徒劳的。 这一天终于来了，比他想的要快，要突然，但，终于可以解脱了不是么？ “呵呵。” 周康嘴角咧开，轻笑。 厚重的云层之中雷声滚滚，这场滂沱大雨，是老天在哭泣。 英雄的史诗是会结束的，就算过程再如何悲壮，再如何可歌可泣，总要有个结局。 营帐里， 阿兹尔目光远眺， 往玉玄城的城头看去。 当周康拔剑的那一瞬间，天边白龙惊现，电光与剑光交织在了一起，勾勒出一幅璀璨夺目的画面。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乃人间太岁神。”维斯看到那些剑光的时候，不由的说出了那一年传遍天下的神州诗句。 第15章 剑龙 剑光与电光交织， 很快结束。 城头上，只剩下了周康一人的身影，他站在城头，背向营地，往神州的方向看去。 阿兹尔嘴角扬起，他看着那道霞光福泽：“终于，要得到了。” 维斯则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陈恭肯定死了，在那样的剑光之下不可能存活。 神州啊，真是可惜。 有如此剑神，有如此儿郎，有如此英雄，却只能书写悲壮与毁灭。 “维斯将军，不如明日一起入城？”阿兹尔挤眉弄眼，得意问道。 维斯站起身来往营地外走去，身形落寞。 “哼，真是心胸狭隘。”阿兹尔冷哼。 不再嘲弄维斯，因为阿兹尔已经很满足了，他看向天边的霞光，已经开始筹划这份福泽到手以后，他将突破境界。 少说，也得从光明境迈入至尊境吧？ “去整顿一下，明天要用上最光鲜的仪表，进入玉玄城！”阿兹尔大手一挥。 他现在就是一个夺得胜利果实的胜者。 … 第二天， 雨停了。 荒原上重新出现了那片湛蓝天空，这是应该的，之前那样的滂沱大雨才不应该。 玉玄城里那棵桃花树长势喜人，又长高了一些，大家觉得很惊讶，但仔细想想，在这样一个世道，桃花树长快点有什么奇怪呢？ 尽管下了雨，但雨水还是很快被荒原吸收，远方烟尘四起，敌军又来了。 玉玄城内的百姓们都躲进了地道，城中一片寂静。 阿兹尔的战车距离那玉玄城已经不足十里，他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天边霞光漫漫，这份福泽马上降临，马上就是他的了。 “瑞恩，这份福泽我会分你一点的，我保证。” 可以见得阿兹尔的心情很好，甚至许下了这样的口头诺言。 旁边的瑞恩有些欣喜，他的右手放在心脏前，对阿兹尔行了一个标准的帝国归顺礼。 “多谢您。” “哈哈哈哈哈，进城！”阿兹尔高声道。 瑞恩重新抬起头来，情绪高涨，他看了眼那城头上的邋遢醉汉，从昨天晚上剑光消失以后他就在那里站着，面朝剑气长城的方向。 据说神州人的思乡情很浓重，难道他在思乡么？ 想到这，瑞恩又多看了两眼。 可是当战车行驶了一点后，瑞恩的表情变得凝重。 “将军，情况不对。”瑞恩的心里有道声音在告诉他，不能再继续前进了！ 可阿兹尔根本就不管这些，他始终盯着天边霞光，眼里只剩贪婪。 忽的， 不知从哪里刮起了一阵凉风， 万里晴空转变成乌云汇聚，用了不到三秒。 咔嚓！ 惊雷浮现，雷声震耳。 白龙跃动如枝丫，在空中遍布，眨眼间，白龙落了下来。 城头上的邋遢醉汉瞬间消失了，化成了无数的白色光华，瑞恩瞪大了眼睛，他看过那些白色光华，与昨天的剑光一模一样！ 剑光腾空，锋芒撕碎了雨幕，往地面坠落。 滂沱大雨休止了，为剑芒让路，数不清的剑芒开始收割战场。 血，与地上的雨水泥土混在了一起！ 一道剑芒擦着阿兹尔的头掠过，他侥幸躲过，但又有一道剑芒紧随。 阿兹尔没有任何犹豫，果断抓住身后人的衣领往前扔去！ 瑞恩飞得很高，他的瞳孔极细，震惊，与恐慌快要溢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阿兹尔在这个时候为了活命，放弃了他。 哧！ 头颅被割断，身体无力坠落。 “撤退！” 阿兹尔高喊道。 雕花银铠重新汇聚，摆起军阵。 滂沱大雨重新落下，雨幕再次出现，使视线变得模糊，雕花银铠慌乱逃窜。 血水混杂在一起，一场屠杀，在玉玄城外上演。 城头上，陈恭看着这一切，默默地对着不远处的一把剑鞠了一躬。 金陵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背叛神州的举动，因他们体内流动的血液，因他们百年前做出的牺牲，他们，不会背叛！ … 维斯已经失魂落魄的打算返回王庭，他还是输给了阿兹尔。 “将军，又下雨了。” 正准备从营帐里离开的维斯听到了外面副官的话，他诧异的走了出去。 刚刚还是晴朗一片，此时又落下了这般瓢泼大雨。 等等， 又下雨了？ 维斯顶着大雨，往营地外跑去。 当天边电光白龙出现时，维斯停住了脚步，他一脸惊愕的看着玉玄城的方向。 剑光在电光的驱使之下变作了一条龙，一条来自神州的白龙！ 白龙的锋芒足以割裂雨幕，席卷大地时，带起阵阵血光！ “这是…” 副官也被这一幕所震撼，他惊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维斯失声道：“是龙，神州的龙！” 这东西，是龙？ 雨越下越大，荒原里，传来了笑声。 维斯又笑了，但他也哭了。 陈恭没死！阿兹尔失败了！他可以不急着回到王庭，他不是无能的存在！ 但是，陈恭没死！他没死啊！ 这样都没死吗？ 白龙狂舞，不染血。 猩红的血与澄澈雨水混杂，还有，凄惨的逃亡叫喊声。 … 陈恭找了个算是比较干净的盒子，将那把剑放了进去，还有那枚玉佩。 接着，陈恭把那盒子埋在了那棵桃花树的旁边。 “陈哥哥，吃糖人。” 小姑娘打着伞来到陈恭旁边，手里捏着一根被咬了一半的糖人。 在小姑娘的脚边，跟随着一只毛发洁白的小猫。 陈恭咬了一口糖人，笑道：“挺好吃的。” “桃花树开花了。”小姑娘指着那抹殷红说道。 陈恭点点头：“是啊，看样子会很快就彻底开花。” “那，我们是不是能很快回去了？”小姑娘扬起天真无邪的面孔：“妈妈说，花开之日，我们就能回家了。” 陈恭眼里有些茫然，他看着小姑娘那澄澈的眼神，不忍欺骗，但又不忍将真相说出来。 “喵~” 白猫忽然跳上小姑娘的肩膀，惹来小姑娘的嫌弃，而后又和白猫玩耍起来。 小孩子很容易被其他的事物分散注意力，陈恭看到嬉闹的小姑娘和白猫，默默离开公园。 花开之日，回家之时，真的能回家吗？ 他南望，剑气长城犹如天堑，极难跨越。 第16章 王庭造神，底牌 “法克！” 阿兹尔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怒火升腾！ 这一战，损失了不知多少雕花银铠！ 这一战，他彻底成了笑话！ “阿兹尔，看来你从灰石监狱那里找的神州人也不行嘛。”维斯进了营帐，阴阳怪气的说着。 阿兹尔双目通红，他愤怒的看着维斯：“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 “你可别瞎说，当我看到那些雕花银铠身赴死神的怀抱，我心里可充满了憋屈。”维斯摆出极其痛心的模样，但是脸上的笑意不会作假。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而且这个坑还是他自己主动跳进来的。 除非他彻底把玉玄城吃了，否则他就不好解释。 维斯不要脸，说他母亲怀上了，难道自己也不要脸？ 不可能！ 他的名字叫阿兹尔·尼古拉，尼古拉这个姓氏在王庭那边传承了很多年，家族的荣耀让他别无选择。 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凯旋而归。 阿兹尔愤恨的盯着维斯，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卑鄙小人生吞活咽了。 “你别这样看着我，先想想办法该怎么把玉玄城给夺下来吧。”维斯得意笑着。 他知道阿兹尔现在的心情，像，太像了，尤其是阿兹尔的表情，简直和当初的他一模一样！ 太像了。 那种有力使不出，还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感觉，他可太懂了。 阿兹尔现在有多憋屈，维斯心里就有多痛快。 没有什么比站在岸边看着人一头扎进水塘里的事情更让人感到愉悦了，尤其是维斯还掉进过这个水塘，然后这个水塘还被他给扩建了。 虽说如果这里的事情被扩散出去会很丢人，但那又怎样？ 丢的又不是他维斯一个人的，是大家的。 搞不好，最丢人的还是阿兹尔呢。 要知道那个尼古拉家族据说还和天使有关系，在王庭那边很出名，曾经还接受了伊丽莎白女王的亲自授爵，荣光无限啊。 而他维斯就是一路打拼杀上来的，论丢人这方面，还是阿兹尔更丢人些。 人就是这样的，有了对比之后，摆烂就理所当然了。 “不出一个月，我定要灭了这玉玄城！”阿兹尔握紧拳头，一拳打穿了身前的桌面。 捧着热茶的维斯听到这话不由猛喝了一大口，然后舌头被烫的把热茶都喷了出来。 “好，很有精神。”维斯竖起大拇指， 像， 太像了， 简直和当初的他如出一辙。 要不是阿兹尔有姓氏，他甚至都要认阿兹尔当儿子了，太像了，这个状态。 阿兹尔冷冷瞥了眼维斯：“你还要说多久的风凉话？呵，我可不像你这家伙，面对一点挫折就逃避。 帝国的常胜将军？呸，一坨谢特！” 听到这嘲讽，维斯已经不痛不痒了，他对着阿兹尔竖起大拇指：“你了不起，你清高，你厉害。我之前不就承认了我无能么？ 这么了不起，你倒是把玉玄城拿下啊。” “要不再赌上尼古拉家族的荣光？” 可以说维斯已经经历过几次现实的毒打，他已经认清了，没有那个实力别来沾边。 现在吹得有多狠，到时候挨的打就有多痛。 他已经是挨过打了，现在就是看着阿兹尔挨打，这种感觉，太爽了。 营帐忽的被掀开， 传令兵跑了进来。 “将军！王庭那边传来信息，询问玉玄城的具体情况。” 这传令兵的一句话，让营帐彻底安静下来。 “怎么这么快？”阿兹尔惊诧。 一旁的维斯想起了什么， 他说道：“不会是教皇那老家伙的话奏效了吧？” 教皇？ 阿兹尔想起来了。 半年前，教皇去过王庭高塔，他得到了神的召见，从高塔里带出了一则消息。 造神！ 是的，王庭要造神，企图培养人类成为伪神。 这个计划是教皇提起的，神同意了。 而想要造神，就需要更多的资源甚至是气运。 神州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神，资源丰富，用来造神最适合不过。 但是造神注定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原本以为会准备至少三年的时间，可是这才半年不到就这么急了？ “还好退的早啊。” 维斯心里松了口气，很庆幸，要是他退晚了，现在被架在火上烤的就是他了。 “玉玄城还有四千守军在苦苦坚守玉玄城。我初次来到玉玄城，总共发动两次进攻，玉玄城难掩颓势。我军将玉玄城围堵水泄不通，尽显王者风范。优势在我。” 阿兹尔一番话，让维斯一口气没吸干净，立即呛住了。 “咳咳咳…阿兹尔，你没睡醒是吧？”维斯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而且你这不是谎报战况吗，玉玄城明明只有一个人。” “你看错了，玉玄城，有四千人。”阿兹尔面不改色，他看了眼那传令兵，传令兵唰的额头布满冷汗。 这可是谎报战况，要是让王庭那边知道了自己肯定难辞其咎。 但他又不能不这么照办，否则，阿兹尔要先把他给咔嚓了。 传令兵哆嗦着离开了营帐，维斯的脸色却变凝重了。 谎报战况，如果被查出来的话，他也难逃责任。 “维斯，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要是你早点回到王庭的话或许也会没事。”阿兹尔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维斯冷着脸道：“你有毛病是吧？要是被彻查起来，我们要背负很大的责任。” 现在情况已经转变了，小小的玉玄城，极有可能成为取下他们性命的利刃！ 阿兹尔眼眸微沉道：“所以，我们要联手，拿下玉玄城。维斯，你还有什么底牌，该拿出来了。” … 高塔之外， 第一层的阶梯下方， 巨大的白色石门将高塔紧锁，阶梯上有几个坐着轮椅的老人。 他们躺在轮椅上，皮肤松弛枯黄，眼里极为浑浊。 这几个看起来只有一口气，随时会死的老人，如同即将埋入坟墓的孤魂野鬼。 但谁也想不到，在神明之下的王庭，由他们几人掌控。 他们可能随时会死，但是这个复苏的时代，又让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最先进的医疗设备跟随在轮椅旁边，这些医疗设备在吊着他们最后一口气。 白色石门被缓缓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高大身影身披全白色法衣，金色的面具只露出对紫色瞳孔。 “几位怎么在这个时候出来了？”教皇来到几位老人面前微微躬身。 其中一个老人沉声道：“到底还要多久？” “准备的东西有点多，而且第一次造神自然不可能选择你们，你们的身体太弱，无法承受那么强大的力量灌溉。” “我们为了这一天等了五年，你现在告诉我，我们的身体太弱？” “教皇，你是不是忘了王庭到底谁说了算？” 紫色瞳孔没有流露出任何神情，他说道：“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我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最右边的老人看向教皇的眼神里有着刀锋般的冰冷：“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是谁让你成了教皇。” “是您，阿尔伯特先生。”教皇低下头，态度诚恳。 老人问道：“那么，还有多久？” “两个月，最起码要把剑气长城打开一道口子。”教皇回答。 老人满意的闭上眼睛，躺在轮椅上。 第17章 龙息 周储很少受到之前那样的折磨，罗杰尔对他似乎动了感情。 还记得之前那个雨夜，罗杰尔拥抱着他，对他说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会带着周储回到王庭结婚。 没人知道周储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就算现在罗杰尔稍微当了点人，周储也不敢大意。 半个多月，周储第一次提条件。 “我想吃桂花糕。” 听到这个请求的时候，罗杰尔很是大方的同意了。 桂花糕属于神州特有的食物，如果在平时，甚至在王庭，也能买到。 但在这里的话，就有些费力了。 罗杰尔还是派人去最近的城市买了些桂花糕，当周储一边吃的时候，罗杰尔询问他还有什么需要的，周储连连摇头，说吃到桂花糕已经很满足了。 当天夜里，罗杰尔也得到了满足。 过了午夜，周储从营帐里走出来。 几个值守的将士非常不屑的看着周储，对着周储的背影指指点点，说着一些难听的话。 周储不以为意，他又偷偷看了眼剑气长城的方向，今天他偷偷走出了十米的距离。 看起来十米很短，但是，他离剑气长城又近了很多。 等到这些人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就是他奔向剑气长城的那一刻。 “等我。” 周储回头，往玉玄城看去。 … 之前在进攻玉玄城的时候，维斯并没有用出全部底牌，他还是想留些家底的。 可现在阿兹尔让他强行上了贼船，这要是不拿下玉玄城，他们二人都要受罚。 无奈，只得拿出底牌。 阿兹尔和维斯这回不在营帐，而是往后退了很多，他们站在一个峡谷上方。 看着峡谷里的庞大身影，阿兹尔还是觉得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这家伙真的听你的话？”阿兹尔问道。 维斯说道：“要不试试让它把你吃了，验证一下？” “呵。”阿兹尔冷笑，不敢接话。 维斯看着庞大的匍匐身影，说道：“我取了古龙的基因，这不是真的龙。” “但是古龙是存在的，就在世界树那边。”阿兹尔说道。 维斯轻声嗤笑：“我可不敢去。” “我也一样。”阿兹尔罕见的认同了维斯的话。 “无论如何，这个家伙已经够了，维斯，要不是我逼你一下，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种压箱底的东西呢。” 阿兹尔的心情愉悦了许多，有了峡谷里的东西，他们算是能活下来了。 维斯没说话，他的手在空中画了几下，紧接着往后退去。 不明白维斯此举有何意义，阿兹尔正要开口询问，忽的，他感觉到大地震动，无名狂风呼啸！ 紧接着， 头顶的烈日像是被一朵巨大的乌云遮蔽住似的。 可阿兹尔明白，那不是乌云！ 他艰难转过头去，就看到那狰狞的面孔，以及那双如灯笼般大的褐色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吼！！！！！！” 巨大咆哮响起，紧接着扇动翅膀，庞然大物飞向天空。 呆在原地的阿兹尔已经听不到多余声音，耳鸣使得他短暂失去了听力。 他只能看到，维斯那个该死的家伙在不远处正嘲笑自己，他指着自己的裤裆底下，笑得更放肆了。 … 还在城头晒太阳的陈恭忽然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动静， 他微微皱眉，往天边看去。 便看到，天边有一只蜥蜴在飞着。 那只蜥蜴，长着一对翅膀。 飞龙的速度很快，庞大身躯遮住太阳，使地面上的黑甲军与雕花银铠都看愣了。 不到片刻时间，庞大身躯来到了玉玄城上空！ 陈恭手持晴雪，与那飞龙对峙。 庞然大物的翅膀扇动着，带来狂风，白色的鳞片如石灰一般，这头白色飞龙的眼中满是冷漠与暴虐！ 扇动翅膀的速度加快，频率加快， 狂风吹着陈恭的长发，衣服早就猎猎作响肆意摆动，甚至他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点无法控制的飞了起来。 陈恭握紧晴雪，脚下用力一跺，整个人站立！ 白色飞龙见状，倏的停下动作，而后往陈恭扑来。 飞龙速度并不慢，陈恭没有在城头作战，而是一跃跳下了城头，快步往城外跑去。 扑空了的飞龙拉动身躯，往天空飞去，而后三百六十度旋转调整身形，再次落到地面。 这次它的速度更快，陈恭只是跑出不到百米就被飞龙震退。 嘭！ 庞然大物坠落地面，带起烟尘。 即使有浓重烟尘阻拦视线，但陈恭还是看到了烟尘里的巨大身影以及那对褐色的眼眸。 “吼！” 震耳吼叫响起，烟尘里有东西带起破空声朝陈恭而来。 陈恭眉头微挑，挥动晴雪抵御，但是等陈恭看到那是什么东西时已经晚了。 白色鳞片贴合，飞龙的迅速扫尾让陈恭防不胜防，将陈恭击飞出百米的距离撞进玉玄城的城墙里。 陈恭整个人都镶嵌了进去，飞龙眼神漠然，残忍，暴虐。 硕大龙首探出，庞然大物低空飞行，朝陈恭而来。 陈恭走出了镶嵌的地方，冷冷注视着庞然大物的到来，这次反握晴雪刀，奔向庞然大物！ 渺小如蝼蚁的人，与那超过百米的庞然大物相迎，当飞龙发出吼叫时，渺小的人类突然跪了下去。 陈恭将晴雪刀举到头顶，双膝滑跪，飞龙没想到陈恭突然变矮，已知中计，正要拉起庞大身躯的时候，凌厉刀锋已经贴着它的脖子划了过去！ 火花伴随着血液在白色的体表迸发，飞龙被这股疼痛刺激，拉起身躯朝天空飞去。 龙血洒下， 渺小的人挥了一下长刀，挽起胳膊，将刀身上的血液擦拭干净。 “畜生不过如此。” 陈恭右腿往后，弓步，握刀。 来到天空的飞龙怒了，脖颈上的血液从鳞片缝隙里渗出，滴落地面。 怒吼响起，飞龙仰头。 陈恭不解，但紧接着他就感觉四周有狂风起。 更有可怕的力量，在飞龙的嘴边汇聚。 陈恭想到了那些影视剧里的场面，暗道一声不妙，将体内力量调动。 陌上花开！ 刀气凌冽飞出，直冲云霄。 蓝色光芒出现在飞龙嘴边，庞然大物吼叫着低头。 空气变得稀薄，此刻已经初冬，荒原上已经打了一层寒霜。 但是那层寒霜忽的融化了，成了一滩水，天地仿佛变作烤炉。 恐怖的蓝色火焰出现，扑向地面！ 龙息！ 第18章 屠龙者 庞然大物张开翅膀，蓝色火焰从嘴中喷出， 热浪摧毁了荒原上仅有的白杨。 荒原上的颜色极其单调，但在这一刻，不再单调。 炽热的火焰向陈恭席卷而来，陈恭没有躲避，挥出刀气。 龙息乃是西方龙族最为珍贵的本命精华，每喷出一口龙息，都是对龙族很大的消耗。 这种消耗想要弥补，只能通过时间来缓慢恢复，最少也需要五年到十年的时间。 庞然大物毫无疑问是极其愤怒的，愤怒的它在这一刻失去了理智，因此，喷出的龙息要更加可怕，消耗的精华也就更多。 只是白色飞龙已经不再考虑这些，它现在要的只是地上那个人类去死！ 鲜血顺着鳞片的缝隙往地面滴落，余光看到那晶莹的龙血，白色飞龙更愤怒，龙息威力加大！ 陈恭已经完全被淹没在了蓝色火焰当中， 远方， 阿兹尔看到这一幕微微失神。 “如何？这是属于我的作品。”维斯站直了身，极其骄傲。 在这样的龙息面前，陈恭总不能还活着了吧？ 即使没有亲身体验，即使距离这么远，维斯也能感觉到身上的水分在被抽离。 他已经口干舌燥，在这样的寒冬里，身体里极其燥热。 距离如此之远都有切身体会，更何况蓝色火焰的中心。 那蓝色火焰里的能量没有人可以测量，火焰中的温度或许已经超过了一万吨煤的热量。 尤其是白色飞龙此刻完全处于愤怒当中，龙息喷出之后就没有停下来的前奏。 大概持续了三十秒的时间，随着一口白烟吐出，庞然大物感觉到了疲惫。 地面上大片都是焦黑的土地，土地上一片焦黑，什么也不剩。 嘭！ 庞然大物来到地面，它此刻连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需要多休息一会儿。 褐色的眼中虽还有暴虐与冷漠，但更多的还是倦意。 还有悔意。 对付这样一个人类，用出这么多的龙息，实在是耻辱，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些。 “还好我曾经看过不少影视剧，所以早已有了防备。” 一道声音响起，庞然大物停顿。 褐色的眼眸里有着不解与惊讶，往那片焦黑大地上看去，却没看到声音的来源。 严丝合缝的钢铁城墙此先爬满了藤蔓，但在那样的火焰之下，不少藤蔓都枯萎了。 荒原上看不到绿色，但玉玄城里还是能看到，只是这场蓝色火焰结束之后，又损失了许多。 陈恭有些叹惋，代表希望的绿色又减少了很多。 褐色眼眸与龙首转了过来，白色飞龙看着陈恭，眼中充满了震惊！ 城头上握刀的人已经弓步，刀在双手间。 一朵花从庞然大物的眼前翩翩坠落，它没见过，因为那是属于神州特有的桃花。 花开了，很美。 庞然大物看到城头上消失的人了，它马上做出反应，张开那双如石岩般的白色巨翅。 可还没等庞然大物拉起身躯，褐色眼眸的前方出现了渺小的人类身影！ 先前白色飞龙在看陈恭的时候，视角是俯视的，生命阶级上的强大使它可以俯视那些渺小的人类。 那个人类先前的身影是很小的，可此刻，几乎占据了它的大半视野！ 庞然大物猛然感到心悸，慌乱之中忘记闭上双眼，眼睁睁看着那把细长的刀扎了进来。 噗！ 刀身整个没入褐色眼眸，而后被陈恭用力拉出！ 嗤！ 唰唰唰唰！ 龙血如喷泉倾斜，巨龙哀嚎，惨叫，怒吼！ 庞大身躯终于被拉了起来，飞向高空，它用仅剩的那只眼睛去寻找那个狡猾的人类！ 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它也要将那个人类彻底摧毁！ 狂风带起了地面上的尘土，仅剩的褐色眼眸不断搜寻，却始终没看到那个身影。 在哪？ 到底在哪！ 从庞大身躯飞上高空，这个过程也只用了不到两秒，那个人类绝对不可能逃走。 他在哪？！ “你是不是很生气？” 倏的，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庞然大物心中一紧，这个声音很近，并不遥远。而在这万米高空之上，还能听到那么近的声音，那个人，还能在哪？ 这是陈恭第一次来到万米高空，身下是那连绵涌动的浮云，远方是金色的旭日。 他站在巨龙头顶，欣赏这一切。 这样的美景只是看一眼就会让人痴迷，天地四野变得很安静，陈恭能感觉到自己在慢慢的吐气。 这个过程，是那么的安逸。 刀柄紧握，用出全身的力量将晴雪插进了白色鳞片里，仿佛扎进白岩当中！ 陈恭看向飞龙背部，脚下踏出，在万米高空上疾掠！ 巨大的口子从巨龙的头部一直延伸到背部，龙血如雨幕喷涌，巨龙惨叫不断，但身子已经失去平衡，往地面坠落。 跳下凹凸不平的龙脊，不到十秒时间就来到了云海之中，陈恭与云海融为一体，鼻尖湿润，一口气吸入肺中，是那么舒畅。 渺小的人类与那庞然大物一同坠落，陈恭看到那巨龙眼里的怒火，还有更多的对死亡的恐惧。 风在耳畔呼啸，陈恭收回目光，看向地面上，在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肯定会摔成肉酱的。 一声鹰啸响起，陈恭看到远处的天空飞过了一只雄鹰。 来自帕米尔高原的雄鹰在莫测的云端之中驰骋， 紧接着鹰身矮了下去，那双犀利的目光紧盯荒原上冒头的野兔，干净利落且毫无失误的用锋利的鹰爪勾住野兔。 陈恭调整身形，呼吸放慢， 他已经快要接近地面，但好在，他在那片营帐的上方。 鹰的眼睛是极其锐利的，即使看起来那么细小的目标也能够被迅速捕捉。 嘭！ 率先落下来的是那庞然大物，接着营帐里也传来了巨响。 尘土飞扬，雕花银铠一拥上前，但都不敢往尘土里钻，只能静静等待尘土散去。 大家都形成了一种默契，仿佛只要有人进去，就会被尘土吞噬！ 阿兹尔和维斯看着那掉下来的庞然大物，久久不能言语。 怎么可能… “今有屠龙者，陈恭也！” 一声高喊从尘土里响起，雕花银铠不仅没上前，反而往后退了几米。 维斯的表情已经呆滞了，他看着那坠落到地面的庞大身躯，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 阿兹尔倒是反应迅速，跳上战车之后并没急着行动，他目光锁定在那尘土当中，等到尘土散去，看到从天而降的人毫发无损时，阿兹尔如同看到了怪物一样！ 他立即下令， “撤！” 必须撤，他和那个怪物距离不到百米，稍有疏忽就会被那个怪物一刀斩杀！ 这个怪物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死，他还是人吗？ 阿兹尔没有注意到陈恭脚下有一具尸体，当然，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什么疑虑。 围堵玉玄城的北面敌军往后退了整整二十里，就算陈恭闲庭信步的往玉玄城走，也没人敢去阻拦！ 第19章 杀戮的欲望，心声 陈恭闲庭信步的走回了玉玄城，在路过那只巨龙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巨龙的脊梁已经被切开来，血肉一览无余，但陈恭看到了在巨龙体内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他走上前，将那东西取下。 那似乎是个光球，握在手里有些温热，以及，有点类似心脏那般的微弱颤动。 “这是什么东西？”陈恭把光球拿在手上仔细端详。 前世的陈恭对一些网络小说和影视剧有点狂热，看到这个光球时，一个名词出现在陈恭脑海里。 内丹，或者说，妖丹。 但这些都是东方元素，西方的蜥蜴龙到底有没有内丹这一说陈恭还不了解。 只不过他能从手里的光球中感受到磅礴的力量，还没等陈恭多研究，手里的光球倏的分解成无数星点飘浮在空中，然后尽数冲进陈恭的体内！ 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受到了鼓动，在以极快的速度流淌，冲刷体内的血管。 脉络里的‘灵’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幅，充斥五脏六腑。 陈恭感觉到他的五官极其敏锐，肉眼可看到上百米以外那地面上的行蚁，更是清楚的听到那很远之外，那些雕花银铠的抱怨声。 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一瞬间，陈恭感觉万物凝固，他停在了某个时间里，风儿变作实体在眼前停顿。 紧接着陈恭感觉到体内有股力量欲要往外喷发，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晴雪刀，耳畔不断出现各种声音，那些声音的主人在对他说， “杀！杀！杀！再杀！杀了他们！” 握刀的手已经爬满青筋，陈恭的两只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被血丝占据，腥红的眼眸，以及充斥着杀意的少年。 陈恭大喝一声，用力挥刀，刀气贯穿穹苍，绵延数十里！ 这一刀后，耳畔的喧嚣停歇了，眼中的血丝也在逐渐退却。 “什么怪东西。” 陈恭喘着粗气，刚刚他的心智绝对是被影响了，应该是那个光球散发出来的光点。 他能感觉到自己变强了，但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中对于杀戮的欲望，在悄然生长。 打开自己的属性面板， 陈恭看了之后吓一跳。 他的五维几乎都增加了五百点，只是吸收一颗那个光球就有如此惊人的提升。 可是这种提升，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 袁瓶是神州京都大学的一名学生，但她对于修炼的天赋很低，能入京都大学也都是因为家中有关系。 这并不能让袁瓶的心中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也没什么好宣扬的。 她平日里很低调，知道自己没有修炼天赋，便转而投入到其他的兴趣爱好之中。 研发传音机，就是她最近忙碌的事情。 这传音机与几十年前那种发电报的机器很相似，但是却可以通过‘灵’与修炼者沟通，只是技术受到限制，只能在一定的范围沟通。 最远的也不过才五十米，这东西算是一个鸡肋，没什么人会在意。 袁瓶却不这么认为，她的心中有着理想与抱负，既然修炼天赋低，那她就要在其他方面做出成就。 “今天是第九十九次实验，我把传音机里的‘灵’控制在了一个很极限的范围，如果成功了的话，或许能够与玉玄城建立联系。” 对着摄像头，录制了这段话，袁瓶神色严肃的走到一个巨大的仪器前。 纤细如青葱般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跃，一行行代码被敲下，最后，袁瓶颤抖着手，按下了那个开始键。 啪！ 仪器迅速运转，偌大的空瓶里开始汇聚‘灵’，那些‘灵’的颜色以实体表现的形式出现，是一种很美丽的颜色，并不拘泥于一种颜色。 七彩的‘灵’在疯狂运转，巨大仪器的运作使实验室在轻微震动。 袁瓶紧盯着仪器屏幕，忽然，她发现了一项错误代码！ 面目惊慌的袁瓶想着去关闭仪器，只不过‘灵’已经运转到了一个极限，袁瓶还未走出几步，那个装载着‘灵’的空瓶出现了裂痕。 嘭！ 空瓶炸裂，袁瓶被气浪掀飞撞破了实验室的钢门，她气若游丝的看着实验室里的仪器，眼里充满懊悔的眼泪。 前来救援的人脚步匆匆，袁瓶的意识有些模糊，渐渐地，在她以为自己要魂游天外时，她听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声音。 “你是谁？” … 陈恭坐在城头上，保护着那些割下龙肉的人们，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开心，毕竟这是一头西方巨龙。 神州有古话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也不知道这西方龙的肉和驴肉有什么分别。 那个小姑娘怀里也抱着一大块肉，身后的白猫喵呜喵呜叫着想要吃的。 陈恭此时的注意力不在这些上，他微微闭眼，在心里暗道一声：“你到底是谁？” 没有回应，让人知道的话怕是以为他发病了。 陈恭的神色很凝重，他没有发病，他也没有幻听，在回到玉玄城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爆炸声还有轻微的啜泣声。 那些声音不是来自周围，而是心里。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发出了声音。 这种感觉让陈恭很不舒服，他很担心是西方的神明出手了。 整整一天的时间都没任何动静，陈恭正打算盘膝修习陌上花开刀法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那奇怪的声音。 “爸，要我说几遍才好，我真的没事，而且我也不是没事找事，我在进行一项很特殊的研究。” “我没有病，我要说几次才有用？” 似乎是个女孩的声音，而且，说的还是神州语。 “你是谁？” 陈恭又在心里问道。 神州， 京都中心医院， 刚刚与自己父亲吵完架的袁瓶心情很是烦闷，她正躺在床上休息，忽然听到了有人对自己说话。 她猛地起身，这是一间高档私人病房，没有第二个病人，负责照顾她的护士也都在外面。 谁在说话？ 袁瓶惊悚的看向四周，以为是闹鬼了。 可病房里一片安静，袁瓶安抚自己，可能是爆炸带来的后遗症，产生了幻听。 “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这道声音响起，袁瓶感觉头皮发麻！ 第20章 何时能归乡? 袁瓶没想到，实验确实失败了，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在心里听到有人说话。 在得知那个与自己对话的人在玉玄城时，袁瓶心中一片欣喜。 然而还没等她再进行询问，她就感觉到浑身力竭，很是虚弱。 这是‘灵’消耗过度的症状，没想到与那个人交流需要消耗这么巨量的‘灵’。 不过这是个很好的消息，因为袁瓶终于可以从那个人身上得知玉玄城发生的情况。 中午，袁瓶的父母前来看望她，欣喜的袁瓶将这个情况告诉给了她的父母。 可是让袁瓶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父母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甚至还以为自己被爆炸伤到了脑子。 如此荒唐的事情袁瓶努力去解释，可得到的还是院方的检查。 三次检查过后，院方下了判定，说袁瓶可能是被爆炸损伤到了脑子导致她产生了幻听与幻觉，这种症状或许要持续一段时间。 无论袁瓶怎么解释，结论就此定下，她的解释变得苍白，她跑去医生那里想要证明自己没问题，可医生看她的眼神让她知道，她的解释最终会是徒劳。 陈恭的心里很激动，他难以遏制这种激动，于是开始挥刀。 这么多年来，他终于能和剑气长城那边的人交流！ 他要把这里的事情分享出去，他很想找个人倾诉，但玉玄城里的人不适合。 … 维斯隔着极远的距离，眼睁睁看着巨龙的残骸被人瓦解，他没有任何办法。 除了生气，除了无能狂怒，他还能做些什么？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怪物！”阿兹尔也好不容易从惊乱当中缓过神来。 面对那样的巨龙，没有受伤不提，简直就是毫发无损！ 天知道阿兹尔多么努力的去接受这个现实。 维斯目光幽冷，这个玉玄城必须要拿下，如果不能把陈恭杀了，那么陈恭以后或许会成为王庭与帝国的强大敌人。 “阿兹尔，我们不能再继续过家家了。”维斯低声道。 阿兹尔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要怎么做？” “用普罗米修斯吧。”维斯微微闭眼，嘴唇在颤抖。 阿兹尔沉默了， 他在犹豫。 如果在这里用出普罗米修斯，王庭那边但凡注意到，他就不能解释。 “你还在犹豫什么？”维斯转过头来，他的双目通红，眼里有水雾。 “那个家伙不除掉，将会是我们政治生涯上的永久耻辱！我们甚至会被刻在耻辱柱上面，遭到万民唾弃！” “我们别无选择，必须不择手段的除掉他！” 维斯的情绪越发激动，说话时带着哭腔。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玉玄城里那个人了，连巨龙都奈何不了，还能用什么办法？ “维斯，如果对玉玄城投放，我们会被彻查。”阿兹尔说道。 维斯震声道：“不论如何！我们都要除掉他！阿兹尔，用普罗米修斯！” “维斯，你要冷静一下。”阿兹尔怂了。 没错，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怂了。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赌，万一，要是万一普罗米修斯投放下去，那个怪物还没死怎么办？ 噢天呐，这个可怕的想法怎么会在他的脑海里生出。 阿兹尔极力将这个想法抛开脑海，但越是如此，这个想法越是在脑海里扎根，发芽。 “阿兹尔，我设法将那个家伙引出来，然后再对他单独投放。”维斯说道：“或者说，我们用上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兵力去攻城，到时候把大胜的消息送去王庭？” 几万的兵力攻打玉玄城这种事在之前是可行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攻打玉玄城已经不需要那么多兵力，最起码在王庭那边是这么认为的。 不行，不能用几万的兵力去围剿。 “理由呢？”阿兹尔狠下心来，不管那么多了，先把那个怪物杀了再说。 维斯笑了，说道：“神州突然派兵突袭，我方损失惨重，不得已才用普罗米修斯，我方，惨胜。” 惨胜， 要多惨？ 要死多少人？ 那是个可怕的数字，是个待填上去的数字。 若是让人知道这两个家伙的想法，只怕会骂他们是纯粹的疯子！ “我还有四千黑甲军，可以贡献一半。你那边呢？” 现在计划已经展开，二人不能再退缩。 阿兹尔说道：“我可以贡献八千雕花银铠。” “一万人够了，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维斯转身看向营帐外，那个已经成为他心魔的玉玄城在远方。 … 陈恭又接到了名叫袁瓶的少女的联系，这种心神上的沟通非常奇妙。 “和你沟通要消耗我很多‘灵’，但我境界太低了，所以我们的沟通会很短暂。” “没事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玉玄城的守军吗，玉玄城现在情况如何了？” “我叫陈恭，来自破甲军第七师三连八团九营。玉玄城现在…不太好。” “你们还有多少守城将士？” “没人了。” “没了？” “恩，没了。” 联系忽然中断，陈恭看了眼空旷的城头，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这时， 一阵轻快的脚步响起。 “陈哥哥！吃糖人！” 小姑娘带着白猫爬了上来，手里握着两根糖人：“爷爷给我做的，这次我让他多做了一根。” 接过糖人，陈恭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爷爷的病好点了没？” “好多啦，他今天生龙活虎的，可有精神了。” 闻言，陈恭一愣。 得了那样的绝症还能生龙活虎吗… 想到这，陈恭眼中有些黯然，他叹了口气。 “陈哥哥，你怎么不开心呀？不开心就吃糖人，爷爷说吃了糖人以后就会开心啦。”小姑娘歪着脑袋，年幼的她并不懂得生老病死。 陈恭咬了口糖人，微笑道：“真甜。” “是吧，爷爷做的糖人可甜了。”小姑娘有些得意，然后想到自己的妈妈让她快点回去，于是抱着白猫说道：“陈哥哥，我先回家了。” “恩。” 看到小姑娘摇晃着走下城头，陈恭捏着糖人，低声道：“一路走好。” 入夜， 玉玄城里传来了小姑娘的哭声。 陈恭再次南望，玉玄城里死了很多人，这些人死后无法回归故土，他们都在等着回家。 无论死去的还是活着的，大家心里都想着回家。 第21章 太阳从平地而起，万物生灵瞬间消亡 王庭里有种神秘刺客，擅长调动‘灵’来驱使魔法，为自己的武器增幅，为自身增幅。 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悄无声息，可以一直隐身来到目标的卧室床头。 月色下，他们会静静注视着目标在酣睡。 这样的刺客并不适合战场上的刺杀任务，因为无法完全躲过所有的岗哨，尤其是他们身体里的‘灵’无法一直吸收再立即使用。 维斯从王庭召集来了几个这样的刺客，让他们趁着夜色去了玉玄城。 维斯的目的很简单，只需要抓几个人来就可以。 与神州人打交道这么多年，他知道，只要抓住几个人，那么玉玄城里那个神州人就肯定会出来营救。 见死不救，不是神州人的性格。 当拂晓黎明前夕， 几个身形矫健的刺客分别背着几个孩子，执行这样任务的时候，孩子才是最好控制的猎物。 小姑娘的眼里满是惊恐，她的嘴巴被布团塞住，发不出声音来。 … 玉玄城里果不其然传来的哭腔与哀嚎， 孩子，代表了希望。 石奶奶一边安慰那些被抢走孩子的父母，一边暗自抹泪。 城头上陈恭看着这一幕，心中怒火翻涌！ 一只白猫跳上了城墙，陈恭与其对视。 刺客们留下了信息，说要是想救那些孩子，就去玉玄城西边两百里外的绿洲。 这是个阳谋，准备坑杀陈恭的阳谋。 就算是城里的百姓也都看得出来，这些家伙，是冲着陈恭来的。 “我会去。”陈恭说道。 话说完，少年转身回到城头。 众人看着少年的背影，纷纷掩面而泣，此去，无回！ 又入夜了，玉玄城中没人睡得着，他们来到城头，目送着少年出城，往西边绿洲而去。 少年没有骑马，只握着一把刀，还有一句诺言。 “我会带他们回来的。” 荒原上的夜晚很冷，尤其是入了冬之后更冷，世界上的所有寒潮在这里汇聚，然后送入神州。 身披战甲的少年在黑暗里行走，他如大海上乘坐孤舟的蝼蚁，目标清晰但已经没有任何生还可能。 玉玄城里的百姓们都劝阻过，就连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也都让陈恭别去，但劝阻无用。 那些孩子本就是神州的花朵，神州的未来，未来是属于他们的，但现在，属于陈恭。 明月高悬， 看不见任何星点， 月色在为陈恭做引路人，指引着他。 那片绿洲很快近在眼前，绿洲对面是黑压压的帝国士兵。 森然铠甲反射着月光，似乎更冷了。 一个红色短发身披雕花银铠的将士看到来人，脸上出现狞笑。 “还真来了。”红发将士满脸戏谑笑意。 陈恭来到大军阵前，止步，他问道：“孩子呢？” 红发将士不屑的朝后面挥挥手，几个士兵推着四个孩子走了出来。 在看到孩子们安然无恙后，陈恭松了口气。 “你能来，让我很意外。” “我们将军吩咐过，不要对这些孩子动手，但是我认为，反正你都要死在这里了，等你死了，这些小家伙又回不去。” “所以……” 红发将士拔出腰间长剑，对着其中一个孩子的脖子，脸上浮现疯狂笑意！ 可还没等那长剑挥下，便有凌厉刀气袭来，方才还在百米之外的少年已经来到红发将士的马下！ 刀光掠过，身首分离！ “杀！” 军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一万帝国军队瞬间将少年包围起来。 陈恭将孩子都护在身后，对小姑娘道：“不要怕，马上就带你们回去。都把眼睛闭上。” 小姑娘眼中闪烁着泪花，惊恐神情布满娇小脸颊，但还是用力点头。 军阵突变， 帝国军队一拥而上，陈恭极力调动体内的‘灵’，配合晴雪刀，在身周划出一道道猛烈刀气！ 百里之外， 维斯和阿兹尔看着这一幕沉默不语。 “准备好了吗？”维斯问道。 阿兹尔默默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按钮，只要这个按钮被按下去，那边将会出现一颗人造的太阳。 “英雄的史诗到此为止，我们的噩梦也在此终结。” 维斯说罢，向远方行礼。 阿兹尔的大拇指放在红色按钮下，随着大拇指的起落，在冰原伯利亚深处，有巨大的热量升起！ … 绿洲里的水已经被染成了血红，陈恭挥刀落下，杀敌不计其数。 这些帝国军队终究还是怕了，他们看着眼前那成堆残骸，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们快上啊！” 一个千夫长站在人群最后方，大声喊着，推搡身前的将士。 可他的推搡没有任何作用，脚下的血液在告诉众人，这个恶魔无法被打倒！ 一万人啊！ 一万人的围攻，居然无法打倒这个恶魔！ 他难道是坠落人间的恶魔撒旦吗？！ 千夫长用力扔出手里的剑，可那把剑还没飞出多远就落到地面上，插在一具尸体的背上。 “你们快上！” 说着，千夫长小心翼翼的往人群后跑去。 他看向天边的月亮，企图顺着月色找到来时的路。 已经打不了了，逃命要紧！ 还没逃出人群，千夫长倏的看到天边有巨大光团。 巨大光团将大地照亮，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与注意力。 “那是太阳吗？” 有人问道。 有人反驳：“晚上出现太阳，你疯了？” “不是太阳那是什么？” 众人都懵了，而刚刚收招的陈恭也发现了头顶的巨大光团。 他看到那巨大光团后，没有任何犹豫来到四个孩子的面前，将晴雪刀插在地面上！ 太亮了， 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刺眼。 小姑娘睁开了眼睛，她看到陈恭抱着她们，背朝天空，而在陈恭背后，有巨大光团。 一轮太阳在绿洲之中升起，璀璨耀眼，极致的光热吸收了绿洲的水分，融化了一切，向四方推开！ 巨大的蘑菇云平地而起，地面传来剧烈震动，还在玉玄城城头上的石奶奶等人亲眼目睹那轮太阳的出现与毁灭。 太阳从平地而起，带走万物生灵。 蘑菇云的升起，惊呆了所有人。 紧接着，石奶奶的哭嚎响起。 玉玄城中的所有人眼泪夺眶而出！ … 营地里响起了音乐，舒缓轻快的音乐能够减少紧张感。 维斯手里拿着高脚杯，轻轻摇晃，那轮太阳照亮了夜空，甚至要比白天更亮。 尽管很快消失。 普罗米修斯， 那个将火种带到人间的神。 大地的震动让高脚杯里的红酒倾洒，察觉自己的衣服脏了，维斯拿来纸巾仔细擦拭。 “这下，那个怪物死透了吧。” 维斯说着，抿了口红酒。 阿兹尔点点头：“他一定死了。” 二人都长出一口气，接着相视一笑。 第22章 他死了，终于死了 恐怖的热量照亮了夜空， 就算是远在京都的袁瓶也看到了远方的光亮。 她心里忽的升起不好的预感，刚刚恢复一点的她马上再次联系陈恭。 可这次，就算她的‘灵’都被消耗殆尽，也没等来回复。 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袁瓶呆呆坐在床上，眼里升腾水雾。 荒原又下雨了， 焦黑的土地满目疮痍， 那片焦黑的土地上充满了放射性物质，大地无规则开裂，数不尽的坑坑洼洼完全没有往昔绿洲模样。 为了确定陈恭死了，维斯和阿兹尔穿着防护服来到焦黑土地的边缘。 他们的目光四下搜寻，便看到焦黑土地上的一个人形土包。 命令士兵上前，将人形土包挑开，便看到在那人形土包之下四个已经吓傻了的孩子。 维斯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样的强大攻击之下，居然还能将四个孩子都保护起来！ “那个是他么？”阿兹尔同样意外，他看了眼那地上的焦黑尸体问道。 维斯点点头：“肯定是他。” 只能是他。 “那这四个孩子怎么办？”阿兹尔问道。 维斯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他笑道：“战场之上，还是不要杀孩子。” “那就把他们带回玉玄城吧。” 阿兹尔说道。 穿着军靴的士兵将那四个孩子拖走，小姑娘眼中满是泪水冲着那把插在大地上的刀大喊，冲着那个焦尸大喊。 前几天，小姑娘明白了什么是死亡与离别，今天，她再次感受。 玉玄城中的众人哭了一晚上，他们不断对着远方呼唤少年的名字，可这些声音，传达不了多远。 阴沉的天空衬托着这股悲伤，但那始终挂在天边的霞光悄然揭开了云层一角。 滂沱大雨再次降下， 这场雨，比前些天要更大些。 白猫来到公园里，走到那棵桃花树前，喵呜喵呜叫着，洁白的猫爪三下蹬上树杈。 天边的霞光落到了桃花树上，仿佛生机降临，桃花绽放。 片刻的时间，桃花朵朵，花瓣纷飞。 透明的少女脚丫踩在桃花树的树枝上，浑身是幽蓝色的少女站在树上，手扶着树枝，听着城头上的呼唤。 少女转头，向西边看去。 白猫睁眼，慵懒的摆动尾巴。 少女轻飘飘的落地，她仿佛一片鸿毛，落地悄无声息，她来到桃花树的旁边，矮身蹲下，从土里拿出了一把剑。 紧接着，少女又脚步轻盈的走出玉玄城。 … 浓烈焦糊的腥臭味扑鼻而来，维斯还是不能心安，他要亲自去确认那个人的死活。 黑色军靴踏足这片土地，踩在地上发出很清脆的声响，嘎吱嘎吱的，维斯知道这些声响的来源，是骨头。 人在死后被火化，并不会被全部烧成骨灰，依旧会有很坚硬的骨头存在，这个时候负责火化的人就会拿出锤子将那些坚硬骨头敲成碎渣子。 都说人死后就解脱了，这可并不，而且还得承受一次折磨煎熬。 普罗米修斯的能量已经足够，不再需要进行那道工序，就算有骨头存在，也是一脚就会被踩成碎渣子，如烧焦的树枝那样。 走到那个人形焦黑死尸前，维斯蹲下，拿来抹布掩住口鼻，他将死尸翻了过来。 仅剩的一些血肉轮廓在告诉维斯，这就是他。 终于死了。 维斯彻底放松下来，这个宛如恶魔的存在，终于死了。 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并且，吃饭也有了食欲和胃口。 招招手，副官来到维斯旁边。 “把他的尸体都清理一下。”维斯指着人形焦尸说道。 副官犹豫，问道：“要彻底清除吗？” 所谓的彻底清除，就是用更加浓烈的硫酸将这些骨灰血肉全都稀释。 维斯摇摇头，说道：“他是个英雄，我们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 “把他的骨灰都处理一下，等剑气长城被攻破了，我们把他送回神州。 神州人都有入土为安的习俗，满足他。” 维斯说完有些感慨， 这场长达两个月的拉锯战终于彻底结束，多么勇猛的男儿。 曾经维斯在祖父的日记里看到过关于神州人的描述，在那个神州遭到侵略的年代，无论老弱妇孺，他们面对侵略者的眼神始终充满坚毅。 “我看到他们拿着枪炮，对这个国度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有恶魔甚至比赛谁杀的人更多，我难以想象那种绝望。” “但，我看到那些神州人即使在这样可怕的遭遇下，他们的眼神也不曾动摇！他们的眼神让我知道，这样的国度是不可能被征服的。” “这个民族恐怕是世界上最强大，最坚毅的民族！” 祖父在日记里如实记录，维斯看到那些日记，又向祖父询问了一番，从祖父口中，他逐渐了解神州，了解这个民族。 他人口述是无法彻底感受，今日维斯亲眼见证，他才知道，祖父的描述保守了很多。 若不是神州无神，只怕神州早就踏足世界了吧？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维斯自嘲一笑。 神州似乎没有侵略世界的野心，一直讲究平和。他，想多了。 离开那片焦黑土地，维斯回到了营帐，他要好好的休息一番，然后和阿兹尔商量该怎么汇报这里的战况。 不能有任何漏洞，否则他们就会遭到审判团的彻查。 … 很多将士不愿意处理这片焦黑土地残留下来的局面，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处理，骨灰，血块，肉沫都混杂在了一起。 于是有人建议干脆一起装填起来，到时候再带回王庭，埋入帝国的勇士陵墓里。 这个建议得到采纳，十几个将士开始实施，维斯的副官则在处理那具焦尸。 “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焦尸给带走啊。”副官挠着头觉得很伤脑筋。 身后的将士说道：“干脆拍散了装起来，反正也是埋在盒子里，谁也不知道。” 副官想了想，接受这个建议，正转头打算吩咐将士就这么办时，那个副官看到了眼底掠夺了剑光。 再抬头，发现他的头已经掉在地上。 眼前是个光着脚，浑身呈现蓝色透明躯体的少女，轻飘裙摆，剑锋不见血。 这个少女，哪里来的？ 这是副官临死前的想法，但更多的思考已经做不到。 第23章 他在丛中笑，他过烟波 雨幕在玉玄城落下， 衬着那片霞光， 霞光自穹苍倾泻而下的匹练有种朦胧之美。 一直不曾移动的霞光终于有所行动，先是照在那棵桃花树上，然后缓慢推开云层，往玉玄城外。 金辉倾洒，轨迹之上生长出了代表希望的绿色。 这片焦黑之地在荒原里没有任何修复的可能，或许几百年的时间里都会呈现这般模样，只能依靠风沙将其这些痕迹掩埋。 正在处理骨灰的帝国军发现脚边出现了绿色，那些帝国军诧异，停下手里的动作。 绿色嫩芽破土而出，神迹显现。 霞光照在了焦尸上面，蓝色人影少女手提长剑，站在旁边，裙摆荡漾，俏脸神情漠然。 少女伸手，抓住一抹霞光，放进焦尸体内。 远方玉玄城的百姓们一遍又一遍呼唤陈恭的名字， 在神州，这叫做叫魂，把死在外面的人的灵魂叫回来。 “陈恭！” “陈恭！” “回家吧！” “陈恭！回家吧！” 回家吧，那个在荒原只身一人撑了这么久，是玉玄城里所有人的神明，他已经很累了，回家吧。 回到神州，回到那片江畔… 霞光进入了焦尸的心脏之中，一缕金色神火，在心脏处跃动。 焦尸上方，出现了一道朦胧身影，如梦似幻，青涩的脸庞充满了茫然。 他看到了少女，少女也抬起头看着他，二人没有任何交流。 忽的， 陈恭听到了他的名字。 他茫然转头，朦胧身影飘起，来到玉玄城上方，飞过剑气长城，回到烟波楚地，回到那片江畔。 老旧瓦房依旧伫立，但已经很多年没人打扫。 朦胧身影进入其中，看着里面的家具摆放还有那张挂在客厅的红色画像，有人在画像里，山花烂漫，他在丛中。 画像里的旭日仿佛跃出，头顶旭日，陈恭轻笑。 “神州有我，您放心。” 少年对画像里的人鞠了一躬，他在丛中笑。 他过烟波， 乘坐一艘船舶。 江中鱼儿受到吸引，汇聚江面，就连曾经被判定彻底灭绝的白鲟也隔着水面，眨动清澈眼眸，好奇注视着江面上的朦胧身影。 少年再次轻飘飘飞起，他又回到了玉玄城，回到那片焦土。 草地狂舞，不知何时，那片焦土重新染上了绿色， 有风起， 极柔。 躺在柔软土地上的焦尸正在慢慢褪去身上的伤痕，微弱的心脏跳动声响起，没人注意。 京都中， 袁瓶将之前的对话全都记录下来，她要把这些对话公布出去，告诉神州人，汉家有儿郎！ 正当袁瓶重新整理思绪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那道熟悉又让她热泪盈眶的声音！ “好累，但很值得。” 袁瓶倏的运用体内的灵与其沟通！ “你，没事吗？” 那道声音回复：“没事，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眼泪夹杂着笑意出现，哭花了淡妆。 … 血肉需要时间修补，陈恭无法动弹， 匆匆脚步响起， 维斯和阿兹尔来到绿洲之外，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维斯快要疯了，他目光搜寻，找到了那个正在恢复的焦尸！ “快杀了他！快杀了他！阿兹尔！派兵杀了他！” 维斯感觉自己疯了，阿兹尔又何尝不是？ “进攻！进攻！所有人！所有人！” 阿兹尔大声喊道。 帝国军简单组织起来，奔向了绿洲，所有人的心中充满了恐惧，那个神州人没死！他还没死！ 他怎么可能还没死！ 这是个恶魔，撒旦的化身，是的，一定是这样！ 蓝色少女张开纤细双臂，微微闭眼，她在感受这天地的脉搏与呼吸。 已是傍晚， 但天边群星汇聚，皎洁圆月，与群星，这两个不可能同时出现的东西在这一刻一起悬在天边。 当铁骑推动，蓝色少女裙摆荡漾，身形消失在了绿洲上。 她跃动，如舞者，在人群里尽情舞动。 陈恭看着少女的身影，想到了很久之前有人对他说的，去往新时代的船已经出海，那些是神明打造的，能够很顺利的到达彼岸。 神州都是一群旧时代的残党，他们不配去往彼岸。 陈恭的回答是， 他们不需要去往彼岸，他们可以着手建造自己的天堂。 金色火焰在心脏跃动，绚烂液体在血管流淌，这仿佛是天神在对一个凡人进行恩赐。 赐予他新生，场面庄严神圣。 “未来或许是你们的，但现在，属于我！”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没人知道蓝色少女究竟来自哪里， 流淌的血液浸入泥土， 很神奇的是那片绿洲没有遭到任何的浸染，就连徜徉的河水都是那么安详。 帝国军怕了，开始往后退，不由自主的退！ 蓝色少女神情漠然，来自醉浮屠的那把剑收割了不知道多少敌人的性命。 怕了， 大家都怕了！ 后退的脚步没有停歇，但蓝色少女如女战神似的继续向前！ 血溅数百里！ 小姑娘和那几个孩子被抓进了营地里，稚嫩的哭声休止了，已经哭成小花猫的孩子微微抽泣。 这时， 一声猫叫响起， 小姑娘好奇追着猫叫来源看去，便发现那只白猫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营帐里。 白猫奶声叫着，摇摆尾巴，蹲坐在营地门口。 杀伐终于停止了，蓝色少女的身形变得更淡些。 她回头，看向十里外的绿洲，而后看向天边霞光。 裙摆荡漾，少女起身，飞入云层之中拥抱霞光。 已经吓得喘着粗气的维斯和阿兹尔看到这一幕依旧不敢下任何判断，他们眼睁睁目睹少女进入霞光，又过了半小时，云层收拢。 霞光消失了，跟随着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蓝色少女。 “结束了？结束了吗？”阿兹尔不断询问，目光有些呆滞。 维斯坐在地上，身体里已经没有多余力气。 结束了吧，应该结束了，求求了快点结束吧！ 还没等维斯喘口气，他听到了有人高喊：“绿洲里有人！是他！是那个恶魔！那个恶魔！！！！” 叫声凄惨，仿佛看到了最为可怕的场面！ 维斯心悸，朝绿洲看去。 月光皎洁照亮大地， 月色之下，少年站在草地之中，晚风吹拂，带走少年脸颊上最后一抹焦黑，化作齑粉。 少年睁开双眼，眼中，有神辉！ 刀， 在手中！ 第24章 与恶魔做交易 夜间的风很柔和， 但就是这么柔和的风，也依旧有些刺骨与寒冷。 寒冷，是对维斯与阿兹尔的。 柔和， 是对那个营帐里的几个孩子。 当他们看到那个不可思议的身影站在营帐外，身影被皎洁月光照映时，孩子们笑了。 “走，咱们回去。”陈恭温和说道。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有多余的动作，就算帝国军队距离那个少年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可是没人敢动。 手里那经过赐福的兵器在抖动，没人敢上前，没人，敢乱动。 维斯他们是目送着那个少年往玉玄城走去的，等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荒原戈壁上的时候，维斯长出一口气。 夜幕下， 几道身影出现在玉玄城外， 石奶奶等人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城门开启，孩子们的哭声与笑声传来，大家才知道，自己没做梦！ 英雄的凯旋归来使得众人情绪激动， 在人群中的陈恭笑得很谦逊， 被人群包围的他还是那么局促与腼腆。 … 营地里的气氛很沉重， 维斯和阿兹尔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普罗米修斯投放下来了，玉玄城还没拿下！ 一万精锐白白牺牲！ 更关键的是，他们亲眼目睹那个恶魔复活。 杀不死，这样的恶魔杀不死。 “我们要向王庭找驱魔师吗？”阿兹尔说着，忽然觉得很荒唐，这些话很荒唐好不好。 损失那么多精锐与兵卒，结果现在寄希望于驱魔师。 可问题是那些驱魔师能是那个恶魔的对手吗？ 维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场豪赌他输得很彻底，接下来不管再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是输家了。 黑甲军原本还能剩两千，但是刚刚那个奇怪的少女在人群之中优雅起舞，那两千也全都化作尸骸。 没了！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精锐，在玉玄城无一活口。 维斯的嘴唇干裂，目光呆滞，原先那金色披肩长发都会很仔细的梳洗打理，但今天却随意披散。 “你说话啊！”阿兹尔推了推维斯，而维斯转头来，眼里血丝遍布，他的眼神好像要吃了阿兹尔似的。 “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 阿兹尔天真问道：“我们能不能把玉玄城困死？” “你觉得现在有用？” 晚了，太晚了。 因为他们的自大，这个可行的办法太晚了！ 王庭那边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派出审判团来调查这里的事情，一旦发现端倪，他们二人都会被撤职并遭到清算。 那些与他们有关系的一切都会受到波及，结束了，他们辉煌的政治生涯。 阿兹尔喘着粗气，他猛地站起身。 肩膀上的家族徽章在太阳照耀下折射光芒，是那么刺眼。 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他不能在这里输，他不能让这里的事情传出去！ 否则，尼古拉的荣耀会被人践踏！ “来人！” 阿兹尔大喊：“马上去找几千娼妓，摆上美酒果肉！” 维斯不解转头来，他看到阿兹尔脸上狰狞神情。 “谁都不准把这里的消息散出去，我们没输，我们大胜！我们赢了！” 说着这句话，阿兹尔的眼里通红，都快要把后槽牙给咬碎。 “丧事喜办，你疯了？还是说你要继续捂下去？”维斯感觉很荒唐，这里的事情要是继续瞒下去，王庭一旦得知，就会对他们迅速清算。 阿兹尔狰狞转头道：“不然怎么办？等死吗？等着那些政敌在这个时候背刺我们，送我们上路？” “维斯！我们不能在这里倒下，我肩负尼古拉的荣光，你有一身仕途，我们不能倒下。” 说着阿兹尔开始自言自语，维斯知道，阿兹尔有些魔怔了。 但是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阿兹尔说得没错，王庭那边有很多政敌在等着他犯错，等着他露出破绽。 一旦让人知道这里的事情，他会死得很惨的。 好不容易成为十二统帅，如此轻易的倒下，他甘心吗？ “让人多买点烟花爆竹，神州的庆祝方式也添加进去，做戏要做真。” 维斯沉声道。 阿兹尔马上吩咐，布置完一切，他转身来说道：“我们要怎么处理玉玄城？” 是啊， 该怎么处理玉玄城。 该怎么杀了那个恶魔！ 维斯想了很久，忽然，恶魔这个词汇出现在了他的耳畔。 恶魔… “用魔法打败魔法吧。”维斯抬起头，阿兹尔疑惑：“什么意思？” “黑魔法以及恶魔。” 维斯说出了两个堪称禁忌的词汇！ 在这个灵气复苏的大背景时代，西方有神，自然有恶魔。 那些恶魔活在百慕大的海沟里，不见天日。 有特殊的仪式可以与那些恶魔建立联系，献出灵魂，与恶魔达成某些合作。 这些是禁忌，被神明反感，王庭拒绝。 没人会去触碰这些，但是现在维斯他们别无选择！ 两个人都没说话，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那碧绿色的眼瞳里看到了答案。 就这么办！ 夜晚， 营地里很安静， 几个身披斗篷与披风的人离开营地，前往一处被蟒蛇占据的山洞。 将蟒蛇处理掉，几人开始在地上用人血绘画。 圆圈， 三角居中， 鲜红六芒星贴合， 以及十八个白色蜡烛。 面容腐朽的老孺站在血阵之中，她的脸上用奇怪的涂料画满了符号，这些符号，是恶魔们的名字。 维斯和阿兹尔站在山洞口，心脏狂跳。 “父亲，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阿兹尔的儿子满脸担忧，一路上走来他都很担心。 和恶魔做交易，太疯狂了。 阿兹尔看了眼他的儿子，微微点头：“为了尼古拉家族的荣光，我们必须这么做。” 咻~ 远方有烟花升起， 炸开， 夜空绚烂。 营地那边载歌载舞，一片大胜景象。 事情越来越荒唐，越来越往难以理解的道路上走去，可是没人敢出来阻止。 利益与所有人都脱不开干系，没人会阻止。 老孺嘴里念念有词，山洞里无风，但烛火明灭。 一种压抑的感觉在山洞里出现，阿兹尔和维斯都明白， 来了。 “格勒，蜡烛灭了，进去点一下。”阿兹尔对旁边的儿子说道。 阿兹尔总共有四个儿子，但是这个儿子最像他，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他常年将格勒带在身边，培养他。 曾经他说过很多次，尼古拉的家主下一任就会传到格勒身上。格勒眼中有野望，也做好了准备。 阿兹尔捏了捏格勒的肩头，格勒点点头，拿起打火机走到血阵旁边。 小心翼翼的按下打火机， 啪， 火苗出现。 照亮格勒身前， 忽的， 一个黑色的扭曲的手掌，出现在格勒的面前。 “啊！！！！！！！” “啊啊啊啊啊！！！！” 刺耳渗人的惨叫声在山洞里传来，阿兹尔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瓦解，被那个从阴影里出现的恶魔一口一口蚕食。 “为了家族荣耀。”阿兹尔咬着牙心里狠声道。 维斯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幕太血腥，他不忍看。 第25章 阴霾迟早拭去，救赎正在来临 远方的烟火与庆祝声此起彼伏， 仿佛真的打了一场胜仗。 光明与黑暗是相对的， 但是有绝对光明的地方，黑暗就会荡然无存。 每个王庭的人都坚信黑暗会远离他们，他们会追随神的指引拥抱光明。 但， 正因为有光明，才有黑暗。 腥臭难闻的恶魔站在山洞门口，浑身传来腐败气味，通体呈黑色，只能从轮廓勉强看出那是个高大人形。 祂的眼睛是白色的，眼瞳极细，声音咯咯咯的发出，让人毛骨悚然。 来自地狱里的恶魔，张开双手拥抱黑夜。 “请帮我们杀一个人，灵魂会作为贡品给您。”阿兹尔硬着头皮与恶魔交流。 恶魔没说话，仿佛拥抱着祂的恋人，极为陶醉。 恶魔不语，没人敢继续说话。 山洞里的老孺已经倒在地上，气息微弱，身上爬满了诡异的红斑。 微弱烛光随时会灭，老孺朝着山洞外的恶魔艰难举起手指，红斑变作真菌，将老孺吞噬，而后消失在地面上。 “一千个灵魂。”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难听至极。 阿兹尔立即说道：“成交。” 恶魔很满意阿兹尔的爽快，他转头看向阿兹尔，笑了起来。 笑声更加刺耳，仿佛有无数个人在同时低声阴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那么，您的名字。” 阿兹尔拿出一把红色的匕首，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挤出来，滴在匕首的锋刃上。 这把匕首呈暗红色，刀刃还未开锋，但在匕首上有一个骷髅形状，匕首上也有晦涩难懂的古老铭文。 鲜血滴落，铭文闪烁妖异红光。 “内尔伽勒。” 红芒大盛，属于恶魔的名字出现在匕首上，扭曲，歪斜，沾满瘟气。 … 周储在第三道关卡已经呆了很久， 他穿着精致的棉袍， 在这关卡里自由走动。 南望，在剑气长城那一头，有一颗光滑石子在地面上。 荒原上有石头不算稀奇，但那是周储留下来的。 距离剑气长城更近了！ 周储心中感到无比振奋，再过三天吧，三天，他要尝试了。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入夜， 穿着精制棉袍的周储又在侍奉罗杰尔。 只是罗杰尔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转点后，罗杰尔抱着怀里的周储说道：“跟我回王庭吧。” “这么早吗？”周储问。 罗杰尔苦笑：“必须要走了，有人要来接替我。” “跟我回去吧。” 周储沉默了，他没给出答复，但罗杰尔已经明白。 次日， 负责交接的人来了，那是个蓄着山羊胡看起来极其精明的人，罗杰尔与其交接时替周储说了很多好话。 在离去之前，罗杰尔看着周储叹了口气，他有意无意的朝着那颗圆滑的石头看去，话里有话。 “好好活着。” 骑着战马的罗杰尔走了，留下呆滞的周储。 这个新来的守将名叫戴蒙，他一来就展示了什么叫新官上任三把火。 曾经那些悠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大家被迫强制站岗，不得有任何偷懒。 周储在这里负责劈柴做苦力，身上的棉袍也被人抢了去。 说到底，他是个奴隶。 又过了好几天，戴蒙忽然找到了周储。 “你之前一直在服侍罗杰尔？”戴蒙微眯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里时不时有精光闪过。 周储低着头：“没错。” 戴蒙走上前绕着周储走了几圈，他一边打量一边发出啧啧的咋舌声来。 “我真是搞不明白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喜欢男人。” “你这张脸确实很俊秀，想回去吗？” 周储故作不明白的样子：“回哪？玉玄城吗？不，我不会再回去了。那里太绝望。” “错了，我是问你，想不想回到那里去？” 戴蒙往剑气长城的方向指去，过程中，他的余光一直在观察周储的神态。 细微的神态变化在情绪有波动的时候一定会表现出来，戴蒙最近痴迷表情管理，想找人实验。 “不想。”周储摇摇头。 戴蒙轻笑，他又打量周储说道：“你的西方语说得很流利啊，有些词汇都不需要卷舌就能说出来。” “能说句神州语我听听吗？” 周储点头：“当然，我现在说的就是神州语。” 说完，周储又低下头，尽作低人姿态。 戴蒙又笑了， 只是这次他的笑容意味难明。 转身离开，周储心中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放松下来，突然走进来三个将士抓着他的胳膊！ 其中一个人，还拿着一把匕首！ 任凭周储如何挣扎，他那脆弱身板也不可能在左右两个壮汉手上逃脱！ 匕首晃眼，周储绝望。 嘴巴被强制撬开，那把冰凉的匕首放进嘴里，接着一转，难以忍受的刺痛传来！ 周储从未遭到这样的折磨与疼痛，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 “以后在这里少说些话，我很讨厌你说神州语。”戴蒙出现在眼前，周储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快要痛到晕厥！ 戴蒙低下身，捡起那块血肉，很是嫌弃的将血肉扔出去。 饲养的狼犬嗖的冲了过来，将血肉叼走。 眼泪布满俊秀的脸，却没人看见，那热泪盈眶的眼中，写满了坚毅二字！ 他在这布满荆棘的救赎道路里已经走出很远，现在只是遇到了弯道，但，弯道过后，还是剑气长城！还是家的方向！ 阴霾不会一直笼罩，总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 这场庆祝，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时间。 远方的载歌载舞让陈恭很疑惑，为什么打输了还能如此庆祝？ 实际上，此刻就连维斯和阿兹尔也迷茫了。 他们庆祝的动静已经传到了王庭，王庭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很满意，并在不久后，将会有大动作。 大的要来了， 这次真要来了。 他们的庆祝，真的会掩盖这里的颓败吗？ “内尔伽勒是瘟疫恶魔，他会为玉玄城带去瘟疫，就算杀不了那个人，也会将城中屠灭殆尽的。” “他会被内尔伽勒折磨疯的，一定会。” 维斯听着阿兹尔的话，他也懂阿兹尔这番话的道理。 这次如果还是无法解决掉那个恶魔，他们就真的走向穷途末路。 “一定要死啊。”维斯甚至做出祈祷动作。 … 王庭高塔， 拉结尔最近很闲， 闲下来的祂，又使用水晶球开始查看玉玄城。 祂很想看看那个渺小的人类现在的情况如何了，会不会已经死了？ 要是死了，那祂真的会少一些乐趣。 玉玄城的画面出现，城头上是少年身影。 “还没死么，真是顽强。”拉结尔右手撑着下巴，看着少年，祂总感觉这个少年变了，但并不能看出来究竟是哪里有变化。 目光注视少年，拉结尔忽然看到画面里的一个角落划过一道黑色影子。 “恶魔的气息？” “哦？恶魔也去往那里了，有趣。” 拉结尔轻点水晶球，找到恶魔踪迹，但没有做出举动，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 第26章 死气蔓延，到此为止了吗? 荒原上过一阵子就会死人，死很多的人。 死人太多，尸体得不到立即的安葬。 玉玄城对于瘟疫的防范已经很全面了，之前在大热天的时候都能杜绝，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冬天，瘟疫还是散播出来了。 石奶奶此前学医，玉玄城里也有不少医疗后勤，大家都在极力遏制住瘟疫的传播。 陈恭做不了什么，他只能选择相信大家。 城头上， 陈恭又与袁瓶进行了很短暂的交流。 过程中二人提到了这种奇妙的交流方式，袁瓶异想天开，想知道能不能通过灵来查看对方的视角。 袁瓶想亲眼看一看玉玄城。 陈恭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如果成功，那样的话一定会需要庞大的灵。 “我已经把你说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我会把这一切都传出去。” “多谢，对了，有个自我救赎的人也在前往剑气长城，他叫周储。” “我记下了。 … 玉玄城里的情况很不好，甚至越来越恶劣。 这些瘟疫是从孩子们身上最早出现，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传播。 尽管城中所有人团结一心，但，那瘟疫如恶魔，不断蔓延。 小姑娘身体虚弱的走上了城头，她在阶梯那里站着，对陈恭努力笑着。 “陈哥哥。” 陈恭看到后，往前踏出，但小姑娘有意识的躲避后退：“妈妈说不能靠近我。” 她从破旧衣服里拿出一颗奶糖，放到地上：“这是文奶奶给我的糖，我送你吃一颗。” 陈恭看着她虚弱的脸，以及那只长着红斑的细嫩小手。 “我先回家啦，不然妈妈又要担心了。” 笑着，小姑娘转身走下城头，但刚走出没几步就摇摇欲坠。 陈恭上前抱着小姑娘，眼中充满怜爱与疼惜。 玉玄城时时刻刻都在面临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是这里的人很坚强。 大家都在努力活着，可是为什么偏偏老天爷要这么对待他们！ 他们有什么错？这里的人有什么错？神州有什么错！ 小姑娘的体温很高，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只能看到爷爷在不远处冲她笑。 小姑娘已经陷入晕厥当中，城中的场景很凄惨。 瘟疫不是小毛病，是会死人的，尽管还没开始。 入夜， 陈恭蜷缩在了城头上， 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臂上也有红斑，他也遭到了感染。 这股瘟疫仿佛是有东西在操控，要毒杀城中的所有生灵。 这具肉体虽然被那样的神迹复苏，却并没有躲过这次瘟疫。 低沉的眼眸有些疲惫，陈恭看到了空气中的缕缕黑气。 他也看到了自己手臂红斑上散出去的黑气，这些黑气似乎就是瘟疫。 探鼻轻嗅，没错，就是瘟疫，腐败且恶臭。 “到此为止了吗？” 陈恭气息平缓，眸中金辉浅淡。 … 玉玄城死气沉沉，从远处看都能感受得到。 维斯这几天不敢离开前线，就算眼里布满血丝他也要盯着玉玄城！ 那座城不灭，那个人不死，他闭不了眼！ 阿兹尔从后面的营帐里走了出来，他的眼里同样布满血丝，这几天他一直都很担心王庭那边会突然传来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你看，城里死气沉沉。” 维斯指着远处的玉玄城，他的表情有些憔悴，瘟疫此时已经在城里蔓延，内尔伽勒已经在行动，但他还是无法睡个好觉。 “他真的会死吗？” 维斯道出了一个问题，萦绕在两个人心头的问题。 他真的会死吗？ “不管他死不死，城里的人肯定都会死。我倒要看看，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还能不能守。 我们要把这个神州人的信念与意志彻底摧毁。” “当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守护的人全都被真菌吞噬，他会疯的。” 阿兹尔紧盯着玉玄城，有乌鸦盘旋在城头。 乌鸦会带去死亡的。 远方天边的霞光已经再也看不见，维斯知道，之前陈恭能活下来就是靠的霞光。 神州终于有福泽降临，但也促进了他们心魔的成长。 阿兹尔从来就没预料到他会走到这一步，曾经尼古拉家族的荣光在王庭无比耀眼，但是今天，他居然会找到恶魔寻求帮助。 那些用作献祭的灵魂他已经在暗中悄然搜集，这些恶魔的胃口很挑剔，受到尘世玷污的肮脏灵魂并不能满足他们。 想要找到一千个十岁以下孩童的灵魂可不容易，尤其是还需要在暗中进行，不能让人察觉，这更困难。 “如果…” 阿兹尔眼里闪过一丝彷徨，他看着玉玄城，怔怔出神。 “没有如果！” 维斯立即开口，不能再有如果了，否则他们会被玉玄城拖死。 是啊， 没有如果，也不能有如果。 他已经牺牲了自己最得意的儿子，他甚至在暗地里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他和恶魔做了交易，不能有如果了。 乌鸦还在玉玄城上方汇聚，或许等到那些乌鸦布满整个城头的时候，玉玄城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 来到玉玄城的内尔伽勒一直都在暗中散播瘟疫，祂很享受看到那些愚蠢的人类进行一些徒劳的努力。 祂更享受的是，那些愚蠢的人类脸上写满痛苦神情。 这座城里的人很坚强，内尔伽勒必须这么承认，但是在瘟疫面前，坚强是无用的。 漆黑色身影在城中穿梭，欣赏自己的作品。 城中的死气会让祂感到愉悦，盘旋乌鸦的叫声更是悦耳。 祂来到了城头上，看着那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人类。 这个人类与其他人很不同，内尔伽勒看到了眼前人类体内那流动的金色血液，他眼底的金辉浅薄，即将熄灭。 陈恭的手上已经布满了红斑，他不敢离开城头，他很罕见的找来一块破布把自己给包裹了起来。 浑身散发瘟疫恶臭的他不能与任何人交流，他是玉玄城的信仰，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身体里的血液在升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是一座正在焚烧的熔炉。 熔炉之中，金色的火焰跃动，逐渐减弱。 人类的生命无比脆弱，在那个灵气还未复苏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验证，灵气复苏以后，依旧如此。 陈恭眼帘微垂，疲惫感爬满身躯，他感觉自己动一下都会消耗很多力气。 到此为止了吗？ 第二次从内心深处发问。 不应该吧，心里的声音回答他。 不能到此为止，最起码，不能让这座城与他一同埋葬。 少年起身，喘着粗气。 他来到城头，明月高悬，晴雪刀划过手掌，金色血液如柱往地面倾泻。 无尽黑色瘟疫死气仿佛嗅到了最棒的美食，城中所有黑气疯狂涌来，顺着金色血柱，爬进少年的体内！ 第27章 她是他的眼 体表红斑疯狂蔓延， 甚至有真菌从腿上出现，占据全身。 熔炉里的金色火焰越来越微弱，陈恭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撕裂，身体快要爆开。 阴影之中的内尔伽勒看到这一幕愣住了，祂没想到这个人类居然敢以自身做诱饵，吸引那些瘟疫与死气。 盘旋的乌鸦很扫兴的飞走，城中死气渐渐消散， 奄奄一息的小姑娘睁开了澄澈眼眸，她像是有所感应，看向城头。 这场瘟疫以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方式结束，宛如有神灵赐福，扫去瘟疫与阴霾。 石奶奶等人全都得到恢复，大家都在赞叹这是神迹。 神州的神，似乎没有忘掉大家！ 可唯独那城头上，少年已经无力站立，他跌坐，真菌爬满全身，他像个怪物。 黑色长发已然脱落，那青涩面孔瞬间苍老百年，嘴里的牙齿淌着血液掉了下来。 头顶乌鸦飞远，陈恭抬头，欣慰笑了。 与之前没变的是他眼中坚毅神情，这座城不该随他一同埋葬！ 他用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站起身来，裹着几层破布，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在阴暗的街道里躲藏，当来到那片空旷营地时已经半夜。 陈恭来到熟悉的位置上，他背靠一颗石头，再也没有丝毫力气站起身来。 体内的灵依旧被调动着，与京都那个名叫袁瓶的少女建立联系。 “你找我？”袁瓶诧异，有些心悸。 陈恭说道：“试试看能不能帮我看看京都，我想去承天门看看。” 似乎察觉到陈恭的异样，袁瓶心里一紧，但她没有说别的，而是拿起准备送给爷爷的培灵丹寿礼，打开锦盒，将培灵丹放入红唇之中。 红唇微抿，无垠灵气传遍体内。 经过一番尝试，陈恭终于通过袁瓶的眼睛，看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 京都的夜晚也依旧繁华，人来人往，袁瓶走在街上步履缓慢，她现在是陈恭的眼睛，陈恭想看哪里，便看哪里。 “那里是鼓楼吗？” “对，那边就是。” “真好啊…” “承天门据说每天六点半都会升旗，能带我看看吗？” “能。” 袁瓶眼里有泪，她的家教不允许她过了夜晚十点离开家中。 此刻，肯定是她的父母在疯狂的寻找她。 这是袁瓶少有的叛逆，但她知道，这值得。 她似乎知道了那个少年的现状，可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她在承天门外站着， 一晚上的时间，寒风不断掠过，她已经忘却寒冷。 当第一缕曦光出现，袁瓶来到承天门前，几个负责升旗的将士手托鲜艳旗帜，踢着正步来到升旗台下。 “要升旗了。” 心里的声音很温柔，很担心惊扰少年。 少年低低恩了一声，他说不出更多话来。 体内的灵已经消耗殆尽，袁瓶感觉眼中发涩，身体里更是有些微微力竭，可她不能坐下甚至倒下。 她要代替那远在玉玄城的少年，看着那面旗帜升起。 每天清晨，承天门外都会有很多人来此观看升旗，尽管神州此时的境地已经很恶劣，但大家只要看到那面鲜红旗帜升起，迎风招展，便会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神州人向来如此，汉家儿郎，向来如此！ 随着小号，长号，圆号，次中音号等一系列乐器演奏，慷慨激昂刻入每个神州男儿血脉里的歌曲响起。 所有人神色庄严肃穆，眼神坚毅看着那面旗帜徐徐上升！ 远在玉玄城，委身在石头下的少年跟随曲调，唱起那不曾忘却的歌谣。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每一句都感觉体内有东西在撕碎他的血肉！ 可是，这很值得，不是么？ 升旗仪式终于结束，但没人吵闹。 袁瓶在心里呼唤少年的名字，得来的却是一片空无。 “瓶儿！你在这干什么呢？” 一声苍老且急切的声音响起，袁瓶转头看去，发现是最疼爱她的爷爷正气冲冲的朝她走来。 昨天夜里，袁瓶突然失踪，袁家的人都急疯了。 最后袁家老爷子得到消息之后，连自己的工作都丢下了，满城寻找自己的宝贝孙女。 袁老爷子走上前拉着袁瓶的手，但他忽然看见，孙女在哭，眼中有泪，也有血。 老人紧张问道：“你怎么了瓶儿，是哪里不舒服吗？” 袁瓶摇头，哽咽道：“远方的英雄合眼了。” 远方的英雄？ 老人更诧异，他牵着孙女来到不远处长椅坐下，关切询问。 结果，从孙女嘴里得到了让他震惊且错愕的消息！ … 死气已经远离了玉玄城，但会再次造访。 内尔伽勒很震惊那个人类的举动，但这也惹恼了祂，祂的作品就这么被一个人类给毁了。 在那个人类生命消逝最后的一刻，恶魔走出阴暗，来到少年眼前。 陈恭能感觉到有人在他面前，但他已经没有多余力气抬头，浑浊双眼里满是空洞。 他要死了，这回应该能解脱了吧。 大概天意如此，这一场厮杀他就算杀了再多人又如何，他只身面对黑暗，终究还是倒下。 “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丑，很遭人唾弃。” 唇角微微颤动，努力自嘲。 “我很惊讶你的举动，一个如蝼蚁的人类竟然能做出如此牺牲，但你的牺牲是徒劳的。” 难听的声音响起，刺耳且尖锐，仿佛有无数个人在说话。 陈恭无法抬头，他的生命在走向尽头。 … 桃花树下， 无论死气有没有降临，那棵桃花树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小姑娘手里拿着几个千纸鹤，她努力将千纸鹤挂在树枝上，白猫三下蹬上树杈，慵懒摆尾。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桃花开了，都会好起来的。” 小姑娘低声说着，稚嫩音腔引得慵懒白猫睁眼。 蓝色灵巧脚丫踩在树枝上，那个蓝色少女倏的出现，小姑娘惊讶，眨了眨眼睛。 蓝色少女对她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灵巧脚丫落地，往城中那片空旷营地走去。 荒原又下雨了， 清晨的雨朦胧似幻， 雨水温柔落在行将就木的少年身上， 死气触碰到雨水，仿佛遇上天敌被雨水打在地面然后冲刷。 内尔伽勒站在雨幕之中，那细小的眼瞳之中传出诧异神色。 这场雨， 为何会带来新生？ 第28章 他要去见 陈恭睡着了， 意识昏沉， 他看到了昔日袍泽，空旷营地上坐满了人，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让陈恭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做得很好。” 将军在旁边对他说道。 陈恭内疚道：“我还是倒下了。” “不怪你。” 眼前的将军神色温和，他从来没有在将士们的面前表现出如此柔情的一面，在陈恭的记忆里，将军从来都是绷着脸，且双肩顶天的存在。 那天将军死了，他把将军背着带回玉玄城，埋在一处高坡，南望。 可以看到家乡的方向。 “陈恭，申请归队。” 少年对将军行礼，眼里有解脱。 四周景象极其朦胧，如梦似幻，将军看着他，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忽的， 有风铃声响起， 微风擦着少年的脸庞拂过，像是在亲吻抚摸。 “你还不能归队，我们都在看着你呢。”将军笑着摇头。 少年回头，那些袍泽同样在看着他。 “可是我好累…我要撑不住了。”少年喃喃，他孤独了太久，即使玉玄城有这么多的人陪着他，但是没人懂他！ 他很孤独，他很想死！ 死了就能去见到那些袍泽，将那些强加于身的责任卸下来，就能彻底长眠！ 想死！他很想死啊！ 将军把手搭在少年肩头，沉重，如大山。 “你注定要扛着这些走下去，带着我们的意志，还有，神州的希望！” 委身在巨石下的腐朽躯体上长出了一朵粉色的花，名为希望。 黑鸦早就离开了玉玄城，但有几只鸟雀出现，在腐朽躯体上停留，筑巢。 如梦似幻的梦境里，少年向将军与诸位袍泽分享了杀了多少敌人，将军和同袍们眼中充满欣慰，全程少年都在说话，其余人只是安静的听着。 倾听者， 与风铃同行。 少年借她人之眼看了京都，看了升旗，与人分享时，同袍还在笑。 和煦的阳光照下，朦胧之感更甚。 少年抬头， 云端上有巍峨群山，神州的山川大泽秀丽又磅礴，虚影绵延万里，高耸入云，哪怕未曾亲眼见证，刻进骨子里的记忆也在告诉少年。 他要去见！ 蜕变是瞬间发生的，那只搭在肩头的手渐渐少了触感，那只大手先前如沉岳大山，但此刻，他已熟悉，且已自行担当。 视线从云端收回， 原先的袍泽在暖阳之下化作光点，少年绷紧身子，对众人行礼！ 叮铃~ 风铃声又响起，眼前白光闪烁， 腐朽身躯睁开了那双沉重且疲惫的眼帘，眼眸中，金辉再次燃起！ 一串风铃在少年眼前，被一双温柔纤细葱白的手捧着，替少年系在手腕上。 暗中观察的内尔伽勒不敢喘气， 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女，让祂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死亡。 祂眼睁睁看着少女为陈恭系上手链，重重咽了口吐沫，想要从这里逃离。 祂是恶魔，但生命阶级要比人类高出许多，祂与西方众神为敌，祂很了解那些神明。 虚伪，高高在上且自命不凡。 可眼前那个少女并没有这样的气质，反而极其平和，可那平和之中又携卷着可怕的威压！ 鸟雀叽叽喳喳， 察觉到腐朽躯体动了以后，徐徐扇动翅膀飞起，却未离开。 金辉在眼眸升起，血液开始缓缓流动，陈恭努力抬头，想要看清少女模样，但尽了最大努力还是看不到少女正脸。 她就这样消失在了陈恭眼前， 走进雨幕。 … 袁之初从孙女那里听到了不可思议的故事，他并不质疑，他知道自己孙女不会撒谎，更何况他孙女编不出那样的谎言！ 玉玄城还在坚守！ 神州的脊梁未断！ 但， 玉玄城只剩一人了，英雄，在合眼！ 京都最深处的会议室里，龙振国头上的白发在增多。 近来西方群狼的脚步加快了，龙振国可以嗅到其中的阴谋，他在尽力想办法去解决。 可现在神州的境地太过艰难，而且，神州的很多人民似乎在渐渐放弃抵抗。 神州， 在此刻迫切的需要一名能够站出来的英雄！ 啪啪啪啪！ 连续急促的拍门声响起，紧接着冲进来一个老者。 老者步步生风，快步走到龙振国面前！ “玉玄城还在坚守，神州的脊梁未断！” 闻言，龙振国一脸惊愕。 袁之初双手撑着实木桌，眼中有光：“龙首，玉玄城的人还在坚持！脊梁未断！” 玉玄城的情况现在越来越难获取，自从上次得知玉玄城大胜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现在听到袁之初的这番话，龙振国赶紧深吸一口气：“袁老，您不要激动。” “我如何能不激动！神州脊梁未断，但英雄在合眼啊！” 袁之初痛声道。 英雄在合眼， 那个不可思议的传奇史诗，一个人的神话，正在写下终章！ 龙振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听了袁之初的交代，同样不可思议。 “我们要救人，不能再退却了。”袁之初握紧拳头，这么多年来神州在各个方面都在受到欺压！ 那道保护神州的剑气长城，看起来给了大家心安，但只有接触足够多的人才知道，他们是待宰的羔羊！ 不能继续退却了，退却的后果，还是欺压！ 龙振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袁之初的话有道理，但他所处的位置让他必须考虑更多的东西。 “袁老，您冷静。”龙振国的嘴唇在抖，他同样想派兵援助玉玄城，他又何曾不想让那破甲军数万儿郎回家？ 可是剑气长城一旦被打开，神州的下场会很惨烈！ 他可以赌，但他不能带上神州这么多人的性命去赌。 袁之初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很激动，他也知道自己很失态，可是当他从孙女那里了解到玉玄城里的事情时，他当然会动容！ 试问，谁听到了那样的悲壮史诗不能动容？！ “我也很想把英雄们接回家，但是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实不允许…” 龙振国微微合眼，他心里有怒，有恨！ 那些英雄们无法归乡，死后都无法埋入故土，他无比自责！ 可他要考虑的东西更多，他不能带着神州这么多人去冒险！ 神州的子民都是姐妹兄弟，那些英雄在外战死，龙振国如何不心痛。 这个混账世道！ 第29章 来都来了，别走了 这绝对是内尔伽勒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那具腐烂躯体正在愈合， 真菌与孢子被雨水冲刷，化作粉土往地面洒落，浑身红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掉光了的头发也在生长，甚至比先前更浓密，黑亮。 少年眼眸中的金辉闪烁，新生的气息格外强烈。 雨幕戛然而止， 穹顶撕开了一道口子， 霞光照射，落到少年头顶。 他抖动身子，将身上的尘埃抖落，沐浴着霞光，生机勃然。 头顶的那朵粉色希望之花已经绽放，陈恭举起右手，将那朵花采摘下来。 绣球花的花语是希望，忠贞，永恒与团聚。 此花于严冬开放，生机勃勃。 修长身影轻捧绣球，他又活过来了，如将军所言，他还不能死。 或许是老天爷不让他死，也或许，是神州的意志不让他死，神州不肯让他消亡。 寒风簌簌，吹进霞光之中自动转化为柔风，为少年拭去身上最后的尘土与诅咒以及死亡。 陈恭脱下身上那几层破布，他的皮肤如初生婴儿那般白里透红，金色烛火在眼中摇曳，生生不息。 站在不远处的内尔伽勒已经有些没底，祂现在考虑的只有两件事，第一，离开这里，第二，活着离开这里。 因为祂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传出了对自己而言很致命的窒息感，但这很荒谬。 生命阶级上的差距让祂不应该去考虑这些，灵气复苏后，人类就成了奴仆。 无论是神明还是恶魔，亦或是那些躲在阴暗之处见不得光的东西，祂们看待人类与看待地面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内尔伽勒同样，祂从来就没有在人类的身上有过任何多余感受。 畏惧，胆怯，这才是人类应该具备的。 可眼前这个重获新生的少年不是。 要赶紧走了。 内尔伽勒转身，祂没有特意显形，只要成功转身祂就可以离开这里！ 然后，回到那个山洞，要回属于自己的贡品。 该死的人类，这给祂造成的困难与情绪安抚，一千个灵魂根本就不够！ “来都来了，别走了吧。” 转身瞬间， 身后少年开口了。 声音不算大，但透彻传入内尔伽勒耳畔。 漆黑身影止步，右脚悬在半空中，没有落下。 这个人类，看得见自己？ 怎么可能！ 自己是恶魔，只要不经过自己同意，没人可以看见自己！ 陈恭确实没看见那个恶魔，但他看得见眼前萦绕的死气，他也记得之前那难听刺耳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团死气是什么东西，但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他！ 陈恭缓缓向前，他走向那团死气，紧接着伸出手去触摸。 死气在剧烈挣扎！ 在恐惧！ 内尔伽勒那细小的眼瞳已经快要比一个小黑点还小，祂不敢有所动作，祂也不敢逃跑，祂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洁白的右手伸向自己的后背。 一阵阵凄厉刺耳惨叫响起，死气瞬间消散！ … 远方营帐。 还在喝着酒酝酿心情的阿兹尔突然感到一阵心悸，紧接着他的脸色变得青紫，而后便吐了一大口黑色的恶臭难闻的血出来！ 一旁的维斯看到这一幕，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 当啷！ 那把与恶魔签下契约的匕首从口袋掉落，上面用鲜血写下的恶魔的名字消失了，匕首，也断成了两截！ “失败了……”阿兹尔气若游丝，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把断成两截的匕首。 失败了， 尼古拉的荣耀，要被人彻底践踏了！ 维斯看着那匕首愣在原地，他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吵闹，又失败了，恶魔也对那家伙没办法。 两天的时间， 阿兹尔便死在了荒原。 与恶魔签下契约之后得到的反噬不是他可以承受的，再加上这段日子心力交瘁，他终于扛不住而倒下。 临死之前，他让维斯把他埋在这，把他的死因尽量美化一下，为尼古拉留下最后一点脸面。 维斯整个人颓废至极，他再次看向玉玄城，眼里早已没有当初的野心！ 就这么惨淡收场吧，这座城，他一眼也不想再看！ 帝国的审判团如约而至， 因阿兹尔身亡，这些审判团甚至来得很急切。 连提前声明都没发布。 几个身披颜色不一长袍，脸面被遮挡在兜帽下的神秘人站在维斯的面前。 他们虽披的长袍颜色不同，但是长袍后面以及胸前，都印有一把大剑，那便是审判团的标记。 “你的意思是说，帝国十二统帅里的两位，一前一后共同出手都没拿下玉玄城，甚至那玉玄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在坚守？” 说话的是个老人，他说话时，山羊胡在动，鹰钩鼻里呼出的是冰冷的气息。 隐藏在兜帽里的却是一对狠辣的眼神。 这是审判团的判官，也是这次来鉴定玉玄城真正情况的。 维斯一脸颓废，完全没有那副常胜将军的骄傲神态。 他已经垮了。 “没错。”维斯点点头。 判官冷笑：“我们查询到，自你来到玉玄城，而后阿兹尔来，你们在这里总共投入了四万精锐兵力。 甚至还发动了一次普罗米修斯，这些记录在案，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的花销。 你现在告诉我，你们投入这么多，花销这么多，居然打不过一个人，维斯，你是觉得我们审判团的人都没脑子吗？” 判官有些怒了，他实在是难以接受维斯给出来的事实。 帝国如此强大，甚至有神明赐福，对于神州本来就该手到擒来！ 可是现在，这么多兵力连个被神州遗弃的玉玄城都无法踏平！ 判官愤怒的点在于维斯提供的理由太离谱，也让他不自觉的想到了几十年前那个灵气还未复苏的神州！ 灵气还未复苏时，神州全面落后西方，但有国士出面，硬是全面追赶。 从那个时候，西方就已经开始怕了，他们开始疯狂针对神州！ 可为时已晚，那头雄狮再次苏醒。 灵气复苏之后，西方又看到了希望，那头雄狮即使苏醒，身后也没有神明。 这次，他们要蚕食，要狠狠地欺凌那头雄狮。 结果现在维斯告诉自己，帝国两大统帅对玉玄城束手无策，甚至还死了一位！ 判官如何能接受！ 而且，他还从维斯的脸上，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刻在西方人脸上的表情。 怕了！ 那时候的他们对神州惧怕了，现在，这样的表情在维斯的脸上重演！ “这个理由，我不接受，王庭不会接受。”判官将兜帽摘下，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眸紧盯着维斯。 “我需要你给出另外一个解释。” 维斯抬起头，沉默良久，最终苦笑：“只有这一个解释。” “无能的懦夫！” 第30章 杀一个与杀两个都没区别 高塔之上， 拉结尔看着那个人类的苏生， 眼眸里的神光在跃动。 居然活过来了，并且，对那个恶魔居然如此轻易祛除。 而且，那个少女的出现更让拉结尔诧异。 祂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个少女不是神明，祂感受不到那个少女的气息。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而且，祂对那个少年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那种，担忧的感觉！ 这个少年可能会有弑神伟力！ 神明虽然高高在上，但不愚蠢，更不会亲眼目睹这样的威胁悄然生长。 于是拉结尔关上了水晶球，神辉闪动，消失在了原地。 圣洁气息传出， 紫色眼瞳的教皇在高塔第一层虔诚祷告，忽然有所感应，对那神光阶梯低头。 “有何吩咐？” 拉结尔说道：“去玉玄城那边杀一个人，要彻底杀死，不留任何可能。” “了解。”教皇虔诚行礼，神光闪动，高高在上的天使消失在神光阶梯尽头。 出了白色石门，教皇找来了两位红衣主教，只是吩咐二人去玉玄城杀人。 但并没有说杀多少人，那二位听后也没多问。 为神明行事，杀一个人与杀两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 雕花银铠还没撤出荒原，审判团的命令还没下达，这里的调查还要继续，没有人可以随意离开。 判官更相信这些损失都是被中饱私囊了，可是当他看到那些偷偷记录的战损比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维斯和阿兹尔这两个家伙贪心欲望强烈，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敢伸手去贪，不计一切，最后二人起了争执，维斯把阿兹尔杀了。 第二种，放在眼前的战报是真实的。 玉玄城真的一直是一个人在坚守，可这怎么可能呢！ 不管是谁知道了这样的事情都很难相信，一个人如何抵御得了这千军万马，怎么可能会在普罗米修斯的毁灭里活过来。 如果守护那座城的是个神明，判官他毫不犹豫的会带着这则战报回到王庭。 可， 那玉玄城里的只是个人啊！ 判官有些茫然，他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相信哪种。 维斯那颓废的面孔和已经丧失斗志的模样是真的，他看起来完全没了往日在王庭里的威严与傲慢。 能够击垮维斯的存在，真的会是一个人吗？ 判官在营帐里看着那份详细战报发着呆，到第二天，他做了个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把这件事，瞒着！ 不能让天下人知道玉玄城发生的事情，也不能让神州那些斗志丧失的人知道。 这件事或许是真的，但那个坚守玉玄城的人肯定会成为神州人民的骄傲与希望。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判官不想从那些神州人的眼里看到任何希望。 于是，判官找到了已经颓废至极，黯然准备回到王庭接受军事法庭处罚的维斯。 “你还不能走。”山羊胡说话时，还在抖动。 马背上，维斯那英俊模样已经不在，胡子拉碴，眼中无光：“我要回王庭接受审判了。” “你不能回去。”判官坚持道。 维斯轻笑，自嘲的笑：“我现在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吗？” 接着他瞪大了眼睛，眼中血丝遍布！ “我怎么说也是帝国十二统帅之一！难道我要去哪还要给你报备吗？！” “我的人身自由，难道要拘束在你的手上吗！” “你不过就是拥有点王权，只会在背地里偷奸耍滑的阴险小人！你知道我为王庭，为帝国带来多少荣耀吗！” 维斯在发泄，更是企图逃避自己现在的失败。 他为帝国带来累累战功，今天居然在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前面倒下了！ 耻辱！ 天大的耻辱！ 几个跟在判官身后的长袍人微微上前，判官却抬起手将那几人的动作制止。 “你为帝国立下不少功劳，但这里的事情不是那么好解释的。” “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啊，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 维斯眼中泛着泪，他说道：“唯一的解释就是，我，帝国十二统帅之一，牺牲全部黑甲军，用尽一切手段，未能拿下玉玄城！ 判官，你满意了？” 骄傲与荣耀并存，曾经的维斯为帝国立下无数战功，他自然骄傲，他出身并非贵族，走到如今，身上的荣耀更是比光芒还刺眼。 现在能亲口说出自己的失败已经是不容易，这也证明，维斯的心已经死了。 就这样回到王庭，接受审判，然后受到大家耻笑吧。 判官那双狠辣的眼神中折射精光：“你回去了，这里的事情会被扩散，对王庭与帝国不利。” “怎么？难道你还想在这里把我处决了？”维斯身上的气势提升，他盯着判官，眼里同样有杀意。 四周将士都握紧了手中武器，他们跟随维斯来到这里，自然也都清楚，这次战败大家都有逃不脱的干系。 若是清算起来，大家都要遭到审判。 一层又一层身披铠甲的将士走了上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几个身披长袍的审判员都有些紧张，这要是真的打起来，他们根本毫无胜算。 判官冷声道：“维斯，你是想兵变？” “兵变？我不过就是想回到王庭接受审判，我有什么错？”维斯声音泛着冷意，他为了王庭与帝国出生入死，要他兵变，他还做不到。 判官微微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里的情况不能让外界知道，否则，会给那些神州人带去鼓舞与振奋。” 维斯听后，有了种莫名的亲切感。 “你要把这里的事情瞒着？”维斯问道。 判官点点头：“瞒着，然后尽快解决。” 又是这样的话，又是这样的手段。 唯一不同的，是考虑的方面。 之前维斯和阿兹尔他们把这里的事情瞒着，是担心自己身上的荣耀与仕途，判官这么做，是为了王庭，为了帝国，为了彻底踩死神州。 可之前维斯已经尝到了苦果，更别提他此刻的心已经一片死寂。 没用的， 不管是谁来都没用。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说呢？究竟是回到王庭接受审判，还是把玉玄城拿下，加官进爵，携一身功名利禄凯旋，你选一个。” 判官这番话让维斯有些动心，可他又想到玉玄城里的那个人，接着叹息。 “我，办不到。” 判官眼里有些怒意，就在这时，跑进来一位传令兵。 “报！有两位红衣主教前来！” 第31章 凛冬将至 红衣主教属于教廷，虽说教廷现在的权利很大，但依旧受限于君王。 无论维斯还是判官都不清楚教廷突然插手是要做什么，只是两位红衣主教前来，还是要去接见的。 那两位红衣主教都是年过花甲的模样，但他们都为教廷做事，神的恩赐自然降临。 虽满头白发，但精气神十足。 两位红衣主教的突然来临，让审判团与维斯都有些捉摸不透。 “玉玄城正在诞生拥有弑神伟力之人，我们奉教皇之令，来此祛除隐患。” 听了二位来此的目的，维斯与判官脸上都浮现出惊愕神情。 教廷，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判官担忧道：“这里的事情传去了王庭？” 其中一名红衣主教神色淡漠道：“还未传去。” 判官松了口气，还没传过去就好。 维斯则依旧处于震惊之中，这里的事情被人知道，玉玄城那个少年拥有弑神伟力！ 忽然，维斯的心里平衡了很多。 和那样拥有弑神伟力的人战斗，他输了难道很丢人？ 想到这里，又是自嘲笑了笑，难道不丢人吗？ … 玉玄城刚刚经历过一次瘟疫，现在城里的大家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尤其是寒冬即将来临，体感温度在骤降。 城中用来抵御严寒的衣物甚至都不够分的，这个冬天会过得无比艰难。 在与袁瓶建立联系的时候，陈恭提到了这一点。 “我去问问我爷爷能不能向玉玄城提供帮助。”袁瓶立即说道。 这场寒冬，神州如果硬扛的话也能够顶过去，但玉玄城不行。 那里资源太匮乏了，这个冬天，城里的百姓撑不过去的。 陈恭表达了感谢，不管能不能等来救援，麻烦了别人总要说声谢谢。 只是这声感谢当传递到袁之初那里时，老人眼中泛着泪光！ 袁之初自己掏钱，又去找了几位老友共同出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筹备那些援助物资。 但是接下来还有难题，该如何把那些物资送出去？ 剑气长城如一道天堑横亘，不可跨越。 纵然物资收集完毕，怎么送过去？更别提途中还有好几道关卡，一旦剑气长城被打开，帝国狼群就会鱼贯而入，撕碎剑气长城甚至踏足神州！ 物资无法从地面运送，但是却可以从空中运送，虽说战机在这样的时代已经失去了它往日的披靡，但用来运送物资却刚好。 只不过，飞出剑气长城之后，可能就回不来了。 此去，赴死！ 袁之初与龙振国还有神州等十几位智囊都聚集在了一起，讨论该如何将过冬物资送去玉玄城。 大家想了无数办法，最终发现还是从空中投放的方式最有机会。 但，这会造成很多牺牲。 “我去吧。” 一个头发半白，脸色和善的中年人在会议室里站起身来，率先打破了会议室里的凝重气氛。 众人看向那站起来的中年人，中年人则笑道：“我是老驾驶员了，我去。” “杜宏，你确定要去？”龙振国有些不忍，这个中年人同样为神州付出很多，因为杜宏膝下已无儿女。 杜家满门忠烈，举族上下八十多口人，除了老弱，皆战死沙场。 更别提杜宏一直在为神州付出与操劳，当初杜宏亲儿子死在战场时，他还在处理公务。 神州欠杜宏太多，龙振国欠他的也很多。 如今杜宏此去，九死无生！ “我也没什么挂念的，更何况我都好久没再体验在天空驰骋的感觉，我去，没事。” 和善中年人微笑着，眼里有光。 … 过冬的物资需要筹备， 玉玄城还能暂时撑一撑，但不会太久。 严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剧，陈恭体内有‘灵’所以不需要多余衣物，但是其他人不行。 “最起码，要把这一个月挨过去。” 陈恭低声自语，他看向远处荒原上偶尔经过的商队。 这是个冒险的举动，但，他要尝试。 荒原有商队，但不频繁，只因为这里很乱，不安全。 但也偶尔能看到，或许是想亲眼看看玉玄城，也或许只是想路过的时候留下一声笑话。 此时，荒原的大道上就有一队行商。 其中模样不一，有明显的金发碧眼西方人，也有典型东方人的特征。 在这里面，有个最特殊的存在。 那是个里面穿着道袍，外面披着补丁袈裟，手里有酒肉的怪人。 说他是和尚，他又不念阿弥陀佛，说他是道士，又不提拂尘。 这个奇怪的存在却是这个商队的护卫，他收取钱财，替人消灾。 商队里有个富家公子想要亲眼看看荒原上的孤城，于是拿出很多钱来请他做护卫。 怪人在王庭很出名，名叫酒肉和尚邓道人。 他从神州离开，去往王庭追求自由，后来在王庭那边也算闯了点名声，最起码吃喝不愁。 “邓道人，我们就要经过玉玄城了，约翰少爷说想要仔细看看玉玄城，您可要帮着提防一点。” 老管家来到一辆马车的外面说道。 里面只传出了恩的一声，然后没再说别的。 老管家皱着眉，有些不悦，但还是往商队前列的马车赶去。 最前列的华贵马车里，坐着个卷发碧眼少年，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但来头可不小，他是王庭华尔商会的一个议员独子。 家中钱财数不胜数，但对于金钱却有自己的独特理解。 需要花钱的地方绝不吝啬，没必要花钱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给一个子。 “约翰少爷，我们是不是给那家伙的报酬太多了，完全没必要给那么一大笔钱啊。” 进入马车里，老管家感觉暖意上涌，火炉运作时，外面的寒气无法进入。 约翰抱着手臂说道：“弗雷德，你觉得五万灵币买我的安保很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少爷。” “那买你的安保呢？” “呃…” “很亏，五万灵币买你的安保简直亏到没边了，但是对我而言却很值。” 约翰摊开手：“你瞧，我们的价值是不同的，所以多花点钱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意外，他也肯定能保护我们。你们都是我的随从，五万灵币，买大家的安全，亏吗？” 弗雷德眼中浮现思索，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确实不亏。” 掀开马车的帘幕，隔着玻璃往外看去，玉玄城就在不远。 约翰拿出特制望远镜，朝玉玄城看。 他看到了斑驳的城墙，也看到了那些代表绿色希望的藤蔓。 视线往上，他看到了城墙上的人影。 约翰略微好奇，失神片刻，而后继续朝那人影看去，但他马上发现那人影不见了。 去哪了？ 约翰很疑惑，他又扭动了一下望远镜，却突然被吓了一跳！ 因为，在望远镜里，出现了一张占据整个镜面的人脸！ 第32章 酒肉和尚邓道人 突然出现的人，引来喧闹与惊慌。 商队随从纷纷拔出武器，对着那个马车外的少年。 很快，一众随从将这里围成了一个圈，少年就在圈里。 “这人是怎么出现的？” “看他穿的衣服，不会是神州人吧？” “可能是玉玄城里的人。” “从那里逃出来的吧，毕竟在那呆着太绝望了。” 随从们互相议论，人群里的陈恭面色平静，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点，难以启齿。 最华丽的马车拉开帘幕，约翰凑到玻璃窗前，好奇看去。 “嘿！你是神州人吧？出现在这里想干什么？” 随从队长手拿骑士长剑，警惕的看着陈恭。 陈恭看向随从队长：“我，我是来打劫的。” 难以启齿的话就是这个，他是来打劫的。这很丢人，但为了能够度过这个寒冬，他别无选择。 随从队长自然听不懂陈恭的话，即使是到了现在这个年代，语言也没能进行统一。 两个人完全处在不同频道，不过骑士长剑也没松手，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看着陈恭。 “他要打劫我们。”车里的约翰却听懂了，可当他听懂以后并没有任何惊慌，反而看起来还很兴奋。 弗雷德有些无语，他说道：“少爷，你确定没听错？” “应该没听错，我学习过很多年神州语，肯定没听错。” “少爷，那你为什么还会兴奋？” “因为我花的钱终于起作用了啊。” “啊？” 嘭！ 马车被不知名的东西撞了一下，传来巨响，马车的侧门被撞开，在侧门台阶那里，随从队长倒在那里，口吐鲜血。 “打劫。” 陈恭举着刀，对准马车里那个打扮得像是富家少爷的孩子。 约翰吞了吞唾沫，他时不时看向最末尾的那辆马车，为什么还不出手救自己？ 弗雷德更直接，冲着末尾马车喊：“邓道人！你的信用呢！” “狗吃了。” 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主仆二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 因为是特意来看玉玄城的，所以约翰并没有携带太多东西，陈恭稍微清理了一下，只绑走了三辆马车，还有满载而归的打劫货物。 他来到瑟瑟发抖的主仆二人面前，手里晴雪刀的刀光闪烁，吓得老管家不停颤抖。 老管家瞥了眼不远处的一地尸体，那些随从都死了，死得极快。 这个神州人杀起人来真是随意，手起刀落，不眨眼啊！ 还好只是打劫点东西，不过听说神州人都是恶魔，不会要把他们也都弄死吧？ 陈恭确实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剩下的人也杀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打劫商队，没什么经验，但如果放虎归山的话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不利的影响。 要不，还是都杀了吧？ 正当陈恭这么思索的时候，最后面那辆马车里传出一道声音。 “他们的命得留下。” 一道身影从那马车走出，摇摇晃晃，穿戴的衣物还有手上沾满油污的酒肉，很是违和。 这样一个奇怪的人的出现，让陈恭停下了动作。 “这毕竟是我的东家，花钱雇我的，要我保他们的命。给个面子，放一马。” 邓道人说着走上前，来到老管家旁边，将那半只烧鸡扔到弗雷德手上，而后又把那沾满油污的手在弗雷德头顶来回摸索，擦拭。 等到擦拭结束了，他才来到陈恭面前伸出手笑道：“我叫邓道人，曾经也是一名神州人。” 眼前之人没有任何恶意，陈恭与其握手。 “你的打扮…” 邓道人挑挑眉：“是不是很新颖？” “我这人，佛道双修。”邓道人神秘兮兮。 陈恭微笑着点头，将晴雪刀收入鞘中，对邓道人行礼：“多有麻烦，还请见谅。” “凛冬将至，这么点物资不够城里那么多人用的吧？” 邓道人喝了口酒，咂咂嘴，望向远方玉玄城，眼里的神情极其复杂。 陈恭很是诚实，说：“能拖一会是一会吧。” “你把他们放回去了，这条商路以后来的人会更少。” 邓道人似乎在有意点拨陈恭，似乎在暗示什么。 陈恭听后微微一愣，紧接着有些不好意思：“逮着一个人薅太不好了吧？” 看到这少年如此腼腆的样子，邓道人有些错愕，这完全不像是刚才那杀人不眨眼的样子，这也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能守住一座城的英雄！ 忽然，邓道人明白，他看着陈恭那稚嫩的面庞。 这个孩子，似乎才二十岁左右，他很早就被送去玉玄城戍守边疆，能如此腼腆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你这傻子。” 邓道人摇头，气笑道：“那城里的人重要，还是这个少爷家里的钱重要？” “我明白了。”陈恭严肃点头，而后来到约翰面前：“给你家里传信，要赎你的话，拿更多的物资来。” “……” 邓道人沉默了， 约翰沉默了， 弗雷德也沉默了。 “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被这阵沉默影响，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邓道人叹了口气，自己是受人雇佣做保护的，没想到现在东家被劫了，他还得出面教劫匪怎么样去东家那里掏出更多的钱。 自己这名声算是在王庭那边彻底毁了。 “约翰少爷，我们的要求很简单，您让乔治老爷送些过冬物资来，然后我把您安然无恙送回去。” 邓道人走到约翰面前，解释道：“这笔买卖对你很划算，而且你不是想了解玉玄城更多的事情吗，你可以问他。” 约翰想了想，然后问道：“我可以将那些事情都记录下来带回王庭吗？” 这次出来，约翰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学业结算。 导师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完成一次有意义的学业结算，可以成为帝国军一员，为帝国开疆扩土，也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 约翰忽然想到，要是他能带着这些采访回去，那似乎更加有意义？ “当然可以。”邓道人微微颔首。 约翰眼中再次露出兴奋神色，他对老管家弗雷德说道：“弗雷德！你马上让我父亲多送点物资来，就说我在这里被人劫了。” 弗雷德很无语，邓道人的脸色也有些僵硬。 “呃，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对了，就说我发现这里的帝国军队们都缺少抗寒物资，让我父亲赶紧发来物资支援。” 似乎想到一个绝顶聪明的点子，约翰不断催促弗雷德，让他尽快去办。 老管家弗雷德满脸生无可恋，自家这个少爷的脑回路他是一点都捉摸不透。 不过，他还是通过特殊的传信手段，将这里的事情传给了华尔商会的那位议员，乔治·巴尔顿。 那位在华尔商会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存在。 第33章 一辈子仅一次见面的朋友 “太不可思议了，你一个人正在守护那座城？” 约翰的惊呼声不断传出， 他那激动的神情难以遏制。 从陈恭那，他得知了玉玄城的往事。 而旁边的弗雷德则对此嗤之以鼻，什么一个人坚守，都是鬼扯。 看到自家少爷那么兴奋，弗雷德便阴阳怪气的说道：“一个人坚守的话，说明帝国军队也没有太在意。否则帝国铁骑踏下，玉玄城早就破了。” 陈恭听后也只是看了眼那老管家，并不在意。 “不丢人吗？” 说话的是邓道人。 弗雷德愕然，看向邓道人：“什么？” “我的意思是，不觉得丢人吗？”邓道人冷笑，他看向远方孤独的玉玄城说道：“王庭铁骑确实能够踏碎玉玄城，但是面对一个小小的玉玄城，用出那么多的兵力，不丢人吗？” “你！” 弗雷德愤然站起身来。 “只要对帝国与王庭有利，付出多少兵力都没关系。” 很显然，弗雷德属于那种对王庭绝对信任的一类，他坚信王庭有神明护佑，处于绝对的不败之地。 约翰右手撑着下巴，说道：“可是，玉玄城并不重要，不是么？” 玉玄城对王庭并不重要，它已经被神州遗弃，无论是战略地位还是哪方面，都不重要。 因此，王庭不可能在这上面付出多少代价。 “弗雷德，不管那些事情是真是假，我们看到的都是一个悲壮的英雄正在固执的坚守。 虽然我们与他的立场不同，但，我们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英雄。” 约翰这番话让弗雷德不敢再说什么，尽管，弗雷德心里也认可。 陈恭作为一个讲述人，他所讲述的并不是自己的个人史诗，而是玉玄城的遭遇，以及他所背负的东西。 “我，可以去玉玄城看看吗？” 夕阳之下，约翰小心翼翼的请求，他望向那座孤独的城市，很想亲自去看看里面的情景。 “不可以，约翰少爷。” 弗雷德严词拒绝，现在这种处境已经很糟糕了，他很难想象要是去了玉玄城，还会发生什么。 不管眼前这个名叫陈恭的少年究竟在书写什么样的英雄史诗，他们始终是见证者，绝对不可以参与进去。 否则，这将对约翰的家族造成很严重的影响。 “有机会再去吧。”陈恭也没答应，毕竟这确实不太合适。 他与约翰这短暂的几个小时的来往里，对约翰的感觉就是，这是个对外界充满好奇且有自己的思想的少年。 在面对自己很感兴趣的事物时，放弃了本身立场与偏见。 三辆马车在落日斜辉之下往玉玄城去， 剩下的物资会在第二天到达， 那位约翰少爷以自身的信誉担保不会离开。 明明只是一句口头上的承诺，但那个神州少年却信了。 弗雷德自然不想放过这个逃跑的机会，可是他发现自己说不动自家少爷。 “弗雷德，做生意要讲诚信，这是我们巴尔顿家族的铁律。”约翰神色严肃的说着。 弗雷德扶着额头，道：“我亲爱的少爷，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荒原的夜晚可能随时会有危险，现在已经不是游山玩水的时候了。” “我们不是有他吗？”约翰理所当然的朝旁边正在吃烧鸡的邓道人说道：“他会保护我们的安全。” “少爷…我们被劫掠正是因为他！”弗雷德有些愤恨，自家这少爷的脑回路他实在捉摸不透！ 约翰则不理他，整理今日写下来的那些记录，碧绿色的眼瞳之中闪烁光芒，如果把这些带回去，会引起一番轰动的。 从很多年前开始，西方帝国对孩子们的教育都把控严谨。尤其是在对待神州这个国度上面，打上了很多负面标签。 他们说神州人懒惰，贪婪，肮脏，不求上进，野蛮，等等。 在教育上面，他们贬斥神州，在文明方面，他们又大言不惭的说神州在编造历史等等。 孩子们不懂辨别真相，除非那些资源阔绰的家族少爷。 约翰自幼接受的教育就与其他人不同，他更清楚，想要了解一个国度，了解一个文明，就要从接触那里的人开始。 … 黎明到来之际，就有十几辆宽敞马车在荒原上行驶，在听说要给帝国军队送去抗寒物资，乔治很大度的就在一夜之间准备好了一切。 熟悉的身影从玉玄城的方向出现，陈恭对约翰表达了感谢，尽管二人立场不同，但，这些物资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如果不是所属阵营不同，我想我很乐意和你交朋友。”约翰笑着伸出手。 “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陈恭缓缓开口说道。 约翰耸耸肩：“没错，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用神州语来道别的话就是，保重，我的朋友。” 两个都不算宽大的手掌握在一起，约翰由衷祝福：“好好活下去。” 没有什么祝福比这个更直白。 这或许是两个人这辈子仅有的一次见面，但是至少，二人相处的还算很愉快。 十几辆马车进入了玉玄城，约翰带着几十张被精心整理好的纸页回到王庭。 弗雷德依旧在对邓道人输出自己的怨言，什么等回到王庭之后一定要检举邓道人，让邓道人名誉扫地之类。 那不修边幅的怪人也不在意，但在第二天夜里赶路的时候，邓道人消失在了商队之中。 弗雷德心里害怕极了，约翰则对他颇有抱怨：“你看，把人家说得不耐烦了。” 弗雷德极为心虚，知道自己搞砸了，不敢有任何怨言。 十几辆马车缓缓驶入玉玄城，让城中的人们更为惊讶。 陈恭面对大家的困惑，只是笑着说，这些都是他找别人借的，以后或许要还。 而石奶奶等人心思敏锐，她们也都看到了陈恭回来的方向，是那些商队偶尔经过的地方。 大家心照不宣，没有把这件事挑明，但私底下却偷偷抹泪。 把一个单纯的孩子逼到如此境地，守护这座城不说，甚至还沦为匪寇去劫掠商队！ 他有错吗？ 他没错！ 他就是想让这城里的人能够度过这个寒冬，他有什么错。 仿佛眼睁睁看着一株白莲染上淤泥，众人什么也做不了。 第34章 缺失的道心，神明?贱明 那位名叫约翰·巴尔顿的少爷出手很阔绰，他带来的物资足够这里的人坚持一个多月的时间。 现在已经十一月份，凛冬将至，还有更深的寒潮还未抵达。 陈恭清楚，现在还不是最困难的时候。 “太难了。” 忽的， 有声音从旁边响起，陈恭警觉。 转头看去，发现原来是之前在那个商队里遇到的邓道人。 “您…” 邓道人乐呵呵笑着上前：“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跟我逼逼赖赖，爷不伺候了，爱谁谁。” “那他们的安全……不太好保障吧。”陈恭担忧道。 邓道人见此，笑嘻嘻的表情变得平淡，他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生气。 “你这孩子，你还替他们着想？” “毕竟，他们帮过我。” 邓道人注视陈恭良久，脸上那愤怒的表情，随着一阵洒然笑声消失。 “原来这就是我追寻半生的东西。” 邓道人离开神州，以那身奇怪装扮在王庭生活，他被王庭那边的人称之为疯子，因为他一直在说自己在寻找某个东西。 可是他也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但他很固执。 之前他为了寻找那个东西，去了一趟天竺，最后将那里的转世佛童重伤，后来全身而退，回到王庭。 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孤身一人闯入天竺佛国，重伤转世佛童还能全身而退，身上那件残破袈裟就是证据！ 后来有人问邓道人找没找到，邓道人也没告诉外人。 邓道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寻找的是什么，或许，是最初的那颗道心。 “你可去过龙虎山天师府？”邓道人靠在墙边，回想起了几十年前他还在天师府当道童的场景。 “没去过。”陈恭摇摇头。 邓道人笑道：“那很遗憾，其实天师府挺有趣的。 恩…具体哪里有趣，我也说不上来。算了，其实很无趣，否则我又怎么会离开呢。” “老天师之前告诉我说，如果我在天师府呆着，我能成新任天师。道门领袖，威风八面。” “只不过我缺少一样东西。” 说着，邓道人指着他的心口：“我缺道心。” 这听起来很奇怪，一个有成为天师资质的人居然会缺乏道心，但这却是事实。 邓道人他无论参读任何道藏经书，几乎都是一读就通透，而后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引来无数人惊讶。 当时所有人都说他是龙虎山的新任天师，可最后邓道人消失在了龙虎山。 “老天师把我赶下了山，说我缺乏一颗心，可我这明明有一颗跳动的心脏啊。虽然也不能理解，但我也只能去寻找。 找啊找，找了三十多年，从那个和平年代直到现在这个万物生灵崛起的年代，本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 没想到，在你身上发现了。” 邓道人感慨：“看来，老家伙说的缘法这东西，还真巧妙。” “你要挖走我的心？” 陈恭不自觉的往旁边缩了缩，不由感觉一阵恶寒。 闻言，邓道人一愣，眉头轻挑：“对，挖走你的心，然后把你的心和我的心串一串…” 不知为何突然唱了起来，邓道人摇摇头甩开这些杂绪：“逗你玩呢，我只是从你的身上找到了我丢失的东西。” 想当初他在龙虎山，有那样惊人天赋，而且一直处于明镜止水的心态，像这样的人在那些小说和电视剧里都绝对是天赋异禀的存在。 只不过，老天师对邓道人说，他们是人，没有任何阅历的明镜止水，那就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天生天养，天杀天弃，太上忘情而不是太上无情。 “你应该很累吧？”邓道人侧目问道。 陈恭点点头：“是啊，很累，但是这很值得。” 在这个灵气复苏的崛起时代，万物生灵都有机会去争取天道福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生灵皆是争渡上的白浪，天地的伟力不可侵犯。 神州看似是被遗弃，但实际上，一切都需要自己去争。 陈恭看向西方，那里是无尽黑暗，在黑暗的另一边，有着高高在上的神明以及可怕伟力。 他说道：“那里，有神，有强敌。” 接着，陈恭转头，回首南望：“但那里，有人，有故土，有希望。” “我肩膀上扛着的是责任，同时也是希望。” “一群人，争不过神明。”邓道人摇摇头，有些悲观。 人多有什么用，那些神明出手，一个手指就能捏死很多人。 人类太弱小，在神明眼里，如尘埃。 这个崛起时代，对人类而言是恶果，是末世，对那些神明而言反而是盛世。 人类只会被神明重新奴役。 陈恭轻笑，他说：“可能争不过，但至少得试试。邓道人，你觉得我们神州和西方对于神明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 “虔诚的心？” 邓道人问。 陈恭摇头：“错了。” 他想到了那位将军之前说的，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是那位将军曾经亲口对所有人讲述的。 “咱们神州的人对于神明的态度是，只要你帮我，我就给你点香火供着，你要他娘的敢装模作样，老子烧了你的雕像，断了你的香火！ 西方那帮人不同，他们巴不得给神明当奴隶，还很美滋滋呢。 上帝保佑你，保佑个der啊。 总结就一句话，下贱！” 陈恭看向远方黑暗，大骂：“他娘的下贱！下贱！” 看似有些无能狂怒，不过邓道人却笑了起来。 仔细想来，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 “所以，得争啊。” 陈恭握紧拳头， 要争， 不仅要争，更要将那帮神明踩在脚下！让他们亲眼看着，煌煌神州如何去争！ 寒风的凉意让城头上的少年呼出几团白气，他瞥了眼身边，发觉邓道人不知何时盘膝坐在地上，双目微闭，看似入定。 陈恭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坐在旁边。 几天后， 荒原上出现了两道红色身影。 距离玉玄城不足十里，陈恭就感觉到了有强大气息在远处。 他站起身，与那两道红色身影对视。 两位红衣主教嘴里念念有词，手里分别握着一口圣杯，无尽的灵在圣杯里涌动，荡漾。 青白色的光华在天空中均匀分布，不过一会儿就形成了宏伟宫殿。 宏伟宫殿悬在玉玄城上方，圣洁气息自上而下，光华太过绚烂使人难以睁眼。 陈恭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段，但他也已经拔出晴雪刀，随时准备接招。 第35章 道生万物 漫天青白光华构筑而成的宫殿，威严而神圣。 仿佛在宫殿里有神明居住。 但是那样神圣的宫殿，立在此处却给人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我从你这里找到道心，现在，我还你一个人情。” 邓道人说着，长袖飘动，倏然间来到了天上。 两名红衣主教神色严肃的看着那突然出现在天上的怪人，他们并不在乎那人是谁，反正，他们是来杀人的。 杀一个与杀两个没区别，同理，杀两个与杀一座城，也无区别。 圣杯之中的灵在倾荡，在那神圣宫殿之中，出现了刺眼光华。 赤红色的身影从宫殿出现， 通体鲜红的长枪极其刺眼。 那把枪曾经断成了三截，三截断片被各代历王打造。一把在多瑙河畔，一把在奥古斯丁教堂，眼前这个便是第三把。 这把命运之矛，威力极大，用来替神明开路最为合适。 红色长枪从宫殿飞出，猩红之光绽放，红色弧线掠过天际向天空中的邓道人疾驰。 邓道人双手合十，左右上下交叠，而后从他的体外出现金辉。 金辉被邓道人抓在手中，形成一把剑，向迎面而来的红色弧线斩去。 两道耀眼之光交击，立即引起一阵灵气激荡，无形气浪向四周推开，红色弧线在原地不动，而手握金色长剑的邓道人却倒飞了出去。 远方， 营地里观战的判官与维斯看到这一幕都没说话。 那把曾经刺伤过耶稣的枪，即使分成了三截，但也一样拥有强大的伟力。 “那把枪可以击杀一切妖邪，我们似乎能放心了。”判官舒了一口气。 维斯却并不乐观，他面对过那个可怕的少年，他也有数次像判官这样自信，可最后的结果都会让人意外。 “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那么我承认那个少年很强大。但是那把枪连耶稣都杀过，已经有神明赐福，不会再有任何意外了。” 判官抬头，目光远眺，欣赏那道红色弧线。 真是一把神器，而且这还只是分为三截，威力大打折扣，若是将三截重新铸造，拼凑完整，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不敢想象。 弑神之枪就算有削弱，也依旧不可能是凡人可以抵御的。 猩红之芒仿佛被激怒，这样一个凡人居然也配抵御住它？ 于是，那红芒更盛。 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带有神意的红色长枪居高临下，极具审判之意。 邓道人全身暴露在那红芒下，他并没有想躲藏。 那缕红芒的来历他清楚，在西方呆了那么久，他并非只在王庭游荡，他踏足过很多地方，为了寻找那颗失去的道心，他见了很多人与事。 传说刺伤过耶稣的神枪被一分为三，尽管分散，却依旧有神力。 如果他携带了龙虎山的宝贝，那缕红芒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只是他现在浑身上下最值钱的恐怕就是脚上那双破旧的布鞋，龙虎山里的东西他全都没带出来。 那么，想要面对那缕红芒，他需要考虑点别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邓道人轻叹一声，好不容易找到了道心，却又要损失点东西。 不过这也算很划算的交易了吧。 余光看向城头的少年，少年眼眸之中金辉跃动，时刻准备拔出那把刀。 尽管那少年飞不起来，但他还是想帮自己。 蝼蚁在面对穹苍时，只能感慨自己的无力与穹苍的浩瀚，但很少有蝼蚁敢于去思考如何征服天空，如何将天空攥在手中。 眼底那个少年就是那只胆大的蝼蚁，而且，现在的神州，何尝又不是？ 邓道人微微闭眼，双手合十，从他的身上散发出阵阵金色涟漪。 道袍已经不在，但那身补丁袈裟迎风摆动。 只见邓道人的额头，缓缓出现了一道金色印记，那是佛印。 佛印细长，如生三眼。 金光从佛印之中激荡流出，照耀前方。 红芒锁定邓道人，速度极快，向邓道人而去，肉眼只能抓住一缕转瞬即逝的尾影。 双目闭合的邓道人并不在乎，他捏着手印，以肉身去面对那把神枪！ 红与金的对撞，顷刻间使天地失色， 仿佛有梵音在耳边响起， 音节缓慢，使人感觉身心愉悦。 地面上的两名红衣主教都没了动作，等那梵音结束，其中一名红衣主教忽的无力跪下，手中圣杯掉落，激荡的灵在瞬间化为乌有！ 天空中的宏伟宫殿开始坍塌，而那把神枪也在溃灭。 另外那名红衣主教尚有气息，但他也一样受了重伤，那双隐藏在皱纹之下的眼睛，忌惮且惊骇的看着天空邓道人。 溃灭的神枪绽放最后一缕红芒，仿佛在向世间诉说它的不甘，只是那也加快了它的溃灭。 一滴血液从邓道人的额头缓慢滴下，道袍不知何时又披在身上，反而是那件补丁袈裟不翼而飞。 朴实无华的气质从天上那道人身上传来，他擦拭额头鲜血，低声道：“道生万物。” 这句话轻飘飘地，没有任何人听得见。 但是，龙虎山天师府中，正在闭眼悟道的老天师却睁开了眼睛。 老天师笑了，然后找来道童，吩咐那道童可以开始准备罗天大醮以及执行天师度了。 神枪的溃灭，宫殿的倒塌， 冲击着判官的眼睛。 但维斯已经有些麻木，这样的场面他经历过，这样的心理落差他也同样经历过。 “怎么样？”维斯讥笑。 判官盯着天空那人，道：“他是玉玄城的守将？” “不是。” 维斯摇摇头，他没见过那人。 可那又如何，无论是与不是，玉玄城还是安然无恙。 判官的眼神变得很凶狠，他看着玉玄城，犹如在看一个深恶痛绝的仇人。 “没什么事的话，我回王庭了。”维斯想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充斥着失败，极具压抑气息的地方。 自从来到这里，他就没有开心过，失败总是贯穿着人生，可是这里的失败也太多了。 他知道审判团这位判官的打算，但是没用的，除非是神明亲自出手，否则那个少年是打不死的，玉玄城也是打不死的。 “你不能走，玉玄城不能度过这个寒冬。” 判官声音低沉。 “那你想怎么样，是驱使几万人死战，以惨烈的代价获取胜利，还是再用其他的办法？” “如果你能找来神明，那也不是不可以。” “但，神明的气息只要出现在这里，那么事情就会暴露。我们会变得更为可笑。” 维斯的话犹如毒针，在判官的身体上胡乱扎下。 判官的呼吸变得很急促，兜帽之下，眼中凶光更盛。 “把城破了，把这座城破了，不管付出多少兵力代价！” 第36章 冲锋 邓道人回到了城头，对满脸惊讶的少年说：“怎么样，是不是现在很庆幸那天没对我动手？” 陈恭点头笑道：“是很庆幸。” “你有这样强大的实力，对上那些神明会如何？” 陈恭好奇询问。 眼前的邓道人确实很强，最起码要比他强，或许要比醉浮屠周康更强。 有如此强大实力，能和那些神明过招么？ “会死呗。” “什么？” “我会死，那些神明在生命阶级上就与我们不同，你看我现在这么强，但在那些神明手上，撑不过十秒。” 少年失神，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复。 邓道人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别摆出那么受打击的样子嘛。” “我们或许会在这个时代彻底终结，但绝对不应该是悄无声息。” 衣袂飘扬，邓道人说罢走下了城头，他在玉玄城里四处走动。 城里的人已经过得很艰难，但他发现，城里的人脸上始终都挂着笑意。 互帮互助，即使有负面情绪也会得到周围人的安抚。 这样的玉玄城，很难想象会是一座被遗弃的孤城。 来到城中那个公园，此前很是破旧，但自从那棵桃花树开花了以后，城里的人们便很自觉的将这个公园给打扫干净。 鹅卵石铺成的羊肠小道贯穿公园，邓道人走到了那棵桃花树下。 忽然， 他明白了。 紧接着，邓道人脸上显露出浅淡笑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原来是这个意思。 桃花树的树枝上，坐着一位浑身透明呈淡蓝色轮廓的少女，少女的脸容娇美，气质淡雅靠在树枝上。 她看到了邓道人，却没说什么。 “这个崛起生灵降世的时代，神明的出现看似是好处，但气运尽数被神明吸取。 神州的气运却被掌握在山川大泽与万民手中，这样的时代被人称之为神州的末世，真是可笑。 看来，这些气运需要一个契机来开启，莫非，是那个倔强的少年么？” 邓道人也没表现出对蓝色少女的交际，只是轻微点头，眼中携带着许多敬意。 桃花树下，那个小姑娘抱着白猫，一人一猫相互嬉戏。 … 邓道人也走了，听他说，他要回神州，传承道统。 陈恭听后便问他，等神州受到外敌入侵，邓道人是否会出手？ 邓道人的回复很简洁，会拼尽全力。 如此家国存亡之际，没有人能够幸免。 城头上还是少年孤身一人，无论接下来面对的是千军万马，亦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吾，亦往之！ 凛冬终至， 只用了五天的时间，荒原气温骤降。 城中街道上很少有人来往， 神州数千年的文明与智慧在这个时候被尽数搬了出来。 各种抵御严寒的方法展现，众人已经渐渐熟悉这个远离科技的时代。 万物皆披上了一层白霜， 唯独不变的，是城头少年眼中跃动的金辉，以及城中那棵绽放的桃花树。 袁瓶已经对陈恭透露，神州有帮助玉玄城的决心，但是送物资的方式很古老，靠空投运送。 那样的方式也不安全，若是周围的帝国军队发现了，很可能会对运送物资的飞机进行攻击。 因此，神州在等一个机会。 有天气学家侦测到，再过半个月，神州北部将会有一场强烈风暴席卷，虽说那样的天气驾驶飞机会更加困难，但也只能借着那个机会把物资都投放到玉玄城来。 陈恭心中尤为激动，既是为那些物资，更是为了神州现在做的努力！ 玉玄城没有被遗忘！ 只是在半个月之前，玉玄城，还要经历一次严峻考验。 远方， 那成堆营帐正在不断集结兵力。 这几日陈恭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而且，这次他将经受更加沉重的考验与残酷的战斗。 帝国军似乎不耐烦了，准备大举进攻，踏碎玉玄城。 往昔玉玄城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冲锋，但都没有这么大的规模。 看样子，那些人等不及了。 陈恭内心没有太多波澜，无论来的敌人有多少，他还是会举起手里的武器，替这座城的人扛下一切。 … 寒冬深夜， 下弦月， 低沉的云，卷着刺骨的风，在荒原上方掠过。 坐在城头的少年感觉地面在轻微震动，警觉的他马上站起身来，目光远眺，漆黑的夜色里，有无数身披铠甲战袍的帝国军严阵以待！ 要来了！ 陈恭踢起一块石子，警铃响起，惊醒了城中已经睡着的众人。 这次判官集结了北境外的八成帝国军，足足有四万人！ 就连维斯也被判官的决心所震惊，他从没想过一次动用这么多兵力，因为很难对上面交差。 每次的出兵冲锋，都有人记录，而且这些记录里不能有任何造假成分，王庭那边有预言师会仔细检查。 一旦发现有端倪，就会迅速深入探查。 因此无论维斯还是阿兹尔，在出兵的时候都会很仔细的检查筛选，尽量不出现任何破绽。 “这次就算能拿下玉玄城，王庭那边也不好交差。”维斯不知道判官为何会那么生气，为何会愤怒到有点失去理智。 这样的反应太奇怪了些。 而且要是这次进攻失败了的话，他就不怕遭到清算吗。 不过紧接着，维斯又有些明白。 审判团这些人一直在王庭，从未来过神州北境，自然不了解这里的实际情况。或许在他们的印象里，神州已经很容易被践踏。 现在看到这座孤城如此坚韧，仿佛就是一个无形的手掌，在打着他们的脸，打帝国与王庭的脸。 内心的骄傲被人挑衅，而且第一次的还击失败了，难怪会恼羞成怒。 判官冷冷看了维斯一眼，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已经很不妥，他是审判团的成员，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利去操控军队。 只是，他不想带着那份不可思议的战报回到王庭。 就算王庭将那份战报隐瞒，销毁，也始终践踏了王庭的尊严。 审判团是为君王办事的，这么多年来，判官一直都陪着君王，为君王分忧。 在权利之中，他有些迷失，他甚至认为自己可以插手一些事情。 直接将这座城灭了，然后不让君王困扰，就这么烂在自己的心里。 若是有后人挖掘这段真相，他们没准会发现，原来历史上有一个名叫戈尔的审判团成员替君王分忧，保住了王庭的颜面！ 到那时候，他戈尔必定千古留名，令后人敬仰！ 一想到这里，戈尔就不禁有些激动。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他，也能成为王庭的英雄！ “只要拿下这座城，其余的事情，我去办。”戈尔漠然道。 维斯隐隐有些猜到戈尔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这家伙还真是个没脑子的疯子，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争抢功劳。 不过，既然这家伙都出来做保证了，那，试试看吧。 利剑出鞘， 一声高喊， “冲锋！” 第37章 我还没死 黑云压城城欲摧， 陈恭已经率先跳下城门，提着晴雪刀杀了出去。 人潮如浪，尸骸遍地， 血色在低沉的夜色之中飞溅，握刀的手早已布满鲜血。 每杀死一个人，陈恭都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沸腾，他此时就是这片战场上的杀神！ 只不过，人力终究有穷时，如浪潮的帝国军这次并没有人敢后退。 因为， 退了也是死。 戈尔手中握着一把弩枪，有敢后退者，便会被那把弩枪夺走性命！ 临阵脱逃者，杀！ 而若是能破城者，加官进爵，赏荣华富贵，在王庭的英勇石碑上面留下姓名！ 这些帝国军队已经全然不顾，往后退是死，往前也是死，既然如此为何不拼一把？ 有人高喊：“他不过就是一个人！杀！” “为了帝国！” “为了荣耀！” “神明护佑！” 刀气纵横，血溅数十步，陈恭浑身沐浴鲜血，但他也已经渐渐退却到了玉玄城的城门口下方。 他不知杀了多少人，或许有几千，甚至有上万。 可是这次这些帝国军已经全然不顾，他们的眼中也同样遍布血丝。 “他不行了。” 戈尔得意笑道。 维斯没说话，他看着那片残肢断骸与死去的帝国军，拿人命去填固然可行，但，太过于没有人性。 只有真正懂得统御部下的将军与统帅，才懂得手底下将士们的弥足珍贵。 付出这么惨烈的代价，去杀死一个人，真的划算吗？ 有将士看不过去，低声说道：“判官大人，我们的牺牲有点太严重了。” 戈尔闻言，转过头去，目光平静，却如寒潭深渊！ “你在扰乱军心？” 将士惊骇：“没有！” “斩了！” 刀光掠过，人头落下。 维斯怒道：“戈尔！你他吗的疯了？！” 戈尔转过头回来，冷漠道：“扰乱军心，就该杀。” “现在退回王庭，你们都要受罚，都要遭到清算。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而我是在帮你们。” “放你吗的狗屁！”维斯破口大骂，戈尔简直就是在乱来！ 更有几位将士拔出武器，对戈尔虎视眈眈。 “是回到王庭接受审判，成为王庭的罪人，还是说现在拿下玉玄城，带着战功凯旋？你们都是聪明人，都懂得如何挑选。” 说完，戈尔双目微闭，那几人也都互相对视一眼。 维斯捏紧拳头，只感觉很无力。 远方的大战还在持续， 尽管陈恭被逼退到了墙角下，可他依旧坚韧，刀气纵横绵延，依然可以画地为牢，杀出一片空地！ 鲜血浸入了荒原，大地血红，映照着黑夜，惨如人间炼狱！ 这绝对是陈恭经历过最漫长的战斗，他的意志虽坚韧，但心中的杀意却无法得到平息。 作呕的血腥气不断在口鼻之间徘徊，随着呼吸吞吐，眼眸里的金辉在狂舞，如握刀的手，与少年的躯体。 他已经渐渐没有太多感知，只知道手起刀落，杀敌。 身体上的疲惫，以及皮肉被武器割裂的痛楚不断折磨着陈恭，耳畔的惨叫与喊杀声已经让他意识模糊。 “再杀！再杀！” “他们不过是你刀下鱼肉，杀了他们！” “把他们杀完！” “这些人的结局只有一个，成为你的刀下亡魂！” “再快点！” 耳畔已经响起了不同的声音，沾满杀戮的高喊。 是那位将军，是城里的人，是那个小姑娘，是周康，是邓道人，是一切。 他们都在催促自己再快点，杀快点！ 可是那些人不是这样，将军不是嗜杀之人，城里的人也都不是，那个小姑娘更不是。 披头散发的少年已经被鲜血灌溉，他双目猩红，金辉已经被血色玷污。 他疯了。 嘴里喃喃， “杀！再杀！” 远方的戈尔沉默不语， 维斯又想到了不美好的回忆。 “杀这么多的人，有个屁用。” 戈尔说完， 伸出手， 从身后走上前来一个戴着兜帽的审判团成员，只见那人双手抱着一把火红色的长矛。 “就用这把长矛，来结束那个家伙的性命。” 戈尔下马，来到军阵前方。 他口中念动咒语，红色长矛绽放猩红光芒！ 嘭！ 破空之声响起，猩红光芒从地面掠过，所过之处无人生还！ 红芒以眨眼的速度突破至陈恭面前，在陈恭收刀的间隙，刺进了陈恭的胸腔！ 少年被巨大的惯性击退，整个人钉在城门之上！ 红色长矛贯穿少年胸腔，也穿透了城门。 城门外，一群帝国军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戈尔得意笑道：“你们看，他完了。” “破城！” 回过神来的帝国军听到这声高喊，斗志昂扬。 城门上，被长矛贯穿胸腔的少年努力提起胳膊，他把手搭在那边红色长矛的柄上，刚想用力拔出，就感觉剧痛袭来。 “我还没死… 人未死，城就在…” “蛮夷！我还没死！” “我还没死！！”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少年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那把长矛，在一寸一寸的离开他的胸腔！ 嘭！嘭！嘭！ 玉玄城的城门在被撞击，这布满战痕与风霜的城门根本就经受不了太多撞击！ 随着一声轰塌，城门破了。 城门倒塌，一众帝国军更加兴奋。他们怒吼，咆哮，朝着城门口冲了过去！ 而在那城门口后方，站着那抱着白猫的小姑娘。 哗啦… 废墟之中传来动静， 众人惊愕， 紧接着有人惊恐的发现，那个胸腔被长矛贯穿的少年，又站了起来！ 少年颤巍起身，他转过头对那小姑娘温和笑道：“把眼闭上，别看。” 小姑娘满脸恐慌，背过身去。 “神州懦夫！还不死！？” 一个身材魁梧的百夫长冲了出来，他撞开几个帝国军，朝着陈恭冲过去！ 一把握住长矛，将长矛捅得更深！ “死吧！快点死吧！你死了，我们才安心！”百夫长狞笑着，将长矛举起。 少年在空中，被挥舞着，身体里的痛楚钻入了他的三魂七魄让他意识模糊。 “要这么死了？不能吧。最起码，再杀一人。” 百夫长将长矛扔在地上，他踩着少年的头，将那把长矛从少年体内拉了出来。 最后的疼痛让少年瞪大了眼睛，鲜血喷涌。 “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哈哈哈哈哈！进城！进城！” 百夫长大声笑着，其余人同样高声大笑，这个少年的死，代表了他们的荣华富贵，代表了他们的心魔终于破除。 百夫长不断踩着少年的头，将少年的头踩进了地里，少年没动。 他们的笑更加放肆。 属于胜者的笑容。 戈尔也笑了，他说道：“维斯将军，我为你解决了很大的麻烦，回到王庭以后，记得照我说的做。” 维斯看向那没有动静的少年，眼里阴云未散。 “他真的死了吗？” 维斯心中问道。 第38章 猩红腐败 鲜血已经将陈恭的身体全部浸透，血液浸入地底， 当那些血液与脚下那片土地相融合的时候， 地底之中，有嫩芽破土而出。 一株四叶草出现在陈恭的眼前，疲惫的身躯无法抵抗倦意，陈恭看向眼前的那株四叶草。 “你还不能倒下呢。” 那位将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萦绕。 手腕上的风铃在这个时候响起， 清吟悦耳。 陈恭感觉体内有东西在苏醒，他的视线模糊，意识在渐渐沉沦。 【您已获得杀心道果】 心脏在轻微跳动，贯穿的胸腔本来应该在不断往外流淌鲜血，但是忽然受到了某种感召，血液，在回流。 心脏深处，有灼热感。 心跳声在陈恭耳畔越发清晰，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将那株破土而出的四叶草盖在手中。 百夫长魁梧的身躯从陈恭的身上踩了过去，他来到那个小姑娘的面前，眼中浮现出残忍与暴虐的神色。 沾满血迹的大手抓住小姑娘的头发，正要将那小姑娘提起来的时候，忽然，他感觉到遍体生寒！ “把你的脏手拿开。” 带着嘶哑的声音响起，百夫长疑惑转过头，他看到那个本来该倒下的少年，居然站了起来！ 少年眼中金辉闪烁，洞穿的胸腔里，也有金色的液体在流转。 “你…”百夫长瞠目结舌，这个家伙为何还没死！？ 少年眼中金芒极具威慑，他盯着百夫长，冷声道：“我说把你的脏手拿开！” 唰！ 那抓住小姑娘的胳膊不知道被什么利刃切割，脱离了百夫长的手臂。 “我会永远成为他们的噩梦，笼罩在他们心间，如心魔慢慢蚕食，让他们片刻不得安宁。” 少年低声喃喃，他转身，有凌厉刀气环绕！ 晴雪刀在剧烈震动，它在兴奋。 “既然没有执掌屠刀的死神对你们行刑，那么我就成为那个执行死刑的神，你们的，死神！” 可怕的意念切断了十几个人的神经，带走了他们那鲜活的生命。 这是意，刀意。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陈恭领悟出了刀意！ 他的目光所过之处皆有刀气肆虐，刀气席卷着腥风与血气带走帝国军的性命。 身体上的鲜血正在化作金色液体，填补胸腔上的那个巨大的窟窿。 无尽的灵在激荡，与金色液体碰撞， 少年站在城门口，面向城外那千军万马！ 金辉跃动，一脚将地上那百夫长的尸体踢出城门口， “肮脏的东西，不配践踏我的国土。” 他抬头， 刀意绵延， 血光冲天！ 无数戴着厚重头盔的头颅掉落，陈恭握着刀向城外走去！ 眼前那个少年浑身浴血，宛如魔神！ 有人往后不自觉的退了一步，但是忽然，他就感觉自己不能动弹！ 刀光凛冽掠过，那个往后退的人已经被斩为两半。 “你们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彻底杀了我，而我！可以杀你们一次又一次！” “该死的蛮夷！我将永远成为你们的梦魇！” 远方营帐里， 戈尔看着这诡异惊悚的一幕，满是匪夷所思的神情。 “这都死不了？” 戈尔看到那个重新在人群里屠戮的怪物，只觉得很荒唐。 一旁的维斯则神色复杂，对于这样的场面他已经习惯甚至有些麻木了，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可能杀不死！祭剑！” 戈尔大声喊着，情绪很是激烈。 几个审判团的成员背来一口巨大而沉重的剑匣，当剑匣落地时，发出震响。 剑匣上雕刻着王庭的特殊印记，神圣气息散出，让人望而生畏。 “你把这都带来了？！” 维斯看到那沉重剑匣的时候，面目惊骇。 “王信任我。” 戈尔走到剑匣旁边，准备打开剑匣。 “不行！” 维斯冲到剑匣前，阻止戈尔的动作。 “这剑匣若是打开，这里的一切将会腐败！” “腐败，总比失败要好。” 戈尔已经完全不听维斯的告诫，他的手放在剑匣上，将那裸露出来的剑柄缓缓拔出。 猩红色的锋芒仿佛被打开了封印，维斯往后退却，他呆呆看着那把剑被拔出来，仿佛，看到了末日。 猩红色的巨剑，来自王庭，来自，那个腐败之地！ 盖利德， 神弃之地，这把猩红巨剑乃是盖利德里那个堕落骑士巴萨卡的大剑，十年前王庭的军队踏足盖利德，在那里见证到了腐败与死亡。 后来， 神明出手，盖利德归为王庭，堕落骑士巴萨卡死去，他的巨剑则被王庭收藏。 维斯曾经见过那把猩红巨剑拔出来的场面， 方圆千里，寸草不生！ 拔出巨剑的戈尔在顷刻间被诡异红芒缠绕，他手上的血肉似乎被那把猩红巨剑蚕食，整条胳膊与那把猩红巨剑融为一体。 “疯子，疯子…” 维斯往后倒退，他要离开这里，在那把巨剑被拔出来的一刹那，这里注定腐败。 维斯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在这里呆下去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鬼知道戈尔为什么会突然发狂，那家伙不是来争夺功名的吗，至于玩这么大。 打不过就打不过，失败一次有什么，这下好了，玉玄城这里的事情彻底包不住了！ 维斯并不了解戈尔，他也不了解审判团。 戈尔他已经把自己代入成了君王的分忧者，甚至为了铸造那无上辉煌王权，有必要时他也会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种很明显的病，一种能让人陷入极端的病。 为了王权考量，为了君王的威严与脸面不会受到折辱，他可以擅自揽权，对玉玄城发动冲锋。 而现在，那个少年不仅没死，反而又重新站了起来。 瞬间的刺激，让戈尔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看到的战报。 那些都是真的，原来那个少年经历了数次可怕打击，他依旧存活了下来。 这样的人不能让他活着，他活着，就是对王庭的侮辱！ 必须不计一切代价杀了他，即使赌上自己的性命！ 在这样的刺激之下，戈尔已经管不得那么多，他坚信自己是君王最忠实的仆人，他做的这一切迟早会被君王知悉。到那时候，他将会被王庭歌颂，他也会被人们记在心中。 第39章 你们怕了 荒原大地在瞬间裂开， 万物生灵都遭到了剥夺， 一种令人感到不适之感在荒原席卷，蔓延。 白杨瞬间坍塌，泥土里的各种植物与动物都爬了出来，还没等有所挣扎，便死在地面上。 腐败，绝望，死亡。 猩红巨剑带来的就是这股衰败与死亡，整个大地都呈现出一副死寂。 戈尔已经如离弦之箭，赶赴战场！ 还在挥刀杀敌的陈恭忽然感觉到有强大的危机在向自己袭来，他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双手握刀往危机袭来的方向劈去。 叮！ 一刀劈砍而去，便被沉重巨剑抵挡。 陈恭有些错愕，抬起头看去，便发现在自己面前，立着一把高有两米多的巨剑！ 而握着巨剑的人，却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头。 这样的强烈对比让陈恭很诧异，他更能察觉到眼前这个老头身上传出的腐败气息。 “为了帝国！” 老人嘴里高喊，然后举起巨剑。 他的右手已经布满诡异真菌，血肉和巨剑的剑柄融合在了一起，剑锋扫过时，猩红之风擦着陈恭的额头掠过。 陈恭往后退出数步，那把猩红巨剑上的腐败之气让他都感觉很是惊讶。 那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巨剑，居然如此惊骇。 “你怕了？退却了吗！我不怕！” 戈尔疯狂笑着，操弄巨剑的右手和巨剑融合，而且那些真菌还在往肩膀上蔓延，看似是要占据他的肉体。 剑气掠过几个帝国军的身体时，那些人马上变作血雾炸开，变成一地腐烂血块。 腐烂血块掉落地面后，血水里有东西爬了出来，汲取地面上的血，然后，向四周蔓延！ 速度极快，不过一会，有血雾在地面升腾，整片血色大地上都有东西在涌动，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土地之中破土钻出。 “啊？！什么东西！” “猩红…猩红腐败…盖利德！盖利德大剑！” “不要！不要啊！” 帝国军已经陷入惊慌之中，有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受伤的同袍突然变成一团血肉，然后炸成血雾。 猩红腐败，盖利德大剑，带来腐败与死亡的剑！ 只要受了伤的人，他们的伤口都会有浓稠的血雾聚集，那些血雾宛如毒虫往伤口之中钻去，然后再吸取体内血液，最后炸开。 这里是腐败的天堂，腐烂，堕落，没有丝毫生机！ 那把巨剑曾经被神明亲自封印，现在，竟然在这里被拔了出来。 帝国军慌乱四散，缓缓升起的血雾已经有半人之高，那些下半身受了伤的人根本就逃不出去，纷纷炸碎成一团腐烂血肉。 有人丢下手上的武器，仓皇往外逃窜，想要逃离血色大地。 但是这片血色大地蔓延无边，看不到尽头。 不过多久，血雾已经升高到了三米！ 血雾里，响起人们绝望的呐喊。 那些血雾同样不断侵袭陈恭的身体，但陈恭体内的血液却在与血雾里的东西进行抵抗。 戈尔手里的盖利德大剑变得更红了许多，这片血色大地简直就是他的酒池肉林。 已经半个身子没了人样，恶心的肉瘤与诡异真菌占据，半张脸腐烂得不成样子。 “你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为了帝国，为君王分忧！” 戈尔举起手中巨剑， 哗！ 猩红剑气向四下蔓延推去，将那些还在苟延残喘，挣扎逃窜的帝国军性命全部收割！ 剑气推出，将血雾也向外推开。 “现在，到你了。” 戈尔转过身，脚下踩着的土地突然凹陷，猩红身影已经来到陈恭面前。 陈恭拔刀再砍，晴雪刀与巨剑相击，在空中碰撞出绚烂火花！ 巨剑重量极重，再加上有那诡异的血雾附加，陈恭体内血液涌动的时候，血雾就会疯狂侵蚀，不留任何机会！ “呵呵呵…你慢了，你太慢了！” 戈尔阴恻恻冷笑，然后又举起巨剑向下砸去，嘭！ 陈恭闷哼一声，身子半躬。 见此，戈尔大声狂笑。 巨剑一下又一下的砸了下去，陈恭心知不能再继续这么僵持，否则晴雪刀会断，他也会被那把巨剑斩死。 于是当戈尔砸第五下的时候，陈恭猛地调动体内的灵，在那举剑的空档向旁边撤去。 一剑斩空，戈尔并没有灰心，他将巨剑扛在那已经腐烂的胳膊上面，本来就不剩多少牙齿的嘴里此刻更是因为腐烂而掉尽。 当他开口笑的时候，夹杂着满嘴的血水。 “我最讨厌看到你那样的眼神，几十年前你们就是那样的眼神，几十年后的今天还是这样！ 明明都到了这个崛起时代，你们的神，放弃了你们！ 神明都放弃了你们，你们还在希望什么？” 戈尔说这段话是用神州语说的，尽管发音很不标准。 他望着陈恭，那半只正在遭到侵蚀的眼中，皆是憎恶！ “你怕了。”陈恭神色漠然，他也看到了那只眼里的憎恶，但在那憎恶之外的，还有恐惧。 西方蛮夷怕了， 他们看到自己在这坚守，他们肯定会怕！ 百年前，神州在那样的侵略下都能重建家园，用数十年时间追赶上了这帮蛮夷的百年！ 那个时候，他们就怕了，因为害怕，他们群起而攻之，对神州用尽手段！ 但是， 最终的结果，山河无恙！ 如今，这些人又怕了。 神州一直是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国度，正因如此，希望之花在神州永不凋零。 戈尔嗤笑， 他确实怕了。 只有经历过那个神州沉沦，而后蛰伏再次崛起的年代，只有经历了那些的人才真正懂得神州的可怕。 本以为在这个崛起时代，神州会就此沉沦，可他还是从陈恭的脸上看到了曾经那些人的表情。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希望什么，还在期盼什么？ 戈尔不能让这朵希望之花盛开，他要将其掐死！ “数次的侵略都不能让神州倒下，这个崛起时代，也依旧属于神州。颓废会离开，腐败仍会消失，最后赢的人是我，是我们！”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朝夕与万古，皆要争取！ 戈尔的眼中涌现怨毒与憎恶，他嘶吼着，拖动大剑再次朝陈恭奔来！ 那样的眼神，他要亲自毁掉，他要亲自将陈恭的眼睛挖出来！ 第40章 血雾消散 盖利德大剑上的猩红腐败制造出了这片血雾，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尽是红色腐败。 猩红腐败同样是神明的力量，但不是正神，而是与百慕大里面那群邪神恶魔差不多。 王庭在征服盖利德的时候遭遇了猩红腐败，于是请求神明出面镇压，但并不能消除。 腐败无法消除，只能镇压，使其静止。 那把来自腐败之地的大剑就有腐败之神的寄托，如今被拔出，这片大地骤然沉沦！ 戈尔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否则又怎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拔出腐败大剑呢？ 血雾迅速蔓延，扩散，很快来到了远处的营帐之中。 维斯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逃离这片即将腐败的大地。 他不怕死，但他怕死得极为屈辱！ “这个疯子！疯子！” 瞒了这么久的玉玄城，随着这片血雾将会被世人发现。 还是祈祷一下戈尔那个疯子真的可以使玉玄城彻底沉沦吧，那样的话还能保得住一些颜面。 可是真的能拿下玉玄城吗？ 维斯骑着战马，看向血雾深处那个正在战斗之中的金色身影。 真的能吗！？ … 王庭高塔， 神圣气息围绕的天使总共有十二位，祂们位于高塔底层，为上层的神明办事。 天使很少会一同出现，除非是有神明授意或者有特殊事情发生。 而当十二天使共同出现的时候，那就说明，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米迦勒，加百列，拉斐尔，乌列尔，沙利叶，雷米尔，拉贵尔，拉结尔，斯拉欧加，卡麦尔，亚列，梅塔特隆。 十二位收敛宽大羽翼，气息神圣端庄的天使们围在一张金色圆桌前。 身披金色铠甲的金色长发天使长米迦勒神色漠然，祂开口说道：“腐败的气息再次出现，有人将邪神释放出来了。” “在这里。” 拉结尔拿出水晶球，画面显现，只见在玉玄城外弥漫着诡异血色浓雾。 天使们居高临下，看到了血雾里的两道身影，以及偌大的血雾呈现出的狰狞轮廓！ “神说，再次镇压。”米迦勒说。 有一位羽翼丰满，肌肉线条明显的天使站了出来。 “我来。” 米迦勒睁开眼，湛蓝色的瞳孔看向站出来的天使。 “梅塔特隆，神在你左右。” … 血色浓雾蔓延大地，涌入玉玄城， 一瞬间， 玉玄城的绿色全部枯萎，生机在这一刻被血色浓雾吸收。 抱着白猫的小姑娘在血雾之中六神无主，脸上满是惊慌神色，血雾之中有狂热的侵蚀之意在向小姑娘涌动。 布满惊恐神色的小姑娘身躯在不断颤抖，弱小的她也懂得这血雾的可怕。 丝缕缠流的血雾化作一根根细小的蛛丝形状，准备贪婪的吸食这个弱小的生命。 可就在那些血雾依附上瘦弱的手掌时，那只白猫，叫了。 喵呜~ 声音不算大，只在小姑娘耳畔。 可那些正要作恶的血雾突然接触到了禁忌，在半空戛然而止。 紧接着， 天边有霞光出现，拨开云层，照在玉玄城的大门！ 霞光照耀之处，血雾沸腾，混乱，不敢有丝毫停留。 蓝色少女站在那棵桃花树上，目光平和，她看向血雾之中那个无法以肉眼观测的存在。 而血雾里的存在，也自然发现了她。 两个意志在互相碰撞，蓝色少女细小的淡眉微微下垂，有些不悦。 精致的面孔上出现了一点愠色，她生气了。 血雾狂舞，发出诡异的声音，在讥笑。 轻盈的蓝色身躯降落地面，朝着玉玄城外走去，经过两个正在奋战的身影，进入了血雾之中！ 这里不是玉玄城的世界，而是另一处，充满压抑，死亡，腐败的山谷。 血色雾气之中弥漫着腐烂气息，沿途随处可见遍地尸骸以及混沌颜色的真菌与孢子。 裸露的岩石只有很少被腐烂，诡谲的紫红色与血雾相称，在左右两边的高崖交错不一，延伸至山谷之中。 蓝色少女脚步轻快，走进山谷，血雾如静止，但有山风穿过。 山风之中，传出挑衅的呼啸声，又是讥笑声。 山谷之中血雾更浓，犹如一条条蛰伏的毒蛇，藏匿在山谷各处，准备扑杀闯入者。 少女走得不快，光洁的脚丫踩在地面上，腐烂血雾向她收拢，开始侵蚀。 可是在少女的体表周围，有一层蓝色光晕，无论血雾如何努力都无法钻入细腻的毛孔。 就这样， 她进入了山谷，走到了尽头。 这里的血雾更为浓重，可视距离已经不过一米。 在山谷尽头，紧贴山崖的地方，有个巨大的肉团。 肉团上随处都是恶心的脓疮，而且时不时还有脓疮破裂，而后喷出血雾。 肉山在颤抖，山风的声音变得阴厉，凶恶，憎怒。 少女不理，她走到肉山前，那双细眉微挑，右手缓缓抬起放在肉山上面，紧接着，少女身体四周的血雾开始迅速退却。 血雾之中的意志察觉到了一种再次镇压它的力量，那种力量比神明还可怕！ 湛蓝色的光华从少女手中聚集，而后贴在肉山上面。 倏的！ 山谷宁静， 肉山静止不动，血雾，戛然而止。 少女转身，眉眼深处有倦意，她不理睬肉山，离开了山谷，走出血雾，回到了玉玄城那棵桃花树上。 她侧身躺在桃花树上，休眠。 而在那个猩红山谷里，庞大的肉山开始破裂，无数血块掉落，恶臭充斥着整个山谷！ 凄厉的惨叫在山谷接连不断，不过多时，那庞大的肉山变成了一个只有几缕头发的骷髅。 骷髅奄奄一息，眼中的猩红之芒尤为不甘，它想要报仇，但山谷里的血雾格外稀少。 它无法聚集这些血雾！ 还在与陈恭作战的戈尔身躯忽然踉跄，陈恭没有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抓住一个巧妙的角度， 晴雪刀笔直，修长， 刀光掠过，刀意更加精纯！ 被腐蚀大半身子的戈尔忽然感觉眉心处很疼，他想调整身形，刚有所动作，便感觉身体上传出撕裂般的疼痛。 嘭！ 巨剑砸在地面上，剑柄上的血肉模糊不可直视，戈尔另外一半身子倒在地上。 他仅剩的眼睛看着另外一半身体，满是惊骇与不可思议！ 第41章 神明莅临 血色大地将一切吞噬， 但随着戈尔的倒下停止。 陈恭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刚才明明还很强大的戈尔仿佛突然失去了力量。 难道是那把巨剑反噬了他，还是什么？ 陈恭不解。 他没有立即退后，而是站在玉玄城外，看着这片血雾渐渐消散。 太阳的金芒照在大地，这片人间炼狱已经让人不忍直视。 陈恭让小姑娘别回头，往城内走去。 而他则默默地来到城外，清理那些残骸。 过了一会，有人出来帮忙，当他们看到这尸山血海的地狱时，很多人都吐了。 唯有那个少年，眼眸之中金辉依旧。 … 长白山的雪今年很大，很厚， 万里雪山坐落云端，直视星穹，见证浩瀚起落。 雪原林海披着银霜，高高耸立。 群峰苍翠，林海高树气势磅礴，风霜灌溉绵延数千里！ 崛起复苏之前，这里已经是人间仙地，崛起之后依然。 古老山脉向来有很多传说，远古时代曾有人说在巍峨雪山之巅，有玉洁冰清般的白衣仙人居于云端。 崛起时代，这里虽没有仙人，但此处灵气浓郁，已形成洞天福地，在此修炼之人数不胜数。 神州将几座龙脉与各处洞天福地全都严格把控，将所有拥有修炼资质的人送往。 神州想要举国之力，来抵挡神明。 但这个工程毫无疑问是需要漫长的时间，而且，还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神州太富饶了，可偏偏这个富饶的土地没有任何神明。 天池之水湛蓝清澈，苍茫雪山上有成片建筑殿群，神州在短短几年时间就在这些洞天福地上面建造了能够容纳多人居住生活的地方。 这里没有钢铁丛林，倒是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 一座红墙灰瓦的楼阁顶部，有衣着长袍的中年人负手面对巍峨雪山。 这位是神州的当代剑神，传承自裴无酒，乃是神州公认第一人。 李轻舟。 “北方又有浩瀚灵气波动，而且，有更强大的气息出现。” 李轻舟负手说道。 在李轻舟的身后，是一名穿着棉衣的老者。 老者慈眉善目，总是笑吟吟，在他的手腕处有一串暗红色的佛珠。 在提到北方的时候，笑意减淡。 “玉玄城吗？” 担忧之色浮现眼眸。 李轻舟恩了一声。 这段时间，北地玉玄城那边总是有古怪气息涌动，之前李轻舟靠着灵视侦测过，但他却只看到玉玄城被蒙上了一层无法拨开的迷雾。 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玉玄城的生机，那座遗弃之城还在坚守，但是看不到更多东西。 剑气长城将神州保护了起来，也隔绝了很多气息与注意，同样也让人难以往外看去。 “十万汉家儿郎，可能都牺牲了吧。”老者轻叹，双手合十拨弄佛珠。 李轻舟凝神说道：“我还是无法突破，但我明明触摸到了那层看不见的瓶颈，我能感觉到，那是一层很柔软，很脆弱的薄膜。 只要我能突破，我有自信能够暂保神州。” 李轻舟在天人境停留了五年，整整五年没有任何动静。 天人境是目前神州的修炼者所接触到的最高境界，在那之上没人知道是什么，或许是下一个更强的境界，也或许会直接肉身飞升，进入陆地神仙。 总之，无论下一个境界是什么，李轻舟他都要追求迅速突破。 可修炼这条路本来就应该稳扎稳打，循序渐进才对。 但是神州已经没时间了。 王庭的脚步在加快，李轻舟能感觉到神州的头顶那层即将压下来的阴云还在汇聚。 而且剑气长城也撑不了太久，一旦那些神明亲自出手，神州可能会直接覆灭。 为了能赶快突破，李轻舟去了很多地方，太行，昆仑，蜀地，长江，洞庭，乃至滚滚黄河的河畔。 他一直在追求能够使自己突破瓶颈的办法与机缘，但，他找不到！ 李轻舟的心已经有些浮躁，长白山是最后一趟旅途，如果这里还是找不到突破的契机，那可能真的就此消沉了。 老者感受到李轻舟身上的剑意，低声念诵佛号。 “你太急躁了。” 李轻舟摇摇头：“我怎能不急？十万儿郎死后都未入故土，群狼虎视眈眈，神州的压力太大了。” “若是在长白山还是找不到契机，我，想强行突破。” 说到这，李轻舟握紧拳头，眼里满是决绝！ 老者担忧道：“强行突破的话，后果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拼一次吧。” 李轻舟低声说着。 “如果长白山的雪与宁静无法带来契机，就去北地看看吧，去玉玄城。” 日光照进了雪山，金色光芒铺在雪地里极为刺眼。 玉玄城？ 李轻舟目光远眺，穿过连绵雪山，到达那处天堑，剑气长城。 寒风掠过，老者身前的白衣身影消失，留下几道剑痕。 “乱世啊，阿弥陀佛。” 老者双手合十。 … 血雾消散了， 来到这里的梅塔特隆很是意外。 祂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那些血雾消退。 梅塔特隆不能理解，猩红腐败为何会突然消失？ 祂仔细搜寻线索，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的玉玄城里。 能给出解释的，似乎只有那座孤城了。 “蝼蚁还没死么？” 梅塔特隆看到了城头上的身影，回忆起来，上次祂送来了一场飓风，本以为会绞碎少年，但没想到少年顽强的活了下来。 “蝼蚁能够解决血雾？” 这个念头生出，便被梅塔特隆消灭掉。 怎么可能。 猩红腐败格外强大且坚韧，就算是神明也只能进行镇压，而无法消灭，区区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做到。 微微闭眼， 神识传到了王庭高塔， 大天使长米迦勒作出回应：“何事？” 梅塔特隆平静道：“猩红腐败结束了，不知为何。” 米迦勒沉默片刻，然后说道：“那你暂时先别离开，玉玄城似乎有怪异，王庭又派兵前往，若有必要，出手灭掉玉玄城。” 闻言，梅塔特隆皱着眉，很不悦。 这样的事情让祂来干，有些掉价和小题大做了。 祂是神的随从，人间蝼蚁的杀伐争斗与祂无关。 不过米迦勒既然发话，祂也只好遵从。 神识断开， 梅塔特隆看了眼远方孤城， “凶猛海浪之中的一叶孤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说罢，转头看向荒原边际。 帝国军的溃散， 这个消息还是没有能包住，传到了王庭。 高高在上的君王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格外震怒！ 他在军事法庭里，当着众人的面，越过法官，一刀斩下了维斯的脑袋。 维斯的眼里已经没了任何神采，因为他在回来的路上，听说玉玄城又守住了。 临死的时候他还在笑，笑得极其神经质。 猩红腐败都无法拿下玉玄城，这个世道，真他娘的疯了！ 君王下令了， 又派了五万大军抵达玉玄城，这次，领兵的是之前那个逃走的基努伯爵。 重新踏足那片土地时，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大地如砧板，众生皆为鱼肉！ 基努感觉很冷， 身体冷， 心也冷。 在来之前他就打听到了，审判团的戈尔在这里释放了猩红腐败，但不知道为何，玉玄城没有受到影响。 这件事被王庭给瞒了下来，由君王授意。 君王不会面对那样的过错，但是，神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重新来到这片土地，再多的兵力也不会给基努丝毫慰藉，但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却让基努安心很多。 第42章 谣言，真实情况 在王庭，有些小道消息在酒馆开始散播。 “神州那座遗弃之城还有人在坚守，据说王庭牺牲了数万兵力都没能拿下！” “怎么可能！” “我还能骗你们？十二统帅的两位都在那里殒命了，维斯，阿兹尔，都死在了那。” “我听我在军队里的远房表弟说，黑甲军好像已经没了。” “玉玄城里是不是有神州的神明存在啊？不然怎么可能会守那么久的时间。” “不可能，神州无神，不然的话那道剑气长城早就被拆了。” “我怀疑是维斯和阿兹尔那些家伙中饱私囊，贪得无厌导致。” “你们的消息已经过时啦，审判团的人也去了，据说还在那里释放了猩红腐败。” “嚯！！！！！” 小道消息从王庭开始，向四方扩散，渐渐遍布了整个西方大陆。 那个被遗弃的孤城，再次进入了大家的视线里。 曾经，当剑气长城构筑时，所有人都对那座被遗弃的孤城猜测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 很多人猜测最多就半个月时间，因为王庭培养出的能征善战的部队无比强大。 玉玄城只是一座遗弃之城，不可能撑太久。 后来关于玉玄城的消息与新闻渐渐变少，几乎没人再去关注这个迟早被踏平的遗弃之地。 这么几年过去了，大家更是早已忘却那里。 很多人在潜意识里甚至认为玉玄城早就被攻破了。 可是这些小道消息的出现，让本来没什么热度的玉玄城再次成为大家交谈的焦点。 民间更是有很多传闻与质疑，一座被神州遗弃的城市到底是为什么能撑这么久？ 玉玄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负责领兵的维斯和阿兹尔究竟贪了多少？ 王庭受到了很严重的舆论压力，大臣与君王根本就不敢把真实情况发布出去。 一个人守住玉玄城这么些年，这要是散布出去了，那还得了？ 到时候，王庭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很可能会借此机会发挥一通，王权不允许遭到威胁。 现在能给出的最好回答，就是尽快拿下玉玄城，然后向神州全面宣战！ 只有将矛头与注意力放在神州这只即将病死的暮年雄师上，才会压制住王庭里那些觊觎王权的家伙。 这样的策略是最直接，也最有用的，很多年前，王庭的祖辈就是这样，他们肆无忌惮的发动战争，毫无人性，为了发战争财不择手段！ 死多少人和他们根本就没直接关系，他们只在乎赚钱，发展。 尽管很多人都唾弃西方，唾弃那个国度，甚至唾弃如今的王庭，但是迫于现实，大家又不得不加入王庭。 王庭在尽力封锁消息，辟谣，但是王庭之中并非和谐，西方有很多人不认可王庭的统治手段。 最为出名的，就是与圣殿骑士对立数千年的刺客兄弟会。 刺客兄弟会故意将消息散播，甚至还传出了一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消息！ 玉玄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在坚守！ 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后，不仅王庭，西方很多国度都紧急辟谣。 君王更是亲自出面进行辟谣，反驳了这个言论，并扬言不得进行关于这类灭自己威风的谣言散播，否则抓住就会当场执行刑罚。 这一番暴力镇压，这些言论当即就得到了遏制。 王庭， 辉煌宫殿内。 “王，那帮贱民不敢再议论了。” 传令官来到威严君王旁边进行报告。 威严君王头戴金色鹰形面具，平整的络腮胡环绕，眼中有金黑色的重瞳。 君王的血脉极其纯粹且高贵，祖辈亚历山大大帝被评为是最杰出的军事家与政治家，西方历史四大统帅之首。 拥有纯粹黄金血脉的亚历山大君王端坐王位，俯瞰王庭，背靠神明。 神明选择了他，授意他去建造高塔，神明允诺帝国将永存，边境将不断蔓延，直至统御整个天下。 亚历山大看向传令官，重瞳之中神色平缓：“去找圣殿骑士，把那帮躲在阴沟里的兄弟会找出来，这帮阴沟里的老鼠没安好心！” “遵命。对了，我亲爱的王，伊甸园圣器也有了消息，需要一同吩咐圣殿骑士吗？” 闻言，亚历山大没有说话，微微沉思。 伊甸园圣器一直是圣殿骑士与刺客兄弟会争夺的东西，双方为了那些圣器争夺了数千年，横跨好几个纪元。 如今是崛起时代，灵气复苏，那些圣器的威力也肯定会更大。 王庭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件圣器，就是耶稣的裹尸布，剩下六个金苹果暂时不知所踪，而教皇权杖在教廷，圣女贞德的剑则在另外一个国度。 接下来需要寻找的就是六个金苹果，虽说高塔之中已有神明，王庭背靠神明已经获得无上庇佑，但金苹果却也不能在外流失。 这些，都属于王庭。 天下迟早尽归王庭，那么这些东西，又何尝不是属于自己的私有财产呢？ “尽快带来。” 亚历山大沉声道。 传令官应允，退出宏伟宫殿。 王庭里没人敢议论那个谣言，因为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肆谈论，然后被当街行刑，斩首示众！ 可越是遏制，私底下越会蔓延。 直到几天之后，东方那个小小的樱花岛上，传来了一条让人感到意外的消息。 樱花岛的大剑豪小次郎，去往玉玄城执行任务时，被人反杀。 而樱花岛的第一忍者服部半藏与其徒弟，同样殒命玉玄！ 出来证明这个事实的，是小次郎的徒弟，也是他的妹妹，佐佐木千鹤。 佐佐木千鹤更是当场放话，她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前往玉玄城，杀死那个只身守住玉玄城的悲惨英雄！ 这个消息毫无疑问让王庭再次刮起了轩然大波，玉玄城真是一个人在坚守！ 瞬间， 王庭内部乱了。 许多蠢蠢欲动的臣子们开始纷纷给压力，要求君王彻查玉玄城以及前线帝国军，需要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交代。 不仅如此，华尔商会的那些议员们也都坐不住了。 他们向帝国，向王庭提供了大笔金钱，就是为了能够拿下神州之后获得更丰厚的回报。 可是现在得到的回答是远方的帝国军居然无法攻下一个人守护的遗弃之城！ 议员们，需要交代！ 亚历山大勃然大怒，但是愤怒之余，他也必须冷静下来，要是没有华尔商会那些议员们的支持，他将很难稳坐王位。 于是，亚历山大连夜找来华尔商会的议员们，并想要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 但， 在众多议员里，地位最尊贵的乔治·巴尔顿，在参加会议之前就从他儿子那里了解到了玉玄城的大概情况。 这场会议，在还没召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结果。 第43章 压力山大 “各位，今天请你们来，是为了解释清楚玉玄城那里发生的事情。” 亚历山大很少展现出如此低姿态，他拥有神的庇护，本来就该高高在上。 可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有个很现实的问题，钱。 没钱寸步难行，无论到哪都一样。 华尔商会掌控了王庭乃至西方大半经济命脉，这帮家伙早已根深蒂固，扎根数百年。 亚历山大当然可以直接剥夺这些人，但是他也必然会遭到强大的反噬。 极有可能会让他的王位受到严重威胁，这些还是次要，如果让神明发现自己如此无能，神明的庇护可能会当场消失。 亚历山大必须先稳住商会的议员们，有了议员们的支持，他才能巩固王权。 “我们了解到，玉玄城直到现在都很难攻取下来，您是君王，我们在背后给了大量的财力支持，而您也给了保证，只要神州被攻下，第一受益体会是我们。 现在，我们想要知道究竟有多少把握拿下神州？” 一个满头白发，面容苍老，蜷缩在轮椅上的老人看向亚历山大。 “科雷亚议员，您多虑了。拿下神州是迟早的事情，神明在庇佑我们，而且神明也授意会帮助我们争夺天下。” 亚历山大向老人解释。 有人问道：“既然如此，玉玄城为何还是迟迟没能拿下？而且我似乎还听说，本来应该去那里核实战况的审判团判官，也在那里丢掉了性命。 不仅如此，他似乎还在那里释放了猩红腐败。我想，我们需要一个更为合理且恰当的解释，否则接下来的财务支援很难继续。” 会议室里， 暗沉的灯光之下，其余那些隐藏在暗处看不到正脸的议员们也都纷纷同意。 华尔商会的钱不能平白无故的浪费掉，尤其是根据这次爆出来的信息来看，帝国在玉玄城上面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 亚历山大此时简直就如同他的名字那样，压力山大。 冷汗顺着侧脸悄然滑落，亚历山大此时心中恨不得把审判团的戈尔给亲手杀了。 因为阿兹尔的死，他派出了戈尔去往前线核实战报，本来一开始还信心满满，也不认为阿兹尔的死有什么蹊跷。 可是直到审判团的人去了前线后很久都没任何回应，亚历山大心里就有点发慌了。 不过那时候他还是心存侥幸，或许是有什么意外情况突发。 直到猩红腐败的再度出现， 以及维斯等人仓皇逃回王庭，才让亚历山大知晓，原来在距离王庭横跨大半个星球的另一端，发生了如此难以置信的事情！ “王庭针对神州的计划早就被安排得详细具体，神州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玉玄城本来就是被神州遗弃，就算在那里发生了点小意外，但也依旧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各位议员，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战争的铁蹄踏下神州，用不了多久的时间，那片富饶土地就会归为王庭。 到时候，你们依旧是第一受益体。” 在外人看来那个高高在上，威严不凡的君王，此时在这些议员们面前显得如此卑微。 亚历山大心中的怒火同样高达数千丈，但是这股怒火不能冲着这些议员发泄，最起码现在不能。 面对亚历山大的保证，有人同意，有人继续质疑，也有人保持中立态度。 不过很多人还是把目光落到了其中一个人身上，乔治·巴尔顿。 乔治一直在暗中听着，没有插话。 直到亚历山大的目光也投向了他，乔治这才走出阴影。 “亲爱的君王，王庭有神明庇佑，行事自然十拿九稳，虽历经坎坷，但终将到达彼岸。” “不过，帝国到底在玉玄城损失了多少，还需要进行彻查。商会全力支持帝国，但前提是我们的钱花在了有用的地方，而不是莫名其妙的失踪。您觉得呢？” 乔治说起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平稳，但却有种无形威压。 亚历山大微微抿嘴，深呼吸，然后说道：“我会向商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赞美太阳。”乔治点点头，退回到阴暗当中。 … 从那间宽敞的会议室回到了宫殿，亚历山大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极为阴郁。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撩拨他。 “让审判团的团长亲自去玉玄城，调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马上拿下玉玄城。” 传令官在旁佝偻着腰，低声道：“要多少兵力？” 闻言，亚历山大转过头，那双重瞳之中散发出极其可怕的冷意！ “不是有个天使在吗，还需要我们出兵吗？”亚历山大冷声问道。 传令官咽了口吐沫，颤声道：“可，可是，天使会听我们的吗……” “我不想听到可是这个字眼。”亚历山大目光幽冷，说话的语调缓慢。 传令官低着头，不敢与其直视：“明白！” 直到传令官离开了宫殿，亚历山大那从始至终紧握的拳头也没松开。 重瞳之中满是不甘与愤怒，看似他是神明授意的君王，却处处被动。 神明不屑于他，就连那些商会的老东西也敢给他脸色！ 不仅如此，那些古老家族的老东西现在也逐渐往教廷靠拢，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些该死的家伙，等他获得王道加冕，等他拿下神州，以气运来灌溉王道，助自己获得天道天威之后，就要彻底清算！ 无论是人，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 粗重的喘息渐渐便平缓，重瞳里的愤怒与怨恨也归于平静，亚历山大松开紧握的拳头，重新表现出如往常那样，对万物皆漠然的君王。 … 凡人是没有能力去驱策神明的，就连神的随从，也不可能听命于人。 梅塔特隆本来就极其骄傲，生命阶级的差距让祂对这些蝼蚁的战斗感觉很嗤之以鼻。 要不是上帝降临人间还需要些时间，祂才懒得去看这些蝼蚁之间的把戏。 呆在荒原之中，梅塔特隆心里也有些不满，米迦勒居然让祂协助人类拿下玉玄城。 那座被神州遗弃的城市，需要自己亲自出面吗？ 虽然那座城市里确实有个悲壮的英雄，不过，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现在猩红腐败已经消失，祂只需要在这里静静等候便可。 梅塔特隆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边境之上每天进行神悟冥想，根本就不在乎外面发生了什么。 几天以后，一位从王庭那边赶来的传令官，带给了梅塔特隆一个不得不动身的消息。 玉玄城，有福泽降临。 第44章 压迫 玉玄城有福泽出现， 这个消息让梅塔特隆不得不从神悟冥想里苏醒过来。 福泽， 在这个崛起时代，就连神明都不可忽视。 神明的出现是某种无上意志的产物，祂们看似在这个世间强大，但祂们也受限于那个无上意志。 而福泽，正是无上意志散落人间的福利。 无论是神明还是凡人，只要能争取来一道福泽，那么将会得到很大的提升。 梅塔特隆这些存在作为神的随从，对于福泽自然也饱含渴望，只不过祂们还需要福泽去做另一件事， 迎接上帝。 无上意志在此降临福泽，而上帝告诉这些神的随从，如果想要迎接祂，需要极其庞大巨量的福泽气运。 争夺福泽，也成为了天使们的任务。 梅塔特隆虽然傲慢，但若是涉及到了上帝降临，祂也会收起傲慢。 传令官带来的消息让这位神的随从离开了营帐，祂往天边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确实挂着一道霞光。 是福泽。 梅塔特隆只需要稍微感受就明白。 “有福泽降临，还请您出手，拿下玉玄城。”传令官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梅塔特隆，因为他很害怕会被这位神的随从看出破绽。 天上的福泽是真的，但那是从王庭里带出来的。 为了使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出手，王庭下了血本，拿出一份福泽做交易。 俊美的脸庞上波澜不惊，绽放金辉的眼眸之中浮现同意的神情。 “我将出手拿下那座孤城。” 说罢，地面上的高大身躯消失。 传令官咽了口唾沫，为了拿下玉玄城，稳住亚历山大的王权，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但是这些代价在后面都可以得到偿还，只要拿下神州即可！ … 第三道关卡距离剑气长城极为接近， 自从进入寒冬，这里的守将都披上了厚厚的绒衣，沁骨寒风只要钻进身体，就会使人感觉到浑身冰冷。 衣衫褴褛，被冻得不成样子的周储正推着一个泔水车。 他现在完全没有往日那俊秀外貌，不仅舌头被割了，就连脸上也被划下了好几道伤痕。 没了罗杰尔的庇护，周储在这里受尽屈辱，戴蒙折磨了他很久，闲来无事就会去践踏他的尊严。 这里简直就是周储的地狱，他一直在默默忍受，因为这是救赎之路。 “等下把这车泔水倒了以后，再去把我的剑擦试一下。” 一个兵卒来到周储旁边，一脚揣在周储的背后。 身子踉跄，一头扎进了泔水车里。 那兵卒极为嫌弃与厌恶的走开，压根就不管摔进泔水车里的奴隶。 周储从腥臭难闻的泔水车里爬了出来，身上的污秽令人作呕，他平静对兵卒点头，然后默不作声的继续推动泔水车。 没人知道，曾经那个瘦弱不堪的罪人，如今身体里蕴含了怎样的潜力。 他在这里一直不允许触碰任何的武器，在这里受苦这么久，今天他终于找到了机会。 坚毅的眼神往剑气长城看去，今晚就开始行动。 这条救赎之路，他必须走到尽头！ … 寒冬时节， 荒原很少出现太阳，整日都是阴云密布。 上次从约翰那里借来的物资已经用得差不多了，陈恭与城里的人们还是低估了这次寒潮。 原本假定可以使用一个月的物资，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明天，那股强烈风暴会抵达玉玄城，到时候会有战机飞出剑气长城，你做好准备。” 灵识桥梁搭建，袁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能接住多少看你们的了，到时候帝国王庭肯定会阻拦。” 神州这边对于玉玄城的物资支援是在私底下悄悄进行的，那些物资会填满二十架战机，这些都是那个科技时代留下来的遗产。 如今科技失效，这些战机也沦为了废铜烂铁。崛起时代之中已经有奇才创造了更加强大的飞舟，能容纳更多的人，也能搭载更强的武器。 当第一道刺骨寒流涌入玉玄城的时候， 许多看不见的事情在悄然进行。 入夜， 荒原一片寂静，万籁无声。 当第一道刺骨寒流涌入玉玄城的时候，城头的少年忽然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 陈恭的身子僵住了，仿佛被低温冻住。 但那并非是温度的原因，而是有强大存在突然出现，并，在注视着他。 “一个蝼蚁居然守住了一座城，上次的风没能把你撕碎，真是顽强。” 漠然的声音响起，陈恭艰难转头，看到了城头上的高大身影。 月色下，一双收敛的丰满羽翼没有伸展。 这， 是神明吗？ 陈恭心里涌现绝望，神明为何会来得这么快？ 他努力抬头，想看清眼前这个鸟人长得什么样子，但当他的目光刚移向羽翼之上时，陈恭的眼前倏的一片漆黑！ 眸中金辉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洞无神的双瞳，一层浅白色的物质蒙住了陈恭的眼睛。 突然降临的黑暗让陈恭猝不及防，他猛地握紧晴雪刀，但是只听那鸟人一声不悦冷哼，陈恭便被一股巨力压得趴下！ “蝼蚁，不该抬头仰望苍穹。天空不是你该看的。” 漠然的声音再度响起，陈恭咬紧牙关，握着晴雪刀的右手在剧烈颤抖！ 他想站起来，他想挥刀！ 就算是神明又如何！ “不太老实的杂鱼。” 话音落下， 陈恭忽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少了东西，无神的眼睛眨了眨，而那握着晴雪刀的右手掉在地上。 血液没有流下，右手仿佛自动脱落。 “要我亲自来处理你这样的杂鱼，实在是太让人不爽了。” 梅塔特隆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表情，祂转头，看向陈恭。 只需要将这个蝼蚁踩死就可以，然后带着福泽回到高塔。 这里的空气太浑浊且恶臭了，会侵蚀祂那圣洁的身体的。 如此想着，梅塔特隆看了眼断臂失明少年，正打算彻底了结这个蝼蚁性命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剑气从梅塔特隆身旁掠过！ 咻！ 凌厉剑气割开夜幕，消失在无尽苍穹之中！ 夜风拂过，那圣洁的腹部出现了一道血痕，鲜红色的血液正在往外滴落。 梅塔特隆皱着眉，转头看向剑气来的方向。 在玉玄城另一端的城头上，站着身穿白衣的中年人。 第45章 丢你老母 天使不是真正神明，但对凡人而言，祂们就是神明。 李轻舟穿过了剑气长城，来到玉玄城中，看到了那所谓的神明，以及城头上孤零零的少年。 为何只有这个少年了？ 李轻舟困惑不解，玉玄城其他的守军呢？ 没有过于深究，因为还有一个更需要李轻舟对付的存在。 剑气制造的伤口很快修复，梅塔特隆看向李轻舟，祂在这个人类的身上发现了很强大的力量。 这个人类，应该是整个人类群体里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 “神州这个国度就是受了你的庇护？” 梅塔特隆语气漠然，祂被李轻舟所伤，这是屈辱，绝对的屈辱！ 但祂并没有表现出愤怒，因为这个人类还不配让祂愤怒。 祂看到了李轻舟的眼神，便转过头去，看了眼地上的少年：“这座城一直都是他在苦苦坚守，属于你们人类的悲壮史诗。” “人类族群里，我还是比较欣赏他的。” “若是他愿意投降，王庭肯定会给予无上荣耀，最起码比在这里呆着好上很多。” “只是可惜，愚蠢的坚持，换来的是赴死。” 梅塔特隆说着，眼瞳里的神辉在沉浮。 李轻舟闭口不言，他看向城头上那个断臂失明的少年，心中有许多愧疚。 如此年纪便背负这么多，太过沉重了。 看似陈恭只是在坚守这一座被遗弃的玉玄城，但他守护的也是神州汉家儿郎的脊梁。 自从他师父建筑那道剑气长城以后，玉玄城就成为了神州的耻辱。 过去了这么多年，神州人依旧记得玉玄城。尽管时间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但神州始终警钟长鸣。 玉玄城到底怎么样了，没人知道，剑气长城里的人也只能隔着很远观察，想要通过灵识查看也很困难。 散出灵识的过程也是很危险的，如果被强大且神秘的存在捕捉到的话，极有可能会被斩碎灵识然后对自身造成影响。 整个神州都亏欠这个少年，亏欠破甲军，亏欠玉玄城。 李轻舟对于自己出现在这里并且遇到这样的情况一点也不后悔，他甚至觉得自己来得太晚。 他应该早点离开剑气长城，来到玉玄城，亲眼看一看这里发生的一切。 破碎的城门还有那血色大地，以及满是战痕的城墙见证了这里发生的所有。 “我会救下你。”李轻舟对地上的少年说道。 陈恭不知道李轻舟长得什么模样，但他感受得到李轻舟的存在，即使距离如此之远，即使李轻舟说话的声音不大。 听到这句话，断臂少年笑了。 救下自己么？ 但愿吧。 他现在知道了邓道人所言原来是真的，面对神明的时候，凡人是那么的无力。 不过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让这帮下贱神明轻视。 于是陈恭缓缓举起那只仅剩的胳膊，对着神明。 梅塔特隆不解，看向那举起来的胳膊。 手指在轻微颤抖，中指突兀的竖直，其他四根手指紧合。 “tui~” “煞笔…丢你老母，去你妈的！” “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在笑，他明知道这样的举动会惹恼神明，或许还会遭到更加残酷的折磨，但他笑得很开心。 当陈恭来到玉玄城的时候，那位将军就这么对他说，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那狗日的神明面前，竖起中指，吐口唾沫，然后狠狠地丢他老母。 刺眼的光芒划过，这次，手臂再断，鲜血也喷涌而出！ 陈恭疼得不断哀嚎，突然失去手臂的痛苦终于感受，他在地上蜷缩着，浑身直冒冷汗。 “我将杀你一遍又一遍！” 梅塔特隆沉声怒道。 咻！ 剑光掠过，白衣剑仙已经来到高大身影之前。 李轻舟眉眼微沉，迅速调动体内的‘灵’，剑早已出鞘，并对梅塔特隆落下。 天使的肉体强度比任何材料都要坚硬，这一剑并没有对梅塔特隆造成伤害。 “蝼蚁真是不懂敬畏。” 梅塔特隆抓住李轻舟的剑，另外一只手握紧成拳，然后光速出拳！ 李轻舟并没有被这一拳击中，他在梅塔特隆出拳的一瞬间就有了反应，松开剑柄，而后向旁边躲去。 李轻舟早就领悟出了剑意，以他如此境界的修炼者，再配合上自己领悟出来的剑意，对于一些出其不意的攻击都会在瞬间有所提防。 梅塔特隆乃是神的随从，祂不应该一击落空，但傲慢的祂并没有重视李轻舟。 轻敌的后果，就是会背负代价。 梅塔特隆抓着那把剑，想要将手里的玩具捏碎，但是当祂稍微用力的时候，手里的剑化作一道华光不见踪迹。 裴无酒在灵气复苏之前就是个修行者，而李轻舟也一直作为学生徒弟跟随裴无酒左右。 这样的人在灵气复苏之前就比普通人强大，崛起之后，他们的实力自然高人一等。 李轻舟从裴无酒那里并没有学剑术，而是从裴无酒那里学到了对修行的感悟，以及一颗如何变强的心。 至于剑术，李轻舟的祖辈就一直有流传。 在那个盛唐，他的祖辈被称为青莲仙人，不仅可以作出流传千年的诗句，其剑术更是卓绝高超。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正是祖辈所作。 青色剑光在玉玄城上方明灭，因是夜幕笼罩，所以光辉更加耀眼。 李轻舟已经将体内的灵调动到了极致，这一战他必须全力以赴，否则他将没有任何生还可能。 剑芒在交错，李轻舟的剑术绝对是天下第一，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没有人能躲过他的快剑。 可是他以前所遇到的对手无论再如何，都是人，生命阶级无法跨越。 如今，他遇到了一个天使，尽管不是货真价实的神明，尽管那个神明的身份有许多水分，可李轻舟还是觉得压力很大。 尤其是当他自以为很快的剑被梅塔特隆轻易躲开的时候，这些压力又在增加。 梅塔特隆的双翼还在收敛，并未张开，祂站在空中，于夜幕之下迎接青色剑芒格外从容。 又躲过两剑，梅塔特隆对于眼前的表演已经有些乏味。 于是，当下一道青色剑芒抵达眼前时，祂伸出手将那道剑芒拍开。 神圣的气机在节节攀升，史无前例的压力袭来，李轻舟眼眸微沉，独自艰难承受。 “到此为止了，杂鱼的表演虽让我耳目一新，但一直如此，实在乏味。” 梅塔特隆对李轻舟说着，然后握住拳头。 夜空之中忽然凭空出现无数金色闪光，向李轻舟铺天盖地席卷！ 李轻舟愕然发现，这些金色闪光是一次次出拳！ 电光石火间，李轻舟马上做出抉择。 体内的灵在疯狂调动，手中的剑骤然消失，随着李轻舟的剑诀催动，在他身后以灵凝练出了一把把青色长剑。 无数金色闪光接踵而来，李轻舟掐动指决，青色长剑如雨幕迎接那些金色闪光！ 青与金的碰撞，拳风对碰剑气，照亮了夜幕，光华盖过月华与星穹。 玉玄城中那棵桃花树下， 盘卧休息的白猫摆动尾巴，伸了个懒腰以后舔舐着自己的爪子。 树枝上，蓝色少女静静休眠，对于玉玄城上空发生的一切仿佛毫不知情。 当那绚烂光华照亮夜空时，白猫起身，喵呜叫了一声坐在地上，那双灵动的眼睛瞧了瞧桃花树，然后又看了眼天上站立虚空的天使。 灵动的眼眸里浮现出不屑，接着白猫又看向天幕之外的那道福泽，猫眼之中，有精光在浮动。 第46章 救赎的终点 绚烂的光华迟早会消失， 当夜幕再次沉寂， 梅塔特隆略微有点意外。 “这一击倒是让我终于有了兴趣，不过你也应该只能用一次吧？” 梅塔特隆说着，又打量了一下李轻舟。 刚才那一招万剑归宗，耗光了李轻舟体内的所有灵气，他现在还能继续撑着完全是在燃烧自己的精血。 自己对于神明的估算还是太天真了些。 这就是差距吗？ 李轻舟心中苦笑，天要亡我神州啊。 瞬间的意识交织，梅塔特隆又稍微握住拳头。 这次只有一拳，但李轻舟根本就没办法招架，甚至连躲过这一拳都很难。 从高空坠落到地面，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这两秒钟里李轻舟却想了很多东西。 他还是辜负了裴无酒，也辜负了那个少年。 神州的气运，到此为止了吗。 这个念头刚生出脑海，李轻舟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懦弱，那么的可笑！ 那个少年在玉玄城坚守了这么多年，他绝望吗？他也绝望，但他没有放弃。 自己现在竟然放弃了。 他甚至连一个二十岁的少年都不如！ “神州人的脊梁，在那个少年身上，呵…” 嘭！ 坠落地面，尘土飞扬，大地呈蛛网状不规则龟裂。 梅塔特隆不再看那陨落的凡人，祂甚至都懒得看陈恭一眼，祂抬起头，目光望向那份福泽。 来到玉玄城的本来目的就是那里，只不过在中途遇到了点新鲜事物。 该结束了。 梅塔特隆往天幕飞去，准备摘取那份福泽，然后回到王庭。 可当祂飞出没多远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轻微的动静。 “剑来。” 梅塔特隆停顿，低头往声音的来源寻找。 在那满是疮痍裂痕的地面，飞上来了一道身影。 白色长袍已经破碎，李轻舟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脸上沟壑纵横，那是岁月在他脸上无情的留下痕迹。 李轻舟已经燃烧了自己所有的精血以及生命，他握紧手里的剑，飞上天来！ 这一剑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俏剑招，甚至都没有调动灵气。 但是李轻舟的速度极快，如从地面升空的火光，顷刻抵达天幕！ 剑锋自下而上，从梅塔特隆的腹部一直划过头顶，李轻舟又向上飞了半截，最后失去所有冲天动力，开始往地面坠落。 李轻舟在坠落的时候经过了梅塔特隆，他看到了自己的成果，嘴角扬起笑了起来。 剑痕在梅塔特隆那神圣的体表出现，黄金般的血液从伤口之中滴落出来。 梅塔特隆呆滞在原地，眉心处的伤口不断往两边眼窝滴出黄金血液。 片刻后， 那些溢出来的黄金血液受到某种感召，沿着来时的轨迹缩回，剑痕制造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治愈修复。 李轻舟以生命为代价制造出来的伤口，竟然能这么简单的愈合。 空中的李轻舟看到这一幕，眼中彻底无神。 伤口全部愈合，梅塔特隆没有再关注那份福泽，而是化作金色闪光，眨眼间便来到了地面上。 祂平静的注视着地面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类，金色眼瞳之中有火焰在跳动。 这个人类，竟然玷污了祂那圣洁的躯体！ 这个人类，怎么敢的！ 收敛的羽翼缓缓舒展，曦光盛放，割开夜幕送进这片天地。 奄奄一息的李轻舟看到眼前的天使张开了翅膀，那并不是一对翅膀，而是四对，总共八只。 曦光从羽毛的缝隙间照在李轻舟的脸上，李轻舟平静的接受死亡，接受即将到来的神罚。 地面上的石头在跳动，梅塔特隆的眼瞳之中金光流转，万物倏的浮空，梅塔特隆以自身为中心，制造了一块绝对的悬空领域。 祂来到飘浮的李轻舟身前，神念微动，李轻舟的体内就有一道飘渺透明的灵体正被拉扯。 “你该永受惩处。” 梅塔特隆继续动用神念，将李轻舟体内的灵体彻底与肉体分离！ … 第一道曦光降临大地， 不仅带来了梅塔特隆的怒火， 也带来了救赎者的第一个刀下亡魂。 戴蒙做梦都想不到，那个被割了舌的奴隶居然在他的营帐里躲了一整晚，当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周储站在床边，目光阴寒的注视着他。 还没等戴蒙做出任何举动，他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拂过一股凉意，紧接着就有温热的血液往外涌出！ 周储杀了戴蒙，然后在戴蒙的营帐里放了一把火。 这把火，烧得太旺了，连带着其他的营帐也一同被点燃。 火烧连营，使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周储借着第一缕曦光，踏上那条自己看过无数次的回家的路！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剑气长城的那头跑去，这条代表救赎的路，他即将抵达终点！ 嗖！ 背后的刺痛让周储没能稳住，一个踉跄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周储背部插着一根羽箭，他痛苦的坐起身，转头看到在关卡营地那边，有一个人正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他，那人又拿起手里的弓，拉了个满弦。 周储惊恐万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察觉，他强忍着背部的疼痛站起身，朝着那处天堑继续奔去！ 嗖！嗖！嗖！ 周储跑起来的速度降了下来，他能听到箭矢擦肩而过的声音，那个射箭的人不知道是射术不精湛还是故意戏弄，每一根箭矢都擦着耳边飞过。 周储又往剑气长城的方向看去，大概还剩两百米！ 两百米，这条救赎的路，即将到达终点！ 噗！ 一根羽箭插进周储的右腿，周储再次倒下，他倒吸着凉气，转头看去，那个射箭的人还在笑！ 他在戏弄自己，他在肆意玩弄自己的生命！ 周储勉强站起身，他回头，那个人又在弯弓拉弦，但并不急着射出羽箭。 那人对周储点点头，示意周储继续跑。 周储心中怨恨交加，他并没有停留原地，而是继续向前。 噗！ 还没向前移动超过百米，便有一支羽箭射在周储的左腿。 神州负责镇守边关的将士早就发现了这里的情况， 戍守边疆的将军和成千上万的将士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将军两眼通红，纵然驰骋沙场多年，有铁血男儿之称的他们看到这一幕又如何能不动容！ 周储冲着远方的守将们咧嘴笑着，他正朝着前方爬行，这条充满荆棘的救赎之路，马上就要到达终点了。 嗖！嗖！ 又是两根羽箭，准确无误的射中周储的手掌，掌心穿透的剧痛让周储翻着白眼，肉体上的痛楚已经使他几乎接近晕厥。 意识模糊之中，周储仿佛看到了玉玄城就在前方，陈恭以及玉玄城的众人就在不远处站着迎接他。 “我也来自玉玄城…我也是汉家儿郎…” 周储无声诉说，缓慢爬行。 又有好几根羽箭飞来散乱落在周储背部，他爬行一米都无比艰难。 远方持弓的帝国守军目光微沉，再次弯弓，这次他要彻底结束周储的性命！ 天堑另一端， 戍守边疆的将军握紧拳头，他现在只恨自己不能撕开这道剑气长城！ “狗日的蛮夷！” 一旁的副官双目通红，其余千万同僚亦是如此！ 他们恨，他们怒，他们想要出去将那些蛮夷千刀万剐！ 周储距离剑气长城已经只剩一步之遥，他从嘴里被卷了舌头的地方，拿出那份从玉玄城带出来的东西。 不起眼的小物件，里面却是玉玄城所有英雄的姓名以及玉玄城的所有经历， 还有那个孤独坚守的少年！ 嗖！ 羽箭出弦，搅乱空气，直指周储的后脑。 但不知是失了准头还是为何，这一箭落在了周储的身边。 摸到天堑的周储，将那份资料放在地上，他脸上满是笑意，他看到了玉玄城的大门重新打开，玉玄城里的人出来迎接他。 “陈恭，我到了…我到了… 我还是没能踏足故土，但这条充满荆棘的救赎之路，我已抵达终点。” 第47章 踹开天门 陈恭的眼前一片黑暗， 他的气息孱弱， 眼前的透明物质依旧遮住他的眼睛。 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快的结束，人与神明的差距如此之大，神州今后会如何？ 一道金光从无尽黑暗中延伸下来，直至远端。 陈恭愕然抬头，眼前是一层层排列的阶梯，金光大盛。 去往未知彼岸的路途向陈恭发出邀请，风铃声响起。 在尽头，站着位少女。 她头绾凤髻，身着金缕绦绡衣。长裙摇曳，长袖飘然。肌肤似仙玉晶莹剔透，脸如莲萼，天然眉目映云环；唇似樱桃，自在规模端雪体。 其气质神秘莫测，既端庄温雅，又威严霸道。 这个少女，陈恭见过。 在那个绿洲，将金辉放入自己的心脏，正是她。 少女的眸子里有金烛跳动，她居高临下注视着陈恭，如神明。 陈恭仿佛受到少女感召，他站起身，踏上金色阶梯。 每一步落下，风铃声都会更清晰。 这段路途不知走了多久，好像有一个世纪，好像有一个纪元，也好像有上万年。 陈恭不觉疲倦，反而觉得随着脚步落下，身体变得更轻。 脚掌落下的地方如同向湖中投入石子，浅金色的涟漪向四周扩散，消失。 如神明的少女距离陈恭越来越近，当陈恭终于来到少女面前时，少女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丝变化。 淡眉微挑，有些赞许。 接着，少女侧开身。 陈恭这时才看到，在登天梯的尽头，是一座巍峨大气的巨门！ 门上雕龙画凤，金光万道，红霓滚滚，巨门碧沉沉如琉璃造就。 “我要去打开它吗？”陈恭无比敬畏，开口询问。 说罢，陈恭又看向眼前巨门，这扇巨门恐有百万斤重，以他如今这残缺身躯，如何能打开？ 这时， 巨门旁边出现了一行金字。 【叩开天门，登仙永生！】 叩开天门？ 陈恭有些疑惑，难道是要跪下去磕头？还是怎么？ 在神州确实有过各种关于永生与成仙的东西，叩开天门成仙就是其中之一。 少女显然也看到了那八个字，只是，陈恭没注意到的是，她的眼中流露出的不是敬畏，而是不屑。 少女动了， 裙摆摇曳， 脚步轻盈。 她来到天门前，转头看了眼陈恭，眨了眨眼，很是俏皮。 只是陈恭可不敢这么认为，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敢表达出来。 这如神明的少女一定是某个无上存在，极有可能是神州的神！ “您…是哪位神明？”陈恭颤抖着嘴唇问道。 少女听后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她看着面前那厚重的天门，紧接着做出了一个令陈恭意想不到的动作！ 青葱白嫩的右腿踢在巨门上，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但倏然间巨门缓缓打开了一道门缝，而后继续向左右两边推开。 任谁也想不到，如此厚重的巨门会被少女一脚踹开！ 少女很得意，她侧开身子，对门的另一边指去。 “呃……” 陈恭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还是对少女表达了感谢。 本想跪下，但是膝盖弯到一半，他就动不了身。 美目之中携带愠怒，她对于陈恭的举动有些生气。 陈恭站直了身子，对少女说道：“多谢。” 少年进入了巨门，在巨门的背面，他看到了记忆里的神州，看到了山川大泽，看到了玉玄城，也看到了曾经破甲军同僚。 那位将军就在门后，周储在玉玄城中冲他笑着挥手，石奶奶等人在城头迎接他。 … 李轻舟的灵体被分离，他无法动弹，他看到了梅塔特隆那愤怒的金眸里的怒意。 神明的惩罚即将来临，他会坦然接受的。 忽的， 李轻舟在余光里看到了有一只白猫好像飞上天去了。 怎么可能，猫怎么可能飞天？ 这一定是自己现在这种状态产生的幻象。 然而还没等李轻舟自我安慰完毕，他便看到，天上真的有只身形庞大的白猫。 那大猫踩在云端，全身如雪，无杂毛，它两只前爪向前扑着，似乎在捕捉什么。 那是在， 捕捉曦光？ 李轻舟看见，白色大猫抓住了全部曦光，而后回到地面，站在了他的眼前。 也站在了，梅塔特隆的背后。 喵呜~ 慵懒的猫叫声响起，正在布置牢狱的梅塔特隆被这猫叫吸引，疑惑转头。 祂看到，在这片被自己制造的悬空领域，有只白猫踩在一块石头上。 慵懒摆尾，而后几个跳跃，在浮石上跳过，踩在李轻舟的身体上。 接着，白猫将捕捉到的曦光放在李轻舟的手中。 当梅塔特隆看到曦光时，金眸微眯，怒意涌动！ 祂，竟然看到了一只猫将那份福泽送给了李轻舟！ 那本该属于自己的福泽！ 无边怒意升腾，气机再次攀升！ 可是白猫对于梅塔特隆散发出来的威压根本就不为所动，在这个崛起时代，人类对于危险的感应比动物要差许多倍。 更别提这些胆小的猫了，一般情况下，在遇到绝对危险时，所有崛起生灵都会感到害怕然后俯首。 白猫却不。 它甚至摆动了一下尾巴，趴在一颗浮石上，眼中泛着戏谑看着梅塔特隆。 … 城头上有变化， 少年已经恢复了光明，眼中金烛跃动，那本来断了的双臂居然又完整无缺的接了上去。 不仅如此，陈恭的力量变得更强！ 有春风掠过，撩动少年长发，送入玉玄城，吹过桃花树。 花又开了，桃花树上的蓝色少女已经坐在枝丫上，她望着城头方向，樱桃小嘴开合，唱着没人听得到的歌谣。 在少女的腿上，有本无字天书安静枕着，少女将天书翻开，嘴里还在唱着歌谣。 梅塔特隆本要用出伟力，将这白猫与李轻舟一同碾碎，令其化作尘埃齑粉。 可是当祂刚要行动时， 祂，又看到了晨曦。 深冬时节，有温暖曦光，也有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春风。 还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刀。 以及眼前这个，突然存在的少年。 为什么？ 梅塔特隆不解与疑惑。 嗤！ 回答祂的，是刀，以及被斩落的手臂和翅膀！ 曦光捎带着晴雪刀，斩下了那格外坚硬的躯体，以及神明的尊严！ 陈恭眼中金烛跃动，在那双含光的眼中，倒映着梅塔特隆困惑的面容。 困惑的表情很快凝固，转变成了狰狞怒容！ 第48章 他说，山河无恙 被锋利刀光斩下的不仅是梅塔特隆的身躯，还是祂的骄傲与尊严。 晴雪刀的材质不应该造成这样的伤害，有很大一部分功劳都归于曦光。 当陈恭看到梅塔特隆扭曲狰狞的怒容时，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神明也是会生气的。 祂们高高在上，自以为凌驾众生，平时愿意多看一眼就已经是最大的施舍，如今竟然被凡人所伤，如何能原谅，如何能不愤怒？ 神辉与鲜血交织，折翼天使在这里彻底释放出了祂的威压！ “无知蝼蚁，当诛！” 金色的闪电汇聚在梅塔特隆剩下的那只手上，残破羽翼伸展，对眼前的陈恭怒目而视。 梅塔特隆因为愤怒完全忘记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比如，在以前，祂完全可以凭借一个念头就杀死这个弱小如蝼蚁的人类。 但是祂现在吃了亏不说，还付出了一条手臂与一半羽翼为代价！ 愤怒使祂疯狂，使祂失去理性，忘却更重要的事情。 身上的伤，来自陈恭。 那代表，陈恭的刀，也能取下祂的性命！ 刀光与金色闪电碰撞，陈恭倒飞出那片悬空领域，他在空中稳定身形之后稳当落地，因惯性使然双脚在地面滑行留下极长轨迹。 愤怒，使梅塔特隆对陈恭进行穷追猛打。 不过须臾，折翼天使出现在了陈恭的面前，祂继续攥着金色闪电向陈恭砸了过来。 现在的每一击都包含了梅塔特隆无限的怒火，祂已经顾不上太多。 尽管受了伤，成为了折翼天使，但是梅塔特隆出拳的速度还是如光速那么快。 又是一拳轰出，但是让梅塔特隆没想到的是，这一拳居然被陈恭给躲过了。 不但如此，那把伤了梅塔特隆的刀，又以一个刁钻角度刺了过去，这次梅塔特隆下意识的躲闪！ 锋芒卷着刀气，擦着神圣躯体而过，梅塔特隆的金色眼眸之中出现惊愕神色。 自己，躲了， 自己，怕了！？ 尽管梅塔特隆很不愿意承认祂怕了，可是本能的反应不会作假，如果不是怕了，祂为什么要躲闪。 自己竟然被这个人类逼到如此境地，而且还对这个人类的攻击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你怕了。” 眼眸之中金烛燃烧，陈恭嘴角扬起，语气奚落。 梅塔特隆的脸色变得微红，这自然不是羞涩，而是愤怒。 “红温了？”陈恭缓缓收回晴雪刀。 长刀被甩出一朵刀花，再次双手握刀，直视眼前折翼天使。 梅塔特隆的胸口在上下起伏，祂的脸色越来越红，怒意还在上涨。 神辉萦绕在周身，梅塔特隆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祂那被斩出的伤口里，有金色液体流动，那些金色液体分出一些汇聚到梅塔特隆的脸部，交织熔炼，化作金色面具。 而本该失去的手臂和羽翼，也由金色液体幻化。 朝阳之下，梅塔特隆让人感觉窒息。 金色液体继续在手中熔炼，一柄长矛被梅塔特隆抓在手里，羽翼大肆伸展。 神辉萦绕的天使手握金色长矛，仿佛要对罪孽降下刑罚。 天地间的灵气从未有过如此浩瀚翻涌之时，无形的灵气漩涡狂涌。 身处灵气漩涡中心，陈恭只感觉体内的灵气在沸腾，可这并不是好事。 因为，这里的灵太过浩瀚。 常年生活在浅滩的鱼虾，若是突然被投入汪洋大海之中，等待它们的不会是更广阔的天地，而是死亡。 如此浩瀚的灵自然是梅塔特隆的手笔，祂汇聚来方圆千里的灵气，在这里化作祂的无尽养料。 祂可以在这里不眠不休的战斗，直到灵气漩涡消失，灵气枯竭。 被陈恭逼到如此地步，梅塔特隆已经感觉这是莫大的侮辱。 朝阳更盛， 颇有一番阳光猛烈，万物显形之兆。 但究竟是这鸟人显出原形，还是陈恭落败？ … 寒潮与暖阳并不代表不能一起出现，深冬寒潮已经降临北地，当曦光出现在天际时，那股强烈风暴如约而至。 “还有三个小时，那股强烈风暴便会抵达玉玄城，到那个时候就是我们送出物资的绝佳机会。” 偌大的会议室里，龙振国与神州一众智囊严阵以待。 这时， 会议室忽然闯进来一个人，那人神色匆忙，进了会议室径直来到龙振国的身旁。 “剑气长城那边有情报！” 说罢，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物件。 这个小物件，在崛起时代之前，常常被用来储存数据，只需要插在电脑上便可以使用。 虽说已经进入崛起时代这么多年，但是这些科技也依旧在使用，而且在一些奇才手中，这些科技甚至更进一步。 那个小物件只能用以前的电脑使用，龙振国迅速让人找来一台陈旧电脑，使其二者连接。 磁盘里的资料不算大，甚至总共只有三个文件夹。 【破甲军全员名单】 【破甲军每日换防轮岗执勤记录】 【玉玄城百态】 十万儿郎的名单映入眼帘，这些人的名字，在场中人看过无数回！ 他们都是神州的英雄，但是神州亏欠他们！ 名单的最底下，是将军叶廉。 以及，一句话。 “山河无恙！” 所有人都沉默了，简单的四个字，背后是无比惨烈的牺牲！ 龙振国深吸一口气，将三个文件夹仔细看完，在最后一个文件夹的照片里，大家看到了最初十万破甲军儿郎。 他们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初临玉玄城，每个人都很开心，即使身前是万丈悬崖。 后来，照片里的人慢慢减少，但里面的人笑容依旧。 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他孤身站在营地，背后是已经枯黄的林地，他站在那，形单影只。 满山都是枯叶，简易墓碑插在坟前，这些墓碑面对的是神州，是家的方向！ 玉玄城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在这里，从开始的死死坚守，再到后来众人陆续战死。 每一次战事，都被记录。 会议室里的人心情颇为复杂，这些冰冷的文字在他们眼前呈现出一幅幅惨烈牺牲的画面。 “神州对不起他们…” 龙振国声音低沉，神情悲痛。 “这些资料，是谁带来的？”一位鬓发皆白的老人红着眼眶问道。 “是一个被割了舌的人，他说，他是赎罪者。” 想到那个倒在剑气长城边缘，身中数箭的同胞，冲进会议室的人又忍不住掉泪。 “我们，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 老人眼中充满怒意，会议室里的众人同样如此，他们眼中含泪，心中有万丈怒火！ 第49章 诸君，且听龙吟 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老人的话，在众人耳畔回响。 还要忍多久，还要沉寂多久，还要退缩多久？ 一声重重的叹息响起，谁不想打开剑气长城，和那帮蛮夷拼个你死我活，谁不想将玉玄城那些同胞迎接回来？ 大局！大局！ 为了顾全大局，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胞在眼皮底下受难！ 玉玄城还在，玉玄城直到此时还在！ 那座被人们笑称神州弃城的地方，还在！那里的人还在坚守！ 眼前这些冰冷的文字，背后是破甲军的鲜血，是玉玄城那里牺牲的人的鲜血，是成千上万，数十万的生命！ 更是无数个令人绝望，有一点动静就让人惊醒的绝望黑夜！ 山河无恙… 短短的四个字， 是数之不尽的英魂！ “报告！” 会议室门口有人大喊。 龙振国松开紧握的拳头，道：“进来。” “剑神前辈亲赴玉玄城，有人感应，他在半小时前生命垂危，但是就在刚刚，他的气息变得更强大了。” 听到这，所有人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那个负责传讯的官员忽然感觉压力很大，他咽了下口水，尽量使自己平静。 “李轻舟去玉玄城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龙振国有些意想不到， 他又问：“他的气息变得更强大，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突破了？” 有人揣测。 李轻舟难道真的突破了？ 就在这时， 从遥远的北方，响起了一声龙吟！ 响彻九霄的龙吟！ 在场之人都熟悉这声龙吟，这是李轻舟的剑招，龙腾九霄。 京都和玉玄城的距离非常之远，想要在这里听到李轻舟的剑招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李轻舟变得更为强大！ 忽的，会议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自从剑气长城被构筑，神州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就连电话这些东西也只能在内部进行联系。 龙振国马上接起电话，那边打过来的，是来自神州北部的戍守将军。 “龙首！我，我看到龙翔天际，我听到了龙吟声…是李轻舟…李轻舟在屠神！” 龙振国整个人石化在了原地，他现在听不到别的声音，只听得到那位戍守将军说的，龙吟声，以及，李轻舟在屠神！ “能接收你那边的画面吗？”龙振国压制住激动之心问道。 “能！” 挂了电话，龙振国让人马上把会议室里的屏幕与北方边疆连线，片刻后，屏幕画面亮起。 戍守边关的将军亲自拿着摄像头，站在岗亭上，看着剑气长城对面那风沙狂舞，飞雪漫天之震撼景象！ 在那风沙之中，怒号滔天， 神辉萦绕的天使在天际之中迎接白龙！ 在九天之中，有白龙腾跃！ … 李轻舟眼睁睁看着那白猫将曦光塞进自己的身体，而紧接着，他感觉有道巨力将自己拽走。 啵儿~ 是水滴坠落池面，泛起涟漪，向四周推开。 李轻舟站在水面之上，身边有晦涩篆文围绕。 这里，是裴无酒在山野闲居之所。 青葱林地错落，脚底湖面如明镜，倒映巍峨山峦与万里青山。 湖畔有简陋木屋，屋外，木桌前坐着一老一少二人。 “别在那站着了。” 年少者朝着湖面的李轻舟招招手。 “今天吃什么？”老的好奇问。 年少者轻笑道：“好不容易团聚，看他的口味。” “行吧。” 老的看向已经上岸的李轻舟问道：“今天打算吃点什么？” “红烧鱼，糖醋排骨。” 这是两个声音，但是一同响起，说话的是李轻舟，还有那个年少者。 “你看，我就知道。”年少者很是骄傲得意。 “你们是师兄弟，肯定有默契。” 看到眼前二人，李轻舟长吸一口气，他对老的行礼：“师父，好久不见。” 裴无酒笑呵呵道：“是好久不见，你瞧瞧，胡子都长出来了。” 周康则打趣道：“胡子长出来有个屁用，又没个孩子。” 这里是梦吗，还是死后的世界？ 李轻舟有些茫然。 “师父，神州……”李轻舟欲言又止，他很羞愧，不知道该怎么对裴无酒说出真实情况。 裴无酒以自身全部修为与性命构筑那道剑气长城，给了神州暂时的安定，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暂时的。 没有人接触过神明，一开始李轻舟他们还很天真的以为只要突破天人境，触摸再高的境界，就具备与神明一战的资格。 可是与那天使梅塔特隆战斗过后，李轻舟才发觉他们都错了。 神明的强大，难以想象。 裴无酒喝了口桌上的酒说道：“不怪你。” “玉玄城有人在坚守，我看到了他的孤独，我也看到了他想死的心。 他在受折磨。” 李轻舟想起了陈恭，玉玄城对陈恭而言，是囚笼。 那座囚笼，是神州建立的，是裴无酒，是李轻舟他们这些本来应该扛下一切的人建立的！ 裴无酒长叹， 端着菜走出来的周康也听到了这句话，他说道：“那个少年，有弑神伟力。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神州数千年未曾停止的血液。” “我想帮他，但，我做不到。”李轻舟很颓废，他想帮助那个少年，就算无法扛下所有。 自己修为如此强，有剑神称号，却无法帮助那个少年。 他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陈恭的眼睛，少年眼里有光，向往希望的光。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菜都齐活了。” 周康打破了沉重的氛围，将菜全部摆好，三人坐在桌前，但谁都没心思吃饭。 “师兄，你多吃点，这回吃完了，以后可没机会再来了。” 周康笑道。 闻言，李轻舟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用力扒了几口饭，不知为何，这饭，是咸的。 风铃声响起， 周康和裴无酒互相对视，然后裴无酒轻叹：“到时辰了，你该回去了。” 回去？ 李轻舟神色困惑。 “煌煌神州，数千年历史，打来打去还是咱们的。天地之道本有常，五千华夏终无恙。这次，依然无恙。” 周康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李轻舟睁开眼， 他还在玉玄城，还在那片悬空领域。 只是苍老的面孔又变回原来那般模样。 “诸君，且听龙吟。” 李轻舟张开手， 有剑，从玉玄城中飞来。 剑光漫漫，如华盖，遮天蔽日！ 如白龙， 游曳天际！ 第50章 神明陨落 有白龙游曳天际， 有惊雷翱翔九霄， 更有剑光撕裂天空。 这是在北地，在玉玄城，在京都会议室里所有人看到的情况。 高天之上，神明伫立，面对白龙。 梅塔特隆手持金色长矛，神辉萦绕，在祂身前，是复苏的李轻舟。 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李轻舟， 是让梅塔特隆感到忌惮的李轻舟！ “你以前太苦了，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李轻舟转身对陈恭说道。 看着眼前的李轻舟，陈恭慢慢收起了晴雪刀。 他感受得到，李轻舟有足够的力量杀死眼前这只鸟人，他感受到了这被人庇护的滋味。 不是神明，但，比神明更加强大！ 灵气漩涡将李轻舟卷了进去，他与那所谓的神明对视。 他催动手中之剑，引来白龙， 天地间生出狂风，阴云蔽日，但白龙耀眼，天空亮如白昼。 灵气漩涡在急速涌动，将四方上下所有灵气吸收，那些灵气的量级已经足够将正常的修炼者撑死。 “你畏惧我了。” 李轻舟迈出一步，看向神明。 梅塔特隆握着光矛的手轻微颤抖，祂畏惧了，祂真的畏惧了。 自己，在畏惧一个凡人？ 笑话！ 手持光矛，梅塔特隆一声暴喝，朝李轻舟冲锋。 祂要用手里这把足够刺穿万物的光矛，送这个凡人去死！ 握剑之人白衣飘然，如仙人。 剑身轻颤，再次传出剑鸣。 清吟声响起，灵气漩涡倏然休止，滚滚阴云被一只无形大手向两边拨开，青天白日重现，照耀万物。 杀机与浩瀚剑意同时出现。 剑光明灭，在光矛抵达之前便已经消失，转瞬即逝，梅塔特隆扑了个空，然后停在高空之上。 白衣剑仙出现在另一端，手中剑身有金色液体滴落。 “畏惧使你懦弱，使你不敢向前。” “畏惧，带给你死亡。” 狂风休止，变缓，撩动白衣剑仙的衣袍。 也是最后一根稻草，压死了梅塔特隆。 高大身躯坠落地面，金眸之中的神光在消散，退却，脸上皆是不解与震惊之情。 灵气漩涡散去，死去的神明化作光点，在坠落地面之时，那身血肉皆化为灵，散落人间。 荒原之上长出了青草，顷刻间，生机盎然。 桃花树到了最为繁茂的景象，枝丫上的蓝色少女合上了腿上的无字天书，她轻笑，嘴里哼出的歌谣发出声音。 白猫回到小姑娘的怀里，打了个哈欠，然后摆动尾巴。 当神明陨落后，那些灵归于天地，唤醒了许多东西。 与此同时， 龙虎山天师府， 道家的罗天大醮如火如荼举行，接受天师度的邓道人在老天师面前，倾听老天师的传道。 灵海之中有动静，邓道人睁开眼，往北方看去。 老天师同样有所察觉，停止传道并看向北方：“气运激活了。” “那个少年，可弑神。”邓道人说着看向老天师：“但他需要靠山，崛起时代浪潮汹涌，他受苦了那么多年，需要些庇护。” “神州知道这件事，山川大泽，万物生灵都知道，所以万物生灵都是他的庇护。” 老天师眼中泛光，轻笑：“他需要时间。” “我们给。” 老天师满意闭上双眼，一股强烈道意涌动，厢房之中传出邓道人的低声抽泣。 … 洛城， 宝相庄严的寺庙， 这里被佛门弟子称之为祖庭，释源。 年幼佛子来到住持禅房，听着住持讲经，授佛法。 当北地龙吟声消失，浩瀚的灵归于天地时，住持苍老的脸上浮现微笑。 “到时间了。” 住持身披袈裟，盘膝坐在床榻上，身前佛子低声念诵佛号，寺庙之中其余僧人有所感应，来到禅房前念诵往生经。 … 王庭高塔， 天使们同样生出感应。 梅塔特隆的陨落，让这里的天使们感到了心悸。 神明陨落， 谁干的？ 拉结尔注视着水晶球，玉玄城和那两个人。 一个拥有弑神伟力，一个，已经弑神。 “梅塔特隆陨落了。” 米迦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也在其余十位天使的耳中响起。 声音停顿片刻，接着再次响起。 “上面的神明也有所察觉，要我们给出交代。” 这时， 一道男性声音响起。 “祂们怕了？” “站得越高，越怕摔死。”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是在嘲笑塔上那帮神明的胆怯。 “我们不是祂们的随从，我们是上帝的随从，祂们的命令与吩咐我们可以不必听从。” “但，梅塔特隆死了，祂是我们一员，为了上帝降临，祂也做出很多贡献。” “凡人拥有弑神伟力，这不是好事，尤其还是那片没有神明的土地。” “那么，怎么做？” “除掉威胁。” “谁去？” 没有回应， 沉默， 神识交流里，忽然沉默了。 谁去做？ 梅塔特隆是十二天使里战力较强的，但也是最傲慢的，祂死在了玉玄城，就算有傲慢导致，但那也不会是全部因素。 比梅塔特隆弱的若是去了，自然送死。 但是比梅塔特隆强的，也没有愿意动身。 “那座岛周围的家伙很想进入高塔，可以利用。” “去。” … 樱花岛， 在崛起时代之前，这里只是一座狭小岛屿，有科学家甚至侦测出在很多年后，岛屿会被海水淹没。 于是这座岛上的人为了扩张，开始侵略，他们的军靴踏上了神州的土地，带给神州十四年灾难。 他们以为能打垮神州，但他们小觑了那些人的决心，他们更小看了民族脊梁四个字早已烙在所有人心头。 战争结束后，岛屿上的人对那片土地上的人已经畏惧，如今崛起时代来临，许多蠢蠢欲动，贼心不死的家伙，又开始打量那片丰茂土地。 崛起时代让大地生变， 同时，也让海洋里多了些东西。 无风无浪的海面上渔船来往，但所有渔民过了十月份就不敢再出海。 因为海中，有妖邪。 不见光亮的深海， 有庞然巨物匍匐。 一身，八头八尾，眼睛红如灯笼果，背部的鳞片上爬满青苔。 这个庞然巨物在樱花岛的传说故事里是祸神，是能够带来灾难的凶猛巨蛇。 红如灯笼果的八对目光升起， 有声音自远方来。 “去杀两个人，若成，入高塔，受神性。” “遵命。” 漠然声音响起，夹杂许多激动与兴奋。 第51章 清算开始 “李轻舟，屠神了…” 会议室中，龙振国等人看到屏幕里的画面，久久惊愕不能言语。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曾经龙振国等人做梦都想看到神州有弑神者，但大家都知道以凡人之躯抗衡神明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如今真的看到神明陨落，大家竟然有点不敢相信，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我没看错吧…” “神明陨落…陨落！” “神是可以被杀死的！” 会议室里许多人以泪洗面，大家脸上都浮现出激动的喜悦之情。 原来神明不是无敌的，原来神明是可以被杀死的！ “龙首，趁着这个好机会，我们赶紧把物资送去玉玄城吧。” 有人马上站出来提议。 确实，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们可以把剑气长城给取消了吗？” 这个问题一被问出，有人立即同意，但也有思考甚多的人觉得现在还不行。 “剑神虽然确实屠神了，但如果剑气长城被打开，那些神明纷至沓来的话，我们还是很难守住。” “恩，没错，而且也不知道这次屠神以后，西方那些神明的态度会如何。” “最主要的是，剑气长城还不知道能不能被解除。” 虽说李轻舟屠神，对于神州而言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但这并不能让大家放松警惕。 “各位，今日李轻舟能屠神，他日，我神州就绝对有和那些神明一战的资本！” … 玉玄城外那成片营地里， 基努看着梅塔特隆的陨落，整个人都傻了。 上次从这里离开的时候，还没这么离谱吧。 之前基努就在这里领兵作战，他当时非常有信心拿下玉玄城，毕竟自己有兵，有增援，后勤充足，玉玄城那简直就是唾手可得的军功战绩。 当时基努甚至都没认真，而且当时玉玄城那十万守军早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一座没有守军的城，和空城没什么区别。 可后来基努对玉玄城发动了四次进攻，那四次进攻都失败了，他当时也很上头，可是在第四次进攻失败之后，基努马上冷静。 四次失败已经是很大的耻辱，就算第五次攻城拿下，第五次成功了，他也会被王庭那边笑话。 于是他很果断的将当时的情况给隐瞒了下来，然后找了个理由离开，后来就换成了维斯。 兜兜转转，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本来以为天使都出面了，拿下玉玄城那岂不是轻松？ 但， 现实又给了基努一个大逼兜。 玉玄城里到底有什么玩意？ 基努不断搓着脸，他已经有些自闭了，梅塔特隆陨落，这个消息王庭那边肯定已经知道了。 难不成还要继续进攻？ 但是攻得下来吗？ “伯爵大人，王庭那边召见。” 传令兵走了进来。 王庭召见？ 基努心里瞬间无比忐忑，难道，要开始清算了？ … 王庭， 宏伟宫殿的议事厅， 亚历山大的脸色阴沉如冰山，他没开口，底下坐着一群大臣全都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神州派了十万破甲军在玉玄城坚守，五年，整整五年，他们守了五年！” “王庭在玉玄城损失了多少，你们都有数么？” 负责调度军队的威尔森公爵埋着头，不敢说话。 “神明在玉玄城陨落了。” “黑甲军在那边死了干净，帝国十二统帅在那折损一位，你们谁能告诉我，玉玄城为什么会如此坚固？” “君王陛下，基努伯爵回来了。”议事厅外传来通报声。 片刻后， 基努满头大汗匆匆进入议事厅。 “君王陛下，基努拜见。”基努摘下帽子，低着头。 亚历山大眼眸微沉，眼中有凶光：“基努伯爵，玉玄城的情况如何了？” 基努咽了口唾沫，脑子里在飞速运转，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将自己召回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他现在可能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误的。 所以， 干脆不说话。 “君王陛下，查清楚了。” 一位金发碧瞳的近卫带着文书走到亚历山大的旁边，在将文书递给亚历山大的时候，那名近卫的手在轻微颤抖着。 亚历山大接过文书，仔细审阅。 他的眼睛如鹰瞵鹗视，凶光外露。 底下的大臣，王爵一干人等都感觉到了空气凝固，无形威压笼罩在头顶。 嘭！ 那金制的圆桌被亚历山大一拳砸塌！ “好！好啊！真是好啊！” “黑甲军，巨龙，刺杀，灰石监狱，甚至是猩红腐败！ 七万帝国军！七万！ 五年时间，损失了七万帝国军！ 前赴后继的进攻和针对，没能拿下一个玉玄城！” 可怕的威压降临议事厅，有胆小者当场被吓的口吐鲜血，有身体羸弱者当场被这威压震得眩晕失去意识！ “息怒！陛下息怒！”威尔森公爵迅速站出来。 “让我息怒？” 亚历山大眼眸之中寒意森然，他目光凶恶的看着威尔森道：“向玉玄城调兵，需要经过你的同意，你告诉我，你同意调兵的时候，调查清楚情况了吗？” 威尔森感觉身体里的血有点凉，他低声道：“我…” “你没有调查！” “基努伯爵给你送去了八名美女服侍你，你同意了他的撤离申请。 维斯给你送去了大量金银珠宝，你同意了他的两次调兵，总共三万！ 你不仅没有调查，还和他们同流合污，你，是否问心无愧？” 威尔森惊愕抬头，万万没想到，这些东西居然都能被查到。 按理来说这可是只有他和基努以及维斯知道的，不可能有第三个人清楚。 “怎么？你是觉得本王查不到这些么？” “君王陛下，不是这样的，我…” 威尔森脸色焦急，想要解释，但是怒意高达万丈的亚历山大怎么可能会听！ 而且铁证如山，不需要解释。 一道白芒掠过，血光溅起！ 砰！ 带着惊恐神色的威尔森的头颅，滚落到了基努的脚边。 “君王陛下，玉玄城的守军经过五年的消耗，肯定剩不下多少了，我们只需要……” 一位大臣走出来，想要替君王分忧。 但是亚历山大冷笑一声，笑得极其阴森。 “玉玄城，只有一个人在守。” “你们知道吗？一个人守住了玉玄城，一个人屠杀了七万多帝国军，一个人杀了巨龙，一个人阻止了猩红腐败！” “一个人！他只有一个人！” “现在天使也在那里陨落了，凡人弑神，你们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凡人弑神，这代表，神州不再任人拿捏，这只病入膏肓的雄狮在苏醒！ 让亚历山大震怒的不仅仅是玉玄城那里被隐瞒的真实情况，还有梅塔特隆的陨落。 他拿出一份福泽，为了引诱梅塔特隆亲自出手，牺牲巨大。 可如今，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拿下玉玄城。三天后，进攻剑气长城！” 亚历山大竖起三根手指，传出凶狠暴戾的气息。 基努听后惶恐抬头，刚要开口，就被白芒划破了喉咙！ “我不要听任何废话！” “三天！就三天！” “骑士长，去尼古拉家族抄掉所有封地和家产，给我彻底清算这些废物！” 第52章 你的背后有我们 玉玄城， 梅塔特隆死了之后，身体化为光点，但也有一个光团飞入陈恭的手中。 接住光团之后，陈恭便发现自己的属性又得到了一大截的提升。 杀敌可变强，但是屠神了之后，给的属性点要更多。 梅塔特隆的死给了陈恭五千的属性点，而且，还给了陈恭一个特殊的能力。 【御空】 调动身体里的灵，使自己在天上自如行动。 不但如此，就连晴雪刀也有了变化。 也不知道是因为晴雪刀砍了梅塔特隆还是因为神的血液依附在了刀身上，使得晴雪刀的刀身纹路有了改变。 神明的血液如同重新在刀身上进行淬火冲洗，黄金纹路遍布整个刀身，而晴雪刀的刀灵更是在向陈恭传达激动与兴奋。 “辛苦你了。” 李轻舟的声音响起， 他回到了玉玄城，来到陈恭面前。 “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应该的。”陈恭表现得很淡然，但李轻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少年举手投足之间的不自然。 倒不是心虚，而是很少与外人打交道，俗话说就是有点社恐。 想到这里李轻舟笑了笑，这毕竟还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孩子，连步入社会的过程都没有就来到了前线，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么？ 李轻舟回头看了眼剑气长城，说道：“这道剑气长城，给了里面的人希望，但也让这里的人绝望。” “你能把城里的人带回去吗？”陈恭问道。 李轻舟说：“那你呢？” 少年眼里有茫然，有犹豫，但最终还是化为坚定。 “我得在这守着。” “玉玄城是神州的，寸土不可丢。” 他当然也想离开，离开这个囚禁他的牢笼，回到神州，回到江畔，去看看巍峨群山与浩瀚大泽。 李轻舟沉默， 他很愧疚。 “我，还无法把人全都带回去。” 少年笑了，苦涩的笑。 明明都已经可以屠神了，明明做到了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却无法把人带回去。 “狗日的世道。” 李轻舟在玉玄城悟道，从天人境突破，迈入了一个未知的境界。 没人知道那个境界到底叫什么，李轻舟自己也不知道，于是他干脆给那个境界取名虚无。 全新的境界需要李轻舟不断的去探索，因此他在玉玄城里不会停留太久，不过，他给陈恭留下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剑，一把木剑。 那把木剑跟随李轻舟很长时间，对李轻舟而言意义非凡。 他能将那把木剑交给陈恭，说明陈恭对李轻舟而言，要比那把木剑更为重要。 “有事的时候挥动两下，无论我在多远都会来。” “那帮东西背后有神明，你的背后，有我，我们。” 陈恭拿着那把木剑，少年脸上洋溢喜色。 很多年前，他刚来到玉玄城，因不懂事惹了很多祸，那位将军见他年幼并未以军令惩戒。 那时候，是陈恭第一次感觉到有人替他顶着天的感觉。 他并没有变本加厉，而是不再惹事，不管遇到什么麻烦都只会闭嘴默默忍受。 曾经，为他顶天的是那位将军，是其他袍泽，是那些笑着欺负自己但在战场上替自己挡刀子的老兵油子。 后来没人再替他扛下这一切，他成为了那个顶天的人。 好久违的感觉。 今夜， 少年在那高坡之上抱着木剑，枕着将军的坟包睡着。 曦光温柔抚摸少年脸颊， 严冬时节， 刮起了大风。 陈恭从袁瓶那里得知，神州即将会往玉玄城发来物资。 这个消息让玉玄城里的人得知后，城中的笑声就没停过。 神州并没有放弃这里，他们还是神州的子民。 … 风暴席卷玉玄城上空， 神明的陨落并没有减弱这阵强风暴。 曾经在天空翱翔的霸主，在崛起时代以后失去了它的地位。 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将这些曾经的霸主击落，西方王庭笼络了各个地方的奇才，研究和制造新型的飞舟也与神州拉开了差距。 现在的神州，几乎是各个方面都在落后。 年迈的驾驶员重新回到驾驶仓位，在崛起时代之前，他们是这个世界上一流的驾驶员。 搏击长空，为神州带来安定。 崛起时代之后，这些人逐渐沉寂。 如今， 这一只只钢铁巨鸟再次拥有展翅翱翔的机会，虽然只是为玉玄城送去物资。 此去，九死，一生。 “这次强风暴可能要比我们侦测到的更剧烈，杜宏，你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以后就要撤离，否则风暴会将你们全部吞噬。 到时候若是机体解体，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负责远程指挥的指挥官在无线电里向几位英雄嘱咐。 “跑道已清空，跑道已清空！” 监控室里， 龙振国等人看着巨大屏幕里的钢铁巨鸟载着十几吨的物资升空之后，纷纷向其行礼。 大家都明白，当这些钢铁巨鸟升空的那一刻，能成功落地的机会已经非常渺茫。 总共八架钢铁巨鸟重新回归天空，在来到那道天堑的时候，它们整齐排列，一字长龙，往早就规划好的坐标飞去。 在即将撞击到天堑时，有十几道绚丽光华从各个方向飞往天堑，这十几道绚丽光华皆来自神州最强大的修炼者。 他们接到吩咐，在今时今日的这个时刻，朝那道天堑发出最强攻击。 眼看钢铁巨鸟就要撞上天堑，驾驶者根本就没想躲避，杜宏甚至眼睁睁看着天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监控室里的一干人等全都捏紧拳头，当钢铁巨鸟快要撞上天堑时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音爆并没有结束， 剑气长城被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钢铁巨鸟鱼贯而出， 前往天堑之外的无垠高空。 “安全出去了。” 龙振国松了口气，离开天堑，这是第一步，之后的路，更加危险。 … 玉玄城那里发生的事情， 在今日， 在这个风暴来临前夕，传遍了大江南北。 金陵， 一座饱经沧桑，受过多次战火侵扰的城市。 这里的人对于敌寇的痛恨，早已刻入骨髓。 一个赎罪者将玉玄城的情况带回了神州，他用自己的性命，揭开了埋在玉玄城上的厚重沙土。 “五年弃城，十万儿郎，英魂在天，山河无恙！” 第53章 孤独，与希望 夫子庙， 在崛起时代之前，这里是旅游胜地，无论节假日还是平时都有拥挤人群。 但是在崛起时代以后，人们知道了潜在的危机，已经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旅游。 再加上，夫子后人也都觉醒，夫子庙渐渐地从旅游胜地回到了原来那个尊奉圣贤之道的学府。 如今在夫子庙这里也有许多修炼者，他们追寻前人留下来的修炼方法，以修身养气为主。 夫子名孔笙，说来也是很令人讶异，虽然是夫子，但孔笙可是实打实的女子。 三十多岁的年纪，其修为高深，对于各种诗书奥义皆有自己的见解与认知，她的智慧足够让人惊叹。 孔笙绝对是生对了时代，在原来那个年代，她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孔氏后人，是那万千孔氏后人其中之一。 崛起时代不仅给了万物生灵一个争渡的机会，同样也给了人们争渡的契机。 这，便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各位，今日我们不学，只听。” 一袭淡青色长裙，气质儒雅，五官秀丽的孔笙在巨大的礼堂台上。 今日孔笙将所有的夫子庙学生，老师，都喊来了这里。 因为今天，是个极其特殊的日子。 “请叶华老师上台。” 说罢，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人来到台上。 叶华上了台以后，先是酝酿了一番情绪，他看着台下众师生，心情忽的有些悲恸。 悲恸，是为了北地荒原，那个坚守孤城的少年。 “五年弃城，十万儿郎，英魂在天，山河无恙！” “今日，各位是否听说了玉玄城的事情？” 叶华开口振声问道。 儒家修身养性，叶华一开口，便能感觉到中气十足。 “当那道剑气长城出现的时候，神州彻底让人耻笑，那个时候，各位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是屈辱？还是愤怒？还是，自怨自艾？” “十万破甲军在玉玄城，五年时间损耗殆尽！” “那些都是我神州的好孩子，皆是汉家儿郎，他们宁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屈服，更不会投降！” 话音至此，有人在底下低声抽泣。 人群中， 有年过六旬老孺泣声道：“我丈夫和我儿子都在玉玄城坚守，之前还有人说他们降了，那些人冷嘲热讽！但我始终相信，我丈夫和我那孩儿就算战死也绝不屈服！” “我哥的送行酒是我给他倒下的，我还在家中院子里埋下了一坛凯旋归来的接风酒，他，没有机会喝到了。” 一位学生更是神情恍惚，嘴角品到了咸味。 他想起来，五年前的时候他和自己的父亲很不对付，他觉得他的父亲自从退伍后就成天混日子，他以有那样的父亲感到羞愧。 后来， 在破甲军招兵的时候，他更是笑话他的父亲没胆子回归军旅，嘲笑他父亲曾经立下若有战，召必回的誓言是空口大话。 父亲当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第二天清晨，留下了一张纸条和一些财产。 “爸，对不起……” 场间师生皆动容，有老师站起身问道：“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 “一个赎罪者，他在那条布满荆棘的救赎道路上成功到达彼岸，将这些情报送到了剑气长城。” 叶华想起了那个倒在剑气长城旁边的人，在周储临死之际，在周储意识模糊时，他却在笑。 他一直在嘴里念叨，说自己完成了救赎，他回家了。 “现在，玉玄城情况怎么样了？” 叶华缓了缓气息，说道：“国土一寸未丢，玉玄城还在。” “还在！？” “还在！” “一个名叫陈恭的少年，玉玄城最后的守军，破甲军最后一人，他只身一人在玉玄城坚守了两个月！” 有学生神情紧张，难以置信：“一个人守了两个月，真的假的。” “是真的！” 叶华说道：“他只身一人抵御了十次攻城，一人，面对数万帝国军！” “他从不屈服，他从未倒下，他便是神州的脊梁！” 众人面面相觑，有思虑甚多者已经掩面抹泪。 两个月， 只身一人守住玉玄城。 “他好孤独……” 一位身材娇小的女生擦拭眼泪低声道。 “但他的孤独，带给了玉玄城安定，带给了神州寸土未丢。” 在场众人已经很难想象到那样的场面，因为在平日里，他们就连在几百人面前演说都很难办到。 更别提那是成千上万敌军，他们目光凶恶，要将那玉玄城的孤独少年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我们常常讲以和为贵，但是和平的前提是自己的拳头足够硬，尊严永远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关乎拳头大小。” “他杀了数万蛮夷，如上古凶神！外人皆言神州为病狮，但陈恭让人知道，这只病狮身体里蕴含着难以冷却的热血！” “今日我在这里对诸位所讲，是为了让各位知道，沉沦，永远不能解决当前困境。 我们唯有奋起反击，才能让骄阳升起。 我愿各位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份热，发一份光。 如萤火那般，在黑暗之中发光，不必等候炬火。” 当叶华说完这番话，底下众师生皆捏紧拳头，眼中，有光！ 演讲完毕，叶华闭上双眼，他想亲自去玉玄城，手持利刃帮助那个孤独少年，哪怕是杀了一个敌军也好！ 玉玄城对陈恭而言是牢笼，可他偏偏还要如神明一般抵御入侵，他不能倒下，他不能休息，他必须守住玉玄城，守护那里的百姓。 可他，终究只是个凡人，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 这次的演讲绝对具有非凡意义，因为每一个离开的学生或者老师，都有了不一样的气质改变。 如今的神州，沉沦之辈太多，需要一个人来唤醒他们。 这个人， 是陈恭。 目送着师生们离开，孔笙来到叶华身边说道：“叶叔叔，辛苦了。” “我辛苦什么，和那个孩子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叶华自嘲苦笑。 “他背负了太多东西，不仅要守护国土，还要成为唤醒神州的存在，他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罢了。”孔笙的眼角有点湿润。 她是这一代夫子，情感不该如此脆弱，但是一想到那个少年的所作所为，神鬼亦可泣！ 叶华深吸一口气，而后咬着牙道：“远方有如此少年，可是背地里却有恬不知耻的东西在作祟！真是，该死！” 言至于此，孔笙的美目之中也泛起寒意。 第54章 早已破碎的计划 今天神州大地可谓焕然一新， 曾经沉沦的人们几乎都在发挥自己的作用。 有天赋的勤加苦练，没有天赋的尽力使自己能有所作为。 他们不为自己，也算为了远方那个少年！ 金陵城中， 一间佛寺内，前来参拜的香客多了不少。 尤其是那棵娑罗树上，挂满了祈求木牌。 有心人可以发现，在木牌上会频繁的出现一个人的名字。 陈恭。 “奶奶，抱我，我要把陈恭哥哥的木牌挂上去。” 七八岁的孩童因为够不着，向大人请求。 慈祥老人将自己的木牌挂上，双手合十在心中替远方少年祈福，她随后睁开眼，看向孙女怜爱笑道：“囡囡，奶奶帮你挂好不好？” “不要，我要亲手挂。我要替陈恭哥哥祈福，他是英雄。”小姑娘噘着嘴，看似任性，但是让老人心里十分欣慰。 树下，有五岁孩童向自家大人立下誓言。 “爸爸，爷爷，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保家卫国！杀蛮夷，护家国！” 家里的大人脸上带着笑意，眼眶却都有些湿润。 神州有少年，少年强，则神州强。 他们想对那个远在玉玄城的少年说，谢谢你，你的坚持绝对有意义！ 佛寺之中禅意涌动， 除了娑罗树可以挂祈福木牌，在佛寺里面更是可以摆上先烈灵位，为其日夜诵经祷告，愿死者往生极乐。 在那一排排灵位当中，有许多曾经守护金陵城的英雄，他们的名字被后人铭记，被金陵城铭记。 今日，这些灵位多了一个。 并非是死人才可以将灵位摆在这，活人一样可以，但是想要把活人的灵位摆出来条件极为苛刻，自佛寺建立伊始，总共只有七位，他们都是为了神州卑躬屈膝奉献自身的存在。 如今，变成了八位。 前来参拜者无一例外都在对多出来的灵位进行衷心的祈福，他们希望那个少年能平安归来，他们更希望，那个少年能看遍金陵，阅览神州壮丽山河！ 禅意涌动的偏院， 却有三个眼神躲闪，不敢随意乱走的怪人。 这三人穿着的衣物都是神州服饰，但他们的坐姿还有说话时那低声下气的模样，只要有人看到就会一眼辩出，这绝对不是神州人。 “你在这里呆了十五年，应该不可能被察觉出不对劲了吧？” 一个身材矮小，大概只有一米六几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问道。 对面坐着个身披袈裟的男性：“不可能发现，最近因为玉玄城的缘故，寺庙的香火更旺盛，我们的八岐大人能享受到更多气运了。” “哼，这些神州人真是异想天开，真以为凭借一个少年就能唤醒神州，抵御神明？愚蠢，八嘎！” 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眼神奚落，语气皆是嘲弄意味。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都笑了起来。 没人知道，在十五年前，佛寺里正一如既往的接受香客的祈福时，发生了些异变。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用了特殊的幻术，诱杀了一名僧人，然后那个僧人被人易容顶替。 这一顶替，就是十五年时间。 十五年风风雨雨，佛寺中香火未断，没人察觉到其中一个牌位有了变化。 每天人来人往，也根本就没人注意到那里。 这三个来自樱花岛的家伙，尊奉八岐大蛇，他们将八岐大蛇的灵位放在了佛寺，整日受那香火供奉！ “我有预感神州马上要遭到重大劫难，我们要不要为了安全离开这里？”中年妇女皱眉问道。 身披袈裟的男子沉吟道：“恩，确实，是时候离开了。” 说着， 忽然偏院外，走进来一位老僧。 老僧眉目慈善，进入院中对着三人道：“阿弥陀佛，慧觉，和你的家人聊得如何了？” 中年僧人马上和另外二人交换眼神，皆带着淡淡笑意站起身。 “方丈，徒儿心中的激动之情还是未能平复，能重新与家人团聚真是太妙了。” 方丈点点头，恩了一声：“善哉善哉。”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方丈，徒儿想带两位家人去找个地方歇歇脚，不知可行否？”慧觉询问道。 方丈说道：“家人不远万里来寻亲，自然不可怠慢。” “多谢方丈。” “要不是方丈收留了我弟弟，可能我们这兄弟姐妹这辈子也无法相认了。” 中年妇女站起身，强行挤出一些泪水。 方丈不紧不慢的说道：“对了，慧觉，你与家人团聚是用何凭据啊？” 闻言，慧觉和中年妇女心里都有点惊慌，今日借口说是失散多年的姐姐和弟弟来找自己，本来就是想着筹划一番然后离开，但一时大意忘了这回事。 方丈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拨浪鼓：“这是儿时老僧捡到你的时候在你手上的，你看。” “对！就是这个！”中年妇女喜上眉梢，更是感激涕零：“小时候就是我买了这个拨浪鼓给他，没想到方丈您还收着。” “那是自然，老僧照顾慧觉这么多年，这些东西不可能丢弃。” 中年妇女走上前，想要接过那拨浪鼓，但是方丈不为所动。 “方丈大师……” 方丈淡淡看了眼中年妇女，而后把目光落到慧觉身上：“十五年前要不是贫僧感应到慧觉有生命危险，只怕真的栽到你们手上了。” “呃…方丈大师，您在说什么？” 三人心惊肉跳，皆有不好的预感。 “哼，我金陵城在那个年代付出如此惨痛教训，三十万英魂在天，岂能让你们这些贼寇在私底下兴风作浪？” “这十五年来，老僧日日夜夜念诵金刚伏魔经，你们莫非以为真的吃到了十五年香火么？” 方丈眼眸微眯，精光泛起。 三人面色大变，听到方丈此言，都知道这件事恐怕要超出自己的预料！ 中年妇女反应更是迅速，马上从自己的衣服里左右各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刺向方丈。 眼看这时，方丈震声道：“孽障！” 一道金光从方丈身体之中散出，震飞了中年妇女。 慧觉和另外那矮个子男人迅速上前帮忙，只是没等二人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有清冷的声音响起。 “胆小鼠辈，也敢图谋神州气运？” 咻！ 青芒掠过，慧觉与那矮个子男人当场被切断双腿！ 中年妇女转头，发现在偏院后门，站着身穿淡青色长裙，五官秀丽，气质儒雅的女子。 “阿弥陀佛，见过夫子。”方丈对来人念诵佛号，行礼。 孔笙还礼，道：“多亏方丈，否则真的被此等奸贼得逞。” “佛门香火，岂是这些战犯能享用的？” 方丈言罢，正色道：“这三人该如何处置，全听官家。” 佛寺在金陵城中，自然也经历了那次惨无人道的事件，甚至那些恬不知耻的家伙还妄想将玄奘大师的顶骨舍利占据。 身处佛门，但皆是神州人，谁人心中流淌的不是那赤诚鲜血？ 这十五年来，方丈日日夜夜都在对着那灵位念诵金刚伏魔经，根本就没让那灵位享用半点香火，反而还会对那灵位上的东西产生反噬。 可以说，这三个来自樱花岛的家伙，从一开始他们的图谋就已经失败。 第55章 无所谓，我会出手 玉玄城外的营地， 又换了一位新的统帅。 这次的统帅名叫诺伊斯，他是王庭里的公爵，也是帝国十二统帅之一。 只不过，诺伊斯可要比前面那二位要强不少。 刚刚走马上任，诺伊斯就直接下令，找来火石车将玉玄城给包围起来。 他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必须拿下玉玄城！ “将军，我们发现从神州那道天堑里有一股能量出没，经过我们勘察，发现那股能量波动属于几十年前的飞机。” 下属来到诺伊斯的营帐中，对诺伊斯汇报道。 飞机？ 那种东西居然还存在着？ 诺伊斯有些无法理解，现在帝国这边铸造的飞舟有特殊的材料制作，无论是飞行速度还是载货量都不是原来的飞机可以比拟。 飞机那种东西早就被遗弃了，没想到神州竟然还保留这玩意。 “那些飞机飞出了剑气长城？他们想干嘛？”诺伊斯问道。 下属道：“我们暂时还无法知道。” “莫非是给玉玄城运送物资的？”一位幕僚试探询问。 凛冬已至， 寒潮席卷整个神州，玉玄城是最先受到冲击的。 如今此地温度已经抵达零下，温度还在继续下降，过不了多久就会进入零下三十度的极端天气。 玉玄城的人， 如果没有任何物资支援，撑不过这个冬天。 就算他们有弑神伟力，却依旧无法让所有人活下来。 “哼，在这个时候用上那种落后的东西，不是出来送死么？” “传令，请祭司，降火雨。让那些曾经的天空霸主，融化在这片寒冷荒原吧。” … 钢铁巨鸟飞出了天堑，往玉玄城而来。 城头上，陈恭离着很远就听到了那细微的轰鸣声。 与此同时，黑云卷动，风暴，也已经抵达。 这场强烈风暴仿佛要将人间万物都撕碎，极致的寒霜随着飓风落往地面，阴云蔽日的高空之中，钢铁巨鸟在与风暴抗衡，往玉玄城飞来。 “已经抵达玉玄城上方，可以投放物资，完毕。” 驾驶舱里，即使已经年迈，但杜宏的目光依旧如鹰那般锐利，他可以在数万米的高空之上精准捕捉到地面上的动态。 玉玄城就在眼底，当他看到那满目疮痍的玉玄城时，不由想到了自己膝下那几个为了神州赴死的孩子。 杜宏有三个孩子，两个在玉玄城死了，另外一个在研究所里日夜操劳猝死，可以说杜家满门忠烈！ 要是可以的话，他想去玉玄城，去自己儿子坟前，说一声抱歉，他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呼！ 一阵妖风吹过，战机摇晃，杜宏猛然惊醒回神。 “01！01！在我们前方检测到诡异云团！” 地面， 陈恭也看到了天边的诡异。 只见在玉玄城东方，有一团红云悄然飘到了玉玄城上方，在那无尽云层之中，有赤红色的光点在酝酿。 不好！ 陈恭马上冲到警铃旁，疯狂敲击警铃！ 这警铃是特殊材质制作而成，而且警铃牵动了城中其他各个方向十几个分脉，刹那间，玉玄城的警报响起。 所有人不明所以，纷纷往地道里躲去。 远方， 十几位身穿宽厚法袍的祭司各自手里捧着一本厚重书籍，他们嘴里念动着来自古老岁月的神秘咒语，引动身体里的灵，召来了一团火云。 铃铛在手中摇晃，铃声穿过了天空，叫醒了沉睡在火云当中的东西。 刺眼光团坠落，在阴沉天空衬托之下，天空，降下了火雨！ 滚烫的石头碰到了钢铁巨鸟的翅膀，立即砸出一个缺口来！ “01！01！马上躲避火雨！马上躲避火雨！” 后面的钢铁巨鸟因为没有跟得很近，在飞入红云之前便绕了开来。 唯有杜宏驾驶的那架战机，深陷火雨之中。 机翼被砸坏，整架战机迅速失去平衡，在空中不受控制的旋转！ 神州的监控室中， 龙振国等人感觉到极为窒息！ “01！01！听到请回答！马上脱离火雨然后弹出驾驶舱！” 钢铁巨鸟在高速旋转，往地面坠落， 火雨降落到了地面， 在玉玄城肆虐。 杜宏感觉战机在高速旋转，他根本就没办法控制战机，而那个逃生的弹射装置更是已然失控！ 杜宏浑身冒汗，他苦笑一声，到头来，只能这样了。 “01收到，我已无法返航，你们继续前进。” 嘭！ 钢铁巨鸟在地面坠落，火光冲天。 无论是监控室里的人还是跟随出来的其余几架战机驾驶员，此刻的心情无比悲痛。 而亲眼目睹这团火光的诺伊斯则冷声看向那些祭司：“仅此而已了？我要更为绚烂，铺天盖地的火雨！倾盆大雨！” “若是敢不尽全力，吾将割了你们的头，为众将士添作酒盏。” 一群祭司听到这，后背直冒冷汗，他们吟唱咒语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也在迅速消耗体内的灵。 玉玄城的火雨更大，宛如上天赐下神罚！ “火雨太密集了，我们无法将物资准确投放到玉玄城。” 一位驾驶员咬着牙，眼中含泪。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好没用，目睹战友死去，目睹国土遭到火雨肆虐，面对这等火雨却毫无办法！ 龙振国等人瘫坐在椅子上，这些火雨，还有强风暴，断掉了玉玄城那些人最后的生存希望。 … 龙虎山， 罗天大醮已经举行完毕，上一任老天师已经登仙，邓道人一改往日那酒肉模样，摇身一变还真有些像模像样。 他蓄着小胡子，身穿黄色道袍，虽然这道袍穿在他那瘦弱的身躯上很不搭，甚至还衬托出一种懒散之状。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邓道人来到了万法宗坛，他先是叩拜三清，而后垂头，在脚底下，渐渐地出现了一方八卦阵。 邓道人站在阵中央，脚踩罡步，口中念念有词。 不过一会，脚底八卦运行，从其中一个卦象里飞出一张灵符。 单手掐住灵符，再次念动口诀，整个法坛里刮起了阵风。 一只手掐住灵符，另外一只手掐着手印， 磅礴浩瀚的灵在此间聚拢， “诏雷部神将予我伏魔之力，金鞭耀星影铁索镇山鸣，五雷天心，天道唯光明，急急如律令！” “哧！” 灵符不住摇动，火苗窜出，刹那燃烧。 脚下八卦逐渐消失，邓道人轻舒一口气，微微闭眼，他的灵识来到剑气长城，看向天边火雨。 “无所谓，我会出手。” 一道懒散声音在监控室里突兀响起，引来众人惊惑。 第56章 寄托与坚持的信念 寒潮的到来，让大地披上了寒霜，但在火雨降临的那一刻，全都融化。 火雨在玉玄城尽情肆虐，不需要多久，这片火雨就会将玉玄城轰成废墟！ 正当诺伊斯享受着这漫天红光时，天边忽然又有云团汇聚。 “不错，看来你们还是有在尽力的。” 下意识以为那些云团是这些祭司招来的，诺伊斯挑眉得意道。 但其中一位祭司听后，倏的抬头看去，紧接着像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存在！ “那不是我们招来的……” 他呆呆说道。 诺伊斯听后面露疑惑之色，他看向云团，云团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忽然，诺伊斯瞪大了眼，然后迅速往后撤去，根本就不管身边的人！ 其余人还没反应，便听到了空中传来炸响！ 祭司们纷纷抬起头，他们便看到，有数不尽的雷电正向他们的头顶落下。 落雷的密集程度堪比火雨！ 根本就不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便以火力覆盖的方式铺满了整个荒原！ 而那些火雨也戛然而止，原来红云之中多了团铅灰色的云层，刺眼电光不断闪现，劈开火雨，吞噬红云。 火雨停歇， 但地面受到的疮痍不能复原。 监控室里的龙振国等人十分疑惑，到底是何人出手了？ 这时， 监控室里的一位与道家交好的老者试探性用灵识询问：“请问是道家天师出手了吗？” “没错。” 慵懒的声音响起，而后消失。 “道家天师？也有如此伟力吗？”龙振国惊讶。 监控室里的其余人也都很吃惊，引来天雷，这也能办到？ 不过灵识里没了回应，那道懒散的声音不再响起。 之前那位老者解释道：“这是雷法，以天师的身份来驱使是很正常的。” “既然火雨停歇了，那我们可以赶紧把物资都投放到玉玄城了吧？” 龙振国点点头：“恩，我们得抓紧时间。” 随后便向天上那几位驾驶员吩咐，抓住现在的绝佳时机，马上投放物资。 有人在监控室里轻叹， 众人听到这声叹息后心里也很不好受。 杜宏在牺牲之前的话，还在众人耳边回旋。 “报告！报告！01没事！01没事！”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所有人为之一惊，大家抬头往监控室的巨大屏幕看去，借着战机连接的画面，大家看到在玉玄城外那坠落的战机旁边，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身穿驾驶员服饰的杜宏，他安然无恙！ 而在杜宏旁边，是个面容稚嫩的少年！ “他是陈恭！” 有人一眼认出来，脸上浮现喜色。 是的， 那个在一夜之间在神州几乎是家喻户晓，独守孤城的少年，他的模样被人知晓，他的名字让人铭记，他的事迹被人宣扬！ 是他，陈恭！ 不知道为何，当看到这二人并排站立的时候，龙振国瞬间感觉眼里进了沙子一般。 遥想晚唐，有辛谠之辈济时匡难，五十岁高龄逆行入泗州镇压乱军，如人间战神。 煌煌大汉，孤烟长河的玉门关旌旗飘扬，护送十三位面如枯槁，衣衫褴褛的将士入关。 同样死守，同样在家国危难之际敢于顶着洪流前进，本为汉家郎，何曾畏惧死亡？ 正是因为有一个两个，一千两千，一万，两万，千千万这样的赤诚儿郎，神州的文明才延续到了今日！ 这盘棋，神州断断续续下了数千年，有的时候只是稍微觉得乏了没有在意，便有鼠辈来掀翻棋盘，但最后他们还是只能老老实实握子。 因为，那些不守规矩的人最终被赶下了棋桌。 数千年来，棋桌，棋盘，甚至是规矩都换了不知多少次，对手也换了不知多少次，但最终依旧是神州稳坐中场，镇压四方。 有如此英雄，数千年的邪风妖气乱不了神州，如今，亦然。 … 落雷阻止了火雨，也带走了那些祭司的性命。 说起来最为无辜的还是这片荒原，经历了战火，经历了鲜血，经历了火雨，最后还有落雷。 若是这片荒原有灵，只怕要对人类发动惩罚了。 不过天似乎有点看不过去荒原遭受的苦难，于是降下了绵雨，温柔冲刷地面，替荒原擦拭伤口。 诺伊斯撤退及时，没有被落雷波及，他看着那落雷坠落的时候目光阴沉，怒意翻转。 目光穿过雨帘，往玉玄城看去。 这场雨没能浇灭他心里的怒火，反而是火上浇油。 似乎，天在嘲笑他。 “将军，祭司们全都死了。” 幕僚走近前汇报。 这场落雷来得实在诡异，就算没脑子也能想到来自何方。 “明日攻城。” 诺伊斯说道。 君王只给了三天时间，如今已经浪费了一天，今夜休整完毕，明日就要彻底踏碎玉玄城。 … 埋葬玉玄城守军的墓地在玉玄城内一个荒废林地，杜宏来到他两个儿子的坟前坐下，久久不言。 陈恭陪在他的左右，他看了眼简易墓碑上的名字，一个叫杜明一个叫杜亮，即使自己并不认识，但他们都是陌生的兄弟战友。 这在破甲军里是很常见的，十万人，就算互不相识，只要看到了那身衣服，都会携带笑意与对方打招呼，然后攀谈。 攀谈到最后，都是互相笑着交代后事。 “过两天如果我死了，记得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我妈。” “少来，没准我比你先死呢，要是我先死了，你帮我把这些书信带回去，对我家老爷子说，我对不起他，我是个不孝子。” 各种后事与遗言，在那样轻松的氛围里被互相交代。 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或许到了最后，谁也无法活着回去，但这是一份寄托，一份让对方坚持下去的信念。 陈恭他自己也有一些被寄托的事物，那位将军给他即将出世的孙子准备的童装，班长藏了很多年的私房钱还没告诉他老婆放在哪里。 而陈恭自己， 他仔细想了想， 自己似乎没有需要寄托的。 曾经班长笑着问过他有没有后事之类，陈恭思索良久，只是说希望能帮他去他父母的坟前上两炷香，给家里那许久未打扫的老房子清理一番，仅此而已。 班长听到这笑容凝固，最后还是拍拍自己的肩膀，笑说若是自己死了，他会帮自己做到的。 如今， 他面对众多墓碑，身形孤寂。 第57章 有人会护佑他 邓道人在法坛作完了法以后便离开，弑神少年需要时间成长，他的背后没有任何靠山，但现在，自己会尽力。 “师叔，道观外有客人拜访，说是来找剑神前辈的。” 一位中年道人来到邓道人面前通报。 邓道人的眼皮微微跳动，他看了看眼前的师侄，手中轻轻掐了指决，中年道人便仰起头，从嘴里吐出了一口浊气。 而后中年道人无力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呵，找进家里来了，胆子这么大啊。” 邓道人冷笑，随后走出道观。 这王府式的道教古建筑群，依山傍水，规模宏大，气势非凡。府内豫樟成林，荫翳蔽日，鸟栖树顶，环境堪幽。 因道教兴起于山泽草莽之间，道士追求超凡脱俗、清静无为的境界，因此天师府内多植奇花名木，以增秀色，暗寓仙境。 道观外的两棵迎客松长势甚好，青石板铺成的阶梯山道上面没有任何坑坑洼洼，朱漆色的府门高大宽阔，正门上悬有天师府的金字匾额。 在府门廊柱上有黑色大理石牌雕刻烫金对联，上书，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 府门外的迎客松下，各有一只高大的石麒麟守护府门，驱邪逐煞。 府门外的宽阔平台上，站着位身穿暗紫色长褂的男子，那男子长相妖异，一双眼瞳如蛇眼竖立。 “莫非是海里的水灌进了你的脑子，才使得你这么嚣张？” 邓道人站在朱红色大门前，看向府门外的妖异男子。 “如果脑子进水就能进入高塔，受神性，那我倒是愿意每天把脑子泡在水里。” 妖异男子说话时，语气森然。 邓道人冷哼一声，微眯眼眸，眼中有寒芒：“一条蛇也敢这么嚣张，真当我神州彻底落寞？” 妖异男子没说话，他的眼瞳之中，那双蛇眼逐渐被血液浸染，变得通红。 霎时间，龙虎山的上空有了诡异变化，方才还清澈的天空被蒙上了红布。 让人不适的粘稠的血腥味涌起，邓道人皱眉，这应该是某种幻术。 “这不是幻术。” 妖异男子似乎读出来邓道人的心思，他的头部开始变幻，时而保持人样，时而变化成蛇头。 “这里是我的域，我想在这里做什么都行，比如让人自杀。” 妖异男子说着看向山道上陷入惊慌之中的香客，他们本来打算上山祭拜，却没想到突然遭遇如此诡异情景。 一个男子忽然眼瞳空洞，他朝着前方悬崖走过去，在所有人的惊恐注视之下以及旁人来不及拉住他的懊悔情绪里，那名男子跳下了山崖。 尖叫声在山道响起，山道上的人们纷纷闭眼不敢看那太过血腥的一幕。 邓道人眼眸低沉，手中掐诀，在山脚下凭空出现了一张青白色八卦阵图，那坠崖男子摔在阵图上，而后如坐滑梯似的从阵图滑到地面上。 “你看，这不是幻术。”妖异男子神色轻佻，为了证明这不是幻术，他可以拿任何人的性命来测试。 “邪祟终究是邪祟，在这个崛起时代也成不了仙。” 邓道人将大拇指放在嘴边，咬破，鲜血涌出，他在空中快速滑动，那些血液在空中停留，来回交集，不一会便出现了一张用鲜血刻画的虚空符箓。 浩瀚的灵在涌动，在来回激荡。 古老威严的律令从血红色的文字之中飘出，这个用鲜血刻画的符箓由道祖传授，承载至今。 鲜血与空中的灵交缠，在空中跃动，有无声的鼓点敲击。 鲜血变作涟漪散开，化作更细小的血珠，打在四方空间。 浓稠的血腥味开始消失，天上的那块红布仿佛也被人掀开，此间天地重现。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看来我听到的传言是真的，我们的一切还真是与这里息息相关。” 对于自己的域被破解，妖异男子并没有感到惊讶，尽管他说的话是那样，但他的神色可不会骗人。 邓道人淡声道：“数千年前，祖龙始皇为求长生，派云中君出海求仙丹，最后仙丹未得，云中君只好在海外定居。 他用出星云腾雾之法遮蔽了岛屿，蒙蔽祖龙的视线。 云中君乃是鬼谷子先生关门弟子，博学多才，涉略甚广。 他在那片岛屿上留下来的东西，够那岛上人钻研的。” 妖异男子浅笑：“说得没错，但那也只是历史罢了，历史只是用来借鉴的，可不是拿来当做自己的骄傲。” 邓道人看着妖异男子，注视良久，随后邓道人忽然嘴角勾起，笑了。 “就连你这等孽畜的老祖宗也在我神州。” 闻言，妖异男子神色一滞，笑意凝固。 “看来被我戳中心里的痛处了？”邓道人挑眉，咂咂嘴，边摇头：“我不太希望你能认祖归宗，因为你这玩意和你老祖宗比起来，简直丢脸。” “本来不准备让你承受痛苦死去，既然如此，怪不得我了。” 妖异男子的脸彻底变化，变成了一条吐着信子，眼瞳如灯笼鲜红，毒牙闪烁锋芒的怪蛇。 “我也很想承受痛苦，只不过，你此来的目标又不是我。” 邓道人说罢，侧开身子。 他指着府门的方向，道：“他才是你该找的目标。” 猩红蛇眼往府门之中看去，它只看到了府门里站着一位白衣中年人，而后便看到有刺眼华光在眼前掠过！ 这一剑极快， 白衣剑仙，一剑西来。 剑出，斩蛇。 猩红蛇眼坠落地面，蛇头不甘扭动，但是却被邓道人拿着砖头用力拍扁！ “对付这种东西，简直脏了手。” 血浆爆裂，邓道人极为嫌弃的往旁边绕开。 府门之中的白衣剑仙李轻舟已经走了出来，他看了眼地上爆浆蛇头，道：“这东西应该还会去玉玄城。” 接着，李轻舟动身，准备往玉玄城去。 但是正要纵身化作剑光，却被邓道人给拦住了。 “哎，你急什么。” 李轻舟说道：“那孩子暂时还对付不了这妖物。” “不需要你去，有人去。”邓道人拉着李轻舟。 李轻舟不解问道：“谁去？” 道人将宽厚长袖卷起，说道：“神州可不仅仅只有你会为陈恭出手，其他人也会。” “他将神州气运激活，他为神州付出这么多，其他人理应当他的靠山，护佑他。” … 与玉玄城遥遥相望的剑气长城， 有人从里面出来， 她这次身穿一袭白色长裙，腰间别着一把君子剑，往玉玄城而去。 金陵城的那座佛寺里， 禅宗小佛子正与佛寺方丈一同朝着那个单独放置的灵位正一遍又一遍的念诵金刚伏魔经。 第58章 奇，门，遁甲 玉玄城的事迹在各地被宣传，不仅神州，西方帝国也是同样。 当人们得知神州那座弃城还在，并有个堪比战神的少年在为神州守卫疆土时，多数人都表达出自己的愤怒。 在这些愤怒之中，夹杂更多的还是恐惧。 最原始，最古老的恐惧。 崛起时代，神明纷纷出现，曾经那个在世界上占据主要地位的东方雄主终于要跌落山谷，每一个对神州拥有恶意的人都希望看到神州陨落。 很多人在得知神州无神的时候，就立刻开始庆祝，一个无神国度，灭亡是必然的。 可是现在，天使在那里陨落，神州具有弑神的能力。 这，再次让人们感到胆寒。 作为华尔商会的议员，并不断为王庭提供财力，乔治得到的消息可要比坊间传闻更多，可信度也更加得以保证。 “我们亲爱的君王为了让天使出面，忍痛割肉拿出了一份福泽，结果福泽没了，天使还死了。这件事若是让高塔里的天使知道，估计要闹翻了天。” 乔治将眼前的信封拿起，随手轻轻一挥，火苗便在信封上跃动，不过一会，信封化为灰烬在房间消散。 在乔治的身前，坐着位头发雪白，身材凹凸诱人，五官惊艳的女子。 白发女子坐得很端正，与她身上那身冰冷铠甲衬托，如一把伺机出鞘的利刃。 “关于王庭后续的财物支援，不知会缩减多少？”白发女子开口，声音冷淡。 乔治说道：“暂时还没有确定，这次王庭给我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我们需要仔细清查。” “但是过不了多久玉玄城就会拿下，紧接着王庭就会派出更多的军队进攻剑气长城，那将需要更多的开销。”白发女子目光灼灼说道。 乔治耸耸肩：“那我只能希望到时候能把这笔账算明白吧。” “巴顿议员，帝国的荣耀与钱财相比，你的选择竟然如此庸俗？”白发女子有些不悦。 乔治则笑了，他说道：“荣耀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用。” “但是帝国为你们提供了庇护所，你们为了帝国做出退步与妥协难道不是应该的？” “退步与妥协换来的不会是感恩，永远不会。至于为我们提供了庇护所这种事，恩…多谢帝国，赞美太阳。” 白发少女站起身来：“如果商会里的议员都是你这样的，到时候帝国如果真的失败了，那还真是情有可原。” “有您这样的统帅，帝国怎么可能会失败呢？还是说，您对于您的传承感到不自信？亚瑟王的后人，薇妮亚·潘德拉贡。” 在听到乔治提起自己的传承时，薇妮亚那碧绿色的眼瞳之中闪烁光芒。 她有着与她那位祖先一样的眼瞳，她传承了祖先的能力，在众多后人里脱颖而出，在这个崛起时代再次加冕为王。 重铸亚瑟王的荣光，她义不容辞。 不过，薇妮亚似乎也继承了她祖先的性情。 “我祖辈的荣耀自然不会允许我失败，但是……” “既然不会失败，那我就在这里祝您重铸荣耀。” “我有些累了，今日的谈话我很满意，请让我休息休息吧。” 见乔治已经下了逐客令，薇妮亚只得离开。 会客厅里没了外人，乔治靠在高脚椅上闭目养神。 他现在不能再轻举妄动了，否则华尔商会肯定会发生意外。 无论是教廷还是君王，他们都不是那么友好，商会为他们提供钱财，他们想的是要将商会蚕食。 “原本还打算等神州陨落，分取更多的利益，却没想到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个不断创造奇迹的国度真的没办法攻下么？” 乔治看过他儿子约翰写下来的那些东西，约翰说想要把那些采访类的言论散布出去，结果被乔治阻拦。 那些东西要是真的都散布出去，帝国的人心可就真的不好安抚了。 原本还以为那些事情都是玉玄城里那个少年胡编滥造的，现在看来那些都是真的，甚至可能还有些保守了。 一个少年或许不能在如此时代改变什么，但乔治却从陈恭的身上看到了整个神州。 一个人尚且如此，那么整个神州呢？ 天使可以陨落，神明也可以。 如果神州拥有弑神伟力，那格局将会被彻底推翻。 “看来，我要早点做些准备了。” …… 星月同时出现， 夜间的玉玄城里还有人在走动，不是一两个，而是所有人。 陈恭坐在城头上，他指挥着城里的布置。 他利用玉玄城里的建筑，让众人以八门方位在此布局， 在那个群雄逐鹿的三国乱世，武侯便是用此八阵图，差点困死陆逊。 其阵反复八门，每时每刻，变化无端。 而这八阵图，便来自奇门遁甲。 传说奇门遁甲最早有四千三百二十局，风后改为一千零八十局，周朝姜尚改为七十二局，汉代张子房改阴阳十八局沿用至今。 城中人们互相配合，按照陈恭的指引在玉玄城中设下了总共十八个阵法布局。 这次的火雨未能将玉玄城毁作废墟，再加上还有邓道人暗中出手相助，远方那些敌军肯定会极为愤怒。 陈恭有所预感，或许明日就会有大战起。 玉玄城现在城门已破，如果帝国军集体冲锋，城门肯定守不住。 现在还不知道王庭集结了多少人马，陈恭的打算是先在城外与那些敌军鏖战一番，然后假装不敌，往城内退。 一旦那些人冲了进来，城中其余人便配合自己，将那些冲进来的蛮夷就地绞杀。 这些阵法阵图，皆来自奇门遁甲，而那所谓的奇门遁甲，却是来自之前那个如神明般的少女。 越是接触这些来自太古的学识，陈恭越发对神州的远古事迹感到敬畏。 历史的长河看似寂静，但只有身处其中，才能听到激流撞击礁石发出的巨响。 见证这一切的除了那个叫时间的家伙，还有头顶万千星辰。 陈恭可以从头顶那片星月看到，在古老岁月的那一头，那个踹开天门的少女诛灭了多少邪祟。 “她应该是这里的九天娘娘吧？”陈恭抬头，看向城中一个废弃庙宇。 第59章 海上生金佛 星月之下， 玉玄城里的人在动， 玉玄城外那成片营地里的人也在动。 “将军，我们总共有四十五架火石车，还有三十架秃鹫灵舟，火力覆盖整个玉玄城完全不是问题。” 幕僚来到诺伊斯的旁边作出汇报。 这火石车也是由以前的那些热武器改造而成，威力更大，只需要消耗体内的灵气就能制造类似导弹那样的大范围杀伤性武器。 秃鹫灵舟则与那些钢铁巨鸟同类，只不过飞行的速度更快，而且倾泻出来的飞弹更能精准命中。 王庭里有不少奇才，他们启用被冷落许久的炼金术，结合这个崛起时代，制造出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新奇科技。 用火石车与秃鹫灵舟进行前期的火力覆盖，将战场彻底摧毁，然后再派人进去打扫战场。 这种战术在崛起时代之前就被使用，如今也一样可行。 先前维斯与阿兹尔之所以没有启用这些东西，只是因为无法从王庭那边申请。 当初谁都没想到玉玄城这么难拿下，维斯和阿兹尔也不太方便向王庭申请，他们都属于十二统帅，连攻打个玉玄城都需要申请那些东西，若是让人知道也实在太丢人了些。 可现如今，有了君王允许，诺伊斯在来到前线之前就调用了火石车与秃鹫灵舟。现在诺伊斯的眼前有很多种拿下玉玄城的办法，就看他如何抉择。 “你觉得我们有必要动用火石车与秃鹫灵舟吗？”诺伊斯没有马上下决定，而是问向幕僚。 幕僚稍加思索，道：“天使曾经在那折翼，为求稳妥，我们还是按部就班的来。”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维斯和阿兹尔都在这里栽了跟头，诺伊斯和那二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不会自大。 “既然如此，那就做好安排，当黎明到来之际，便让玉玄城化作废墟。” … 星辰逐渐暗淡， 这代表黎明即将到来， 城内的十八个阵法阵图已经被布置完毕，玉玄城里的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尽管经历了这么多的惊魂之夜，大家心里还是多少会有些紧张。 陈恭坐在城头前，披戴星月，抚摸着晴雪刀。 刀身上有金黄色的纹路如水流动，这把特殊的刀在与陈恭沟通。 “你很喜欢那些鸟人流出来的鲜血么？” “毕竟是神明嘛，那些血液对你而言是大补之物。” “想要再弑神？会有机会的。” 自从上次一刀砍了那鸟人的胳膊和半边翅膀，晴雪刀有了奇妙变化以后就一直想着再一次弑神。 可是神明哪有那么容易说杀死就杀死的。 不过，还是有机会的，只要玉玄城在，只要他还活着，那些神明就会来到这里。 接着陈恭又琢磨起之前获得的杀心道果，目前道果还处在孕育的阶段，想要开花结果，就需要不断地杀戮使其开花。 这道果的能力是可以使自己快速愈合伤势，只要沾染杀戮，自己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都可以恢复。 而若是道果开花，他甚至可以借助道果重生。 道果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孕育，第二阶段是开花结果，第三阶段为落地菩提，获无漏金身。 目前陈恭的杀心道果尚处在孕育阶段，因为之前他杀了那么多人，鲜血作养料不断浇灌，这颗道果即将成熟。 “靠人命生长的道果啊，还真适合我。” 陈恭自嘲。 收起思绪，往远方眺望，忽然，地平线上出现的一道身影让陈恭的神经紧绷起来。 那只是一个人，但那个人让陈恭感觉不寒而栗。 那人穿着一袭暗紫色长袍，向玉玄城走来，长相极为妖异。 当人来到城门前的时候，陈恭看到他长着一对蛇眼。 “蛇妖成精？”陈恭感到诧异。 “你一个人守住这座城如此久的时间，难道不累么？”妖异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城头，陈恭马上握住晴雪刀，身形消失。 叮！ 泛着金光的刀身悬在妖异男子的头顶，晴雪刀似乎斩在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上。 “你对我造不成威胁。”妖异男子举起手，将晴雪刀往旁边拨开，接着他的脸抵近陈恭。 那妖异的长相，以及越来越难以移开目光的褐色眼瞳，让陈恭感觉心里有点慌乱。 “要不要成为我忠实的仆人？” 妖异男子双手捧着陈恭的脸，语气缓慢，如魔音萦绕耳畔。 陈恭的眼前变得虚幻，他看到了在那阴暗不见天日的海底，有长相渗人的巨蛇，它似乎原本有八个头，但不知为何少了一个。 它用余下的七个头打量着自己，那赤红的蛇眼传出摄人阴冷目光，压力扑面而来，让陈恭无法动弹。 这里的一切都让陈恭极度不适，可他没有丝毫办法，他被定住了。 不仅如此，陈恭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多了一个声音，他的心里也多出来许多想法。 那个声音让他对眼前的巨蛇跪拜，心里也生出了要成为这只巨蛇的忠实仆人这样的想法。 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让陈恭感到无比反胃与恶心，可他越是这么感觉，那些声音，那些想法，越是挥之不去。 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控制。 耳边那些声音越来越大，陈恭的心也越来越焦躁。 忽然， 一声佛号不知为何在耳边响起。 “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让陈恭逐渐迷失的心智得到了控制。 本来不该有太多光亮的海底，也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那束光照在陈恭头顶，为陈恭拭去心中那令他作呕的杂念，也为陈恭带来了理智上的清醒。 “这是……” 七对猩红蛇眼往海面看去，紧接着尖锐竖长的眼瞳骤然缩小。 一只纯净的佛手，从海面探了进来，落到陈恭的面前，将陈恭托了起来。 脚下生莲，莲叶三十二瓣，瓣瓣不同，分别为小千世界。 站在莲花之上，陈恭被佛手带出深海。 海面之上生万丈金光，有金佛倚靠金光，单手作印。 如梦似幻的场景消失， 悬在半空的刀锋已然落下，斩下蛇头。 陈恭稍稍缓了口气，方才那个场景让他后怕，但好在有金佛救他一命。 那金佛是怎么来的？ 还没等陈恭细想，那没了头的妖异男子，又站了起来。 第60章 有美人兮 芦苇之地，出云国中，有一身八首八尾妖蛇，其目赤红如烛，背载青木，腹生脓疮溃烂，头顶八色阴云，体态如峰峦山谷。 名唤，八岐，又称八俣远吕智。 眼前这个站起来的妖异男子，已经被斩首，但仿佛对他没有太多影响。 血肉以光速腐烂，随后融合，慢慢的开始生长出新的组织。 一个蛇头，出现在断首脖颈之上。 蛇目猩红泛光，气息阴森。 “没想到在这里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之前那妖异男人的声音发出，紧接着，眼前这个怪异蛇首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身体似乎在膨胀，身上的暗紫色长袍逐渐被体表撑开，衣袍的纤维被撕裂。 渐渐地，一个如山峦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玉玄城外。 他总共有八个脖子，但有两个已经被利刃斩落，只余下六个头。 八条尾巴扭曲横扫，带起漫天尘土。 背部长满青苔与树木，腹部底下爬满烂疮，血肉模糊，这高大身影将浅淡星月完全遮蔽。 “干脆把你彻底吞噬，作为一点回馈。” 尖锐毒牙反射出寒光。 … 玉玄城外， 黎明还未到来，营帐里的诺伊斯就听到了外面将士们的惊呼声。 听到动静的诺伊斯走出营帐，便看到，在玉玄城那边有一个巨大的怪蛇，如山峦耸立，遮云蔽月。 “那是什么？” “难道是神州的守护兽吗？” “神州不是没有神明吗，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怪蛇？” 诺伊斯也很诧异，眼前这个怪蛇是怎么出现的？ “将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怪蛇，应该是樱花岛那边的邪神。” 幕僚仔细观察，然后给出自己的猜测。 樱花岛的邪神？ 那个地方的邪神为何会跑到这里来？ 诺伊斯想不明白，他说道：“这个怪蛇应该也是冲玉玄城来的。” “那，我们还要用秃鹫灵舟和火石车吗？”幕僚询问。 一旦进行全面火力覆盖，那个怪蛇肯定也会受到波及，到时候万一惹恼了怪蛇，它肯定会对自己这边发动攻击。 邪神这玩意一听就不是好东西，不过现在双方的目标都是玉玄城，还是不要起内讧为好。 诺伊斯说道：“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情况。” “无论它有没有拿下玉玄城，我们的计划都不变。” 幕僚明白诺伊斯这话的意思，现在有八岐开路，他们完全可以隔岸观火，然后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出手。 到那个时候，不管八岐成功与否，它都要被埋在玉玄城的废墟之中。 … 高大的山峦身影将四周空气染得腥臭，鳞甲开合，蛇尾摆动刮起尘土。 大蛇只需要一个扫尾，就能将那坚固的城墙撞出空洞，使饱经风霜，战痕累累的城墙坍塌出一个破绽来。 城头上的少年消失身影，转而出现在空中。 脚踏虚空，刀声嗡鸣。 六对猩红蛇眼将陈恭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当陈恭消失在空中时，隐藏在最角落的一只蛇首如箭矢弹出。 刀砍在了突然弹射到眼前的蛇首上，只是这蛇首的鳞甲极为坚硬，鳞甲将头骨包合，连晴雪刀也砍不动。 巨大蛇首将陈恭撞飞，落到玉玄城之中的水塘里。 蛇眼之中传来戏谑的目光，它在这个崛起时代蒙受恩赐，接管那位邪神的一切。 它自然也拥有些凡力所不能及的术法，比如之前在龙虎山所布下的改天换日，但在对付玉玄城里这个少年的时候还不需要用到那些。 如它所言，陈恭还不够强。 来到神州主要就是杀两个人，它的本意是将这二人一起杀了，早日将任务完成，早日去王庭，入高塔。 没想到神州里那个弑神的家伙竟然这么强，一剑斩了它的其中蛇首。 如果再贸然去找那家伙，很可能会再损失一只蛇首，于是八岐便打算先把这容易处理的先解决掉，待它吸收了这玉玄城里的所有血气之后，再去找李轻舟。 大蛇的身躯已经高如山峦，八朵八色阴云在玉玄城的上空，空气中粘稠的血腥味让人们感到不适。 几乎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心悸，空气中那粘稠的血腥味顺着鼻孔进入身体，令人作呕的感觉生出。 大蛇其中的一只蛇首张开血盆大口，从那恶臭的嘴里被吐出一个圆润血红的珠子。 血珠缓缓飘起，来到半空中，而后开始吸收血气。 这片荒原经历过许多次战火的洗礼，无数血液早就深深的浸入荒原地底之中，血液让本就寸草不生的荒原变得更为贫瘠。 但万物皆有相对，有阴就有阳。 血液让荒原更为贫瘠，但也在地底之中成为了某些东西的养料。 极其罕见的藤蔓破土而出，大地开始出现不规则的龟裂，紧接着一个看起来很古怪的东西出现在荒原之上。 那应该是一棵树的树根，只是这也太奇怪了些，树根从土里生长出来，难不成那些树叶长在土里？ 血腥味开始从树根之中传出，丝缕血气被抽离出来，往天边那悬挂的血珠而去。 当汲取到血气时，血珠开始释放出鲜红夺目的光彩。 霎时间， 就连黎明曦光也被那血光掩盖。 血珠的体积也开始产生变化，随着血气的汲取，逐渐变大，膨胀。 不过多时，那棵怪树上的血气被全部吸收，整棵树倾塌。 赤红血珠悬在天边，宛如红月。 八岐感受到了磅礴的血气，蛇身狂舞，蛇尾亦随之摆动，它万万没想到这里的血气如此浓厚。 这片荒原经历过无数次的兵伐与干戈，血气浸入泥土，煞气涌动，寻常人若是在这里呆太长时间，会被这里的血气与煞气影响。 而大蛇本就以血气为食，那些煞气于它而言，更是可口养料。 蛇首被斩落的地方，血肉开始蠕动，接着刚刚吸收来的血气，八岐恢复了其中的一只蛇首。 第七只蛇首出现，蛇目之中的猩红光芒更为渗人，暴虐与残忍的气息笼罩在整个玉玄城上方。 大蛇微微感应，七只蛇首的嘴皆咧着，渗人笑意显现。 它感觉到了这片土地上的蓬勃生灵，玉玄城里的生灵可以成为它再次变强的祭品。 只待吸收了这里的生灵，它会变得更强，然后再去杀李轻舟那就变得轻而易举。 鳞片扣合，空气中的灵因大蛇的干扰变得躁动。 猩红目光望向那颗血珠，在大蛇注视之下，血珠开始疯狂吸收血气！ 城中的人们皆感觉浑身乏力，丝缕鲜红从他们头顶飘出，往血珠之中飞去。 大蛇笑得更为张狂， 这里简直就是它的天堂！ 正当大蛇陷入狂欢之中的时候，有道身影出现在了玉玄城的城头。 有美人兮，亭亭玉立，腰挎君子长剑，气质儒雅，美目之中有凛然杀意！ 第61章 平平无奇的夫子 突然出现的身影让大蛇身形一滞， 天生的第六感让大蛇马上感觉到那城头的女子带给它直入心底的危险。 孔笙站在城头，与大蛇对视。 当孔笙出现的那一瞬间，躁动不安的灵立即被抚平。 城头上再出现之前被巨大蛇尾扫飞的少年，陈恭看到了突然出现的孔笙，当他看到孔笙那身衣着时，便没有任何警惕。 “你做得很不错。” 孔笙回头看向陈恭，这个少年她终于得以见面。 “您是神州里的哪位前辈？”陈恭好奇问道。 “当代夫子，一个平平无奇的读书人。”孔笙笑道。 当代夫子？ 平平无奇？ 陈恭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夫子和平平无奇这个字眼联系起来，姓孔，还是夫子，其来历已经无需再进行太多的解释。 让陈恭意外的是，夫子居然是个女子。 “你送给神州的，神州无论拿什么都无法回报。我虽是夫子，但也只是尽绵薄之力，替你清扫障碍。” 孔笙言罢，回头望向大蛇：“后面的路还很长，我无法成为你的引路人，但是替你扫清路上的一些碎石却也是可以的。” 微风起，将空气中浓稠的血腥味拭去，反而有阵阵花香。 山峦般的丑陋身躯已然行动，鳞片贴在地面，高速摆尾带起的尘土扬起十几米。 八条尾巴在尘土之中互相配合向城头上的孔笙扫去，孔笙没动，等到其中一条黑影扫到眼前时，她抬起手。 无形的护盾抵挡住了比千年樟树还要粗壮的尾巴，随后从浓厚尘土之中又飞出下一条蛇尾。 丑陋的山峦大蛇垂首，只需要一个呼吸便来到孔笙身前。 峰峦一般的庞然大物，速度根本不慢。 猩红蛇眼变得更细，从其中一只蛇首的嘴里吐出恶臭难闻的气体。 这些气体具有极致的腐蚀作用，任何活物在这些气体里面都会在瞬间腐蚀成一滩血水。 气体围绕着孔笙，将孔笙包围起来。 猩红蛇眼注视着气体里的人影，它在等待这些气体生效。 曾经八岐用这些腐蚀气吞噬了许多猎物，很久以前，它可没有这么庞大的身躯，也都是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只是这个成长期比较快而已。 片刻后， 腐蚀气体里的人影没有任何变化，八岐马上将蛇首往后缩去并开始准备下一轮的进攻。 只是当它刚把蛇首缩回一点的时候，腐蚀气体里的人影忽然消失了。 鲜红的蛇信吞吐着，吸收空气之中的气息与信息，八岐在寻找那消失的人影。 下一刻，常伴左右的第六感告诉它，那个女人在天上。 猩红蛇眼往天空看去，在遥远的天边，孔笙站立虚空，腰间的君子剑已经出鞘。 只是那把剑不翼而飞，并没有被孔笙握在手里。 当八岐注意到那把消失的君子剑时，马上就有所反应，它已经极力在用出防御措施，体表坚硬的鳞片在瞬间紧贴收合。 这些鳞片可以抵挡强大的攻击，更何况八岐已经调动了体内的灵，它不敢有丝毫大意，在面对这个能带给自己危险的敌人面前，大意就代表了必定吃亏。 山峦身躯往后撤退，八岐尽力将自己的弱点全部隐藏。 它现在只需要静待那一剑的到来，然后马上抓住空档还手，它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该如何准确还击。 可是，八岐忽然发现，它已经往后退出很长的一段距离，它已经退出十几里，但自己静静等待的那一剑始终没有抵达。 这是为什么？ 八岐不能理解，猩红蛇眼往天边看去，它发现，孔笙还是站在天上没动，那把离开剑鞘的剑不知道究竟飞去了哪里。 剑呢？ 八岐心中自问，它很想得到答案。 难道自己被戏耍了么？ 念头升起，八岐便看到天边的孔笙终于动了。 仿佛是松了口气，八岐继续紧紧收合鳞甲。 快来吧，这一剑！ 黎明曦光穿透厚重铅灰色云层，抵达地面。 刺眼曦光折射出更加刺眼的光华，剑光在曦光之中穿梭，在坚硬鳞甲上划过，带出许多火花。 剑锋划过并没有切开鳞甲，这让八岐心里无比得意，它这么小心翼翼，本来就不应该受到伤害才对。 接下来，就是还手的时候了。 心中如此想着，猩红蛇眼睁开。 可是当那七对蛇眼看到身前一切时，从那充斥着暴虐残忍的蛇眼之中传出一丝不解，与呆愣。 在山峦大蛇的上空，有密密麻麻的白色剑芒。 这些白色剑芒将阴沉天空遮盖，而在无尽的剑芒里，有一把细小的长剑掩埋其中。 剑身上篆刻着来自上古的文字，闪烁着晶莹辉光。 唯有对神州上古历史无比通透的人，才能读懂那些古老文字。 那把剑并不锋利，相反根本就没有开锋。 一把未开锋的剑，如何造成伤害？ 陈恭往那把剑看去，他也能看到那把剑上的古老文字，甚至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看得懂那些文字含义。 “方昼则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其触物也，騞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 “霄练。” 剑柄上刻此二字，那把剑，名曰霄练么。 随着孔笙轻轻念了声去， 霄练剑身轻颤， 这便是讯号，让剑芒落地的讯号！ 刺眼剑芒如遮天雨幕，朝着地面那山峦大蛇攻去，强烈的剑意与浩瀚的灵气相互吸引，剑声清吟，剑芒甚至要撕裂空间。 孔笙的神色平淡，无悲无喜，剑芒在她眼前掩埋了八岐，她并没有打算一直这么看着。 随着纤细手指在空中划动， 印法运作， 落地剑芒马上隐入地面， 紧接着，剑芒冲天起！ 上下循环，反复无常。 这对于八岐而言就是一座剑芒牢笼，此间剑意生生不息。 庞大的身躯被剑芒划出伤口，尽管背部的鳞甲再如何坚硬，它那已经满是烂疮的腹部可没有鳞甲。 地面的剑芒穿透了那些生疮烂肉，使其千疮百孔，而背部的鳞甲也被划出伤口。 七只蛇首的眼中带着无数惊恐与无边愤怒，它想逃离这个剑芒牢笼，可是它那庞大身躯无论移动到哪，那些剑芒都会跟到哪！ 片刻之后，八岐倒在地上，庞大身躯还在被剑芒反复撕裂。 终于，剑芒消失，八岐倒地，庞大身躯一收一合在快速喘着粗气。 孔笙没有落地，而是再次掐动印法，准备彻底击杀八岐。 剑芒又在空中交织，八岐看着那些剑芒，猩红蛇眼之中显露出疯狂！ 一只蛇首从地面探起，张开血盆大口将天上的圆润血珠一口吞入腹中。 异变，再次发生！ 第62章 戏剧性的一幕 当堪比月亮大小的血珠被吞入大蛇腹中，大蛇的身体立即发生变化。 时而极致缩小到比人类还小，时而膨胀高耸入云，身躯比山峦更加庞大。 血雾蔓延， 将大蛇包围，浓厚血雾遮蔽了外部的全部视线。 没人看得见血雾里大蛇究竟在进行什么样的变化，只有越发强烈的狂暴气息传出。 忽的， 狂暴气息戛然而止，四野间变得无比安静。 砰砰… 砰砰… 有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入耳。 方才还暴动的灵在一瞬间被抚平，但紧接着又变得更为狂暴。 巨大的黑影扫开了血雾，显露出隐藏在血雾里经过变化的诡异怪物！ “吼！！！” 响彻天地的怒吼声传来，血雾散去，一个沾满血丝的硕大人头探了起来！ 这个新出现的怪物长得要比之前那个大蛇更加渗人，那一身坚硬鳞甲深深镶嵌在了皮肤里面，鳞甲与血肉紧贴，使人瞬间就会产生不适感。 但还是只有一个身子，下半身依旧是如大蛇那样扭动，只不过在腐烂的身体下方，多出了六只血淋淋的歪斜手臂。 八条尾巴在身后不断摆动，扬起尘土。 庞大身躯扭动，腹下的一只手抓住了其中一条尾巴，随后用力一扭，往后带！ 血雨喷泄，跟随那条尾巴一同出来的，是一把缠绕黑色怨气的长刀。 手握长刀，吼声震天。 这一声震吼，天地间便引来了狂风。 空中的灵跟随着狂风往八岐身上汇聚，与此同时，它还在吸收着那些血气！ 玉玄城的上方出现屏障，将狂风阻拦。 八岐见无法吸收玉玄城那里的血气，便回身看向了远方那成片营帐。 在那里，还有补给。 … 诺伊斯目睹了这一切，他可以承认的是，这只大蛇的实力绝对很强。 但是，他手上的底牌也不少，任由大蛇再强大，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当血雾里的怪物探出头，然后转身看向这边的时候，诺伊斯看到了那怪物的眼睛。 赤红一片，血红身影堪比山峦，暴虐气息在高涨。 “他看向这边是什么意思？”诺伊斯不解皱眉。 下一刻，诺伊斯便明白了大蛇转身的用意。 硕大人头张开了嘴，它嘴里的牙齿锋利交错，连绵如山。 狰狞可怕的血嘴里传出巨大吸力，将诺伊斯这边帝国军的血气不断吸收！ 有境界低微的将士当场就被吸成了一具干尸，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营地里乱了套，大家纷纷惊慌逃窜。 “将军！这个怪物在对我们的人出手！”幕僚跑到诺伊斯的身旁惊声道。 诺伊斯冷声道：“我长了眼睛，我他吗看到了。” “我们要马上对这个怪物动手吗？”幕僚问道。 诺伊斯的脸色阴晴不定：“这个畜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哼，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们。” “传令！布阵！” “将这个怪物和玉玄城，一同踏碎！” 轰隆隆！！！！ 秃鹫灵舟升空，轰鸣声震彻大地。 火石车也被运了出来。 随着诺伊斯一声令下，天空与陆地一齐发射出猛烈攻击。 炮火轰鸣，这些在崛起时代之后的强大武器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它们应有的威力。 火力直接覆盖了玉玄城以及周围二十里，可谓没有任何生灵能在这样的覆盖范围里能活下来。 漫天的炮火在玉玄城上方，无需多久的时间就会在此间肆虐。 陈恭激发体内的灵，催动那十八个阵图的其中一个。 对于这样的火力覆盖陈恭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那十八个阵图里就有关于防空的阵图阵法。 埋在玉玄城地底的阵图及时激活，成片金色光芒在玉玄城上方升起，金光璀璨，耀眼非凡。 炮火无情肆虐，打在金光之上，灵气构成的金色阵图被猛烈炮火击打得不断荡起涟漪。 有阵图保护，玉玄城并没有受到丝毫损毁，而在玉玄城外面的那只大蛇就不能幸免了。 漫天炮火落在了头顶上，立即打断了大蛇吸收血气的举动。 这令大蛇无比懊恼，它睁着腥红的双眼紧盯那片营地，正要发动攻势时，第二轮炮火再次席卷。 此时已经是清晨，朦胧白日挂在天边。 今日的天气还算不错，虽是深冬，但初晨有暖阳。 只是这些暖阳注定不能让荒原享受，照亮天际的新型飞弹落地时将整个天空照亮。 剧烈扑鼻的刺激异味在空气中飘荡，大蛇身上本来已是腐烂的血肉遭到猛烈炮火攻击之后更是碎肉横飞。 玉玄城里，陈恭看着这一幕感觉很奇怪。 这个大蛇是自己的敌人，那么也就是说应该来自王庭才对，可是为什么王庭那边的炮火会不计一切代价往大蛇身上轰去？ 而且，刚才大蛇也很明显在吸收那些帝国军的血气。 这是怎么个情况，内讧了？ 陈恭看不明白，而紧接着孔笙也落到了玉玄城里。 “好像有更意外的情况发生了。”孔笙的语气有些打趣，她本想再祭剑彻底斩蛇，可随后发现天空里的炮火并未分辨出敌军和友军。 尤其是八岐在面对那些炮火时更为愤怒，甚至还打算先收拾那些帝国军。 这本来该是一方的两边，似乎并不齐心。 “我们现在可以先看看戏，怎么样，你还撑得住吗？”孔笙问道。 陈恭抬起头说道：“还行吧，耗费的灵气没那么多。” 孔笙抬起头看向阵图，在绚烂金光之中，有阵图的具体纹路还有阵图的字诀。 “金律伐天，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阵图是收纳在奇门遁甲之中，而且已经失传了才对，你居然能弄到手？” 孔笙挑眉好奇。 陈恭没有丝毫隐瞒：“这是九天娘娘传授于我的。” “九天娘娘？” 孔笙惊讶，她自然知晓九天娘娘的名号，而且在神州那漫长的历史之中，九天娘娘其实也出现过很多次。 九天娘娘传授过许多人这奇门遁甲，但几乎都被人认知为是神话故事，当不得真。 在如今这个崛起时代，对于西方或者其他国度而言有神明存在很正常，可对神州而言就不正常。 可在玉玄城里的经历告诉陈恭。 原来，神明没有抛弃神州。 “我认为，神州还是有神明在暗中庇护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祂们不愿意现身。”陈恭如实道出自己所想。 他可以断定，神州的那些神明肯定还在，祂们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而不愿意出面。 但是到了某个时候，祂们肯定会出面。 神州如果真的遇到了难以躲过的劫难，祂们也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崛起时代之中，你我皆是争渡的一抹白浪，为了那机缘与气运所拼搏。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只是我的猜测。 如果崛起时代之中每个国度都有气运的话，神明是否也要争取那些机缘？” “而神州的神明之所以不愿意出面，就是为了将这些机缘让神州万民收取。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可以不需要依靠神明。” 孔笙说出的这个理论很有趣，仔细想来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前辈，这剑气长城，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解除？” 陈恭转身看向远方的天堑，问道。 那道天堑，成为了阻碍陈恭以及玉玄城等所有人回家的巨大拦路障碍，所有人都知道剑气长城的重要性，所有人都在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这个牺牲到底什么才是个头？ “快了。” 孔笙简单道出二字，但这并不敷衍，反而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无论是孔笙还是邓道人，他们都能感觉到，神州在崛起。 在这个灵气复苏的激流当中，原本已经接近散架的孤舟得到了修缮，开始在凶猛激流之中与逆浪搏击，争夺机缘。 … 八岐已经被接连不断的炮火打得失去了理智，它不再将注意力放在玉玄城上，反而转身往帝国军的营地里冲了过去。 它现在已经忘却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它现在只想将那些火石车摧毁，将那些人拍成肉酱。 大蛇几个眨眼就从上百里以外的荒原来到了帝国军的营地之中，它用那把锋利的长刀无情收割着地上的生灵。 这里就是八岐的屠宰场，每当血雨喷涌时，那些血气都会被八岐吸收。 硕大人头上的疯狂笑意不断，大地上的血液粘附在蛇身上，是最为充实的补给。 那些猛烈的炮火攻击打在他的身上根本就不疼不痒，就算身上的血肉被炸飞，溃烂，但只要有血气补充，就能迅速为他恢复伤口。 山峦般的大蛇在帝国军的人群里肆虐，手中长刀收割生命，粗壮的蛇尾扫过，卷起尘土，降下血雨。 诺伊斯往后撤退，他看到周围惊慌四散的帝国军，马上喊道：“不要再退了！列阵！” 只是诺伊斯的声音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面实在是显得太过微弱了些，帝国军们还是在往后撤退。 在面对这个庞然大物时，他们平时引以为傲的各种战技完全失去了效果。 这个怪物简直就是杀不死！ 这一下彻底让帝国军乱了阵脚，如此戏剧性的一幕让诺伊斯感到无比头疼。 “将军，我们要撤，军阵已经无法再次组织起来了。” 幕僚跑到诺伊斯的旁边急声道。 诺伊斯闻言，双眼通红，一巴掌拍在幕僚的脸上！ “撤？为什么要撤？！ 我去斩它！” 言罢，诺伊斯拔出腰间长剑，脚踏虚空朝八岐奔了过去。 那把长剑跟随诺伊斯征战四方，杀敌无数，见证了无数光荣。 长剑由君王亲自赏赐，名为白象牙。 剑如其名，全部都由白象牙制作，有特殊的附魔加持。 诺伊斯已经提剑来到大蛇眼前，硕大的看到了诺伊斯，脸上那疯狂的笑容没有丝毫减退。 长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诺伊斯身后袭来，诺伊斯爆喝一声，竟将那快到极致的长刀震开！ “以君王之名，行刑！” 诺伊斯举起白象牙，在他的身上有无上王道之威散发！ 这一剑掀起了恐怖风浪，斩向八岐。 附着在血肉上的鳞甲闪烁红芒，将风浪抵消。 血盆大嘴张开，对着诺伊斯，恐怖吸力骤然袭来，将诺伊斯直接拽进了嘴中！ 生吞下诺伊斯之后，八岐闭嘴，开始消化进了嘴的大补品。 “将军！” 幕僚呆愣愣的看着被八岐吞下的诺伊斯，他的脑子里嗡鸣声不休止，将军被那怪物给吞了？ 还没等幕僚回过神来，他就看到八岐的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 血盆大嘴再次张开，干呕不断。 一道身影从八岐的头顶穿透，身上披着那些令人作呕的强酸水与血水。 头颅被穿透，八岐痛苦扭曲。 诺伊斯踩在八岐的头顶，双眼冷漠的看着脚底下陷入疯狂的大蛇，那大蛇在不断扭曲，可诺伊斯却如履平地，没有丝毫失去平衡的感觉。 “以君王之名。” 诺伊斯双手握住白象牙，剑锋闪烁着光芒。 长剑落下，恐怖风浪随之而起，将那硕大的人头贯穿！ 扭曲的蛇身逐渐停止，当那硕大人头被锋利的风刃撕成碎片时，这只承载了传说中的邪神伟力的大蛇彻底失去生命力。 “击鼓，进军。” 站在大蛇尸体上，诺伊斯手握长剑，对着远方玉玄城下令。 随着八岐的去世，原本溃败四散的帝国军重拾起了信心。 但也有人因为刚才的场面吓破了胆，完全不顾诺伊斯的指挥转身逃离。 噗！ 风刃在空中掠过，疾驰，将那个逃兵的身体切为了两半。 “胆敢有往后退者，杀！” “你们的目标只有前方玉玄城！” 诺伊斯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重新组织第二次进攻，但他已经不想再拖拉。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如果再拖下去，他也会走上维斯的老路。 马上攻城！ 麾下的一众军官们也不敢违抗诺伊斯的命令，他们重新集结，在经过那个大蛇的尸体时，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产生恐惧。 戏剧性的一幕终于结束，当陈恭看到远方帝国军重新集结的时候便知道，第二轮进攻来了。 第63章 那就和你讲道理 诺伊斯绝对算得上很有魄力的一位将军统帅，他甚至要比维斯更加让人折服。 很多情况下，将军率领兵卒作战时，他的气场还有开口说的话都会影响到兵卒们的士气。 比如，跟我冲，给我冲，这两种不同的语句在战场上会反应出两种心态。 诺伊斯是前者，他手提白象牙大剑，高喊跟我冲锋，骑跨战马一骑绝尘往玉玄城冲去。 有如此不惧死亡的将军，身后那一批兵卒自然不会害怕，只会跟随诺伊斯的脚步。 霄练已经回到了剑鞘之中，孔笙知道陈恭在玉玄城里已经布下了诸多阵法，只需要等待那些帝国军前来赴死即可。 只是在那之前，她需要再帮一下陈恭。 “那个人交给我了。” 孔笙说罢，无尽的灵涌动，剑意从她的衣裙钻出。 陈恭看向离去的孔笙，他心里对于孔笙，邓道人这些人心存无限的敬仰。 自己在玉玄城坚守，在牺牲，这些人同样在牺牲。 剑气长城的出现对于玉玄城的人而言是那么的绝望，不沾丝毫人情，但对于制造剑气长城的人而言又同样是一种煎熬。 剑气长城，迟早会散。 远方战鼓擂动，鼓声震天。 尽管已经有过损失，但胜在人数众多。 陈恭跳下城头，按照先前的计划。 孔笙已经提剑来到诺伊斯的身前，王庭的十二位统帅基本都有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如维斯之前私底下制造出来的巨龙，阿兹尔那些雕花银铠还有黑魔法。 同为十二统帅的诺伊斯自然也有压箱底的东西，他那身修为在西方的境界里已经达到了至尊境，这样的人举手投足间，便可湮灭成千上万平民。 并且诺伊斯身上的铠甲也不是一般的材质，由极其罕见的羽灵石为核心，又有特殊铭文加持。 在王庭，三年前的时候有奇才研究出来了一种同调铭文，灌注足够的灵以后，可以使打造出来的东西拥有灵血。 只要燃烧灵血，就可以使同调铭文生效，可以令使用者在瞬间拥有很高的防御力或者攻击力。 灵血在诺伊斯的铠甲上，沿着纹路流动。 当霄练砍在铠甲上时，同调铭文启动，立即制造出强力的防御为诺伊斯抵消伤害。 孔笙一剑未能造成伤害，便马上向后退。 “你的攻击对我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就如同那条丑陋的大蛇一样。” 诺伊斯面色漠然，他当然感受得出来眼前这个神州女子很强，在境界上而言，或许二人境界相同。 只是他的身上有同调铭文，这身铠甲坚不可摧，并且灵血也可以倾注到白象牙上，令这把君王赐予的王剑，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眼前这个神州女子，没有任何胜算。 孔笙没有说话，霄练的剑锋闪烁寒芒，她看了眼诺伊斯身上那奇怪铠甲与泛着光华的纹路，随后将霄练收回了剑鞘之中。 “既然如此，那就和你讲讲道理。” 剑入鞘，被挂在腰间。 讲道理？ 诺伊斯乐了，到这个时候还和自己讲道理，这个神州女人不会是脑子秀逗了吧？ 摇摇头，无奈一笑：“果然不能对你们这些神明弃子太高看啊。” “神州有句话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蹩脚的语调响起，孔笙听后眉头微挑，道：“你似乎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实际含义。” “没有什么所谓。”诺伊斯摆摆手，握紧白象牙，眉峰之间显露寒意与杀意。 孔笙道：“如果这么喜欢曲解含义的话，那我便教你几句话。” “第一，子不语，怪力乱神。” 话音落下， 眼前的孔笙忽然消失。 诺伊斯瞪大眼睛，随即马上聚精会神，想要寻找孔笙的下落。 有疾风吹起诺伊斯那金色的长发，诺伊斯猛地回头，便看到孔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背后！ “这句话的意思是，夫子不想说话，并用怪力将人打的神志不清。” 孔笙甚至还替诺伊斯解释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真的，我哭死。 嘭！ 一个拳头打在诺伊斯的面门，诺伊斯如炮弹般向远处飞了出去！ 风在耳畔呼啸，诺伊斯被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他艰难睁开眼睛想要稳住身形。 但他，却看到了孔笙在他眼前。 “这是第二句话，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选择来到这里，那就彻底安葬在这吧。” 温柔的语句传来，诺伊斯想要调动体内的灵反抗，可是孔笙已经抓住了他那飘逸的长发，如同抓着一条死狗！ 用力按下，诺伊斯坠落地面，孔笙面无表情的拖行着诺伊斯，大地上出现一条极深沟壑！ 荒原上尘土飞扬，身披铠甲的诺伊斯脸贴着地，被孔笙拖行十几里，这，只是一瞬间发生。 紧接着，身披铠甲的统帅又飞上了天，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这是第三句话。” 地面上的孔笙亭亭玉立，气质儒雅。 “君子不重，则不威。君子打人一定要下重手，否则便树立不了威信，他人不惧。” 视线模糊，诺伊斯只看得到地面上的孔笙陡然消失，而后他的腹部便有剧痛袭来！ 那个白嫩干净的拳头，犹如有千万斤力量，将诺伊斯打到地面上并砸出一个大坑来。 天上，孔笙看起来还是那般人畜无害。 没人能把这么温文尔雅的女子与刚刚那般可怕的场面联想起来。 地面上的幕僚看到这一幕，不由的吞咽口水，心中十分骇然！ 这个神州女人是什么情况！ “将军不会出事吧，应该不会，他身上有同调铭文制成的铠甲，应该不会被这些攻击伤害到。” 幕僚悄悄跑到诺伊斯坠落的地方，他趴在坑洞旁边往里面看去，却发现，诺伊斯那身铠甲早已破碎！ 而诺伊斯，也奄奄一息！ 幕僚感觉极为窒息，天上那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 陈恭在城外砍杀一些帝国军后，便马上后撤，往城门口跑去。 帝国军发现陈恭在后退，没有任何犹豫的便追了上去。 一来是没有人在指挥，二来是气氛都到这了，陈恭退，那他们自然应该追上去。 很快， 帝国军鱼贯而入。 陈恭在玉玄城之中快速奔驰，他看了眼身后紧跟的帝国军，来到玉玄城最高的一座钟楼上。 “到此为止了。” 说着，手掐指决，阵法运作。 第64章 大蛇消亡，灵境 八岐并没有彻底死去，它还有残留的意识，它正在悄然吸食血气，为自己恢复。 在那深不见底的海沟之中，丑陋大蛇盘着，原本有八个脑袋的它此刻已经只剩下一个脑袋。 甚至那最后一个脑袋，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八岐心中颇为怨恨，它不仅没有完成任务，反而在这里受到了这么严重的伤。 不将这些人吃完，它如何能甘心？！ 怨恨！ 愤怒！ 各种负面情绪正在加速八岐的恢复。 “阿弥陀佛” 忽的，一声佛号响起，八岐打了个冷战。 海沟之中，有不属于这里的光源，从遥远的海面照射进来。 猩红蛇眼睁开，往海面看去。 原本应该是波涛汹涌的海面此刻变得无比平静，波澜不惊的海面上站着一位穿着不知道大多少号袈裟的小光头。 小光头垂头，与猩红蛇眼对视。 “阿弥陀佛，小僧来送你往生极乐。” 小光头与大蛇交流，双方虽然一个在海面，一个在海底，但彼此之间都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声音。 万丈佛光从小光头的背后升起，八岐的猩红蛇眼之中浮现许多惊惧，它想要快点从这个世界逃离，可是当它想要将意识抽离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见了鬼了！ 这里准确来说是八岐的意识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应该属于他掌控才对，就好比之前它把陈恭给拉到了这个世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个世界，脱离了他的控制。 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离开这个意识世界，他，被囚禁在了自己的意识世界之中！ 大蛇的心中逐渐慌乱，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施主，不要挣扎了。” 小光头说着，双手合十，嘴中念诵经文。 万丈金光从海面升起，暗沉的海底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亮堂。 四周一切都被金光照耀，无所遁形。 丑陋的大蛇扭曲着身子，那些金光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最具杀伤力的东西。 庞大身躯开始在海底之中四处爬行，想要找到缝隙钻进去。 可无论多么深的缝隙，海面上的万丈金光始终能追溯到大蛇。 溃烂的皮肤开始释放出气体，肉体，随着金光的照耀而消失！ 荒原上， 那如山峦般的庞大身躯又开始扭动，这让附近的帝国军吓得往后不断退去。 可是，庞大身躯只是扭动了片刻，紧接着就不动了。 接着有淡淡青光从大蛇身体上飘浮，青光来到空中，与灵气一同消散。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那如山峦般的大蛇彻底化作青光消失。 金陵城中的佛寺里， 方丈与小佛子几乎同时睁开眼睛。 “它被度化了。”小佛子穿着那身大了很多的袈裟，开口说道。 方丈温和笑道：“度化此等妖孽，算是替神州增添功德。” 有风送进禅房， 二人身前的那个灵位崩裂。 “我能去玉玄城吗？”小佛子问道。 他自然也听说了玉玄城里那个英雄的事迹，他也想亲眼去看看那个英雄。 原本禅宗应该尽力保护好小佛子，毕竟天竺那边的僧人们早就在打小佛子的主意。 可是方丈知道，越是过度的保护，越会适得其反。 “当然可以。” 方丈点头。 … 王庭搜罗了全世界各种人才， 而近些年，在高等阶级贵族里面，最出名的一个人却有着神州人的名字。 那个人也是神州人，只不过在很多年前从神州离开，来到了王庭。 他叫钱略，在崛起时代开始之时，便极有远见的看出了原来的那些科技在这个时代已经不足为道。 于是他毅然决然的离开神州，前往王庭，企图吸收天下奇才的智慧，然后将那些智慧带回神州。 钱略的头脑让王庭里那帮炼金术师们感慨，但是因为他的身份，王庭的炼金术师们还有那些贵族们极其排斥他。 在王庭四处碰壁的钱略心灰意冷，想着回到神州。但是一个名为罗西特·冯·杜卡奥的人接见了他，并成为了钱略的导师。 对于钱略而言，罗西特不仅是他的导师，也是他的伯乐，更是他的领路人。 从罗西特那里，钱略获得了很多新颖的知识，他将那些知识全部吸收，糅杂，最终创造了惊人成就。 同调铭文。 这个让王庭获益的东西，便是来自钱略。 而最近，钱略在研究另一种东西，那是来自神州，一位伟大先辈的幻想。 如今，钱略在将那个幻想，变作现实。 “钱略，灵境这个东西真的不可能实现。你们神州有老话，人力有穷时，就连神明都很难制造出一个新的天地，人类又如何能办到？” 罗西特叼着烟斗，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的看着钱略的畅想蓝图。 戴着眼镜的钱略站起身，推了推眼镜，说道：“人力确实是有限的，但是可以不断突破那个极限。” 罗西特注视着钱略良久，然后说道：“你在王庭这边学习到的知识已经足够了，我其实不太建议你回到神州。” “确实，最近有很多关于神州的消息对你而言是好的，可神州始终没有神明，那个国度迟早会消亡。 你有连我都羡慕的聪明头脑，光是凭同调铭文你都获得了君王的赏赐，要是继续在这里为帝国效力的话，你的前途无限。” 钱略微笑道：“这里的一切对我而言确实是一条充满光明的路途，可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享受，在神州，有万万同胞在坚守。” “我身上流淌着神州数千年的鲜血，不能让这些血液在这里冷却。” 罗西特嘬了口烟斗，他并不反感神州，他对神州甚至没有任何偏见，他在乎的只是这全新且未知的世界。 他想把钱略留在王庭，那样的话他就可以与钱略一起研究出更多新颖的东西，更多颠覆世界的东西。 “你回了神州能干什么呢？你在这里接受到的知识，回了神州以后可能都没人理解，你无法将这些知识分享出去。甚至，你回到神州都有可能去种地的。” 罗西特试图进行最后的劝说。 但他很显然低估了钱略对神州的归属感。 钱略风轻云淡的说道：“如果这些知识在神州被埋没，如果我回去只能种地的话，那，就让我在神州种地吧。” “至少，我还能为神州种些稻米，发挥最后的余热。” 说罢，耸耸肩，挑眉微笑，如此从容。 第65章 回到神州的筹码 冲进玉玄城的帝国军已经数不清，他们在玉玄城的街道上肆意冲撞，这本来就已经残破的城池已经没有太多完整的建筑。 城中看不到百姓，因为大家都提前躲进了地道里，正在暗中等待陈恭的信号。 刀， 出鞘。 有来自长空之上的鹰啸响起， 那便是信号。 城中的阵图同时运作，只是须臾，玉玄城的变化眼花缭乱。 本已倒塌的建筑仿佛活了过来，竟然在城中移动。 刚才经过的巷子，一眨眼变成了一面坚硬石墙。 帝国军全都慌乱阵脚，还没等稳定军心的命令下达，就有各种攻击从四面八方涌来。 有枪，有戟，有刀，有剑。 这些武器都是之前在抵御进攻之后收缴来的，陈恭早早就为之后做好了打算，就算那些武器派不上用场，也绝对不能让帝国军清扫回去。 此刻的玉玄城，对于涌入进来的帝国军而言绝对是毫无生路的杀阵。 陈恭身形在城中闪转，刀在饮血，心如止水。 杀的人太多，眼前这些凄厉的哭喊与无限逃生本能已经无法挑动他的感性神经。 这些人也都是人，背后也同样有一个家庭，双方都不该在此兵戎相见，但所属的阵营不允许他们放下手中刀兵。 一方是侵略，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自己将来的荣耀而战，一方为了国土，为了城中那些还活着的百姓。 战争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自己必须要成为赢家。 不计一切！ 刀芒闪烁，带起阵阵血光。 帝国军此时已经悔悟，他们现在知道，杀进城中是多么错误的选择。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因为那代表生还的城门，在此刻，被坚硬石墙堵住！ 围城便是如此，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不知道情况，想夺取功勋，杀入城中。 不知什么时候，城外有人哭喊。 “别进去！里面是人间炼狱！那个恶魔在进行一场屠杀狂欢！” 那是一个浑身满是鲜血的帝国军，他侥幸逃了出来，在那些杀阵之中，踩着友军的尸骸跑了出来。 那人满脸是血，眼中却往外涌出泪水，他的泪腺早就因为那样的刺激而崩坏！ “快跑吧！那个恶魔在屠杀！里面就是他的屠宰场！” 周围众人见此不由愣住了。 这时， 那道石墙缓缓降下，融入地面。 众人便看见，在城门口，站着个浑身沐浴鲜血，手中紧紧握刀的神州少年。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血人，但他的眼中却跃动着金烛，生生不息！ “尽管我也知道你们不想死，尽管我也知道你们中有些人不想看到战争，但，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我不知道何时战争能结束，我只知道，今日埋葬在这的，不会是我。” 神州少年提刀出城，杀入人群之中！ 在这样规模的战斗之下，他自然也负了伤，虽被人称为恶魔，被人呼作杀神，但他终究不是神。 那身鲜血既有敌军的，也有他的。 不知疲倦的杀戮让少年心中的那颗道果孕育开花，身上的伤在迅速愈合。 一个身躯矮小的帝国军借着自己的身型优势，在人群之中腾挪，如鱼得水般来到那少年杀神的身后。 他悄然拔出自己那把淬了毒的匕首，阴笑道：“我这把匕首可是涂了剧毒的。” 接着，在少年大意之下，淬毒匕首扎进了少年的背后。 挥刀的手戛然而止，金烛跃动，少年转身。 “再过三秒，这些毒素将会流遍你的全身。” 陈恭闻言，微微皱眉，他能感觉到体内有躁动的感觉，血液似乎在被某种东西吞噬，身体里开始发热。 毒素吗？ 忽的， 发热感消失，体内的血液得到了某种滋润，将那些外来之物排出体内。 “噗！” 陈恭大吐一口黑血。 “毒素发作了！快！快！这是个好机会！杀了他！一起上！” 一边说着，那矮小帝国军遁入人群，他深知如何在战场上苟活。 其余人见此，喜色浮现。 还真是中毒了！ 于是，众人握紧手中刀兵，朝着陈恭砍去。 可那本该遭到致命毒素倒下的少年，非但没有倒下，就连弯腰都没有。 他再次挥刀，这次，挥刀的动作要比之前更快！ 刀气横扫绵延，带走身前生灵。 这一刀，将陈恭的身前挥出了一个安全地带，一个用鲜血，用生命，用肉体堆积而成的安全地带。 帝国军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这个人不是中了毒吗，为何还能这么快速的挥刀？ 回答他们的，是陈恭缓慢拔出插在自己身上的那把淬了毒的匕首。 肉体上的疼痛早就被陈恭过滤，战场上的鲜血让他彻底忘记痛苦，就算是灵魂灼烧的痛苦，也不能让陈恭退缩！ 匕首被拔出，带起里面的血肉。 “这种毒，对我没有任何效果。” 眼瞳里的金烛在跃动，目光更是锁定了先前那个偷袭完毕并逃出人群的帝国军。 在对上陈恭目光的一瞬间，那人脸上带着惊恐神色，转身逃离。 噗！ 破空声响起，刀气掀翻了沿途路上的帝国军，最终将那个准备逃离的家伙斩成两半。 披着鲜血的身影在人群里大开杀戒，帝国军人数众多，但是面对眼前这个杀神，胆子早就被吓破了。 围堵玉玄城的人群逐渐往后退去，随着第一个人的一声尖叫，整个战线彻底崩溃。 不管是谁发布出来的命令，已经没人听得见，也没人会遵守。 陈恭并未止步，甚至是追了出去！ 他对于那些正在逃窜的帝国军而言，此刻就如同一个带着刀的屠夫，在追杀一群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羔羊！ “快跑！跑快点啊！” “那个怪物追上来了！” “我不想死啊！跑快点啊！” “真是的，别挡路！” 逃命的帝国军已经不再是吵闹起来，而是起了内讧。 有跑得慢的甚至被身后的同袍一刀砍掉了脑袋，只是为了能够更快的逃命。 整个阵线彻底乱套，已经没人在乎身后那个魔鬼杀了多少人，他们为了逃命，丢弃了手里的兵器，将身上一切负重之物全部抛弃。 如浪潮的人群往来时的路冲去，就算是在半途中经过了诺伊斯陨落的大坑，也没人停下脚步。 相反，他们在看到诺伊斯气若游丝的倒在大坑里时，便更为惊恐。 陈恭追出上百里，踏碎了那些营地，又往前追了一段路程，最后才停了下来。 玉玄城里的阵法在反复运转数次以后最终消停，众人齐心协力将城内打扫干净。 … 王庭， 近来因为一些事，导致王庭里的气氛很是紧张。 不过该夜夜笙歌的娱乐场所丝毫不受这些影响，在王庭里最为出名的娱乐场所就是柏乐汇。 在那里，从早到晚都有妙龄女郎在尽情歌舞，无论何时，那里的人气都是最旺盛的。 寻常人想要去柏乐汇消费简直就是不可能，因为入场费都需要花费一万灵币。 这还只是入场费，至于在里面的各种花销那都得另算。 总之，柏乐汇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地方，那里是贵族们去的地方。 而建造柏乐汇并掌控的，名为马列·唐·克洛西，他也是华尔商会里的议员之一，地位仅次于乔治巴顿。 “马列议员，上次您签署的同调铭文专利的步骤不知走到哪了？” 在一个豪华包间里，罗西特带着钱略一起共同举着酒杯，与对面一位披着金色长发的男人笑着交谈。 马列微微挑眉：“已经审批了，只差最后的印章。我还是很好奇，同调铭文这个东西已经被帝国收购，王庭给出了一个就连我都满意的价格，为什么钱略不要呢？” 之前钱略研究出同调铭文并将学术论文全部都写下来，并发表出去之后，立即在王庭引起了一番轰动。 尤其是官方亲自测试了同调铭文，发现这同调铭文的实用性之后，钱略的名声彻底在王庭打响。 同调铭文的研究，已经可以让钱略在王庭赚够名声，钱财，甚至是地位。 可是钱略并没有收取同调铭文的研究果实，而是找到了马列将那些专利全都转让给了马列。 “我对于我能赚到多少钱，能获得什么样的地位提升心里还是很有数的，如果我将同调铭文的成果全部获取，可能我这辈子也离不开王庭了。”钱略的回答很耿直，没有进行任何的弯弯绕绕。 马列听后抿了抿嘴，耸肩：“你想离开王庭，一个同调铭文的专利成果似乎不太够。” 马列不是傻子，他的姓氏决定了他的祖辈就算是在崛起时代之前也积累了大量的财产，唐和冯都是地位的象征。 放弃了同调铭文的成果，放弃了在王庭的前途，就只为了回到神州，马列可以承认他很佩服钱略，但他是个商人。 既然是个商人，那么就要获取最大的利益。 “马列议员，同调铭文的研究成果已经足够加大卡洛西家族的财产与政治地位，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罗西特没有立即答应，他虽然不混迹商场，但他对于这些满肚子只有金钱的家伙十分了解。 毕竟，他也来自权贵。 只要是权贵，性子大抵都差不多。 只要有机会咬到一口肉就不会松嘴，心狠的甚至会将整块肉全都抢过来，这些家伙就是这样。 在来之前，罗西特就告诉过钱略，不要对马列抱有任何的幻象。 马列笑道：“同调铭文确实可以让我的家族在王庭占据更重要的地位，可是你们也知道，同调铭文虽然对王庭重要，但也不是那么重要。 研制出这东西的人不是我，我就是个商人罢了。而你们，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应该也知道这些，王庭不会那么容易就把你们放走，否则也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找到我了。” 接着马列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正色道：“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送回你的祖国，但是在那之后，王庭肯定会清查，我不可能置身事外。” “甚至到时候同调铭文给我带来的益处都不及后续给我带来的麻烦，因此，我需要一个与王庭谈判的筹码，你们觉得呢？” “我这人做生意很会为他人着想，要是你们给不出让我满意的筹码，那咱们可以下次再合作。” 说着，马列拿出了一大摞的合同文件，罗西特拿起一张稍微看了看，这些文件里的内容是同调铭文的再度转让。 马列的态度很干脆，要是无法给出更让他心动的筹码，他就直接将这些专利还给钱略，倒也没说将那些专利全部都吞掉。 罗西特与钱略对视一眼，紧接着，钱略将那些合同都拿了起来，然后开始整理。 马列见此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稍微有些肉疼，卡洛西家族又损失了一笔超级订单生意。 让家族里的那些老家伙知道的话，肯定会责备自己，但是为了卡洛西后续能少担负责任，他必须这么做。 一个下人拿着精致钢笔走到钱略旁边，将笔递给钱略。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钱略并没有接下那支笔。 他抬起头，说道：“我可以给出同调铭文的更迭，那可以让同调铭文与人的身体契合，不再拘泥于外物之上，可以附着于肉体。” “这个筹码，足够么？” “钱略……”罗西特本打算劝一下，但被钱略阻止。 “罗西特先生，很感谢你的付出，或许在你看来我这样的举动很愚蠢，但我知道，现在，我的祖国需要我。” 看着神色严肃的钱略，罗西特知道他不用再劝了。 马列笑着站起身，不动声色的将脖子上的冷汗拭去。 “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双方互相握手，马列说道：“你可以先回去了，三天之后会有人去接你，七天之后，你将回到你心心念念的家园。” “多谢议员先生。”钱略微微点头，离开了柏乐汇。 罗西特拿着那些合同，满脸无奈。 马列给他拿了一杯酒，笑道：“无论如何你都留不住他的。” “我只是感觉很可惜，他回到神州以后，不会再有现在的作为了。”罗西特轻叹一声，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马列摊开手道：“不一定，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慷慨赴死的眼神，如果神州那个国度的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的话，可能，那个盛世大国会再度卷土重来。” “谁说得准呢。”罗西特说完，仰头倒在了豪华柔软的沙发上。 “不是吧，我的老天，你的酒量居然这么差。” 第66章 今有陈恭，为神州收复故土百里 血肉横飞的战场已经被打扫完毕，寒冬不会眷顾任何人，在这片荒原之上，只需要片刻的时间便可冻结万物，就算是人的尸体也是一样。 不到半天时间，就算阳光高照，那些死去的帝国军的尸体也全都被冻成了冰疙瘩。 有的甚至与地面粘在了一起，极难清理。 就算再难处理，玉玄城里的人也不会偷懒，他们已经吃过了一次瘟疫散播的亏，就算再费劲也必须要处理干净。 孔笙没急着离开，她想尽最大的努力付出自己可以付出的一切。 她看出来那个孤独的少年心中一片荒芜。 如这片荒原。 负重前行的代价是孤独，而且不会带来任何的好处与收益。 痛苦本来就不该追随人的一生，毕竟人生如此短暂，再被痛苦追随那实在不通透。 她也没有对陈恭说什么之乎者也之类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神州和我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你不放弃，我们便不会放弃。”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便已足够。 陈恭笑了，很是洒脱。 他眼中的金烛在跃动：“夫子前辈，能否请您帮我暂时守一下玉玄城？” “有何不可？”孔笙答应。 她不知道陈恭想干什么，但只是暂时帮他守一下，这不是什么难事，也不会费什么劲。 陈恭对孔笙鞠躬表示感谢，然后带着晴雪刀离开了玉玄城。 玉玄城和剑气长城之间，王庭总共设下了三道关卡，仗着剑气长城里的人不敢出来，他们在剑气长城外面肆意妄为。 有残暴的帝国军曾经骑着战马，拖行神州的孕妇，肚肠穿烂，婴儿奄奄一息。 如此残暴行径皆被剑气长城里的守军看在眼里，他们望向玉玄城外的时候，无时无刻都带着怒火。 他们只恨不能亲手将那些畜生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负责镇守玉玄城的将军一如既往的站在岗亭上，眺望远方的玉玄城。 那个流浪在外的孩子，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 “将军！那边有情况！” 副将来到威武将军身旁汇报道。 身形威武的将军拿起望远镜，朝着副将指去的方向看。 忽的， 将军愣住了。 “那边，在杀人。” 将军难以置信道。 “快！把所有人都喊起来！都给我喊出来！” 将军忽然扯着嗓子大喊，他的眼中有泪！ 镇守剑气长城的将士合起来总共有五十多万，而和玉玄城遥遥相望的这里只有八千。 今天， 公元2042年，12月20号，大雪，八千将士全都来到了城墙上，跟随将军的指引，目光远眺！ 远方， 尘土飞扬， 远方！ 尸骸遍地！ 人头滚滚！ 那个少年提着刀，如天上魔神，杀穿了三道关卡，杀完了所有帝国军！ “杀得好！” “狗日的蛮狗！给老子死！” “死得好！死得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替我们报仇了！真他娘的痛快！哈哈哈哈哈！” 一刀挥过，鲜血喷溅！ 将军捏紧拳头，大喊：“好死！” 陈恭从第一道关卡开始挥刀，没有停歇，路上只要是穿着王庭帝国军的军装，皆逃不过他手里的那把刀！ 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这次，他不可能感到疲倦！ 身披鲜血的少年来到了剑气长城前方，似乎是某种莫名的感知，他来到了周储倒地的地方。 陈恭手里提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帝国军，这个人是当初折磨周储的那个弓箭手，他眼里满是死意，已经提不起丝毫反抗心理。 来到剑气长城下方，手起刀落！ 在天堑前端， 陈恭对着剑气长城里的一众神州将士行礼，而后震声道：“今有破甲军第七师三连八团九营陈恭！为神州收复故土百里！煌煌神州，国土安在！” 将军此时眼中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他身体因激动而止不住的颤抖！ “全体都有！敬礼！” 将军道。 唰！ 八千名将士一起向天堑对面的少年行礼！ 这一幕，同样被神州京都里的龙振国看在眼里。 这一幕！ 被神州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电视机里不管是哪个频道都被转播到了这里，就算远方尸山血海，就算远方人头滚落，但这一幕，不会有人阻止播放。 龙振国在笑，也在哭。 “有此儿郎，我神州如何会败？” 龙振国沙哑着嗓子问道。 会议室里，众人的眼泪已经止不住。 别看在座的都是七老八十的老人，但是见到此情此景，谁人能不动容？ 龙振国站起身来，会议室里其他人同样如此。 几乎是同一时间，神州所有人都绷直了身子。 他们隔着屏幕，对着远方那个在天堑之外的少年行礼！ “走了。” 陈恭笑着转身，背影如此坚毅，却又如此孤独。 玉玄城上方，孔笙的眼眶已经红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少年开启了神州的气运。 “神州不会在这个风浪翻腾的时代被风暴摧毁，而是会乘风破浪，到达最终彼岸。” 孔笙看着回归玉玄城的少年，身形逐渐暗淡，化作清光返回神州。 京都的烈士墓园里， 周储墓前，那位带着周储回到京都的将士将那段视频在周储墓前播放。 不管是第几次看这个视频，始终都会忍不住的眼中进沙子。 “看到没，他帮你报仇了，他收复了国土，他让那些家伙感到胆寒。” 石碑上的画像中，微笑的人像似乎眨了眨眼。 … 如此洪流猛浪的时代，有英雄威名赫赫，但同样也有小人物怀有报答家国的心理。 靠海的鲁地，自从崛起时代以来，这里的渔民出海打渔的难度增大了很多。 不仅是外海会被他国攻击，也因为海中有不可知的凶兽蛰伏，可能在暴雨来临的那一刻侵袭渔船，带走所有渔民的性命。 “二狗，你们是不是疯了？马上风暴要来了，你们这个时候出海？我求求你们做点好事吧。” “是啊，我不求你们像玉玄城那个少年一样，但是最起码也不能霍霍人吧？” 海边，几个老人正在劝说四个打算出海的年轻人。 这几个年轻人在这海边渔村已经是家喻户晓的街溜子，挂马子，追疯子，耍傻子，什么坏事干什么。 现如今又打算抢别人的渔船出海，可谓坏事做尽。 四人中最瘦的那个站了出来，他就是被村民叫做二狗的，也是这四个人里的头头。 “俺们不是出去干坏事，那玉玄城陈恭不是英雄吗，俺们也打算开船出海，去当回英雄。” 二狗说得理直气壮，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可这都哪跟哪，出海去当英雄？没有喂给海里的凶兽都算好的。 虽说四人经常在渔村里干坏事，但村民心思朴素，还是为四人着想。 “你们要去当英雄，就去参军，就去干其他的事，这出海当什么英雄？”老人苦口婆心的劝着，既担心这四人出海白给，也心疼渔船。 “哼，俺们去偷袭王庭的海港，你们别管了，等俺们的好消息就行了。” 二狗说罢将固定渔船的绳子解开，也不再管老人的劝阻跳上了船。 在几个老人急切大喊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渔船往一望无垠的海面上驶去。 第67章 王位更迭 剑气长城外的那段影像，不仅在神州得到传播，更是在王庭悄然扩散。 还是出自刺客兄弟会的手，他们得到了那段影像以后迅速在王庭暗地里流传。 亚历山大本来还在策划该如何不借用神明的力量突破那道天堑，他拟作了好几个计划，只需要静待事实便可。 可是忽然，一名近卫火急火燎的来到亚历山大的议事厅里。 “君王陛下，不好了！” 亚历山大皱起眉，看向近卫：“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诺伊斯…” 还没等近卫开口说下去，亚历山大猛地站起身来！ 他盯着近卫道：“你不要把坏消息告诉我。” 近卫的脸色极其难看，像极了便秘。 看到那样的脸色，亚历山大微眯眼眸，金色眼瞳之中出现暴怒。 砰！ 一掌，议事厅的长桌被劈成了两半！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帝国养了一群饭桶吗！为什么连个玉玄城都拿不下！为什么啊！” 亚历山大怒吼着，无论是议事厅里面还是外面的近卫下人们面面相觑，都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都害怕亚历山大会把那些怒火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而最紧张的就是那名近卫了，是他把这些消息带过来的，要是亚历山大真的震怒之下把他杀了那他就真的冤枉死了。 稍微抬头，便发现亚历山大喘着粗气，脸红脖子粗的低着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君王陛下虽然很生气，但似乎不会迁怒于自己，看来自己的命是保下来了。 呼… 长出一口气。 忽的， 近卫感觉浑身颤栗，有道极其危险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你为何会松一口气？” 立即汗毛倒竖！ 还没等近卫开口解释，他便只看到眼前黑影闪过，高大的亚历山大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双金色瞳孔之中携带着怒火！ 啪！ 一巴掌便将近卫的脑袋拍碎！ “一群废物！一群废物！” “帝国养了你们这么多年，给你们最强壮的兵马，给你们最勇猛善战的儿郎，给你们拨款这么多，你们就是这么给我回报的！” “废物！一群废物！” 议事厅里传出不断打砸墙壁和摔东西的动静，没人敢进去，也没人敢有所行动。 忽然，摔东西的动静停止了。 议事厅外的近卫们无比诧异，为何突然停下来了？ 而在议事厅中，亚历山大看到了近卫带来的那段影像！ 当他看到陈恭亲口说出收复国土百里时，亚历山大只感觉血意上涌！ 噗！ 一口老血被喷了出来！ 亚历山大的脸容已经无比狰狞扭曲！ 这时， 议事厅的门被缓缓推开。 本来处于暴怒之中的亚历山大立即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眼瞳之中已经只剩下野兽的凶残与暴虐。 现在不管是谁进来，都会承受他的怒火！ 可当亚历山大抬起头的那瞬间，他愣住了。 议事厅门外，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披白色法袍，脸上戴着金色面罩，真实面目隐藏在面罩之下，一双紫色瞳孔极为漠然。 那是教皇。 教皇推着一架轮椅走了进来，在轮椅上，坐着位身形枯瘦的老者。 老者浑身上下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他就像是个一只脚踏进棺材，行将就木的迟暮老人。 但老人那双眼睛同样是金黄色的，而且他眼里的光泽，要比亚历山大更具有威慑力。 这位，是王庭的前任君王，也是亚历山大的父亲。 当看到老人时，亚历山大的眼中迅速浮现出慌乱神色。 他的王位并不是顺利继承，而是用了些心机取来。 他与华尔商会的那些议员们合作，将自己父王的权力架空，然后自己顺利登基。 “你看起来就像是个懦夫，在无能狂怒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老者进入议事厅，声音平和，但是却给亚历山大制造了难以想象的压力！ “父王，您怎么来了？”亚历山大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尽量让自己的气场盖过自己的父亲。 可他的这般作态，在老者看来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刻意模仿他自己那样。 如此可笑。 “这就是你登基以后的作为吗？和那帮商人狼狈为奸，架空我，登上王位。 我本来以为你能有一番惊人作为，毕竟你都违反了咱们的家族条例。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个小小的玉玄城，居然让你束手无策。” 老者的语气满是失望，这番话在亚历山大听来，让他心中有些慌乱。 “父王，这些都是小意外，一切都在我的掌握里。”亚历山大语气有些急切，已经体现他此刻的心理。 老者没有再开口，身后的教皇淡然道：“君王陛下，你已经让阿尔伯特先生失望至极，您也让王庭所有人失望。 这个位置，不再适合您了。或许，您该腾个空间静一静。” “你们这是要谋权篡位吗！？”亚历山大站起身，愤怒道。 老者微眯双眼，道：“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用愤怒来掩饰自己心中的胆怯，那是懦夫的做法。” “王位是我的！它是我的！”亚历山大双眼通红，如蛮牛冲向了老者。 然而还没等他来到老者面前，但见教皇轻轻挥手，亚历山大的身躯便仿佛被冻结住。 教皇推着轮椅，经过了亚历山大，老者没有再看亚历山大一眼。 他来到由黄金与珠宝打造的象征着极致权利的王位面前，老者目光平静，完全没有流露出激动神色。 “君王陛下，请登基。”教皇鞠躬，右手放在左肩。 老者从轮椅上站起身来，他起身已经开始不断喘气，移动一步都很艰难。 但就是这样看起来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倒的老者，他颤巍巍的坐上了代表权利的王座。 “王庭，不能再由懦夫掌控了。” “教皇，你觉得这个冬天之后，我能成神吗？” 阿尔伯特抬起头看向教皇，问道。 教皇说道：“当然可以。” “那，王庭就由我们来掌管吧。” 说罢，教皇站在了阿尔伯特的身旁。 强大的气场传来，而刚刚如被冻结的亚历山大忽然浑身乏力，跪坐在地上，浑身不断颤抖。 第68章 灵境的概念 玉玄城回归了宁静， 宁静的度过寒冬。 城头上多了间简陋的草屋，是孔笙亲自为陈恭搭建。 在草屋旁，斜靠着一把长刀。 那是八岐从身体里抽出来的长刀，因为晴雪的缘故，那把刀自己飞入了玉玄城，在草屋外安静斜靠不敢制造丝毫动静。 陈恭倒也没做什么， 夜深了， 他看到晴雪刀飘到了那把长刀的上方， 两把刀之间生出牵引，那把长刀没过多长时间就被晴雪刀彻底吸收。 刀锋闪过白芒，刀身之上竟出现了条浅短纹路，歪斜扭曲。 吸收完了那把长刀，晴雪刀仿佛吃饱了一般，慢悠悠的晃到陈恭旁边，安静躺下。 … 钱略已经悄然踏上了归国的巨轮，当然，航行路线并不是朝着神州而去，只是在沿途会经过神州。 到了半路上，就会有人带着钱略乘上一艘小船，能否回到神州全凭钱略自己的造化。 巨轮甲板底部的隐藏隔间， 钱略的心情十分激动。 他抱着一个箱子，这里面是他的所有研究成果，里面是他对未来的畅想。 穿着背带裤，戴着贝雷帽的小助手托尔，眼中十分慌乱，但也十分好奇。 “托尔，你可以先睡一觉，距离乘上小船还有一段距离。” 钱略笑道。 托尔摇摇头，他说道：“先生，我不太困。对了先生，我很想知道您为什么执着于回到神州？” 托尔今年十四岁，四年前，他还在街上流浪，因为偷了钱略的钱包而被抓住，当时他本来要被送去监管，结果钱略心软保下了他。 这四年来，托尔一直跟随钱略左右。虽然没有如钱略那样出众的才能与智慧，但托尔有一对很敏锐的耳朵。 他能听到一般人听不到的动静，就连王庭的修行者们也不及他。 “托尔，你的家在哪？”钱略问道。 托尔不假思索道：“您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所以我要回到神州，你也跟着我离开了，你瞧，懂我为什么要回到神州了吧？” “在我们神州，有一句话是这样的，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托尔，这句话的意思你想领悟恐怕还很漫长。” 巨轮之上，来自西方的贵族们都在甲板上欣赏美好的海面风景，这艘巨轮严格来说是供给贵族出游的。 打扮得极为富态的贵族们来到甲板上，尽情愉悦，留下来过的合照。 甲板上人来人往，热闹不已。 甲板下面的隐藏隔间，那里安静至极。 “先生，灵境，真的有可能实现吗？” 黑暗的隐藏隔间，只有几缕光线从缝隙透进，托尔好奇的看向坐在对面的钱略。 跟随钱略了这么几年，托尔明白钱略一直在进行各种研究，但是最让钱略付出心血的就是所谓的灵境。 可直到现在，托尔都没弄明白灵境的含义。 他只知道钱略对于灵境非常重视。 “托尔，你知道吗，在崛起时代之前，那是个科技越来越发达的时代，在那个时代，互联网占据了最重要的地位。” “渐渐地，那个互联网的世界成为了第二世界，甚至对很多人而言，现实世界都不如网络世界重要。” “你可以将灵境，理解为类似的第二世界，只不过那个世界不受这里的规则束缚，在那里可以不断修炼，使自己不断变强。” “人不是机器，是会感到疲惫的，但是在灵境世界，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修炼。” 在说起灵境的时候，钱略的语气明显有了变化。 托尔稍微思索，然后说道：“可是，那样的世界，真的能被制造出来吗？” 凡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制造一个新的世界，这样的能力只有神明才能做到。 凡人，如何做到？ “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规模雏形，我很有信心。” 托尔面露难色，他的性格不是扭捏的，向来心直口快。 “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钱略停顿了半晌，然后说道：“那我就去种地，或者，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 语气很轻松，并不沉重，同时也化解了这个阴暗隔间里的凝重氛围。 … 王庭的格局彻底改变， 诺伊斯的失败让帝国所有人感到羞耻。 亚历山大坦言，帝国在玉玄城连续损失三位统帅大将，他有无法推卸的责任，他立即卸任，由上一位君王阿尔伯特继续坐镇王庭。 这些话自然不是亚历山大愿意说出来的，可他已经没有选择。 就连曾经被他认为支持自己的神明，都说出对自己很失望这样的话。 为求保命，亚历山大只得向阿尔伯特低头，然后进入王庭那座永远都出不来的宫殿里。 王宫里并没有因为更换了新王而让气氛变得更轻松，反而大家都紧张谨慎更多。 因为，那位君王，曾经以残暴闻名天下。 尽管他现在成为了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但那双眼瞳里的凶狠也难以掩盖。 “君王陛下，这些就是玉玄城的所有情报了。” 近卫带着一大箱子的情报文件走进宫殿，来到阿尔伯特的面前。 阿尔伯特连看都没看那些情报一眼，说道：“这些情报没有任何价值。” “我想知道，那个研究出同调铭文的神州人去哪了？” 近卫闻言，抬起头说道：“马列议员邀请他去自己的庄园做客了。” “有几天了？” “呃，有三天了。” “三天？也就是说，你们已经三天没见到那个神州人了？” “不是，君王陛下…” 还没等近卫解释，头颅便被锋芒斩落。 宫殿里所有人不敢出气，皆低着头。 “我真是不知道亚历山大那家伙养了一群什么东西，真是让我失望啊。” “去，把那个神州人查出来。” 阿尔伯特挥挥手，几个下人进来处理血迹和尸体。 “君王陛下，不知玉玄城我们该怎么解决？” 阿尔伯特说道：“神州人一直都将他们那愚蠢的骄傲与脊梁看得极为重要，但在我看来，那就是愚蠢而不自知。” “王庭四季如春，皆来自神明眷顾。而寒冬可不会眷顾任何人，只会无情肆虐。” “对付神州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让他们那燃烧的血液彻底冷却。” 第69章 神明赐福 王庭有许多能人，这些人有一部分都是从其他的国度来到此。 比如，神州就有这样的。 在崛起时代之前，就有不少人向往异乡，踏上前往异国的巨轮或者飞机。 在崛起时代之后，也同样如此。 神州有许多古老而神秘的家族，这些家族延续至今，最少的都有百年历史。 长一点的，则有上千年。 很早就有古老家族全部迁移离开了神州，去往异国他乡生活。 在那些古老家族中，有个曾经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笔墨的柳氏家族便是如此。 崛起时代之前，柳家的家主柳言志带领所有族人离开神州，成功得到了他国的护照与国籍，定居他国。 在那之后，柳氏集团为了能够在国外扎根，不仅扶持国外的商业资本，还联合他国资本打压神州，遭到神州许多人的唾骂。 可以说柳氏彻底背离了神州，到了如今这崛起时代，柳氏那颗早已变了的心也不可能再放回到神州这里来。 不知是老天眷顾这样的人还是说真的有鸡犬升天这一说，柳氏在迈入崛起时代之后，搭建起来的高楼并没有坍塌，反而还在高楼之上，建筑了雕像。 柳魏寒，柳氏第八十三代嫡长子，将来柳氏的掌舵人。 当初崛起时代到来时，他只十岁，如今三十岁的年龄却在王庭的刑处机构担任要职。 不仅是有自身的资源人脉，更因为他那从神州带来的古老功法助其柳氏在王庭扎稳脚跟。 “柳先生，君王陛下下令要您去玉玄城，杀了那个叫陈恭的家伙。” 携带君王命令文书的官员来到了柳氏家族的府邸，向柳魏寒宣告。 柳魏寒不敢拒绝，当即接受。 入夜，柳氏家宴。 “爹，君王陛下要我去玉玄城。” 豪华宽敞的宴会厅，柳氏家族除去外人，一共二十七口人坐在那巨盘圆桌前。 柳家老爷身着深灰色长褂，听到自己儿子的话以后，便抬起头问道：“是要去杀了那个叫陈恭的孩子？” “没错。”柳魏寒点头。 “那个人在玉玄城据说以一当万，手上沾满鲜血，据说是个杀人狂魔啊。”柳魏寒的妻子满脸担忧道。 柳家老爷淡淡看了眼柳魏寒妻子，后者立即不敢抬头，她忘记了在这样的场合里，她不能说任何话。 如此场面实在讽刺，明明早就脱离神州，明明巴不得融入王庭成为王庭的一份子，身上却还携带着神州的种种陋习。 柳家老爷道：“你的白月剑法修炼得如何了？” “已经到了十一重，只差一步便臻至化境。”柳魏寒说罢，眉峰微动，霎时间，可怕剑意笼罩此间。 不过这些剑意有人为的特殊掌控，因此并不会对宴会厅里的人造成任何伤害。 一轮浅淡的月亮悬在了宴会厅上方那绚烂灯盏之上，有三四岁的小孩子好奇抬头，但马上被家长给蒙上眼并低声告诫。 “别瞎看，会被刺瞎眼的。” 小孩子天真道：“大伯的剑那么厉害，打败玉玄城那里的人应该很简单吧。” 柳魏寒听后轻笑，看向那小孩子说道：“那是自然。” “那等大伯回来以后，是不是又能得到君王陛下的赏赐了？” “肯定会的。” “那我到时候可就要在乔伊她们面前好好说说了，她们天天在那里说我们家不被王庭认可，我倒要让她们看看，君王陛下多么器重咱们。” 这句话说完之后，宴会厅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个蒙着小孩子眼睛的青年，脸上则满是尴尬的笑意。 “好了，别说话了，吃饭。” 接着青年抬头：“抱歉，大哥，爹，小孩子不懂事。” “哪有什么不懂事，他说得很对。都在王庭定居这么多年了，也就不在乎那些了。现在多替君王分忧，才能让柳家在王庭更加站稳脚跟。” 柳家老爷说着站起身来，离开宴会厅。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又回来了。 这次，柳家老爷的怀里抱着个剑匣。 他将剑匣放在圆桌上，缓慢将剑匣打开。 剑匣打开的那一瞬间，便有幽幽寒芒从黑暗之中折射。 那是一把通体泛着寒气的长剑，剑身之上刻着战国的古老文字，现如今已很少有人能看懂。 “这把剑，今日便交给你了。” 柳家老爷说着，将剑匣放在柳魏寒的身前。 宴会厅里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放下了碗筷，大家看向那把剑的眼神很是复杂，有无奈，有不甘，也有松懈。 “拜见家主。” 先前那个蒙住小孩眼睛的青年很是迅速，极会审时度势，立马向柳魏寒下跪。 其余人也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柳魏寒下跪。 那把剑名为寒月剑，乃是战国时柳家先祖从一位名匠那里求来，这把剑代表了柳家的家主之位。 柳魏寒没有推脱，他将寒月剑从剑匣里取出，右手在剑身上轻轻抚摸。 叮！ 倏的，清吟声起。 剑鸣从宴会厅之中响起，穿过王庭大街小巷。 与此同时，方才还晴天朗朗的王庭，眨眼间便进入了黑夜。 一轮惨白寒月悬在天边，在寒月之上，仿佛有个人影站立。 教廷之中， 当教皇看到那轮寒月时，紫色眼瞳之中流露出玩味的神色。 “神州不愧是文明没有断绝的神奇之地，数千年前的传承延续至今，这个时代，简直就是为神州量身打造。只是可惜，神明不在，没有任何保障。” 而王庭高塔之中， 当天色瞬变时， 立即就有好几道炙热神识在暗中注视着寒月以及其中的人影。 “这个人类有点意思。” “渺小的蝼蚁竟然有如此成就，确实让我惊讶。那么，这些东西便赏赐给你。”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高塔之中迸发，悄无声息，但又掀起滔天海浪！ 强大力量往柳魏寒体内钻去，站在空中的柳魏寒瞪大眼瞳，极为不可思议。 他往前踏步，黑夜笼罩，寒月悬顶！ 那轮寒月如同顶在柳魏寒的头上一般，此时此刻，他如神明！ 柳家老爷也感受到了这些，苍老腐朽身躯因激动而颤抖！ “神明赐福！神明赐福！” 柳家老爷朝着高塔方向跪拜，高声道：“多谢神明赐福！” 第70章 神明的再度恩赐 只是神明稍微的施舍，柳魏寒瞬间便入了天人境，甚至对于剑道还有了更新的感悟。 三十岁的年龄，在西方王庭，他的境界是传说，在神州，便是天人。 神州的修炼境界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洞明，隐元，天人。 在未得神明恩赐时，柳魏寒只有洞明修为实力，在神明稍加施舍后，便直入天人。 甚至，他隐隐感觉到了更强大的力量以及更未知的东西。 来自天人境之上。 有人突破天人境，此间强者自然有所感应。 在神州洞天福地里修炼的李轻舟便立即感觉到了有一缕强大的剑意从西边飘然而至，来到神州。 李轻舟立即收回灵识，他知道那缕剑意的主人是谁，因为这世间能够让他记住的对手并不多。 柳家那位曾经的剑道奇才，投入王庭，最后为王庭效力。 “没想到他竟然突破天人境了。” “但是，天人境之后的境界他应该需要隔很久才能触摸，因此我可以暂时不需要忌惮他。” 李轻舟正打算继续扩散灵识潜心修炼，正当这时，他感觉到那缕剑意暴涨！ 可怕的剑意，在挑动李轻舟的神经！ 柳魏寒的剑意又变强了，这是，天人境之上的气息！ “怎么可能！？” 李轻舟感到无比震惊！ 而此时， 王庭之中， 柳氏家族所有人已经对高塔五体投地，柳家老爷更是对高塔不断磕头，就算额头破了也不在乎。 他老泪纵横，颤声道：“叩谢神明恩赐！叩谢！” 原来， 就在刚才，从高塔里又传出了一道神识，强大气息被灌入柳魏寒的体内，使得柳魏寒瞬间突破天人境，摸到了那个虚无且难以想象的境界门槛！ 柳魏寒，再度突破！ 与此同时，王庭的上空，寒月悬顶。 这已经彻底影响了王庭的天空，柳魏寒感受着体内那股磅礴浩瀚的力量，他感觉自己的剑能够切断万物。 “咱们来王庭真是来对了。”柳家的青年低声道。 其余人皆同意点头，确实是来对了，要是还在神州的话，柳氏的资产不说没现在这样庞大，崛起时代以后柳氏也绝对不如现在。 神州终究是没落了。 且看高塔之中的神明，举手投足间，便可令柳魏寒突破好几个境界。 只需一个眼神，便可湮灭众生！ … “神明给出的恩赐真是丰厚啊。” 宏伟宫殿内，君王阿尔伯特感受着那浩瀚神力，眼瞳之中流露出止不住的羡慕。 这时，旁边的教皇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实验。” “我当然知道。”阿尔伯特那稀疏的金色细眉微微挑动。 造神计划是他们早就在暗中进行的，高塔里的神明也都同意，现在只需要灭了神州，夺取那里的气运便可以开始。 神明给出的恩赐便是造神的条件之一，现在看来，柳魏寒的身体能够承受住神明给出的恩赐。 “如此年轻且强壮的肉体，真是让我好生羡慕，也让我怀念啊。” 眼前浮现出自己昔日容光焕发之模样，阿尔伯特感慨。 教皇说道：“只需要等这个寒冬过去，您会被世人敬仰。” “我已经等不及了，对付玉玄城，派出那一个人真的足够么？” “要知道，曾经有一位天使在那里陨落，我们需要给出万全之策。” 阿尔伯特看向天空寒月，以及那道身影，眼中充满羡慕与向往。 “君王陛下，我们何不尝试一下从其他方面攻击神州呢？”教皇一语点醒梦中人，阿尔伯特笑了。 他说道：“既然如此，那，让神州彻底埋葬在这个寒冬里吧。” “对了，我们从马列议员那里得到了钱略的消息，他果然被马列送回了神州，只是目前应该还在海上。” “赞美太阳。”教皇缓缓退后。 … 巨轮在无垠大海上航行，所选择的航线自然经过仔细筛查，毕竟巨轮上全是贵族，没人愿意这些贵族在海上发生任何意外。 否则，可就不好交差了。 但是众所周知，人在离开了陆地以后就会极度缺乏安全感，无论是天空亦或是大海。 深邃天空的尽头，只要凝视，就会总感觉有难以侦测的东西在尽头看着自己。 而大海也同样如此，很多人会自行脑补大海深处潜藏的可怕深海巨兽，崛起时代之前时，在那些上万米的海沟深处便有可怕巨兽。 崛起时代以后，这些巨兽更是不用在乎水压，他们更为肆无忌惮。 巨轮上的贵族们并不在乎这些，因为这艘巨轮上有着王庭最精锐的水上将士，他们有着特殊的水之魔法加持，而且巨轮上还有至尊境的大法师存在，任何巨兽来袭都是徒劳。 没人会担心意外发生，只不过，有个扎着双马尾金色小辫子，脸上带着雀斑的贵族小姑娘在栏杆旁边站了很久。 一位贵妇人来到小姑娘旁边，语气略带责备道：“安瑟尔，我不是说了很多次，不要乱跑，不要靠近栏杆吗？” 小姑娘没有回头，目光直视海面。 “安瑟尔，家族教养告诉你，当我对你说话的时候，你需要回头并且看着我。”贵妇人走上前准备拉着小姑娘的手。 这时，小姑娘指着海面，说道：“妈妈，它让你不要过来。” “什么？” 贵妇人并没理解这句话，脚步没有停顿，来到了小姑娘的身边。 她朝着海面看去，忽然，她看到了这辈子最难忘，最深刻的景象！ 海面那边， 有个长相怪异的东西。 它有着硕大如山的脑袋，隐约似人形，有着人的轮廓，身子满是胶状物的鳞片，脑袋上长着无数根触须在水中飘浮。 它的身体极为臃肿肥胖，看起来要比整艘巨轮还要大很多倍。 身体上满是恶心浓稠的黏液，一对猩红的眼睛如同地狱之门上的恶魔之眼。 贵妇人与猩红眼眸对视，顷刻间，便感觉到灵魂的战栗。 身体轻微抽搐，水渍从腿间流下。 紧接着，贵妇人朝着水里的怪物跪拜，双眼空洞无神。 “你要带我的妈妈去找藏在船上的老鼠？是要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吗？我也想玩。”小姑娘居然有些高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水里的怪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小姑娘仍然可以和它交流。 “好呀好呀，我也帮你找。” 天真无邪的笑容，在此刻出现，显得如此诡谲。 第71章 为什么要如此揣测那个默默付出的少年 尽管有物资帮助，玉玄城在这个寒冬过得也不会很称心如意。风雪无情肆虐这片土地，每当进入黑夜时，便会有沁骨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黑夜之中一望无垠，又好像是某个可怕的怪物张开深不见底的深渊巨嘴，准备吞噬所有。 陈恭坐在城头，正熟练地与远在京都的袁瓶进行交流。 他们之间已经如此交流过许多次，从开始的陌生艰难，到如今的熟悉简易，中间需要经过很多次尝试。 袁瓶也找到了更加省事的方法，不需要如之前那样耗费过多的灵气。 “因为和你的交流，让我受到了些启发，我将前人留下来的资料全部都仔细查阅并翻读，逐渐在心中有了个雏形。” 二人是对方最好的倾诉者，也是倾听者。 袁瓶不被人理解，陈恭，也不被人理解。 “是类似我们这样的交流吗？” 陈恭询问道。 袁瓶说道：“不仅仅局限于此，可以把它理解为第二个宇宙。” “第二个宇宙？” “恩。” 袁瓶低声道。 不知道为什么，陈恭感觉袁瓶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他询问道：“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感觉你无精打采的。” 另一边， 呆在京都家中的袁瓶，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竟然在低声抽泣。 她想起了今日白天出门时听到的路人对话， “玉玄城那个英雄坚守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杀了多少敌人。” “会不会已经疯了？” “不知道啊，话说如果神州有能力的话，我们真的要把那个杀人狂接回来吗？” “如果他在那里杀了太多人，会不会内心对生命的消失已经毫无波澜了，也就是说，如果有让他发怒的事情，他会不会直接杀人啊？” 在一开始，袁瓶对这些质疑并不以为意，可是晚上，她看到自己爷爷气冲冲的回到了家。 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不仅是一些路人，就连许多专家都在猜测陈恭的心理状态。 更有甚者，有精神科方面的专家出面直言，说陈恭在前线杀了那么多的人，他内心早就对人命视若草芥，要是他回到神州真有意外发生，可能会杀很多人。 这些人的担心没错，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人想得那么坏？ 为什么啊， 明明，那个孤独的英雄还在守护他背后的那些人。 为什么要如此揣测那个默默付出的少年？ 陈恭从袁瓶那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在知道了这些以后，他脸上那轻松的笑容凝固，而后沉默。 “放心吧，我不会滥杀无辜的，因为我知道，我手中的刀，为什么而挥动。” 轻松写意的交代了这句话，少年离开城头，顶着明月，再次回到了城中那片荒林。 他看着眼前起伏不断的坟堆，没有说一句话，静静坐着。 自己的付出绝对是有意义的，就算别人发出质疑，他也不会动摇心里的想法。 可是， 袁瓶的那番话让他迷茫了。 陈恭所迷茫的，是他的未来。 自己在这里手起刀落，杀人如踩死蚂蚁那样，他即将要面对更可怕的敌人，他将来也会屠杀天上的神明。 到那个时候，他的内心，对生命可能不会产生任何敬畏。 如果真的对生命提不起丝毫的敬畏之心，那么他与那些肆意践踏人命的帝国军有什么不同呢？ 陈恭迷茫了，一直这么杀下去，他迟早会变成那样的。 月白倾泻洒在这片荒原土地之上， 天边圆月忽然缺了一角， 而在荒林前的陈恭忽然握紧了刀。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那是个身穿长褂，手中提着一把剑的男人。 柳魏寒来到了玉玄城，他的目的只是杀了陈恭，仅此而已。 而且，柳魏寒对陈恭也根本就没有任何交流的话题。 对于双方而言，一个是固执地坚守这座城的傻子，一个，是神州的叛徒。 当！ 刀剑相交，陈恭迅速拉开距离。 他神色凝重的盯着柳魏寒。 陈恭的反应让柳魏寒感到惊讶，他如今已是天人境之上的奇妙境界，他甚至可以捕捉到方圆百里的任何声音与动静。 可以说，在他挥剑的那一刻，陈恭在他眼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死人，居然挡住了他这一剑。 “怪不得能够在这里固执坚守这么久，看来，确实不能小看。” 柳魏寒心中暗道。 陈恭的眼中跃动金烛，他看着眼前这个叛离了神州的男子。 “你离开了神州，得到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柳魏寒闻言，眉头微挑，他并不打算直接回答陈恭的话，而是想用实际行动来告诉陈恭。 他当然不会后悔离开神州，更何况他现在早就已经不是神州人了。 极致的剑意升起，剑气将柳魏寒包围着，凌厉的剑气简直要割开空间一般！ 这股极致的剑意包围着陈恭，开始摧毁陈恭！ 极致的剑意在瞬间贯穿天穹， 这股剑意，让所有达到一定境界的修炼者都纷纷睁大了眼睛。 … 神州， 洞庭湖畔， 李轻舟正在巩固道心，也正在不断探索这个全新的境界。 忽然， 他又一次感应到了那股剑意。 并且这次，那股剑意居然出现在了神州！ “柳魏寒是来杀陈恭的？” 李轻舟那平淡的气息瞬间生出变化，平淡气息变得暴乱。 没有任何犹豫，李轻舟马上离开洞庭湖畔。 他从柳魏寒的剑意之上感受到了可怕，能让他都感觉可怕的人陈恭如何能对付得了？ … 荒原， 寂寥玉玄城， 一抹鲜血喷天而起，少年倒在了地上。 柳魏寒目光幽然，杀死这样一个少年并不能让他感觉到任何的快意。 而且，这个少年还斩了他一条胳膊。 如果不是自己在关键时刻用灵气护住心门，可能那把刀就要将自己劈为了两半。 好可怕的少年，好快的刀。 如果再给他一段时间，自己不会再是他的对手。 将自己那断了的手臂捡起来，刚打算离开，柳魏寒就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势从神州之中飞了出来！ 剑光转瞬即逝，柳魏寒举起长剑抵挡，两道剑光相交时，天上的悬月似乎在轻微颤抖！ “神州剑神，李轻舟？”柳魏寒看向出现在剑光之中的人，眉头微挑，心中逐渐有了快意。 真正的对手出现了。 李轻舟看向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年，无边怒意，在心中涌动！ “你这王庭走狗！你真该死！” 第72章 细雪 李轻舟的愤怒在蔓延， 他的剑意，也在无边蔓延！ 感受到这股剑意时，柳魏寒没有丝毫退缩。 他义无反顾的迎上李轻舟的剑意，因为他早就在王庭那边就听说了李轻舟的大名。 据说这位剑神，之前曾经杀过一位神明的仆人，杀过一位天使。 柳魏寒想知道他和李轻舟的差距到底在哪，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和李轻舟有差距！ 脖子被划破的少年倒在血泊之中， 他眼里的金烛变得黯淡， 可是生命却并未走到终点。 残烛未灭，仍在飘摇。 心脏微弱的跳动， 在这风雪呼啸，剑气涌动的战场之上，没人听得见那微弱的动静。 夜风将陈恭的头发吹动，黑夜里看不见的怪物企图用夜风熄灭最后的残烛。 乌黑如墨的青丝只有几缕发丝在微微摆动，不断温柔地擦拭着少年脸颊。 噗通… 噗通… 微弱的心跳声不知不觉的响起，在少年耳畔徘徊，萦绕。 如清晨降下白霜的寺庙，老僧缓慢撞钟。 噗通… 噗通！ 心跳声更大了点，在剑气呼啸的荒原上，盖过了所有动静！ “他没死？”柳魏寒转过头，如寒潭般的双眼紧盯着地上的少年，满脸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没死？ 自己明明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才对，怎么会没死呢？ 李轻舟的衣袂在轻轻摆动，他看到了少年眼中那正在跃动的金烛。 长剑被收入鞘中，他在笑。 杀心道果的第二阶段可以复活陈恭，只要有足够的鲜血，就可以复活。 地面上的鲜血不知不觉间干涸，少年站起身，脖子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他的剑招很快。”李轻舟出声提醒。 陈恭微微颔首，说道：“尝试过了。” 柳魏寒的剑确实很快，他刚才转身的瞬间本来可以拦住，但是却被天边的悬月吸引了注意力。 现在想来，或许是柳魏寒的特殊能力。 “你有了对策？”李轻舟轻声询问。 少年嘴角渐渐扬起，自信的笑容显现。 “当然有了。” 他举刀，天地肃静！ 万物凝固，所有动静戛然而止。 有白色的樱花飘然坠落，从夜空之中，极其缓慢。 白樱落于浮世洪流，掠过镜底三千桃园，转身一瞥，扑火白樱视万物为碎屑，翩然坠落，化十色琉璃，竟是细雪。 这是陌上花开刀法的一式寄语， 那一式，又称细雪。 时间从古老的过去开始运转，它见证了万物凋零，它使万物迈向死亡。 它自然也见过细雪纷飞的场景。 荒原下雪了， 片片雪花坠落，掩埋着刀光。 柳魏寒的剑只往前移动了几寸，而原本应该站在他身前的陈恭，此时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长刀入鞘，细雪跌落肩头，化晶莹琉璃。 滴，滴，滴，滴… 有血滴落。 柳魏寒握剑的手无力坠落地面，紧接着，鲜血喷涌而出。 哧！！！！ “我的手…”柳魏寒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剑，与分离的胳膊。 他被这个少年一刀斩了手臂，他，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为何会这么快？ “你虽说脱离了神州，但你身体里流淌的依旧是神州血液，审判你罪行的人不会是我，而是神州万民。” 被万民审判么？ 柳魏寒踉跄蹲在地上，他看着那把长剑出神发呆。 自己引以为傲的来自神明的恩赐，就这么简单且随意的被那把刀斩断了。 柳家的希望在自己，自己却让柳家失望了。 不！ 柳家的脸面不能被自己丢掉！ 轰隆！！！ 夜空尽头传来雷鸣，暴雨激流遍布整片天空，失去的胳膊因失血过多而泛白。 柳魏寒突然吐了一口鲜血，他颤巍巍的伸出仅剩的左手，抓住了地上的长剑。 滂沱雨幕几乎要将长剑与人影掩埋，老天爷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以及失败。 磅礴浩瀚的灵气在柳魏寒的身上流动，倾盆暴雨瞬间停歇。 雷霆，击碎了黑暗，贯穿长空黑夜，落在柳魏寒的头顶！ 雷霆并未将柳魏寒劈杀，反而，他的身上出现了圣洁的气息！ 柳魏寒的眼瞳已经被成片金光占据，他缓缓升空，如神明，居高临下俯瞰着地面上的蝼蚁与万物。 一只手臂凭空长了出来，那只手臂洁白细嫩，宛如初生婴儿那么滑嫩。 只是在那手臂上有陌生奇怪的纹身， 那是个倒立着的十字架，而且还有一条龇牙咧嘴的凶蛇盘绕在十字架上。 倒十字架的意思是放弃上帝的恩泽，摒弃上帝的拯救。而有条凶蛇盘绕，则代表了撒旦。 柳魏寒猛地睁开双眼，方才那占据金色光芒的双瞳在此刻化作了红芒。 一双布满血丝的狰狞眼瞳出现，圣洁气息，刹那间变得残忍暴虐！ “久违的感觉。” 柳魏寒的嗓音沙哑，但是音调完全改变。 那种音调听起来刺耳又空旷，又好似从不知多少万年之前传出来。 … 王庭高塔， 古老神圣的存在沐浴神辉， 双目从未睁开的祂，在此刻睁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生命敢直面祂的眼睛，因为祂的眼睛可以洞穿万古，看透一切。 “来自地狱的恶魔竟然也重现人间，是来争夺的吗？” 洁白色的巨大石门被打开， 高大身影走进石门，身后有六对丰满羽翼。 “米迦勒，有何事？” 神圣存在看向来者。 “路西法出现了，我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高大身影五官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尽管面对着神圣存在，但他的神色也依旧漠然。 神圣存在说道：“你是在质问我？” 语气有点不悦。 “我们服侍的对象可不是你们，你们，不过是得到上帝略微赏赐的家伙，愚昧的凡人称呼你为众神之王，但实际上，你什么也不是。” 米迦勒这番话听起来无比冒犯，甚至在祂说完这些时，高塔之中立即出现了无数道强大神识。 无数神识都对着米迦勒，想要除掉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 宙斯眉头微挑，将神识剥离。 “地狱之门被打开了，里面的恶魔重现人间。” “谁做的？” “路西法曾经也是天使，你猜，谁能与其联系？” 米迦勒的脸色有点凝重：“梅塔特隆。” 第73章 这一剑，我来接，陷入癫狂 无边黑暗之中，有来自地狱的恶魔不断在你耳边低语，它们的呢喃会逐渐抽走你的理智，最终使你堕落污秽。 纵使是神明的仆人，只要心神失守，一样如此。 阴风垂直灌入断崖，蜿蜒百折的山道如巨龙盘绕。 山崖底部，漆黑乌鸦踩在树枝上，猩红眼眸中倒映出两道特殊身影。 “梅塔特隆，我很高兴你能想明白。” 一位身穿深灰色长袍的男子注视着眼前的折翼天使。 神性已经彻底不在，就连那圣洁气息也已经转变为无边怨气。 这位曾经的神的仆人，在如今，已然堕落。 “是上帝先抛弃的我。” 梅塔特隆语气平淡，冰冷至极。 祂死的那一刻，向上帝祈祷，结果却没等来任何回复。 “上帝并不在乎我们的死活。否则的话，我又怎么会见到你呢。” 灰袍人的肩头在耸动，他在笑。 笑声从那遮盖面容的兜帽里传了出来：“哈哈哈，你在说些什么啊，梅塔特隆，我们现在可是同一种存在。” “谁和你是同一种存在？你是自愿堕落这无边地狱，而我，只是想要复仇。” 梅塔特隆神色冷漠至极。 只是，这番话却让灰袍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抬起头来，天空阴云压顶，兜帽之下，是一张绝美的脸庞，以及令人窒息的湛蓝色眼瞳。 “你是否搞错了一件事情，你能拥有复仇的机会，是我赐予你的。对于你而言，我现在才是你的上帝。” 倏！ 骄傲的高大身躯被一只拳头打在腹部，紧接着，梅塔特隆的身型开始弯曲。 他的脸上不会出现痛苦神色，但眼神之中已经有震惊。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地遵从我的指令，与我一同争夺人间福泽。” 灰袍消失在了眼前，只留下萦绕耳畔的这句话。 …… 出现在玉玄城上空的绝对不是什么神明，因为他的身上完全没有那些神明的傲慢。 纵然是天使，在对待凡人的时候，也依旧是傲慢的。 柳魏寒已经不再是柳魏寒。 “这是个什么东西？”陈恭不解问道。 李轻舟眉头轻皱，他能从眼前之人身上感觉到有股极其强大且充满邪性的力量存在。 “就先把你们当做祭品吧。” 柳魏寒说着，举起了手里的剑。 那把剑卷着残风，在月夜之下闪烁银白寒芒。 长剑横空，骤然有极致剑意传出。 不， 准确点来说，那不叫剑意，而是神意！ 李轻舟将陈恭挡在了身后，这股极致神意在摧毁一切，他可以为陈恭挡下。 “这一剑，我来接。” 李轻舟淡声说着，剑鸣响起。 …… 钱略在大海之上已经航行了有一阵子， 这艘巨轮不会直接往神州去，而是会北上，去往乐浪。 乐浪这个国家在崛起时代之前就进入了发达国家行列，但是国土面积太小，而且也没有足够的文明支撑。 于是，它们学习西方王庭，开始不断的偷神州的历史。 不过这个国家也有他们可以输出的地方，就是那帮歌姬舞姬。 这艘巨轮的航线是去往乐浪，然后在乐浪接上一群舞姬，送给船上的贵族们享用。 那些女孩们必须是绝对纯洁的，这在乐浪那个狭小国度，只能从小孩子开始培养。 钱略自然不是来享受的，当巨轮拐弯北上，他就和托尔来到了甲板尽头，打算趁着夜色乘坐小船离开。 前来掩护的船员正在紧张注视四周，他做这一切并非是为了支持钱略的梦想，而是想要拿到一笔不菲的报酬。 “目的地还未到达，你们为何要那么早急着离开？” 忽然， 一道充满稚嫩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 三人听到后，皆是停在原地。 视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巨轮二楼的栏杆处，站着名脸上满是雀斑的女孩。 晚风吹拂着女孩的金色长发，在夜幕之下，略带着些许诡谲。 看到是个女孩，船员松了口气。 他给了钱略和托尔一个眼神，示意无须担心。 接着船员往女孩面前走去，他笑着说道：“小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出来了，夜晚的风很冷，尤其是你还穿着碎花裙，可不要感冒了。” “快点，回到你妈妈那里，不要感冒了。” 女孩脸上的笑容诡异，她歪着脑袋，语气稍显天真：“妈妈在和叔叔制造合适的肉体，我不应该打扰他们。” “呃……什么？”船员一愣，显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忽的，女孩似乎听到了某种动静，她对着虚无的海面点头：“好的先生，看来合适您的肉体已经制造成功了。” “那他们呢，需要杀了吗？” “好的，那就作为您的祭品吧。” 女孩说的话莫名其妙，但是让人头皮发麻。 钱略在女孩对着虚无海面说话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某种东西在注视他！ 他猛然抬头， 发现， 天空有些扭曲，模糊，本该属于觉得黑夜的天空，出现了魔幻的深蓝色光线。 深蓝光照将天空扭曲，钱略瞪大了眼睛，他听到耳边响起了古怪的低语。 那声音晦涩难懂，又让钱略感觉有股极其恶心的感觉！ 身体里的血液已经冰冷，飘渺无尽深空里，出现了一个浅淡轮廓。 它有着如山峦般的庞大身躯，长着人类的外形，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章鱼脑袋。 它的脸上长着无数触手，浓稠恶心的黏液遍布全身鳞甲。 它在注视着钱略，钱略，也在注视着它！ 那诡异而晦涩的远古声音正是来自它，钱略感觉自己的理智快要陷入癫狂。 忽的， 一道绚烂光泽从天的尽头出现，如一把锋利光刃，将那道身影切成碎片！ 钱略扑倒在地，大口喘息干呕。 他感觉自己好像吃下了成吨的腥臭腐烂食物，想要吐出点什么来，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二楼栏杆上的女孩歪着头，觉得很是惊讶。 同时，她的神色变得阴沉，有点愤怒。 “您居然被这个人类伤到了，真是不可饶恕。” 接着，女孩从自己裙子的小口袋里拿出一把美工刀，在自己的手腕处滑动。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船员惊喊：“不要！” 可为时已晚， 那些鲜血滴落在甲板上，也融入了海中。 “快出来救人啊！” 善良的船员想要冲进船舱，但是下一刻，他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往水里钻出来的动静。 啪嗒！ 湿漉漉的东西踩在甲板上。 善良船员撇过头，惊愕发现，那是个半人半鱼的诡异生物。 它们有着鼓突的大眼，两颊长着鱼鳃，身体上还留着粘稠的粘液，背部生满鳞片，肚皮是白色的。 锋利的爪子在月夜之下，闪烁寒芒。 第74章 兵圣孙武，百家苏醒 这些奇怪的生物来自海底， 这些奇怪的生物， 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海沟深处，有某个不该存在的生物，它以独特的形状蛰伏在那暗无天日的海沟之中。 它的身躯可以比山峦还要巨大，但也能蛰伏海底，只要它想。 这样的存在以凡人的世界来说， 只能用怪异，扭曲，诡谲来形容。 奇怪的生物站满了甲板，钱略和托尔已经被逼到了角落了。 “先生，您先走。” 托尔拿出了特殊的火铳，上面有炼金师留下来的刻印。 这把火铳在托尔手中从未开火，这是他第一次端起。 火铳在抖动，托尔的内心在动摇！ 眼前这些非人似人的生物，正在不断的挑战他的神经。 猛地闭眼， 响彻天际的动静传来。 砰！ 甲板上一片寂静， 托尔慢慢睁开眼睛，发现火铳根本就对这些生物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怎么…” 瞪大了的双眼里，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这些奇怪生物，竟然免疫火铳的攻击。 咔… 刺耳又折磨耳朵的声音响起，那些怪物在磨爪！ “完了…” 双腿立即无力，全身瘫软，从未见过如此诡谲的少年坐在地上。 一个黑影从身后飞了出去，同时响起钱略的声音：“快点站起来，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 托尔转过头，看到了钱略在拿着一把匕首，神色紧张的面对这群怪物。 平静的海面上，一片死寂，看似平静却又并不平静。 天边在酝酿着风暴，海面上看不见第二艘船。 这艘巨轮， 在平静的海面上是如此的孤寂。 忽的， 有什么动静响起。 “二狗哥，这船上没动静啊？” “嘘，别他吗吵吵。” “咱们要是把这艘船给劫了，能算是干了大事吗？” “废他妈什么话。” 几个人的声音响起， 开始有身影，从船下往甲板上面爬。 四道突然出现的身影，让甲板上的二人不解与诧异。 “恩？” 登上巨轮的四人也看到了甲板尽头的钱略， 目光在空中相对，熟悉的东方人面孔一眼就让钱略认出这四人是神州人。 乐浪和樱花岛虽然同属东方，尽管都是同样的黄皮肤和东方面孔，但只要仔细辨认还是很容易看出。 “二狗，啥情况？”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壮汉低着头询问道。 名为二狗的是个精壮青年，而且脸上还带着痞气，他摇摇头：“不懂啊，咱们这是直接被发现了？” “二狗哥，这些，都是什么怪物？” 一位身材微胖，看起来憨态可掬的小胖子看到甲板上这些诡异的怪物，吞了口吐沫。 精壮青年目光微眯，精光流转， 这些怪物他在神州没见过，但是看这些怪物长得如此凶恶可怕，想来也不好惹。 “二狗哥，咱们打得过么？” 小胖子小心翼翼问道，又非常担忧的看着甲板上这些怪物。 “打不打得过，打了不就知道了，来，布阵。” 二狗说着，脚底微动。 几人纷纷从身后将鱼叉等等算不上武器的‘武器’给拿在了手中， 尽管先前有过无数次的演练， 但如今算是真正上战场，还是很紧张。 齐鲁大地多豪杰与慷慨悲歌之士， 但这里也是兵圣的孕育之乡。 二狗的本名叫孙长青，这个名字是他的爷爷给取的，寓意是永保活力。 但是他更喜欢二狗这个名字， 简单，好记，亲切， 好养活。 爷爷叫这个小名叫了好久，村里的人也叫了好久，再让人叫他孙长青还真有些难以适应。 但这并不代表这个名字就被弃用。 爷爷曾经告诉二狗，他们的祖上极其发达，传说中的兵圣孙武，就是自家祖上。 每当自家老爷子说起这件事，满脸自豪难以掩盖。 起初二狗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每天在村里和这几个狐朋狗友不干正经事，但就在前些天，二狗于梦中发现自己立身于一处四野皆是兵刃的地方。 在那里， 站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人，他说他叫孙武，要指点自己。 二狗当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任由他如何反抗，都无法挣脱醒来，于是最终选择不再反抗，听着孙武在那里口若悬河的讲述着各种听不懂的话。 什么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 什么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轻地，有争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围地，有死地。 这些字，一个个摘开来，二狗还是认得的，尽管他没文化，没读过什么书。 可是把这些字都拼成一句话，二狗就认不得了。 他就如听天书似的，不知坐了多久，随着一声鸡鸣这才醒来。 醒来之后，二狗本打算去找自己的爷爷说起这件事，但没想到，爷爷头天夜里就已经合眼。 也是从那以后，二狗的身上就出现了一些奇特变化， 他也将这些变化，告诉了那几个狐朋狗友， 然后每天和那几个狐朋狗友在村子的空地里如跳大神般，手里拿着棍子，嘴里念叨着古怪的话语。 村里人都说，二狗是因为爷爷去世而疯了， 可只有二狗和这几个狐朋狗友自己清楚，他们正在遭遇的变化。 “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 “陷阵。” 随着二狗口中念起， 身后几人脚下生风，行动速度极快， 这站满怪物的甲板上硬是被清理出一块十个平方左右的空间， 几人将二狗围在中央， 二狗的眼神也透露出一丝凶戾， 如杀神天将， 坐镇中央， 震慑四方寰宇！ “杀敌！” …… 自从气运激活， 神州各地皆发生了奇妙变化， 有不可能开花的铁树逐渐发芽， 有白鹿行跃于山野，鹿鸣啾啾。 太行，长白，洞庭等等洞天福地，灵气浩瀚激荡。 也有如二狗这般忽然开智者， 龙虎山的山脚下，出现了几个穿着格格不入的游客， 明明已是寒冬，但这几人身上却穿着短袖沙滩裤，要么就是穿着碎花裙， 男男女女，年龄不同。 “这么些年了，没想到还能有朝一日来天师府，话说我们上去了真的不会被当代天师给度了？” 一位戴着墨镜，皮肤呈古铜色的中年大叔，吊儿郎当的抬起头看向龙虎山的山顶。 身旁经过一名五官精致俏丽，但气质如霜雪般寒冷的女子：“你少说些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好吧，我闭嘴，对了，少司命人呢？”中年大叔问道。 冷漠女子微微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棵祈愿树：“她过去祈愿了。” 中年大叔走向祈愿树，在树下，站着位穿着青白色长裙的少女，少女总共挂了两张祈愿牌。 在将那张写有万民安康的祈愿牌挂在树上后，少女闭着眼暗自祈愿。 “每个人不是只能写一张祈愿牌么，写两张似乎不太灵啊。”中年大叔走上前， 此刻， 有寒风拂过， 挂在树上的祈愿牌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少女转头看向中年大叔，眉眼弯弯，笑颜舒展：“那你帮我挂上去不就好了。” “好吧，我挂高点。” 中年大叔接过祈愿牌，只见上面写了， 诛灭八百万神六个字。 “还真是好长远的愿望啊，不过那岛上的八百万神明确实也归我们来杀，谁让是祖上遗留的祸害。” 中年大叔挂上了祈愿牌， 这时， 龙虎山上传来钟声， 一位道童走下了山，经过上山的游客们，来到几人面前。 道童神色和睦道：“几位阴阳家的前辈们，小道有礼了，邓天师已在山上等候。” 第75章 我们，要屠神 龙虎山上， 邓道人看着眼前几人，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 “你们跑来这里想干什么？” 中年人挑眉笑道：“正当乱世，我们怎么不能出来了。” “出来搅乱人间？还是说，要趁乱谋逆？” 邓道人对于眼前这几个阴阳家的人十分了解， 百家自先秦始， 再到如今， 许多派别已经逐渐凋零，传承更是早已断绝。 道家虽经历数次飘摇，但好在勉强支撑， 其他派别有的就比较惨了。 传承断了不说， 有的甚至连老祖宗都被人给否认了存在，得到的尽是嘲弄。 能够传承至今的百家，就连道家之流，在一些典籍道藏之上也有不少缺失。 而阴阳家在这历史洪流的猛浪之中，能够保全自身已经实属不易，更何况在数千年前的王朝更迭里，早已掺杂了很多不属于阴阳家的思想。 如今的阴阳家， 更加驳杂。 在灵气复苏之始，世间就出现了几位阴阳家的人行走于天地。 邓道人的质问，让几人沉默。 最后， 站在朱漆色大门外面的一名老太太走了进来， 她看着邓道人说：“你和张有为的想法一模一样，我们本来还以为龙虎山换了新天师，在思想上会有所改变，现在来看，还是错了。” “难道你是想告诉我，在十五年前，你们在西部举行的那场焚天祭祀是应该的？” 邓道人冷笑道。 十五年前， 神州西部发生了一起特大灾难， 那青葱茫茫的林海之中，有火苗跃动， 零星之火逐渐铺成火海， 焚烧万物， 林海之中的一切生灵皆葬身于那场大火， 生灵，也包括附近的人们。 那场大火外界都以为是意外，是天上落雷导致的天灾，但实际上只有少数几人知晓，那场大火，是人为之祸！ 幕后主导者，正是眼前这几人。 “那场大火焚去多少生灵，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难道你们现在要告诉我，那场焚天祭祀，不是你们故意导致？” 邓道人的目光微沉，寒凉之意显露。 “那是必须的牺牲。” 老妇人沉声道。 “呵，那些死去的人，他们可知道他们已经成为了牺牲品？这种说辞无非就是想替你自己脱罪！” 那场焚天祭祀，最终的目的是什么，邓道人无从得知，但是这样毫无人道毫无征兆的牺牲，是如此残酷。 没人能够想象得到，当那场绝望的森林大火将那些人包围起来的时候，那些置身于火海之中的人在想什么。 “但是那些牺牲是必须要有的，如果你不能明白……”身穿黑色紧身裙，大腿露出得恰到好处的高冷女子走上前，高跟鞋在地面上哒哒哒的响着。 让人极为压抑。 “大司命，退下。” 中年男人看到这一幕，立即出声。 随着高冷女子的身形停顿， 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目光平视邓道人，身上的气息浑厚。 “关于那场祭祀造成的损失，我们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是，那场牺牲是必然的。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 你往西边看就知道。” 往西看，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识。 邓道人散出灵识，穿越飞雪，掠过寒风，来到西边群山。 这里是苗疆， 空中的灵，稀薄甚微。 一切都因为十五年前那场大火，灵识之中，邓道人捕捉到了那场大火残留下来的痕迹。 成片山林化作焦土， 即使过去十五年，这里也依旧没有恢复过来。 “看到那边了吗？” 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入邓道人的耳中，追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邓道人发现，在西北部的高原之上， 有张颜色鲜艳的画像，静静悬浮于云层之外天空彼端， 唐卡已经有些褪色， 依稀能看到灵运行的轨迹，从地面吸入唐卡之中。 在那唐卡里， 绘画着一座王宫， 主要的颜色为红白， 那，是普陀，也叫布达拉。 宏伟宫殿屹立于悬崖峭壁之上，纯白的山牙交错起伏， 金光照耀宫殿，圣洁气息扑面而来。 倏然， 自西不知多少里外，有一缕邪祟之气潜伏，打算进入高原雪山， 但那空中的唐卡画像散发出金光，顷刻间将那邪祟之气净化！ 金光逐渐暗淡， 鲜艳的唐卡，又略微褪色。 “这……”邓道人微微失声。 收起灵识之前，邓道人看到了那座宫殿里的僧侣们，正神色肃穆的面对西方，嘴里念念有词，一名年轻的僧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 中年男人说道：“不仅仅是北部荒原，西边，南边，东边，都有异样，都有躲藏在暗处的邪祟企图入侵神州，祸乱神州大地。” “那场焚天祭祀，就是要利用西南那片地区的灵气，给雪山之上的那座宫殿提供灵气，否则，仅凭那些僧侣，无法抵抗这么久。” 说到这里，中年人微微闭眼，那座宫殿因地理位置特殊，灵气本就稀薄，无奈之下只得引来西南山林的灵气。 但是这个后果，极为惨重！ 他想起了十五年前那场焚天祭祀，他想起了自己亲手催动阵法时，那些淳朴的山民们惊慌与绝望的样子。 他想到了那对年轻爱人，面对汹涌山火时，生命即将走到终点，借黄昏与山火自焚，与万物生灵患难，眼中爱意不减。 这些人， 站在山林之中， 面对火海， 肆意嘲笑死神的无能，那一幕幕画面，每个夜晚都会浮现。 中年男人知道这是对他的惩罚，他也知道自己的悔过无法挽回那些牺牲的生灵，他只能化作罪人，不断赎罪。 “你们明明能提前通知他们……”邓道人捏紧拳头， 但又感觉极为无力， “但是你知道，时间来不及了。”老妇人长叹一口气。 时间， 自从进入灵气复苏后，崛起时代来临，谁都在争取时间。 而神州，没有多余的时间！ “罪人是我，这一点我无比清楚，所以，我在赎罪。” 中年男人微微耸肩，笑得很轻松。 这条赎罪的道路，他如今才算迈出。 沉默片刻， 邓道人问， “你们想怎么做？” 中年男人说道：“西方那些家伙好像都忘记了，我们神州数千年的历史文明为何会留存下来，不仅是因为我们谦卑，更因为我们善战。” “李轻舟能屠神，证明了神力终有穷，我们，要屠神。” 说出这句话， 中年男人身上那吊儿郎当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捉摸的深邃。 作为阴阳家的首领，拥有东皇的称呼，如今出世，必然屠神！ 第76章 洞庭惊起老龙眠 当属于神州的气运被激活的那一刻， 万物生灵皆已苏醒。 玉玄城里的少女个子长高了不少， 半边侧脸长发垂落， 眉目之间，少了些稚嫩，多了丝杀伐果决。 她侧躺在桃花树上，十分慵懒。 在树旁， 斜靠着一把还未出鞘的长剑。 天边的杀伐并未引来少女的任何注意，尽管那个算是重生的家伙从气势上看起来很可怕，但那并不能引来少女的丝毫在意。 虽然如今的柳魏寒被寄生， 尽管他看起来如神明， 但依旧不可能是陈恭和李轻舟的对手。 因为， 真身不敢现身的家伙，不可能做出多么令人惊讶的事情来。 忽的， 云层深处有浩瀚的灵气被搅动， 慵懒少女睁开眼睛，直视苍穹。 云层彼端， 有来自王庭高塔里的神明，静静注视着远方的杀伐。 电闪与剑光交织， 刀芒层层掠过， 带起的是无边杀意。 云端里的神明拥有难以想象的伟力，他身子修长笔挺，肌肉紧绷，双目之中泛着神光。 “从地狱之中逃出来的家伙，不过如此。” 开口说话之间， 声音， 只存在于奇特的领域里。 凡人无法听见，无法感受。 这才是真正拥有神格的神明，与天使这等生物根本就不是同一种概念。 当他说话时，无边战意涌动，浑身散发出暴虐气息。 这位来自王庭高塔里，拥有战神之名的存在，视万物为蝼蚁。 长枪在手， 空中， 有雷霆撕碎整片天幕。 与此同时， 地面上，卷起了残风， 陈恭和李轻舟相互配合，斩杀柳魏寒。 刀剑的契合在这一刻达到满分，剑芒与刀光，只为了斩断与分离。 柳魏寒一脸不解与惊讶，还有许多凝重， 他死得如此轻而易举，自然惊讶。 他竟然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这是不解。 至于凝重， 则是因为在临死前，他感受到了天空中的战意！ 这帮高塔里的家伙居然这么快就感知到了自己的气息，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来杀了自己。 但好在， 自己此刻已经死了，不会有多余的气息泄露，被那帮家伙捕捉。 柳魏寒的尸体已经无力的摔落到地面， 陈恭收刀入鞘， 正要转身回到玉玄城中时， 忽然感觉天穹之上，有可怕的气息！ “这股强大的气息……” 陈恭惊愕抬头， 目光穿透厚重云层，看到了神明。 李轻舟轻弹手中长剑，剑鸣声绵延，引得少年回过神来。 “这才是真正的神明。” 李轻舟毫无俱意，修炼这么久，有了如此机缘，本来就该勇敢面对，尝试屠神。 “如果我们把他也杀了，算不算有实力和西方一战了？” 这个问题有点天真，但在此刻被陈恭问出，却有些调节气氛。 李轻舟微微挑眉，附和着这个玩笑：“如果我们把他也弄死，或许我们能杀到高塔里去。” “那，试试？” 陈恭感觉体内的血液在沸腾， 试试？ 弑弑！ 嘶鸣声从天穹之外响起， 神明从来不会施舍任何人，从来不会懂得怜悯，当柳魏寒死了之后，他向地面出手。 覆盖神芒金辉的长枪伴随嘶鸣，如张开翅膀的巨鸟，向地面飞去！ 金色长枪吞噬了路途中的一切灵气与空气，制造出了真空地带，金芒弧尾在空中拖行极远， 如天外陨石坠落。 李轻舟轻叩长剑，微闭双眼，剑意自身体散出。 “有人问我修行法，遥指天边日月轮。” “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匣中宝剑时时吼，拔剑当空气云错。” “仗剑当空千里去，一更别我二更回。” 剑诀吟诵， 剑光自李轻舟的衣袖之中飞出， 他手中宝剑清吟声大作， 如龙吟。 …… 气蒸云梦， 湖中， 有君山。 湖面波光粼粼， 如王母镜横开千百丈， 千万年风霜落君山之中，扔不曾坍塌。 因气运显现，无垠洞庭云梦，被白雾笼罩，无人能看清湖面上的具体情况， 就连那座君山也已经无影无踪，无人可寻得。 有人试图行舟寻山，但是还未出几百米，就被湖水送回了岸边。 仿佛， 湖中有某种特殊存在，不让人们轻易寻找得见君山。 云雾深处， 竹林已难见踪迹， 碎石路的尽头， 有凉亭伫立，亭内有二者对坐。 亭中二人皆为女子，落落大方，神态庄严肃穆，如神明。 “我们既已苏醒，为何不出去助九州？” 一名盘着飞云髻的女子问道。 “时机不到。” 对面的女子神态端庄，语速缓慢。 “我们若出去，九州便再无争渡的可能，我们的出现对九州来说，越晚越好。”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越来越强。” 之前李轻舟在洞庭湖修炼时，二人便已经注意到了李轻舟，不过二人都没出面，只是吩咐湖中的那个东西去助李轻舟，教导了李轻舟一点半点。 很多如她们这样的存在正在接连不断的苏醒，神州有神，但此刻不能出现。 否则， 便是和那些凡人去争渡。 “我们这些存在若是出现，除非如那座高塔里的家伙一样，必须源源不断的吸取国之气运，否则身形会溃散。” “若想保持存在，要么就持续的与凡人争渡，要么就如刚才北边那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占据凡人身躯，弱化自己。” “无论是哪种办法都不是最优解，此刻，只能继续沉寂。” 飞云髻女子似乎听懂，微微点头。 如今崛起时代， 灵气只会越来越充沛， 她们如果现在出面的话，确实有可能解决九州困境，但是无法彻底帮助九州解决危机。 而且她们这样的存在想要保持永存，那就必须吸取气运，与凡人争渡。 西方王庭之所以会建造高塔，正是为了能让那些神明能够过得踏实。 可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灵气虽然会越来越充沛，气运也会越来越充盈， 但是神明也会越来越强。 当神明变得更强的时候，需要的灵气与气运，就会越多。 这是个恶性循环。 想要将循环改变，要么杀了所有神明，要么只能等待，等待着有凡人能比肩神明。 当她们苏醒了的时候，就说明很快就有人能做到了。 地面忽的传来震动， 云梦大泽之中， 湖水激荡，凭空出现了无数个漩涡。 北地荒原的剑鸣声抵达了洞庭， 唤醒了湖中的异兽。 吼！！！！！ 响彻天地的龙吟声穿透天空， 引来刺眼天雷。 “一剑当空又飞去，洞庭惊起老龙眠。” 第77章 回家! 天边有龙吟， 伴随剑芒， 与即将到来的长枪对上，最终阻止抵挡。 李轻舟腰杆笔直，体态修长，宝剑在手。 此刻， 李轻舟身上的气质浑然天成，飘逸洒脱， 寒风吹不动鬓发， 眉目如流星， 目光直视穹苍。 “人间永无念，可息天下兵。匣中无飞剑，换得世间明。” “天遁万物。” “屠神。” 屠神二字念得极轻， 但又能在天下间响起，余音不绝！ 穹苍远端，有天雷如枝丫扭动身躯，尽头，响起了龙吟！ 云端的神明猛地察觉到了头顶有可怕存在出现，倏然抬头，便看见有狰狞龙首游曳天际！ 是白龙。 白龙游曳天际，腾飞翻转，李轻舟脚下踏出，便已经站在白龙头顶。 青白色的剑芒与白龙合二为一，以迅猛之姿轰向云端神明。 天地间刮起阵阵狂风，凌厉至极。 拥有伟力的神明根本无法躲开，内心的骄傲也不可能让他躲闪，于是，高大身影迎向了白龙！ 剑光几乎要将神明彻底吞噬， 整个北地忽的无比明亮，仿佛有一轮大日悬于头顶， 荒原上的风沙在剧烈咆哮， 忽的， 光明骤然消失，风沙的咆哮也戛然而止。 天地间又变得极为安静。 云端天际，已不见白龙身影，李轻舟站在虚空之上，看着那满身皆是伤口的神明。 只需要再叩响宝剑，便可取走这神明的人头。 神明， 可弑！ 嘎…… 突然间，本来已经满是金色鲜血的神明动了动手指， 他浑身的骨头，血肉，脉络都已经被极致的剑意摧毁，不该有挣扎的可能。 李轻舟见状， 立即知道自己需要迅速出手。 灵剑叩响， 只是还没等李轻舟提剑，他的身前就出现了那尊高大的身躯！ 叮！ 足够震破耳膜的声音响起， 李轻舟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神明，还有挡在他身前，已经双耳流血的少年。 陈恭的耳朵已经被震破，就连双眼也已经缓缓流血。 眼前的神明，只出了一拳。 晴雪刀在颤抖着，陈恭能感觉到晴雪刀快要支撑不住。 “让开！” 李轻舟知道这一拳陈恭无论如何都挡不住， 这一拳， 必须他来接。 “我来试试。”陈恭说话的声音有点嘶哑。 眼前这个神明的实力还是被他们给小觑了， 说到底还是神明， 吸收了西方那么多年气运和灵气，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凡人斩杀。 但是， 自己却也不是软柿子。 眼眸之中金烛跃动，这具凡人之躯，在变得更强。 耳畔忽然响起了温柔的呢喃， 听起来极为晦涩，但似乎是某种歌谣。 这一瞬间， 陈恭感觉四方已被凝固，空间与时间静止不动。 歌谣来自玉玄城，那棵桃花树。 慵懒少女已经抬起头来，她和陈恭对视，这一眼，陈恭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看到了有无边战场，尸骨累累， 他看到了煞气纵横的血海里， 站着位五官俏丽的少女，对于周遭一切，眼神漠然。 血海里，有无数亡魂在哀嚎，声音刺耳难听。哀嚎声似乎是吵到了少女，于是她微微蹙起秀眉，恩了一声。 顷刻间，血海干涸！ 在陈恭听不到声音的地方，在不断响起提示， 力量+1 体力+1 敏捷+1 耐力+1 精神+1 … … 亲眼见证了血海的干涸后，少女抬起头，仿佛看到了陈恭。 她指着血海底部，樱唇微启。 “把那条臭狗杀了。” 声音明明听起来很娇弱，但又霸气非凡。 陈恭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发现在血海底部中间的地方，海床之上斜插着一把剑。 剑上被煞气缠绕，怨气极难清除，那把剑的剑身极细，剑柄为白色，剑身通体血红。 只是看一眼，陈恭便感觉心神难以控制，好似有万千难以抹去的杀意在涌动。 又是少女的一声轻恩，这些感觉全部消失！ 此时， 陈恭才发现自己的手中已经握着那把剑。 剑身上刻有二字， 朱厌。 噗通… 噗通！ 心脏之中的熔炉之火如同加入了燃料， 浮云苍狗，沧海桑田，万物凋零又复生，陈恭的意识重新回归。 再看那棵桃花树，蓝色少女还是慵懒躺在枝丫上，只是那把斜靠在树旁的剑已经消失无踪。 晴雪刀不再颤抖，仿佛与什么东西合二为一，浓烈的战意传入陈恭心神。 神明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类的变化，正当他想挥动第二下拳头的时候， 却忽然发现陈恭已经举刀！ 神明满脸惊愕与震惊，自己挥拳的速度不可能被凡人所捕捉反应，拳速甚至早就穿越了光速才对！ 这个人类，为何会举刀！ 答案注定无法寻得， 回应他的只是简单的举刀，落下。 刀光绵延千万里都有余，从荒原北地一直深入绵延，不见尽头。 金色的血液在逐渐淡化， 变作灵消失在空中。 神明眼中的金辉也在褪去，纵然看不到他眼中的目光，但是那脸上惊讶与不可思议的表情却也在向外人袒露他的心路历程。 在西方王庭，他拥有战神之名，他的性情暴虐凶戾，善战之人供奉他，向他祈祷。 从西方王庭出来的时候，有神明笑话他要赌上阿瑞斯之名，他将嘲笑自己的神明狠狠地给了个教训， 可是结果， 他真的陨落于此。 李轻舟默默看着陈恭身上的变化，尽管有无边杀意，但是他看到了陈恭眼里的金烛。 李轻舟轻笑，笑得极为轻松。 “如此少年，神州，有希望。” “有如此少年，神明，亦可屠杀！” …… “剑神前辈，谢谢。” 陈恭转过身来，收敛身上的气息与杀意，对李轻舟表示感谢，笑容有些稚嫩。 李轻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这是第二个。” “第一个。”陈恭纠正了他的错误。 李轻舟闻言一愣，而后点点头：“恩，这是第一个，马上就会有第二个。” “那，他们能回家了吗？” 陈恭看向脚底的玉玄城，这些人，能回家了吗。 李轻舟沉默片刻，再次点头。 “回家了！” “要回家了！” 陈恭脸上喜色大盛，冲着玉玄城高兴大喊。 看到这个少年的笑意，李轻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玉玄城里的桃花树，开花结果。 极美。 第78章 他是我们的英雄啊! 剑气长城阻隔了北地， 但是无法阻拦极致严寒。 来自四野的寒霜在九州大地肆虐， 可尽管是如此无情严寒， 蜀地的传统习俗也依旧保留着。 傩神逐疫， 是以戴柳木面具的演员扮演驱逐瘟疫的鬼神，驱逐今年病疫，迎接来年开春。 在傩仪中，通常有头戴凶神厉鬼面具的傩师，身着傩服，手持权杖、师刀等，以牛角或令牌号令神兵。 头戴方相氏面具的傩师，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 驱使着十二神兽，甲作、巯胃、雄伯、腾简、揽诸、伯奇、强梁、祖明、委随、错断、穷奇、腾根。 这十二神兽也是由人所扮演，通常是戴着神兽的面具，跟随在方相氏背后，手舞足蹈，脚踏奇异步伐。 在这十二神兽之后，又有十几名从者，抬着巨大圆盘，盘中摆满各种泥塑雕像，那些雕像是十二神兽的吃食，如鬼虎、疫、魅、不祥、咎、梦、磔死、寄生、观、巨、蛊等十一种鬼疫。 傩神的队伍浩浩荡荡，一场仪式下来，短则五六天，长则一个月也都是有的。 千万年的岁月中， 古老的仪式未曾断绝，依旧延续。 对于周遭的环境变化，首先感应的便是万物生灵，花草树木。 本该打了寒霜而低头的草木，渐渐挺拔， 本该失色的花朵，争相斗艳。 面对寒冬，依然不惧。 初春要来了， 这场寒冬来得很突然，但是去得也很突然。 …… 二月二， 龙抬头。 一声龙吟响彻北地， 轰隆隆地动山摇， 那道保护着神州又束缚着神州的屏障被彻底打开。 东海， 有乘着孤舟，前往万里之外樱花岛准备屠神的阴阳家众人。 孤舟自桑海出发， 似乎与数千年前的旧时光重叠。 东皇站在孤舟前端，遥望远方。 “樱花岛有八百万神，但实际上真正拥有神格的并不多，其他都属魑魅魍魉，山精鬼怪而已。”老妇人走到东皇身旁说道。 东皇微微点头，他是这代阴阳家的首领，他肩负着重担。 “剑气长城被打开之后，神州将会彻底面对王庭，我们能做的十分有限，只能替他们多多分忧。” 这座孤舟在海上的航行不会很久远，过不了多久，众人将会踏上另一片土地。 对于那片土地的人们来说，他们是异类，是必须铲除的敌人。 但是对于他们身后那片故土的所有人而言，他们必须这么做。 …… 海面上的巨轮已经驶向了乐浪， 但是一艘小船，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巨轮。 二哥坐在船舱里，听着钱略对自己诉说他对家乡的思念，二狗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说：“马上要安全到家了。” 这句话，引得钱略热泪奔涌。 他在小船上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才昏沉睡去。 没人知道他在巨轮上的阴暗隔间里每时每刻所遭受的心灵上的压力，如果被人发觉，他不仅要被带回王庭，而且极有可能再也无法踏足故土！ 托尔默默坐在钱略身旁，他无法理解钱略的心情，但是他脸上也有泪痕，刚才差点失去了对他而言唯一的亲人。 …… 西部高原上， 宏伟宫殿被金光照耀， 悬于天空的唐卡，颜色略微鲜艳。 一位肉眼可见正在衰老的僧侣忽然睁开了眼，衰老的迹象倏而停止，脸上的皱纹正在褪去，枯黄松弛的皮肤也在变得紧绷。不过一会，眼看着要迈入老年的僧侣变得二十多岁模样，僧侣一脸惊讶与不解。 旁边的僧侣们也感受到了勃勃生机， 连绵交错的纯白山牙，在金光照耀之下，格外耀眼，极为震撼。 金光从雪山的阴面渐渐生辉， 万丈金光从天而降，照射在雪山之巅。 本以红白二色为主调的宏伟宫殿，在此刻犹如披上了金色神辉。 日照金山，灿烂辉煌。 …… 李轻舟已经回到了神州， 陈恭回到了玉玄城。 他看着城中众人，脸上的笑容从未断绝过。 城中桃花已开， 桃花开了， 可以回家了。 玉玄城被新来的将军接管，那位四十多岁的老将，在看到陈恭的时候热泪盈眶，就连敬礼的时候也因为激动而无法站直身子。 “先把他们送回去吧。”陈恭对名叫刘续的将军说道。 刘续说：“你跟他们一起回去。” “不了，我还要在这里守着。”陈恭摇摇头，他当然想回去，但他也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 “最起码，回去看一眼，再回来，不会要多长时间。” 平时对待部下严厉，对待自身更严格的刘续，很明白这个时候陈恭不能离开玉玄城。 但是这个少年太苦了， 最起码， 让他回去看一眼。 除了荒原，和这座城，还有故乡。 “我，可以吗？” 陈恭有点不敢确定， 到了如今他的心思还是如少年那般，他甚至在看到刘续这样的将军时有点如当初那般胆怯。 不管他杀了多少人，他的杀心多么严重，在面对这些年长的将军时，他的心里还是稚嫩。 刘续轻笑道：“当然。” “好。” 少年舒展笑颜。 当剑气长城被摧毁的那一刻，神州万民都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但是他们不惧。 有人自发的跑到边塞，迎接玉玄城里的英雄。 并且玉玄城里的人也并非在神州内没有亲人。 边塞站了很多人，有的手里捧着鲜花，有的满脸笑意，目光来回搜寻，想要从荒原上看到身影。 很快， 几十辆汽车出现在地平线上， 人民沸腾。 当这一辆辆卡车停在边塞旁边的时候，从上面走下来的是玉玄城里的所有人。 亲人们激动向前，抱着自己许久未见面的朋友，家人，一脸欣喜与解脱。 陈恭坐在最后一辆车的副驾驶位上，透过后视镜看到这家人与朋友重逢的画面，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驾驶员熄了火，因为激动，他的手还在颤抖。 这一路上他都在不断的偷偷打量这个少年，这个神州的英雄，民族的脊梁！ 可是，这个少年似乎和普通的少年并没什么区别。 “您可以不用一直坐在副驾驶上，我们到了。” 陈恭回过神来：“啊，到了啊。” 他下了副驾驶，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这一幕让陈恭感觉有些不自在，他为了缓解这股不自在，想要去牵那个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脸上绽放着笑意，正要牵着陈恭的时候，一双手将小姑娘给抱了回去。 那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妇人，她眼神躲闪，有点不敢看陈恭，仿佛陈恭是什么凶神恶煞。 “欢，欢迎回来。” 说罢老妇人往后退了一步， 不约而同的，有些人一起后退， 尽管这个动作很轻微，但是，却让许多人不解，与心寒。 “妈，你干什么，他是我们的英雄啊！” 小姑娘的母亲觉得无比荒唐，这些人为什么会退后？ 第79章 世间以严寒待少年，少年以暖阳待他人 陈恭无数次在浅梦当中回到那片江畔， 回到那座老房子，那是自己的家。 他想过无数个可能，他想过自己可能会战死，他也想到过可能自己会半身不遂，他甚至还想过自己可能会永受王庭的折磨与煎熬。 但是他没想过会有今天。 能回家了， 大家都能回家了， 但， 他回不去。 看到老妇人以及一些人往后退的时候，少年神情恍惚，一脸茫然，以及不知所措。 当他看到那些人眼里压制的惊恐时，少年才知道原来当初袁瓶说的是真的，在神州，真的有人害怕自己。 可是为什么会怕自己呢？ 自己杀的人，明明是那些敌人。 自己的手是干净的啊。 少年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干净没有污秽的手，又仿佛看到了沾满鲜血。 小姑娘的母亲已经哭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怕，可是他们不该怕啊！ “妈，他保护了我们，他救了我们，他是我们的英雄啊！” 中年妇女边哭边对自己的母亲说道。 那些从玉玄城里出来的人，同样义愤填膺的看着眼前这些人！ “他不是恶魔！”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陈恭付出了多少！” 此刻， 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天堑， 隔绝了两拨人。 老妇人眼里泪光闪动，她颤声道：“我也知道你们都是托他的福，但是他一个人在玉玄城杀了那么多人，谁能保证他不会发疯……” “他如今不是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吗，军人的职责不是应该保家卫国吗，就让他继续在玉玄城守着吧。” 老妇人说起这些的时候，无形天堑之外的人们只觉得荒唐至极！ “我们要带他回家！” 中年妇女神色坚毅，其余人同样如此。 这个少年护佑了她们这么多年，她们，要带这个少年回家。 只是， 无形天堑里的人们忽然站成一排，拦在了中年妇女等人的面前。 …… 在神州， 并不是所有人，万民都对陈恭表达感谢。 泱泱大国， 自然有心思卑劣之徒。 曾经那个在外流传的传言，已经让许多人感到害怕。 那个在玉玄城只身一人坚守的少年，他杀了那么多人，他的精神会不会出现了问题？ 如果他回到了神州，谁能保证他不会突然发疯而杀人？ 如果他发起疯来，谁能阻止他？ 在私底下，这些传言开始发酵， 并且最终成功的植入了某些人的脑海里。 京都的最高级会议室中， 已经展开了就陈恭是否能回家， 进行了好几天的讨论。 “我觉得，陈恭还是不能回来，他确实是我们的英雄，这没错。但既然他是我们的英雄，那就继续在玉玄城呆着不就好了？” “谁也无法保证他回来以后，会不会有什么战争后遗症。” “如果他突然发起疯来胡乱杀人，谁能负得了这个责任？” 这是一派的说法， 他们不想要陈恭回来。 “人家如此少年，护我神州这么多年，他手上是沾了不少血，但那有一滴是神州儿郎的？” “你们就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 “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神州人民的脊梁，我在你们的身上，只看到了下贱的姿态！” “你们去问问从战场上回来的退伍老兵，问问他们，是否会对同胞动手？” 这是另一派， 两派已经吵了好些天， 龙振国听着这些争吵感觉无比心累。 他只感觉头上的筋在用力跳动，听着这些争吵，龙振国最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好了！” “有什么好吵的？！”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 龙振国沉声道：“陈恭在玉玄城坚守多年，他不可能对同胞动手，你们那些猜测就是妄想。” “今天，必须接英雄回家。” 话音刚落，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撞开。 “龙首，不好了。”秘书慌张快步走进来，到龙振国的身边小声道：“边塞生变，见血了。” “见血了？！” 龙振国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那秘书。 秘书一脸痛苦，一脸复杂神色：“陈恭动的手，但是，见的血是他自己的。” “怎么回事？” 龙振国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秘书说道：“他，自斩双臂。” 会议室中， 所有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着龙振国的秘书。 陈恭，自斩双臂？！ 为什么？！ “他说，他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罪孽与鲜血，所以……” 没等秘书把话说完， 龙振国怒意上涌八千万丈，他一拳将身前那无比结实的桌子砸断！ 紧接着，龙振国两眼通红盯着场中众人，怒声道：“你们干的好事！” 所有人低着头， 不敢说话， 眼里， 满是震撼。 …… 边塞， 常年见血的地方， 今天， 也见血了。 当少年自斩双臂的时候，所有人惊呆了，小姑娘吓得面色煞白，随后马上跑到陈恭旁边，一脸惊慌。 少年笑着安抚：“这样，就没事了。” 老妇人看到这一幕，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她呆呆地看着陈恭，脑子里一团乱麻。 少年起身， 拜托那名已经吓傻了的驾驶员帮自己把双臂从地上捡起， “再送我一程，回玉玄城。” 世间以严寒待少年，少年以暖阳待他人，掩盖内心冰冷与阴暗，为他人驱散阴霾。 尽力而为。 “好。” 驾驶员深吸一口气，眼里已经不知不觉被泪水浸满，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那道无形天堑之后的人们。 他是军人，所以他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万千愤怒皆化作虚无怅然，与无奈，轻叹， “神州不配。” 神州不配， 不配拥有这样的少年。 从玉玄城里出来的人又随着少年回去了，全程默不作声，不管那道无形天堑后的人怎么哭喊，怎么跪下祈求，没人动摇。 车上， 驾驶员脸上已经布满泪水，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他看着身旁那双眼无神的少年，心中不知道该怎么办。 愤怒与怨气，无处发泄。 茫然与不知所措，亦无处倾诉。 …… 边塞， 冷冷清清。 简直就是真实的对比写照， 刚才有多热闹，此刻就能有多么冷清，寂寥。 地上的血液如同无声的嘲笑，嘲笑这些无知的人们。 老妇人呆坐在地上，脑子里嗡声四起。 边塞守军满眼冷漠，不管这些人， 刚才这些人后退的动作，伤害的不仅是陈恭，还有他们所有人。 神州不配！ 刚才那个驾驶员的话，萦绕耳畔。 第80章 他和死了已经没区别 边塞重归冷清， 从神州之中出来的人，都低着头往家里走去。 他们的亲人没能接回来， 还伤了那个少年的心。 “我不，我不就是担心他会发疯吗，我，我有什么错。” 老妇人一脸无辜加委屈。 队伍里的人集体沉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 本来该离开玉玄城的人儿，又回到了玉玄城。 断臂少年独坐城头，双眼无神。 城中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好受，包括刘续。 当他得知那个英雄般的少年在边塞竟然有那样的遭遇后，他心中的怒火如猛兽咆哮。 身为军人， 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 这个少年只身镇守玉玄城，不仅没退，未降，反而还给神州带去希望。 可是，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待遇。 龙振国已经亲自联系了刘续，询问刘续关于陈恭的情况。 “他死了。” 刘续看向城头，那个蹲坐的少年，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真是讽刺至极。 万千帝国军未能杀了他，如太阳般的普罗米修斯未能杀了他，神明也未能杀了他。 却被自己人的几句话给杀死。 何其讽刺！ “龙首，神州不配拥有他。” “在神州需要保护的时候，他站了出来，在他需要保护的时候，神州呢？” “神州不配。” 刘续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如此的负能量，不管他以前遭遇了什么样的挫折，他都始终信念向死而生。 但是， 向死而生的意义在哪？ 龙振国说不出话来。 刘续听到了电话那头呼吸加重的声音，想必龙振国此刻也不好受，任何喜欢那个少年的人都不会好受。 人性就是如此丑陋，保护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不以为然，不懂感恩，当他们以为危险退去的时候，就会开始担忧那些拥有能力保护他们的人。 本以为剑气长城的打开，预示着神州反扑。 却未想到， 他们都太天真了。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电话被挂断， 远隔千里，刘续都能感受到龙振国此时的愤怒。 …… 神州每座城如今都有座城主， 这些城主在每年的三月份都会去一趟京都开会，并且互相分享，汇报自己这一年的成果，以及百姓们修炼的情况。 今年有不少人一改往日常态，脸上笑意展现。 往年， 来京都开会的时候，很多人都忧心忡忡，不仅对修炼担忧，更是对神州未来担忧。 可如今，神州北地有少年屠神， 神力有穷时，如何能不开心？ 众人落座之后，龙振国便走了出来。 不过， 龙振国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喜色。 “龙首，关于北地的情况，那位英雄少年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孙儿一直把他当英雄，我想找他合张影。” 一位面色慈祥和善的老人笑着说道。 其他人也跟着笑说：“等那少年回来了，我定要请他喝上我那窖藏多年的美酒。” “我得好好听他讲一讲屠神事迹。” 不明白北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城主们，畅谈最近心里出的那口恶气。 神州有人屠神，如何不振奋人心？ 可是，龙振国的表情，依旧冷得可怕。 大家发现不对劲起来，皆收敛起笑意。 那位和善老者皱着眉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陈恭死了。” 龙振国冰冷的吐出四个字。 死了？！ 方才还沉浸在喜悦当中的人们一脸震惊与不解。 “死了？怎么可能？怎么会死了！”老者猛地起身， 众人都无法接受这件事。 在神州，纵然有很多老人没和陈恭见过面，但是打心底都把陈恭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尤其是在得知那个孩子在北地的各种遭遇之后，无比心痛。 “不可能！” 老者捏紧拳头，脸色涨红，他不相信这个消息。 “方老，他死了，他被我们逼死了。” 龙振国闭上双眼， 这些天，他做了好多个梦，梦里发生的事情是一模一样的。 那天的北地，有人，仅凭三言两语就逼死了那个连神都可杀的少年！ 在得知北地发生的详细情况，方老一拳头砸在身前的桌子上。 “畜生！一群畜生！” “一群不懂感恩的白眼狼！这群畜生就该去死！” 方老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当他得知那少年自斩双臂，就是为了向人证明他斩去手上的罪孽时，更是老泪纵横。 “前阵子的传言是真的。” 有人摇头苦笑， 早在前段时间，民间就开始疯传，如果陈恭回了故土会不会发疯乱杀人这样的谣言。 并且有人甚至还出面拿出科学依据和经验来说明，陈恭是有可能发疯的，说他在战场上见到那么多同袍的死，只身一人坚守玉玄城，精神肯定不正常。 那个时候，他们都没在意，就算有在意的也只是让人去遏制这些谣言与传闻。 可以说， 陈恭会自斩双臂，陈恭会死，和在场之人都有关系。 就算他们不是直接动手的，也是间接导致。 他们没有及时的去阻止，及时的去将这些谣言扼杀在摇篮里，他们就是间接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帮凶。 “人性啊。” 一名上了岁数的老者长叹，只有真正了解实情，真正明白北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才会希望那个少年能够回家。 人性的丑陋与自私，在这个时代被一些人展现。 “我们，请罪吧。” 一位青年站了起来，他说道：“我知道这么做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我们有罪。” “这不是对我们自己的救赎，而是给他一个说法。” 已经在玉玄城坚守如此之久，他本来可以稍微看一眼神州，然后再回到玉玄城。但是这也成了奢望。 在场之人都有罪。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我们都是罪人…呵呵…” 这是一份写了一百多人名字的请罪书， 龙振国知道，如果这个消息告知全国，可能会引发想象不到的后果。 但是这件事情的真相，每个人都有知道的权利。 当那份请罪书通报全国，当全国人得知那个远在北地的少年自斩双臂，万民皆愤！ 第81章 江畔寻花 从北地回来的人终日在受到骚扰，与唾骂， 有难以遏制情绪的民众聚集在那些人的家门口，神色冷漠，只想那些人去死。 在这些人里， 还有孩子。 孩子们不应该整日活在那样的绝望与痛苦里，把他们带回家吧。 这是那个少年离开之前的交代。 名叫朱小月的孩子是那些人里其中一员， 她携带着陈恭的嘱托，回到神州。 她去了武夷， 对那住在山脚下的一对老人送去了一封书信。 书信的封面上写着，不孝儿陈三友亲笔。 当那对老人收到书信时，二人潸然泪下，老妇人的身躯几乎快要站不住。 “我儿，我儿何时死的？” 老妇人颤声问道。 朱小月说道：“陈哥哥说，陈三友叔叔死于腊月二十三。” 朱小月的双眼明亮清澈， 这个眼神，之前在陈恭的眼中也能看到。 老妇人呜咽着，尽管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如今收到自己儿子的亲笔书信还是没忍住。 “辛苦了。” 老人摸了摸朱小月的脑袋，这三个字，既是给朱小月的，也是给那个心已死的少年。 …… 金陵， 那个一觉醒来，父亲已经去往北地的学生收到了朱小月寄来的几件衣服还有一笔钱。 那名学生抱着自己父亲的衣服痛哭，嘴里不断说着道歉的话语，但是已经没人能听见。 …… 蜀地， 一位老人每天教导着自己那没见过亲生父亲长什么样的孙儿，教导他怎么做人，教导他以后长大了要保家卫国。 当那五岁毛童天真问起，为何北地的陈哥哥会自斩双臂时，老人停顿沉默。 准备带着孙儿回家时，村口站着几个人。 朱小月看到老人，带着几件童装上前，还有玉玄城中那位将军早就挑选好的长命锁。 拿到这些的时候，老人牵着孙儿的手微微用力，他说道：“我们欠那孩子的。” …… 楚地江畔， 朱小月在自己母亲和几个长辈的带领下，找到了那间很久没人打扫的老房子。 推开门后，几人将这间老房子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一遍。 最后，朱小月一身是汗，气喘吁吁的站在这干净整洁的房子客厅里，看着那两张带着和蔼笑意的黑白照。 “他已经成为你们二位的骄傲了。”朱小月的母亲眼眶微红，越是如此，当她想到陈恭的境地时，越是心痛。 这片江畔，他早就想回来。 已是初春时节， 屋外那多年没人打理的花圃自己长出了鲜艳五色的花， 朱小月站在花圃前，低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滚烫泪滴中倒映出的是那天在边塞上断臂少年的温暖笑意，和屋子里他那已逝去的两位亲人的笑意同样温暖。 叮铃， 暖风吹过江畔， 响起了风铃声。 风铃， 仿佛从北地送回江畔，萦绕花圃，回到那座老房子。 “小月，回去吧。” 在替少年将老房子后的旧坟添上新土，打理好了一切，朱小月的母亲来到花圃前牵着朱小月的手。 “还差一种。” 朱小月低声道。 “恩？”女子疑惑。 孩童行走江畔，牵着母亲的手，视线在江畔上来回搜寻，她想找的花在这个时节不太可能开放。 朱小月自然也明白，但她还是想找找。 陈恭居住的地方是个老旧村庄，村里早就没了年轻人，都是上了年纪上了岁数的老人。 老人们在陈家村的祖祠里自发的为陈恭接风洗尘，尽管陈恭回不来。 那个孩子是大家看着长起来了，也是吃着大家送的饭长起来的。 他能叫得上这里每个长辈的名字，记得住每个长辈的生日，身体上的毛病。 在这样温暖的地方生长，内心如何能不温暖？ 戏腔在村子里萦绕，老人们都没哭，因为他们早已哭够，在那个少年去往北地的时候哭了一次，得知少年没死的时候又哭过一次。 如今，不会再哭。 江畔注定寻不到朱小月想找的那朵花，她红着眼，强忍着眼泪。 “小月，再找一下吧。” 身后的女子没有让自己的女儿就这样放弃，就和那个与她们一同生活多年的少年似的。 学不会放弃。 小姑娘坚强点头，继续行走。 江畔寻花。 或许是老天眷顾锲而不舍的人，或许是老天不愿再看到有人伤心落泪， 如此季节不该盛开的鲜艳花朵就在不远处的风中，任由风吹，不肯动摇。 朱小月双眼明亮，走上前，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那朵鲜艳之花。 木槿。 在北地玉玄城，陈恭曾在爷爷去世的时候送给自己。 木槿花的花开瞬间很短暂，朝开暮落，但正因如此，才有了希望能永远坚持的寓意。 …… 送往玉玄城的不仅有请罪书， 还有万民祈愿书。 有人自发的为远在北地的少年写下祈愿书，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一个人自愿，就会有两个，三个。 他们是神州最可爱的人。 …… 王庭， 柳魏寒的失败，让柳家蒙羞。 宏伟宫殿之中， 阿尔伯特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对于柳魏寒的死并不意外，那只是一次试探罢了。 “果然和我们猜测的没错，神州确实有某种奇特的存在苏醒了。” 教皇站在身旁。 玉玄城所发生的一切，都被王庭看在眼里。 当那道剑气长城被斩开的时候，阿尔伯特的呼吸变得沉重几分。 “我们必须要杀了那个少年。” 在得知死守玉玄城的少年自断双臂之后，阿尔伯特也为其举动所震惊。 如此坚毅， 阿尔伯特从陈恭的身上还真看到了几十年前的神州，那个从贫瘠落后的国度只用了几十年就追上了西方百年进度。 靠的就是那般坚毅不倒和奉献牺牲自我的品质，如今阿尔伯特居然会从一个少年身上看到！ 这绝对不是一个多么好的讯号。 一旦有更多如那个少年般前仆后继的神州人出现，那将对王庭形成极大的阻碍。 “神州有句话，杀人诛心。” “他被人逼得自断双臂，心火飘摇如残烛，如今，就剩下那条苟延残喘的命。” “如果当他发现要杀死自己的人是神州里的自己人，届时，烛灭，身亦亡。” 随着教皇的话音落下， 从宫殿旁边的侧门走进来一名具有神州人面孔的年轻人。 他行走的过程中，面容不断变化， 时而变成白发苍苍的老者，时而变成仪态威严的将军，时而变成哀怨可怜的女子，时而变成携带满脸惊惧的孩子。 年轻人对教皇和阿尔伯特行礼，接着退出宫殿。 宏伟宫殿陷入沉寂， 坐在王位上的枯朽老人，眼眸微沉：“冬天过去了。” “陛下，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吧。” 这位在王庭称王的老人，平日极少表现出任何的激动，但在今日，他那枯瘦的手臂在颤抖着。 即将承受神明伟力，成神！ 第82章 人生太苦，也太累 断臂少年独坐城头， 陈恭这些天没和人说过一句话， 自从回来以后，他就像是死了一样。 刘续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也没资格去说什么。 毕竟， 是他们所有人没有保护好陈恭。 每天石奶奶都会亲自带着煮好的饭菜去到城头那座简陋的小帐篷底下，亲自给陈恭喂几口饭。 “等过些天啊，你和奶奶回去，我这把老身子骨还有点用，我养你。”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他们不理解你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这般痛苦。” “来，这是之前的衣服，我看见有几个破洞，给补起来了。” 陈恭像是个行尸走肉，双眼无神，但是石奶奶对他说的话他都能听到。 眼底的金烛已经熄灭， 少年已死， 心火飘摇。 “奶奶，明天不要来了，这城头太高，爬起来太累，太累了啊。” 陈恭低声看着远方：“太累了。” 石奶奶眼角湿润，她当然知道陈恭话中的意思， 这么多年，太累了。 “明天我带你回去。”石奶奶转身离开， 她和玉玄城里许多老弱妇孺一样，自己的孩子死在了玉玄城，就埋在那片荒林。 她也和许多人一样，早就哭得泪已干。 人生太苦，也太累，回去吧。 …… 星空黯淡， 被乌云遮蔽。 昏沉夜空上方掠过的风要比凛冬之时更加寒冷刺骨。 陈恭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坐了很久，他靠在城墙上面，看着远方夜空，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又好像什么都有。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城头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他来到陈恭身前，眼神漠然：“你还是不要回到神州去最好。” “你保护了玉玄城，但是你杀了那么多人，你敢保证回到神州之后你不会再杀人？” “你无法保证。” “你听啊，城外，是那些死去的人凄厉的惨叫。” “你看，城外尸骨累累，他们从地底之中爬了起来，他们身形腐烂，怨气冲天。” “这是拜你所赐，你可算过你杀了多少人？” “几千？还是几万？” 白发老者注视着陈恭，神色冷漠道：“回去了你也是个累赘，不如就死在这里吧。” 说罢， 白发老者走进了黑暗之中。 下一个， 出现在陈恭面前的人让他意想不到， 一直没有过任何动作的少年，身子前倾。 戏腔响起， 妇人走到陈恭面前。 她神色温柔，极为心疼的看着陈恭。 “你已经做得很多了。” “是他们不懂珍惜，怪不了你，还想听黄梅戏么？我能再唱给你听。” 曲调响起，如那夜，又比那天夜里悲伤许多。 两行清泪从少年脸颊滑落， 眼中逐渐浮现出解脱。 妇人走了，遁入了黑暗。 黑夜又陷入沉寂，不知过了多久，让陈恭无比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浑厚的声音响起，陈恭惊讶得抬起头来，眼前站着的人是那位教导他，同时还帮助他许多的将军。 “您……” “你为什么在这里坐着？” 没等陈恭说完话，将军皱着眉神色严肃问道。 陈恭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将军走到陈恭身旁，说道：“你做的一切我都在看着，我和大家都在看着，这一路走来，你觉得你做得如何？” “我，应该，不怎么样。”陈恭低着头，他不敢与将军对视。 月色的阴影之下，一抹笑意勾起，阴冷，妖邪。 将军说道：“不，你做得很棒，你把任务完成了，玉玄城已经坚守了下来，他们也都能回家了。神明亦被屠杀，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我的任务结束了吗？终于…结束了…” 陈恭低声喃喃。 这时， 从将军身后出现了一对让陈恭日思夜想的男女，在看到那二人的时候，陈恭的眼泪终于止不住。 他轻轻地对那微笑的温柔妇人道了句：“妈。” 这个他已经多年没有从口中说出来的称呼，却让他最为熟悉，也最为记忆犹新！ “跟我们回去吧，我们来接你了。” 妇人走上前，温柔又熟悉的气息让陈恭失声痛哭。 他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他无比想念江畔那座老房子，他更无比想念童年，以及那个有几分人气的家。 尽管只是穿越而来，但是陈恭早已和原主的记忆融合。 脸上满是泪水的少年向着虚无黑暗站起身来，他的眼中金烛已灭，不知看到了什么，嘴里喃喃自语着要回家。 今晚的夜风凉寒， 石奶奶在离去之后又担心陈恭着凉，便抱着一床破旧棉絮被褥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城墙。 当她看到陈恭喃喃自语往城头前方那虚无黑暗走去时，石奶奶瞪大了双眼，惊声喊道：“陈恭！” 这一声， 让失神的少年停顿，但并不能唤醒他。 而老人想要再喊第二次陈恭的名字已经做不到，她倒在了血泊之中，身后是那位幻化而成的将军。 目光无神的少年从城头一跃而下， 夜空中，响起了猫叫声。 那位将军轻蔑一笑，眉头微挑， “不过如此嘛。” “看来我的画技确实提升了。” 身体四周被无名之火焚烧，瞬间，那位将军蜕变成了一个戴着面色苍白的年轻人。 他是王庭最有名的画家。 …… 那份请罪书和万民祈愿书终于抵达了玉玄城， 刘续在收到请罪书以及那展开之后长达百米的祈愿书时，默默无言的在祈愿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同时，也在请罪书上，一同留下笔墨。 “这些虽然不能挽救那个少年，但是应该也能让他好受点吧。” 刘续亲自带着请罪书以及祈愿书，往城头赶去， 忽然， 刘续看到了城头上本来应该值守的将士倒在地上的身影。 刘续忽然大感不妙， 他脚下生风，速度极快来到那简陋帐篷前。 第一眼， 就看到了陈恭纵身跳进黑暗的场景！ “哦？这么快就被人察觉了？” 画家将一张画扔出，立即出现了一只浑身冒着烈火的巨鸟。 “我不是来打架的，我只是来杀人的，现在任务完成，再见。” 画家对着刘续躬身行礼，右手放在左胸前，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转身一跃，火鸟腾飞，准备载着画家离开。 第83章 争渡时代，心火点燃熔炉 刘续经过了画家， 快步冲到陈恭跳下去的地方，他正打算纵身跃下时，忽然看到有道黑影从城门底下飞了上来！ 那身影在月色之下通体雪白，如白玉。 是那只白色小猫。 嘴中叼着陈恭的衣领。 落地以后，白猫看了眼刘续，毫不在意，又看了眼不远处倒在血泊里的老人，眼眸微沉。 刘续被这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一只白色的小猫，竟然能叼着陈恭从这么高的城墙下面飞上来。 白猫转头看向飞远的火鸟，随后向火鸟虚空探爪，紧接着又往空中那么一拍。 远方火鸟像是突然遭到了猛烈而又突然的攻击，整个身子迅速往地面坠落！ 白猫嘴边的几根胡须微微挑动，顷刻间，有可怕威压散出，立即来到了那火鸟的身前，将落到地面的火鸟碾碎成渣。 脸色苍白的画家一脸惊恐，仿佛看到了让他无比恐惧的东西，他的眼睛瞪得极大，惨叫响彻黑夜，最终被无形的压力碾成一片血肉！ “喵呜~” 白猫的叫声有点疲惫， 它还只是恢复了不到一成的实力，虽说杀死那样的凡人易如反掌，但会轻易将体内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量消耗殆尽。 争渡时代， 它虽渴望曾经的力量，但必须忍耐。 白猫走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老人旁边，用脑袋轻轻蹭着已经失去体温，满是皱纹的脸颊。 就算是死了，她也是那么慈祥。 白猫的生命阶级已经超越人类太多，它见惯了颠沛流离与生死，对待人类这个族群更是漠视且淡然，要不是身上的使命使然，它不会与人类有太多接触。 但它在玉玄城里接触到的人，都是最可爱的人。 如朱小月， 如石奶奶。 白猫无法做到救活老人，湛蓝的眼瞳之中看到了正在消散的灵体。 “喵呜~” 白猫注视脸上挂着慈祥笑意消失的老人，叫声乖巧。 倒在地上的陈恭猛地感受到了什么，迅速睁开眼睛。 他抬起头， 茫然看向四周， 忽然， 看到了不远处倒在血泊里的老人。 这是少年为数不多的几次在玉玄城里哭，也是自从那位将军死后，第一次展现出内心脆弱的一面。 痛苦的哭声引来了玉玄城里其他人， 倒在血泊中的老人是大家最熟悉，也是最亲近的人。 她如此上了岁数的年纪，脑子非但不糊涂，而且还很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 钱略总算上了岸， 他在小船上睡了四个小时， 这四个小时看似很短暂，但却是他这么多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二狗带着钱略回到了村子里，当村民们发现二狗平安归来时还是松了口气。 虽说在村里从没干过正经事，但还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而且二狗的爷爷在村子里风评不坏，邻里之间有什么需要帮衬的也会出手。 “二狗，咋还从海上带回来两个人啊？” 同村的农夫不解看向已经被送去村长家里的钱略和托尔。 二狗摇摇头，救下同胞哪还需要问为什么？ …… 钱略已经通过村长联系到了当地的城主， 今晚过后，他就要去见那位城主，然后在这里继续研究。 一开始村长并不相信钱略，甚至当钱略说起关于灵境，关于自己要与神州共存亡的话时，还认为钱略是二狗那群人一样的疯子。 不过， 钱略给出了最有力的证据。 他的祖辈曾经为神州奉献己身，他如今重走祖辈的这条旧途。 村长就算不是生活在那个贫瘠年代，但也听说过那位早已故去的老先生的事迹。 在得知钱略是那位的后人时，马上给出了最崇高的敬意。 第二天， 从城里来接钱略的车就已经抵达小村庄。 二狗拒绝了钱略的好意，在他看来，他就是救了一位同胞，仅此而已。 入夜， 二狗正在和自己那几个狐朋狗友在村子的空地里推演兵阵， 简易昏黄，瓦数不算太高的路灯，闪烁明灭。 夜空之下二狗站在军阵当中，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写满奇怪东西的草稿纸。 他站在中央，每当手指落在某个方位，就会出现一块石头，嗖的一声打出。 打出的石头速度极快，击打在土墙上的时候甚至能够直接打穿土墙。 “二狗哥，这大晚上的还是不要演练了吧，这些天强度提高后，我身体有点吃不消了。” 身材微胖的小余喘着粗气。 二狗皱着眉头，时而观察星月，时而看着手中的草稿纸，脚下移动着。 “少在那逼逼赖赖的，来，你从这边，往这边走，然后按照我教你的方法，把身体里的气运转起来。” 二狗又指出方位，他无法用专业的词汇来教导这些朋友，主要是大家听不懂。 从小就没读过几天书的几个人，哪听得懂兵书上的东西，于是二狗便用最简单的方法来传授。 几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后便按照二狗指出的方位开始迈动步伐。 步频几乎一致， 当来到二狗所指出需要运气的地方时，几人一同运气。 倏然， 四野寂静。 “怎么，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小余咽了口吐沫。 二狗神色严肃，抬起头来。 空中， 有青白色的灵气开始渐渐汇聚成一条苍龙， 苍龙于黑夜腾舞，照亮整座村庄！ “吼！！！！” 龙首冲着地面，咆哮而至。 吼声响彻天际，庞大的灵体撞击着地面，将地面撞出一个巨大的凹陷坑洞来。 二狗就站在坑洞中间，手里的草稿纸早就因为那强大的力量而被碾成了虚无，不过二狗并未受到伤害。 其他几个狐朋狗友也已经吓傻在了原地。 二狗默默点了根烟， 没人注意到的是他因为手不停在抖，导致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才有火苗跃动。 吐了个烟圈， 二狗说道：“成了。” “成，成啥了？”一个瘦高个问道。 二狗抬头看天，嘴角勾起：“屠神的东西。” “他吗的！几个狗日的，大晚上不睡觉炸了谁家的煤气罐？！” “老子就知道你们几个小子不让人省心！” 村长披着大衣，跑到空地旁边，看着眼前的巨大坑洞心惊肉跳，但又马上对着二狗几人破口大骂。 几人看到村长出现，就好像是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孩子，慌忙四散而逃，留下二狗一人站在原地叼着烟。 他倒也是想跑，就是此时腿还在微微打着摆子，使不上劲。 “村长，您听我解释……” 二狗努力微笑。 “解释你奶奶个哨子！” 村长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根带刺藤条，奔向二狗。 二狗连滚带爬的窜出了坑洞。 …… 神州大地， 有许许多多已经苏醒的存在安静地看着， 它们看着北地，看着东海，看着南海，看着西边高山雪原。 灵气复苏的时代已经来到了巅峰， 崛起时代降临， 现在， 是争渡时代。 世间生灵皆是争渡上的一抹白浪，而它们，就是制造白浪的存在。 它们将小心呵护着身前的白浪，使其成长，并屠灭众神。 禅宗的小佛子已经启程往北地走去，他脚下生莲，步步生花。 龙虎山的腹地之中， 有灵鹿行跃， 来到邓道人的面前，交给邓道人几枚香甜山果，道人擦拭，随后咬了一口，灵气充沛灌入肺腑五脏。 北地， 少年跪在荒林坟前已过三日， 轻微脚步响起， 皮肤雪白气质威严霸道的少女抱着白猫走到少年身旁。 她看着少年的断臂，细眉微皱， 断臂之处，生白骨，塑血肉。 “跪在这里是改变不了任何现状的。” 少女樱唇轻启。 “你不能奢望所有人都理解你，就像你无法理解所有人。你无法理解她为何还会呆在这，你无法理解为何有些人宁愿慷慨赴死也不后退。” “世间困惑三千万，如果都要寻个答案，那就不仅仅是三千万。你心中的答案早已通透，每次挥刀，只是为了那些还信任你的人罢了。” 少女微微摆手， 那张万民祈愿书在少年身前燃动， 无数个名字，无数张陌生面孔，浮现在少年眼前。 他们与少年毫无瓜葛，但他们在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都带着诚挚的感谢与祝福。 “累了的话，歇一歇，然后再起身，继续挥刀。他们不会责怪你，他们也知道你很累，但，不能一直歇下去。” 眼中金烛飘摇， 心火点燃早已熄灭的熔炉， 炉中火滚烫炙热，翻涌如海， 璀璨不灭。 第84章 灵网，灵境雏形 神州有古老神话划分此世间， 分别为太古时代，蛮荒时代，上古时代，黄金时代，末法时代。 到如今， 争渡时代。 其中， 太古混沌为最初，后有神灵开天辟地，划分天地，阴阳，五行，生灵。 浑沌自太古，漭泱开吴天。 后来的蛮荒时代，神灵在天地四野奋战，惊天动地。 有神灵怒触不周山，引天河水肆虐人间。 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妖，巫，神，魔入局落子。 后有神殿凌霄赐下金榜，太公望携金榜封神，入仙庭神殿受神职。 此为上古时代。 其后，三教九流于茫茫天地之中有得道者出世，承天地灵气，得道飞升成仙。 最具代表性者，为八洞仙。 铁拐李，钟离权，张果老，吕洞宾，何仙姑，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 此乃黄金时代。秦汉初始，明末结束。 自明末后灵气枯竭， 有人寻遍修行法，只得人间三两田。 如今灵气复苏，万物生灵崛起，争渡。这是最好的时代，同时，也是最坏的时代。 …… 太阳格外耀眼， 但是在面对高塔之时，不敢过分张扬。 神之伟力在塑造、给予新生。超越了进化论的概念在如此时代，一次又一次不断冲击着人们从先人那里得到的知识。 名为净世焚业的九色琉璃火，在王庭的监狱牢笼之中肆虐，吞噬着那些囚犯，似是庆祝新神降生。 对于高塔极为虔诚的子民在感受到伟力时，皆双手合十，神色平和，迎接新神到来。 绝对的新生带来的是绝对的力量， 凡人肉体自然无法承受， 需浸泡血池，时刻滋养。 故而，在那被神光覆盖的王庭高塔之中，弥漫着浓重血腥之气。 教皇的身体四周被金色棱光包围，他只是轻轻挥手，便有生灵倒下，鲜血从伤口处如同被抽出，激荡，奔涌至血池。 血池中央，枯瘦老者的身形在不断变化。 时而变得线条清晰，身材高大，肌肉饱满的青年，时而又回归迟暮，风烛残年，行将就木。 如此变化不断，这是肉身在接受神力之时所经历的阶段。神力带来的既是新生，也是腐蚀。 肉身若是更为稚嫩，只会变得极为脆弱， 这在神州有个词语可以解释，吹弹可破。 阿尔伯特的变化开始缓慢，教皇眼里有丝不耐，他又挥手，围绕身边的金色光棱化作利刃，飞向宫殿角落，随机带走一人。 这宫殿里的祭品足够，所以能够给血池时时刻刻送去补给。 祭品自然不能是那些奴隶与囚徒，那些人身上的肮脏血液还不配流向这个血池，他们的血只会玷污了神力。 因此，祭品是那些贵族的后人，是王族的后人，甚至是阿尔伯特的同族同脉。 阿尔伯特甚至将他小儿子一家全都带来了，就是为了顺利承载神力。 想到此处，教皇看了眼不远处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满脸恐惧的小女孩。她亲眼目睹自己父母的献祭，尸体就在不远处，瞪大了眼睛似乎在看着她。 这般视觉冲击，别说是一个孩子，就连那些成年人都吓得腿软。 “可怜的孩子。” 冰冷的话语说出，但是紫色眼瞳里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怜悯。 献祭还在继续，血池逐渐干涸。 金色光棱化利刃，带走幼小的生命，也终究结束了恐惧。 神辉萦绕宫殿，圣洁之气自高塔之中散出，照拂王庭。 忽的， 神辉黯淡， 王庭之中寂静无声。 有歌者低吟，吟唱神圣歌谣。 金色大门缓缓推开，从中走出一位肌肉饱满的青年，他与亚历山大几乎长得没什么区别，但是那双金色眼瞳之中有着比亚历山大更浓厚的野心。 一头长发比血还要鲜红，在此之前，阿尔伯特的头发苍白无力披散。那样的一头长发，不知献祭了多少人才得到。 阿尔伯特闭着嘴，但有声音响起。 “神来认可，神来承担，神来赐予，神来结束。” 声音浑厚低沉，穿透王庭大街小巷。 王庭中万千祷告子民听后，皆神色激动，高声呼喊。 “拜见神王！” “拜见神王！” 阿尔伯特脸上出现笑意，有满足，有骄傲，也有不屑。 他已经与眼底这些低阶蝼蚁生命不同。 身后， 那双紫色眼瞳浮现轻蔑，金色光棱将那个被夺走生命的小女孩托起，随后教皇转身离开。 宽厚白袍飘起，他不愿意沾染一丁点污秽与血腥，但是这个小女孩却不同。 “你将承受神力，征伐天地。” “请稍等，帕拉斯·雅典娜。” …… 钱略终于可以安心进行他的研究， 但是， 当他回国之后他才发现，神州的许多人都无法理解他所带来的东西。 比如灵气运行规律的变化，以及如何利用灵气制造出一些简单的附魔铭文。 在王庭，钱略绝对不会把相同的知识讲第二遍，因为在他看来那就是浪费时间。 不过回到神州之后，钱略发现他错了，他理所当然的觉得神州里的人也掌握着那些先进知识。 可实际上神州这些年一直在为了保护自身而努力，根本就无心去顾其他，更别提探索灵境，灵气，铭文。 于是，在课上，钱略在发现自己讲了一遍还是有人不能理解时，他微微沉默。 “我再讲一遍，不懂没关系，我会讲到你们懂为止。” 灵境的实验终究不是钱略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他需要很多人，他需要很多志同道合而且心性坚韧，不怕失败的人。 在这些听课的学生里，袁瓶是最常来的。 因为她感觉，自己的发现和钱略所讲的某些理论几乎相同。 在听了一个月的课以后，袁瓶便当着几十人的面，举手站起身来。 “钱老师，如果一个人可以通过灵识，与另一个人时时刻刻建立联系，那么是否代表了所有人都可以这么联系？” “如果我们编织一张网，每个人是那个点，而灵识是连接点的线，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这个时候有人开始修炼，这张灵网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汇入，是否代表，只要有一人修行，其他所有人都能修行？” 这番几乎天马行空的想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袁瓶早已做好被嘲笑的准备。 其他人多少也在捂着嘴偷笑，觉得这个想法太荒唐。 不过，钱略听到这些，呆在原地。 “老师，不好意思，我有点想当然了。”袁瓶以为自己的理念不对，道歉之后正要坐下。 钱略说道：“不，你没有想当然，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这么简单的东西为何会困扰我这么久？！” 钱略自言自语，神色欣喜！ “这不就是灵境的雏形吗？” “有办法了，有办法了！哈哈哈，有办法了！” “不，还不够，灵识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建立起沟通来呢？” 如同癫狂的钱略忽然渐渐恢复清醒，在想了一大堆的可能性后，又摇头轻叹。 “可能性是有，但想要在灵识建立联系，并随时随地就能沟通，太难。” 闻言， 袁瓶试探性说道：“或许，我有办法。” 第85章 黎明与晨曦，终在篆文中揭开一角 袁瓶曾经进行过一次很危险的实验， 但正是那次实验，才让她和陈恭建立起了联系。 只要灵气足够，她就能随时随地与陈恭交流，不需要通过任何物品和道具。 自那以后，袁瓶就开始沿着那条路径继续研究。 袁瓶从来不被人理解，就算是家人，也不支持她继续研究和实验，因为那太危险。 “钱老师，我曾经将灵气控制在了一个很极限的范围，然后将联系的坐标，设置在了远方的玉玄城。” “后来，我和玉玄城那边的人建立起了联系。” 钱略的办公室里很是简陋， 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一个被塞满了各类学科书籍的巨大书架。 “我听说过这件事，你是利用传音机的理论来实践的对么？”钱略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册子，翻到空白一页，开始在上面写下各种冗长的数据和分析公式。 袁瓶点点头：“没错。” 接着，袁瓶给钱略提供了她目前正在研究的详细数据。 “我目前已经可以做到与其他人取得联系，但是这个范围只有两公里左右。” “两公里以内，只要有灵气，有修为之人，我都可以联系上。” 这些天袁瓶并非一无所获，她在和陈恭相处的这些天里，从陈恭那里取得了不少灵感。 “恩，你继续说。” 钱略紧皱眉头，添了几行新的公式，手中的笔动得很快。 “只不过不能时时刻刻联系，如果有一方灵气不足，就会中断，等到灵气恢复以后才可以继续建立联系。” “我尝试了很多方法还是没用，如果能有一种工具在二人联系的时候，时时刻刻的提供灵气的话，这些联系就不会中断，比如培元丹，益气丸之类。” “但是这些丹药的消耗太大，一般人也承受不起。” “我试图想过，如果将这种联系网建立起来以后，是否可以通过联系网的形式进行修炼，创造出一个独一无二的世界。” 袁瓶将自己的研究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自私，她也不是自私的人。 她和钱略，正在探索一个未知又让人兴奋的领域。 “灵境。” 钱略忽然停笔，抬起头：“是灵境，我祖辈曾经设想过的一个东西，但那个时代条件不允许，这些也只能被掩埋。” 灵境的概念是钱略祖辈所提出，只是那个时代的神州尚且贫瘠，也没有丝毫灵气存在，所以只能暂时搁置。 如今， 争渡时代的风拭去了掩埋在灵境上的沙土， 使其再现。 钱略继续说道：“如果需要一种媒介，或者物质作为二人联系时提供灵气的东西，或许我们可以通过铭文来实现。” 铭文， 这个东西是被钱略一直提起的。 钱略曾经在无意间发现了文字与灵气似乎可以起到某种牵制呼应的效果，于是他将灵气融于文字，那些被赋予了灵气的文字，可以产生一些特殊效果。 比如同调铭文， 又比如刻在身体上，使肉身强大的铭文。 只是，铭文这个东西在神州似乎并不能起到作用，钱略一落地就开始了尝试，他发现西方的铭文对于神州，好像有点水土不服的意思。 创造， 试验， 实践， 探索， 求知。 这五个词，让钱略和袁瓶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来不及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 因为他们二人的研究很可能关乎整个神州未来，如果灵境真的能做出来，那么神州最起码可以喘口气。 不过，现在摆在二人眼前的有个非常大的难题， 就是被钱略制造出来的铭文，无法起到作用。 无论钱略怎么改造，这些铭文也没有任何感应。 “这是第三十九次尝试，或许是灵气的量级不够。” …… “这是第七十三次尝试，可能是文字与灵气的融合程度不够。” …… “这是…第一百八十次尝试…我…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明明我在王庭那边每次都能成功，为什么！为什么！” 钱略的精神有点崩溃，或者说是心态。 在求知与探索的路上，失败并不会成为打败他的敌人，但前提是一无所有。 铭文已经成为了钱略最骄傲的创造，所以他并非一无所有。 但这，也成为了他的束缚。 袁瓶每次都认真的将失败的过程记录下来，至于原因那一栏，从六十次尝试之后就一直空着。 没有失败的原因， 或者说，找不到失败的原因。 这是最让人绝望的，找不出问题，谈何解决呢？ 袁瓶看着手上那厚度已经超过二十公分的记录档案，只感觉浑身无力。 习惯性的将手中的圆珠笔不断来回按压，以缓解心中的压力。 这时， 袁瓶看到了圆珠笔头部的两个小字， 晨曦。 这个是圆珠笔的制造厂商的名字，引起袁瓶注意的不是晨曦这个词，而是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篆文。 属于象形性较强的书体。 篆文又分大篆和小篆， 大篆包括甲骨文，金文，石鼓文等等， 小篆则是始皇实施书同文的字体。 晨曦这个词，是小篆。 接着袁瓶又看到了被钱略所融合的铭文，那些虽是铭文，但只是很简易的字体。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这种篆文？”袁瓶出声询问道。 钱略不解回头：“什么意思？” “就像是这样。” 袁瓶拿来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了一个歪斜古怪的字。 “生？” 钱略眉头紧皱，渐渐地，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又立即舒展开。 “可以试试！” 这次， 灵气和之前的运行规律还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字体换成了工整的篆文。 钱略只写出一个字，脸色就苍白不已， 他的实力根本就无法支撑他完成如此伟大的工程！ 那出现的字如烫金火焰般，灵气萦绕，无休无止。 这次的铭文， 不， 这次的篆文成功了！ 黑夜后的黎明与晨曦，终在篆文中揭开一角！ 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意，但很快，那只握着刻字笔的手，就开始剧烈颤抖。 “钱老师…”袁瓶出于担忧，想要让钱略停下来。 但钱略充耳不闻。 他看到了希望，他看到了神州崛起的希望。 面对波涛浩瀚，凶险万丈的猛浪洪流，个体极其渺小，但为了信仰而前赴后继，这样的精神，又何其伟大。 “我没事。” 钱略咬着牙，那只颤抖的手，又在继续刻字。 第86章 一寸山河一捻土，一思社稷一念君 于个体而言， 面对任何时代都是无力的， 但若是个体变为群体，那么将有能力改变时代。 神州正是因为有像陈恭，钱略，袁瓶，邓道人这些甘愿奉献的存在，所以神州即使面临多次动荡，文明也得以延续。 于个体而言， 他们当然可以自私， 但是对于神州这数千年文明以及九州大地而言，他们又无法自私。 该有多大的能力，就该肩负怎样的使命，无需他人多言，全凭自身意愿。 很多时候很多人喜欢换位思考， 如神州， 在很多人得知少年遭遇后，会变得愤怒，愤怒会使其失去理智。 他们开始为少年感到不值，他们甚至希望少年离开神州。 但， 换位思考不代表思想能够变换。 如那些义无反顾，拾起武器奔往前线的儿郎与巾帼，他们明知自己这条路的尽头是死，他们明知道自己家中还有父母赡养，但他们仍旧义无反顾。 人间有诸多不平事，一盏青灯照岁月古今，回首来路亦煌煌如旧。 世间浩浩汤汤如猛浪洪流，自有人前赴后继，一寸山河一捻土，一思社稷一念君。 虽千万人吾往矣！ …… 玉玄城中的守军增加了不少， 因为， 王庭有新神降生。 新神肯定会踏足这片土地。 但陈恭知道，如果真的是神明莅临，这里的守军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如今，想要抵御入侵， 只有变强这一条路。 玉玄城里的少女正在给予陈恭历练。 嘭！ 神色冷漠的少女又是一拳将陈恭打进土里，深陷其中。 白猫轻摆尾巴，觉得这样的打斗很无聊。 湛蓝色的眼瞳之中，能够很容易就读出来一些想法， 每次都把那个人类打得快死了，然后救活，再打得半死不活，有意义么？ 好在这里是地下，不会破坏什么建筑。 那个老人去世了，那个小姑娘也离开了玉玄城， 好无聊啊， 没有人能来抱着本座，不管去哪都要本座亲自跑一趟，真累啊。 白猫慵懒摆尾， 打了个哈欠。 忽的， 白猫微眯双眼，往不远处看去。 本来应该再次被一拳击飞的少年，这次居然躲过了那一拳。 如青葱白玉般的拳头挥空之后， 陈恭的语气有些得意：“这回我看清楚了。” 少女眉头微挑， “哦。” 接着，又是一拳。 嘭！ “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要学会闭嘴。” 陈恭又被提了出来，他体内的肋骨被那一拳尽数打断，奄奄一息。 只是经过少女简单的治疗，便又活了过来。 “再来。” 陈恭当然知道少女这是在磨炼与考验他。 少女却轻轻摇头。 “不必了。” “啊？” 浅淡细眉之下的眼瞳中，冰冷漠然。 “你已经习惯了，你知道你死不了，这样的试炼已经毫无意义。” 接着， 少女眼中浮现杀意。 倏然间， 令人窒息的威压散出，她微微伸手，从无尽黑暗之中飞出一把长剑，落入她的手中。 “这样毫无意义的试炼我不想再继续下去，如果你想依靠过家家般的试炼让自己成长，那根本就不可能。” 她的话语冰冷，毫无感情，陈恭从她的眼中看到的也只有漠然。 那股漠然，和梅塔特隆的眼中一模一样。 心中寒意悄然升起。 “这剑接不住，我不会再救你。” 她举剑， 充盈剑意围绕， 偌大的地下洞穴之中充斥着让人遍体生寒的威压！ 剑光转瞬即逝， 只有一剑。 在那把剑挥动的一刻，几乎同时响起了风铃声。 风铃， 系于少年手腕。 剑气带起的狂风将四周的泥土割成粉末，陈恭身上的衣袍已经被剑气割裂。 但他眼中的金烛未灭，这一剑，他接住了！ 这一剑，让陈恭仿佛再次面对神明。 生命阶级上的威压让他连举刀都不敢，但是，不敢举刀就意味着等死。 等死，代表着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够了，出去吧。” 少女巍然不动，对于陈恭接下自己这一剑，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诧异与惊讶。 仿佛这是陈恭应该做到的。 陈恭对着少女行礼，她教了自己很多，救过自己很多次，这些礼节都是应该。 当陈恭的身影消失在石阶尽头时， 偌大的地下洞穴里只剩下了少女和白猫。 一滴晶莹剔透的金色血液从少女的手腕处滴落下来，少女眉头微皱，想要将伤口修复，但残留的刀意还在摧残伤口。 尽管已经受伤， 但那浅淡樱唇却微微勾勒一抹弧度。 “好快的一刀。” 即使被陈恭所伤，但少女脸上的笑意却很欣慰。 白猫喵了一声，摆动尾巴， 湛蓝眼瞳睁开， “放海了吧？” 沉稳浑厚的声音在洞穴里响起，没人能想到，这个声音居然从那么可爱的一只白猫嘴里发出。 少女瞥了它一眼，秀眉竖起，不悦道：“不然真的砍死他？” “你总是心太软，这些凡人的命不值得珍惜。”白猫右手撑在下巴上，表现得极为慵懒。 “他身体里的力量无穷无尽，还需要发掘，如今已可以伤到我，或许明天就能一刀弑神。” “西方的神？我一巴掌就能拍死一堆。”白猫说起这话，眼里满是不屑。 那对于神州而言无法抵御的诸神，在它眼前，活不过一掌。 它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就凭现在的你？” “全盛时期的我。” “但是你也知道，你无法回到全盛时期，最起码，目前，你回不到。” “不是，我就不能理解了，你们需要延续的是神州的火种，直接圈养一些人让他们得以延续不就行了？为何非得这么憋屈？” “你当这是养猪？” “有区别吗？” “那座高塔里的神或许不值一提，但高塔之上的存在呢？若是让那股意志苏醒，我们都逃不过劫难。 谁让我们的天道已经远去。” 闻言，白猫眼里浮现怅然，天道远去，灵气消弭，自数百年前起，神州大地归于平静。 就连它也沉睡了数百年。 高塔里的神明在凡人看来高不可攀，但对它们而言，那就是一群挥手即灭的东西。 可是高塔之上的意志存在却难以抵御。 “岂不是就这么等死？”白猫的态度有些消极， 它实在是想不到该怎么办。 少女说道：“神州这团火苗已经如残烛，所以，要借数千年前的风，使这团火苗再度滋生。” “风太大，会吹灭火苗的。”白猫继续消极，“还是说，你真指望这个少年去承载天道命运，对抗那股意志？” 说到这，白猫笑了，有自嘲，有轻蔑。 “连我们都无法做到，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 少女不语， 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眼下除了这个选择再没其他办法。 “你也看到了，之前那些人是如何对他的，就凭那些乌合之众，你还想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还是找个地方躺着，等死吧。” 白猫站起身来，它根本就无法从这个族群身上看到希望。 它已经旁观了数千年，在这片大地上，纷争四起，杀伐遍地，按理来说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应该更有血性，面对危难更该齐心协力。 可是，白猫看到的却是人性的丑陋一面。 这样的国度，为何需要它去帮？ 再说了，它已经出手帮助李轻舟了，用人类的话来讲，仁至义尽。 “岁月见证了这片土地上的磨难，而且，你莫非以为这些人真的仅此而已？” “要知道，我们是复苏，它们是降临。” 复苏才是崛起， 崛起意味着有了争渡的机会， 少女莲步缓缓，儒雅端庄，与威严霸道并存。 第87章 牺牲的意义，晚辈陈恭，参见祖龙! 自从剑气长城被去除， 神州大地四面八方皆有异动。 所有人都清楚，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到来。 北地荒原是神州的国门防线，但同样，南海，东海，一样时刻有不怀好意之徒暗中窥伺。 更别提西方高原那头的天竺佛国，自从数年前，佛童被邓道人重伤之后，天竺更是将邓道人视为必须除掉的存在。 而在得知邓道人已经返回神州以后，天竺便开始对那片雪山高原试探。 外敌环伺的神州， 再加上还有神明作为威胁， 在这个时候必须要同仇敌忾，但数千年的历史告诉人们，总会有那么一群人贪生怕死，天真得让人心寒。 …… 三秦， 这片土地曾出现了一位震铄古今的千古一帝，始皇。 老秦人尚武，不屈。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这句话可用在千年前，亦可用在如今。 “没用的，我们是打不过的，人家外面各个国家都有神明，我们有什么？李轻舟？还是陈恭？” “光靠他们这点人，能够对抗得了几个神？” “先不说王庭，就说西边的天竺佛国，光是那里的三相神，都不是人力可以对付的。”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街边，对着一群上了岁数的人不断宣扬自己的怯战与退避思想。 不远处有几个负责放哨的同伙，左顾右盼。 这时， 人群里有人开口道：“之前不还听说陈恭和李轻舟携手杀了一个叫阿瑞斯的战神吗，能杀一个，不就能杀第二个？” 年轻人听后说道：“那确实是杀了一个，但是你当人家神明是傻子？排队站着给你杀？” 在年轻人说完后，他安排在人群里的几个托，此时就会马上跟着说道， “对哦。” “没办法啊，外面的神太可怕了，太强大了。” “我们其实也没必要去抵抗，大不了就归顺嘛，跟随神的指引，有什么不对的。” 这些言论虽然不能很及时的改变大家的思想，但已经是在心中悄然种下了种子，这个种子只是需要时间便可发芽。 年轻人看到了人群里有些人已经开始反思，有的人则是已经对他的话有了些认同。 “其实归顺王庭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看外面那么多国家，不都逐步的归顺了王庭么？你再看归顺后他们的待遇，有被王庭怎么样？” “相反，有些地方的待遇还很不错呢，咱们神州这么大的国土面积，这么多人，一旦归顺了王庭，肯定会受到王庭重视。” “万一能被高塔里的神明看上，当神明的仆人，说不定还能长生不死。” “神能治病吗？” “那特么不废话，别说治病了，就算是绝症，神明都能给你治好咯。” “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话就别问了。” “人家都是神了，别说绝症了，就是给你延年益寿，给你增加寿命，甚至是让你起死回生都可以！” “真的假的啊？” “我儿子已经离开我五年了，还能复活吗？” “五年？切，五年算得了什么。我就这么告诉你，我一个朋友死了二十年，他都被复活了。复活以后，跟没事人似的。” “二十年都能复活？！” “神明的伟力，不是咱们这些凡人能想象的。” 年轻人看到自己的话语已经蛊惑了不少人心，心中喜色逐渐增加。 他本来就是怀揣着不单纯的目的来到三秦这片土地上，主要任务就是在私底下用言语来蛊惑人心。 如今这个时代本来就容易让人盲目，更何况神州已是内忧外患，再加上老百姓本来就容易受到蛊惑，尤其是这些上了年纪的，更是首要目标群体。 年轻人名叫张峥，这是他在神州的名字，当然，再过不久他就不叫这个名字了，而是会改成卡尔·张。 比起自己这个张峥的名字，还是张卡尔更加好听。 “其实吧，仔细想一想，这一场战争根本就没必要打。打来打去最后的结局还是咱们老百姓最受苦难，你们各位的亲人都有哪些在前线作战的？” 张峥已经和眼前这些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拉近了关系，他的这套话术已经练习了很久，也已经蛊惑了很多人。 听到张峥这么发问，便有人哽咽道：“我儿子已经死了，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啊！” “我大侄子如今还在北地，虽然他说愿意舍身为国，但我们又哪希望他真的为国捐躯。” “真没打的必要，打来打去牺牲这么多，咱们神州不也还是没神明出现吗。” 众人的眼神都透露出迷茫， 他们只是平民百姓，他们想要的只是简单的生活，家人的团聚罢了。 他们当然也知道家国情怀大义。 因此，他们很迷茫。 不仅是秦地这片地方，神州的很多人都充满了迷茫。 有人侵略，自然要还击，但是看不到尽头以及赢下去的可能，还要还击吗？ “等三月初，我们会进行一次集体活动，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抱团取暖，神州不管我们儿女的死活，我们自己管！” “我们本来就是他们的父母，他们的亲人啊！” 张峥说着，情绪也越来越饱满。 不少人纷纷擦拭眼泪，或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或是想到了自己的亲人。 如今争渡时代，对一部分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但是对更多的人而言，他们只会被猛浪洪流给淹没。 “三月初，我来！” “我也来！” “我不要别的，到时候只要神明能复活我的孩子就行！” “这样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继续造成无谓的牺牲！” 不断有人站起身来，慷慨激昂的响应张峥。 看到眼前这一幕，张峥心里得意无比。 正当他打算更进一步的时候， 从人群外， 传来一道懒散而不屑的声音。 “什么叫做无谓的牺牲？谁给我翻译翻译？” 众人被打断之后，听到这句懒散的话语，立即双眼怒红的朝着人群外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身材修长，五官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年轻人，梳着大背头，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站在人群之外。 面对如此多愤怒的眼神，年轻人微微耸肩，走进人群，来到张峥的身前。 “来，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做无谓的牺牲？” 不知道为何，张峥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股很强大的威压！ 一滴冷汗从鬓边滑落，心虚导致有点结巴的张峥支支吾吾道：“你，你，你是谁？” “巡察司，赢缺。” 赢缺喝了口咖啡，微微挑眉。 “我看你们这么热闹，所以也来瞧瞧。我发现，大家似乎都很闲啊。”赢缺转过身看向眼前众人。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指着赢缺，怒声道：“你这样的人又不在一线作战，整天吃着皇粮无所事事！而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孩子，都牺牲在了前线！” “可结果呢？！有赢的希望吗？！” 其他人跟着附和道：“对啊！” “你这样的朝廷鹰犬是最可恶的，整天吃着皇粮无所事事，你又哪里知道什么叫牺牲！” “滚！赶紧滚远点！” “滚远点！” 面对众人的震怒，赢缺的眉头微沉。 他将手里那杯咖啡举起来，然后放在张峥的头顶，慢慢倒下。 滚烫的热咖啡被淋下，张峥马上痛苦惨叫。 身前众人立即往前迈出，准备从赢缺的手中救下张峥。 但紧接着， 张峥那被热咖啡烫过的脸，马上显现出了狰狞的白色头骨骷髅！ 周围人见了之后纷纷后退，吓得大惊失色。 这张峥，居然不是个人！ “你们说得没错，我确实没有上前线作战，我也没有资格对你们这些失去亲人的人说任何多余的风凉话。” “但是。” “在前线牺牲的人不仅仅只有你们的孩子！其他的人难道就想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亲人牺牲吗？他们当然不想！” “只是神州正直危难当头，他们不得不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前线。你们说这场战斗是没必要的？可你们又知道如果神州真的沦陷，西方王庭会对神州做出怎样残忍的举动？” “百年前！八国联手进攻，神州已是满目疮痍，壮丽山河被硝烟覆盖，那个时候他们讲过仁慈吗？” “海外高卢之地，他们归顺了王庭，神明确实给予他们指引，但是你们知道那边的普通人每天过的是怎样的奴隶生活？” “期待那些人仁慈？可笑！醒醒吧！神州近代数百年的历史，用冰冷的文字给你们讲述了一幕幕充斥着血泪与悲怆的历史，讲述着那帮人自血肉里就刻着的残忍与暴虐！” “他们的神明会给予我们仁慈吗？可能吗？” 赢缺一边说着这番话，一边用一只手，紧紧地锁住张峥的喉咙。 “可，可是我儿子……”一位失去孩子的老妇人双腿无力瘫软坐在地上，想起那个整日嫌弃自己做饭不好吃，但在临行之前又把自己吃撑的傻孩子。 她的孩子，已经在烈士陵墓里，永久陷入沉睡！ 赢缺微微闭眼，眼中的温热也让他陷入悲伤之中。 “若是我们就这么投降，那些人的牺牲才是真正的没有意义。他们，是为了我们而牺牲。” 说到这，赢缺又想起了那个玉玄城的少年。 被人心弄得遍体鳞伤，却依旧傻乎乎的为脚下这片土地而战。 像陈恭这样的人，正在以凡人身躯抵抗神明伟力，他们这些龟缩在后方的人如果再让这些人受伤，那他们才是最不配被守护的人！ “神州的儿郎们还在保家卫国，但是像这样的老鼠却在企图蚕食着神州，你，该死。” 赢缺目光森冷，手中稍微用力，张峥便断了气！ 张峥安排的几个托，看到张峥断气了以后，纷纷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 “杀人了！他杀人了！巡察司的家伙杀人了！” 有人想制造混乱，然后趁机逃离，但是从人群外窜出了几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巡察司人员，将那几个企图逃走的罪魁祸首一并逮捕！ “杀人？我这可不是杀人，我这是捏死一只老鼠。” 走出人群以后，赢缺长叹一声。 在这个时代，普通人能够存活都是一种幸运。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赢缺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赢缺说罢，面对着祖龙始皇的陵寝，扯出自己脖子前的螭虎玉佩，默默攥在手中。 空中的灵在飘荡，一头送入始皇的陵寝，另一头，往北地玉玄城而去。 …… …… 陈恭已经没有再去那处洞穴里，不过他没有松懈，每天还是坚持练习刀术。 上次与李轻舟一同斩杀阿瑞斯之后，他获得了不少属性点，这些属性点的增加带给陈恭的只是一些鼓励。 真正让陈恭自信的，还是那颗杀心道果。 神明的血液浇灌确实能让杀心道果很快开花结果，已经快要落地结果，获得无漏金身。 晴雪刀在第二次饮了神明的血液以后，刀身变得更为坚韧不说，在暗地里和陈恭的联系也越来越明晰。 “还是斩杀神明成长的速度更快，如果再杀一尊神明，杀心道果就能彻底落地结果。等我获得无漏金身，就能与神明正面硬憾。” 陈恭看向高天之上的洁白圆月， 他感觉自己距离穹苍已经很近了。 穹苍之上，便是那些站立虚空，高高在上的神明。 自己能杀一位天使，就能杀第二位，而他能杀一位神明，也能杀第二位。 “我的梦想很简单，诛灭高塔众神。” “这个梦想，好像也不太简单的样子。” 陈恭挠了挠头。 正当陈恭准备收起刀，静静感悟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来者何人？” 声音威严无比，萦绕耳畔久久不散。 倏然间， 眼前景象瞬息万变，陈恭如端坐云海，俯瞰大地万物沉浮，沧海桑田不断翻转。 最终在一片刺眼白光之下，陈恭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宏伟大殿正中间。 四周摆放着古老气息浓厚的编钟，八根粗壮的圆柱雕龙画凤，立于大殿之中。 脚底下的地砖清澈透明，如澄澈之水，倒映出陈恭的面容。 在大殿不远处，一位身穿黑色礼服，头戴冠冕珠帘，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陈恭。 当陈恭看向男人的时候，男人也回过头来。 他回头，气势如山呼海啸！ 举手投足间，气质如威严帝王。 刹那间殿内烛火摇曳，男人身上的威压不经意间散出，大殿之中，气氛极为沉重！ 在看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刻，即使是没看到他的正脸，光凭背影以及那可怕的气势，陈恭就已经认出这个男人的身份。 陈恭双手抱拳，心潮澎湃：“晚辈陈恭，参见祖龙！” 第88章 风雪飞霜，八面迎敌。煌煌神州，亘古不移 陈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见到眼前这位千古一帝，但是既然现在自己能看到始皇，那就代表，这是某种缘分。 时间是一个没有办法打倒的存在， 陈恭从未想过， 自己能够穿过数千年的光影，与这位千古一帝见上一面！ 在看到祖龙的时候，陈恭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后世对祖龙的评价繁多， 有人说他是千古一帝， 有人说，他是残忍的暴君。 历史从来都是需要用自己的思想与视角去看待，如果始皇真的是一位残暴不仁的暴君，那么秦国又是如何一扫六合？ 又是如何做到书同文，车同轨的？ “晚辈来自数千年之后，能与祖龙见面，三生有幸。”陈恭不卑不亢，他对眼前的威严帝王充满了尊敬，但尊敬，并不意味着畏惧。 始皇闻言，目光平视陈恭：“数千年后？不知，后世如何？” “神州依旧存在，老秦人的血脉，也依旧延续。” 陈恭回答道。 始皇听后沉默片刻，接着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弧度，他满意地笑了。 “但神州如今外患严重，群狼环伺，神州的处境并不好。” 陈恭没有选择报喜而不报忧，他愿意将眼下神州的遭遇告诉始皇，但他也愿意告诉始皇，纵然面临如此绝境，神州也依旧不曾投降！ “说来听听。” 在听到陈恭说神州外患严重的时候，始皇眼眸微眯，深邃的目光之中，透露出一抹摄人的可怕精芒。 陈恭并没有在吐苦水，而是在为始皇讲述近来神州的遭遇。 当说起神明出现的时候，始皇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 当说起神明协助外敌入侵神州的时候，始皇的脸色逐渐凝重。 就算他没有亲自面对，也能够想象得到那种绝望的场面。 “不过，神州的神明虽然沉寂，但是神州万民，五十六个民族齐心协力，依然能抵御外敌。” “我相信，我们能看到天亮的那一天。” 陈恭的语气平静，但是，整个殿内的气氛，翻江倒海！ 如平凡的普通人站在海边，迎击千层巨浪时依旧坦然处之。 始皇又笑了。 他的笑容极为骄傲与自豪。 纵然有许多后人说他是暴君又如何，纵然他背负着骂名又如何，后世子孙仍旧挺直胸膛，以血肉之躯面对无尽黑暗。 能得知这些，他当然骄傲。 “朕心，甚慰。” 四周琉璃清光浮现， 陈恭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案板，案板上摆放着琉璃酒樽，里面的佳酿清澈透明，清香沁脾。 “与朕畅饮，朕想多听听后世。” 陈恭对着始皇行礼，而后盘膝端坐。 举起琉璃酒樽，与始皇隔空举杯，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少年不懂酒，自然也不会喝酒，酒入喉肠，极烈，但紧接着便是一股甘甜直钻五脏六腑。 使人心情愉悦舒畅。 陈恭与始皇分享了后世许多，如汉唐的万邦来贺，煌煌神州，尊为上国！ 如身处时代逆旅，依旧奋不顾身向前的各位先烈。 有一份热，发一份光。 这些身处时代逆旅的前辈们，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他们更知道自己伴随着火焰，他们也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伴随火焰者，与火同行，终有一天会被火焰吞噬。 但他们依旧无惧一切，他们高举火把，他们为神州，为天下带来光明。 他们甚至是奋不顾身的成为光明！ 只为照亮身前寸缕，为后者多拭去一抹黑暗与尘埃，仅此而已。 个体是弱小的，但这样的一群人却是伟大的。 萤囊不可与皓月争辉，但萤囊汇聚而成的群星，却可掩盖日月。 后世之中，有不少永远保持赤诚热血的人存在，正是因为有这样一群人，神州才能延续。 正是这些人的精神在不断传承，文明，才能存在至今。 始皇听得越发入神，琉璃酒樽里的佳酿已经不知喝了多少。 他已经有些醉了，但他脸上的笑容在逐渐盛开。 当陈恭说起秦的灭亡时，始皇会轻叹，会自责。 当陈恭说起汉唐的繁华，与万邦来贺，始皇又会笑意显现，表现得极为骄傲。 当陈恭说起始皇陵寝被人发觉，那无数栩栩如生的兵马俑被世人看见时的惊讶，始皇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太骄奢了。”始皇低声道。 陈恭听后，说道：“但，您也乘坐着神车，于银河之中，俯瞰神州千年！” 闻言， 始皇整个人僵在原地。 “史书太小，装不下您的波澜壮阔，但史书又很大，不仅装下了秦汉，也记载了神州数千年。” “千年时光荏苒，这本史书，不曾写下句号。” 听到这里，始皇再也忍耐不住，眼中，热泪纵横。 “好，好，好，好啊！哈哈哈哈哈！” “千年岁月，史书不曾落下句号，山河依旧，煌煌神州，万邦来贺！” “纵然有神明，亦阻挡不了神州的脚步。” “风雪飞霜，八面迎敌。煌煌神州，亘古不移！” 尽管没有亲眼见过， 但是根据陈恭的描绘，始皇却也仿佛看到了后世的繁荣与昌盛。 正如陈恭所言，他乘坐神车，于银河之中，俯瞰神州千年！ 时间， 在这一时刻，只能成为旁观者。 它无法阻止陈恭与始皇的对话，它只配作为倾听者。 …… …… 阿尔伯特在成神之后， 第一时间选择了御驾亲征。 他，要亲自去玉玄城，踏平那座让帝国蒙羞的城池，大摇大摆的走进神州，彻底踏碎神州人的尊严！ 无数飞舟已经起航，阿尔伯特坐在金色王座之上，他的目光之中充斥着对万物的不屑。 如今已是神明，在生命阶级上，他和凡人已经是两种存在。 王座之后，左右分别各自跟随着一人。 左边的那位身穿金黄色盔甲，一袭红色长发，头戴金色头盔的女人，她浑身散发出冰冷而又凌厉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她的名字，叫玛莲妮亚，来自那片腐败之地。 右边那位身上穿着银白盔甲，腰挎长剑的白发少女，一头白色长发如银瀑垂落，精致的五官写满了严肃。 她，便是那位亚瑟王的后人，薇妮亚·潘德拉贡。 在还未抵达玉玄城之前，阿尔伯特就已经朝着玉玄城，发动了一记神威。 飓风伴随着可怕的雷电追随着光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玉玄城飞去。 这一记神威，只是来自神明的警告。 虽然是警告，但也足够摧毁整个玉玄城！ ps：（白天还有。） 第89章 剑名，乾坤宇宙锋 琉璃酒樽里的酒已经不再续上，始皇很满足，也很满意。 “真是遗憾呐，朕无法亲眼目睹后世，无法与你们并肩作战。” 始皇长叹。 陈恭本想开口，但忽然察觉到有股可怕的力量朝着玉玄城而来！ “您从未离开，您一直跟随着神州。”陈恭说罢，起身，对始皇行礼：“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我继续呆在这里了。” “我还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始皇问道。 陈恭看着眼前的琉璃酒樽，道：“这些酒，已经足够。” 这并非是陈恭在客气，而是因为他切实的感受到自己喝了酒之后，身体里发生的变化。 这些酒，绝对不寻常。 始皇眼神落寞：“仅仅只有这些酒吗。” “若是可以的话，我有个忙，想请您帮。”陈恭说完，始皇立即问道：“什么忙？” “借您一把剑一用。” “借剑，屠神。” “借哪把剑？” “宇宙锋。” …… …… 宇宙锋是一把剑， 这把剑的名字有很多， 有人说它叫天问， 有人说它叫轱辘， 有人说它叫秦王剑， 但它还有一个名字，宇宙锋。 乾坤宇宙锋，始皇持此剑平天下，扫六合，定九州，成一统。 有诗云， 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辘轳剑，可值千万余。 青铜宝剑从澄澈如水的地面缓缓升起，出现在陈恭的眼前。 这把剑上蕴含的王道之威，让陈恭尤为震惊！ “此剑赠予卿，愿卿携朕意志，安定九州，令外敌不敢来犯。” “剑名，乾坤宇宙锋。” 四周白光泛起， 陈恭重新出现在城头。 恍如梦初醒， 手腕上的风铃，在轻轻作响。 来自神只的神威已经抵达玉玄城，陈恭回首远眺，目光穿过千山万水，来到三秦！ 那座陵寝的土地在轻微颤抖， 咸阳城里的百姓们察觉到异样之后，以为是地震了，纷纷寻找地方躲避。 唯有赢氏一族与所有老秦人感应到了熟悉的声音，一起朝着那座帝王陵寝跪拜。 齐声高呼， “恭迎始皇！” 声音如海浪，吞没整个咸阳城。 咻！ 一道清吟声响起，紧接着，天地变色，无数紫红色的电光在天的尽头出现。 这些电光并非是要阻挡什么，而是迎接！ 这些电光在空中凝聚，变幻。 很快，从紫红色的电光里开始接二连三的走出身穿甲胄的秦兵。 秦兵们手持刀枪剑戟，立于天穹，他们自觉地从中间划开，一条通天之路出现。 一位浑身披覆着白色光芒的人影，乘着神车，前往遥远天穹。 来到天穹顶端之后， 他转身， 阅览神州大好河山！ “醒来！” 一声震喝响起，三秦之地上的生灵们立即感应到有蓬勃生机与浩瀚灵气在涌动！ 无数秦兵皆化作五光十色的福泽，往地面坠落。 赢氏一族的族人与所有老秦人，皆是泪流满面。 神车出现在咸阳，并开始游览， 自咸阳起，去了骊山，去了南海，去了西边高原，去了洛阳。 山河壮阔，恍如昨日。 这一幕已经被神州所有人看见，电视台里甚至开始不断播放关于神车的出现，以及神车里那道高大身影！ 始皇！ 这位存在居然出现了！ 龙振国也同样紧盯着屏幕里的画面，此刻，京都最高级别的会议室里，龙振国等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是真的祖龙吗？” 一位年纪尚浅的后生颤声问道。 旁边的老者摇摇头：“这只是祖龙的一缕气，但是，这缕气却能够唤醒神州诸多潜藏。” “天不会亡我神州，绝对不会！”有人抹着眼泪，情绪高涨。 龙振国则沉声道：“如果祖辈们真的在天有灵，那么，我们就应该让神州的祖辈们看看，即使面对四方强敌，神州依旧不会退缩。” …… 神州的所有人对于始皇的出现， 既震惊，又有些不解。 始皇看样子是来游览山河的，而在游览山河之后，他又要去哪？ 众人的目光一直都放在电视屏幕上，静静关注着这一切。 忽的， 神州北地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的黑暗。 这本来是青天白日，凭空出现的黑暗立即吸引了神州许多人的注意。 “北边天黑了！” “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神威！是神威！” “我们在北边，从黑暗之中看到了可怕的雷暴，这些雷暴是往玉玄城坠落，这些雷暴肯定是神明制造出来的！” “我在南海都看得到北边天黑了。” “如果那片夜幕继续往神州而来的话，那些雷暴会不会在神州肆虐？” “怎么办？怎么办啊？” 神州的内部已经有许多人开始讨论起来， 关于北边的夜幕，以及云层里的雷暴，究竟什么时候会来到神州？ 这时， 有人惊声道：“始皇的神车去了北地！” “神车消失了！” “始皇去哪了？” “难不成是被神明的神威碾碎了？” “不可能吧！” “难道，到此为止了吗？” 从神车前往北地，再到神车消失，只过了不到两息的时间。 电视屏幕上，已经看不到神车的踪迹。 人们开始陷入恐慌，神车的消失会与北地的神威有联系吗？ 对于不了解实际情况的人，恐慌，是必然的。 因为， 就在刚才， 那辆威风八面阅览山河的神车，已经化作一把剑，消失在空中。 宇宙锋的速度极快，快到人的肉眼根本就无法捕捉。 唯有境界高强的人才能够凭借灵识，捕捉到宇宙锋的动向。 …… 龙虎山， 邓道人一直在关注着神车，对于北地的神威，他也想过出手。但当他发现神车逐渐北上，又用灵识看到玉玄城外的少年高举右手时，邓道人便退了回去。 “居然能唤醒祖龙的气，真是离谱至极啊。” 邓道人咋了咋舌，双手收入宽大的袖袍里，紧接着又从袖子里带出两张符箓，左右手食指与中指各夹着一张。 “助你一臂之力，让那把剑，再飞一会。” 符箓上燃动火焰，白色的气体，追随着宇宙锋。 …… 已经快要徒步走到玉玄城的小佛子也察觉到了异变， 他穿着那身大了不知道多少码的袈裟，一双手从袈裟里伸出来，双手合十，默念佛号。 在小佛子的身后，逐渐出现一尊万丈高的金色佛像。 万丈金佛捏出一朵金莲，放入宇宙锋内。 金莲散开，变作经文围绕宇宙锋，使宇宙锋变得更为锋利，甚至，撕裂天空！ …… 陈恭的右手已经举了起来， 他对着咸阳城的方向先是低声道谢， 然后开口， “剑来。” 第90章 朕，剑锋所指，世人皆称大风! 夜幕星河凭空出现， 雷暴在天穹深处酝酿， 只是须臾便坠落到了地面上。 雷暴毫无规律的降落地面，铺满整个大地，这样的场景已经不再是自然现象能够造成，而是神迹！ 神威！ 整个玉玄城方圆百里，都被雷暴覆盖。 夜幕天穹却一片漆黑，在这样的可怕雷暴之中，天穹之上竟然没有被照亮丝毫。 那些雷电或扭曲，或笔直，或细长，或比百年老树还要粗壮。 陈恭直面夜幕天穹上的漫天雷暴，这样可怕的神威，以凡人身躯迎接的话肯定会被雷暴所吞没！ 刘续已经冲了出来， 他知道这样的雷暴不是凡人可以抵挡，但他身为军人，就不能退缩。 已经来到城头上的刘续，自然看到了陈恭。 刘续没有让陈恭退下或者走开，在这个时候，他心里清楚，他们需要直面这难以抵御的神威。 “想不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刘续从那已经瘪了的烟盒里拿出一根老旧红塔山，这年头，烟这玩意都是个稀罕物品。 平时刘续都很少抽烟，今天这都要马上迈入死亡了，也就没那么舍不得。 “刘将军，下辈子还来人间吗？”陈恭举着宇宙锋，漫天雷暴在他眼中是如此缓慢。 甚至，在这个领域里，时间也变得格外缓慢。 刘续听后一愣，叼着烟笑道：“来啊，那肯定得来，用你们年轻小辈的话说就是，来世还在种花家。” “你呢？” 刘续已经暂时忘却了为什么这一刻时间会过得如此缓慢，他也没有去探索的心思。 “当然还来啦。” 少年微笑，干净无瑕。 宇宙锋已经落下， “朕，剑锋所指，世人皆称大风！” 这句话，威震八方。 刘续瞪大了眼，嘴里的烟不知不觉掉落在地面上，他看到，在自己的眼前头顶之处，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宽大衣袍的男人，头戴冠冕珠帘，直面穹苍。他举起手，轻松抹去漫天雷暴。 他转身，山河皆震！ “这是……” 刘续一脸愕然，看到这个顶天立地的人间帝王时，他的心中立即生出浓烈的敬畏之情！ 身旁的陈恭已经临空迈出步伐，宇宙锋已经脱手，在空中编织一座威道剑阵。 剑阵为玉玄城抵御了雷暴，也为整个神州，抵御了夜幕降临！ “你去哪？”刘续问道。 陈恭看向远方，说道：“我去杀个人。” 话音刚落，陈恭的身形便已然消失。 …… …… 玛莲妮亚乃是那片腐败之地的女武神， 她并非是为王庭效力，她甚至并非来自这个世界。 她来自那片交界地，不知名的力量将交界地带到了这个世界。新奇的世界总是需要探索的，玛莲妮亚在了解到这个世界还有着比她更强的存在时，便马上选择与之合作。 这个世界要更为广阔，原先的交界地甚至除了盖利德以外，其他的区域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封印了起来。 玛莲妮亚寻找高塔里的神只，与之合作，作为交换的条件，高塔里的神明们需要帮助她找回米凯拉，并且助米凯拉成王。 而她，则需要帮助高塔里的神明，完成此间世界的福泽掠夺。 她将成为王庭手里最锋利的剑刃，为王庭斩碎一切阻碍。 “那个人就是陈恭吗，屠神者。”薇妮亚站在王座之后的左端，碧绿色的眼瞳里看到了出现在远方天空彼端的少年。 神罚余威已经从玉玄城上方消失，夜幕被无形大手撕碎，重现之前的青天白日。 “他只是个凡人。” 阿尔伯特饶有兴致的看着陈恭，对于这个少年，他的传奇史诗故事已经在王庭里边传开了。 只身一人守住了整个玉玄城，甚至说他一个人守住了神州都不为过。 普罗米修斯无法摧毁他，巨龙无法将其咬碎，就连天使梅塔特隆也无法杀死他。 这些英勇事迹，在王庭之中，被刺客兄弟会那些人在私底下不断散播，给王庭的许多民众制造了恐慌情绪。当陈恭越来越强，杀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是开始屠神的时候，王庭的民众们就开始猜测陈恭会不会一路杀到王庭来。 但很显然，这并不可能，除非陈恭愿意丢下玉玄城不管不顾。 这些猜测看似没有逻辑，但是却可以不断牵动人们的恐慌情绪。 阿尔伯特最近在王庭已经下令开始逮捕那些散播恐慌情绪的家伙，对于这一切的源头，陈恭， 阿尔伯特却十分欣赏。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想将陈恭收之麾下。 “神州的少年啊，我很欣赏你，在神州一直呆着，你永远无法触摸到这个世界的顶端，永远无法看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更何况，神州之前还有那么多的人对你充满了不信任，他们无法理解你所做的一切。而我，我能理解。” 阿尔伯特确实很欣赏陈恭，否则他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浪费口舌。 只是很可惜，他只是欣赏陈恭，他只是理解陈恭的处境，但是他不理解陈恭体内流淌的血液，以及他背后的神州大地。 “你要招降我？”陈恭问道。 阿尔伯特摇摇头，对于这句话有些不满：“对于强者，招降这种词汇是充满了侮辱性的，我只是想与你合作，为了更远大的理想，为了不断触碰这个世界的极限。”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尔伯特的眼中浮现许多野望。 他现在是神，但又不是神。 他在凡人眼里已经成为了神只，但是在高塔里的那帮神明眼里，他还是戴着镣铐的囚徒。 想要将镣铐卸下来，就要将那些神明踩在脚下！ 阿尔伯特他自然没这个能力，但是，陈恭却有！ “你如果愿意与我合作，我甚至能助你成神，助你，登上高塔顶峰。” 阿尔伯特的这番话确实能打动人心，最起码，他自己就被自己感动了。 这是多么诱人且美好的条件啊， 成神， 然后进入高塔顶峰， 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踩在脚下，然后，再抬头，探索世界之外！ 没人能拒绝！ 阿尔伯特目光热切的注视着陈恭，他已经准备迎接陈恭的加入。 “你这些话有点二五仔的嫌疑，高塔里的神明不会对你有不满的情绪吗？” 陈恭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对这些更为好奇。 尽管阿尔伯特没有把话挑明，但是陈恭已经能理解。助自己登上高塔顶峰，那不就是变相的将神明踩在脚下？ 这么明目张胆的二五仔行为，不怕被神明干死？ “他们，管不了我。” 阿尔伯特目空一切，身上的气质，与神明相同。 第91章 活在以前的家伙啊 阿尔伯特是高塔里的神明造出来的神， 虽然已经成了神，但是他的脖子，脚上，却也戴着无形的镣铐。 高塔里的所有神明并非是一派， 最起码，天使们与神明就明显不是一边。 以米迦勒为首的这些天使们，祂们想的只是将无上意志，上帝，复活。 而神明们却没想过，甚至有的神明对这些还很抵触。 一旦无上意志复活了，那么他们这些神明就不会这么舒坦。 好不容易降临此间，头顶上也没能够镇压他们的存在，以后也肯定不能出现。 阿尔伯特的使命很复杂， 既要为神明做事，替高塔里的神明征伐天地，又要去看着那些天使，谨防祂们在暗中捣乱。 可是，阿尔伯特和那些天使的关系，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阿尔伯特终究还是不甘成为神明的奴仆，因此，他选择了与天使合作。 那些外表圣洁，端庄高雅的天使们，其实真正的面目长相，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直视的了。 阿尔伯特从天使们那里借到了一些工具，帮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褪去身上的镣铐。 “他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的。” 阿尔伯特说出这句话， 不仅是针对神明，也是针对天使。 “那么，你是否愿意与我合作呢？” 阿尔伯特问道。 陈恭连想都没想，便摇摇头：“很遗憾。” “确实很遗憾。” 阿尔伯特轻叹一声，紧接着，身后响起了利刃摩擦的动静。 猩红色的身影瞬间窜出，玛莲妮亚披着那身金色的盔甲，提着义手刀来到陈恭身前。 玛莲妮亚的身躯对比起普通人而言，已经要高出很多。 身材高大的玛莲妮亚，在挥动手里那把义手刀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就极为迅猛。 更何况玛莲妮亚还掌握着极其高超的战斗技巧，因此她在和陈恭作战的时候丝毫不落下风。 荒原上的风沙因为刀气的关系被卷动， 名为水鸟乱舞的招式，带起的尘土高达百丈。 两道身影在空中翻转腾挪，手中的刀在不断斩落。陈恭眼中的金烛在燃烧，他整个人的头脑已经放空，脑子里已经想不到多余的东西，他在享受战斗。 尽管身上已经出现了伤口，但伤口却又很快被修复。 不远处，玛莲妮亚将手中的义手刀转出一朵刀花，她站在低矮土坡之上，对着远处的陈恭微微点头。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名很强的战士。你居然会在战斗中学习技巧，并且一边战斗一边弥补自己的不足。” “如果这里是交界地的话，你甚至有可能打破律法，成王。” “如果时间在此刻定格，我非常愿意与你继续战斗到力竭，但，我也有自己的目的。” “好好感受吧，我，玛莲妮亚，身为米凯拉的锋刃，战无不胜的理由。” …… …… 玉玄城里的少女坐在桃花树上， 注视着远方的战斗。 在她看来，这样的战斗很无聊。凭借她那丰富的战斗经验，她可以在瞬间抓住那个红头发女人的破绽，然后将其斩杀。 但是很可惜，陈恭不是她。 而且少女也并不打算去阻止，因为这是很难得的机会。 白猫趴在树的另一边，它对于这样的战斗毫无兴趣。 近身搏杀的战斗它早已厌倦，尤其是当涉及到境界足够高的时候，像这样的近身搏杀就已经属于双方都束手无策时的下下策了。 这样的近身搏杀，除了华丽一点，就是浪费时间。 “在以前，我一个眼神就能让那个红发女人永远沉睡。”白猫的尾巴摆动，眼里满是不屑。 少女看了它一眼，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现在你对上她，只会被她一刀砍死。” “我不是都说了是以前嘛。”白猫咂了咂嘴，对于少女的砸场子有点不满，但又不敢发作。 它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显现出它那绝对而可怕的威严，但是在这个少女，以及某些人的面前，它最好是乖一点。 “这样的战斗太浪费时间了，我曾经看到过，那个三眼神将一个眼神令万千生灵寂灭。”白猫说完，又说道：“哦，对了，他好像还和那只石猴打过，好像也有过类似的肉搏。” 每当提起从前的时候，白猫的眼中总会浮现出一抹特殊的神色，那既是自豪与骄傲，又是充满落寞。 曾经，从前，这样的词汇，只会是老了的家伙才会不断提起，只有无法适应时代，要被时代洪流摧毁的家伙才会活在从前。 活在以前的家伙啊，永远不会，也不愿意再往前看。 白猫见证了繁盛，也最终见证衰落。 “他们都会一一苏醒。”少女说道。 白猫语气沧桑道：“但是回不到从前了。” 这个争渡时代， 并非所有都如少女这些存在一样，会那么自觉。 有些家伙为了能够保全自身，根本就不管那么多。 不过想来也是，在曾经，白猫，以及他们所有，都是那么自私。 修炼本来就要自私，那些不自私的，都成圣人了，都回不来了。 “他们敢生出多余心思的话，大不了再砍一次。” 少女一脸无所谓。 桃花树的不远处在这个时候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少女与白猫一同转头， 发现有位身穿袈裟，年纪大约七八岁的小僧，一脸腼腆的看着他们。 “阿弥陀佛，不好意思，两位施主，小僧没打扰到你们吧？” 小佛子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意，额头上滑落几滴冷汗。 “哦？金蝉子？”白猫一脸讶异，灵动的眼眸之中满是惊讶神色。 “猫咪前辈怎么会知道小僧的法名？”佛子摸着自己的圆润脑袋问道。 少女唇角微微泛起，只觉越来越有意思。 “两位前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小僧，小僧先行离开。” 金蝉子咽了口吐沫，慢慢转身，然后就准备脚下加速冲刺。 “慢着！” 白猫起身，嘴巴微微张开， 传出来的竟然不是喵叫，而是虎啸！ “少年啊，来，把老夫抱到你头顶上。老夫可是好久没坐过和尚的头顶了。” 金蝉子以为自己听错了，连连说着让白猫不要开玩笑的话之类。 不过白猫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跃跳上金蝉子的小脑袋上，停稳之后，屁股又拱了拱，接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去。 “猫咪前辈……” “叫虎爷。” “虎爷…小僧，小僧是来找玉玄城的英雄的。” “喏，不就在那边打架呢嘛。” “战斗这么激烈吗？虎爷，小僧，小僧先行离开，等打完了再来。” “别介，你想走的话，得问了她的意思。” 白猫一脸贱笑，雪白的右前爪撑着下巴，摇晃着尾巴，用剩下的那只前爪冲着坐在桃花树上的少女指去。 “呃，前辈……”金蝉子还未开口询问，便被白猫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啪！ “前什么辈，叫妈。”白猫这番话让金蝉子更是摸不着头脑。 来一趟玉玄城，英雄还没见到，白捡一个妈？ 白猫呵呵呵的一边笑，一边抖动着身子：“她叫玄女，又叫九天玄母，名字里都带个母了，你说能不能叫妈？” “是，是这个解释吗？”金蝉子知道这是白猫在糊弄他，拿他开玩笑。 可当他询问的时候，换来的又是一巴掌。 “别问，问那么多干什么，批话多，叫妈。” 第92章 劫云 金蝉子来一趟玉玄城， 多了个妈， 也多了个爷。 白猫自称虎爷，不知道为什么，虽说虎爷看起来很损，很贱，但是金蝉子感觉得出来，虎爷并没有想害他。 但是这莫名其妙多了个妈，还是有些难适应的。 “虎爷，玄母娘娘为什么不去帮他啊？”金蝉子看着已经渐渐落入下风的陈恭问道。 趴在圆润小光头上的白猫说道：“叫妈。” “你小子，到底要爷爷我说几遍。” “至于为什么不去帮他，恩，为什么要去帮他？” 虎爷的反问，让金蝉子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为什么要帮他？ 这个问题，还真让金蝉子突然宕机了。 “你觉得那个红发女人强么？”白猫舔舐着自己的前爪，漫不经心问道。 金蝉子点点头：“很强，最起码能一刀就把我劈死。” 说完，又看了眼远方的战斗。 漫天刀光向四周横推，没有一片云朵敢靠近，每一次的对斩，都仿佛要撕裂空间。 刀光的刺眼程度甚至要比太阳更加耀眼。 再看双方，陈恭身上的衣服已经没了个样子，全是破布片，身体上的伤口已经越来越多，体内流动的金色血液正在不断修复伤口。但是很明显，已经有些修复不过来了。 而玛莲妮亚也同样不好受，她身上同样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但是她就好像不懂得疼痛，而且，她的恢复速度也很惊人！ “她不强，最起码，她不如那个家伙。”白猫说完，指着坐在王座上的阿尔伯特。 王座上的阿尔伯特尽显神性，他正在欣赏一场表演。 白猫继续说道：“如果帮那臭小子杀了这个女人，那就代表还要帮他杀了那个伪神。” “在伪神之后，还有漫天神明，难道要帮那臭小子一起全都砍了？” 闻言，金蝉子眼中浮现希冀：“这样，也未尝不可啊。” 白猫轻蔑一笑，说道：“要是真的能办到，还有你们什么事？” “什么意思，我妈砍不死那么多神？”金蝉子惊讶问道。 白猫摇动着尾巴，调侃道：“适应得挺快啊。” “也不是砍不死，只是她还太弱了，她能砍死几个，但是无法一直砍到那座高塔里。” “做不到一次性全部砍完的话，那她就有可能会死。” 说到这，白猫枕着脑袋，抬起头看着天穹上的战斗。 这一场战斗，自从陈恭落入下风之后，就处处遭受压制。 凡人的躯体啊，还是太弱小了。 白猫不知道玛莲妮亚是从哪里来的，但白猫看得出来，玛莲妮亚并非是一位正神，只是半神。 不过，半神也不是凡人可以挑战的。 如果陈恭能够当场蜕变，从凡人迈入神只的话，那么陈恭就可以很轻松的做到斩杀玛莲妮亚。 但， 凡人想成神，怎么可能？ 在数万年前类似于白猫这些存在，都是应天地之命而生，他们刚出生的时候只是崛起生灵，在经过不断的厮杀与争夺之后，才逐渐变强。 如玄女这些神灵，他们也是经过了漫长的争夺与演变，还有渡劫，以及最关键的，承载天地之道与人道成神。 如今灵气复苏，凡人的确有极其微末的可能性成神，但那也只是很微末罢了。 因为，神灵已经出现，他们绝对不希望看到有凡人成神的画面，无论是那座高塔里的神，还是九州里的某些神灵。 就算陈恭赢下了玛莲妮亚，就算陈恭杀死了阿尔伯特，白猫对陈恭也只是有些欣赏罢了。 它并不相信陈恭能成神。 “来了。” 玄女的声音极为空灵，她抬起头，对着远方的天穹莫名其妙说了两个字。 来了？ 什么来了？ 白猫不解抬起头，跟随玄女的视线， 忽的， 白猫瞪大了眼瞳！ “真来了……” 白猫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些颤抖里，夹杂着难以置信！ “虎爷，什么来了？”金蝉子一样往远处看去，但是除了湛蓝的天空，什么也看不到。 “劫云……” 白猫一脸难以置信， 在这个时候，出现劫云了，难道说！ 紧接着，白猫脸上出现了喜色，它已经站起身来，踩在金蝉子的脑袋上，极为贪婪的看着远方逐渐汇聚的劫云。 “天道复苏了？！” …… …… 劫云， 在成千上万年之前， 在那个繁盛的时代， 几乎是每个开悟，迈入修炼长河的生灵都会遭遇的劫难。 劫云，可以理解为天道意志。 浩渺世间，众生皆有所求。生灵在修炼时，则会遭遇天劫历练。 天道会以最简单的方式降下劫难，即天雷。 劫云经过酝酿，天雷落下，修炼生灵若是能渡过此劫，则修为大涨。 修炼本来就是违背天道的过程，只要是触碰到修炼边际的生灵，都会遭遇劫难。 此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但是人乃众生之灵长，秉承天地之灵性，是最适合修炼，也是最适合渡劫的种类。 于是其他的各种修炼物种，如飞禽走兽，如鱼虫草木，皆以化人形为目的。 因为化作人形之后，修炼的难度才会比之前简单不少。 在这期间，它们所遭遇的劫难同样不少。 修炼到了后期，若能变成一方大物，渡过九十九重劫，便可白日飞升，获得业果，登仙成神。 自秦汉始， 天道逐渐陷入沉寂，灵气越发稀薄，劫云出现的频率自然也越来越低。 白猫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到过劫云了， 但是它却从没忘记劫云出现时的感觉。 那种感觉，刺激非凡！ 渡劫这玩意很简单，撑过去了，你就更牛哔，撑不过去，都不需要挖坑把自己埋了，直接被天雷劈成灰烬。 当白猫感受到劫云的时候，它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 眼中的贪婪已经抑制不住， 白猫恨不得自己去替陈恭渡劫。 只要它能渡劫，只要它能撑过去，那么它就能获得不少已经失去的力量！ “这小子肯定撑不过去，要不，我去替他抗下这一记劫云吧？” 白猫舔舐着爪子，眼中出现精明的神色。 “不可能。” 玄女摇摇头，眼帘之中，清澈的瞳孔里满是好奇。 “我也知道他肯定能撑过去，但是，他居然能引动天道复苏，这小子，要上天啊。”白猫咋了咋舌，开始在心里想着自己以后要和陈恭拉近点关系。 这样的话，以后如果陈恭遇到了劫云，自己要是能跟着被劈一下，说不定也能来点效果呢？ 第93章 我见证死亡;我斩断死亡，以劫云淬骨 陈恭已经很明显落入下风， 但他却并没感觉到任何的危险。 明明已经连握刀都已经在竭尽全力，但是，他的心底，没有从玛莲妮亚身上察觉到丝毫危险。 危险的感觉，来源于死亡。 以往陈恭有过数次这样的感觉，但这一次，并没有。 玛莲妮亚的义手刀砍在身上的时候很疼，金色血液修复伤口的时候，却很痒。 在这样又疼又痒的过程中，陈恭已经忘记了他经历过多少次修复。 玛莲妮亚的战斗技巧让陈恭无比惊讶，每次交手，都让陈恭有非常新奇的体验与进步。 不过， 如此连续反复的战斗，纵然是再高超的战斗大师，技巧也始终会用尽。 又一次水鸟乱舞，又一次刀锋卷起刀光，仿佛要将陈恭卷成碎屑。 不过这一次，陈恭精准的将每一刀都挡了下来！ 身躯高大的女武神近在咫尺，她的五官有一半隐藏在盔甲之下，只有浅淡的嘴唇露出。当陈恭挡下所有招式的时候，那抹嘴唇，微微抖动。 陈恭甚至能透过玛莲妮亚的头盔看到那下面，那双眼中浮现的惊讶与不解。 “到此为止了吗？”陈恭开口问道。 玛莲妮亚的呼吸很近，腐败的气息散出，这种腐败的气息，陈恭很熟悉。 曾经他在玉玄城，就遇到过这样的气息。 那把巨剑，满是腐败。 “你在利用我，给你喂招？” 玛莲妮亚问道。 陈恭说：“错了，我在学习。” “学习？” “恩，学习你的招式，并修改你的缺点。” 话毕，陈恭退出极远的距离。 他感应到了天空远端酝酿的力量，这股力量冲着他而来。 晴雪刀在颤抖，在兴奋。 它在告诉陈恭，它想亲自去迎接那股即将到来的力量。 但陈恭只是轻抚刀身，然后极为坦然的抬起头。 “我曾面对千军万马，我曾面对高天之上的神明，我见证死亡，我，斩断死亡。” 这一次， 陈恭没有举刀。 阿尔伯特也察觉到了某种力量，他静静注视着，对于那股突然出现的力量他并没有放在眼里。 他比较在意的，是力量的来源。 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股力量对阿尔伯特来说算不上什么，他更在意的还是力量的来源。因为那股力量很奇特，并非来自于某个人，或者说某个神明。 那股力量，更像是来自虚无。 虚无，代表着捉摸不透，连阿尔伯特这样的伪神，半神，都无法对这股力量进行溯源！ 喀啦！ 电光的嘶鸣从远方响起， 几乎快要将眼睛刺瞎的闪电，倏然出现在天空上。 这道闪电整体看起来如同一把长刀，有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刀柄，便往陈恭的头顶落下来！ 轰隆！ 雷声阵阵，不绝于耳。 可怕的天雷落到陈恭头顶上的时候，陈恭的整个人被天雷给吞没。 玛莲妮亚站在远处静静地注视着， 看起来在这个时候她出手的话可能是绝佳的机会，但是玛莲妮亚也无法琢磨到这道天雷的来源。她更是不知道如果自己出手，这股力量的可怕来源会不会锁定住自己。 当面对一种不可知的存在时，纵然是如玛莲妮亚这样的半神，也不敢丝毫大意。 陈恭经受着天雷的洗礼， 劫云在头顶酝酿，惊雷翻滚，持续往头顶落下。 劫云对于修炼生灵而言，既是灾难，但又代表着机遇和可能。 还是那句话， 撑过去了，就能提升自己。 撑不过去，灰飞烟灭。 陈恭的肉体在经受着天雷的淬炼，他身上的血肉被天雷摧毁，但身体里金色血液又能迅速修复肉身！ 之前被玄女送来的机缘，早已悄然无息的被陈恭吸收。 凡人的肉体无法瞬间吸收这些机缘，需要时间。 …… …… 肉体的消融，修复，这些过程都是在瞬间发生。 少年时而变成浑身白骨，只剩下一颗金色的心脏在跃动，时而面色红润，皮肤如新生婴儿般吹弹可破。 破坏，修复， 灭绝，新生。 如此过程不断重复。 劫云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大概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 这个期间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没人知道。 白猫的脸色已经变了。 从原先的贪婪，到现在的不解与面目凝重。 一般而言， 修炼生灵在遇到劫云的时候，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会很长。 充其量渡劫半小时，这已经算得上很长时间了。 就白猫它自己看到过的，曾经有位存在渡劫的时候，用了半个小时，那半个小时里，天雷断断续续。 可陈恭遭遇的劫云很奇特， 持续的时间很长，天雷也是持续不断！ “他居然还没死。” 白猫微眯眼眸，眼中透露出浓重的不解与惊讶。 这个人类，在如此劫云之中，受到这么久的冲击与毁灭，竟然没死？！ 而且，他不仅没死，甚至是已经习惯了劫云带来的毁灭。 一开始陈恭的脸色极为痛苦，天雷覆盖，遍布全身，可怕的力量不仅在摧毁肉身更是在对灵魂发起冲击。 只要稍微松懈，不仅肉身，连灵魂也会一并被摧毁。 可现在，陈恭的表情非常平和。 就算他的肉身全部摧毁，皮肉与鲜血不剩丝毫，那满是白骨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动静。 五官面孔重新出现时，少年的表情平和，眼中金烛，生生不息！ “这是为什么？” 白猫已经看不懂了。 天雷的持续时间太久，陈恭逐渐习惯天劫，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它的认知！ 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白猫见证了许多。 唯独像这样的渡劫情况，它没见过！ 忽然，白猫脑子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第一次劫云，陈恭便能如此安然度过的话。那么在以后的日子里，若是还出现劫云，他会不会直接把劫云当成搓澡那样？ 这个想法很荒唐，但，白猫竟然觉得这十分有可能！ “这是淬骨。” 玄女说道。 “脆骨？”金蝉子张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看着坐在桃花树枝上的玄女。 啪！ 白猫一巴掌拍在金蝉子的脑门上， “是淬骨，不是脆骨。” 金蝉子摸着脑门，神色委屈低着头。 “你是说，他在淬炼自身？”白猫看向玄女。 玄女微微颔首，她说道：“本来劫云早就应该消失，之所以还持续，是因为他故意将劫云留下。” “故意将劫云留下？” “你是说……！” 白猫猛然瞪大了双眼，它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劫云的出现，是对修行实力的考量。可以说修炼生灵每经历一个层次境界，都会遇到劫云。 如果说陈恭是故意留下劫云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在不断突破自身！ 在这个时候，突破自身实力，竟然是为了挽留劫云！ 这家伙，疯了吗！ 这个时候，外面有敌人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而且他自己还是凡人之躯，竟敢如此大胆。 他难道就不怕那个红发女人对他突然发难吗？ 白猫如此想的时候，忽的，天边远端的玛莲妮亚，有了动作。 果然啊！ 白猫注视着已经举刀的玛莲妮亚，果然已经不耐烦了吗。 在这个时候如果对陈恭出刀，陈恭极有可能会被劫云反噬，身死道消。 还要继续冒险吗？ 不， 陈恭这个时候已经无法脱离劫云，除非等他淬骨结束才行。 “你该出手了。”白猫说道。 玄女却轻轻摇头，依旧倚靠在桃花树上，面目慵懒：“那把剑，没走。” 第94章 朕，不允! 还没走的剑，是宇宙锋。 实际上从一开始，宇宙锋就没离开过。 代表着无上帝王威道的宇宙锋，静静悬在玉玄城的上方，如同一尊守护神，为玉玄城以及背后的神州，抵御住一切危害。 玛莲妮亚和陈恭战斗的时候，会时不时的掀起强大的风浪，这些风浪在靠近玉玄城的那一瞬间，被宇宙锋的剑芒所拭去。 宇宙锋的到来， 便是护佑。 也是守护。 它承载着始皇的气，与始皇一同阅览神州，乘坐神车来到这片土地。 它并未认可陈恭，乾坤宇宙锋乃是极致的王道之剑，除了像始皇这样的存在能够令宇宙锋折服，寻常人类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宇宙锋只是遵从始皇的意愿，前来帮助陈恭。 当陈恭需要帮助的时候，它就会出现。 玛莲妮亚的刀锋已经很快，快过了光速，仅仅是神念消逝的极其短暂过程，身披金色盔甲的玛莲妮亚便已经举着义手刀来到陈恭面前。 她当然看出来陈恭的不对劲，她甚至能感觉出来，倘若就这么简单的等这些天雷结束，眼前这个人类少年，将会更为棘手。 于是玛莲妮亚果断选择挥刀，不惜一切代价。 叮！ 天地间响起一声清脆的刀剑相交时发出的动静， 义手刀并未砍在陈恭身上，而是被宇宙锋给接了下来。 这把青铜宝剑，为陈恭挡下这致命一刀， 极为从容。 剑身并未有丝毫异样，平稳的横在陈恭身前。 仿佛有一位人间帝王站在陈恭面前，他手提宝剑，轻松写意的挡下这一刀。 玛莲妮亚甚至是如同听到了有道声音响起， 威压十足，霸道非凡， “他的生死，由朕护佑。他若不想死，就没人能杀了他。” “朕，不允！” 嘭！ 玛莲妮亚庞大的身躯被一股强大莫名的力量震开，飞入远端天穹。 但是下一刻，玛莲妮亚的身形又出现在陈恭的面前。 她再次举刀， 腐败，盛开！ 玛莲妮亚的背后出现了一双宽大的翅膀，翅膀上是火红色的飞蝶，与孢子。 火红如焰的长发胡乱生长，如藤蔓蔓延， 金色盔甲之下， 遍布腐败。 玛莲妮亚的双眼透出金色的光芒，神辉灼灼，她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猩红腐败。 在那片交界地，玛莲妮亚因为种种原因而与猩红腐败融为一体。 赤红如血，火红如焰。 背负着一双宽大翅膀的玛莲妮亚挥刀的速度更快，她从宇宙锋上感受到的气息让她极为不舒服。那是代表着王道，代表着君王的气息。曾经在那片交界地，她就对君王的气息很反感。 更何况，宇宙锋上传出来的王道之气，更为浓厚。 腐败已经散开， 拥有腐蚀一切的种子， 从玛莲妮亚那双翅膀之上飘出，洒落到地面上。 北地荒原之上，成片成堆的开始被腐蚀，令人感到恶心的猩红腐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荒原。 这股强烈的腐败气息直冲云霄，就连阿尔伯特都不由皱眉，对这股腐败气息感到不悦。 “真是惊人的力量。”薇妮亚注视着脚底下的腐败，脸上浮现出惊讶神色。 她拥有最为纯粹的亚瑟王血脉，在如今这片天地，她虽没有亲眼见过神明，但也感受过神明。 薇妮亚感受过不少神明，那些神明，都没有类似玛莲妮亚这样。 甚至，薇妮亚在心里猜测， 腐败女神或许不是正神，而是邪神？ 玛莲妮亚的力量来自腐败女神，那片交界地的神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陷入短暂沉睡。 也正因如此，高塔里的神明才能够将那片大陆的大部分封印起来。 世界的变化太让人捉摸不透，神明们要将任何多余的可能全部祛除。 这并不是玛莲妮亚的全盛之姿，她也无法在这个世界显露出自己的全盛之姿，但是如此形态的她，按理来说应该能够很轻松的获得战斗的胜利。 可是， 事实并非如此。 沾满腐败的义手刀砍在宇宙锋上，并不能对宇宙锋产生任何影响！ …… …… 玛莲妮亚的第二形态带来的腐败， 第一时间企图占领大地。 玉玄城在荒原上，城中生机盎然，自然最能吸引腐败。 大地已经变作比血还要鲜红的猩红色，这些猩红犹如赤红色的地毯，往玉玄城铺来。 玉玄城的生机对于腐败而言是最肥美的饲料。 但是， 玉玄城也有着腐败的天敌。 “好臭啊。” 金蝉子捏着鼻子，紧皱眉头，腐败的强烈味道涌入玉玄城，遍布玉玄城的大街小巷。 白猫上次见识过腐败，而且这所谓的腐败女神在它眼里也并没有那么无解。 更何况，之前玄女就亲手根除过腐败。 只是，这次用不到玄女出手了。 “去把那玩意给阻止了，不然进了城，要死很多人。”白猫朝着不断蔓延的猩红腐败大地，对金蝉子说道。 金蝉子仅仅八九岁的年纪，他对于佛法早已参悟深厚。 被白猫叼着，四足跃起，跳到了玉玄城的城头之上。 刘续已经带领着将士们打算依靠兵阵与军阵，来抵御这些腐败。 四方将士摆列整齐，军阵的演变在玉玄城的城头出现，这些军阵皆是来自神州最古老的兵法。 这些兵法在神州上下数千年的征伐历史之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可是， 兵法与军阵只能用来抵抗实质性的入侵。 而这些腐败，却能够浸入大地，吞噬所有生灵。 军阵自然无法抵御。 猩红色的腐败已经爬满城墙， 刘续这才看清这些猩红之物，都是一朵朵逐渐盛开的肉莲。 有些肉莲上还沾着红色的、如鲜血般的液体，那些液体不断滴落，每一滴液体落到地面上的时候，都会变作一朵肉莲从泥土里钻出。 荒原上开满了这样的奇怪肉莲， 如果是密集恐惧症患者在这里的话，看到那铺满大地的肉莲，只怕会当场腿软无力起身。 刘续也感觉毛骨悚然，尤其是当他亲眼看到一名将士的鞋子上沾到一点腐败种子之后，那颗腐败种子迅速滋生，以极其可怕的速度爬满那名将士全身，最终将那名将士吞没，最后变成一株一人高的肉莲。 肉莲如同在做着呼吸一样，不断吞吐，吸入灵气，喷出那些腐败种子！ “施主，往后退。” 当刘续还处在震惊当中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声音。 刘续回过头，便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光头，头上顶着一只白猫，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大多少号的袈裟，神色凝重的看着城外的遍地腥红。 “佛曰，如是见，如是闻，如是法，如是僧。佛曰，明灭。” 金蝉子双手合十， 宽大的袈裟与长袍，无风自动。 话音落下， 一缕金光从他眼中射出， 金蝉子目光所见之处，腐败，凋零消亡！ …… （今晚没了，要梳理大纲了，脑袋还是有点麻。） 第95章 天禄兽，貔貅 在交界地， 因为特殊的律法， 那里的人们寿命极长。 黄金律法掌管一切，黄金律，为永恒。 而往往，永恒是最能滋生助长腐败。 交界地与此方世界不同，也因此，交界地的腐败，在现世并不适用。 交界地的腐败在黄金之中可以无限滋生， 黄金律代表永恒，永恒滋生腐败。 但是， 腐败并不意味着就无法根除。 金蝉子修行的佛法，对于腐败而言，是最大的杀器。 金蝉子目光所及之处，腐败便彻底失去它原有的能力。 地面上的肉莲如枯萎一般，大片猩红也纷纷退避。 一尊万丈金佛拔地而起，端坐玉玄城的城头，面目祥和。金佛手中捏着法印，身底下的金色莲座不断涌现出惊人禅意，阻挡腐败。 玛莲妮亚的腐败无法侵蚀宇宙锋，但是代表着威道的宇宙锋，却在肆意攻击玛莲妮亚。 很快， 玛莲妮亚便不得不往后撤退。 而陈恭这边， 天雷依旧在往他的头顶灌溉，期间并未停留。 这场天雷洗礼，已经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那可是没有任何停歇，无休无止的天雷洗礼！而说是洗礼，但实际上却是雷劫。 劫云释放出来的雷劫在那些修行大物的眼里，威力并不大，但这些雷劫却一直持续不曾间断。 不间断的雷劫洗礼， 就算是威力再小，那也要仔细考量。 在半个小时之前陈恭的肉身还会被这雷劫摧毁，体表皮肤，血肉，都会被可怕的天雷摧毁，只剩下那一身白骨以及还在跳动的金色心脏。 现在，陈恭的体表已经不被雷劫影响。 他的皮肤如出生没多久的婴儿那样红润，他的每个毛孔都在与天地灵气进行呼应，他的一呼一吸，皆在吞吐着天地间最纯粹，最极致的灵气。 身体里的金色血液在流动，将吸收进身体里的灵气带入它们该去的地方，丹田气海。 那片气海，也已经发生了极为奇妙的变化。 …… …… “这小子，从哪学的这法子？” 白猫湛蓝色的眼瞳之中，浮现出更为深邃的深蓝，它的一双眼睛看透陈恭全身。 白猫目光锁定在陈恭的气海处，它盯着陈恭的气海看了良久，脸上的表情凝重到极点。 身下的金蝉子不解道：“虎爷，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 白猫转过头看向躺在桃花树上的玄女，这样的法子，只有可能是玄女教给陈恭的。 真是，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桃花树上的玄女在看到陈恭如今的变化之后，脸上浮现满意神色，樱唇泛起一丝弧度，轻笑。 陈恭体内的气海经过雷劫淬炼，已经与普通修炼者有很大区别。 修炼生灵在修炼的时候，需要吸收天地灵气，但是既要吸收，也要将灵气里的杂质排除体内。 这个过程是需要耗费时间的，有长有短。修为强大者，耗费的时间自然要短。 而玄女却给了陈恭另一个办法， 那就是重新开辟气海。 引天雷淬炼，洗炼自身脉络，只需要吸收灵气，而不需要吐出灵气里的杂质，这些杂质在进入脉络的瞬间会被各个脉络清洗，甚至能凝练出更为精纯的灵气往气海送去。 整个过程都是瞬息完成，不会耗费丝毫。 在陈恭的气海深处，还能听到阵阵如闷雷的声响，若是凝神细看，会发现陈恭的气海深处，在那云雾弥漫之所，有只异兽伏地。 异兽生得形态如虎豹，六足，首尾似龙，其色亦金亦玉，其肩长有一对羽翼却不可展，且头生一角并后仰。 这只异兽，在神州的古书和民间神话传说里，名为辟邪。 如果对这个名字陌生的话，那么不妨换个名字， 天禄兽，貔貅。 气海里有只貔貅，可不就是只进不出么。 而且，进食的速度，快得惊人！ 雷劫带来的好处已经慢慢减弱，直至不剩一点。陈恭在感觉到这一点后，迅速将自己的气机封锁。 雷劫， 就此停止。 “还真给我练成了。”陈恭低声道。 曾经陈恭向玄女虚心请教，询问关于上古蛮荒，关于那些个繁盛时代的修炼生灵们是如何修炼的。 玄女给了他答案， 修炼世界玄奥非凡，修炼的方式自然不会拘泥于一种。吸收灵气来修炼只是一种而已，还有的如淬炼肉体，如借外力躲避雷劫，尸解成仙，如阴阳交合，以房中之术互补等等。 这些，都是人类的修炼方式。 其余生灵更多，玄女懒得讲。 后来陈恭又问，有没有办法能够加快吸收灵气的速度？ 因为灵气这个东西，既可以帮助修炼者提升自身实力，还能帮助修炼者恢复伤势。 修炼生灵既然决定争渡，那么杀伐自然无可避免，受伤，甚至是死亡也肯定无可避免。 上古时代的前辈们，是如何做到的？ 玄女的答案很简单，死撑。 打起来的时候，如果自己受了重伤，对手死了，那就死撑到自己恢复痊愈。 如果突然有人偷袭，那就继续反杀，反杀不了，撑不住，那就等死。 如此俏皮的答案，让陈恭很是无奈，本来打算就此放弃，但玄女终于还是给了他一个办法。 要是能引来雷劫，以雷劫淬炼肉身重新开辟气海的话，就能加快吸收灵气的速度。而且不仅能加快修炼灵气的速度，还能让气海得到改变。 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却有着很大的危险。 在这个天道已经沉寂的时代，几乎没有做到的可能。 可陈恭做到了。 他抬起头，注视着远方看不到尽头的穹苍，仿佛有只眼睛在天尽头也在看着他。 神州的天道似乎苏醒了，但，那是天道么？ 好奇怪的感觉。 将脑海里的思绪排空，现在并非是去思考这些的时候。 少年伸出手， 远处早已等候多时的晴雪刀入手。 举刀之时，风铃声响起。 “你还能继续战斗吗？” 面对陈恭的疑问，玛莲妮亚的回答是，展开宽大的蝴蝶羽翼，而后握紧手里的义手刀。 刀光与猩红之蝶和合，水鸟乱舞再次上演，尽管还是同样的招式，但是腐败飞蝶围绕着玛莲妮亚，这些腐败飞蝶，连空气都能腐蚀。 “寂灭。” 随着陈恭低声呢喃，身形已然消失。 …… （晚点还有一章哦） 第96章 天地之逆旅，瓜熟蒂落，成无漏金身 天地茫茫，不见寸缕。一花一叶一尘土皆世界，花开为生，万物与道并存。花落为无，凋零与消弭只在瞬息。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花开花落不过一瞬，世间光阴，同为一瞬，瞬息，万物生，瞬息，万物灭。 是为寂灭。 这是陌上花开刀法第二卷的寄语， 寂灭。 花开本就是创造与生的开始，而花落，便代表凋零与落寞和结束。 这个过程，便是寂灭。 万物皆有寂灭的那一天，谁也逃不过宿命的轮回。 既然躲不过，那便坦然接受。 明知即将凋零之后不会再次绽放，既然如此，那就让世间万物看看凋零时依旧能如火焰般盛开，那等姿态，何其壮观。 风铃的响声清脆悦耳， 凌厉的刀锋相互交击时迸发出来的火花极为耀眼。 便是如那凋零之时，亦拼尽全力盛开的花，极为壮观。 玛莲妮亚的义手刀已经挥空，金色盔甲之下的眼瞳浮现出震惊与不解的神色。而在她的腹部，已经有一把刀插在那里。 “毫无痛苦的死去是对一名合格的战士规格最高的葬礼。” 陈恭缓缓拔出晴雪刀，玛莲妮亚瞳孔里的生机，在迅速逝去。 腐败瞬间爬满庞大的身躯，但是当这些腐败接触到陈恭的同时，从玉玄城里响起轻微的动静。 “恩？” 似乎是听到了这一声恩，腐败，迅速褪去。 玄女躺在桃花树上，确定腐败离开，便闭上双眼。 战斗并未结束， 但是玄女已经不需要去担心。 陈恭，有能力解决接下来的麻烦。 玛莲妮亚坠落到大地上，头上的金色盔甲被摔得四分五裂，如同坠落地面的花瓣那样。 盔甲之下是一张有一半被腐败寄生的脸庞，尽管腐败已经褪去，但绯红的印记还留着。 如果将这些印记遮挡，那张面容会很美。 半神的陨落， 令在场之人皆感到震惊。 因为陈恭刚才只出了一刀，从水鸟乱舞，再到腐败缠绕，从始至终陈恭只挥了一刀。 那一刀后，万籁俱寂！ 王座上的神明脸色已经凝固，阿尔伯特从眼前的陈恭，感受到了棘手。这个凡人少年，经过刚才的天雷洗礼之后已然蜕变。蜕变成了能够轻而易举便斩杀半神的存在，既然如此，他是否会轻而易举的屠杀神明？ 这个念头升起，便被阿尔伯特迅速抹去。 不， 不太可能。 成长是阶梯形式的，不管成长之后的表现如何惊人，陈恭也不可能一步登天。 在明知无法将陈恭收入麾下之后，阿尔伯特，选择了亲自动手。 实际上薇妮亚已经拔出了石中剑，那把代表亚瑟王的宝剑，拔出来的时候却是透明的。 “退下。” 阿尔伯特从王座上站起身。 玛莲妮亚已经死去，如此半神都被陈恭斩杀，就算薇妮亚承载了亚瑟王的一切也不可能是陈恭的对手。 现在能杀死陈恭的只有阿尔伯特，也必须是他。 “我不得不承认你接二连三的给了我许多震撼，但，到此为止了。如果再让你这么成长下去，我将难以想象你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神光， 自穹苍远端照射。 阿尔伯特沐浴神辉，犹如一尊神明，他对着神光探出手，随后便从神辉里取出一把金色的长枪。 虽说是伪神，但阿尔伯特带来的威压也是极强。 这些威压不仅在无形之中造成强大的心灵压力，同时也变作实际。 陈恭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在头顶，这股力量几乎要将他的每一根毛发，每一片血肉都撕碎。 如果是之前的陈恭，他肯定会被这股可怕的力量拆解。 但， 今时已不同往日。 肉体经过刚才天雷的洗礼之后已经有了改变，气海之中那只如金如玉的异兽更是在快速吸收着自脉络涌来的灵气。这些灵气又时时刻刻为陈恭提供力量，以及修复伤势。 更何况， 在斩杀玛莲妮亚以后， 那枚道果， 悄然落地。 瓜熟蒂落，成，无漏金身。 咻！ 率先行动的并非是阿尔伯特，而是陈恭。 但阿尔伯特能够精准的捕捉到陈恭，他被高塔里的诸神创造，肉体实力本就强悍，再加上又是伪神，在实力上，已经可以俯瞰芸芸众生。 “这样的速度太慢。” 阿尔伯特抓住那从神辉之中取来的金色神枪，在陈恭即将抵达身前的时候，金色神枪刺破空间，带起嘶鸣之声。 枪尖的目标，是即将抵达的握刀少年。 阿尔伯特作为王庭里的君王，他曾亲赴战场，他曾于战车之上指挥王庭的兵马征伐天地，他手中沾染的鲜血不计其数，他杀的人，数不胜数。 老人，孩子，妇人，青年，女人，甚至是刚出生的婴儿，这些全都加起来，阿尔伯特早已记不清。 但他始终记得，手里的武器斩断骨肉的感觉，他始终记得，手里的武器在取下他人性命时，那种入骨的瞬间迟钝，而后又加大力量斩断的感觉。 即使过了这么些年，阿尔伯特仍然记忆犹新。 当手里的金色神枪眼看着要刺穿陈恭的时候，阿尔伯特的心里已经有些遗憾。 如此能人，无法为己所用，当然遗憾。 大概过了有两秒， 或者是三秒， 熟悉的感觉没有传来，杀人的快感，也没有丝毫。 这是为何，是因为自己心存遗憾吗。 如野兽般的金色瞳孔转动，紧接着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什么！” 金色神枪已经刺在陈恭身上，但，除了身上的破布条被彻底摧毁，眼前这个凡人少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这是为什么？ 少年的刀再次挥动，眼中金烛跃动，生生不息。 “该死，这是什么怪东西！”阿尔伯特抓紧神枪，抵着陈恭的胸腔，手中的力量甚至足够推开数十座千米巨峰！ 如此力量，再加上那把自神辉之中取来的金色神枪， 没有人能够挡得住。 就算是李轻舟来了，也得崩裂手中之剑！ 但是，眼前这个人类少年，竟然毫发无损！ 在那双金色的如野兽般的瞳孔之中，倒映出陈恭的身影，还有那把看起来极慢，但是又快到让阿尔伯特来不及退开的长刀。 刀芒掠过， 金色的血液， 喷涌而出！ 第97章 这一刀，仿佛砍在了心上 阿尔伯特根本没算到他会受伤， 他没想过会有人是自己的对手。 李轻舟和陈恭固然屠神， 但是阿尔伯特承载了神明之伟力，并且他还身负整个王庭的威道，这些看不见的威道加持，却可以帮助阿尔伯特提升非常多的战斗力。 他本来不会那么自大，他也确实没有自大。 天穹之上的神辉是他引来，这股神辉不论是照在什么人的身上，都能瞬间将那人抹去。 更何况，神辉之中的金色神枪，来历并不简单。 神枪的枪柄由世界树的树枝打造，前端的矛更是有特殊加持，足以贯穿星辰。 神枪之名，冈格尼尔。 不过这把神枪并非是那把冈格尼尔的本体，只是一抹分身，但是这一抹分身也足够强大。 阿尔伯特极为尊重陈恭，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大意，也没有自大。 可是， 陈恭又一次让阿尔伯特感到震惊。 金色的血液从瘆人的伤口之中喷涌而出，这具神明躯体，竟然被那把刀，斩出如此惊人的伤口来！ 并且，伤口之中还有残留的刀意，这些刀意无时无刻的蚕食着阿尔伯特躯体之中的血肉。 为何陈恭的身体强度要比自己的更强？ 为何这把能够贯穿星辰的神枪，对陈恭造不成任何伤害？ 为何陈恭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用那把刀划开自己的躯体？ 无数个疑问萦绕在阿尔伯特的心间，时间在这一刻，过得异常缓慢。 可是身躯被划开的痛楚，却仿佛在加倍刺激着阿尔伯特。明明已经有如此神明般的躯体了，但竟然还能感受到痛楚。其实阿尔伯特知道，这些痛楚并非来自于肉体上，而是心里。 陈恭的这一刀，看似砍在了阿尔伯特的身上，实则砍在了阿尔伯特的心里。 那在王庭的人们看来， 之前被人们称之为神王的男人，往外不断流淌着金色的血液，高大的身躯往地面坠落，眼中尽是不解与震惊。 他无力的举起手，想要将那把金色神枪重新握在手中，但那把神枪已经逐渐消失。 这一刀并不能砍死阿尔伯特，但是这一刀，却让阿尔伯特的世界观崩塌。 引以为傲的战斗力，耗费无数代价，想方设法成神，本以为自己能够慢慢的走上登神长梯，迈入那更加未知的领域，突破极限。 可现在这第一步都还未迈出，就栽了一个大跟头。 好不容易想方设法成神，结果打不过这样一个人类少年。 天地一片寂静， 阿尔伯特的眼中，野兽般的金色瞳孔里的光芒已经黯淡许多，曾经，那眼瞳里的光芒熠熠生辉，仿若神明垂首般森严。 如今， 眼中只有茫然与震惊。 那一刀，斩碎了阿尔伯特的世界观。 …… 陈恭感应到阿尔伯特的气息还尚存，他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眼前这个男人是王庭里的君王，如果阿尔伯特在这里陨落的话，那么王庭内部肯定会陷入一时的混乱。 只要王庭陷入混乱，那么对神州而言，就是绝妙的机会。 因此陈恭并未浪费丝毫时间，便再次举刀。 可还没等晴雪刀落下， 一道无形的大风剑气便冲着陈恭席卷而来。 陈恭迅速侧过身，一刀将那剑气劈开。 但是向自己出剑的人已经消失。 身穿银白色铠甲的薇妮亚，用特殊的结界将坠落到地面并身受重伤的阿尔伯特给接住，而后又低声念叨出晦涩难懂的咒语。 这些咒语乃是王庭之中的魔法，来自那位大魔法师梅林。 王座尚还停留悬空，但是王座上的人影却已经不在。薇妮亚用出特殊的魔法将阿尔伯特带走，化作一缕琢磨不到的风，消失在荒原之上。 陈恭往远方眺望， 目光凌厉森然。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可就此错过，而且，他还能捕捉到一丝薇妮亚的气息。 微微闭眼，晴雪刀已经对准了某个方向。 倏的， 少年睁眼， 人已消失不见。 又一瞬，晴雪刀出现在远端，朝着一缕风斩去。 叮！ 这一刀并未斩落任何东西，因为有把剑挡住了晴雪刀。 薇妮亚的脸上写满震撼之色，她极为吃力的举着剑。在用出这种特殊魔法的时候她就已经很警惕，即使是化作风离开，她也不敢有任何的停顿以及减速。 这种风魔法可以让薇妮亚以极快的速度飞行，几个呼吸之间她就能够离开荒原。几分钟之内，就能从荒原，飞跃半个星球回到王庭。 可是， 陈恭竟然能够捕捉到自己的行动轨迹与路线！ “来都来了，就别走了，神州人热情好客，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客人离开。” 话音落下，手中晴雪刀翻转，陈恭在空中变换姿势，身体已经距离薇妮亚越来越近。 碧绿色的眼瞳之中倒映出的是少年温柔的脸庞，以及那充满凌厉杀伐的目光。 薇妮亚忽的有些失神，她被陈恭的气息影响到，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双眼睛，充满了对生命的漠然，那双眼睛里的杀意，让她后脊背都发凉！ 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杀了多少人？ 杀意已经不知不觉的影响到了薇妮亚的心智，而在薇妮亚失神的这短暂的时间里，陈恭距离薇妮亚更近。 刀尖上的锋芒，也越近。 “啊？！” 薇妮亚不知为何忽然醒过神来，一声惊呼，随后极为狼狈的挡下这一刀。 不过薇妮亚还是被长刀斩下来的力量给击飞，要不是她掌握着风之魔法，在空中能够调整身形，只怕就要摔得四分五裂。 “希尔芙！带我走！” 薇妮亚此刻已经严重失态，脸上遍布惊恐以及劫后余生的神色，刚才她差点就死在了陈恭的刀下。 能够将杀意凝练得影响别人的心智，而且自己的实力如此强大都能受到影响，这个神州少年，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对着半空喊了一句后，狂风，从天地间掀起。 风沙将陈恭包围起来，这些风沙之中还伴随着数不清的凌厉风刃。 并且，陈恭还被困在了一个类似与阵法，在西方名为结界的地域之中。 顺着风沙往外看去，陈恭便看见，在薇妮亚的头顶，有个身段妖娆，耳朵细长，五官端正精致的女子，她浑身披覆着风，带着薇妮亚离开。 “这是个，精灵？” “司掌风的精灵么？” “这大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真可惜。” 第98章 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暗昧，白日下有厉鬼。 王庭上的神王还未踏足这片土地， 他只是从王座之上下来， 连荒原这片土地都还未站立，就身受重伤被抬了回去。 作为亲眼见证者，刘续由内而外都已经感受到了十足的震撼。他亲眼目睹神王的出现，他又亲眼目睹神王是如何倒下。 等到陈恭重新回到玉玄城时，刘续又点了根烟。 这为数不多的一盒烟里总共就只剩下不到十几根，平时刘续都舍不得怎么抽，今天就点了两根。 “刘将军。” 陈恭开口道。 刘续诧异看着陈恭：“怎么了？” “吸烟有害健康。” 陈恭指着烟盒上那已经看不清楚的一行字，上面那行烫金的字已经有些模糊了。 没想到陈恭说的是这行字，刘续先是愣了一会，然后轻轻一笑，将手里那根还没点的烟放进烟盒里面。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陈恭说道：“其实我也只是按照那上面说的，您要是非要抽，我也拦不住。” “臭小子少跟我来这套。” 玛莲妮亚的尸体还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陈恭刚才追杀薇妮亚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没有挥去，刘续却在嘴上和陈恭轻松地开着玩笑。 他对这个孩子是真的心疼，只有当兵从军的人才懂得陈恭肩膀上到底扛着什么东西。那些看不见的名为责任的东西，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千万斤重担。 生活已经如此糟糕且难过，就不要再时时刻刻将沉重放在心上，那样的话，迟早会垮掉。 “走，收兵！” 残阳如血，映照在荒原之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 玉玄城外满是战乱的痕迹，但是城里的人，以及城后的神州，被少年保护得很好。 心体光明，暗室中亦有青天。 …… …… 阴阳家等人已经随着东皇，乘船去往芦苇之地。 当船靠岸之后，芦苇之地的神明便立即有所察觉。 这自然是一场血战。 一场， 充满了牺牲的血战。 芦苇之地有八百万神，但实际上，真正有神格的却只有那么几尊。 其余的所谓神佛，皆是山精鬼怪罢了。这些在芦苇之地有神佛尊称的，充其量是些修行有成的妖怪。 不管是野外淫祠，亦或是那八万多座神社，其中供奉的神明寥寥，大多数皆是一些死后的灵魂，或者某些略有修为的妖怪。 百年前，这片弹丸之地，携带着最先进的武器侵略神州，那些人在神州所犯下的种种罪行，绝对不可以被遗忘。 神州的后人，也没有任何资格去替前辈原谅这一切。 这一切的血与泪，皆在每个神州人的骨子里刻下烙印。 学习历史的主要作用就是，铭记历史，铭记，那曾经祖辈们的牺牲！ 但是历史总是会被人所篡改，这片弹丸之地上有九成以上的人都选择对自己祖辈犯下的罪行视而不见。不但如此，他们甚至还试图进行篡改。 如此行径，人神共愤。 东皇带领着人在踏足芦苇之地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那些神社。 不属于芦苇之地的气息在这片弹丸之地出现时，神明们便立即察觉，当探清楚东皇等人准备要做的事情后，反击，也在进行。 在众多神社里，最为出名的要属那招魂神社。 其中，神社深处典藏着无数让神州人看了以后咬牙切齿，头脚冰凉的各种资料与文献。 这帮人篡改了历史，而且还在神社之中供奉那些死在侵略里的罪人，同时，他们还将篡改的历史，放在神社里面。 侵略被美化成了拯救与建设。 那些罪行累累，手上沾满无数冤魂鲜血的罪人，也被美化成了英雄。 …… 寒鸦掠过上空， 招魂神社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以及漫天尘土。 身材凹凸有致，那双雪白色大长腿上已经有不少伤口的大司命，此刻神色冷峻的看着在身边弥漫的浓重白雾。 “这片雾太过诡异，有没有办法散去？” 大司命看向旁边脸色略微发白，但看起来毫发无损的少女少司命。 “散不去。”少司命摇摇头，清澈的眼瞳里，浮现出一些思索神色。 她们跟随东皇踏足此地， 已经斩杀四名正神， 还有数不清的妖怪。 昨天，东皇说他要来这里，于是今日天光微凉，一行人便打扮得看起来如正常人那样进了神社。 本来东皇的计划是，先不惊扰那些强大的神明，只是慢慢的从弱小神明以及妖怪下手。 可是当东皇看完招魂神社深处的那些东西，他就沉默了。 沉默， 意味着愤怒。 毫无意外，这场本来应该在一个月以后才开始的战斗，现在就进行了。 少司命想到这些，便回头往雾外看去，在天边彼端，站立着身披黑袍，头戴冠冕，漫天星河背负身后的东皇。 而在遥远的另一端，一位头披长发，手持宝剑，背挂弯弓，浑身散发出浓郁杀气的身材高大男子，双眼明亮的盯着彼端的东皇。 那， 是芦苇之地的一尊神明， 须佐之男。 一人一神已经在空中对峙良久，看起来双方都没有任何举动，但实际上东皇早已在另一处名为领域的世界里，与须佐之男进行了多次搏杀。 神明之伟力，让东皇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眼前这个家伙不如高塔里的神明。 “汝，侵扰吾之乡土，该杀。”须佐之男声音震如雷鸣，在东皇耳畔响起，久久萦绕而不散。 闻言，东皇不屑一笑。 “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暗昧，白日下有厉鬼。 百年前，你们的侵略行径何其令人发指，更别提如今你们还配合着王庭，对神州又进行了一轮侵略。” “我只不过做了一名神州人应该做的，杀了几尊神明，多杀了几个芦苇之地上的罪人后代而已。” “要知道，如果论起罪恶来，恐怕要将这整个国度的人全都杀完，也完全不够让神州那些牺牲的英灵先辈们安息呢。” 须佐之男面目不改，继续在领域之中对东皇攻击。 看到他那淡漠的表情，东皇嗤笑：“也对，纵使百年前你们这些东西没有苏醒，想必也在暗中默默看着，甚至还保佑着那些罪人。” “你们，也同样是帮凶啊。” “今日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将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全都杀掉！” 说罢， 东皇的眼神从那黑色的面具之中显露。 那样的眼神充满了坚韧，与决绝！ 第99章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诸子百家， 在先秦时代，百家争鸣浩浩汤汤。 而在时代猛浪的冲击之下， 承载了千年直至如今，已经不剩多少。 阴阳家能延续到现在也是多亏了道家在暗中的一点微薄帮助，还有阴阳家愿意为了延续而做出的牺牲。 他们不像是儒家，法家，墨家，农家之流，能够在万民之中不断延续。 这些体量较小的百家学派，大多数都消失在千年的岁月长河里。 阴阳家曾经历过三次差点灭门的危机， 第一次是在秦后，汉始。 在那个独尊儒术的汉朝，阴阳家本就经历过一次战争的洗礼，门人本就不多的情况之下，又经历了一次冲击，导致阴阳家一度连代表五行的五位长老都凑不齐。 门派凋零，差点灭亡。 后来还是道家暗中拉了一把，阴阳家才能够继续苟且。 第二次是在唐武宗时期，正值安史之乱结束，唐内部动荡还未稳定，经济财力虚弱，唐武宗便主持灭佛。 因为灭佛，导致百家也多少经历了一些冲击，但是儒家，道家之大家，受到的冲击极小。 可是阴阳家这些受到的冲击，就大得可怕。 第三次便是洪武大帝在位时期，那次也是发生过一次动荡，阴阳家在那动荡之中，再次受到损失。 不过， 连续的动荡也让阴阳家的历代首领明白，只有糅杂百家之所长，才能够在时代洪流之中，乘着一叶扁舟，顺水而行。 延续至今的阴阳家，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阴阳家。 东皇，也自然不是原来的那位东皇。 东皇只是个代号，正如大司命，少司命等，这些都只是个代号。他们真正的名字早已在加入阴阳家的时候便被舍弃。 任何生灵在这样的时代巨浪之下都很难保全自身，更何况，那还是个灵气极为匮乏稀薄的时代。 这一代东皇的思想早已与祖上有所分别， 或许， 唯有相同点的，便是那身极为神秘的黑袍以及黑面具，还有头上的冠冕了。 在那片领域之中充斥着杀伐之气，东皇被这杀伐之气围绕，来自神明的威压让他连反抗都是极为吃力。 可这正如东皇所想。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这是东皇自继位阴阳家的首领这一职位以来，说过最多的话，也是他成为东皇之前，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五年前， 东皇离开了他熟悉的故土，以及家乡，被人带到阴阳家。他的天赋被人看上，他对于世界的所念所想震惊他人。 只用了半个月，他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东皇。 但那个时候，他心中的困惑，并未减少。 困惑，代表着茫然。 这些困惑已经折磨了东皇很久，即使他已经成为了阴阳家的首领，也从未消失。 直到那天， 北地少年依旧坚守的消息传回了神州， 直到那天， 神明陨落在北地， 东皇，豁然开朗。 “苟且一生换来的不可能是安息，传承或许到我这里会就此断绝，但是比起被人践踏，断绝，就断绝了吧。” “神明是不可以抬头观测的存在？怎么可能。神明，也会死。” “但是神明会怎么死去？一刀砍死吗？怎么可能，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无数道声音响起，这些话都是东皇曾经在最困惑的时候萦绕耳畔，回荡在脑海之中。 “可是，那个少年不就做到了？”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是啊，这应该，很简单。” 黑色面具之中的眼瞳睁开， 那双瞳孔，漆黑如墨。 渐渐地， 如墨般的眼瞳里有道明亮骤起，如东皇背后悬于天边的银汉。 他的眼中，有万千星辰。 阴阳家的道统承载了数千年，这些道统出自道家，但又并非全部属于道家。 “粪虫至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化为荧，而耀采于夏月。” “吉日兮辰良，穆将瑜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歌谣， 自东皇的嘴里传出。 这些歌谣，来自遥远的古人。 但这些歌谣，在此刻，也化作金色文字，围绕着东皇。金色文字拼拢，变作一把金色长剑，立在东皇身畔。 这些歌谣是用最为古老的语言唱出来，与现代的语言完全是不同存在。墨黑色的衣袍无风卷动，金色长剑，光芒大盛！ 领域之中，须佐之男对东皇还在肆无忌惮的攻击着，这些来自心神心念上的攻击是最直击人心，也最容易将一个人的灵魂冲击，使其溃散。 领域之外， 现实世界。 那把金色长剑已经凝练到锋利的极致。 须佐之男立于天的远端，站立不动。 远方黑色人影忽然有了动作，他轻轻抬手，一篇由竹简雕刻而成的古老经文浮现。 将竹片串起来的丝线被抽离，送入金色长剑之中。顷刻间，金色长剑的剑身之上出现了古老的文字。 这些文字距今已有数千年，若是对文字造诣尚浅者，根本认不出来。 刻入长剑的文字，就好似给一个人的肉体里埋入了血管与筋骨。 东皇微微看了眼那些文字，在剑的顶端，文字的含义是， 九歌！ 接着， 便是那些竹简。 竹简悬空，井然有序的送入金光。 每一片竹简进入金光之中，东皇唱出来的曲调，都要变上一变。 音调随着竹简的融入变化，歌谣，也越发的有古老时代气息。 不知为何， 有鼓声震动， 也有轻轻地钟声敲击。 这些声音，穿过了时间的洪流，自古老岁月的那一端，传达到了现代。 须佐之男的脸色已经变了，那张严肃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不妙，与诧异。 “你逃不了。” 歌谣忽然停止， 黑色面具之下的瞳孔依旧如星汉灿烂。 “你还没发觉吗？在那领域之中，只要你没杀了我，那么马上，我就会杀了你。” “借助古老律法的威力，彻底，斩杀你。” 东皇又添加了一句，似是为了须佐之男做解释。 而后， 古老歌谣曲调，再次响起。 须佐之男的脸色已经变作怒容，在那片领域世界，他开始对着东皇发动猛烈的进攻。 那片领域里，他本来就该是无敌的。神明的神魂强度不是凡人可以比拟，在那个世界，东皇杀不了他。 而在外面东皇又不能擅自行动，否则被须佐之男抓到空档，须佐之男定然会毫无顾虑的击碎东皇的灵魂。 并且整个神社也被须佐之男降下大雾以及特殊阵法结界，里面的少司命与大司命根本无法出来。 须佐之男，本来处于绝对无敌。 可是这个无敌，被那篇古老经文，彻底打碎！ “你们应该都没听过吧，古人的智慧。” “这是最后一曲。”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曲尽，上路。” 满眼星河被压下， 金色长剑锋芒已到极致， 随着最后一声曲调的消失，金色长剑便化作一道金光，骤然飞出！ …… （这几章要写得很慢，因为涉及到很多东西，还有……尺度……不能瞎写，否则被河蟹了的话，那就只能过个好年了。就酱，晚安啦。） 第100章 真的是你们吗? 芦苇之地的崛起生灵们， 与神州相比， 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不过， 这里的很多崛起生灵，若是进行溯源的话，都能在神州找到一些相近的血脉祖先。 秦时，始皇痴恋长生不老，修行已经满足不了他，遂派云中君徐福前往海外寻觅可使人长生不老的仙丹。 但直到始皇驾崩沙丘，长生仙丹的消息，也没从海外送回来。 云中君总共三次出海，前两次回来的时候都会带几粒灵丹妙药，始皇服之，当即面色红润，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到了第三次， 始皇下令，必须要云中君带回长生仙丹，不择手段。 第三次出海，云中君再也没回来。 其实始皇自己心里清楚，这么长时间没消息，云中君要么死在了外面，要么就是彻底不回来了。 他后来便找来东皇，打算问个清楚，但当时的东皇明显与云中君在暗中有某种联络，还未等始皇去兴师问罪，阴阳家整个门派上万人一夜之间从咸阳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显然， 这一切都是阴阳家的计谋。 但当时的东皇究竟在策划着什么，没人知道。而现在的东皇，却从记载岁月的史书之中发现了些许答案。 在那个弥生时代， 云中君等人的踏足，使得芦苇之地一跃从原始步入文明。 他们学会了如何使用器皿，他们懂得了文字，知晓语言的含义。 教化这样的一群人，是需要费上一些时间的。 “昊源天皇三十七年，君房毙于新宫。时年，稻荷神的传说，自芦苇之中传播。” “而后，整个芦苇之地的神明体系开始逐渐构筑。” “秦二世三年，东皇，月神，东君三人于阴阳家消失。” “同年九月，月读，天照以及天之御中主三位神只在芦苇之地出现。” “我姑且可以相信这些都是巧合，但是，当巧合太多时，巧合，就成了特意的安排。” 金色长剑干脆利落的斩下须佐之男的首级， 东皇眼中的星汉在逐渐消退，他的目光落在这片弹丸之地的某个地方。 不管是第几次想起这些，东皇还是会不敢相信。他从那些记载岁月的史书之中看清楚了当时那位东皇的一切计划与安排，可这些计划在如今看来，实在太过震撼。 计划了这么多， 就是为了成神。 虽然芦苇之地只是一片弹丸之地，但若是真的能够成为主宰这片土地的神明，其受到的香火供奉，一点也不会比内陆要少。 尤其是当这片弹丸之地上的人们心中始终对这些神明坚持信仰的时候，那几个藏在暗处的家伙，就会越来越强大。 “真的是你们吗？” 在东皇注视着的方向，那里有一尊十几米的人形雕像。 因须佐之男的陨落，困扰着少司命与大司命等阴阳家众人的迷雾这才渐渐散去。众人没敢打扰东皇，因为东皇还未摘下脸上的面具，也并未摘下头上的冠冕。 这意味着， 还有敌人在暗中潜藏。 …… 招魂神社已经化作一片废墟，没有人敢私自靠近这里，就连芦苇之地上的武士，忍者，阴阳师等人都只敢将这里围堵起来。 须佐之男的死去，让这些人更为不安与震惊。 他们瞠目结舌的看着天空中那个浑身被黑色长袍覆盖的男人，一时之间，竟然失去了与之拼死一搏的勇气！ 阴阳师们身穿宽大的衣袍，手中捻着符箓以及可以召唤出来战斗的式神。 只不过，这上千名阴阳师却没人敢擅自妄动。 因为， 早在这场弑神之战开始之前，他们就已经和东皇等人较量过。 不， 与其说是较量，倒不如说，是被单方面的碾压。 穿着浅青色长裙的少司命走到招魂神社之外，纤长卷翘的睫毛轻微眨动，眼中皆是灵动。 少司命的外表清纯可爱，但是没人能想象得到，这样一位清纯可爱的少女，就在刚才，亲手杀死了芦苇之地里最强的阴阳师，晴明的直系血脉后人，安倍久岸。 作为整个芦苇之地修行最为深厚，对阴阳术以及驱策式神最为精通的安倍久岸来说，他在芦苇之地受到的尊敬，只比那几位正神差一些而已。 他并没有丢了他祖上的面子，甚至于，他要比他的祖上安倍晴明更为优秀。 可就是如此有天赋的强大阴阳师，在那清纯可爱的少女手上，没有撑过五秒。 引以为傲的阴阳术，在少司命的面前不值一提。 就连那费劲千辛万苦才与之签订契约的十二位强大式神，也都是被少司命轻易的捏死。 没错，就是捏死，就是这个描述词汇！ 方才这个清纯少女，一只手捏死了朱雀式神。 冷汗不断从这帮阴阳师的额前冒出，安倍久岸的尸体就在招魂神社里，可是在场之人却都不敢进去将尸体抬出来。 那个可怕的少女就站在门口，谁敢进去？！ “喂！不要胡思乱想！这些家伙杀了久岸大人，我们应该要为久岸大人报仇！而不是退缩啊！” 一个带着八字胡的中年阴阳师，神色严肃的对那些不知不觉正在往后退的年轻阴阳师们大声喝道。 “土，土御门前辈，我们，我们完全不是这些家伙的对手吧。” 一位年轻后生对着名为土御门的中年人说道，就连声音，都带着些哭腔。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们也是凡人，大家一起上，他们必死无疑！”土御门大声呵斥那年轻人，然后顶在人群前方。 实际上中年人自己或许都没感觉出来，他的双腿，在不知不觉的轻微发抖。 尤其是当神社门口的少女转过头来与其对视的时候，发抖的频率，更快了。 这个时候，土御门才想起来，这些家伙，是亲手杀过神明的啊！ “大家听我说，久岸大人作为我们的前辈，他英勇牺牲，我们应该帮他报仇！现在都冷静下来，准备动手！” 轰！ 忽的， 招魂神社的大地，在震动。 地底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从而不断制造震荡。 震动发生的那一刻， 少司命双脚微微腾空，站立于虚空之上。 而土御门则是马上往后退去，以为这股震荡是少司命引动的杀招。土御门退的那一刻，他身后的人潮，几乎是同时同步的往后退。 暗中潜藏的忍者们，以及另一边因为握刀太久导致手中已经出了许多汗的武士们，都是颇为紧张。 大战，要开始了吗？ 第101章 何为妖魔，何为神明 地面的震动， 并非是源于少司命，只是因为地底之中有某种存在苏醒了。 立于天边的东皇垂首，往招魂神社的中间看去。 如果在芦苇之地的上方往下看，如果整个人刚好位于那座呈现圆锥状的白皑雪山的中线， 如果，时间刚好是日出的话，如果仔细往招魂神社的中心以灵识看去，那么就会发现，此时的招魂神社仿佛一具棺椁。 一具有人沉睡长眠的棺椁。 东皇在刚才浮于云顶之时无意间目光扫过，脑海里关于那个猜想就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当他看到那具棺椁时，尤其是当他的灵识，看到招魂神社的底部之时。 “原来还真的是你们。” 大地震荡不止， 沙土卷天， 已经沦为废墟的招魂神社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之中钻出来，大地从中间裂开，从一条裂缝，逐渐往左右横推，化作一条足有十几米宽的不见底深渊！ 有听不懂，分辨不清的低吟之声，从深渊底部传来。 低吟好似在唱诵某种歌谣， 四周芦苇之地的阴阳师以及那些忍者与武士，皆听不懂。 唯有阴阳家众人，听明白了这些歌谣的含义。 “岁大饥，人相食。春燕归，巢于林木。” 面容清纯的少司命低声说着，往深渊底部看去，其余人皆是一同如此。 这句话是一句预言，一句预示了许多个朝代末路尽头的预言。 无论是唐末亦或明末，皆发生过这样令人毛骨悚然之事。 而这句话，却在更早的以前，便有所记载。 乱世，纷争，吃人。 这三个词，摆在一起极为恰当。 如今当逢乱世，吃人，也一样在进行。 只不过不仅仅是人在吃人，那些神明，也在吃人。 东皇那双如星汉倒映的眼眸之中浮现出诸多感慨，他看着深渊底部，他已经看到了深渊底部的东西。 那是个人，一个昂首挺胸，身穿皆为黑色宽大礼服的中年人，自深渊而来。那双眼睛之中充满了对深渊外面世界的好奇。 “原来真的是。” 东皇又说了一次这样的话，他的语气有些叹惋，这个猜想是真的，也就是说这些来自数千年前的家伙，真的在暗地里进行一些谋划。 为了成神，不惜一切代价。 那人自深渊中来，脚踏虚空，走出鸿沟，随后轻松地踩在已经沦为废墟并彻底没了原先模样的招魂神社。 “晨曦，不论何时再见，都是如此温柔。” 他抬头看向天边曦光，神色略微柔和。 当看到这位来自深渊的既陌生又熟悉者，阴阳家几位护法与长老，皆是神色凝重的绷紧神经。 眼前之人，每一个加入了阴阳家的人都很熟悉，甚至许多人所修行的东西，也来自于他。 云中君， 徐福。 复杂的情绪在众人心头涌起，虽说早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真正面对这位堪称祖师爷级存在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复杂。 “你们便是这一代阴阳家的继任者？” 徐福回过头，看向身后那阴阳家众人，语气平淡问道。 没人说话，也没人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徐福略微摇头，眼里有些失望。 不知是在对这一代阴阳家失望，还是对没人回答他而失望。 “既然见了我，为何不跪下行礼？” 这句话说出，顷刻间，四周皆静。 一股可怕的威压，从徐福的身上散出。 噗通！ 率先跪下的并非是阴阳家众人，而是那些芦苇之地的忍者与武士，还有散出去的阴阳师们。 因为他们从云中君的背后看见了道虚影，那虚影一身雪白皮毛，四脚伏地，身后共有九条尾巴，双目泛着有如狐火一样的光泽，九条尾巴顶端更是飘荡着一团团烧不尽的诡异火焰。 在芦苇之地的传说中， 稻荷神的神使便是一只白色的狐狸。 几乎每个芦苇之地的子民都听过关于稻荷神的传说，尤其是在在这个灵气复苏的崛起时代，对于自己本土神明的详细情况，每个人都应该知晓。 当那白色九尾狐从虚空站起之时，芦苇之地的子民皆五体投地，不敢抬头查看。 “你们，为何不跪？” 徐福看向少司命等人。 “以神明之说欺骗世人，修妖魔道，不配。”少司命淡淡看了眼徐福以及其背后的九尾狐。 听到不配这二字，徐福的脸色倒是没任何变化。 而此时， 立于天边的东皇， 则是又叹一声。 这声叹息，包含了许多。 有对前人先辈的失望，也有对自己过度猜想的松懈。 “本以为你们真的能成神，结果，未曾想，竟是修的妖魔道。” 东皇抬起手，竹简出现在身前。 “妖魔道？呵呵，无知。” 徐福微微闭眼，紧接着，天穹远端好似破了个洞，自那破洞之中出现了一只大手。 大手推开浮云，向地面压来。 东皇浑身被金黑色的光芒围绕，他正与那大手抗衡，但他没想到的是，徐福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在徐福的脚边，是须佐之男的尸体。 “神明本就立于天之彼端，不可触碰，不可妄想。” “你们有机会看到我，有机会与我对话，这本是你们的福气，也算是我对你们这些后人的怜悯与仁慈。结果你们却将我当做修了妖魔道，真是让人失望至极。” “你可知，何为妖魔，何为，神明？” 最后这句话在众人心里回荡萦绕，不断侵蚀众人的心神，并在心中扎根。 何为妖魔，何为神明？ 这个问题自然想不出答案，以目前在场之人而言，他们给不出答案。 就连东皇也渐渐困顿其中，无法走出。 眼中星汉已经消失，浑身被黑袍与面具遮挡具体面容的东皇一动不动。 围绕着的金黑色光芒在减退，那只大手，覆盖东皇全身。 …… …… 这里是一片虚无， 世界的颜色为黑白， 脚下的土地是白色的沙土，天的尽头，漆黑如墨。 东皇茫然看着四周，他此时已经不是东皇，那身黑袍与冠冕，不知去往何处。 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一个名叫诸葛浊的普通语文老师。 “这里是哪？” 诸葛浊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色沙土，与黑色穹顶呼应。 他的整个人，也是黑白的。 “老师，我想知道，在这个时候，还有必要继续呆在教室里读书吗？” 忽的， 一道声音响起， 诸葛浊转头看去，发现在自己的右手边，出现了一间教室。他站在教室的窗台外面，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七八个年轻学生，讲台上，是个戴着眼镜，手里捧着书本的男人。 那个男人与诸葛浊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就是自己。 诸葛浊想了起来，他还未进入阴阳家的时候，在一所中学教书。 讲台上的诸葛浊轻推眼镜，说道：“无论何时，掌握知识才能将命运掌握在手中。” “可是神州的命运，被他人掌握着。”那个年轻的学生神色严肃道。 诸葛浊道：“会有改变的那一天。” “我怕我看不见。” 这句话响起，教室里陷入沉寂。 我怕我看不见那天。 神州经历了数次沉沦，也经历过侵略。在那数次侵略里，手无寸铁的百姓心中同样绝望。 同样风雨飘零，同样任人宰割。 如今神明的出现对神州而言充满了绝望，但那个时候的人们，面对猛烈的炮火，也是这般绝望。 需要有人将这些绝望掩埋，为神州带来名为希望的种子。 诸葛浊看着自己手里的书本课文， 今天讲的，是沁园春。 那个时候为神州带来希望的，是这篇课文的作者。 如今，为神州带来希望的又是谁？ 诸葛浊的眼底浮现茫然。 “我怕我看见的是岁大饥，人相食。春燕归，巢于林木。” 年轻的学生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教室，诸葛浊只能静静看着那个学生的背影。 一个月后， 诸葛浊再次见到那个学生时，是那个学生的葬礼。 英勇牺牲，尸骨未还。 “你叫陈方艾？这个名字听起来真奇怪。” “诸葛老师，这名字是我爷爷取的，他说希望我能如祖上那般，一枝独秀。” “哦，原来你是那位的后代，不过可不要太过骄傲。” …… “老师，我们读书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知识，永远是这猛浪洪流时代里坚不可摧的一艘巨轮，它可以承载许多人，亦能抛下许多人，只是这些并非它所想，而是看那些人是否愿意登船。” …… “老师，我明天要请个假。” “怎么了？” “我哥牺牲了。” …… “老师，我，我今天不能来学校了。” “身体不舒服吗？” “我爸回不来了…” …… “老师，我们还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继续坐在教室里面吗？” …… 这些对话，在诸葛浊的脑中回荡。 陈方艾在去往前线之前，给诸葛浊留了封信。 信里面诉说着他对于诸葛浊的教育之恩的感谢，他原本也是如诸葛浊那样永远相信自己手中的知识，但是当他哥，当他父亲死在前线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如此无力。 原来当自己的亲人离开人世时，自己所学到的知识，根本就无法为自己提供任何帮助。 他只身去往前线并非是想为了自己家人报仇，也并非是想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他只是想去那里，然后，死在那里。 放下手里的书本，选择拿起身边并不习惯的刀刃，心里纵然有惊慌与恐惧，也毫不犹豫选择成为先行者。 曾经为神州带来希望的是那位，是那位身旁围聚的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他从人群中来，又回到了人群。 如今那位早已离开，但，他又并未离开。 他的精神和思想，始终与人们同在。 既然神州无法再出现一位那样的存在，那么，就让每一个愿意前赴后继的人成为带来希望之花的人吧。 诸葛浊在陈方艾的墓碑前放下了一本书，从葬礼离开以后，诸葛浊也离开了校园。 他并不认同陈方艾的做法，但他又无法做出任何评价，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陈方艾选择放弃知识，成为先行者，成为牺牲者，这并没有任何问题。 而诸葛浊，他要做的是带着那些知识，纵身前往那满是惊涛骇浪的绝望天地。 教室里不知不觉的已经没了人， 只有诸葛浊还站在讲台上。 窗外， 诸葛浊看着讲台上的自己，接着走进了教室，他站在讲台下面，看着讲台上的自己。 “你迷失了。” 讲台上的‘诸葛浊’说道。 诸葛浊闻言，点点头：“我被那一问，问得迷失了。” “何为妖魔，何为神明。” ‘诸葛浊’与诸葛浊目光对视。 “当初你就在这里迷失，直到他牺牲之后，你才醒来。这次，准备让谁牺牲？” ‘诸葛浊’脸上写满讥讽。 用牺牲换来的苏醒，这本就很悲哀。 诸葛浊沉默不语，他当然清楚这些，但是只要他自己对自己发问，他就会不断沉沦迷失。 徐福太强大，只是简单的发问，便让他心神失守，迷失混沌。 现在无论徐福究竟是妖魔，还是神明，都已经无所谓了。 “你连玉玄城的那个孩子都比不上，干脆就在这里陪我吧。” ‘诸葛浊’讥讽说着，然后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出发之前的豪言壮志，在这个时候变成了让诸葛浊哑口无言的东西。 他想为神州做些什么，于是去了神州的西南，完成了那场祭祀。 在火海蔓延，火龙席卷的时候，他便是踏足黑暗的罪人。 他便是妖魔。 妖魔， 这个词汇可以囊括许多东西，并非是那些修得大恶之精怪才能称得上妖魔，人也同样可以。 “那一刻，我是妖魔，他是神明。” 诸葛浊看着陈方艾的座位。 陈方艾离开教室的时候毅然决绝，那个时候，他心中也有神明，那尊神明便是陈方艾他自己。 那一刻，诸葛浊的心中，也滋生了妖魔。 这头妖魔在诸葛浊的心里不断生长，变成了如今他的模样。 诸葛浊走到陈方艾的桌边， 黑白配色的世界让他看到什么都是黑白的，书本，课桌，教室，一切。 站在陈方艾课桌旁边， 诸葛浊忽然注意到陈方艾课桌的角落之处，有着用小刀刻下来的一行字。 这行字极为细微，并且若是不用特殊的角度观察，并不能直接看到。 “心存神明，身即洞天。身为灰烬，心作火种。” 这行字，让诸葛浊轻轻一笑。 “原来如此。” 第102章 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 自神明降世以来， 神州万民可以说都经历过胆战心惊的时候，实在是因为那些神明太过强大，他们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泯灭众生。 裴无酒以自身性命为献祭划出的那道剑气长城，在绝对强大的神明面前根本就无法抵挡太久的时间。 神州能够一直存在，只是因为那些神明懒得出手。 很多人都说，神州现在最缺的就是神明，就是那些最顶级的战斗力。这句话是正确且毋庸置疑的，只有强大的战力为自己做后盾，才能在这样百舸争流的时代稳步前进。 但是， 如果神明一直不出现，怎么办？ “心存神明，身即洞天。身为灰烬，心作火种。” “在这样的时代，人们祈祷着神州能够有神明降世，一些人只剩下祈祷，徒劳、毫无意义的祈祷。” “也有一些如在内心之中以信念浇铸神明，他们的肉体是脆弱的，但心中的信念，却要比万物更为坚硬。” “总有人要牺牲，总有人会成为先行者，但他们并不畏惧牺牲。” “那个时候，陈方艾就已经成为了他自己心里的神，即使他的结局是死亡，他也义无反顾。” “何为妖魔？面对困难只会躲避退让，用各种理由与借口来欺骗自己，面对大恐怖之时，选择低头折服，面对无法拒绝的诱惑之时，下跪成为其虔诚的信徒。” “何为神明？即使知道自己的结局是死亡，也义无反顾。即使自身的处境已经如同立于雪山顶峰那般，也仍旧保护着心里的火种。抵挡黑暗，为他人带去光明。面对绝望，只是想要将希望的种子保留。” “原来如此。” 诸葛浊低声说道， 而后，他抬起头看向讲台上的自己。 “你可以消失了。” 讲台上的‘诸葛浊’一脸惊愕的抬起头。 黑白配色的世界，忽然有一缕曦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曦光洒在诸葛浊的脸上，化金粉，洒在陈方艾的课桌上。 这个满是黑白的世界突然有曦光照耀，本就已经不同寻常。 那些金粉留下的痕迹，慢慢拼凑成三个字。 南流景。 …… 芦苇之地， 铅灰色的乌云低垂压顶，浑厚乌云使人感觉极为压抑，刺骨寒风自四面八方袭来，在这片天地肆虐。 方才明明是晴空碧日，当那只大手抓住诸葛浊的时候，顷刻间便是改天换日。 徐福在看到那只手抓住诸葛浊之后，便转身去看向须佐之男。 “你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说来听听。” 徐福来到只剩下一口气的须佐之男身前。 须佐之男的眼中爬满了解脱，他微微张口：“愿先生，登神。” 闻言，徐福眼底掠过一抹不屑，他挥手，须佐之男彻底断了气。 “不需要你来说。” 须佐之男死了以后，全身化作青蓝色的流光，向着天地间四散而去。徐福轻轻挥袖，将流光攥在手心里，而后吞服进了嘴里。 这一瞬间，天边浓云滚动，狂风不停不休，甚至将地面上的几十斤石头都能吹得移动开。 人们根本就无法安稳站立，那些反应比较慢的芦苇之地百姓，被这股狂风掀飞，空中不断响起人们的惨叫声以及绝望的求救声。 徐福对此根本不管不顾，任凭世间狂风大作，他依然独立。 青蓝色流光进入徐福的五脏六腑以后，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更为浑厚。 正当徐福准备把目标换到地面上的阴阳家等人时，天边狂风忽的休止。 与此同时，那浓厚的乌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向两边推开，碧海蓝天，重现人间。 “哦？” 徐福诧异的转过身。 在不远处，一个穿着宽大黑色礼服的中年人，双脚立于虚空。 诸葛浊这次没有再穿着那身象征东皇身份的黑袍，也没有带着冠冕，只是换了一身礼服而已。 “你竟然能从那掌中天地离开？”徐福有点意外，没想到诸葛浊这么快就破了自己的发问。 而且，从那掌中天地离开后，诸葛浊的身上也很明显发生了改变。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 诸葛浊语气淡然，他再次抬起手，那卷竹简再次出现。 “你是怎么离开的？那个世界应该是你最不愿意记起的地方，准确来说属于你的心魔才对。你并未抛却凡尘六道，为何能这么快就将心魔拔除？” 看到诸葛浊祭起竹简后，徐福双手负在身后，他并没想着抵御。 即使诸葛浊从掌中天地里出来了，但那也不够。 “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诸葛浊开口说道。 徐福细细品味这句话，他听得出这句话的意思，但很明显，这句话又并非是他所想的那种意思。 “即使身处黑暗，但心向光明之人，可为神明。即使倾盆大雨灌顶，依旧愿意为他人持伞，替他人遮风挡雨之人，可为神明。” “至于妖魔。” “曾经的我是妖魔，但是已经被我斩断。如今的你，亦是妖魔。只不过，斩断的人不会是你，而是我。” 诸葛浊话音落下，天穹，倏然被夜幕笼罩！ 无数刺眼明亮的星星在诸葛浊的背后，天穹远端，太阳与月亮并存。以诸葛浊为中心，黑白昼夜划分鲜明。 左手为白，右手为黑。 这样怪异天象，让地面上的人们瞠目结舌！ 诸葛浊站于虚空穹顶之上，洁白无瑕透着清幽之意的白玉盘在那星河悬顶的夜幕之中，位于右手。 碧空如洗的天穹尽头，只是简单直视便让人眩晕无法站立的南流景，位于左手。 诸葛浊好似真正的神明，星辰万物皆可被他掌握，日月星河更是可以随着他的意念翻转。 站在如此奇特天象之下，芦苇之地的人们皆是面色惶恐，以为是天降末日之景。 而阴阳家众人，则是一脸讶异的看着诸葛浊。 褪下了东皇的身份，脱下那身衣服，用的还并非是阴阳家的秘法，竟然还能施展出驱策日月星辰的奇特术法。 现在的诸葛浊，要比之前强大更多。 或者说，此时此刻的诸葛浊，他就是这片天地的神明！ 诸葛浊探手摘取日月星辰，霄汉穹顶上的大日，在徐福的眼中越来越近。 直至， 将徐福彻底吞没！ 第103章 心存南流景，照亮黑白人间 南流景为日， 无边无际， 照亮人间天地。 站在星汉之中的诸葛浊嘴里吟唱古老歌谣，为徐福送行。 他并非可以搅动日冕月华，这些只是奇特术法罢了。 但这样的术法，却是集百家之所长。 奇特的道意，围绕诸葛浊，伴随金光酝酿。 几朵金莲浮空，悄然盛开。 一本残破书籍借着天地间的风，翻开了第一页，那一页上只有四个字，黄石天书。 徐福是神，但，又不是神。 于诸葛浊而言，徐福是妖魔。 谋划人间千年的妖魔，该被斩去，纵然是自己的祖辈，也在所不惜。 “陈方艾，这趟人间你来得并不亏，最起码，我看到了很多如你这样的人。” “我于可怖风火之中，看到千千万万个如你这般的人，前赴后继。即使面对的是万丈深渊，也在所不惜。” 诸葛浊的眼中清明澄澈，已看不到半点星汉，但他眼中却有名为希望的火花。 照亮天地的白日总算是黯淡下来，难以估量的热度足以融化世间一切。芦苇之地位于海上，陆地上一样有不少湖泊，还有雪山。 那座有着不二的高岭之称的圆锥形雪山，那座被芦苇之地的人们称之为灵峰的地方，同样发生变化。 山脚下的樱花因为大日照耀而盛放，山上不知多少年的积雪，却在顷刻间融化为了水。这些水还没来得及浸入泥土，便被那轮日冕彻底蒸发。 难以预计的温度，瞬间抽走了芦苇之地上的所有池塘与湖泊里的水。 水里有名的水鬼河童，也在那日冕之下灰飞烟灭。 这， 对于芦苇之地的生灵而言，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 诸葛浊看着芦苇之地正在遭遇的苦难，脸上无悲无喜，对于这片土地，他真的充满了厌恶。 正如他之前所言，这片土地欠神州的债，数不清。这片土地上的罪人欠神州的命，还不清！ 正当那轮日冕渐渐消失的时候， 从余晖之中， 传来一道声音。 “真是让人惊讶不已。” 诸葛浊眼中的瞳孔微缩，仔细看着余晖，不敢相信。 余晖渐渐散去，徐福的身影重新出现，他不仅没死，甚至都没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低估你了。”诸葛浊说道。 接着， 诸葛浊的眼中浮现死意，打算殊死一搏。 不管徐福究竟是神明还是妖魔，他终究还是靠着那些见不得光的谋划得到了让诸葛浊都无法想象的成长。 或许徐福真的已经在生命阶级之上超过了普通的人类，甚至超过了修炼者。 长生修仙，向来是神州最为神秘的领域。 历史上无数修炼者前赴后继，都在探索长生成仙，结果被徐福这些人给谋划到了，仔细想想还真是不太公平。 今日，或许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这个念头升起，并未被诸葛浊给压下去。这个看似很悲观的念头，但却是目前最为理性的想法。 自己天真的以为北地少年能屠神，他就一定可以，结果想来还是自己自大了。 即使自己斩了那个心魔，也无法做到北地少年的壮举。 屠神，要的不仅是实力，还是心境。 如此想来，诸葛浊对于北地少年的遭遇更为惊叹，只身一人镇守孤城，于心境和肉体双重磨炼让他没有倒下。 真是， 神州之幸啊。 “最起码将他们送回神州吧。” 诸葛浊垂首，看向少司命等人。 尽自己所能使损失降低到最小化，给神州多留点希望。 “你的眼里有死意。” 徐福若有所思的看着诸葛浊，他觉得眼前的诸葛浊非常有意思，和自己遇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哪怕是当时的那位东皇大人。 被自己的强大所震撼到，以至于觉得没有生还的可能，这对于渺小生灵而言是很正常的。 可是，诸葛浊眼里竟然看不到一点恐惧。 这不正常。 在临死的时候，纵然再从容，也多少会有点畏惧。因为死亡代表了未知，未知代表了恐惧。 诸葛浊眼中除了死意，便只剩下了从容。 他在迎接死亡，或者说他此刻的理性与理智在告诉他，他可能要死了。而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对于死亡，也很坦然。 这样的人， 徐福曾经只见过一个。 就是那个携带着燕国地图和樊於期人头，去秦王宫准备刺杀秦王的悲壮之士。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徐福忽然开口，他从诸葛浊的身上看到了荆轲的影子。 世上竟然有人在赴死的时候如此从容，真是闻所未闻。 “当我知道我为什么而死，死去之后带来的价值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惧了。” 黑色的礼服在卷动着， 狂风再次由天地间生出， 八面迎风， 人不动， 风怒号， 不休止。 渺小生灵站于虚空，人影不算高，但在徐福以及阴阳家等人眼中，却又是顶天立地。任凭风吹雨打，不肯动摇。 “牺牲么？愚蠢，且毫无意义。” 徐福漠然举起手，他的手指在空中轻点，指尖处有红光生，手指在空中滑动，仿佛画出一张符箓。 红光坠地，以芦苇之地作黄纸，以整片芦苇之地的天地作法坛。 要送诸葛浊去死。 诸葛浊双手合十，掌心之中有一柄细小铁剑，朵朵金莲在他身边泛起，那本黄石天书被迅速翻动。 虽说只来人间不过四十载，但诸葛浊天赋卓绝，同时在开悟以后，对于阴阳家的各种知识与道藏吸收得极快。 一抹强大的道意浮现，仅仅只酝酿了短短数载光阴，便要比那些修道多年的老前辈更为浓郁！ “如陈方艾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北地少年，神州剑神，龙虎山邓道人，以及神州万万人。” “我神州终究是在这数千年的火里千锤百炼而不折，如此子民，神州之幸。” “心存南流景，照亮黑白人间。” 芦苇之地的天空被红芒覆盖，诸葛浊的整个人更是在那红芒的包围里，没人看得清诸葛浊在哪，同样也没人看得清徐福的位置。 不过， 属于诸葛浊的气息，在渐渐消失。 清纯少女眼角含泪，身材窈窕的大司命更是挣扎着想要上去帮忙，但她却被受了伤的老者给拦了下来。 “你去，帮不了他，只会造成无意义的牺牲。”老者知道诸葛浊的意思，他心里长叹。 “南公，我们……”大司命紧咬红唇，一脸悲痛。 “我们走。” 楚南公将那根断了半截的拐杖拿起来，他看着天边红芒，已经知晓诸葛浊的意思。 忽的， 有脚步声，从招魂神社外面响起。 “二狗哥，别进去啊。” 胆小懦弱的声音响起，似乎很担心招惹到那些强大的存在。 只是，走进神社的人影一脸不屑，他穿着只有上了岁数的人才会穿的白色背心，身下是有好几个破洞的牛仔七分裤，脚上踩着双人字拖，一头短发剃得只剩下最多一厘米，嘴里还叼着根劣质香烟，烟味很是呛鼻。 “他吗的，怕个戟把，都给老子进来，妈了个腿，好不容易又出海了，咱们必须干点儿大事。” 第104章 万鬼压霓红，神将策北斗。脚踏天罡步，冥灯点青穹。 二狗带着他的小伙伴们，又悄悄出海了。 他们偷走了村长家里那艘已经好些年没维修的渔船，在神秘未知且充满危险的海洋之上航行。 他们本来想直接从那日出初光先照之地，直接往东，抵达乐浪，先收拾乐浪那帮恬不知耻的东西，再继续向东，登陆芦苇之地，樱花盛开的岛屿。 可是，负责开船的小胖子不知道怎么个意思，在海上开了十天都没到乐浪，还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航行。 船上能吃的能喝的已经所剩无几，几个大聪明在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那么多。 等一行人饿得饥肠辘辘时，总算在海上看到了陆地。 可他们没想到，登陆之后才发现，自己到达的好像并不是乐浪。 几个人登陆的地方很是有趣，在百年前，曾经被一个来自西边的小胖子给肆虐过，导致那里寸草不生，用了几十年才逐渐恢复。 从那里的人说的话来判断，他们登陆的应该是芦苇之地。 几个人先是想办法饱餐了一顿，在当地一个富商家里大快朵颐，还有声音甜美的樱花妹捶腿揉肩，日子好不快活。 语言虽然不通，但意思却还是能明白的。 等几人吃饱喝足，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结果发现，这芦苇之地，已经有人踏足。 后来便是这场大战，二狗等人则是小心翼翼的往战场赶来。 头顶红芒盖过天，刺眼，且让人难以直视，更是无法看到红芒里的身影。 二狗嘴里的烟已经只剩下个烟屁股，但他还是那么叼着，抬起头看向红芒，脸上写满不屑：“他吗的，哪个沙币这么装哔，光污染这么强？” “你们是神州人？”大司命看到这突然出现的几个人，也是一愣，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能看到除了她们以外的神州人。 “赶紧离开这里，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大司命以为二狗几人是来看热闹的，于是马上驱离。 二狗移动目光，看到大司命的傲人身材后，眼神瞬变，但又马上正经起来。 “你们也是神州人？你们来干啥的？”二狗将嘴里的烟屁股吐了出去，同时做出一个极为忧郁惆怅的吐烟圈动作。 大司命如同看沙冰似的看着二狗，像这样求死作死的人，懒得再管。 “哎？别走啊，咱们是同胞，再说了，我们是来干大事的。” 看到大司命携带着少司命等人打算离开，二狗立刻急了，这好不容易看到个美女还没怎么表现呢，还没开始展现自己的英武神态呢。 阴阳家的几人并不搭理二狗，掠过了二狗。 忽的， 属于诸葛浊的气息，更加微弱。 少司命低声道， “气息更弱了。” 大司命则是紧紧抿着红唇，眼角留下一行清泪。 “原来那个人是同胞啊。” 二狗往红芒里看去，结合大司命等人的话还有神态，立即明白过来。 与此同时，红芒更为刺眼，这道红芒，让人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这道红芒足够撕裂任何敢于挑衅它的生灵！ 还未等楚南公摇动拐杖，带着阴阳家几人离开，便听到身后的二狗说道：“来，布阵。” 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吊儿郎当，充满了正经。 神社外，那几道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身影，听到这三个字，也没管别的，冲进了神社里。 “二狗哥，咱们打谁啊？天上有俩人呢。”小胖子紧张问道。 二狗指着穿着黑色锦服的徐福说道：“就他了。” 几人一同看着红芒里的徐福，握紧双拳。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几个人第一次面对这么强大的存在，紧张，是必然。 “皇天，风调雨顺；厚土，地动山摇。” “乾，震，艮，兑。” “封将，点兵。” 二狗手中捏着数张泛着蓝光的纸符，这些纸符被他扔向四周，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 其余几人皆是朝着几个方位移动，当走到属于自己的方位时，手中皆是掐诀。 “请，六韬。” 二狗言罢，将手里的纸符尽数捏碎，化作灵气，在天地间任游。 六韬， 又名太公六韬， 属于兵家至宝。 世人皆知孙子兵法，但是却很少人知道六韬三略。 此等融古人之大智慧的神物兵书，现代能够看懂的人并不多，更别提有人能够参悟其中玄奥。 神州如此多人，能深刻领悟的也不过才三个人。 一个是坐镇军中的老将，祖上传得西汉名将霍去病，那位老将军可没丢霍去病的脸，领兵打仗的能力极为不凡。 还有一位姓韩，能有这个姓就已经知晓其祖上究竟是谁。不过那位却在三年前一次西边雪原之上因为抵御外敌时，被施以邪法，陷入永眠。 此乃神州之痛，韩家人正在不断寻找办法，企图将那位年仅二十七岁的天才传奇唤醒。 第三人， 便是二狗了。 二狗祖传孙武，在如此时代，手握孙子兵法的要义还有太公六韬，他的能力同样不容小觑。 但与之前两位相比的话，二狗就要稍微逊色点。 他的出身不如前面二者，因此纵然二狗有如此才能，他也没有出名。 实际上，这大部分也是因为二狗他不愿意出名。 看似他只是一个孤单司令，可身旁却有这么几个‘狐朋狗友’，看似手上没有任何兵马，但是二狗却也从别处习得了一点旁门左道。 “四方鬼将，五猖兵马，听我诏令。” “天，地，正法！” 二狗捏着指决，其余几人则是一同运气体内的灵气。 几人同时看向红芒之中的徐福，神色瞬间变得极为狠厉，杀气腾腾！ 凄厉的阴号， 自风中响起。 红芒之中开始有无数身影出现，那些身影或高大，或矮小，或是成年男性，或是妙龄女子。 红霓之下，万鬼现世！ 二狗站在猎猎狂风之中，手中抓着一把不知道什么生灵脊骨制成的一把骨剑。只要有邪祟鬼怪企图在这个时候趁乱兴事，皆被斩于二狗手中骨剑之下。 “胆敢有肆意行乱者，斩！” “众兵马听吾号令，冲锋！” 二狗此刻已经和之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符合，他此时，更像是一个手握千万冥部兵马的鬼将。 那些企图行乱的鬼祟，立即拜服。 已经发现异变的阴阳家等人早已停了下来，她们一脸惊讶的看着二狗几人。 楚南公的双眼之中尽是深邃，他盯着二狗的背影低声道：“没想到，兵家还有人觉醒。” “五猖兵马这不是道家的东西么？”大司命问道。 楚南公微微点头：“没错，所以此子有大才。” “这算不算百鬼夜行？”大司命又问。 楚南公这回则是摇摇头， “我之前就听说芦苇之地的山精鬼怪之中盛传百鬼夜行，有能力强大的鬼王统御座下百鬼，于子夜之时带领座下百鬼在人间行走。 百鬼夜行？呵。” “这里面的鬼怪，随便挑一个出来，修为都足够强盛，境界也有天玑境。芦苇之地的鬼怪，还不够格。” “万鬼压霓红，神将策北斗。脚踏天罡步，冥灯点青穹。” 楚南公低声细语，看到了诸葛浊活下来的希望。 …… 【这个支线写得有点慢，但是收尾了。自从争渡时代后，就不再那么刀了。因为争渡时代以后，代表希望的洁白无瑕的花，悄然盛开。热血会有，但不怎么会刀。 这个支线主要在铺垫，有点长，有点没意思，但必须要写。 其实写芦苇之地这几章写得有点胆战心惊，因为一旦没把握好，可能就凉了。但，我真的很想踏平那里。无脑战狼是这样的，没办法，理解一下。（自嘲）】 第105章 借来神州三两风，诛灭此地妖魔道 红霓之下， 徐福已经被无数鬼祟包围，那些鬼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不断对徐福进行冲击。 鬼怪，精怪，这些物种，大多数其实都来自于修炼得道成精的一些生灵。 比如龙虎山上的那只浑身雪白灵鹿，便是在这崛起时代开了灵智，可口吐人言。 二狗招徕的这些五猖兵马，大多数都是精怪，少部分的才是那些道行高深的鬼怪。 厉鬼怨魂的形成条件并非那么容易，也不是说某个人被杀了，惨死于他人刀口之下就会化作厉鬼。 很多关于厉鬼的描绘都是有问题的，比如说怨气过重会化作厉鬼，执念太深会化作游魂之类。 这些既对，但也不对。 人死之后会重新归于天地，体内魂魄自然会就此散去。 而那些成鬼之人，都是有着极为苛刻的先决条件。 首先，这些人在世之时，他们的心灵会遭受到极致摧残，心神上的折磨会让他们对整个人间充满了厌恶以及对苍生充满了怨愤。 这股怨，会在体内不断积攒，当这股怨形成之时，整个人看起来便会阴阴郁郁，气息极为阴森。体内的怨，也会借由宿主开始吸收外部的负面能量。 暴躁，狂怒，幽怨，这些都是体内的怨的主食。 吸收足够的负面能量后，宿主若是死的时候极度不甘，才有可能彻底吸收怨，化作厉鬼。 厉鬼的形成条件极为苛刻，很少出现。 反倒是游魂会更多，这些人在死的时候有概率化作魂魄灵体，此刻的游魂没有任何意识与记忆，只是漫无目的在世界游荡，直到支撑他们游荡的能量消失，才会彻底消散。 有一些游魂可能会有某些奇遇，恢复些许意识，为了能够继续存在，想办法吸收能量。 二狗统御鬼祟的方法，又名五猖兵马。 猖，乃是山魈木客。天地灵气交汇之处，万物生灵在那灵气交汇之处呆上太久的时间都有机会成为五猖兵马。 猖兵在行事过程中极为猖狂，大胆，无拘无束，且勇猛，凶悍。 总而言之，有资格成为五猖兵马的，有资格被统御的‘鬼’，实力都不弱。 更何况，现在被二狗统御的鬼，有成千上万。 这个旁门左道的来源，说来也巧，正是村长那里。 二狗知道村长藏有秘密，而村长似乎更了解他的秘密，在得知自己不想离开村子出去发展后，村长就摇头叹气，神神秘秘地带着自己去了村子里那片老林子。 在不易察觉的小山坡上有座破败道观，村长从道观里拿出了一张符箓交给自己，并传授了自己口诀。 “手底下没几个兵，用得起来那些东西么？” 村长说完，转身走出老林子，当时天气并不是很好，阴风怒号，天雷滚滚，似乎是冲村长而来。 受了人家的恩惠，而且从小村长就一直照顾自己，二狗心里还是挺感激人家的。 于是在出海之前就打定主意，偷村长家的船。 一来二往，亲上加亲嘛。 …… 碎石被狂风卷起飞溅，红霓之中，鬼祟的可怕叫声凄厉刺耳。 二狗手中攥着符箓，宛如提着一盏青灯。 徐福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把剑，手起剑落，斩杀鬼怪。 这其实已经很掉价了， 作为这片土地的神明，面对这些鬼物的时候，竟然还要亲自握剑。从逼格上来说，就已经比之前掉了好几层。可这也是徐福的无奈之举，因为，他被困在了阵法里。 “用兵之道，敌强则用智，敌弱则用势。” 楚南公站在远处，双目之中的眼神极为深邃，他盯着二狗的背影，时不时看向那几个狐朋狗友，时不时看向天上极度狼狈的徐福。 “他能杀了徐福吗？”大司命紧张问道。 楚南公摇摇头：“杀不了，他最多当个搅局的。” “这个兵阵无法把徐福困太久，等阵法破解，他还是这片土地的神明，以自身伟力依旧能轻松碾压。” 如果二狗的实力更强，如果二狗能有诸葛浊那样的境界修为，那么极有可能在兵阵里杀了徐福。 只是可惜，他年纪太小，他实力不够。 “那不是徒劳无功？”大司命脸上再度浮现绝望。 楚南公说道：“何谈徒劳？搅局便意味着生变。这盘死棋，活了。” “我们要怎么做？” 听到楚南公这么说，大司命立即明白，这个时候她们不能继续在这里旁观，她们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二狗，为诸葛浊递剑。 “你还记得我们出发之前在龙虎山脚下的祈愿树那里挂的祈愿牌么？”楚南公问道。 说罢，楚南公转头看向少司命。 后者微微颔首，樱唇轻启：“诛灭八百万神。” “借来神州三两风，诛灭此地妖魔道。”楚南公低声说着，而后往手中那把断了半截的拐杖注入灵气。 先前在龙虎山下无意挂的祈愿牌，在此刻，居然成为了拯救他们的东西。 之所以楚南公没有在之前选择这么做，实在是因为腾不出空。 此刻， 局势生变，乱象频生，这倒是也给了机会。 灵气带着楚南公的意识，于四野飘荡，穿过千万里无垠汪洋，抵达龙虎山。 还在河畔与白鹿交流的邓道人感应到这一缕灵识之后，将手里的雪白灵果放到一旁，他无奈叹息。 身后灵鹿抬起头，鹿鸣啾啾，转变为如黄鹂般清脆的女声：“去帮一趟吧，不能看着他们死。” “这个台阶给得也太生硬了。”道人不满挠头，当初这些家伙从龙虎山离开的时候他还发誓不会再和这些家伙有任何来往，结果这才过去几天呀，就不要脸的跑来求助。 女声婉转，轻笑，极具灵动：“走吧。” 灵鹿低垂，道人叹息，骑乘白鹿行跃天地，回到龙虎山的法坛之中。 进入法坛以后，邓道人的气势瞬变。 从法坛外走出来几位身穿道袍，面目慈祥，天庭饱满的老者。 “几个老不死的，你们出来干嘛？”邓道人转身看着那几人问道。 几人对邓道人的态度没有丝毫不慢，其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笑道：“有人求助，我们要帮啊。” “帮个球的帮，也不看看你们多大年纪了，找个阴凉地方多活几年然后等死不行么？” 尽管嘴里的话这么毒，但邓道人对这几位的关切一点也不少。 “龙虎山家大业大，你一个人扛不住，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没多少岁月，能帮一点是一点。” 另外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扬动拂尘，往法坛而来。 道人不再多言，身上的道袍随风轻摆，神色肃穆，双目之中精光乍现。 “起坛。” 第106章 画龙，点睛 这个兵阵并不能将徐福困太久， 二狗看着那些不断被徐福斩杀的猖兵，心里也渐渐没底。 这个穿着黑色锦服的家伙，真的很强。 这就是真正的神明吗？ “他娘的，不能继续这么送下去了，这点兵力要被他一把剑给杀完了。” 二狗把心一横，像这样的送死根本无法做到对徐福造成任何伤害。 换阵！ “明夷地火，龙醒。” 二狗再捏符箓，迅速变阵。 其余几人闻言，身上那可怕的杀意立即收敛。 方才他们几人完全不像是之前那样小心翼翼的胆怯，杀气腾腾，仿佛真如鬼神杀仙降世。 而等二狗说了要变阵后，几人又是迅速反应，配合极为默契。 一个兵阵， 倘若真的想要演练起来的话最起码也要数十人甚至上百人，才能将一个兵阵完整的实力给发挥出来。 像二狗这些人只有零星四五个人的情况之下，根本就不太可能将兵阵完美演练。 二狗之前也一直深受这个困扰，他不断的寻求突破，最终想到了一个不算完美的法子。 人与阵，合一。 几个人与兵阵融合，化作兵阵的四方阵眼来运行兵阵。 这样的话可以将兵阵演练起来，但威力会大打折扣，而且还有个更为致命的缺点。 一旦兵阵被破，几个人都会遭到反噬，严重点可能会当场丧命。 天边的鬼物们已经从原来的数也数不清到现在只剩下百十来号，要是再任由徐福杀下去，不仅五猖兵马会溃散，就连这兵阵也会被徐福冲破。 此刻变阵，是最佳选择，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几人手中指诀变幻，对于这些兵阵的变化以及阵眼交替丝毫不陌生，没人知道他们这些个在村民们看起来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街溜子们每天在干什么。 村里那块空地成为了他们演练兵阵的绝佳场所，起初，几人都不理解阵眼交换之时还要注意脚底下的站位，也不理解二狗说的九宫八卦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日以继夜的演练，即使他们是文盲，即使他们大字不识几个，在那极为枯燥的时间里，他们还是能慢慢记下。 用二狗的话来说，文盲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知道自己是文盲还不要个笔帘的躺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就等着别人来救你。 几人都没什么远大的抱负，保家卫国谈不上，只是想做点大事，能让村子里的人高看自己几眼。能让隔壁村子，甚至是城里那些人，不再那么鄙夷的看着他们这些乡下人。 因此，他们拼尽全力。 兵阵变换极快， 龙醒阵是几人演练最多，也是二狗倾尽心血的兵阵。 上次在村子里，就是用这个兵阵将那片空地炸成了那样，用二狗的话来说就是这兵阵的威力这么大，又有白龙现世，定然能屠神。 能不能屠神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是毫无理由的相信二狗。 但是，二狗自己心里也没底。 在见识到徐福的强大后，对于龙醒阵究竟能否发挥出他自己所想象的效果，他自己一点底都没有。 可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漫天红芒已经不知不觉间减弱了许多，诸葛浊满脸苍白的站在遥远的天之顶端，他整个人此刻已经极度虚弱疲惫。 他在红芒里遭受到的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上的折磨，已经不是常人能够忍受。 现在他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凭借着他的一口气。 实际上诸葛浊的五脏六腑早就粉碎，身体里的骨头尽断，血液甚至都被抽走，若不是脊骨还未断，头骨完好，他就会变作一堆烂肉。 一堆，有意识，时时刻刻遭受煎熬与折磨的烂肉。 这是很可怕也很绝望的一件事，意识还在，全身不能动弹，甚至成为了一滩肉泥。 光是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可诸葛浊的一双眼睛里丝毫看不出来绝望以及痛楚。 那双眼睛，是那么坦然。 肉体上的痛楚终究是能感知到的，灵魂上的痛苦才是最为折磨。 有人说痛苦有十个等级，但诸葛浊此刻正在遭受那百倍的痛苦。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不属于他的记忆，有目睹亲人离世，有亲手杀死自己最爱之人，有因为绝望而抱着自己的孩子一同离开人间。 种种苦难在撕扯着诸葛浊的灵魂，他正在体验这世间的一切苦难！ 这些苦难，宛如让诸葛浊经历了百次轮回。 “活在世上真的很痛苦。”诸葛浊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 此刻，面色苍白，虚弱无比的他根本就没力气说话，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或许他这时眨眼，下一秒，眼睛就再也睁不开。 “不过，在这些痛苦之上，却有着最难言说的情感。” “我看到有人目睹亲人离世，自己却无能为力，但我也看到了他们阖家团聚，满脸幸福。” “我看到有人因憎恨怨念杀死自己所爱之人，但我也看到了那场无情山火里有相爱之人相拥面对山火，肆意嘲弄死神。” “我看到有人对人间充满绝望，但我也看到了无数为人间带来善良与希望的人。” “诸多苦楚，诸多欣悦，方为人间。” 灵魂上的痛楚不知不觉地在减退，与漫天红霓一起。 雨不会一直下，苦楚不会一直存在，苦尽或许不会甘来，但苦已尽。 眼瞳之中无悲无喜，诸葛浊低头看向突然出现的二狗等人。 浩荡的灵在空中激烈碰撞，如同沸腾之水。 灵气在逐渐孕育着什么东西，徐福立于天边，好奇查看，并未举剑。 他已经看出来了二狗等人已是强弩之末，他之所以不出剑，是在欣赏着二狗等人的垂死挣扎。 等那灵气孕育出来的东西逐渐露出大概的时候，徐福眼底浮现惊讶：“竟能如此栩栩如生。” 一条身躯狰狞，头部硕大，于空中盘绕的青龙出现在徐福眼前。 这条青龙的眼睛一片漆黑，但身体其他躯干已经被灵气孕育丰满。 “点睛。” 二狗冷静说罢，从舌尖处咬出一点精血，食指沾染精血，点在龙眼之上。 画龙点睛， 沉睡的巨龙，骤然苏醒！ 第107章 有白鹿借熔岩冲刷生灵 庞大身躯带起的狂风将远处的树连根拔起，巨龙怒吼，朝徐福而来。 巨龙将徐福的身影彻底吞没，庞大的身躯是由二狗等人酝酿的灵气，这些灵气又经过兵阵里的万千种刀兵血刃化作寒光，寒光交织，孕育青龙。 可以说那条巨龙就是由无数把兵刃寒芒化成，这些寒芒足够撕裂万物！ “得死了吧。”二狗的脸上浮现出许多虚汗，也微微喘着气，这座龙醒阵耗费了他不少精血，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瞬间老了七八岁。 刚才似乎有道寒芒没有按照命定轨迹运行，但是应该没有大碍。 以前二狗只是演练，而没有像这样完整的凝练出青龙以及将巨龙的眼睛点亮。 “这要是不死，那怕是遭重了啊。” 巨龙的身体还未消失，二狗紧张的看着天空。 忽的， 耳畔传来那小胖子的声音：“二狗哥…” “怎么？”二狗不解转头，在看到小胖子的时候，大吃一惊！ 只见这个最为要好的朋友此时已经满脸煞白的坐在地上，他的呼吸急促，脸上爬满虚汗。 “怎么回事？！” 二狗瞪大了眼睛，眼瞳迅速缩小。 与此同时，其余几个阵眼，也都同时坐在地上。 他们的脖子处，开始不断往外淌血！ 眼中的神色被惊讶占据，他们看着二狗，眼中生机在减退。 “二狗哥，我，我们这算干了大事吗？”小胖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二狗这才注意到，小胖子的背后开了一条大口子，血肉被整齐切开，似乎是用某种锋利的兵刃做到。 没等二狗说什么，小胖子脸上带着希冀的笑意，在二狗眼前断了气！ 原来那道没有按照命定运行的寒芒，竟是如此！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他脸上带着怒容，眼中挂着泪滴转身，此刻，青龙已经消散天际。 徐福站立天边，巍然不动。 那条由寒芒孕育的青龙，对他无法造成分毫伤害。 徐福看着打算冲上来的二狗没有说任何话，也没任何动作，只是那么看着二狗，眼中带着一丝戏谑。 二狗往前冲出几步，结果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你畏惧了。”徐福觉得有点无趣。 恐惧，在二狗心底蔓延。 怒火无法阻止恐惧，无法烧毁亲眼目睹好友死去之前的那种恍惚模样。 “到此为止了吧。” 徐福挥袖，风起，打算乘风离开。 这里不需要他来料理后事。 诸葛浊看着徐福的背影，神色不变。 要结束了， 一场大败吗。 “哟，废成这样了？” 一道声音在诸葛浊心底响起，极为不正经，不合时宜的幸灾乐祸。 这道声音，仿佛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泊。 激起涟漪，带来生机。 诸葛浊置身于天之彼端，耳边的声音他很熟悉，道家的希望居然会在这样的人身上，那么不正经。 “杀了几尊神了啊？” 邓道人的声音响起，问道。 诸葛浊淡然说道：“很多，不计其数。” “杀了那么多还不跑？”邓道人一句话让诸葛浊微微一愣。 “怪不得快要死在那里了，占了便宜还不跑，还继续放肆，活该受折磨。” “没办法，道爷是真的不想救你们，可谁让你们都求到了道爷家里来了。” “你们有办法吗？他，很强。” “没事，就算打不过，也是你们死在那，我最多就受点伤，试试看呗。” “……” “动一下，否则被劈死可怪不得道爷。” “动不了，已经废了。” “和我没关系。” 邓道人的声音消失在耳畔，诸葛浊同时在心里听到了鼓声。鼓声如雷，震耳发聩。 有晴天霹雳在酝酿。 可自己真的没办法行动。 顷刻间，诸葛浊忽然感觉到体内有股暖流在窜动，这些暖流在帮助他重塑骨肉与鲜血，使他的身体在恢复力量。 道家有生白骨，塑血肉之秘法。 元始天尊言，说经十遍，枯骨更生，皆起成人。 为他人重塑血肉，此举与神明造人几乎没有区别，这等法子需要神明伟力来引导。 龙虎山的道人自然没有这个能力，但龙虎山的灵却可以。 当一个地方灵气汇聚足够，这个地方就会孕育出某种意识存在。神州的许多地方都有灵，洞庭，长白，太行等等。 它们可以被称之为山神，也可以被称之为灵。 那头白鹿，便是龙虎山的灵。 白鹿的神格虽然不如那些正神，但是为凡人塑造血肉的能力还是有的。 心神之中黑暗无尽， 诸葛浊只能看见轻盈透明，泛着青蓝色神辉的灵鹿在黑暗里跃动，灵鹿脚下踏过的地方，更是有清澈的湖水自莫名深处流动。 那双碧绿眼眸内，充满了生机。 它正在以它的伟力替诸葛浊塑造新生，骨髓被重新拼接，断裂的血管重新连接。 无力垂下的手指微动，诸葛浊也听到了头顶酝酿的晴天霹雳。 他吃力侧开身，让开了一条无形的笔直通道。 嘭！ 炸响自天际远处响起，阻止了徐福离开的脚步，也引得地面众人抬头查看。 “什么情况？”徐福忽的感觉心悸，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的余光看到了诸葛浊，正巧与诸葛浊对视上！ 等等！ 他是何时能动弹的？！ 这个疑问，没人能给徐福。 因为， 有晴天霹雳自穹顶深处而来，青白色的电光迅疾落下，擦着诸葛浊的衣角轰向徐福头顶！ 这道晴天霹雳令徐福猝不及防，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快到极致的霹雳落下，顷刻间将他吞没。 天雷极细，却有着难以言明的威力。 “好可怕的天威。”目睹这一切的大司命倒吸凉气，那道极细天雷极为迅疾，几乎是眨眼出现，眨眼消失。 这么快的天雷，所造成的威力，却让人大为震撼！ 楚南公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诸葛浊看着这一切，在心中道：“多谢。” “你没死啊？真是可惜了。” 诸葛浊轻微笑着，尽管道人的嘴巴很毒，但是听起来却很暖心。 没人注意到，在这道极细天雷远方，又响起了轻微鼓声。 …… 不二的高岭之上，积雪早已融化， 长年积雪消融，这对于山里的一些修炼精怪来说最为致命。 山里的灵，已知晓一切。 它站在一处高崖上，化作穿着和服的妙龄女子，它注视着远方大战，双眼怒视着诸葛浊。 山灵应该惩罚这些不知所谓的家伙。 妙龄女子正想出手，忽的，天边有鼓声悄然响起。 “怎么能把你给忘了呢？我看过一份旧闻，说是这座火山要爆发了，但是过了很多年都没爆发，如今我给你添点柴，你努力争口气，爆发一次。” 不正经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调侃。 而后，落下的是那道晴天霹雳。 …… 徐福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并不是他逃了，而是被那道可怕天雷劈成了灰烬。 灰飞烟灭，便是如此。 连一点尘埃都看不见，连一点烟都看不见。 来自徐福的气息已经消失，他出现得很突兀，死得也很突兀，但死得让人安心。 芦苇之地陷入沉寂， 稻荷神已死，那些武士与忍者们根本不敢报仇。 那道天雷，太过可怕。 诸葛浊双脚平稳落地，他看向其余等人说道：“撤。” 邓道人说得很对，占了便宜就要跑，不能继续逗留。 几人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大司命走到二狗的身边一把提着二狗的后领，就像是提着一条失魂落魄的狗。 阴阳家有奇妙阵法可以将人在远隔千里之外的异地传送回去，楚南公用出术法将死去的人烧成灰烬，分别装进小罐子里。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掐指成诀，手中捏着一缕灵气消失在原地。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招魂神社成了狼藉废墟，等确定那些神州人都走了，名为土御门的阴阳师这才敢站出来打扫战场。 只是当他刚调动阴阳师们的时候， 大地忽然震动起来， 地底之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在疯狂冲击着地脉！ 四分五裂的大地，不规则的龟裂如蛛网遍布，裂缝越来越大，地底之中修炼的精怪惊慌失措跑了出来。 芦苇之地上的人们感受到这强烈震动，纷纷跑出家中。 芦苇之地时常发生地震，这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可这次的地震极为不寻常！ “火山！火山喷发了！” 有人指着远方光秃秃的山脉，面色惊恐！ 黑色的火山石灰铺满整片天空，极度高温熔岩火海，顺着山脉往四周迅速流动。 这个多年都没有爆发的火山，于今日爆发。 堪称灭顶之灾！ 而在那熔岩之中，有白鹿跃动。 似乎是在借着滚烫熔岩，冲刷生灵。 第108章 背着玄女已成习惯 细雨朦胧，灌溉万物， 荒芜大地迎来了第一场雨， 阴暗潮湿的峡谷深处，一位穿着黑色锦服的中年人忽的出现。 中年人抬起头，看到自己所处方位，而后微微吸了口气，泥土的芳香与充沛的天地灵气一起灌入口鼻。 “真是很冒险啊。” 徐福感知到此地充盈灵气后，脸上笑意舒展。 那道天雷差点击碎他的神魂，结果在那道天雷的后面，徐福竟然看到了逐渐孕育的奇妙世界。 没有丝毫犹豫，徐福便选择抛却肉体，引神魂进入。 当来到这片天地后，徐福知道，他来对地方了。 有道藏记载， 山水兼有，藏风聚气，贯通诸山直达天庭之所，乃为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细致划分为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 小洞天与福地，在神州皆能根据古籍寻得，如今这些地方也是灵气最为充沛之所。 而十大洞天，却已消失多年，无人寻得踪迹。 关于十大洞天究竟在哪，近年来神州有许多人都在寻找，只是都没个结果。 …… 北地玉玄城， 少年坐在石洞之中，仔细聆听玄女教导。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这，听着玄女给他讲述更多难以探知的东西。 比如，仙与佛。 “如果我一直这么修炼下去，我是不是也能成仙？”陈恭挠着头问道。 远处坐着的玄女点点头，一双白玉般的脚踝在半空中轻摆，极为吸睛。 “傻小子，哪有那么容易，做你的美梦吧。” 白猫冷嘲热讽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 旁边，金蝉子的圆润小脑袋顶着白猫，这么些天他已经习惯，一开始其实很难受，但习惯了以后还挺舒服。 最起码，头上暖和。 “虎爷，妈说只要能引来雷劫，并渡过九十九重劫就能成仙，这也不难吧？” 稚嫩童声响起，让头上的白猫一脸不悦：“怎么滴，你以为渡劫很轻松？” 闻言，金蝉子摇摇头，但又想到那日陈恭渡劫的场面，又小心翼翼的轻轻点头：“可是那天陈施主渡劫确实很轻松啊。” 白猫被这句话给说得哑口无言，它张张嘴，想不到该说些什么，而后又一巴掌拍在金蝉子的头上：“要你多嘴。” “你能成仙，甚至更强。”玄女开口，声音极为悦耳，摇晃的玉足停下，打了个哈欠之后张开手。 陈恭则站起身走上前，来到玄女身前以后本来想商量商量，结果少女鼓着嘴，盯着陈恭。 无奈之下，陈恭转过身，背朝玄女半蹲着。 轻盈的身体跳到背后，青葱细嫩右手拍了拍陈恭的肩膀。 金蝉子起身跟着陈恭，白猫在头上蜷缩一团，心情似乎有点不好。 将玄女背到城中那棵桃树之下，玄女的身体轻飘，飞到树梢上，闭着眼睛入眠。 这已经是第八次了，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轻车熟路，陈恭也习惯了。 少女侧躺树梢，曦光照耀，蝶翼般的睫毛翘起，极为安详。 王庭的君王已经离开，但玉玄城的战事始终没有结束，这几日难得的清闲也让陈恭有机会与玄女多交流交流。 玄女如今还很脆弱，她无法时刻为自己遮风挡雨，想要彻底无忧，只能磨炼自身。 神州的神明确实存在，而且已经有好几位已经如她一般苏醒，但那些存在的实力也一样不强，无法为神州做出更多，甚至有那么几个可能在暗地里还打算搞点事情。 “内忧外患啊。” 陈恭转身打算离开，但是却突然被那只白猫叫住。 “等一下。” 少年驻足，转身问道：“怎么了虎前辈？” “小子，我们谈谈。”白猫微眯着眼，从那里面折射出一抹算计的精光。 在和这只白猫的接触之中，陈恭当然知道这只白猫的来历会很不平凡，它似乎知晓许多东西，与玄女那样的存在生在同一个时代。 但白猫似乎对自己的好感度不怎么高，每当自己和它接触的时候，白猫的眼中总是带着抹不屑与嘲弄。 “做个交易如何？”白猫问道。 平日里极为高傲，姿态放得极高的白猫，此时此刻竟然会用一种商量的语气来跟自己对话，陈恭心里微微惊讶，但马上知道这个交易可能没那么简单。 于是他先是谦逊的自贬一番， “什么交易不交易的，您身份尊贵，来历神秘且古老，我能有机会尽力帮您已经是荣幸了。” 闻言，白猫那双微眯的眼睛慢慢睁开，从中透出的精光化作一抹凶戾。 “哼，你小子开始和我玩心机了？” “别说什么尽力不尽力的话，这个交易对你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 作为曾经如神明般的存在，对于人性这点尔虞我诈与心机，白猫是根本就看不上的。太过幼稚，算盘太小。 它说道：“我有预感，大千世界与洞天要出现了。到时候若是这些世界都打开了，你把我带进去，而我给你在那些世界里指路，保证你的安全，如何？” “大千世界，洞天？”陈恭不解看着白猫。 禅宗说三千大小世界，一花一叶皆世界，而道宗则有三十六重天以及洞天福地之说。 两者看似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到现如今还能保留下来的小世界，里面定然是奇遇连连，灵气充沛无比。 白猫想要恢复实力，就必须开始吞噬灵气，而现在这个世界的灵气它又没办法吞噬，一旦它开始吸收那么就势必会惊动其他存在。 到时候，它就是那些存在嘴里的一口肉了。 起初白猫以为这辈子没希望，但是就在两天前，它忽然有了感应。 熟悉的世界出现了，尽管感觉很微弱，但是肯定有！ 那时，白猫本打算让金蝉子带自己去的，可是它转念一想，金蝉子身负禅宗至宝以及佛祖亲赐佛偈，若是真出了意外，它自己无法保证结果会如何。 只有找个有实力但是后台又没那么强硬的人带自己去，这个人，只能是陈恭。 “佛祖曾经在域外种下三千朵白莲，每朵白莲皆为一个世界，每个世界里都出现了一位极具慧根的僧人。可以说那三千世界，处处皆是机缘。 而道祖曾将三十六重天的辛密放在了十大洞天内，经过岁月滋养，这十大洞天里就算是不起眼的小物件，一颗小石子，扔到这个世界里来，也能砸出一个天坑来。” “小子，你想保护身后的国土与百姓，我很理解，而我想恢复实力，你也能理解。所以我们合作，你带我进去这些地方让我吸收灵气，而我告诉你那些世界里潜藏的危险，如何？” 白猫双眼盯着陈恭，陈恭的回答对它而言很重要，这关系着它是否能够重新获得无可匹敌的实力。 第109章 有洞天出，其名王屋 天上白玉京，黄金阙。 昆仑玄宫，五城十二楼，仙人之所常居。万里雪山连绵，风雪咆哮肆虐起伏山脉，这处山脉伫立此地岁月长久。 它俯视日月星辰，千万年来如一日，星辰起落，日月轮转，皆由它所见证。 连绵交错的雪山山峰宛如白牙，背负头顶星河。 自灵气复苏以来， 昆仑的雪就从未停过，雪在此地形成了天然屏障，使人们难以上山，更难寻访古老神秘的传说。 晨曦时分，漫天白雪如柳絮纷飞，仿佛这座古老神山如梦初醒，慵懒悠哉。 有身躯庞大的异兽行走在雪上，踩着雪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异兽形似虎豹，却挥九尾，双眼之中神采却有人的灵动。 忽的， 有白鸟降落到异兽的面前，曦光经过，白鸟转变成了身穿雪白织羽服的童子。 “有洞天出。”童子开口说道。 异兽闻言，抬起头看向天边：“王屋。” “轩辕祭天之所？”童子发问。 异兽恩了一声，沉闷非凡的声音响起：“要去争。” “替谁争？”童子又问。 如今崛起时代，随着世人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昆仑的面纱会被逐渐揭开，它们作为昆仑守门人，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这里。 可是，在那之前，那座高塔之中每时每刻都有目光窥视这里。 内忧外患，尽是危机。 “替自己争。”异兽做了决定。 接着经过童子，童子在其左右跟随。 “对了，天道似乎也有点复苏的痕迹，还有，这洞天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凑巧而已。” “到时候我们要杀了所有人吗？” “再看。” 异兽回首，往北边看去，如果那个少年也进去，它就不能杀死所有人，起码要保住那个少年。 太阳照耀着这一对昆仑生灵，为其披上金色流光。 …… 诸葛浊等人已经回到了龙虎山，早在离去之前，他们就将传送阵的方位设置在了这里。 二狗整日失魂落魄，被心魔侵扰。 亲眼目睹那样的神力将自己的朋友斩杀，而且这还几乎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心里的内疚与自责不断交织。 诸葛浊吩咐了大司命照顾他，而诸葛浊自己又往龙虎山上去。 他在芦苇之地发现了一些东西，但自己无法想明白，需要与他人商讨。 龙虎山这几日在办丧事，前几天死了一位上了岁数的老道，邓道人这几日的心情并不算太好。 在看到诸葛浊的时候，自然也没给好脸色看。 玉皇殿内， 邓道人正端坐在玉皇大帝的神像前方，注视着眼前的神像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或许是刻意不想看诸葛浊。 “我是来办正事的。”诸葛浊说道。 “我在芦苇之地那边发现了这个。” 诸葛浊从旁边的包裹里拿出来一卷由特殊棉布包裹的竹简，这竹简已经很是古老，岁月几乎要将其侵蚀殆尽。上面的字迹想要辨认出来已经很是艰难。 邓道人转过头，看了眼竹简，而后又转了过去。 竹简上的字迹已经被岁月腐蚀，但依旧能看到些痕迹，古老的文字难不倒修炼者，他们为了修行而不断钻研，不断寻找各种古书古籍。 【太平】 竹简上的两个字出现在邓道人眼前，他的内心有些触动。 历史有记载，东汉年间，有神人在梦中传授方术于吉道藏，全书170卷，其中包含了对于天地阴阳，命理五行，灾异厄难，神仙鬼怪的种种记载。 此地神书流传至今，在一次又一次的动荡与浩劫之中，以所剩无几。 到了邓道人这里，更是只听闻而未曾亲眼一见。 现在流传在外的太平经，里面的内容或多或少都能在其他的道藏典籍里看到点相似的影子，这是因为太平经的真正内容早已失传。 后续太平经的纲领与详细赘述，都是由后人进行添加。 这是历史上真实发生且有记载的，但是没人知道在此之前太平经还能称之为什么。 “与初代阴阳家有关，我根据阴阳家里的那些典籍，查到了一种名为破妄之术的禁术。” “其中有记载，若吸取一人之信仰，可于心神之中添加信念力。 若吸取一村之人信仰，可立祠堂，筑法身。 若吸取一国之信仰，可登神成仙。” 诸葛浊说到这，静静地看着邓道人，结合徐福的出现，还有当年始皇沉迷长生修仙被初代阴阳家那些人设计，这些在冥冥之中已经被丝线连接完毕。 一个企图用千年时间来打造自身神格的谋划，浮现在眼前。 想要让成为一个国家的信仰并没那么容易，并且这个国家还必须一直存在，若在途中被人灭了，那么所有努力彻底白费。 “他们活不了那么久才对。”邓道人开口道。 诸葛浊点头，说道：“所以，他们盗取了一方洞天，埋在了芦苇之地，那方洞天我还不知道在哪，但肯定就在芦苇之地。” “徐福出现的时候，芦苇之地的灵气忽然极为浓郁，当时并没有任何天材异宝问世，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是从那洞天中来。” 道人接话：“他们此刻出来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很重要。 是看到诸葛浊等人杀了太多妖怪坐不住了？ 自然不可能。 诸葛浊盯着手中的竹简，在回来的路上他也在想这个问题，按照自己的猜测，他们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出现。 在暗中慢慢蕴养自身，巩固神格，这才对得起他们上千年的谋划。 可现在他们出现得很随意，而且也丝毫不避讳。 这是为什么？ 诸葛浊想到了许多答案，但是都被推翻，最终只有一个答案最接近。 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必须亲自出面，这个东西对他们而言极为重要。 那么，这个东西会是什么？ 立身之地，洞天福地。 “不可能。” 邓道人也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他立即否认，目前神州的洞天福地都已经明朗，这帮家伙难道是想回到神州抢夺气运机缘？这也太冒险了，不符合他们苟了这么多年的人设。 “道门有十大洞天还未现世，已消失多年，其余的洞天福地又不太可能让他们就此现身，必须有在那之上的东西出现才足够打动他们。” 邓道人想要反驳这个猜测，但是下一秒，天边的灵气忽然在瞬间达到了阈值！ 神州大地所有崛起生灵皆有所感应，在神州的上方，方才还是晴天碧海，此刻却有水幕以及雾气出现，朦胧之中，巍峨群山连绵万里，高耸入云， 即使没有亲身抵达却也能从那绿野之中感受到莽莽太古的气息！ 那是另一个世界，一方洞天。 （岛还没沉，迟早会沉。写芦苇之地就是为了将洞天概念引出来，顺便死几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民。要是真的能死就好了……就酱，还在反复咳嗽，早点歇了。） 第110章 处处是机缘 天上的那方小世界属于神州独有，只在神州上方出现， 当小世界出现的那一刻，高塔之中迅速有无数目光汇聚于此。 神州的灵气在复苏，万物生灵正在崛起，这对于高塔里的神明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尤其是此刻，那方奇怪苍茫天地出现于神州上方，神明们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无论如何那方世界对于神州而言都算机缘。 不管里面是危险还是福泽，都意味着机缘。 因此，高塔里的神明坐不住了。 纯白色的巨石之门被缓缓开启，一位披头散发，身材魁梧的女人从中走了出来。她头上戴着羽毛装饰的鸟翼型金色头盔，身披血红色紧身战袍，左手持着金光闪烁的战矛，右手持盾，身后有白色天马跟随。 天马脚下所过之处皆留下霜雾，彻骨严寒。 女子名唤古娜。 她携带高塔里的神明之意，骑跨振翅天马，决定要去往神州上方的世界一探究竟。 自从灵气复苏以来， 广袤无垠的天地人间几乎都在高塔那些神明的关注之下，可是神州却根本就无法看清。 即使那片土地没有神明存在，但依旧有神秘的迷雾笼罩着神州。 纵然是高塔顶端最为强大的神明，也无法揭开迷雾看个究竟。 东方那个神秘的国度，从始至终都让西方王庭里的人无比好奇，相隔如此之远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没有亲自去看过，那份神秘感始终无法抹去。 从几十年前的时候就有人说几乎每个神州人都会武功，到现在即使是灵气复苏时代，大家都说神州撑不了多久，可是神州依旧屹立不倒！ 那个神秘国度，到底有多少未知的宝藏，谁也不知道。 即使到了如今这个时代，神州的全部面貌也未能被人知晓。 在这个过程中，王庭已经往神州派遣了无数内奸，关于神州的秘密正在不断被输送到王庭。 …… …… 奇异瑰丽的世界出现在人们头顶上方， 神州内部一片骚动。 关于上方世界为何出现，为何会在神州出现，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那是异界，有域外敌人看上了神州，打算侵占神州。 有人说这是高塔里神明们的手段，打算直接从天上派遣军队从天而降彻底覆灭神州。 也有人趁机在这个时候捣乱，说那方世界是他们教派的神创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神州。这帮人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候多拉点教众，实际他们的身份几乎都与王庭有关，是王庭派来的间谍。 关于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暂时还无人能给出答案。 龙振国等一众高层管理，也在京都默默关注着头顶的世界。 最高级别的会议室响起了敲门声，门被打开后，一个抱着文件夹的年轻人进入会议室。 “查出什么来了吗？”龙振国看向来人问道。 年轻人抬了抬眼镜，说道：“我们没有查出来，但是龙虎山邓天师那边反而给了消息。”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紧盯着年轻人！ 场间的气氛极为凝重，压力更大。 “你先喝口水，再转述。”龙振国一句话，为年轻人拭去肩上难以想象的压力。 年轻人自然不敢真的喝水，他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邓天师说，那方世界是一处洞天。” “洞天？” “洞天福地，是这个吧？” “可是我记得神州也有洞天福地啊，太行，长白，洞庭，泰山等等，这些地方灵气充沛，都被划分进了洞天福地之中。” 会议室里众人开始讨论起来，而龙振国则是轻轻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 年轻人说：“邓天师说的不是那些洞天福地，而是在那之上的十大洞天。根据他所言，那方洞天名王屋。” “十大洞天？！” “那不是假的吗？” “我查过很多文献资料，十大洞天已经成为了传说神话故事，在神州根本就难以寻觅踪迹。没想到，那竟然会是王屋洞天。” “王屋洞天，等等，我记得轩辕黄帝曾经在那祭天来着？” 听完年轻人的转述，会议室里一片嘈乱。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上方的世界居然是十大洞天之一，居然是无数人在古籍之上都很难寻踪觅迹的王屋洞天。 那么这个王屋洞天，在此刻出现，莫非是神明要来拯救神州？！ 这个可能被人提出之后，马上就有很多人赞成。 不少人握紧拳头，热泪盈眶。 神州的神明终于要出手了吗！ 这时，会议室里的专用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龙振国深吸一口气，将激动的情绪抚平之后，接起电话问道：“喂？” “龙首长。”那边的声音很熟悉，正是龙虎山邓道人。 “是邓天师吗？” “不错，就是我。龙首长，可能关于王屋洞天的消息你们已经知道了，但是我想劝大家不要高兴得太早。” “什么意思？” “刚才我和诸葛浊简单查探了一番那个洞天世界，结果发现，王屋洞天极为排斥我们，只要抓到我们的灵识就会直接抹除，还好我们撤得快，否则就得交代在这上面。” 龙虎山中， 邓道人神色严肃的看着上方瑰丽世界：“这方洞天可能并非是什么神明来拯救我们，或许是因为什么巧合出现，也或许是有什么人将其引导出来。” “总之还是不要太过乐观，我们现在正在寻找进入洞天的方法，因为十大洞天之内处处皆是机缘，如果能进去几个人将那些机缘带出来的话，神州还能继续撑下去。” 对于邓道人说的话，龙振国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有让这股情绪蔓延。 他作为神州的领袖，肩膀上担负的责任极为沉重，时间不允许他在一些事情上留下太多情绪。 “不管怎么说，这方洞天对于我们神州而言，都是机缘，对不对？” 邓道人顿了顿，道：“没错，是机缘。” 他的眼眸直达天之顶端，穿过那片莽莽太古的世界，洞天之中神秘莫测，危险重重，但对于神州而言，处处是机缘！ “既然是机缘，就不可错过，我们现在需要发动举国之力，来寻找进入那洞天的办法。” 电话挂断， 邓道人遥望天边， 他再次闭上眼， 探寻神秘。 关于洞天世界的大概情况已经被散播出去，当人们得知那是王屋洞天时，皆是震惊无比。那些只能在古籍之中看得零星半点的神秘之地，此时居然就在神州上方。 王屋洞天此时就像是一个挂着朦胧面纱的美妙女子，她让人们颇为好奇，不断尝试各种方法想要揭开那神秘面纱。 …… 北地， 守城少年独坐城头， 对于白猫的提议他早已答应。 白猫说得没错，自己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身后这片他所热爱的土地，而白猫需要恢复以前的力量，二者可以进行一次合作。 双方都是为了力量，为了能走得更远。 正当陈恭遥望那方世界时，从远方传来一股可怕的气息。 天边尽头，有身材高大的美丽女子身披盔甲，骑跨天马驰骋而来。 少年提刀，便要迎敌。 不过，身边忽的传来玄女的声音， “不必去。” 第111章 你挺幽默，入洞天 陈恭侧过身看去，发现玄女不知何时离开了桃树。 斜阳照在她的身上，朦胧梦幻。 “怎么了吗？” 陈恭不解问道。 玄女指着天际，食指白皙细嫩。 轰！ 一道紫色天雷忽的从王屋洞天之中崩了出来，闪烁着妖异身姿，劈向空中天马！ 没等哈娜反应抵御，那道紫色天雷便将这美丽女子劈成灰烬，连同那纯白天马一同葬于天地间。 “这……” 陈恭瞠目结舌，看着那什么也不剩的蔚蓝天空，随后目光移动到玄女身上，一脸震撼。 “你做的？”陈恭小心问道。 玄女秀眉微挑，有些得意：“怎么样？” “牛哔。”陈恭竖起大拇指，这真特么是神之一指。 在收下了陈恭的夸赞后，玄女轻哼一声，满脸得意，随后说道：“不是我做的。” 微风吹拂轻灵少女鬓角，带来尴尬。 “你挺幽默。”陈恭温柔笑着。 “来自那方世界的力量，对它而言，稍微有点威胁，只要在范围之内都会将其抹杀。” 玄女看着王屋洞天里的瑰丽世界，眸中泛着神辉。 她对于王屋洞天还算是稍微有点了解，曾经她也去过那方洞天，在那里办过一些事情。 “你进去的话，帮我带个东西出来。”玄女没有与陈恭商量的意思，而是直接吩咐。 “那是对玉镯，在一座山里。” “长得什么样？在哪座山？” “你进去就知道了。” 玄女莲步缓缓，思绪在脑海之中升起，当年她为了以防万一，于是故意在王屋洞天里放了一对玉镯，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她还能借助那对玉镯暂且留下一缕神魄。 若是能将玉镯带出来，神魄归体，她的实力就能变强许多。 转过头，看到陈恭脸上还是有许多不解与疑惑，玄女决定不说得那么通透。 难道要自己说，其实她也忘了玉镯的样子，忘了放在哪座山了？ 这还是在看到王屋洞天的时候想起来了。 岁月在她们这些生命的面前，带走了许多东西，连同记忆也带走了不少。比如玄女最初修炼的各种道藏，她就已经记不清太多。 陈恭很想问个清楚，但是看玄女那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心里猜测这或许与天机有关，没准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呢。 “可是，我怎么进去呢？” 陈恭问道。 现在神州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头顶这方洞天世界，龙振国发动了全国所有人一起去探寻这洞天世界的秘密，发动所有人寻找进入洞天的方法。 光怪陆离的世界就在眼前，其中埋藏着各种机缘，潜藏着未知的危机。 即使危险再多，陈恭也还是想寻找方法进入。 “它会带你进去的。” 它？ 那只白猫么？ …… 霞光自洞天之中出现，遁入神州山野。 头顶那巍峨起伏的高山之中，充满了神秘与未知，神州所有人都在专心研究那方世界的进入方法。 王屋洞天与此间世界相隔数千年的岁月时光，关于那里的一切都只能够在古籍之上寻到蛛丝马迹的介绍，真实情况究竟为何没人知道。 人类的智慧无穷无尽，他们可以从一无所有，到手持文明利器站在世界生物链的顶峰，这个族群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注入了名为奇迹的基因。 神州人更甚。 在那数千年的历史里，古人早已参透了大道，甚至将大道记载下来。 可数次浩劫冲击之下这些记载已经失传。 这个时代，对于神州而言，是一片荒芜，但荒芜，能够涌现生机。 一抹白光于神州的某个角落响起，白光笔直蔓延直达天的顶端，这道白光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那道光怎么回事？” “哎！里面好像有个人！” “还真是！” “赤壁那边也出现了这样的白光，也有人飞上天了！” “这是怎么回事？” 无数道宛如通道的白光，将神州大地上的有缘人送进王屋洞天。 粗略估算，有二十多个。 这些人里面，有的是纯粹与玄妙的缘分有关，有的则是在理解了洞天一角之后被强大的力量迅速吸收。 可以说这些人都是被动的幸运者。 而神州，却有个主动的争渡者。 北地， 少年迎风而立， 天地间席卷来的风将他的身体托起，带着他逐渐靠近那方瑰丽奇异的洞天。 怀中的白猫神色严肃，此刻不敢有丝毫怠慢与大意。 “你是凡人，你曾未进入过那方洞天，若是被洞天意志察觉出你是偷渡者，会将你碾碎为湮粉。” “一定要听我的吩咐，不要乱动。” 白猫的声音沉闷，陈恭聚精会神。 按照白猫给出的轨迹路线，陈恭一路平安，正当他快要接触到那仿佛画卷的瑰丽世界时，心神之中忽然有所感应。 眼前的洞天世界，在向他发出邀请。 王屋洞天感应到他了，但是并没有像白猫说的那样对自己发起惩戒，相反，这方洞天似乎对自己颇有好感。 这是为何？ 陈恭好奇伸出手，但就是这个举动，令怀里的白猫全身皮毛炸起！ 白猫满脸惊恐与愤怒道：“小子！你干什么！我不是说让你不要乱动吗！” 陈恭这个举动，在白猫看来，和一个人去摸老虎的屁股似的，尤其是那只老虎长得如高山般耸立，面目可怖。去招惹这样的存在，毫无疑问就是找死！ 这小子想死就死，还要把自己给捎带上！ 距离面前不远的瑰丽世界有了动静，苍茫太古气息扑面而来，这股气息对白猫来说是那么熟悉，曾经的它可以随意进出这个世界，但是现在自己如此弱小，洞天意志肯定会抹杀他们。 就和之前抹杀那个骑跨天马的女战神一模一样！ 白猫眼中浮现死意与绝望，它知道自己逃不掉。 “真是被你给害死了！” 苟了这么久，居然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此生，可笑至极啊！ 陈恭低头想让怀里的白猫不要太激动，但是却发现，这白猫已经翻着白眼吐着舌头。 吓晕过去了？至于吗？ 没理会白猫，陈恭再将目光落到眼前世界。 他的手触碰到了那如梦似幻的世界，倏然，周围白光泛起，浑身被温暖的曦光包围，山川大泽在眼前构筑，一个奇妙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远处山峦耸立，白净绵云零散点缀， 青翠世界里的灵气极为充沛， 这里，便是王屋洞天。 第112章 图穷匕见 在百年之前，那个时候看不到如今这样的钢铁丛林，但是上了年月的老树也看不到太多。 此时，陈恭仿佛置身在一片原始森林里。 随处可见的一棵粗壮大树，最少也需要四五人环抱，起码高达十几米。 骄阳烈日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剪影，零乱洒在地面上。 陈恭站在一棵樟树底下，他抓着白猫的两只前爪，不断摇晃，没过一会白猫就被陈恭给摇醒。 树荫如亭如盖，白猫悠然醒来。 两只眼睛轻轻眨了眨，在看到眼前模糊人影时，极为不耐烦与暴躁：“真是他娘的倒了霉了，连死都跟着你这家伙一起死。我来看看我这是到了忘川还是到哪了。” “咱们没事。”陈恭抱着白猫，环视四周。 白猫先是一脸不信，它是清楚这些洞天世界对于蝼蚁存在的抹杀是如何恐怖，现在还能留有神识，也真是自己的修行到家了。 “早知道就不跟着你这家伙了，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猫啊！” 白猫不断抱怨着，忽的，到了嘴边的抱怨之言停住了。 那双眼中，开始不断攀升名为惊讶与不解的神色。 充沛的灵气灌入五脏六腑，作为崛起生灵，对于灵气的纯度是极为敏感的。 “这充盈的灵气……难道说……” 白猫嗖的一下冲出陈恭的怀抱，而后又顺着樟树爬到了树冠之上。它身体轻盈踩着树根，感受着天地间的灵气。 青叶簌簌，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照在白猫身上。 “是洞天！是洞天啊！” “哈哈哈哈哈哈！是洞天啊！” “我进来了！我终于进来了！” 白猫在人间也能够慢慢休养，但那需要耗费极为漫长的岁月，它很担心自己无法等到那一天。 或者，它可以如那些神明一样选择露头，争夺神州气运，但白猫清楚，它一旦这么做了，就会被玄女这些存在彻底镇杀。 即使它们都来自相同时代，即使有些存在和它的关系很好，但是在大局面前它也会被那些人不添怜悯的镇杀。 每天在吸收灵气的时候它都只能小心翼翼，甚至每天吸收灵气的量都必须严格控制。 只要它在玉玄城，只要玄女还在，它就不敢放肆。 如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鱼跃龙游，它可以在这里尽情吸收灵气恢复自身实力！ “那边似乎有动静，我们要走了。” 树冠之下，陈恭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之中闪烁金光，熟悉的感觉再次浮现，之前向他发出邀请的某个东西，又出来了。 “你走吧。”白猫垂首，眼中满是戏谑与得意，还有残忍。 它开始打量这个人类少年，真是一块难得的璞玉啊，只需要细细打磨，就能够做到更加惊世骇俗的事情。或许他真的能够成神，或许他能够靠着手里那把刀斩断那些古老的规则。 要是自己在这里把陈恭吃了，那它的实力就能恢复得更快！ 贪婪的欲望开始与白猫的理智交战，它对于人类没有什么好感，唯一能让它稍微认可的，只有那个已经去世的老人还有回到神州的小姑娘。 至于陈恭，白猫始终觉得他很愚蠢。 愚蠢的信仰，愚蠢的坚持。 心里的交战很快结束，白猫朝天边看去，它不确定玄女会不会留点后手。保险起见，还是算了。 “什么意思？” 陈恭也察觉到了刚才的危险，他开始警惕，心里也有点意外，这只白猫居然会这么快就变脸。 “鉴于你成功把我带进来，我就发发慈悲，不吃你。” “这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不要再不识好歹。” 白猫慵懒用前爪撑着下巴，此刻的太阳，真温暖。 “图穷匕见，可是你这地图似乎太短了点？我们之前的约定与承诺呢？”陈恭皱起眉问道。 白猫脸上浮现讥讽神色：“区区凡人，也配与我立下约定？笑话！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快点滚。” “没得聊了？” 树下，少年又问。 白猫抬起头，身体轻盈跃起，在参天古树的树冠之上跳动。 灵气自四面八方灌入身体，它感受得到实力的恢复，它感受得到曾经失去的力量在慢慢回到身体！ 好久违的感觉！ 白猫甚至想要就在这里变回原来的模样。 天边金光吸引白猫注意，它看到了金光之中有座高塔，那座塔上，有熟悉的气息。 …… 树下少年形单影只， 他看了眼已经离去的白猫，心里有些无奈。 果然，信任这个东西是很难建立起来的，玄女说得没错。 随后陈恭从腰间摘下一个铃铛，这铃铛有拇指大小，铃铛上用极为细腻精湛的雕刻手艺雕刻着一只伏地异兽。 铃铛来自玄女，她说，有任何意外，摇下铃铛就行。 这个时候应该算是意外了吧？ 叮铃~ 铃铛的声音很是普通，没有任何特别，声音甚至很小，如果站在四五米之外而不仔细听的话，可能都无法听到。 回出现什么东西呢？ 期待渐渐升起。 嘭！ 耳畔忽然响起有东西坠落的声音，陈恭转身看去，发现地面之上趴着一只浑身沾着泥土与树叶的小东西。 浑身白猫，龇牙咧嘴，双目通红。 “哟，回来了？外面的世界精彩吗？” 在看到白猫的时候，陈恭便大概知道这铃铛的作用了。兴许是用了特殊的术法，只要摇晃铃铛，白猫就会强行来到身边。 而且看白猫那一脸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似乎这铃铛还能限制它。 好东西。 “把那东西给我。”白猫脸色阴沉道。 陈恭又摇晃了一下铃铛，白猫的身体瞬间绷紧。 “来吧，合作愉快。” 叮铃~ 叮铃~ 连续摇晃，白猫正在与自己的身体做抗衡，到最后一下的时候，它终于无法抵抗而被迫的跑到陈恭肩头蹲下。 “早晚有一天，我会撕碎你。”白猫咬牙切齿的说道。 叮铃~ “真的假的，我怎么就不信呢。” “你…别摇了！” 叮铃~ “你有完没完？！” 叮铃~ “喵~” …… 高塔的神辉整日不散， 但今天，或许因为那方洞天世界出现的缘故，圣洁神辉黯淡稍许。 骑跨天马的女武神哈娜在去往神州之后，还没接触到那方奇特世界就被诡异天雷劈得灰飞烟灭，这一幕让高塔里的众神沉默了。 那股力量，为何而来？ 纯白色的象牙巨门被缓缓开启，教皇走出高塔。 神明极为担心，女武神哈娜的瞬间毙命很明显让这群神明慌了，阿尔伯特又还在疗伤沉睡，此刻只能安排教皇去查清楚情况。 “十大洞天已经开启一个，这代表接下来的还会逐步出现，禅宗那三千世界估计也快了，只需要将天竺的佛童做献祭便可。” “计划已经彻底展开，不能再有丝毫差池。” 走下台阶，教皇微微闭眼，耳畔，响起一道声音。 “大人，您找我？” 教皇说道：“洞天里如何了？” “一切如您所料，不过玲珑天塔出现早了点，怎么办？” “无妨，那孩子会进去，你早日去北斗坪准备祭天仪式。” “我已经抵达北斗坪，一切稳妥。” “好。” “大人，您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真的冥冥之中有天意？” “既是巧合，也是天意，顺天即可。” “遵命。” 紫色的瞳孔再次出现在金色面具之下，这位王庭之中最尊贵的教皇，没有多余的人知道他还有第二层身份，阴阳家， 初代东皇。 （新年好~） 第113章 高攀不起的玲珑天塔 洞天世界里的灵气格外充沛， 像这般被岁月浸染不知多长的世界，一花一木皆可开得灵智。 曦光穿过苍莽太古，照在少年肩头。 他看向远处的金色神塔，对怀里的白猫问道：“塔里真的没有任何危险吗？” “玲珑天塔，里面除了机缘就是机缘，危险？从何说起？”白猫注视着远方神塔，那里面的东西对于曾经的它而言就是一抹尘土。 可现在，它做梦都想进去，真是讽刺得很。 那句话说得好，叫什么来着，曾经的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还真是高攀不起啊。 现在想进去，还得依靠着抱着自己的这个渺小人类。 越想越气！ 白猫的喉咙在轻轻震动，沉闷的呜呜声响起，似乎在表达它的不满。 叮铃～ “别摇！” 白猫的身子立即绷紧，这铃声于它而言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最难听也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对了，之前你说进来以后，你可以帮我规避危险，可以举例说明一下这里的世界有哪些危险吗？”陈恭将铃铛收起来问道。 有了铃铛的效果，白猫现在对于陈恭的询问可以说是有问必答。 “你莫非天真的以为洞天世界真的是给你进来提升自己的？” 眼中又一次爬满不屑，人类果然是这样，看待问题总是会那么简单。 “不然呢？” 这倒不是陈恭故意在犟，而是他真的没有感受到有什么危险存在。 “像这样的洞天世界，一般都有许多镇守。” “一旦被那些家伙给发现了，它们就会不管不顾的对你进行追杀，直到将你彻底杀了为止。” 陈恭看了眼四周，问道：“可是它们既然是洞天世界的镇守，那么它们就应该归属洞天意志掌管，没有洞天的允许，它们敢随便胡乱杀人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白猫悠然道：“对于洞天意志而言，它并不在乎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要不波及到此间世界的稳定，杀伐也与它无关。” “那洞天世界把人都给带进来是为什么？”陈恭又好奇问道。 这样有点对不上，既然不在乎，当时又为何会突然降下那些白光，带着神州里的人来到此地。 “我怎么知道。” 白猫有点不耐烦起来，“总之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或许是巧合也好，或许真的是福泽，但此间世界不可能会把微如尘埃的蝼蚁放在眼里的。” 如今灵气复苏时代，人类对于这些上古时代的崛起生灵而言就是一些微如尘埃的蝼蚁。 岁月无法冲刷掉它们身上的傲慢，那些傲慢已是植入骨髓的烙印。 陈恭闻言，没有再多问。 微如尘埃的蝼蚁么？ 可是那冥冥之中的感应，不能作假。距离那座金色神塔越来越近，陈恭越发能感应到金色神塔对自己发出的邀请。 …… 神州大地共有二十七道白光升起，共有二十七位有缘人进入了那方洞天世界。 许多人都十分好奇，这些有缘人进入洞天之后会有怎样奇遇。 不少人都在寻找窥探的方法，但始终无所收获。 而或许是王屋洞天有所感，瑰丽画卷之上宛如泼上丹青水墨，一点晕染后，涟漪阵阵，画卷之中出现了那座金色神塔。 此时此刻， 进入了王屋洞天里的有缘人，都在往金色神塔的方向走去。 “快看！有画面了！” “这座塔好高啊。” “有没有懂哥解析一下这座高塔叫什么名字？” “这座塔和王庭那边的高塔比起来，哪座更高？” “没有可比性，王庭那座高塔耸入云端，里面还居住着莫测神明，这座金塔看起来也就最多百米吧。” “咱们进去的人都往那去了。” 当涟漪泛起，画面浮现，神州土地上的人们皆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二十多人几乎是同时走到了金色神塔底下，众人在简单的自我介绍与认识以后，暂时彼此熟悉。 “各位，我来自白歌军七十八师，我叫莫北望，此间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们尚且未知，我希望大家不要随意走动，暂时将这里当做集结的地方，一起探索这片神秘天地。” 一位稍微上点岁数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打算先将人心给凝聚起来。 众人听到莫北望的介绍与来历，也没什么异议，纷纷点头同意。 “我们要不要进去？”一名少女小心翼翼询问着。 莫北望看着眼前的金色高塔，抬起头时，目光晕眩，难以直视。 “我们都是被心里的声音召唤而来，想必就是这座金色高塔，但是也最好不要冒然行动，我先进去探探情况。” 莫北望来到一扇石门前，双手搭在落满灰尘的石门上，轻推，出乎意料的石门缓缓打开，没有费劲。 石门之中满是白光，站在门外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莫北望神色严肃的走了进去，随后便没了动静。 金色高塔外，众人心跳极快，大家对于石门里到底是什么感到无比好奇，但又不敢擅自闯入。 山野寂静，金光万丈，无人开口。 大家只能不断用眼神来交流，询问需不需要进去看看情况。 这时，石门之中传来了莫北望的声音。 “你们进来吧，里面没危险。” 众人听后，逐一进入石门。 等眼前白光彻底消失，大家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一座石塔之内，塔内四面皆是各种古老壁画，斑驳岁月在上面无情留下痕迹。 塔里的正中央，有三座高达三米的石碑笔直坐落。 碑文以极为古老的文字刻下，晦涩难懂。 人群里，有精通这些古老文字的人站了出来，在将碑文全部解析后，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 “这座塔，名叫玲珑天塔，共有九百九十九层。其中法宝无数，收录的道藏更是有三万六千篇之多。” “剩下的这些就是关于塔里的介绍，这九百九十九层塔共分上中下三部分，下层收录的是基础道藏，可供凡人修炼瞻仰。” “中层收录的则是有关各路术法与仙玄法门，而上层收录的是所谓的大神通。” 整座玲珑天塔，此时此刻对于在场众人而言就是一座满是珠宝的宝库，这里随便一点微末学识，都能够为他们带来难以想象的提升！ 而在这个时候，石塔之外，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立即回头看去，石门外只能看到满眼白光，但白光里，很明显有人正在往这里走来。 第114章 视线穿越无尽岁月，看到那一头 白光之中的人影轮廓从模糊再到逐渐清晰， 走进来抱着白猫的少年， 神色稚嫩。 “你们好。” 少年表现得极为腼腆，他在北地很少与城里以外的人打交道。 看到少年那一刻，在场之人都有所动容。 “是你？” “陈恭！” “你怎么也进来了？” “我终于看到你了！” 大家的反应各有不同，但有一点相同，那就是眼神之中无法掩藏的喜悦。 北地少年的事迹在神州传播，英雄的悲壮史诗没有落幕，他等来了剑气长城被打开，却回不了家。 那一天，但凡是有点血肉与良心的神州人，都会对北地所发生的事情感到愤怒！ 他只是想回一趟家，他有什么错？ 随着大家对北地玉玄的事迹越来越了解，大家对那个孤独寂寥的少年就越发心疼。 没人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也没人敢说出这句话。 受到如此多的伤害，还能够对这片土地充满热爱，他应当受到崇高敬意。 “大家都没事吧？” 陈恭和善笑着，他的眼神有点躲闪，倒不是因为他不敢面对，而是因为这里有太多陌生人。 他害怕这些人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暴虐，以及对生命的漠然，他担心那样会吓到大家。 此时此刻，北地少年的心里格外紧张。 就算他只身面对神明，也从来没有过如此紧张。 这些人会如何对待自己，他们的态度会和之前那样么？ 尽管知道自己为何而握住手里的刀，但心里的期待与好奇，丝毫不会减退。 “我们都没事，你呢，你怎么样？” “陈大哥，我，我能跟你合张影吗？” “这什么时候了还合影，真是想得出来，陈大哥，给我签个名吧，就给我签在衣服上也行。” 令人欣慰的是，出现在这里的人，并不反感陈恭。 这场比较突兀的相遇，过程极为美好。 这些人里，莫北望对陈恭的好感最重。 他第一眼看到陈恭的时候，眼角便有泪滴。 看到他平安无事，那就放心了。 军中的同袍对这位少年的遭遇最为痛惜，尤其当听说那道无形天堑之前，少年自斩双臂就是为了打消人们的顾虑，莫北望等人当即抱头痛哭。 这一切太过沉重，结局也不如人们所畅想的那般。 石碑前， 莫北望给陈恭讲解了刚才的发现。 “原来如此，这石塔之中竟然潜藏着无上大道。”陈恭若有所思，看向石塔四周墙壁。 “我准备去上面再看看，这底下的东西太过基础，神州并不缺。” “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把这里的道藏带回神州。” 莫北望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把这整座石塔都搬出王屋洞天。 石塔里的秘密无穷无尽，对于神州而言，绝对属于大机缘。 “你们上去看看吧，我先在这里转转。” 陈恭总感觉这石塔底部的壁画没那么简单。 莫北望也没多犹豫，简单嘱咐几句，便带着其余人往上走。 “不要浪费时间，尽量找自己最容易解读的去学去看，我们不知道我们可以在这里呆多久，但现在我们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莫北望说罢，便往四周的石壁看去。 这里属于下层，下层记载的各种道藏在莫北望看来算不上多么深奥，相反只是基础。 想要不浪费时间提升自身，就得往上面而去。 其余人紧跟莫北望的脚步，下层的一些道藏在神州也能看到，这些基础道藏对他们来说没有看的必要。 底层很快只剩下陈恭一人，还有怀里那只白猫。 少年怀中抱着猫，来到石塔中间，他看了眼石碑，这些古老文字他从来就没学习过，但是一眼就能看懂其中含义。 接着又往四周看去，石壁上有各种壁画以及道藏刻录。 斑驳石壁之上， 岁月不断冲刷使得那本该五颜六色的鲜艳壁画世界，此时黯淡许多。 陈恭站在一张壁画前，这张壁画里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静静沉睡的人躺在里面。 左右则是与这张壁画毫不相关的东西，左边的壁画很是古怪，那是条通体鲜红的长蛇，在浩瀚波涛之中，举头望天。 这张壁画的含义不清不楚，而右边的壁画更是莫名，那里只有一只红脚爪的黑鸟，振翅翱翔天际。 三张毫不相干且极为莫名其妙的壁画，乍看之下只会觉得奇怪。 这些壁画莫北望等人也尝试破解，但他们思索许久，也无法从壁画之中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本来只是先民用于记载当时发生的重要大事，但仅从这些壁画根本无法看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比如有的壁画上只有一条龙，剩下的什么也没有，这又能分析出什么来？ “上去吧。” 白猫催促道。 它时不时的往塔顶看去，那里有着它很熟悉的存在。 “别急，这些似乎有所联系。”陈恭对着那张只有一个人的壁画凝视许久，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壁画里的人似乎动了。 陈恭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抬眼再看，壁画没有任何变化。 “一些破画罢了，这里的东西对你而言没任何价值。”白猫有些不屑，它来过几次，从未在底层停留。 现在它和陈恭需要的东西，也并不在底层。 陈恭没有搭理白猫，又转身看向石碑，碑文里的记述已经看过，都是有关石塔内部的情况还有关乎道藏介绍。 “这座石塔存在了多久的时间？”陈恭问道。 白猫不耐烦说道：“我哪知道，反正在我那个年代，这东西就在。” “很久远了。” 陈恭低声道。 白猫跳到地上，又往石梯看了几眼，它很不想继续在这里呆着，但陈恭手里的铃铛却也让它忌惮。 “是啊是啊，久远得很，不知道多少年。” “我们快点上去吧。” 又催促了一下，白猫似乎很着急。 陈恭又站在了那张只有一个人的壁画面前，他注视着眼前的壁画，仿佛时间忽然定格。 视线穿过了无尽岁月的时间裂缝，看到那一头。 …… 那里一片混沌， 时间， 空间， 万物， 皆分不清。 有人于混沌之中孕育。 混沌唤醒了沉睡者，那双眼如利剑，割碎黑暗，带来黎明与曦光。 他自混沌而生，但又对于所处混沌感到极为不满，于是，他伸手自黑暗之中拿起了巨斧，用力劈下。 天地于此刻出现，沉睡者被混沌惩罚，剥夺生命。 在生命尽头，沉睡者并不甘于坐以待毙，吞吐气息化作四季风和云、声作雷霆隆隆震响、双眼化日月，为天地明辨阴阳与是非。 他为山川大泽，他为日月江河，他为细雨飞雪。 不知又过多少年，万物孕育出生灵，这些生灵生来便有伟力，祂们取脚下泥土捏出泥人肉身，取江河之水灌溉，作血水，取晨露作五脏六腑，取日月辉光作双目。 祂们凭着伟力，创造出了一个极为弱小的种族。 陈恭站在一方荒野之上，他目睹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那个手持巨斧开天辟地之人，不用说也能知道是谁。 而那些凭着伟力创造人类的存在，在神州也有记载，女娲氏。 “这些简单的壁画，竟然记载了这些上古神话传奇。” 陈恭的意识已经回到身体里，他站在那张只有一个人的壁画前，双眼流露出震惊神色。 这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壁画实际上记载了一件又一件神话故事。 “从盘古开天，到女娲补天，又到精卫填海，这些神话故事都是真的吗？” 陈恭喃喃自语。 数千年历史在他眼底流转，这些神话故事，仿佛真的是一段段历史。 第115章 不敢与之对视 历史是极为沉重的存在， 岁月在它身边作伴，作见证者。 神州的传奇故事有许多，有几岁儿童就熟读的寓言神话，也有人们口口相传的英雄神话。 但这些，在以前只能被称之为故事。 之所以是故事，正是因为它的来由无凭无据。 早在崛起时代之前，这些故事就只能被当做故事，无法用作任何参考。而在如今这个时代，这些故事的真假也无从得知。 毕竟神州的神明未出，这些故事，只能是故事。 虽说神话故事是由人们编撰，但是这些故事里的思想却不会改变。 比如西方王庭，那里记载了不少传奇故事，只是在那些故事里，总能找到弑父的影子。 而在东方， 这片神奇的土地之上，关于神话故事的思想，通常都是不肯屈服，不愿坐以待毙，不愿成为奴隶。 可以透过许多故事看到这些思想，譬如，那个天塌了以后，不肯坐以待毙而自己炼石补天的女娲。洪水滔天，席卷整个天下时，不问神明与鬼神，三过家门而不入，选择靠人力挖渠疏通的大禹。 知晓天下苍生万民备受疾病煎熬，不求鬼神之力，以自身血肉尝试百草的神农氏。 有娇俏女娃淹死在了东海，遂立志要将东海填平。 十只金乌悬顶，暴晒大地时，有身负神弓，弯弓搭箭射大日者。 从神话故事之中可以见得许多东西，比如一个民族自强不息的精神，以及百折不挠的意志。 这些神话故事伴随着神州每一个人长大，对于这些神话故事，每个神州人民都铭记于心。 陈恭自然如此。 正因如此，当他亲眼目睹这些传奇在眼前上演时，内心的震撼，无法言说。 仿若一段段真实的历史在眼前上演，那些在神话故事里手眼通天的大物，好似有血有肉之辈接连出现。 即使已经收回了目光，陈恭还是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 这一瞬间，陈恭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为何这座洞天世界，会对他发出邀请。 王屋洞天，认可了他。 这说来很不可思议，但除了这个可能，再无其他。 内心通透空明时，陈恭感觉自己元神出窍，元神飞入九霄，进入无尽寰宇。 “你领悟得很快。” 一道声音响起， 极为空旷。 陈恭并未出声，但依然能和那道声音交流。 “你是王屋洞天？” “是。” 无形世界里的交流自然无形，这是来自心神与灵魂上的对话，可以在任何虚无之中进行，而且，时间短暂如一瞬。 “为何会选择我？”陈恭问道。 王屋洞天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如同一碗清水。 “只能选择你。” 王屋洞天没有给出过多解释，而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因为别无选择，所以只能选择你。 世界的意识形态准确来说是无法界定的，正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一样，对待万物本就不该有任何主见。 唯有当世界快要消失或者发生危机的时候，世界意志才会出来干涉。 如今王屋洞天竟然会主动找到自己，邀请自己，这让陈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此间天地出现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就已经在逐渐崩塌，我已经无法掌控。” “于是，我需要挑选一位配得上的人，继承天地意志。” 陈恭听后，疑惑道：“继承天地意志？” “换句话说，继承道统。” “这方世界由前人建造，他们在这里埋下了他们的道，道演化了不知多少岁月最终形成了一方世界，而后道认为需要草木，山川，万物随之出现。” 说罢， 无形的意识逐渐触摸到了世界，万物在陈恭的面前进行了诞生与死亡的过程。 诞生与死亡，这两个词汇，所代表的，却是无穷的法则。 在这之上，还有一个词汇更为无边无际。 创造。 道化作风尘沙土，汇聚而成，最终变作大地。 道化作绵云清风，云卷云舒，而后骤雨疾风伴随阵阵轰鸣雷暴。 道化万物，创造生机与洞天世界。 清灵的羽织道袍出现在陈恭身前，披着羽织道袍的，是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他看着陈恭，脸上面无表情。 他就是此间天地的道，也是王屋洞天的幻化形态。 “什么叫做只能选择我？” 陈恭将这个埋藏下去的疑问又给挖了出来。 老者身上的气质一片空明，无法琢磨，这样的感觉最容易让人惊恐。无法捉摸便代表了未知，未知，常常与恐惧、强大这样的词汇为伍。 “他人承不了道统。” “龙虎山有位天师……” “他也不配。” 老者说起这个，脸上的神色亦无变化，他并没有看不起邓道人的意思，他只是很平淡的说出这句话。 “好吧，那么我该如何继承道统？” “闭眼。” 少年照做，凉风从指缝之间穿梭，耳中能够听到许多声音。 蝉鸣鸟叫，风吹过山巅带动的石子在滚动。 陈恭能感觉到，他只需要一个意念，就能让所有的声音消失。 “好了。”老者的声音响起，陈恭缓缓睁开双眼。 “这样就行了吗？”陈恭有些不敢相信，如此简单就得到了道统？而且似乎和之前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老者走到陈恭身前，说道：“还有件事。” “您请说。”少年正色，心想果然没那么简单。 “塑造世界。” “塑…塑造？” 在说完最后这四个字，老者的身形逐渐黯淡，没等陈恭问个究竟，所有心念彻底回到身体里。 白猫已经不耐烦的在旁边蹲着， 它看着陈恭，说道：“喂，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赶紧继续往上走？” 陈恭眼底满是疑惑，刚才的遭遇肯定不是什么白日梦，那清晰的感觉也不能欺骗自己。 王屋洞天要自己塑造世界，该如何塑造？ 他转头看了眼白猫，本打算从白猫那里问一问，看看能否得出个答案，但在想到白猫的秉性后，这个念头便被打消。 陈恭在收起目光之后，便打算往石梯上慢慢前进，继续欣赏石壁上的无数神话。 而站在石梯旁的白猫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犹如被人定型了。 走出几步后，陈恭发觉身后没动静，便转身看向呆在原地的白猫问道：“为何不走了？” “没，没有……” 陈恭并未看到，此时此刻的白猫，眼神之中写满了恐惧！ 那双总是泛着灵动精芒的眼中，此刻竟是除了恐惧便只剩下慌张。 白猫的慌张，来自陈恭。 准确来说，是来自陈恭刚才看它的那一眼。 白猫刚才无意之中与陈恭对视，结果，却从陈恭的眼中，看到了无尽深渊以及漫天星河寰宇！ 它仿佛，在面对天道。 曾经白猫亲身面对过，那是它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不知天高地厚。 结果，它受的伤极为严重。 好熟悉的感觉，同样无力，同样看不到尽头。 错觉！ 一定是他喵的错觉！ 怎么可能会在那个人类小娃娃的身上看到，太扯淡了。 “老子可是亲自经历过无数惨烈杀伐的存在，怎么可能会被这个蝼蚁一个眼神就吓住了。” “错觉，都是错觉。” 白猫如此在心里对自己说，而后转身，鬼使神差的又抬起头看了眼石梯上的陈恭。 这次，眼神又对视上了。 还是同样的无穷深渊，无力感再次袭来。 “见鬼了！” 第116章 无用谗言，需要杀点人，抚平道心 在无尽岁月的那头， 白猫与许多强者生在同一时代，自然，它也和许多强者做过对手，也杀过不少强者。 没有任何存在可以使它感到害怕，不管是什么样的战斗，就算是危及生命，它也从不屈服与恐惧。 在那样除了争夺没有任何可能生还的时代，面对战斗如果恐惧，那就离死已经不远。 现在这世上只有两件东西可以让白猫感到恐惧。 第一件就是陈恭手里的铃铛，那个铃铛曾经用了特殊的方法拘束了它的一缕神魂，如果那个铃铛被毁了，那一缕神魂被毁，它自己和死也就没任何区别。 第二件，就是头顶那片天。 没有任何生命可以藐视头顶那片无尽星穹，他们的存在是有着某种规律，名为规则的神明在看着他们，但并未把他们当回事。 若是他们惹怒了上天，上天只会赐下一场惩罚。 如同上次白猫仰天长啸，然后，它就差点死去。 那次，让它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件事实际上有利有弊，弊端是让白猫受伤了很久才恢复，而好处则是，它已经不懂畏惧。 除非有生灵的实力可以比得上头顶那片天，否则它不会恐惧丝毫。 无尽岁月长河冲刷着记忆，却唯独无法让白猫忘记那种无力的恐惧。 当它看到陈恭的眼睛时，埋藏在深处的记忆苏醒。 它不知道陈恭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它只觉得，陈恭，好似能掌控一切生命规则的无情天道。 尤其是当它看到那对金烛燃动的眼眸深处的无边冰河时，白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陈恭站在石梯上，诧异的看着白猫。 白猫的头缓缓低下，不敢与陈恭直视。 “怎么了？” 陈恭又问。 白猫猛地打了个哆嗦，它俯首紧盯着地面，往石梯上迅速窜动。 “发什么疯呢。”陈恭低声喃喃，同时心中提起了一丝警惕，这东西不正常。 虽说王屋洞天让自己继承此间道统，但有个前提是要塑造这个世界。 可是塑造世界该怎么塑造？ …… 石塔内部不知究竟有多高， 陈恭顺着石梯，一路看着那些简单壁画。 每当他看到一张壁画，眼前仿佛都看了一幅鲜活的画卷，里面有人开凿天地，有异兽伏地，于天地四野作战。 白猫静静跟在身后，不再吵闹。 就连陈恭找它说话的时候，它也老实的回答。 往上的脚步忽然停住，陈恭站在一幅壁画前。 “这是……” 白猫抬起头，看到了一只拥有九条尾巴的异兽，但那异兽的脸上却有着人面。 “陆吾。”白猫眼眸微眯，低声道。 “是你的熟人？”陈恭问道。 白猫说道：“不太熟。” “骗人。” “好吧，是有点熟，和它有点小过节。” “你的问题？” “放屁，它的问题。” “哦？” “好吧好吧，在和另外一个家伙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拆了它的门。” “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故意不小心的。” 白猫一脸不悦，想起许久以前的往事，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曾经那片天地广袤无垠，它虽然不属于最强，但也能够驰骋天下并且拥有自保的能力。 后来遇到了一个憨憨，也不知道是脑子抽筋了还是怎么着，聊着聊着就说想去昆仑里面瞧瞧。 为了想办法能进去，它和那个憨憨想了个办法，假装双方打得十分激烈，然后一个意外把昆仑的门给踹开，再跑进去。 这个办法看似不靠谱，但直接被征用了。 为了表现得更为真实点，双方都是没留手，打到昆仑的时候，陆吾一脸威严的让它们滚远点，白猫自然不管那么多，一个虎扑，一头撞开了昆仑的门。 这个举动则是惹恼了陆吾，还没等它们往昆仑深处跑，就被陆吾给赶了出来。 当时还挺惊心动魄，为了逃命，那个憨憨还说什么大哥你先走这样的话。 真是愚蠢啊。 自己只不过是想利用它，去昆仑里面看一眼，那个呆子就真把自己当大哥了。 现在，那个呆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已经死了吧。 不知不觉，白猫又低下头，神色黯然。 像它们这样的生灵，拥有无穷伟力，但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依旧是那么无力。 世间生灵崛起争渡，天真的以为总有一天可以对抗死亡，结果发现，在死亡面前它们是那么无力。 甚至于那些神明，有些为了不死，可以诞生出无数邪念。 白猫默默地从那张壁画前离开，它继续往上走，它的目标并非是沿途的风景，而是神塔顶端。 一路前行，沿途的壁画上记载了许多事物。 有些甚至都没在神州流传，有些甚至极为黑暗。 比如有些人为了能够得到神明的恩赐，便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献给了山里的灵。 比如，有些神明为了能够延续生命，亲自在人间布置妖魔魑魅，而后当凡人需要它们的时候，它们又会亲自出现，降服妖魔，享受供奉。 这一切的一切，充斥着两个字，恶臭。 “看到这些壁画以后，我心中的那部分美好，彻底被抹去。”陈恭无奈说道。 走在前方的白猫接话道：“莫非你以为神明是什么好东西？” 它在嘲弄。 “这里记载的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不要太惊讶。实际上，就连那个女人的手上也不干净。” 白猫所指自然是玄女。 陈恭没说话，这些事情他并不了解，他也没想着与白猫争辩。 无论玄女曾经是什么样，最起码现在，她是帮助自己的。 “你是不是在想着，她一直在帮你，就没事了？” 白猫似乎看出了陈恭心里所想，问道。 陈恭看着白猫的背影。 “天真至极，她也是在利用你而已。你莫非以为，从她那里得到的好处都是不用还的？真是个傻小子，要是我们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存活下来。” “她不能杀太多的人，杀的多了，她必须出去争。” “你知道，如果她出去争，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她会被所有生灵注意，她的结局只会是成为牺牲品，所以她需要一个人替她去争。” “喏，你就是那个很好的助手。” “不过你放心，现在你还有很大的用处，不会死。” 陈恭跟在白猫身后，说道：“她是九天玄女，她会帮助神州。” “哈，愚蠢。” …… …… 玉玄城， 春日暖阳，群芳争艳。 北地不该生出娇艳花朵，但在玉玄城，这里的花，格外娇艳。 桃花，也如此。 树枝上的轻灵少女慵懒侧躺着，陈恭不在，她就不想离开这里，因为没人背着她。 金蝉子来到了桃树前，他好奇看着玄女，问道：“妈，陈施主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少女声音空灵，极轻，但又声声入耳。 “我总感觉可能会出事，主要是……”金蝉子摸着光滑的脑袋，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能不能说。 如蝶翼般的睫毛颤动，清灵眼眸望向头顶洞天，玄女道：“那头白猫一点谗言说不动他，放心。” 闻言，金蝉子悄然松了口气。 与白猫接触这么些天，别看金蝉子年纪这么小，但心思玲珑，多少也知道白猫心里的不老实。 平时有玄女镇住倒还好，现在都去了洞天，玄女不在，也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 “对了，妈，您既然是玄女，那，您应该杀了很多人吧？”金蝉子问完，低下头不敢直视玄女。 实在是他好奇得很。 “杀了很多，都是该死的。” “呃，比如…” “拦路的，惹我不愉快的，多嘴的，好奇心重的。” “妈，后面两条怎么感觉像是在说我呢。” “还有，剃了光头的。” “阿弥陀佛，妈，我去坐禅了。” “恩。” 稚嫩佛子转身仓皇逃走，心里一直默念佛号，跑出很远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树枝上， 玄女向来淡然如烟波的眼眸之中，浮现一丝烦躁。 这些烦躁，需要想点办法给抹去，否则会萦绕心里，有损道心。 她目光远眺，看向北方。 距离玉玄城数百里之外的荒原深处，便是王庭的驻军。 王庭的布兵战线已经后退不少，此时镇守那里的是王庭十二统帅里的其中一位。 玄女目测了一番距离，而后轻轻跃下，桃树根部，有一把长剑破土而出，被玄女握在手里。 “需要杀点人，抚平道心。” 第117章 欺人太甚，爷投降辣! 自从阿尔伯特败走此地，玉玄城外的王庭驻军，自动将战线往后推移了不少。 这种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帝国在玉玄城上的损失太大，投入也太大。 打仗征伐本来是不能一直计较投入和收益，但是现在王庭不计较不行。 军队死了，神也死了，君王也差点死了！ 一个小小的玉玄城直接让王庭在那里成为了三无人员，无人，无神，无兵。 现在调任过来的是十二统帅里的另外一位，名为杰尔森·希瓦·特纳。 杰尔森是个很聪明的统帅，他知道这玉玄城有多难啃，他也并没有急功好利带兵攻打玉玄城。 他就在这里安静地等着。 连片营帐里， 杰尔森的幕僚站在旁边，为杰尔森出谋划策。 “将军，我们其实可以适当地与玉玄城接触接触。”幕僚低声说道。 这句话一出来，杰尔森就看了眼营帐里，好在此刻营帐内部没任何人，而且营帐里也没有任何监听的物件。 “要去接触吗？王庭里还有高塔，那里还有强大的神明，暂时没这个必要吧。”杰尔森转动着湛蓝色的眼珠子，里面不断浮现出名为智慧的眼神。 幕僚的话并没挑明，但其实已经挑明。 玉玄城身后就是神州，玉玄城就是神州。 此时此刻去接触玉玄城，就是接触神州。 这些话如果传出去，杰尔森可能就要背上叛国的罪名！ “事情已经越来越脱离掌控了，我们本来以为神州只是一头即将病死的雄狮，可是当我们准备分食它的时候，它抬起头告诉我们，它只是打了个盹。” “将军，玉玄城经历了许多血战，这些战斗即使是放在我们身上，我们的结局也只会是落败。” “但，那座城还在，神州还在。” “而且，天上的东西显然是为神州而出现的，这代表属于神州的机缘正在复苏。” “我们并不知道神州的文明底蕴究竟有多么深厚，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需要多做一手准备。” 幕僚的分析头头是道，而且这些分析，杰尔森他自己又如何不清楚呢？ 玉玄城如果被帝国的铁骑踏破，那么他根本就不会有这些顾虑。 但是现在，那座城，还在！ 君王在此差点殒命，天使，神明，恶魔皆葬送于此。 杰尔森自问他有那个能力拿下玉玄城吗？ 当然没了！ 我的伙计，那么多神明都没拿下来，凭他一个手上有点可怜兵力的凡人如何做到？ 因此，现在最好是做两手准备。 更何况，君王到底还能不能苏醒都还未知，空落落的王位上，必然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这个时候对于神州来说就是最好的发展机会，王庭也必须在这个时候继续打击神州。 可是谁敢来？ 谁也不想葬送在荒原上。 “明天夜里，你去玉玄城，试试看能否接近那里的守将，给他们一点好处。” 杰尔森仔细斟酌，最终下定主意。 而后杰尔森又想起了什么，他对幕僚神色严肃的说道：“顺便，如果能看到那位神州的英雄的话，帮我带句话给他，我尊敬他。” 陈恭的事迹早已随着风在王庭传播，在立场上，陈恭是王庭必须杀的人，王庭的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可在精神上，王庭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由衷的敬佩陈恭。 不管是陈恭弑神的实力，还是他的精神。 没人敢说出自己能够在那样的绝境之下还能固执坚守这样的话。 尽管是杰尔森这样历经无数次战斗的大将，对陈恭也是由衷的敬佩。 他和之前的阿尔伯特一样，或者说，王庭九成以上的将领，都有同样的想法。 此等神勇之士，不能为自己所用，真是悲哀！ 此等神勇之士，一心为神州付出所有而不回头，更为悲哀！ 幕僚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离开营帐去做准备的时候，只听营帐外忽然变得极为杂乱！ “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都快点把武器拿起来准备战斗！” 幕僚听后看向杰尔森，双方眼中皆是惊讶与难以置信。 准备战斗？ 和谁战斗？ 难不成神州的军队打出来了？！ 一位军官冲进了营帐里，语速极快，舌头都不打结：“报告特纳将军！有敌袭！” “发生什么了，神州的军队冲出来了？”杰尔森一脸凝重问道。 军官满脸惊恐以及难以置信，迅速摇头：“不，不是神州的军队！” “那是怎么回事？”杰尔森不解道。 军官咽了口吐沫：“是，是一个女人。” 营帐里陷入沉寂， 幕僚看向军官，皱着眉说道：“你是说一个女人对我们发动了袭击？” “对，不对！” 军官先是点头，然后摇头。 这看得杰尔森和幕僚更为诧异，杰尔森阴沉着脸说道：“我命令你现在把脑子清空，把话给我说明白。” “是有一个少女，对我们发动了屠杀。”军官颤抖着声，连音调都变了。 “你说什么？” 还没等杰尔森继续细问，只听嘭的一声，一个身材高大的将士撞开了杰尔森的营帐。 杰尔森的视线穿过无数草绿色的盔甲，看到了一个体态轻盈，手持长剑的少女在人群里舞动。 长剑封喉不见血，那个少女面无表情，好像对自己造成的杀戮毫不在意！ “这个少女哪来的？”杰尔森惊呆了。 “从玉玄城里出来的。” 军官在旁边说道。 “妈的，欺人太甚！” 杰尔森涨红着脸，满腔怒火。 自己刚想着投降，袭击就从神州而来。 自己刚想着神州可能会有神明复苏，就有一个少女如同死神在收割生命。 欺人太甚！ 杰尔森冲出营帐，来到少女不远处，他拿出扩音器对着少女用蹩脚的神州口音说道：“停下来！” 少女闻言转过头看向杰尔森，神色淡然，这里的血，勉强可以冲刷她的道心。 “我们投降！”杰尔森高声道。 这句话在荒原之上响起，让荒原大地，瞬间沉寂。 “妈的，这还打个球，我投降！” 杰尔森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句话，这句话，穿透了空气，直达玉玄城。 站在营帐里的幕僚先是画了个十字，然后低声道：“愿上帝原谅我们。” “都把兵器放下，降了！” 第118章 欲开天阍 这场战斗发生的很突然，结束得更加诡异。 刘续看着无数赤手空拳穿着草绿色盔甲的帝国军，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这帮家伙突然降了，什么意思？ 自己这老老实实的守城，啥也没干啊。 陷入困惑当中的刘续从干瘪的烟盒里取出一根烟，刚准备点上，旁边响起了金蝉子的声音。 “阿弥陀佛，刘施主，吸烟有害健康。” 闻言，刘续打了个哆嗦，他看向金蝉子一脸不解道：“你从哪冒出来的？” “太残虐了。”金蝉子没搭理他，而是往荒原之外看去，他亲眼见证了这场屠杀。 还好是自己人啊。 金蝉子心里悄然道，随后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经文与金光相伴，经过城里那棵桃树。 桃树上， 轻灵少女侧躺，那把不染血的长剑并没有被重新埋进土里，而是躺在树底下任由花瓣洒落。 它的任务并没完成，玄女的杀戮只是短暂停歇。 这时， 神州各处又有异动， 数十道细微的光从各地出现，这些光便是朝着天上的王屋洞天而去。 其中一道光里，便有只人面、挥九尾的异兽，身上背着只白鸟。 其余的光里也有不同异兽，它们盯着王屋洞天，有些异兽的眼中写满了贪婪二字。 “真麻烦。”躺在树枝上的少女看了眼天空，而后再次起身。 被花瓣掩埋的长剑泛起清吟声，响应少女。 这些异兽潜藏已久，几乎都是为了找个机会能进到洞天世界里争渡。 如果让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进去了，会对陈恭造成一些麻烦。 可能不会直接杀了陈恭，但，多少会制造些麻烦。 同样都是麻烦，不如就在这里解决掉。 如此想着，少女握剑飞天，浅青色的裙底随着灵气荡漾，周身涌现剑意。 …… 微光难以寻觅， 尤其是在如此青天白日，更难捉摸。 刺眼白色微光包围着早已苏醒而选择潜藏的存在，它们都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恢复争渡的契机。 神州的神明并非全部都如玄女这些存在，他们对这片土地根本不在乎，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自然也不会在乎。 他们之所以一直藏着，只是因为时机未到，以及，怕死。 好不容易重新迎来光明天地，但是又因为不是第一时刻复苏醒来，导致他们的实力太弱。 实力太弱，只能蛰伏，否则，会死。这也是时机未到 。 微光上升的速度很是缓慢，他们的心，焦躁不安。 一个穿着古袍，须发皆白肤色蜡黄的老者在这些微光之中。 老者是古老的修行者，他沉睡于古老的大山深处，用特殊的尸解之法使自己陷入沉寂。 如今被后代唤醒，他自然也要争。 老者眼中布满血丝，抬起头往洞天里看去，眼里布满贪婪。 他要争！ 沉眠如此冗长岁月总算醒来，为了什么？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眼看着越发接近洞天，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来自太古莽莽，来自远古，来自群山的熟悉味道。 “待本座安然归来，本座必然许诺你们一丝仙缘。” 这句话是老者醒来之后对自己后人所说，他的后人极为虔诚，将族中年轻貌美的姑娘全都献给了老祖。 吸食阴气之后，老者总算感受到自己跳动的心脏。 “快点吧，我已经等不急了。”老者抬起胳膊，拥抱洞天。 只是， 当微光即将进入洞天的那一刻， 老者眼前忽的出现无数刺眼清光。 这些清光令老者血脉喷张，鲜血如喷泉涌出，自高空洒下，化血雨。 老者临死之前，只看到有轻灵少女挥剑。 浅青色的衣裙伴随着清白剑光，如梦如幻，青丝马尾摆动，娇俏可爱。 神色，却无比漠然。 多道惨叫声响起，撕心裂肺，此起彼伏。 “你怎么敢动手的！”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当年我还赠予你一份机缘，你如今竟然不懂感恩？！” “饶命！饶命啊！” 漫天绚烂光景，五光十色，每陨落一位存在，便有奇妙虹光炸开。 如此美景却不断传出这些惨烈的叫喊声，一点也不相配。 玄女握剑，手起剑落，人头累累，虹光炸开。 这些微光里的存在有异兽，也有人，甚至还有曾经帮助过她的人。这看起来很无情也很冷漠，不懂感恩，但这个时候敢入洞天者，皆不能活。 当快剑来到那只九尾异兽身前的时候，剑芒戛然而止。 澄澈如秋水烟波的一对美目，注视到这只来自昆仑的异兽。 异兽背上的白鸟不敢乱动，更不敢抬起头看玄女。 “是你？”玄女对这只异兽有些印象。 太古岁月极为漫长，能让玄女还留些记忆的人并不多，能留下深刻印象的几乎要么是仇人，要么是死人。 “你为何也要进去？” 眉峰微挑，有点不悦。 异兽开口说道：“我的实力太弱。” “那更不应该进去。” 玄女的话霸道无比，同时她注意到有一道微光加速，欲要偷溜进洞天，接着便轻轻挥手，剑光吞没了微光，化血雨纷纷落。 “我不会动他，相反，我会保护他。”异兽知道玄女为何会阻拦他们，无非就是因为那个玉玄城的少年。 她必须要保证陈恭没有任何意外，她已经用奇门遁甲为陈恭铺好了一切，任何意料之中的因素都必须被除掉。 比如，这些突然出现的微光。 玄女哦了一声：“我不信。” 异兽低着头，沉默片刻，而后声音无比沉闷：“他能开启昆仑之阍，这个理由足够么？” 闻言，玄女转头远眺，目光穿过剑光与血雨看到了巍峨群山。 昆仑闭合，天阍无处寻觅。 “够了。” 玄女侧开身，为异兽让道。 “对了，里面有你的熟人。” 异兽点点头，他当然知道，白猫就在里面。 作为昆仑的守门人，这对于陆吾而言非常悲哀，它是守门人，但天门已关，它无法打开天门。 欲开天阍，还得那个握刀少年。 第119章 斩蛇人 绚烂光景总会结束， 当最后一道微光被剑光彻底吞没， 玄女便回到了那棵桃树上。 她的鬓边出现汗珠，微微喘息，这次的杀伐太重，太累，杀业如千万斤大山背负在身上。 但她并不后悔。 她必须要让陈恭彻底成长起来。 …… 洞天世界之中格外宁静， 外面的杀伐与这里没有任何干系。 陈恭和白猫已经来到了塔顶，面对着一尊刚刚苏醒的庞然大物。 “果然是你啊。”白猫微眯眼眸，身子躬着，呈现出一副面对危险的姿态。 庞然大物对此毫不在意，它声如闷雷：“你还没死啊。” “呵，你都没死，我如何能死？”白猫嗤笑。 庞然大物的眼眸通红，鲜红如血，但在这些鲜红之血里有着细长的黑褐色眼瞳。 “当年我们四个里面就数你最精明，能活到现在我并不意外。” 白猫说道：“但是你能活到现在，我很意外。” “我这叫活着么？”庞然大物问道。 白猫说：“怎么不算？” “我被封印于此，囚禁了无数岁月，比死了还难受。” 庞然大物抬起头来，它看向白猫身后的渺小人类。 与陈恭比起来，它实在太高大了。 青色的鳞片随着庞然大物的动作而不断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令人极度不适。 头上双角狰狞扭曲，金黄色的须发在下颌丛生。 它直视陈恭，陈恭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极为惨烈的人间天地。 腥风血雨席卷人间，无数亡魂被凝练成了征伐的战斗力无法进入轮回，整片人间惨烈至极。 而云层之中有腾舞身影，吞云吐雾，风雨皆是它的助力。 它张嘴，倾盆暴雨骤然而至，不曾停歇，就连万丈悬崖都被洪水淹没。疾风如刀，轻易撕碎亡魂。 惊雷闪烁，狂风暴雨无情肆虐大地，在无尽的夜空中，惊雷闪烁映照出它那比山脉还要粗长的身躯。 狰狞面容俯瞰天地，目光所过之处皆为死亡！ 苍龙！ 倏的，万籁俱寂。 陈恭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他面对着那条肆虐天地的苍龙，锋利的龙爪随时就能撕碎自己。 “微如尘埃的蝼蚁。” 苍龙的声音响起，如闷雷。 它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人类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个族群居然会变得这么弱。 比以前弱太多了。 在曾经那个时代，弱小就意味着被欺凌，意味着生命无法由自己掌控。 苍龙在古老岁月的那头，杀过不少人，但也成为许多人的信仰。 它经历过数不清的征伐与厮杀，最终授天命，与白猫还有另外两个家伙成四灵。 没错， 苍龙，就是青龙。 而白猫自然也是白虎，四灵之一。 苍龙没有从陈恭的眼中看到任何的敬畏，这说明，陈恭对它没有任何信仰。 既然如此，那就杀了吧。 这个念头刚升起，此处空间就有腥风卷动。 苍龙浴血征伐数载，它的杀意足够凝练成可怕而能摧毁心神的实质存在。 这些杀意侵扰着陈恭，化作万千利刃，准备将陈恭撕碎。 而这些，也只是因为苍龙升起一个念头。 一个念头便能轻而易举的将那些微如尘埃的蝼蚁杀掉，这就是这些古老存在的可怕之处。 空间折返， 再次回到塔顶。 厚重的青色鳞片贴合地面，庞然大物不再去看陈恭，因为很快陈恭就会变成无数肉块。 “你把他带来这里，就是想让我帮你杀了他？” 苍龙看向白猫问道。 幼小且浑身长着白色毛发的生物正对着苍龙，那对填满机智与计谋的双瞳之中，倒映出苍龙的影子。 头部扁平，双目猩红，吐着鲜红信子。 这才是苍龙的真实面目，也是苍龙自灵气消弭以后陨落的样子。 自己变成了一只猫，苍龙变成了一条青色的巨蛇，讽刺至极。 “你的实力恢复得如何了？” 白猫问道。 青蛇摆动粗壮蛇首：“一点也没恢复，我在这里无法疗伤，实力止步于此。” “塔里有人，可以打打牙祭。” “我知道。” 猩红眼眸之中泛起漠然，青蛇知道塔里进了人，它也很快就可以去将那些人全都吞食。饿了这么多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原来你最初的样子是这样，看来你偷到的真龙之心并不多啊。”白猫眼里浮现出戏谑，嘲笑。 青蛇看了它一眼，说道：“我只分到了一点，不过就算是这样，最后活到现在的不也只有我么？” “那确实。”白猫若有所思，而后看着青蛇问道：“对了，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吧？要不要我去把那些人骗上来？” “我相信你能做到。” 青蛇没有直接回答白猫的问题，但它的眼底深处却涌现出一点疲惫。 “你很累啊？”白猫没有转身行动，而是继续问道。 青蛇悠然道：“关在这里这么多年，我那一身强大的实力早就不剩半点，当然累了。” “那，要不要休息一下？” “恩？” 青蛇一顿，因为，说话的并不是白猫。 猩红眼眸掠过白猫，看到了那个本来早就该变成无数肉块的蝼蚁。 “你欺骗我！”青蛇的眼中立即涌现暴虐与愤怒的神色，这使得它的眼眸更鲜红。 白猫轻轻摆动尾巴，说道：“我只是选择了妥协。” 粗壮的身躯游动，扁平蛇首垂直立起，想要率先拿下先机。 只是，一把刀已经率先映入眼帘。 猩红眼眸往晴雪刀来时路看去，站立的少年正看着他，目光如刀如剑亦如电。 巨大蜿蜒身躯正要做出对策，便被寒芒覆盖。 晴雪刀以极快的速度掠过青蛇的身子底下，然后，蛇首坠落。 青蛇死去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鲜血，有的只是无数光点，在空中变作灵气轻轻荡漾掀起涟漪。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这就剩下一缕神识，一刀就能砍死。” 白猫转过身看向陈恭，这次不敢抬头与陈恭对视。 早在上来之前，它就老实向陈恭交代了关于这座石塔，还有它们的秘密。 四灵只是职位，并非是所谓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白猫是四灵里的白虎，但自从灵气消弭之后就再也不是，而这座塔里的青蛇，在许多年前盗取了真龙之心，强行成为了四灵之一。 而这座玲珑天塔，里面也埋葬着一些古老辛密。 第120章 忆往昔，内心的天人交战 玲珑天塔在古老岁月的那头，并非是用来收纳道藏。 这座天塔从外部看高达数百丈，金光环绕，让人心生向往。 但是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向往之地，在古老蛮荒的那个时候，这座天塔的内部也没这么冷清。 来自天地四野的妖魔魍魉，皆被抓进了这座塔内。 并非关押， 而是炼化。 妖魔成精鸟兽走地，肉身本就十分强悍，想要将其炼化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后来， 有人在塔里放下了道。 自那之后，神塔开始发生改变。 “神塔与洞天开始融合，自那时起。” 陈恭站在塔顶，环顾四周。 这塔顶内部很是空荡，但在之前那条巨蛇死的地方，有道古老石碑。 石碑上却没有任何文字，落满尘土。 “这座石碑……” 看到石碑的那一刻，白猫眼中浮现惊讶神色。 它找了很久，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 而且， 石碑此刻是空的。 “你知道来历？”陈恭转身问道。 白猫点点头，说道：“既能给我们带来强大的能力，但也会给我们锁上镣铐。” “你们？我不行么？” 陈恭问道。 白猫摇摇头：“不知道，但应该不行，你不是那个时代的。” 很多类似白猫这样的生灵，对于它们的过去十分骄傲。它们在那太古苍茫的时代征伐天地，与万物生灵搏杀。它们浑身浴血，身上的伤口代表了荣誉。 即使过了这么久，即使这个时代不属于它们，在提起过去的时候，它们眼中依旧会有骄傲。 在以前，白猫就是这样。 只不过现在，它眼底的骄傲已经浅淡许多。 这叫认命。 也叫看清现实。 时代已经变了，活在过去只是毫无意义的欺骗自己罢了。 想要在这个时代活下来，想要在这个时代立足，就必须忘掉过去。 “殷商时期，天道为苍生颁下金榜，凡上榜者，皆可于天庭立足。那个时候，那道金榜吸引了很多人，承载天命，自然让人遐想连篇。” “但，看似承载天命，实则是戴上镣铐。” “你应该听说过这个故事吧？” 白猫的语气深沉，正在回忆往昔岁月。 “听说过。” 陈恭看着眼前石碑，那个关于封神金榜的故事，他自然有耳闻。 “这石碑，也如那金榜一般？只要提名，便可鸡犬升天？” 虽说有约束，有镣铐，但是能够提名金榜，本来就是莫大的诱惑。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即使镣铐将全身捆锁，仍旧有人奋不顾身。 白猫说道：“没那么离谱，但也能提升不少实力。这座石碑只是那金榜的边角料制作而成，自然不可能成仙成神。” “不过，若是将名字刻在这上面，那此生命数，可就彻底与这洞天绑定了。” 说起这些的时候，白猫颇为唏嘘。 曾经它对这道石碑极为不屑，现在，心里却复杂至极。 如果将自己的名字写在这上面，它最起码能恢复过半的实力，但那也代表它将彻底被这里囚禁。 白猫很聪明，但越聪明，就越容易在这种事情上沦陷。 那条蛇不太聪明，所以它的那缕神魂被囚禁在这，看守石碑。 明明自己是为了寻找力量而进入到这里的，但这个时候，自己退缩了。 “你进来就是为了这个？”陈恭问道。 白猫决定不再看石碑，越看，越容易迷失。 “是啊。” 陈恭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把名字刻在上面，恢复实力？” 白猫斜视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当我傻？” …… 洞天世界之中的时间似乎过得很缓慢， 这里的夜晚很漫长， 夜幕星河悬顶， 始终没有散去。 神塔之中，莫北望等人已经走了一半。 凭他们的参悟天赋，自然无法将这神塔里的所有道藏领悟。 越往上走，这里的道藏就越发玄奥，极为难懂。 莫北望最后还是决定，将这里的道藏尽可能的抄录下来，带回神州。 陈恭静静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白猫蜷伏在身旁。 “你决定什么时候动手？” 白猫的声音响起，传入陈恭耳中。 陈恭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身上。 实际上，陈恭已经看出了那个小女孩的破绽。 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当找出一点破绽的时候，就能慢慢发现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小女孩在做的事情很简单，留下印记。 这些印记单个来看只是些奇怪符号，但如果组合起来的话，就是一句古老的语言。 “献祭旧世，迎来新生。” “她在这里制作阵法，可能已经快完成了，如果犹豫的话，你可能没事，他们可能都要死。” 白猫满不在乎的说着。 这个时候，摆在陈恭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杀死这个小女孩。 “我不是很懂，为什么明明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举族同心，共抗危难。这句话为什么很多人都无法理解。” 陈恭的眼神很复杂，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什么，但是他从这个小女孩的身上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 危急存亡的关头，还要这么做，究竟为什么？ “人类的心很复杂，一堆难以理解的东西，所以我很讨厌你们。” “你也差不多。” “哼。” 白猫轻哼。 “不过，应该也有很多人无法理解你的做法吧。随便扔个人到玉玄城，让他们经历你所经历的一切，可能都会崩溃。” 白猫说着眼底浮现轻蔑，自己对人类这个族群太了解了。 自私自利。 能出现一个陈恭已经很不可思议，还想出现第二个？ 陈恭对于它的观点却并不认同， “我和他们不同。或许所有人都不会和我一样，但一定会有人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愚蠢。” 这两个字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从白猫嘴里说出，以前，白猫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充满蔑视，但现在，只是傲娇时的词汇。 “动手吧，不能再等了，该做个决断了。” 白猫看到小女孩正打算往神塔上走，微微闭眼。 陈恭站起身，心里更为复杂与沉重。 他从来没有杀过一个孩子，但今天，为了更多的人，他必须做出抉择。 陈恭并没有往前迈步， 此时的他， 正在经历着某种天人交战。 …… 这只是一瞬间， 但这一瞬间，真的很漫长。 打破这漫长瞬间的，是白猫的声音。 “真烦。” 接着， 不远处的女孩消失不见。 陈恭转身看去，发现白猫很是不耐烦，也很疲惫。 “把她送出去了。” 白猫说完，气呼呼的转过身不想看陈恭。 或许是它忍受不了这少年的墨迹，或许是它也不想看到少年迈步走向万丈深渊。 它知道，一旦这一刀挥下去，那个愚蠢的少年或许也会随着这一刀彻底消失。 “愚蠢至极。” 白猫低声道。 …… 玉玄城， 桃树枝丫， 轻灵少女注视着洞天世界里的一切， 玄女嘴角微翘，对于少年的表现非但没有不满意，反而还很欣慰。 以及，对白猫的识趣感到满意。 这时， 一道身影出现在玄女身旁。 是刚才那洞天世界里的小女孩。 小女孩对于自己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到诧异，但也只是一丝诧异。 当她看到枝丫上的玄女时，便马上低下头。 “你都打探到了些什么，说来听听。”樱唇微启，玄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 小女孩低垂着头，说道：“他们要利用洞天制造神格。” 眉峰微挑，玄女并不惊讶。 这样的路数，她见过很多次。 “自寻死路。” 第121章 能活得久才是硬道理 来自千万年前的空气被吸入肺腑， 现世之人可能会呛上几口， 但属于那个时代的人不会。 他们只会更为怀念，怀念那个与天地同舞，与万物生灵争渡的时代。 洞天世界之中， 神塔的光辉随处可见， 但有一处看不见。 曾经， 轩辕于此祭天。 连绵起伏的山峦高耸入云，山形如王者车盖，山中青竹古树参天挺拔，如亭如盖。 穿着锦服的人影走在山林间，耳边时而传来啁啾鸟鸣，时而吹过山风。 瑟瑟山风，林中寂寥。 不见尽头的石梯自山脚延伸到山顶，宛如登天长梯。 这么多年没有生灵至此，这条山道居然没被落叶覆盖，甚至一片树叶也不曾见得。 “不愧是轩辕走过的路，污浊不可侵。” 徐福在半山腰停顿，这条路他走了很久，但也只是走到了半山腰。 因为他终究不是轩辕那样的人物，既然不是那样的人物，那么走在这样的山道上就该慢些。 山有灵， 不可侵犯。 路亦有灵， 徐福如此身份若是走得太快，会死在这条路上。 若是有能力在这条山道之上行走如风，那么定然会是惊世之人。前途也定然不会逊色于轩辕，但是这样的人存在么？ 恐怕就连始皇，想要在这山道上稳健行走也非常艰难吧。 想到此处，徐福心里忽然生出许多感慨。 自己当年入咸阳，领命寻仙丹，这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啊。 就算只是自己一个人，只要还在咸阳，只要还在大秦的土地上，他就会整日惶恐不安。 始皇实在是太强了，只要还在大秦的土地上，他目光所及，便能远隔数千万里之外斩取首级。 演了那么久的戏，徐福可谓是心身俱疲。 可是， 纵然是那么强大的人， 也会败给时间。 “当年死的那些族人和师兄弟们，我也算是替你们报了仇。” 徐福稍作歇息，又看了眼山道。 漫长，不见尽头。 这条山道，真的非常像当年他最后一次进入咸阳的路，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危险。 因为危险无处不在。 最后一次离开咸阳之后，徐福知道，他身上肩负着许多人的使命。 后来， 海上传来消息。 始皇果然震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挥袖间，便杀了数万方士，烧毁无数丹卷与修炼术法。 那些都是徐福的同门师兄弟，里面也有他最敬重的师长。始皇杀了很多人，就是为了泄愤，也是为了让天下人看到，欺骗帝王的下场！ 但那始终是徒劳的，无谓的愤怒。最后，始皇还是死了。长眠龙墓，时至今日都依旧沉眠。 九州历经数千年的时光，帝王数不胜数，但是能做到始皇那个程度的并没有。他该被称为千古一帝。 “如果始皇能多活些年，凭借他的丰功伟绩，定然能够拥有半点神位。呵呵，或许是上天对他身世的蔑视吧，那么早就死了。” “王上啊，当年你没能办到的事情，如今，臣下替您完成了。” 徐福步履缓慢， 骄阳大日照在头顶使得他额边出现浑浊汗珠，这些汗珠并非是晶莹透明的，里面沾满了尘垢。 徐福的呼吸越来越缓慢， 越来越急促。 他觉得眼前有些眩晕，这种感觉非常不对劲。 从何而来？ 为何而来？ 徐福抬起头看向山顶，还是那么远，看不到尽头。 都走到这里了，还能倒下吗？ 忽的， 徐福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宛如七月酷暑夏日吹过的凉风， “你上不去了。” 徐福眼瞳微缩，他转过身，发现有个少年站在身后。 少年穿着一身残旧军装，早已褪色，五官立体鲜明很是俊俏。 徐福紧抿着嘴唇，唇角微颤。 “但凡你们稍微做个人，神州大地如今也不至于这么艰难。” 陈恭的语气有些抱怨，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呵呵。”徐福苦笑。 他不会向陈恭解释，因为他们二人本来就不属于相同的时代。思想完全不同，解释了也不会理解。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陈恭不解看着徐福。 早在承道后，陈恭就成为了这片洞天世界的主宰，他自然也能知晓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甚至只要他愿意，他能看到所有人心里所想。当然，他不会那么做。那么做的话就不是他了。 “成神。” 徐福昂起头， 这是他最后的骄傲。 陈恭眉头紧皱，很是不能理解，他注视徐福良久，然后说道：“成了吗？” “没有。” 当然没有， 显而易见。 “但是肯定能成。” 最后的骄傲还在支撑着徐福，这是属于旧时代的骄傲。 “有我在，成不了，最起码在这里成不了。” 陈恭说完之后，手一挥，四方景致变幻，骤然间，他和徐福重新回到了山脚处。 山道更远了， 更陡峭， 也更加难以看到尽头。 徐福深吸一口气，耳朵里嗡声四起。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你那所谓的家国情怀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极为可笑的东西，幼稚至极！” “做个聪明人好吗？你承载了无数希望，甚至还得到了洞天的认可，为什么要拘泥于这些？” “找个地方稳妥修炼，你迟早能成为影响力最大的那簇争渡白浪！” 徐福说到这里，越发激动。 他非常嫉妒陈恭这样的人，必须承认，这样的人生来就能够拥有承载大道的命格。这样的人，最容易成仙。 一旦经历的劫难次数到了，就能直接顿悟。 成仙成神，令人向往。 为了能够成神，徐福不惜和东皇一同渡往扶桑，在那里谋划布局，成为那里的神明。但是那片弹丸之地的神明，香火有限，而且根本就入不得神州那帮正神的法眼。 于是，他们又开始继续谋划。 阴阳人间，不过皆为棋盘上的棋子。 现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结果，还是这样。 “你有点着急了。” 陈恭看着徐福的表情，好心劝道：“最好不要动真火，伤身。” 这样的安抚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甚至陈恭越是这样，徐福就越生气！ 嘲笑！ 妥妥的嘲笑！ 胜利者对失败者发出的无情嘲笑！ “你们认为你们的布局很精彩吗？” 陈恭问道。 徐福不语。 在心里，他的回答是，很精彩，但面对现实的话，就是笑话。 “玄女曾经对我提起过一些关于你们的情况，她说你和他原本有非常大的可能在那个征伐时代活下来。可你们偏要自作聪明，欺瞒始皇。就算把长生仙药给了始皇又如何？” “虽说后续的结果是无法离开咸阳，但结局也不至于会那么凄惨。” “她说，你们都忘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说到这，陈恭提了口气，说道：“修炼长河之中，从来不是谁更聪明，谁更能杀最厉害，从来都是谁活得最久，谁最厉害。” 徐福沉默了。 眼底黯然。 王庭高塔之中， 头戴金色面具的东皇也沉默了。 修炼的本质是求道，而求道的基础是，能活。 第122章 他与万物一起，万物追随，从未停歇! 活得够久，就算成功。 这句话说来简单，但实际上想要做到却又非常困难。先不说里面的各种劫难很难度过，光是想要活下去都很困难。 可对于徐福他们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只要愿意，也能苟活下去。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 都因为一个字， 作！ “到头来，一场空啊。” 徐福的脸色无比怅然，现在想来，自己忙活了那么久，结果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明明这个时代已经充满了机遇，他看到了无限的希望，但是，为什么还是那么困难？ “时代变了。” 陈恭通过徐福茫然的眼神，看到了他心里所想。 时代已经彻底改变，活在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都必须要学会适应。就连玄女这样的存在，她也在适应。 只身个体终究太过于弱小了，想要直面世间洪流除非拥有足够承载万物，肩抗天下的能力，否则，终究还是会被洪流吞噬。最终的结果，依旧是妥协。 徐福等人就是太过于自信，他们把自己想得很聪明，认为自己在与上苍博弈，在与天地大道博弈。可真实的情况是，他们在上苍的眼里就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你们应该是早就算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陈恭见他情绪逐渐平缓，觉得这是个可以促膝长谈的机会。 徐福轻笑，满是自嘲：“早算到了。” 闻言，陈恭心道果然。 灵气复苏，万物生灵崛起争渡，不是偶然！ “我很好奇，在你们那个时代，西方的神……”还没等陈恭把他最想问的话给问出来，就被徐福给打断。 “他们不属于本土，而是来自外界。” “既然已经这样，索性就给你讲讲吧。” “先秦时期，神灵潜藏神州大地，经历了上古时代的杀伐与争夺，死的死，伤的伤。” “后来，天外忽然有了动静，五色的光膜自天际出现，无数道身影出现在了空中。当时神州的神灵已经有许多已陷入沉睡，面对那些外来者根本就束手无策。” “他们似乎也能感应到神州的一切，他们降临到了另外那片大陆，构筑起属于他们的规则。” “这对于神灵们来说，绝对属于侵犯。于是不少神灵奋起反击，血雨纷纷，无数神灵陨落。而西边那帮东西也死了不少，在他们那好像叫什么诸神黄昏。” “一群蝼蚁，神？可笑至极，也配？” 徐福的眼中有骄傲，在说起神州本土神灵的时候，他曾亲眼目睹过几次杀伐，龙神共舞，征伐天地。 “但也正是那次大战，打得天地根基动摇，灵气骤减，当时东皇推算过，灵气骤减不是坏事，只是因为天道在那次大战之后短暂进入休息，崛起时代依旧会回来。” 陈恭不属于那个时代，他自然也没见过那个时代的璀璨辉煌，但是从徐福的描述以及他那充满骄傲的语气，陈恭能听出来，那个时代，璀璨夺目。 “这个世界啊，无论哪个时代，都是璀璨如朝阳，但我更喜欢那个时代。” “我的理想是在成为神以后，能让那个时代重新回来。但也正如你所言，一切都回不来了。” 徐福的眼中充满了落寞，重见天日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回不去了。 算计博弈了如此之久，结果还是这般田地。 或许东皇也明白，但他不愿直面这样的现实，所以他戴上了面具，在高塔之中谋划着一切。 可是，对于高塔里的神明来说，他们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东皇呢？ 既然神州的神灵们都能看清楚这些，高塔里那帮家伙没可能看不明白。 “旧时代的残党啊，这一点，我们同样悲哀。” 徐福的身影若隐若现， 陈恭经过了他， 林间的风有些微量，拂过少年脸庞。 少年迈步向山上走去，山顶还有东西，等待着他去取。 徐福的视线已经逐渐变得朦胧，他看到陈恭上山的身影，他也看到无数曦光与陈恭作伴， 他看到此间天地万物的灵凝聚在陈恭身后，跟随陈恭上山！ 他看到， 少年的身影，逐渐变得高大，顶天立地！ 那道身影逐渐与轩辕重合， 逐渐与徐福所认识的每个为了心中理想，为了家国大义的人影重合， 他的身后， 万物追随， 他的脚步， 从未停歇。 忽的， 徐福看到在少年身旁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每迈出一步，身上的衣服皆有变化。 时而穿着深色衣袍，步履缓缓如君子， 时而褒衣广袖，雍容大度，姿态典雅，灵动飘逸。 曦光追随少年，少年陪伴曦光， 人影在侧， 他自然有名字， 他叫秦汉， 他叫李唐， 他被称作大宋， 也被叫做大明。 如今， 他叫神州！ “原来如此。” 徐福的声音已经无法传达，嘴唇微动，整个人化作清光消散！ …… 天地间有风，却也有云，云卷云舒，见证沧海桑田与万物沉浮。 山顶亦有风， 空气之中的香甜沁人心脾。 陈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登上了山顶，他知道自己身旁有人，他也知道自己身后有人，但他没有去看。 这条上山的路无比艰难，但是有很多人陪着他，让他不孤单。 山顶之上倒是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对玉镯悬浮在半空。 玉镯之后，有个女人。 当陈恭看到女人的时候，他知道了，为何玄女不愿意进来亲自将这对玉镯带走。 因为这个女人，是玄女自己。 “你终于来了。” 玄女开口说道。 陈恭注视着眼前的玄女，良久后，松了口气：“你不是她。” 虽说长得是一模一样，但她并不是玄女，因为她身上有玄女没有的东西，玄女的身上也有她没有的东西。 “为何？” 玄女浅笑，唇角勾起，在日光的照射下，添了点妩媚，与邪异。 “她不这样笑。”陈恭看到这抹笑意就越发确信。 “虽然这样笑很好看，很能撩动心弦。” 这句话是陈恭故意加上去的， 这句话， 也并不是对眼前的玄女说的。 …… 洞天外， 玉玄城， 桃树枝， 本来面无表情的玄女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寒。 树枝下的少女感觉到异样，马上缩着脖子。 不过寒意并未扩散， 少女小心翼翼抬眼往树枝上看，却见树枝上的少女唇角微翘，笑容有点僵硬。 “您在练习这奇怪的笑容吗？”少女脱口而出，随后马上捂着嘴，心道不妙！ 玄女听后，笑容收敛，冷哼一声。 第123章 她与神州群山立下契约 洞天里的战斗已经开启， 这场战斗， 对于陈恭来说没有任何悬念。 他没有输的可能。 不管是在那个洞穴里，玄女给自己喂招，还是此刻他已是洞天主宰，他都不可能输。 当刀光划过，斩向眼前玄女的时候，陈恭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之前在玉玄城那个洞穴里，玄女对自己说，即使是和她拼杀也必须竭尽全力，否则就没有必死之心，若无必死之心，也就没有斩杀对手的可能。 那时候陈恭的内心还是有些疑惑的，在他看来，玄女是朋友，对待朋友不是该友善点吗？ 直到这时，陈恭才明白玄女那么做的意义在哪。 他在战场杀敌多年，早就明白了何为必死之心，他只是没明白为何对待玄女也要有颗必死之心。 原来， 都是为了这一天。 眼前的玄女满脸不解，她看着陈恭：“你莫非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朝我挥刀居然如此果决。” 陈恭淡然道：“因为她说过，即使面对的是她，该挥刀时，不可犹豫。” 玄女脸色漠然，她开始逐渐化作清光，消散天地间。 …… 玉玄城中， 玄女眉峰舒展，她再次感觉到力量的恢复。 自己的选择，果然是对的。 天道也有了丝丝感应，浑厚白云凝聚，天穹尽头，雷暴酝酿！ 又一次的天劫！ 这次， 是冲着玄女而来。 天劫的出现就意味着强者大能突破极限，为天地所不容。但神州天道刚刚苏醒，是不该有这么强烈的意识。 头顶天劫，并非来自神州。 而是… 双瞳之中宛如剪水，澄澈明亮的眸子往西方看去。 玄女嗤笑一声， 清灵身躯缓缓升起，秀足轻踩桃树枝头， 她伸手， 桃树下，被桃花埋葬的长剑再次入手。 咻！ 身形骤然消失！ 恐怖的神灵之威，降临大地！ 桃树下的少女满脸惊恐，她躲在桃树底下，此时此刻，对她来说玉玄城里没有安全的地方，只有这树荫底下能稍微提供一些安全感。 危险并非来自天劫，而是那个消失的轻灵少女！ 她， 曾经也是神明， 无上神明！ 恐怖雷暴穿透云层，闪烁着妖异身姿，迅雷落下。 玄女已经来到了天边，她右手握剑，左手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啵儿~ 水波荡漾， 灵气汇聚在指尖， 随后便有各式各样的武器出现在玄女背后， 这些武器皆为灵气所化。 灵气化作的武器与漫天雷暴迎击在了一起，玄女不动，天地有风， 大风！ 狂风拨动了云层，呈现漩涡状，漩涡中心深处，有道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屹立。 当玄女看见那道身影的时候，目光微动，她的目标不是雷暴，不是那可笑的天劫，而是天劫之后的存在。 “把手伸得那么长，看来是忘了当初的惨烈。” 话音落下， 无尽灵气再次汇聚，作白刃！ 万刃悬空，身形绵延起伏，如剑龙。 随着玄女消失， 剑龙昂首， 清吟剑鸣好似龙吟， 直入天际！ 刺眼剑芒与雷暴一同炸开， 好好的青天白日，仿佛有东西炸裂，光景绚烂，犹如烟火。 浓厚云层已然消失，那股漩涡更是因为剑刃炸开而导致失去形状，空中的人影也只剩下玄女。玄女握着剑，剑锋处，有滴金色浓稠的液体滑落，从那液体当中更有绵延灵气释放。 “跑得还是如当年那么快。” 玄女说罢，折身返回了玉玄城。 很多年前她就只身面对那道人影，那时候好像他也是这样落荒而逃，这次还是一样。 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感受到危机了吗，但是已经晚了。 当初自己苏醒的时候，这些家伙因为后怕而不敢动手，那个时候，绝佳的机会就已经错失。 从此以后，再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玄女站在玉玄城的城头，回过身，她的视线俯瞰神州苍茫大地，万里山河尽入眼底！ 她目光所过之处，皆有雨幕降临，这些雨中有浩荡灵气酝酿，七彩雨幕降临山河大地。 万物生灵皆有感应， 连绵起伏的苍茫群山与光雨呼应。 山雨朦胧， 太行山， 有人形轮廓出现，她呼应着这些灵，群山一同呼应。 泰山之顶， 烈阳灼日仍旧让万物不肯低头，只因山巅之上，也有存在呼应。 …… …… “吾与尔等立契，今日起，尔等苏醒，抵御外敌。来日，可得一份机缘，吾允。” “此契承载天道，天地可鉴。” 轻灵的声音响起， 听起来如少女清脆， 却颇具威严。 “承。” 一道深沉浑厚的声音响起，泰山顶端，光芒万丈，山中鸟兽草木皆昂起头，鸟兽的眼中逐渐有了神采，开灵智！ 接着， 其余山川同样亦有应答， 十色神光在神州大地出现， 浩瀚磅礴灵气犹如开闸洪水滔滔不绝！ 玄女神色稍显满意，虽然她没有得到全部回应。 她的视线穿过群山与大泽，看着五台山的顶端。 身穿袈裟，披着僧袍的身影站在峰顶，眼中漠然，视万物为蝼蚁。 那道身影与玄女对视后，玄女轻哼。 与五台山同样没有应答的还有峨眉，普陀，九华，梵净。 “一群秃驴。” 玄女心声。 五座禅宗山门寺庙，皆闭上门户。 不过，倒也并非是全部的禅宗山门都已闭户， 并非如此绝对， 还是有不少山门大开，与玄女立契。 比如雪窦山。 满脸笑意，挺着大肚子，坦胸露乳，五官和善的僧人站在山顶，金光虚影，白日显现神迹。 这僧人被称作未来佛。 玉玄城中的金蝉子亦有所感应，此时此刻神州大地的禅意无尽涌动，他作为禅宗佛子，当然能感应到。 金蝉子抬起头，惊讶的看向城头的玄女， 与神州群山立下契约，居然能承载这么重的因果大道！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小瞧了玄女。 这不仅仅是魄力的问题，更说明玄女本身的强大。能够承载这么重的因果，本来就需要非常强的实力。 “要好起来了。”金蝉子低声说道。 …… …… 龙虎山， 身披道袍的道人盘腿坐在峰顶，身旁灵鹿已然蜕变，她与玄女立下契约，已经可以出世。 诸葛浊走到了邓道人身旁，干脆坐下。 道人耷拉着眼皮，似睡非睡：“那小子是废了？” 诸葛浊从芦苇之地带回来一个小子，身负兵家传承，但是整个人失魂落魄，精气神全无。 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之后，二狗就像被抽走了魂魄。 已经很多天都是那样的情况了，如果一直这样，那就和废了没区别。 诸葛浊说道：“我打算把他送回去。” “恩，对，就是这样，送回去以后就彻底废在那里，浑浑噩噩，成为一个废物。” 邓道人说着难听的风凉话，眼里有些轻蔑。 “他的朋友死了，所以才会这样。” “如果哪天你也死了，我也会那样。” 诸葛浊看向远方云海说道。 闻言，邓道人脸色略微一顿，轻蔑神情逐渐消失。 “把他送去韩家，交给韩老爷子教训，回去就彻底废了，我算过。”邓道人坐在崖畔，摆动着双腿，与云海嬉戏。 此言一出，邓道人马上感应到了反噬， 这番话已经涉及到他人的生命天机， 反噬极大！ 道人闷哼一声，眉头微皱，嘴角滴落血迹。 诸葛浊看了他一眼，还是这样的人，嘴巴毒，心善。 第124章 并未死透的苍龙，白猫的一切希望 洞天内已经陷入沉寂， 世界在坍塌， 规则早已崩灭，大道不存。 陈恭还在思考该如何塑造世界，他坐在山顶上，很久没动过。莫北望等人已经带着抄录的道藏准备离开，他们本来还有机会多抄录些，但是陈恭知道，时间快到了。 如果再让莫北望他们继续呆在这，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突然， 趴在身旁的白猫猛地弓起身，浑身白毛炸起！ “怎么了？”陈恭转头问道。 白猫眯起眼睛说道：“又来熟人了。” “恩，刚刚进来的。” 陈恭点点头， 陆吾在进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所感知， 而且， 刚才他和陆吾已经在暗中交流过了。 “我进来是为了修炼，同时也是请您去办一件事。” “何事？” “去昆仑，开天阍。” 陈恭对此有些困惑，要自己去开昆仑的门？ 虽说有些困惑，但他还是让陆吾安全进来了。 陆吾能进来当然也是因为陈恭，倘若没有陈恭的允许，就算陆吾能进来，也会受到一定的阻拦，肯定不会那么顺利。 白猫听到了陈恭的话以后，就已经明白，陈恭比自己要更早一步知道陆吾会进来。 这意味着，眼前这个少年已经拥有如此知晓全能的实力。 “你已经与这世界融为一体了？” 白猫脱口而出，这是它心中刚刚涌现的困惑。 这本来该属于困惑的，因为是疑问句，但是在说出来的时候，白猫却已经感觉这个可能性很大。 骗人的吧？ 四个字浮现心头， 少年看了它一眼，点点头。 这一下，仿佛千万斤巨石压在白猫头顶，让它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白猫的语气有点畏缩，它必须认怂。 “看着那些壁画的时候。” “果然。” 果然是那个时候。 “那你现在，岂不是已然成神？” 陆吾的事情已经让白猫不怎么关心，它更关心的还是眼前少年，应该能成神了吧。 它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有多么重，奥古森严的律法规则构筑出了洞天世界，其中蕴含了无上大道。 承载了这里的一切，绝对能成神！ 可陈恭的回答让白猫失望了。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就能掌控这个世界，除此之外再无特别之处。” “而且，严格来讲，我还没彻底掌握这个世界。” 陈恭已经被如何塑造这个世界的问题困扰了很久，他并不懂得如何塑造。 因为，创造向来是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开头是最为艰难的。 白猫趴在陈恭旁边，它抬眼看了看陈恭，接着颇有小心机的往陈恭旁边靠了靠，在它想来，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灵气之类的应该也会往陈恭身边汇聚。 大树底下好乘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它也想跟着喝口汤。 “没事，反正这个世界一直存在着，早晚能掌握的。难不成还能有什么东西把这个世界给毁了不成？” 白猫惬意地靠在陈恭的身边，它心里有些庆幸，还好没和这小子撕破脸，还好这小子带着铃铛进来了。 陈恭微微看了眼白猫，说道：“你怎么知道？” “什么意思？” 白猫眼瞳骤然眯起。 忽的， 天边有道身影以超高的速度坠落到了山脚下， 那身影落到地面，砸出一个巨坑来！ 白猫猛地警觉站起身来，它感觉到高天之上，有极为可怕的威压盖顶！ 陈恭抬起头，看着高天之上的庞然大物。 青色的鳞片随着庞然大物的动作扣合交叠，发出的声音令人极度不适。 头上双角狰狞扭曲，金黄色的须发在下颌丛生。 苍龙！ “他没死啊！” 白猫颤抖着声，连声音都破了。 刚才不是都把这家伙砍死了吗，怎么还在！ “他在那座高塔顶端，被封印。” “杀了他以后，封印破解了。” 陈恭站起身，目光扫视山脚下的巨坑，从巨坑内，爬出来一只异兽。 陆吾。 “杀了他就破解封印了？荒唐，扯淡吧！” 白猫满脸惊恐，它已经从苍龙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暴虐气息，自己根本就无能为力不是对手。 它看到陈恭的表情略微淡定，再加上陈恭说的话，白猫满脸希冀的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对吧，你是故意的对吧？” “我刚知道。”陈恭转头看向那座神塔。 塔中神辉逐渐暗淡，墙壁，石碑里的道藏碑文正在消失。 当他斩了那条大蛇的时候就感觉很古怪，但是这些古怪他并未能洞明。 能掩盖自己的眼睛，肯定不简单。 于是，在拿到玄女说的那对玉镯的时候，陈恭便将玉镯里的东西全部吸收。 这也是玄女的吩咐，她说，如果自己能找到这对玉镯，可以大方将里面的东西拿走，她不会计较。 陈恭也不会客气。 玉镯里的东西是篇道藏， 称为，金篆玉函。 金篆玉函也有奇门遁甲相同的历史，而且也出于同源，不过这两种却属于上卷与下卷的关系。 金篆玉函包括了山医命相卜，此五种玄术为上卷， 奇门遁甲则属于下卷。 得到了金篆玉函之后，陈恭便能够完整的进行卜测。 刚才他尝试了一番，经过卜测，陈恭发现，之前斩杀的那条大蛇并没有死，反而还活着。 而且，似乎还变强了些。 接着陈恭就想到，之前在杀那条大蛇的时候哪里有问题了，似乎太容易，太简单了些。 根据白猫所言， 那只是一缕残魂，但是那残魂的强度也太低了点。 无论如何，它们在那个时代都是征伐天地的存在，不可能一碰就碎。 随后陈恭就进行了卜测，果不其然，那大蛇，还真有猫腻。 白猫的后脊背已经开始发凉， 如果是杀了那道残魂就代表解开封印的话，那么这不就表面自己也被算计进去了？ 这条蛇有那么深的心机吗？ 曾经它们四个之中，向来都是自己心机最深，因此才能苟活到现在。 现在却变成了这条蛇。 难道它已经知道了自己会带着陈恭去把它杀了？ 它怎么知道的？ 白猫的心里充满许多疑惑，没人能帮它解开。 “既然你已经掌控了这个世界，解决它，应该不成问题吧？”白猫把希望寄托在了陈恭身上，它也只能这么做。 第125章 崩灭的世界，他在刻画古老旧事 白猫并非苍龙的对手，如果是之前苍龙还剩下一缕残魂，那它倒是还不觉得有危险。 但此刻，出现在天边的那庞然巨物，已经不可能是残魂了。 虽说和当初全盛时期的苍龙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但是想要捏死自己，已经足够了。 四灵之间私底下可没有那么友善，比较平和的也只有那只王八，那也是因为它所修炼的是生之道，不宜动怒，起杀伐。 另外那只鸡还有眼前这条蛇，脾气都不好。 本以为自己是四灵里面最有算计的一位，但没想到，自己也被眼前的苍龙给算计进去。 白猫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家伙是如何算到自己会出现的？ “它并非是在等你，它是在等有缘者罢了，任何能从外部进去的，都属于有缘者。” 陈恭已经将晴雪刀拔出鞘，这条苍龙不好解决，而且此刻世界正在坍塌。 “我要怎么做？” 白猫问道。 它清楚，这时候不能再耍小心思了，只有和陈恭合作，才能杀了苍龙。 “等。” “等？” 白猫不解抬眼。 少年道：“等他死了，你吃了他，就负责这个，怎么样？” 闻言，白猫眼瞳颤抖，复杂的眼神在这瞬间出现。 贪婪，迟疑等等。 陈恭没再看它，纵身跃出，身形犹如光速弹出的光球，飞上了天。 空中龙身摆动，鳞甲扣合之处，有电光炸裂。 又一道身影飞了上来， 陆吾站在陈恭身旁， “我不是它的对手。” 陆吾话语之中有些无奈，它虽属于崛起生灵，但是它苏醒的时间太短，它恢复的实力也不够。 “如果让你吸收了这整个世界的灵气，你能不能与它搏杀数百回合？”陈恭问道。 陆吾听后，眼底浮现决然神情：“可以以命相搏。” 听罢，陈恭微微闭眼。 随着他的意念起，陆吾便被青光包围，天地间的灵气在这瞬间朝着陆吾的身体之中钻入。 远古莽荒时代的气息达到了阈值，灵气浩浩汤汤亦如那个洪水滔滔的时代，陆吾感受着熟悉的古老气息，灵气从毛孔钻入，直达体内脏腑。 眉心处的道纹自上而下显现，仿佛有神灵手持神笔，在它眉心处雕刻。 道纹全部展现的那一刻，陆吾感觉自身体内的枷锁被斩断。 它的双眼之中绽放出黯然神辉，那个古老时代的存在，正在苏醒！ “我将拼尽全力，在所不惜！” 陆吾声音沉闷说道。 陈恭点点头：“帮我拖住就好。” 天地间已经渐渐遁入黑暗，尽头已经开始崩塌，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白鸟展翅翱翔，与陆吾一同拼杀天边苍龙。 陈恭则往那座神塔而去， 他无法杀了苍龙，但他心中却有揣摩。 …… …… 神塔之中的光辉已经彻底黯淡，道藏被抹去，这里一片死寂。 陈恭站在神塔的第一层，他面朝着眼前石碑一言不发。 “我很奇怪，如果玲珑天塔真的是用来镇杀妖邪的话，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后来我想了很久，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答案。” “那就是本来纯澈的神塔，很可能已经被妖邪侵扰，从镇杀妖邪，变成如今模样。” “但是这个猜测很难立得住脚，因为玲珑天塔蕴含天道规则，如果那妖魔能侵扰神塔，那它又为什么能被抓住？” “这一点，我一直想不通。后来当我拿到那对玉镯的时候，我忽然有瞬间的清明。” “假如，有人故意让苍龙侵扰神塔，夺取神辉呢？” 陈恭看似是在自言自语，但实际上他一直在面对着眼前的石碑。 整个过程无人搭话，陈恭自问自答，将心中困惑与解答全部道出。 “这个人会是谁呢？不可能是洞天之外的存在，只有洞天里的存在才可以这么做。” “而我来到洞天之后，只碰到了除莫北望等人之外的两个活物。” “一个是苍龙，还有一个，就是此间天地的道。” “而能有实力主导一切的除了苍龙，只有你了。” “你故意给了我错误的方向，让我塑造世界，还给了我一些洞天世界的意志，就是为了迷惑我。” “实际上，你要的不是塑造，而是毁灭吧。” “毁灭这个世界，破除封印，和那条苍龙似的。你们都属于被封印的存在，苍龙被封印在了神塔之中，而你，被封印在了这个世界里。” 陈恭说完，眼前的石碑渐渐化作一道人形，正是之前他看到的那位老者。 老者神色平和，眼里有点惊讶，他没想到陈恭能把问题想得这么透彻，能这么快就寻找到答案。 不过那又如何，现在已经没时间了，世界在坍塌，当陈恭斩杀苍龙残魂的时候，坍塌已经无法阻止。 “后世之人的头脑智慧，看来不输我等。” 老者话语之中有夸赞，但是，惊讶已经转变为轻蔑。 陈恭还不配让他感到多么惊讶，更不配得到他的认可。他能这么说，只是想要衬托他的高高在上与强大而已。 对于老者的出现，陈恭并不惊讶。 在想通这所有的一切后，他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最后的结果走向。 眼前老者为了更加逼真点，为了更加迷惑自己，还让自己能够操控这个世界的灵气。 但这并非是好事，因为灵气的消弭，代表崩塌正在加速。 “不如你入我麾下，做一炼丹童子，待出去后，我不杀你。” 老者说道。 陈恭摇摇头：“高高在上的怜悯与慈悲还是收起来吧，我不太稀罕。” “呵呵呵，无妨。”老者看着远处不断接近的坍塌，天空已经彻底陷入无尽黑暗之中，只有不断传来的闪光与灵气撞击，在这个即将崩灭的世界上演最后的绝唱。 陈恭看了眼老者，接着走上神塔石梯，老者并未阻拦，他正在以胜利者的姿态迎接这属于他自己的拂晓之光。 “你还打算做点什么？”老者问道。 陈恭说：“做点在你眼中属于蝼蚁的垂死挣扎。” “呵呵呵呵，蝼蚁，这个词用得好。” 老者得意笑着。 随着崩灭接近，他也难以控制心中的期待与激动情绪。 他并没阻拦陈恭，他并不相信陈恭还能做点什么，最多就是垂死挣扎，没有任何意义。 走上神塔顶端的陈恭，眺望着远处风景，一片漆黑，没什么可以看的。 除了天边那两只庞然巨物的杀伐之外。 曾经在与玄女的交谈之中，陈恭得知了一些他并不该知道的上古辛秘。 比如，洞天世界并非是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创造，但是，这一切也要遵循天地规则。 即使那些与大道相争者，也同样如此。 “洞天世界之所以能被人掌控，正是因为那世界里的一切与创造者有关。但是如果洞天世界接触了外面的天道，那么，天道将接管一切。” “除非创造者已经进入能与大道征伐，夺取气运的地步。” “今后若是有机会遇到这样的事，记得找我。” “虽不能让你与大道征伐，但是让你获取些好处是没问题的，当然，我也能有好处。” 玄女说的每一句话，陈恭从来就没忘记。 想要将这个洞天世界与外面连接，那就需要引外面的天道进来。 等天道接管之后，天道会重新塑造世界，这洞天对天道而言，即使灵气全无也是一份最佳补品。 那么该如何进来？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引雷劈开。 陈恭看向远处的黑夜，对着漆黑夜空脸上写满轻松说道：“待会可别劈死我了啊。” 接着，他握着晴雪刀，开始在那石壁之上绘画着之前的那些已经被抹去的属于蛮荒的旧事。 …… …… 玉玄城上， 玄女已经得到了陈恭的消息。 她提着剑，莲步缓缓走上天空，当她靠近洞天时，有明显的力量在抵触，不让她进入。 “我对你可没兴趣。” 玄女说罢，穿过了那副已经仿佛被浓墨擦黑的画卷，探身进入画卷背面。 那里有滚滚雷暴，属于天之彼端！ 天道已然苏醒，但是这洞天将神州笼罩，相当于蒙住天道的眼睛，刚刚苏醒的天道没有能力撕碎洞天，自然震怒。 玄女提剑站在天穹上，说道：“帮你撕开一道口子，看着点，别劈错了。” 雷霆闪烁，在回应。 玄女手中长剑正在剧烈颤抖，它从未经历这样的事情，自然害怕。 “吾与群山立契，今日，吾执剑，群山当呼应。” 娇声响起，传遍神州连绵起伏山川。 “承！” 沉闷的声音响起，无尽灵气往天边灌溉。 第126章 神州群山的光，照亮黑夜 想要用晴雪刀绘制出那样璀璨绚烂的壁画，难度很高。非常高，甚至几乎不可能完成。 每一笔勾勒，都需要尽最大的努力，他的鬓发间已经有汗水滴落，每一笔勾勒都要耗费体内的灵。 这样的过程非常耗费时间，而现在陈恭最缺的就是时间。 坍塌随着陆吾与苍龙的战斗正在加速，它们每进行一次毁天灭地的撞击，坍塌都会加快时间。 白猫蹲在陈恭的身旁，已经急得不断摆动尾巴。 它不知道陈恭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做这些根本就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们走吧。” 白猫语气焦急。 陈恭并不搭理，他依旧在专心致志，就好似一名进入忘我状态的画师。 每雕刻完一幅壁画的大概，整张壁画便会浮现，栩栩如生。 见陈恭不回答，白猫只能在原地不断来回走动，心中焦急万分。 怎么办，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这回真的要死了啊！ 它来回焦急走动，面对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显露。 白猫自然怕死，要是不怕死，它也不可能会这么早苏醒。 曾经在面对天使梅塔特隆的时候，白猫并未感觉到任何危机感，所以它敢肆无忌惮的调戏。 但是现在，真切的死亡正在降临！ 它又看向陈恭，发现陈恭还在雕刻壁画，已经渐渐痴迷。 它悲叹， 洁白色的毛发低垂， “等死吧。” 白猫坐在地上，呈现出开摆的姿态。 忽的， 天地间什么动静都没有， 万物寂灭， 无风，无声。 白猫感觉到了异样，它抬起头，眼中的惊讶，正在绽放。 它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它感受到了来自天道的愤怒！ 这个世界的天道？ 不！ 不是这个世界！ 咔嚓！ 忽然有惊雷具现，自九霄云外落下，犹如一把锐利的长剑，刺破黑夜！ “我你吗……” 白猫罕见的说了脏话，它盯着那把锐利长剑，整个猫都呆住了。 来自洞天之外的天道怒火，天道的雷霆要撕碎这洞天里的生灵！ “来了啊。” 陈恭抬起头，往神塔外看去。 当惊雷炸开的时候，整个天地瞬间明朗， 风止！ “能活下来了吗，太好了……” 白猫说话之际，眼眶之中已经有温热涌动，劫后余生的感受，无法言说。 它往神塔之外看去，夜空之中，那条腾舞翻动的苍龙，被那道雷霆刚好击中。苍龙愤怒昂首，直视穹苍九霄。但当它透过穹苍，看到天外那片虚无时，细小竖瞳骤然缩小！ 紧接着，难听的悲鸣传出。 “怎么可能！！！” 回应它的，是又一道雷霆！ 宛如利剑的雷霆贯穿夜幕，撕碎黑暗，也贯穿了苍龙庞大的身躯。 庞大身躯坠落地面，眼中满是不敢相信与不甘的怨。 白猫看到庞大身躯坠落地面的时候，悄然咽了一下口水。 “你真是，胆子又小，又贪婪。” 陈恭的声音响起。 白猫两腮的胡子抽动，它正在做着非常剧烈的思想斗争。 “又不想死，又不想冒险，又想变强，获取曾经的力量，所有好事都让给你了，凭什么？” 陈恭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句话触动了白猫的内心深处的一根弦儿，从前它就是这样，小心翼翼，但是它的实力也越来越弱。 因为谨慎，所以胆小，因为胆小，所以弱小。 这次还要继续胆小下去吗？ 拼了！ 白猫咬着牙，身形极快的窜出神塔。 它不知道此去能不能活命，但这次如果不去，以后或许再也没有获取力量的机会！ 察觉到白猫消失，陈恭轻轻一笑，总算安静了啊，又怕死，又贪婪。 石梯间有脚步声响起，老者走上了神塔。 他的眼神非常可怕，极为阴沉，他就好像是个死人似的，盯着陈恭。 “你坏了我的好事。” 老者冷声道。 他的声音就好像是从冰封了千万年的寒冰底下传来，冰冷刺骨，毫无感情，且充满了怨念。 “对我来说，不是好事，肯定要阻止，理解一下。” 陈恭并不看他，依旧继续当自己的画家。 他已经勾画了好几面石壁，已经微微喘息。 老者森冷盯着陈恭：“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崩灭？阻止不了！当这世界崩灭后，我还是能出去！” 他的语气已经有些急躁，换句话来说，他已经有些急了。 “所以，你要死在这。”陈恭又看了眼天上，他和那双清澈眼眸对视，眼里有对对方的信任。 老者也注意到了天外的动静，他冷哼道：“她的实力不够进来。” “所以，她不进来。” 陈恭微笑道。 “恩？” “进来以后，她会毁了这里，这里还有用，她当然不会进来。” 陈恭做出解释，回应他的，是一道光。 来自天外的一束能够照亮整个黑暗世界的光， 是剑光。 是携带了神州群山的灵，群山意志的光！ 老者眼瞳剧烈颤抖，他已经感知到了死亡的降临，他难以相信，自己的谋划就这样失败了！ 接着他看向陈恭，忽然，老者恍然大悟。 他知道陈恭为什么要一直在这里刻画！ “你居然妄想通过这座神塔，来重新塑造世界？”老者往前走出，脚步匆忙，在临死之前，他要阻止陈恭。 “你不可能做到，你不配！” 老者伸出手，即将碰到陈恭的肩膀，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他配。” 光芒落下， 老者脚底的黑暗一同被这束光抹去，不存在丝毫。 …… 雷暴在洞天里肆无忌惮落下，天道在主宰这里，在接管这里。 陈恭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粗重，他感觉很累。 回首，只画了五张壁画。 在上来的时候他大概数了一下，大约三百多张。 也就是说，自己还要画三百多张壁画。 陈恭苦涩一笑，自己怕不是要累死在这。 忽然， 三道身影冲上了神塔。 白猫神采奕奕，与之前截然不同。 “哈哈哈！我已经重获力量了，咱们走吧！小砸，咱们出去，杀光那些躲在高塔里的蝼蚁！” 获得力量之后，它又得意起来。 陆吾对陈恭垂首，表示感谢与尊敬，背上的童子下来以后，对陈恭躬身行礼。 “你们走，我走不了。” 陈恭说道。 闻言，白猫诧异。 “走不了？” 什么意思？ 陈恭脸上已经爬满汗珠，当他握住刀的那一刻，他就不能松手，也不能离开。 白猫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 “你要和天道争夺这个世界？你他吗疯了！？” 陈恭没有回应，依旧在认认真真的雕刻。 “早点走吧。” 陈恭看了眼包围神塔的崩灭，微微闭眼，将白猫和陆吾以及那白鸟送出了洞天。 离开洞天之后，白猫站在玉玄城的地面上，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洞天闭合，化作无数灵气碎片消散空中！ “世界崩灭了……”站在陆吾背上的白鸟低声道。 世界崩灭，那个人类，还有可能存活吗？ 他有能力和天道争夺洞天吗？ 陆吾没有说话，转身离开玉玄城，它要去昆仑，等待陈恭的到来，或者，第二位开天阍的存在。 留在原地的白猫失魂落魄，力量已经回归，但它根本就感受不到快乐。 转过身，白猫看到了玉玄城里的桃树，桃树上，玄女已经不见。 第127章 最后一课，叫牺牲 岁月是极为沉重的东西， 万物肩抗岁月，度过他们那简短的一生。 无论他们在世之时做出多么伟大的壮举，当他们离开人世的时候，一切都将随风消散。 但这不代表他们什么也没留下，有的人离开后，精神延续，他们的故事依旧传唱。 简单的壁画，却刻画着关于神州大地那一段段古老而又惊人的传奇故事。 有火红色的鲤鱼在水中游荡，目光灼灼，腾跃龙门； 有玄鸟吟唱歌谣，自天上而来，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有双瞳四目者，承载天地之命，肩负延续文明的使命，始作书契，以代结绳。 如此种种，瑰丽宏伟，气势浩荡。 陈恭并非来自那个时代，他未能亲身经历，但此时此刻，他作为见证者。 每一篇壁画在雕刻的时候，陈恭便能亲眼看见。 他已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何为岁月。 四周皆是白茫茫的光，看不到尽头，他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壁画。 …… …… 时间向来不会多愁善感，它从来不会特意停下脚步， 洞天世界已经消失很长一段时间， 那个少年，也消失了很久。 “他还没回来，但他迟早会回来。” 来自道家天师的一番话，让神州万万人心中充满力量。那个少年是他们信念的寄托与缩影，他迟早会回来。 王庭之中已经沉寂了很久，玉玄城外三千里，不见王庭一兵一卒。 所有人都知道，王庭怕了， 所有人都清楚，王庭的铁骑，还会回来。 那里的神明已经将神州视若仇敌，他们必定会回来发起征伐。 没人知道王庭的下一波攻击究竟会是什么时候，大家只能拼命地壮大自身。 帝都， 袁瓶极为憔悴的回到家中。 她最近一直都在跟着钱略做着名为灵境的实验，实验的过程虽然曲折坎坷，但是逐渐有了成果。 可是袁瓶始终高兴不起来， 因为， 她和钱略发现， 想要将灵境完美运转起来，需要一个中心。 这个中心负责搜集灵气，然后再向他人传输灵气，这个中心，被称作灵点。 灵点必须要时时刻刻能够做到吸收灵气，传输灵气，只有这样灵境才能运行下去。 这一点很容易解决，难题是，灵点必须是神州人，且能够耐得住时间消耗。 这两个要求，就已经成为了难题。 因为这意味着必须要有人能够站出来牺牲，而且，这个人随时随地都会苏醒，当他苏醒的时候，他如果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世界的变化，是否会生出私心？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没人能做出保证。 实验因此停止，停止在了最后一步。 回到家的袁瓶满身疲惫，袁老爷子看到自己孙女这样很是心疼。 “瓶儿，来，这是你奶奶熬的排骨汤，快点趁热喝了。” “这些天我看你都累得精神恍惚了，你们那个实验，我不是听说进展很顺利吗？” 袁瓶坐在餐桌前，喝着排骨汤说道：“进展是很顺利，但最后关键的一步卡住了。” “实验固然重要，但身体也很要紧啊，没个好身体，将来怎么做实验。” 袁老爷子极为心疼，他倒没有仔细过问，因为他清楚，这属于袁瓶那边的机密，不能透露给别人。 等袁瓶歇了会，袁老爷子又问道：“对了，最近能联系到陈恭吗？” “没有回应，我联系了好几次都没回应。”袁瓶摇摇头，她也知道玉玄城那边的情况，期间也尝试联系过，但是陈恭都没给出回应。 听罢，袁老爷子轻叹一声，他很心疼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多希望那孩子能趁着这个时候回来看看。 喝完了排骨汤，袁瓶站起身，正打算回屋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接起手机， 袁瓶还没开口， 那边传来了一道极为哽咽的声音！ “袁瓶，你快来实验所，钱老师他，他……” 听到这个动静，袁瓶心里忽然感觉不妙，她紧张问道：“钱老师怎么了？” “钱老师坐上了灵座！” 那边的人已经哭了出来，声音极为悲痛！ 钱老师坐上灵座了？ 袁瓶脑子嗡的一声！ 灵座， 坐上去的人，将会成为灵点。 一旦成为灵点之后，将会永远失去行动力，在灵座上永远呆着，自主意识陷入沉睡当中，彻底成为毫无感情的灵境之主！ 钱略坐上了灵座，相当于牺牲了自己！ 袁瓶万万没想到，钱略会将自己牺牲掉。 她回过神来以后，马上跑出了家，往实验所赶去。 …… 帝都，灵境实验所， 此时此刻， 这里聚集了一堆人。 有龙振国，也有神州的高层。 在这偌大的实验室中间，坐着位神色平淡，面无表情，双眼空洞失神的男人。 啪嗒！ 实验室的大门被推开，袁瓶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当她看到灵座上的人时，立刻哭出声来。 之前在和钱略聊起关于灵座的时候，她就感觉钱略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自己应该早点发现的！ 托尔站在钱略的面前，泪水早已流干。 他想起来，当初在跟随钱略坐上那艘来到神州的巨轮时，钱略对他说的那些话。 “托尔，我之所以这么坚持的想要回到我的国家，不是因为神州那边会如何对待我，只是因为那是我的国家，我的祖国，我的故土。” “王庭虽好，但那不是家。” 即使到了现在，托尔仍旧无法理解国家为何在钱略的心里占据的分量，但他却从钱略那里懂得了家的概念。 他知道，钱略在哪，哪就是家。 托尔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到袁瓶的时候，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 “这是先生留给您的。” 拿到那封信后，袁瓶流着泪低声抽泣着将信件打开。 “袁瓶，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坐在灵座上了。” “我想过很多个可能，但是都没有合适的人，没人比我更合适。” “当初在看见你并且从你那里得知灵境的雏形时，我就知道，你的学识早晚会超过我。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还可以继续发光，至于牺牲，就由我来吧。” “灵境能够让神州所有人加快修炼的速度，但这并不足以抵御那些神明。” “值得高兴的是，神州的神灵也在逐渐苏醒，正如我们当初做出篆文的时候想的那样，晨曦已经来临。但在之前，仍旧不可松懈，牺牲在所难免，但牺牲，意义非凡。” “袁瓶，我能教你们的东西不多，我们只是沧海一粟，渺小无比，但神州是伟大的，就当这是最后一课吧，这一课，叫做牺牲。” “曾经我的祖辈做过这样的事，现在我也如此，大概，这就叫做命运吧。” “准备一下，准备拥抱晨曦吧。” 信的末尾， 留下的是钱略的署名。 第128章 隐藏在繁华下的衰败，战起! 灵境的实验毫无疑问是成功的，但成功，伴随着牺牲。 钱略坐在灵座上，成为灵境之主，他选择将自己牺牲。 神州的文明之所以能够不断延续下去，也正因为在这浩荡洪流之中有无数像钱略这样前赴后继的人愿意牺牲。 他们的精神永远延续。 王庭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两年后， 从王庭那边传来了一则惊人消息。 王庭的君王，阿尔伯特，死了。继承者为，亚历山大。 这听起来让人感觉非常不可思议，这个强大的帝国，在短短几年之内经历了好几次王权变动。而且王权更迭，还是那两个人。 除了王庭高层里的人之外，没有外人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当全世界都在猜测这里面的原因时，刺客兄弟会将真相散播了出来。 “高塔里的神明遭到了天使众的暗算，高塔被封印了？！” 这则消息让所有人意想不到！ 神明遭到暗算，而且还是那些天使！ 这个消息，立即在全世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各方纷纷猜测，王庭内部或许正在经历着各种明争暗斗。 对于这一切影响最大的就是西方王庭的那些财阀，他们掌控王庭的命脉经济，在遇到这样需要站队的时候，每个人都无法独善其身。 …… 巴顿庄园， 乔治这几天已经很少离开了。 作为商会议员里的核心成员，他的表态至关重要，而且他也没有更多拖延的时间，他必须做出表态。 “父亲，找我有什么事？” 书房的门被推开，门外站着位金发少年，他是乔治最疼爱的孩子，约翰。 尽管知道约翰曾经做过很多荒唐的事情，比如给那个玉玄城的少年送去了物资，比如为了想要探索秘密而接触黑魔法之类，对于这些，乔治虽然愤怒但不会责怪他。 约翰并不想接触巴顿家族的生意，他的头脑很聪明，很适合在名利场里混，但他并不喜欢那样。因此，约翰选择成为一名游历者，在各方土地上走动，记录所有的人和事，对他来说有趣至极，也极其富有特殊意义。 书房里的灯光有些黯淡，墙壁上挂着的相框蒙上了一层浅薄灰尘，几天没有人进来打扫就会如此。 越豪华的房间，只要几天没打扫就会这样，沾满尘埃。房间尚且如此，王庭这个庞大的机器又会怎样？ 乔治抬起头，他已经有好些天没和约翰聊过，现在，是时候了。 “我听说后天你要带着弗雷德那些人去乐浪？”乔治问道。 约翰点点头：“恩，去记录那里的风土人情。” 闻言，乔治有些不屑的摇摇头，对于乐浪他没有什么好感，很多年前那里的人就非常擅长偷东西，因为文化匮乏所以自卑，因为自卑所以想尽办法往自己的历史里面造假。 乐浪人有个很有意思的称呼，棒子。 “那里能有什么风土人情，除了一些会跳舞的女人，还能有什么。” 约翰听后，有些不悦，他不是讨厌乔治的点评，因为自己父亲的点评很正确，乐浪除了捏脸绝活也没别的，他厌恶的是乔治对自己的事情指手画脚。 “父亲，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 乔治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密封文件。 将文件放在桌上，乔治说道：“王庭内部的斗争看似结束，但是清算才刚刚开始，这次，亚历山大会将王庭内部任何不确定因素一扫而空。” “我能感觉到，他这次做了决定，要么踏平神州，扫荡天下，要么，王权崩灭。” “这里面的东西能让你这辈子无忧无虑的活着，拿上它，然后离开王庭，永远不要回来。” 乔治话音落下，约翰停在了原地。 他从自己父亲的话语之中，已经听出了具体用意。 这看似繁华的王庭，正在走向衰落。 权利的频繁变动，神州的复兴，神明的陨落，都在昭示着衰败到来。 虽说巴顿家族只是做生意的商人，但恰恰如此，才会有极为敏锐的嗅觉。 乔治能感觉得出来，王庭，或许不行了。 略微停顿，约翰转身拿上那份文件，他说道：“我们可以现在就走。” “孩子，你知道，我走不了。”乔治轻松笑着。 作为巴顿家族的灵魂人物，作为商会议员里最重要的人物，此时此刻，庄园外面就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漆黑夜空与明澈路灯照射的精美琉璃窗，正盯着乔治。 他走不了，他甚至连王庭的王都也出不去。 王都里一切如旧，但是繁华的表象之下，尽是衰败与腐蚀。 约翰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他看着每个人脸上那笑到已经麻木甚至抽搐的神情，这样的王都，他一刻也不想继续呆下去。 …… 一年后， 西方王庭高调宣布，将要派出四十万大军，自北向南，征伐神州。 同时，还昭告天下归属，命令各国给出援助，以及那里的神明还要出来帮忙。 神明们需要时刻听人调遣，不得违抗。 这个命令自然遭到了许多神明的反抗，祂们自认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祂们不受凡人掌控，但是祂们很快就醒悟过来了。 当地狱三头犬从那沾满怨念与诅咒的地狱之门走出来的时候，那些神明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尔伯特会再次让位，甚至于被亚历山大直接杀死。 那个如同野兽般暴戾的君王，已经彻底向黑暗臣服。 面对强大而又恐怖的地狱三头犬，以及其身后那可怖未知的地狱之门，许多神明无奈低头。 这看起来极为可笑，曾经的祂们高高在上，如今的祂们，连那条看门的狗都不如！ 王庭的动作非常迅速，神州所遭遇的压力在不断上涨。 几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玉玄城外，再次大军压境。 这次，要比以往多了十几倍！ 刘续站在城头前，他看着眼前这黑压压的大军，不由五指紧握。 这样的压力空前绝后，他的背后就是神州，他的脚下，是玉玄城。 当初陈恭只身面临万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压力吗？ 不， 那个时候，他更绝望，更孤独。 陈恭还没回来，这座城，自己会替他守住。 “儿郎们！今日笑饮仇敌血，他日，我等携手荣归故里！” 刘续大声喊道，玉玄城中数万儿郎一同响应！ 这是属于他们自己，属于整个神州的战争，他们不能退缩。 第129章 西边有佛，如是我闻 这场大战没有人能独善其身，神州的四面八方都在遭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 神明，军队，接踵而来。 尤其是天竺那边的各路神佛，祂们打着普度众生的旗号，肆无忌惮的冲击着神州西边高原雪山。 雪原深处， 有道清瘦身影，因为许久未曾打理，金蝉子的头顶已经生出乌发，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气质出尘的少年。 僧人剃发寓意着要与凡尘俗世彻底断清关系，但现如今这个时代，想要与凡尘俗世断开联系哪有那么简单。 更何况，金蝉子在出来之前，他的师尊就告诉他，佛只存于心中，而从未拘泥于形表。 所以，他并不在意这些。 金蝉子已经来到这里很久了，当玄女离开玉玄城，白猫就让他也离开了。 玉玄城不是他该呆的地方，他更应该去到西边。 他的穿着非常普通，厚厚的棉袄上尽管有许多补丁，但也能有驱寒效果。 他站在雪原深处，眺望远方。 金光照耀，那双清澈眼眸透过发丝望向西边的漫天佛光。 “小金，吃饭了。”一个老人披着黎明金辉走到金蝉子身后不远处，面目慈祥的对金蝉子喊道。 金蝉子转过头，微笑应道：“好嘞。” 老人知道金蝉子的来历定然不简单，不过她倒没有把金蝉子奉为神明或者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只是把金蝉子当做小孩那样对待。 这几年，金蝉子都在被老人照顾，与之相对，金蝉子也在照顾她。 老人已经好几年没有染上任何病症，而且就连曾经身上的旧疾也不再复发。 破旧老屋， 金蝉子拿着筷子，品尝着老人做的粗茶淡饭。 “过些天，我可能要离开这里，去把我儿子接回来。” 提起自己儿子的时候，老人眼中总是有无法掩藏的慈爱。 金蝉子恩了一声， “早去早回。” “恩，是要早点回来。”老人转头看向屋外不远处，那里已经有挖好的坟地，她要去把自己儿子的尸骨带回来。 老人已经哭过很多次了，她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为何而牺牲，她很骄傲，也很悲痛。 她曾经亲眼见过神州的辉煌时代，如今也亲身经历这样的猛浪洪流，她知道自己无法独善其身，所以，她就告诉自己的儿子，至少为自己深爱的国家拼尽全力。 …… 入夜， 金蝉子只身坐在破旧老屋，手里的念珠不断拨动，往生经已被念诵十几遍，老人已经离开，这间老屋只剩下自己。 来到这里已经有好几个年头，岁月让他的个子变高了些，年长了几岁，同时对凡尘俗世也更为通明。 离开玉玄城已有好几年，他已逐渐适应。 忽的， 佛意涌动， 自西边不远处的高山雪域外，开始往神州内部渗透。 天边浓云狂涌，日照金山已经看不见。 悬挂的唐卡已经黯淡无光，经历了数次冲击，它的使命已经完成。 金蝉子走出破旧老屋，先是对着破旧老屋在空中画了几道佛法纹印，整个破旧老屋便被一道湛蓝色的光膜保护起来。 随后， 金蝉子浑身被金蝶围绕，眨眼间，金蝶在空中飞舞，小僧身影已不见。 …… 宏伟的布达拉宫殿之中， 身披袈裟的老僧口吐鲜血，跌坐在地上。 老僧满脸平淡，即使是遭受到了非常强烈的侵蚀，也仍旧面不改色。 宫殿外，站着几名穿着怪异的僧侣。 这些便是来自天竺的僧人。 他们接受王庭的指引，向神州西边的边境发动猛烈攻击。 “听闻禅宗在神州愈发兴盛，我等特意前来，想与此地禅宗辩佛。却没想到，这里的禅宗不过如此。” 一位脸上画着诡异纹路画像的年轻僧人，冲着老僧口出狂言。 旁边一位年长僧人说道：“神州腹地深处有无数寺庙，更有禅宗祖庭，那里的僧人对于佛的感悟，应该更深刻些。” “都是一样的，没任何区别。”年轻僧人极为狂妄，说着天竺语，供奉的是天竺的佛，对于神州的佛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在他想来，禅宗的根源还是在天竺，毕竟就连释迦牟尼这样的存在都出自天竺，神州怎么可能比得上天竺？ 并且，他可是天竺万僧里面唯一的一位能够与佛面对面交流，唯一的一位能与释迦牟尼辩佛的存在。 年轻僧人就是这一代的佛童。 佛童来神州有两个目的，第一个就是想要将神州的寺庙踩在脚下，第二就是要会一会那所谓的佛子。 天竺有佛童，神州有佛子，二人生来对立，不可能和平相处。 宫殿里的老僧已经打算在这里用尽最后的佛法，就算是死也要把这些家伙拖住。 还未等老僧清空灵台，忽然，他便看到了天边那道清灵澄澈的身影。 在看到来人后，老僧心里长舒一口气。 “贫僧无能，修为不够，还请原谅。”老僧对着天边跪坐行礼。 金蝉子淡然道：“无妨，你已尽力，不必自责。” 佛童听到动静，瞬间察觉到浓烈禅意在身后涌动，他迅速转过身，便看到天边静静站着位少年。 在与金蝉子对视上的时候，佛童便看到了金蝉子眼底流转的佛光与佛纹。 他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佛子。 “看来我已经不需要再往神州腹地去了，可以在这里直接了结了他。”佛童说罢，单手作引。 身旁的年长僧人皱起眉说道：“为何这佛子不剃发，而且，也不穿袈裟？” “可能是被凡尘俗世给扰了心智，沉沦了。这么看来，不过如此。” 佛童说罢，梵音念诵。 身周围绕无数金光与金色的经文，这些经文将佛童包围，并随着空中的灵在不断变化。 最后，在金光与佛光之间，逐渐出现了一尊高达千百丈的金色佛像！ 佛童站在那金色佛像的眉心之处，脚踩莲花，整个人被禅意包围着。 那金色佛像面带愤容，手持宝器，盘坐金莲，共六手，手中分别持有三叉戟，月刀等法器。 额生三目，佛童便站在眉心处的第三只眼里。 金色佛像威严肃穆，令人不敢直视。 “大暗黑天！” 宏伟宫殿里的受伤老僧在看到这具佛像时，不由惊声脱口而出。 宫殿外，年长僧人对着金佛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佛眼之中，佛童手捏佛印，便见那顶天金佛将手中月刀朝着金蝉子的方向劈去！ 这一击撕裂了空间与时间，携带无上佛法禅意，带起阵阵不灭金光。 绚烂刺眼金光萦绕，月刀已然劈下，方才金蝉子站立的地方，空无一人。 并且，金蝉子的气息也随之消失。 见此，宫殿外的年长僧人眉头紧锁，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天边站在佛眼里的佛童，却不屑嗤笑。 “如是我闻。” 还没等佛童口出狂言，便听耳边，传来动静。 第130章 大逆不道的道理真他娘的有道理 当佛童听到那句最为熟悉的佛偈开头语时， 他便看到眼前顿生金光。 紧接着， 刚才明明被金佛手持月刀发动的斩击，被直接打了回来！ 佛童反应极为迅速，立即念诵佛号，为自身加持佛法，抵挡攻击。 嘭！ 震耳发聩的爆炸声响起，斩击带来飞雪尘埃，高达百丈，阻拦佛童视线。 待到尘埃逐渐散去，佛童便看见，金蝉子还是站在刚才所处的虚空之中。身上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就连衣角也未破碎。 佛童眉峰微皱，有些不解。 一点伤害都没受到，这不太可能。 金蝉子重新出现之后，气质依旧出尘。 他并未如佛童那样双手合十念诵佛经之后召出那顶天金佛，仍旧是以血肉之躯在面对。 金佛仍旧顶天立地，光芒万丈，禅意萦绕之间，梵音自天地间响起。 明晃晃的经文围绕着金佛，虽说都出身禅宗，但其中区别却也有不小。 比如那佛童浑身荡漾的禅意要更为凝实浑厚，因为有着佛祖的照拂，这个被称作最接近佛的存在心中自然秉持着佛祖之意。 至于金蝉子，他浑身气息却颇为平淡，双脚踏在虚空上，眉心之处逐渐有一朵金莲刻画。 佛童看起来更接近真实的佛，而金蝉子，更像是人。 “世尊说过，众生皆苦，多因不守戒律，放情纵欲。若此世皈依佛，来世便可生得极乐界。” “此句，何解？” 佛童双手合十，问完此话之后，念诵阿弥陀佛。 远处， 金蝉子听了这话，立在天空一动不动，看起来似乎并未将这话听进去。 佛童淡眉微皱，有些诧异。 眼前这神州的佛子，居然不接自己的辩佛之问，莫非还是要大打出手？ 过了片刻，正当那佛童继续等待的时候，金蝉子缓缓开口。 “放屁。” 闻言，佛童怔怔的看着金蝉子，瞪大了眼睛。 金蝉子轻声道：“此生苦，皆因他人所为。苦难与困苦、折磨，本就不该存在，本就不该让人遭受。” “极乐界十万八千阿罗汉，皆言自己曾受万万苦难，但受难方得立地成佛，本就是屁话。” “平民百姓本来活得自由自在，早出晚归，守得自己一亩良田，却突遭变故，被他人欺压，这个时候，莫非还要他们心心念念善良慈悲，忍受苦难？” “如果是这样，那么，佛祖之言，也是放屁。” 天地间陷入了死寂， 死一般的沉寂。 不仅是佛童，就连雪山宫殿外的年长僧人也呆住了，甚至于就连那宫殿里受伤老僧也非常不可思议的看着金蝉子。 这番言论与思想，听起来是多么的大逆不道，但，又非常有道理。 这大逆不道的道理真他娘的有道理。 众生皆苦，却不该生来便苦。 有问题吗？ 没问题！ 遭人欺压还要心念善良慈悲，忍受苦难，这有问题吗？ 当然有！ “哼，你这佛，修得魔道去了。”佛童微眯眼睛，细长眼缝之中露出金光。 金蝉子伸出手，捏住一片雪花，将那雪花在手中揉搓成一朵白色雪莲。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们只管他放下了屠刀，却不管那把刀上究竟有多少怨魂。” “佛不渡有缘人，这个有缘无缘，皆有佛来定夺，那么佛，又如何定夺？难道觉得看不顺眼，就是无缘？或者，不曾朝贡，便是无缘？” “西方有三千莲花，每一朵莲花皆为一世界，每一朵莲花凋敝，世界倾塌。佛可有想过，当世界倾塌之时，莲花里的众生又待如何？” “每一朵莲花里只有一人可修成佛，盘坐金莲，其余生灵之下场又如何，无缘么？” “缘之一字，含义万千，妙不可言。” “我想问，何为佛？” 何为佛？ 这三个字响起的时候，佛童立刻脱口而出：“于一切法一切法种相，能自开觉，亦能开觉一切有情；如睡梦觉，如莲花开故名佛。” 这些都是那些无上经书之中有所记载，也被佛童熟读万遍的存在。 答案几乎是信手拈来，不需要任何思考。 但当他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慌乱。 接着，佛童看见，金蝉子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在笑。 “你笑什么？”佛童冷声道。 金蝉子笑道：“我笑你愚昧无知。” “你…”佛童怒而涨红了脸，想要操控金佛对金蝉子大打出手，但是马上又反应过来，当进入辩佛的时候，谁如果突然出手，谁就会遭到大反噬。 方才那宫殿里受伤的老僧就是在最后急了眼对自己出手。 这个时候，不能有丝毫急躁。 金蝉子见佛童似乎沉住了气，继续说道：“不经他人之苦而不劝他人行善，是为佛；不知他人烦恼而不劝他人放下，是为佛；不沾荤腥而不劝他人不惹杀戮，是为佛。” “是心作佛，是觉悟作佛，是顿悟作佛，是度化苍生作佛，是救世济人、拔刀相助作佛，是眼见家国危难挺身而出者作佛。” “一念无明，轮回顿起。佛莲前世乃是你，佛莲来日，又是谁？” 金蝉子第二问， 让佛童的眼神之中明显出现了慌乱。 他是佛童，他整日诵读佛经，甚至在佛祖殿前接受教诲，但是他根本就不明白金蝉子说的这些意思。 不说度化苍生，他甚至连亲自外出游历都未曾做到。 他只是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只要不伤草木，不折花草，不踩蝇蚁便是大慈悲。 至于所谓度化苍生，拔刀相助，精忠报国，根本就不了解。 不了解，极为不知，不知，为困顿。 金蝉子第二问，令佛童瞬间困顿！ 顶天金佛的身影逐渐暗淡，金光与之前相比已经有些不如。 雪原宫殿上的年长僧人见状心知不妙，便双手合十，沉声道：“阿弥陀佛！” 正要陷入困顿之中的佛童，顷刻间苏醒过来。 回过神后，佛童心知自己在辩佛这方面上不是金蝉子的对手，便马上转变对策。 佛童心中默念经文，决定破除辩佛，与金蝉子进行拼杀！ 经文念诵，佛童护住自身心脉，身后金佛再次冒出万丈金光！ 多种法器带着明晃晃围绕的经文，朝着金蝉子斩来。 金蝉子仍旧不动摇，面色平淡，狂风肆虐之际，双手合十。 “如是我闻。” 顷刻间， 在那些法器落下来的刹那，金蝉子的身前也出现了一尊金色身影！ 只是这尊身影，却与佛童的金佛，截然不同。 在看到那尊身影的一刻，佛童目瞪口呆，惊呼道：“怎么可能！” 第131章 那金佛竟是他自己，骤然出现在天边的庄严佛像 两尊金佛出现在茫茫雪原之上， 他们皆披着刺眼的金光，顶天立地，俨然就好似真正的人间活佛。 只不过，佛童具现出来的金佛是佛祖金身，而金蝉子具现出来的金佛，却是他自己！ 这才是佛童震惊的地方！ 像是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将心中的佛给具现出来，借助心中佛的力量来镇杀对手。按道理来说只会具现自己供奉的佛，心里的佛才对。 比如佛童，他所具现出来的佛便是如来。 而金蝉子具现出来的，竟然是自己！ 这说明什么？ 说明金蝉子在心中把自己当成了佛，而且，佛性已成，自身已成自己的佛！ 这… 佛童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尊金佛。 金佛的面孔与金蝉子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看起来极为慈祥。 这样的人竟然能成佛？ 如此大逆不道，居然能成佛？ 凭什么！ 佛童顿时勃然大怒，心中妒忌的火焰与愤怒的怒火烧到了千万丈。 他双手再次合十，吟诵经文，那拥有六只手臂的大暗黑天迅速动身，朝着金蝉子的金身攻去。 但是还没等大暗黑天的攻击落下去，便只见金蝉子的金身突然睁开了双眼，无数佛光自那双眼中暴射而出，其中蕴含着无上禅意，立即将大暗黑天给轰成了漫天点点金粉！ 佛童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碰就碎！ 这神州的佛子是怎么个情况？！ 飘浮在空中的佛童短暂的陷入了呆滞当中，当他刚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有一座山那么大的拳头抵达了自己的眼前！ 还没等佛童抵挡，那一拳硬生生的打在佛童的正面。 嘭！ 爆炸般的破风声响起，佛童的身影往无尽天穹飞去。 佛童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一拳打上了天，耳边呼啸的风声让他回过神来之后，佛童便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天际。 当他刚想要调整身形，重新返回到那雪原宫殿上的时候，余光忽然发现了一丝金光。 佛童的眼瞳瞬间缩小，他艰难的转过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身后。 在他身后，那尊金佛正屹立在天边！ 他怎么能这么快！ 佛童几乎是在心中怒吼着，如果条件允许，如果身体里的伤已经恢复了的话，只怕他会当场喊出声来。 那如同一座山的硕大拳头再次出现，佛童知道，这是金蝉子故意的。 他故意这么羞辱自己，故意用拳头砸自己！ “怎么可能如你所愿！” 佛童心中怒喊道。 然而还没等他清空灵台，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撕裂了一样。 大山般的拳头如约而至，甚至是在力道上面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绝对是羞辱！ 佛童再次如同光速炮弹往地面坠落而去，他的身体砸在那白茫茫的雪山之中并整个贯穿了山体，最终在凹陷的坑洞之中止住。 因为剧烈的动静引发的雪崩，带来犹如海浪般滔天推山雪，霜雪怒号以极快的速度将凹陷坑洞掩埋，直接将佛童埋在了那深不见底的坑洞之中！ 天边金佛逐渐暗淡，金光消散，金蝉子轻飘飘的落到地面，他站在宏伟宫殿的大门前方，看向那年长僧人。 年长僧人整个都看傻了，在天竺那边他从来没见过佛童被人如此单方面的暴虐。 这神州的佛子究竟是什么玩意，具现出来的是自己不说，居然还能如此压制佛童！ “如是我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杀生为破戒，但若是留下你们的性命，你们只会杀了更多的人。” “因缘际会，相当于是我杀了那些人，所以，今日不可能让你们活着回去。” 金蝉子再次恢复之前那平淡普通的气息，看起来和寻常人没区别。 年长僧人听到这番话，心里已经知道自己这是凶多吉少了。 这神州佛子真是诡异得很，禅宗讲究不杀生，他居然说出那样的话。 这还是个僧人吗？这还是出家人吗？ 年长僧人满头冷汗，压力极大。 看到他的神情，金蝉子似乎知道他所想，便说道：“盛世之时，作为出家人自然当秉持着不杀生的念头，但如今适逢乱世，不杀生只会增添更多杀业。” “因此，该死之人，也该杀。” 年长僧人心下一沉，正要双手合十清空灵台，忽然就看到前方飞过来一个巨大的金色手掌！ 嘭！ 金色佛手将年长僧人体内的五脏六腑当即拍碎，没等那年长僧人挣扎便直接断气。 金蝉子根本就不多看年长僧人一眼，像这样的家伙，他即使是杀了也不会有任何负担。更不会在心中增添杀业，自然也不存在困顿。 “阿弥陀佛，您才是真正成佛之人。”宫殿里的老僧已经站起身来，他极为敬佩的对金蝉子说道。 金蝉子微微摇头，这些道理都是他在玉玄城那里学的。 家国存亡之际，要是还秉持着不杀生的想法，那只会在心里增添更多烦恼与困顿。 这时， 远方的雪山忽然传来了剧烈颤动。 金蝉子转过身，目光之中射出耀眼金光，他身形化作金粉消失，随后来到了那个巨大坑洞上方。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刚露头的佛童，抬头便看到了那个比心魔还可怕的存在！ “今日贫僧送你往生极乐。” 金蝉子说罢，正要对佛童动手的时候，忽然，他感觉到天边有股让人窒息的气息传来。 金蝉子抬起头，便看到，在那漫天云海之中，有宝相庄严的巨大佛像，面无表情的低垂着头，俯瞰苍生。 苍生万物在祂眼里如蝼蚁。 金蝉子与其对视上之后，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强大的禅意包围，这股强大禅意令金蝉子无法动身。 佛童见此机会，迅速爬出了坑洞，他本要趁机对金蝉子动手，却被那天边庄严的佛像阻拦。 巨大的金色佛手伸出，将佛童牵引，等到佛童跳上了佛手以后，庄严佛像逐渐消失。 片刻后， 金蝉子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身体里各处筋骨皆被折断，体内的禅意也一并被抽离！ 在金蝉子倒地那一刻，他身上的体温极高，瞬间就融化了周围冰雪，逐渐沉入浓厚的霜雪世界。 宫殿里的老僧跑到雪原上，看着奄奄一息的金蝉子，咬着牙将金蝉子背起来。 难以忍受的烧烫将那老僧背上的皮都烤焦了，受伤老僧背着金蝉子急声说道：“怎么办？快，快点说一下，怎么救你，快！” 金蝉子面无表情，说话的声音极轻，听起来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 “找我妈。” 第132章 取其肤作画，悬于天边的唐卡 玄女早已离开了玉玄城， 此时， 她在神州腹地深处。 这里素有神州仙山之名，有诗云，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玄女站在仙雾缭绕，灵气充盈的五老峰顶，俯瞰脚底秀丽山河。 自从离开了玉玄城之后，她便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 万里云海在脚下翻涌，宛如浪涛江水，朝阳自穹顶之上垂直照射，每当日出与日落时分，便有金光洒下照在最高处。 金辉洒在玄女的青丝上，犹如不远处那自山顶冲刷而下的匹练，银白飞溅之际更有雾气蒸腾，仿佛人间仙境。 “您或许要在这里等很久的时间。” 一位老者出现在玄女身后不远处，他是庐山的灵，也是庐山的意志化身。 在与玄女承下契约的群山里，有他一份。 自从王屋洞天消失之后，玄女就在这里等待，她在等着陈恭的回归。 “时间并非是问题。”玄女说道。 老者闻言，也知晓这是实话。 对于玄女这样的存在来说，只要当她苏醒的那一刻，时间就不再是任何问题。她可以有数不尽的办法来让自己在岁月的长河里延长旅途。 玄女不仅和神州群山立下契约，同时也与陈恭立下了契约。她会在这里等着陈恭，她会帮陈恭肃清神州内部。 任何想要将心中贪念彻底呈现出来的存在，都会被她抹杀。 “西方的那些家伙被暂时封印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叫做地狱之门的东西。” “好像还挺厉害，震慑住了许多神灵。” 庐山的灵面露担忧神色。 现在神州和西方王庭的大战已经打响了，这次不再是神州的人们在反抗，在战斗，就连他们这些苏醒的存在也加入其中。 可这也是于事无补，神州群山的灵也是刚刚苏醒，面对王庭众神，仍然感觉到非常大的压力。 就算高塔被暂时封印，但那地狱之门背后的东西也仍然不可小觑。 群山苏醒，也有神明加入，但是这还不够。 “加入进来的神明太少，我们仍然势单力薄。”庐山的灵叹息道。 随着庐山的灵的叹息，整个庐山在青天白日之下进入了一种死寂。远方飞瀑的声音似乎也变小了许多，配合着庐山的灵。 玄女听罢，神色不改。她当然知晓这些，但是她更清楚，这件事不能太过急躁。 掺和进来的神明太多，那么整件事也就越乱。 她是那个时代的参与者，她曾经在那个征伐时代见证了无数杀戮与战斗，她自然也清楚，那些个高高在上自称为神灵的家伙们，内心有多肮脏。 能在那样惨烈的时代之下存活，要么是有无可匹敌的力量，要么整日与天计算博弈，各个都身负绝技。用陈恭的话来说，这些家伙，各个都是老银币。 玄女并未一次放出来太多神灵，那样的话只会让神州内部更乱，让整个天下更乱。 想要肃清天下，需要一步步来，不可操之过急。 “不着急，等他回来即可。” 玄女的声音仍旧清脆空灵， 陈恭在的时候，守护着玉玄城，守护着神州， 陈恭不在的时候，这份责任，暂时由她来背负。 这是她和陈恭之间立下的约定，这个约定，她不会违背。 庐山的灵眼里有些不解，玄女为何如此笃定，如此相信只要那个少年回来就能解决掉这一切麻烦？ “他只是个人类而已。” 庐山的灵说道。 陈恭只是个人类，一介凡人，他能做到的事情十分有限。能走到现在，陈恭的表现已经非常令人惊叹了，但是他的上限也仅此而已。 一介凡人，还想怎么样？ “他是个比较独特的人类。” 玄女说罢，转过身，看向远方山道。 在那山道上，有个气喘吁吁的老僧背着个少年上了山，山道上其余的行人看到那老僧的时候皆是大惊失色。 玄女化作流光，消失在峰顶。 …… 受伤老僧自西边雪原深处来到神州腹地，他用尽全身佛法，加持己身，只用了短短半天时间便来到了庐山。 那双满是伤痕且干枯如腐朽树枝的双腿已经颤颤巍巍，佛法已经用尽，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山道上的行人们看到老僧这般模样，受到惊吓躲避的同时，也有人上前关切询问。 “您需要帮忙吗？” 老僧对此充耳不闻，他的目标只有一处，庐山最高点。 走到半山腰处的时候，老僧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看到了一道轻灵倩影。 看到玄女后，老僧知道自己这一趟的使命已经完成。 他将金蝉子从背上放下，很是轻微，生怕惊醒金蝉子。 旁边的行人们忽然看到了一幕触目惊心的场面！ 老僧背上的血肉已经焦烂，连肉带皮被一并撕扯下来，背上不断涌出黑色的血液。 “阿弥陀佛。” 老僧盘膝坐在山道上，他的心在此刻已经进入最为宁静的状态。 玄女莲步缓缓，走到老僧身前，如白玉般的右手放在老者头顶上，一缕金光照在老者头顶，只见那金光之中，有身形透明，穿着华丽耀眼袈裟的佛陀，脸上带着慈祥笑意，渐渐升空。 接着， 玄女又看向一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金蝉子。 她只是简单看了眼，接着做出了一个看起来略微不雅的举动。 白玉右手抓着金蝉子的衣领，犹如拖尸一般的走向山顶。 山道上的行人们都看傻了，但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一点声音。 等到玄女消失在山道上，那盘膝坐着的老者，身形也逐渐化作湮粉，只留下一颗金莹剔透的圆润小珠。 金珠浮空，飘向了山顶。 …… 峰顶， 霞光漫射， 玄女将金蝉子随手扔到一边，说道：“下场雨，给他降温。” 庐山的灵闻言，来到金蝉子身边，嘴里发出最为古老的低吟。 低吟浅唱，古老歌谣在山中响起。 很快，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 山雨朦胧， 颇有意境。 蒙蒙小雨拍打在金蝉子的脸上，不断发出嗤的声音，好似高温的铜铁进入冷水之中。 雨中，玄女看了眼那跟上来的金珠，说道：“你既然有意成为他的佛珠，便没了来世。” “既然你意已决，我便成全你。” 说罢，白玉右手轻抬，那绽放金光的圆润小珠来到金蝉子的手心处，化作一串念珠。 与此同时，金蝉子身前那张被烧的焦黑的背部人皮，也被雨水褪下。 山雨拍打在人皮上，好似各种色彩鲜明的油墨，只是须臾，一张鲜艳精美的唐卡呈现在玄女眼前。 她再挥手，唐卡来到西边雪原穹顶，代替原来那张。 第133章 世界的尽头或许是谎言，请赐法! 朦胧山雨持续了很久， 雨幕之中，仿佛有娇娥在歌唱着。 山道上的行人们并未撑伞，山雨让他们身心愉悦，仿佛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峰顶， 金蝉子身体里的温度在褪去，紧闭的双眼缓慢睁开眼。 当他看到玄女的身影时，眼里一片安详。 “我守住了。”金蝉子说道。 玄女道：“做得不错。” 确实做得不错，值得夸赞，最起码，比那些惹人厌的秃驴强很多。 金蝉子微微一笑， 陈恭不在， 他也会代替陈恭。 不仅是他，神州万万巾帼与儿郎，都会代替陈恭。 守住少年的家，以及，众人的家。 “恢复得差不多了，你还要再去。” 佛童并没有死得彻底，极有可能再度归来。作为禅宗的佛子，金蝉子有义务面对。 “他什么时候回来？”金蝉子问道。 玄女摇摇头，她也不清楚。 …… 白茫茫的天地中， 陈恭已经忘却了时间。 将手中的晴雪刀稍微放下，陈恭回过头看去，古老生灵的身影透过那一幅幅精美的壁画出现眼前。 这是一个非常耗费时间与心神的巨大工程， 那些古老传说，在自己手底下再次出现，每当完成一幅壁画，陈恭都感觉得到自己正在亲身经历着那些气势恢宏，波澜壮阔的古老历史。 晴雪刀在石壁上镌刻着属于壁画的大概故事，文字躲藏在金辉之中，随着金辉的离开而出现。 还差最后一点了。 陈恭收拢心神，便要再次全神贯注。 “你在这里修复壁画，重建规则、法度，与律，外面或许已经陷入了无尽黑暗之中。你深爱的国家，或许已经彻底湮灭了。” 深沉的声音响起，令人不由自主抬头探寻神秘， 陈恭却并未停下手， 这道声音他听到了很多次，每次出现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类似。 充满蛊惑。 “我并不担心。” 陈恭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壁画。 在很久之前，他就在与天道争夺世界，本以为那会是很艰苦的体验，却没想到他并没有受到太多阻碍。 开始只以为是天道放水，后来陈恭发现，不是天道放水，而是天道对他无可奈何。 原来的老者死后，自己就成为了洞天世界的主宰，而天道想要接管这里就必须把自己也给杀了。 可是，天道根本就做不到。 虽不知原因为何，但陈恭看得出来，天道拿自己无可奈何。 它只能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的传来几道声音，企图蛊惑心灵。 这样的干扰对于陈恭而言根本就不算是干扰，相反，这还让陈恭感觉不那么孤独。 有人陪自己聊天，尽管那不是人，但，最起码能说上几句话。 那道声音又消失了， 陷入沉寂。 “我听玄女说，我会承载天道，就是你？”陈恭觉得有些安静，便开口询问道。 “我？” 声音透露出一股迷惑，似乎，它也不知道这种事情究竟会不会发生。 它消弭了很多年，作为天道规则，它本来该是无意识的，且面对苍生万物都不该有任何心绪起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但是，当这个崛起时代出现后，它也随之醒来。它渐渐从一种极为抽象的存在开始变得有感觉，它会愤怒，它会好奇，它也不愿意让那些外面的家伙染指自己的世界。 当它有了这些想法之后，它就不能被称之为纯粹的天道。 “规则与律法皆由你所制订，看似无所不能，但实际上你也不能随意打破规则。” “即使苏醒之后，你也只能作为旁观者，安静看着。” “规则的力量束缚了万物生灵，同样也束缚了你自己。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如果我真的承载了你的一切，我会不会也变成你这样，没有任何思想，甚至连肉体都不复存在的一种概念。” 越是不断变强，越是难以看清天空的尽头。 曾经这片星球上有许多人研发出了所谓探索宇宙的飞行器，但是那并不能窥探宇宙全貌。甚至，连飞出脚底下这颗星球都很困难。 陈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 头顶上的那片天空，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妄的？ 当他能与天道对话之后，这个问题也就不断在陈恭脑海回荡。 天道这个词汇只是古人赋予的，这个词汇包含了许多东西，如规则、律法、万物起源、生死轮回等等。 玄女说自己会承载天道，那么当自己真的承载天道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我也不知道。” 天道的声音变小了许多，它也陷入了迷茫。 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 万物主宰？ 可是自己并不能随意决定万物的生死，当它对某个生灵感到愤怒的时候，便会直截了当的降下天雷或者各种天罚。 天罚降临，本来该磨灭一切。但是，有的生灵却仍然可以骄傲的抬起头度过那些磨难。 连这些生灵都无法直接抹除，那还算无所不能？ “你能告诉我，那片世界之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吗？”陈恭一边用晴雪刀在石壁上绘画，一边问道。 回应他的，是沉默。 沉默，意味着天道自己也无法描述世界之后究竟是什么。 这也说明，所谓宇宙，所谓星空，所谓天穹，都有可能是虚幻。 陈恭明白了这些，也就不再继续过问。 想要把这些东西都想明白，需要耗费许多心神，此刻并不适合这么做。 但他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世界的尽头， 或许会是谎言。 白茫茫的世界里忽然下起了雨， 陈恭并不觉得凉寒，相反，这阵雨让他感觉极为温暖。 体内的灵在欢呼，正迎接着这阵雨。 “这个世界，是你的了。” 话音落下之后，白茫茫的世界开始变化。 周围再次出现玲珑神塔内部的情景，往塔外眺望，那一片白光里，开始有湛蓝晴天出现。 悠然白云如棉，恬静悬于穹顶。 小雨如酥， 落在地面上之后，泥土的芳香沁人心脾。 神塔底部开始以极低的频率闪烁金光， 这是最后一副壁画。 “夸父逐日。” 镌刻结束， 陈恭轻出一口气，此时此刻的他，由内而外的轻松。 他转身，便发现那三座石碑再次出现。 石碑之上，古老文字夹杂着五彩神光渐渐浮现。 “请赐法。” 石碑的文字古老而晦涩，但陈恭可以看懂。 陈恭走上前， 再次拿着晴雪刀， “天地皆生，启。” 刹那间， 天地四野有风， 春风，夏雨，秋霜，冬雪，接踵而来！ 被压在泥土里的嫩芽娇羞冒头，水中火红色的鲤鱼吐着泡泡，颇为好奇的观察着这方世界。 穿着极为简陋的壮汉从一条河畔苏醒，他茫然看着这方天地，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王屋洞天里多了许多生灵，热闹不少。 有石猴行跃山野，面对未知世界心中充满好奇。 有人身蛇首的女子安静斜靠大树，看起来岁月静好，无数飞禽走兽围在身边，听着她传授道理。 “到时间了，该出去了。” “这里暂时无需打扰，你们可以在这安静休息，等到世界塑造完毕，你们可出世。” 陈恭说道。 众生闻言，皆垂首！ 第134章 恐惧化作腥臭血水，逐渐蔓延至神州 王庭， 旧王都， 因亚历山大的再次登基，帝国内部进行了一次彻底清算。 在那之后，王都的地址也已经改变。 此时此刻王庭的王都，在名叫希拉波利斯的地方。 新王都在这里建立，贫瘠的土地，因为确认新王都而变得肥沃起来。 车水马龙的商队来来往往，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并不轻松。 天空中，时不时有漆黑的阴鸦飞过。 这里虽然繁荣，但却是死一般的繁荣。 地狱之门就在新王都最深处，整个新王都给人的感觉非常具备违和感。 高楼林立，名为玛格纳的高墙将新王都的王宫包围起来，从王宫里，散发出让人绝望的味道！ “谁是这支商队的负责人？” 忽然， 王都的守城官面带阴沉之色走向第一辆车。 车窗缓缓降下，络腮胡中年人一脸和气，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守城官大人，请问怎么了？” 守城官的眼神有些渗人，他打量了一番络腮胡中年人，随后注意到车里那金发碧眼的少女。 “你们进王都准备干什么？”守城官问道。 络腮胡中年人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沓纸币塞到守城官的手里，并低声下气的说道：“我们是来做买卖的，后面几辆车拉的都是角灵鱿鱼。” 守城官不动声色的将那一沓纸币收进兜里，说道：“你们来自海边？路途挺遥远啊。” “啊，是的，赶路就用了两天时间，这个角灵鱿鱼是专门提供给米提亚餐厅的。” “角灵鱿鱼，呵，没记错的话，这一条鱿鱼就要卖五千灵币，只有上层人士才吃得起。 你这里有好几辆车，拉的都是角灵鱿鱼吗？那你跑一趟，能赚不少钱吧？” 守城官问道。 络腮胡中年人暗自咬牙，又从兜里拿出一沓纸币，不动声色的塞到守城官手上：“赚个辛苦钱罢了，还请您能通融通融。” 又收起一沓纸币，守城官笑了起来，看到这个笑容，络腮胡中年人以为没什么事了，可结果，他看到那守城官正在往自己女儿旁边走去。 见此，络腮胡中年人心里一紧！ “你们可以进去，但是这位美丽的小姐需要留下来。”守城官盯着那金发碧眼的少女看着，眼中的欲望显露无疑！ 络腮胡中年人呼吸一滞，他咽了下唾沫，说道：“我女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认为她有问题，不行吗？” 守城官质问道。 “这…” 络腮胡中年人的眼中满是犹豫。 实际上，这中年人的反应是很不正常的，尤其是作为一名父亲，他不该有这样的反应。 如果这个守城官心细点的话还是不难察觉的，只可惜，此刻的他，已经被那金发碧眼的少女给迷了心智。 “那，好吧。” 络腮胡中年人点点头，眼里却看不出抗拒，反而是有点轻松！ 只是可惜，这个细节没人能抓住。 “来吧，先把你的名字给写下来。”守城官拿出记录名字的仪器，将络腮胡中年人的名字给录入进去。 “劳伦斯·安瑟尔·尼尔维特？真奇怪的名字。” 守城官随后又将仪器放在金发碧眼的少女面前，脸上浮现邪笑：“来吧，美丽的小姐，你的名字。” “歌莉娅·安瑟尔·克苏鲁。” 少女说道。 恩？ 守城官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感觉心里特别的别扭。 他抬起头，忽然发现，眼前的少女不知为何忽然消失了。 在他的面前，是茫茫然的大海，与无法看清的海雾！ 连串的低吟在耳边响起，好似邪神念诵着咒语。 海雾深处，渐渐出现了一尊犹如高山般的巨大身影！ 守城官看到那巨大身影的瞬间，内心那最为原始的恐惧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扯了出来。 “算了，你进去吧。” 守城官的瞳孔变得有些空洞，他对眼前的少女说道。 歌莉娅对守城官微微一笑，接着重新进入车内。 劳伦斯看到这一幕后，心脏却在狂跳！数不清的汗珠，也从脸上浮现。 “父亲大人，请不要抛弃我。”歌莉娅对坐在旁边的劳伦斯说道。 劳伦斯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且急促， “好，好的。” 等到商队进入王都里以后，站在守城官旁边的士兵凑了上去。 士兵非常诧异，明明自己的长官都把那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小姐都叫下车了，为什么又放过了她。 按照以往守城官的习惯，肯定会将那金发碧眼的少女拉进不远处那座小木屋里尽情享受。 “长官，怎么了？”士兵走上前问道。 忽然， 好奇的士兵嗅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海腥味，这股海腥味就好像是某种海鱼或者海底生物在夏日的烈阳暴晒之下爬满蛆虫的腥臭味一样。 可能是刚才那个商队的角灵鱿鱼死了不少吧，真是令人费解，这么粗心大意都能赚那么多钱。 想到这，士兵收起杂绪，却发现守城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拍了拍守城官的肩膀，本想询问具体情况，结果这一下直接拍空了！ “恩？” 士兵十分不解。 他看向守城官，接着瞪大了双眼！ 充满恐惧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长官！长官！” 在那充满恐惧的尖叫声里，守城官化作一滩恶臭的血肉在地面化开！ …… 新王都里虽说没有那座高塔， 但是， 这里的教堂却仍然伫立。 这看起来颇为讽刺，代表神圣的教堂就伫立在地狱之门的前方。 “把我叫来这里，如果不能给我满意的答复，你会死得很惨。” 歌莉娅坐在教堂里，她抬起头，那碧绿眼瞳之中倒映出穿着宽厚长袍，头戴金色面具的教皇身影。 教皇对着歌莉娅鞠躬行礼，用敬语说道：“舟车劳顿，您辛苦了。” “这并不能让我满意。”歌莉娅摇摇头。 无形的压迫感在教堂之中散步，身为教皇，同时也从那个古老时代而来，作为阴阳家初代东皇，这样的压迫感对于教皇来说算不上什么。 “有关神州。” 闻言，歌莉娅眉毛轻挑，说道：“说说。” 作为古老且神秘的存在，像祂们类似的都来自于这颗星球之外，祂们被称作外神。 如今总算苏醒，祂们也想在这个璀璨的新生世界里占据一席。 偌大的星球，帝国王庭已经提不起祂们的兴趣，祂们更想去那个神秘的东方国度。 “去那里散播恐惧，如何？”教皇问道。 碧绿眼瞳注视着教皇， “那里的人民，信仰正在凝聚，他们不会感到害怕的。除非…” “除非把他们的信仰抹杀掉。”教皇说道。 歌莉娅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么说，你掌握了位置？” “有。他已经出来了，我能推算出具体方位。” “合作达成。” 歌莉娅站起身来，往教堂的大门走去，她的身影在烛火的照耀下，影子贴在教堂的墙壁上，渐渐拉长，扭曲，变形，直至成为那难以言明的形表。 第135章 从地狱归来的残翼天使，漆黑色的雨幕笼罩荒原 作为荒凉大漠里唯一的一座城，经历过无数次战斗之后，玉玄城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早些年前，在灵气复苏之前的时候，这座城实际上并没有如此突出，那时候，神州最北还是木河。 可在夏夜时在此地看到北极光横空出世时的超然景象。 灵气复苏后， 整个星球面积扩大了不说，神州的版图也扩大了不少。 最北端的城市，也从木河变成了玉玄城。 如今的玉玄城已经满目疮痍，那些工业结晶制成的城墙也经历过许多次修补。 刘续在这里已镇守多年，他渐渐明白了陈恭的孤独。 “黑暗之中有妖魔的臭味，下一次袭击就要来了。” 身体洁白无瑕的白猫趴在一块凸出来的城墙上，目眺远方。 刘续用仅剩下来的一只手臂，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香烟叼在嘴上，打了个响指之后，火苗在指尖跃动。 轻吐烟圈，刘续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还是不够啊。” 刘续的声音和此时他的脸庞一样，沧桑沙哑。 人不够，兵不够，战斗力不够。 眼看神州似乎好起来了，但这刚刚起步的阶段，也是最脆弱的阶段。 这些年里，玉玄城陆陆续续来了四次援军，打打杀杀之后，都死得差不多了。沙场之上不敢有丝毫感情，否则会因小失大。这个道理刘续他当然懂，但是眼睁睁看着诸多同袍血洒荒原的时候，即使是刘续这个年近五十的汉子也会流泪！ 血与泪，交织在一起，成为众将士杀敌的动力！ “在玉玄城多待上一分钟，我就会更加理解陈恭。” “他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刘续自言自语。 远方的天空上， 忽然有颗紫色的流星划过。 当看到那颗流星的时候，刘续将最后一截香烟吸完，随手弹到一边。 那颗紫色流星传来的妖魔之气，让刘续感觉心神在颤抖。 这次， 要来大家伙了。 白猫眼底深处有一抹疲惫，它有无数个机会可以从玉玄城离开，但是它并没走。这很不符合它的性格。 “真是，被那小子害死了啊。”白猫低声说罢，抬起头，直视夜空！ 紫色流星之中， 有道高大的身影。 “当初不是把这家伙给弄死了吗，怎么还能回来？” 星辉之中，正是当初被陈恭与李轻舟杀了的梅塔特隆！ 然而这时候的梅塔特隆，已经完全没有当初那股神圣天使的模样。他身后的羽翼已然变得残破，那代表圣洁的纯白，也被染黑。 手握长戟的梅塔特隆轰然坠落到地面，散步可怕与绝望的威压！ 那张曾经写满高贵与傲慢的脸上，已经布满黑色的诡异纹路，那双眼睛，已变得漆黑。 当天使选择堕落了以后，便会如此。 漆黑色的残破羽翼猛地扇动，便有呼啸狂风朝玉玄城吹来。 城头上， 白猫伏地，低吼。 虎啸荒原， 将狂风拭去。 这场战斗是王庭早就已经策划好的，故此，当梅塔特隆落地以后，荒原上的王庭军队便如黑潮涌来。 又是一次大战，这次王庭派出的兵力要比以往更多！ 刘续看着远方涌来的黑潮，命令所有人都做好准备。 即使玉玄城易守难攻，但是面对这么多的兵力也有点难以抵挡。所以刘续立即改变了策略，先派兵力在城墙上守着，等到城墙上站不住的时候，再转变为城里巷战。 玉玄城里各个地方都已经被改造，其中机关暗藏，再加上有之前陈恭留下来的奇门遁甲阵法在此，王庭想要将玉玄城打下来的难度非常高。 但是这次， 刘续只是用肉眼就能看到，远方那黑如潮水的帝国军，兵力恐怕已经超过了八万。 战斗兵力占有八万，那么其他的各种后勤之类的，最少也有十万。保守估计，玉玄城外的帝国军兵力达到了二十万。 这个数字实际上已经不小，人口是非常难再生的。看样子，王庭是已经准备开始持续上压力了。 …… 战斗已经打响，就不可能中止下来。 白猫轰然落地带起一片尘土，庞大身躯洁白无瑕，尘土不染。那对兽瞳之中满是金光与战意。 “又见面了。” 梅塔特隆沉声道。 白猫道：“又要杀你一次。” “嘁。”梅塔特隆不屑摇头，握紧手中长戟，朝着白猫劈砍过来。 两道高大的身影在战场之上拼杀，注定会掀起几十米高的尘沙。浓烈的威压让场间所有将士压力倍增，每次挥动手里武器的时候都异常艰难。 白猫身上的皮毛坚如金铁，更别提它手掌上的利爪。 金铁交鸣的声音响彻云霄，震荡四周空间，激起灵气带动涟漪。 几次回合下来，双方不分胜负，白猫已经察觉出来，眼前这个有着一双黑色残翼的家伙和上次遇见的时候截然不同。 自己已经夺回了大部分力量，已经杀死过好几尊所谓的神灵，以前的战斗里它并未感觉到任何压力，但是在这次面对梅塔特隆的时候，与以往的感觉截然不同。 眼前这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家伙，变强了很多。 “我变强了，比以往更强。”梅塔特隆漠然说着，与以往同样，眼底之中浮现的是对苍生的漠视，对万物生命的漠然。 随着梅塔特隆缓慢呼吸，白雾自鼻腔里弥漫，阴寒森冷。 夜空上已经看不到星点与悬挂银白，厚重云层遮蔽夜空，此刻本已是黑夜，但随着梅塔特隆的呼吸，夜空更黑。 雨滴开始落在荒原上，豆大的雨珠打在人的身体上格外的痛，好似一把刀子。 雨幕中， 灵气在蒸腾， 人们身体上的灵气在被雨水抽走！ “身体里的力量……”刘续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感觉自己逐渐乏力，身体里的力量在被雨水抽离躯体！ 这必然会是一场倾盆暴雨， 整片荒原都笼罩在雨幕当中。 漆黑色的雨幕，与夜空相称。 暴雨顺着梅塔特隆漆黑色的长发滴落，正在将劫掠到的灵气，往梅塔特隆的身体里灌溉。 雨水打在那棱角分明的身躯上，使梅塔特隆看起来好似地狱归来的勾魂者。 咔嚓！ 雷暴惊现， 刹那间的青白之下， 梅塔特隆身上的死亡气息影响四周。 距离祂最近的帝国军瞬间被抽走了生机，化作一堆干枯尸骨无力倒在地上。 “我将以全盛之姿面对你，用尽我所有力量，直至将你斩杀，并活生生吃掉你身上的肉，吸干你身上的每一处骨髓。”梅塔特隆说起这话时，邪气蔓延。 白猫沉着脸， 落下来的雨水打在身上，很快便被蒸腾成了水汽。 “不要个笔帘。你的力量？” 白猫不屑道。 梅塔特隆并不在意，祂双手握住长戟，挥动。 带起巨大气刃，横贯天地！ 第136章 杀伐落幕，那弱小的身躯在抽泣，他说，辛苦了 巨大气刃横贯天地，延伸至天的尽头。 洁白身躯四脚撑在大地上，直面这道气刃。 轰！ 震耳欲聋的破风声将荒原上的生灵压倒在地面，气刃穿过雨幕抵达白猫身前。 洁白庞大的身影肆意昂首，迎了上去。 劲风将沿途的帝国军以及神州将士全都掀飞，这股力量太过强大，吸收了荒原上的灵，无法阻挡。 当气刃抵达白猫眼前时，只见那高如山峦，顶天立地的身影背后显现青白色的光影。 光影在漆黑雨幕之下变得格外刺眼，使人难以直视。 肉眼根本无法直接观测，只要稍微看上一眼，双目便会彻底失明。 整个荒原天地， 只有梅塔特隆可以直视那等光影。 光影中， 有一头异兽显现，利爪挥出，携带劲风，撕碎气刃！ “吼！！！！！” 虎啸天地， 带来的是压倒山峦，盖过天地的可怕威压。足够令人窒息的威压如潮水涌来，令这片暴雨中的生灵畏惧而不敢向前。 这次的战斗， 普通生灵已经不再是主场。 刘续对此也十分清楚，所以他做了个很明智的决定。 暂时先收兵。 这时候如果继续在城外作战，对己方非常不利，尤其是白猫那等异兽生灵带来的可怕威压会让人们不敢向前。尽管白猫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尽管那道光影，那阵虎啸，是来自四灵白虎。 但这样的战斗并不是开玩笑的，误伤，同样存在。 梅塔特隆却根本就不管身后那些帝国军，因此，每当祂挥动长戟的时候，身后那些倒霉的帝国军就会死很多。 可以说，这次大战从开始到现在，帝国军的损失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源自梅塔特隆。 这说起来很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 凡人在神明的眼里与蝼蚁没有多少差距，而他们的性命在神明的眼里也不值一提。 梅塔特隆根本就不会把这些凡人的生命放在心上。 …… 战斗已经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两道高大的身躯在雨幕之中互相杀伐，祂们每次运转灵气并拼杀的时候，都会有惨烈的光在天地间照亮。 凄厉的风在啸叫，雨幕之中的灵气仍旧在被抽取，往梅塔特隆的身体里灌溉。 这一战对于白猫来说是极其不利的，不论是这天地间的气候还是梅塔特隆那源源不断的补给。 白猫需要速战速决，不能继续拖延下去。 它已经看出来了，这雨幕之中不仅仅有抽取灵气的能力！ 等到灵气抽取完毕之后，还会继续抽取荒原里这些人的生命本源。直到将这些人全都抽取为干尸，方才罢休。 要真是等到那个时候，自己也只怕是要累死在这。 必须要全力一搏了。 白猫沉思。 它并没有在思考该用什么对策，因为它清楚，不管自己用出什么样的办法都会被梅塔特隆给克制。它在想的，是该怎么杀梅塔特隆。 该用何种招式？ 接着，白猫忽然想了起来，自己混了这么久，好像就没有修炼过什么招式功法。也不像那些凡人似的。 自己只是很纯粹的与万物搏杀，踩着他们的尸骸，吃着他们的血肉，当有危险的时候又会很迅速的逃走。这样一路走来，还真没领悟什么所谓的功法或者法术。 看样子，只能和这家伙硬碰硬了。 白猫的身形又变大了几分，无情暴雨落在它的身上并没能打湿它的任何毛发，在它身体周围出现一道淡白色的轮廓。 它昂起头， 便响起了吼声。 虎啸响彻整个天地，随后便决定主动进攻！ 绝对的速度以及惊人的冲击力，再配合着白猫掌握的几种姑且可以被称之为法的东西。 青白色的流光覆盖全身，速度更快，体表流光激烈碰撞而生出无数刺眼火花！ 迎着白猫的是梅塔特隆手里的长戟， 高大身躯碰撞到了一起，所传来的威势足以压塌万丈山峦！ 握着长戟的残翼堕落天使挥动长戟，将白猫的攻势抵消，随即便马上变动招式。 长戟挥动之际大开大合，金色光华炸裂。 梅塔特隆的眼眸之中浮现无边杀意，这些杀意迅速转变为更加强大且难以抵抗的杀伐之力。 残破羽翼振动，席卷天地间的阴冷狂风为梅塔特隆带来荒原上的灵，祂的补给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杀伐无休无止，这样的杀伐对于白猫来说注定是吃亏的。 尤其是它已经连续经历了多次大战，渐渐地，它有些力不从心。 高强度的杀伐一定会带来疲惫，这是毋庸置疑的。白猫已经逐渐发现事情的真相，那就是它无法杀了梅塔特隆。 刚才它已经用出最为强力的攻击，但梅塔特隆还是抵挡住了。那个时候白猫就知道，这场战斗，自己会被慢慢拖死。 荒原上的杀伐终于得到了停止，随着洁白色的庞大身躯从天而降，体表那层青白色的轮廓彻底消失，雨水打在白猫的身上，将它的生命本源不断汲取！ 暴雨越来越大， 雨在欢呼，也在沸腾。 胜利即将到来，暴雨越下越大。 梅塔特隆长戟挥动，带起撕裂空间的光芒。祂居高临下，俯视着躺在地面上的白猫。 这一战是祂胜了，梅塔特隆并没有多少激动与欢愉，因为在祂看来这完全在意料之中，祂就是该胜。 被暴雨浸透的大地上，庞大的洁白身躯逐渐缩小，身体里的灵在被暴雨迅速抽取着，连带着它的生命，一起走向尽头。 白猫躺在地上，呼吸变得很是粗重且急促，终究还是输了。 完全不是对手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 在很多年前，自己明明还是乱杀的。 “老了啊，实力也没完全恢复。”白猫已经软弱无力，连头都无法抬起来。 雨点打在身体上的时候，那身洁白的毛在褪色。 不一会，浑身洁白毛发变成了灰白相间。 它其实本来就是一只极为羸弱的小猫，只是侥幸在那个杀伐时代获得了一点机缘，然后靠着自己那胆小怕事的性格活了下来。 胆小谨慎了这么多年，还是死了啊。 这次， 到头了。 眼前还是浮现无数回忆跑马灯，它想起来，自己还是有名字的。 胐胐 眼皮越发沉重，视线更加模糊。 “辛苦了。” 忽然， 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胐胐愣住了。 紧接着它的身躯开始颤抖。 天边， 梅塔特隆看到那颤抖的弱小身躯，眉头微皱。 哭了？ 面对死亡的时候，居然会哭？ “真是让我失望至极，本来以为值得尊敬，却没想到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居然会胆怯，恐惧。” 梅塔特隆挥手，神辉萦绕，准备送地上的猫去死。 但是， 只听地面上的猫抬起头来，它确实哭了，但却是笑着哭的。 “我可去你妈的吧，怕死怎么啦，老子怕死怎么啦！老子要不是怕死，能他妈活到现在吗？” “至于现在，死的不是我，是他妈的你啊！” 哽咽与抽泣以及充满喜悦的笑意同时出现，极为违和。 梅塔特隆一怔，紧接着，祂感觉到头顶传来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 与此同时，天边有五色的花在绽放。花瓣飘零，携带极致刀光与意，还有，规则！ 第137章 此战莫问归期，来路，携君缓缓归矣 无法言明的伟力在天边出现， 那股让人窒息的威压，还有那熟悉的气息。 曾经白猫在洞天里和陈恭立下约定，它会在玉玄城这里等着，一直等到陈恭回来。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遵守承诺的这天，而且，当它履行承诺并且看到陈恭回来的时候，心里是那么的愉悦。 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天边，穿着那身破旧的军装，因为许久未曾打理的齐肩长发被一根普通的发绳绑着，手中握着晴雪刀，已然落下。 刀意席卷天地， 规则的伟力压垮了梅塔特隆的腰！ 那张已经堕落的扭曲的面庞上，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祂尽力让自己抬起头，能够直视天穹里的身影！ 凡人！ 又是这个凡人！ 虽不知他为何掌握了如此无边伟力，但梅塔特隆心里的骄傲却在告诉祂，不可以倒下，不可以弯腰！ 漆黑色的眼瞳之中倒转漫天星河，他目光平淡，直视神灵。 随后，少年挥手， 风起， 极劲！ 震耳风声欲要穿透骨膜，荒原上的刀意更为浓郁，狂风携卷着无边的意向着梅塔特隆吹去。 梅塔特隆仍旧站在原地并且骄傲的抬起头，看似此间凛冽狂风扑面也仍旧不动摇，但那对眼眸里的神意却在减退。 当那股意与规则涌现的时候，当天地间的狂风吹起时，祂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到此为止。 但是，即使是死，骄傲也不会让祂倒下。 嗤！ 高大的神灵之躯表面出现触目惊心伤口，喷涌出来的是金黑色的血液，因为堕落，体内代表高贵的金色血液也被黑色所污染。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乃至于无数道伤口陆续出现。 刚才那道涌现的狂风，是压塌神灵的最后一根稻草。 污浊的金色血液滴落到地面，这些血液却并未造成丝毫寂灭，反而，让荒原上长出一抹翠绿，生机显现。 即使已经堕落的神灵，死去之后，祂们体内的灵气也会回归浩荡天地，祂们体内的血液可重现枯荣，祂们的血肉，更可让吞食者成长迅速。 漆黑的天地已经有日光照耀，天空犹如破了个洞，骄阳烈日垂直落下，给予梅塔特隆最后的尊严。 身躯已经尽数化作金色粉末飘散在空中，天空逐渐明朗，放晴。 成千上万道光束从漆黑夜空尽头出现，照在荒原，滋润大地与万物。 感受着温暖阳光，白猫的呼吸均匀，缓慢，规律可循。 万物生灵皆离不开日光照耀，即使已经成为争渡生灵，也同样如此。 刘续站在城头，看着那道重新出现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他回来了！ 玉玄城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集结了起来，众人来到街上，目光灼灼，眼中热烈汇聚，注视着天空中的身影。 当穹苍尽头的少年翩然落地，背对着玉玄城，面朝数十万帝国军！ “诸位袍泽，今日，你我携手，杀敌！” 玉玄城的城门被打开，刘续骑跨战马率先冲了出去！ 纵然只有一只手臂，纵然体表伤痕累累，纵然他已经很累，但他仍然有挥动长枪的力气。 自参军起，他们便时时刻刻与神州一同塑造自身的军魂。 龙吟虎啸在荒原上响起，震耳欲聋，但听在众人耳中，是如此愉悦。 荒原大漠，孤烟悠悠， 远山绵延不见尽头， 手持八尺枪，回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神州浩荡山河。 十万军阵亦横戈纵马，笑饮仇敌血，兵刃亦可拭。 此战莫问归期，来路，携君缓缓归矣。 …… 今日的天气格外晴朗， 万里无云。 神州南部。 一处山川丛林中，跌跌撞撞的身影在山林里奔走，还未跑两步就马上低下头，或者就地打滚。 每当那身影低头的时候，身后都有箭矢嗖的飞过。 有几次因为闪躲慢了半拍，那箭矢直接贴着耳朵擦了过去，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手腕处，皆有伤口。 嗖！ 又是一根穿风箭矢袭来， 二狗迅速躲闪。 等再抬起头，便看到那根箭矢穿透了身旁的一棵树，还在高频率颤抖着。 二狗瞳孔微缩，马上站起身对着身后山林远处大声骂道：“你他妈的，老头，你真打算弄死我啊？” 回应二狗的，又是一根箭矢。 二狗再次翻身躲避，又转身在山林里奔走。 二狗有多么狼狈，身后那射箭的人就有多么轻松惬意。 那是个老者，年约六十多岁，却仍旧身强体壮。 他穿着白色背心，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极为明显，这一拳下去，能直接打死一头牛！ 老者名叫韩当，名字听起来不太引人注意，但他的身份却不简单。 “有骂我的力气，还是多跑两步路。这整个山林，就是我的猎场。当年我统领刺刀军在山林里和那帮猴子打了很多天，他们装备精良，准备充足，我们就只有那么点人，武器装备还只是普通的铁器。” “就算条件那么恶劣，我们还是将那群猴子全都猎杀在了山林里。小砸，你就老老实实跑吧，还有三小时呢。” 韩当说着又再次拉满弓弦，此刻他就好似一个老辣的猎人，眼神如鹰眼那般锐利，盯着二狗的背后，又射出一箭。 再次的成功躲避，二狗这次脚下打滑直接摔倒在地，他马上又连滚带爬，双手双脚齐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在山林里疾驰。 “你个老毕玩意，早晚他妈的爆金币！我草……” 嗖！ 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又来一根箭。 韩当笑呵呵道：“别急着骂人，我这不是好心么，看你小子躺那里一直不动弹，还以为你真瘫痪了呢。这不是挺有活力的吗，继续跑。” 二狗心中极为郁闷，他被诸葛浊送来了南部，当时诸葛浊只说送自己来这里散散心，那时二狗也没说什么。 等来了以后，二狗才发现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身后那个老东西真特么不是人，说是让自己体验刺激点的东西，却没想到是这么刺激。 而且韩当是真的想杀自己，二狗能感觉出来！ 这老东西，第一次拉弦看着自己的时候，二狗能敏锐察觉出来，韩当眼里那种对生命的漠视以及对杀戮的渴望！ 老东西来真的！ “他妈的，老东西，早晚爆金币！” “还有诸葛浊，真他妈坑人，诸葛浊！诸葛浊！诸葛浊！我草……” 嗖！ 又是一根箭矢，这次直接贴着二狗的脖子过去，血线即刻出现，火辣辣的痛感让二狗立刻闭嘴。 这时候还是省点力气，留着保命吧。 第138章 年轻人，真年轻啊 二狗在山林里跑了很久，虽说之前韩当和他约好了时间， 但二狗深刻领悟到了人心的险恶。 老东西不按套路出牌！ 直到太阳下山，二狗筋疲力尽的靠着一棵树，气喘吁吁。 红色晚霞穿过树叶剪影照在他的头顶，看起来就如同一条快要断了气的老狗。 “你，你他妈弄死我吧，跑不动了，跑不动了。” 二狗一边摆手一边斜靠在树干上。 体力已经耗尽，是死是活他也管不了了。 这老东西真不是个人，追杀了他一天。 期间二狗也不是没想过反抗，但是他的那些术法以及兵法，在韩当的眼里完全就是小儿科，随手就能除掉。 远处树林里的老东西再次拉满弓弦，他的眼中，还是携带着杀意！ “诸葛浊啊诸葛浊，爷爷真是被你害死了，不过也好，死了后，就轻松了。” 二狗眼皮微合，他看到了村子的那片空地以及那帮狐朋狗友。 嗖！ 箭矢破风声再度响起，穿透二狗头顶那粗壮树干，钉在后面一棵大树上。 过度的疲惫让二狗合上眼，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韩当将手里的弓收了起来，他看了眼二狗，轻笑一声。 “差点吓死他了。”一道身影出现在韩当的身后，犹如鬼魅悄无声息。 韩当将手里的弓扔给那身影，说道：“这小子行，起码跑路的本事是有的。” 韩当的背上已经全是汗水，今天在山里追杀二狗一天的时间，体内灵气已经消耗殆尽。 “他还太弱，需要一直培养，要许多时间，我们恰好就没有时间。”站在林中的漆黑身影开口说道。 “拿兵来喂。”韩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开什么玩笑？拿刺刀军去喂？” 漆黑身影当即就不同意，刺刀军不仅属于韩当，也是神州的一支重要部队。 让这个毛头小子去指挥带兵，那和让刺刀军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然呢，我老了，已经不行了，不悔到现在还没苏醒。要是等我死了后，她还没醒怎么办？把刺刀军交给那几个没能力的废物？与其这样还不如解散刺刀军。” “而且你可不要小看他，今天我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个老头的影子，不愧是孙氏一族的血脉啊，天赋可怕得很。” 韩当走到已经晕厥的二狗面前，弯下腰正要将二狗扛起来的时候，忽然只见身前本来已经倒下的二狗猛地窜了起来，并且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根断了的箭矢！ 事发突然，韩当毫无准备，就连那漆黑身影的反应也慢了半拍！ “住手！”漆黑身影大喝道。 二狗双目通红，将手里的箭矢抵着韩当的脖子，韩当却镇定自若。 “别激动。” 韩当让那漆黑身影先把手里的武器放下，接着笑道：“装死，然后骗我上钩，行，小子兵书没白看。” 二狗的声音很是愤怒道：“老头，今天我把你杀了，然后再让他把我杀了，咱们就算抵消了怎么样？” 此刻，二狗的情绪极度不稳定。 漆黑身影手里的刀扔没放下，双目幽寒，死死盯着二狗。 韩当却并不紧张，他说道：“杀人是要讲道理讲证据的，你说你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咱们有仇吗？” “没有！没有仇！没有仇你他妈还追杀我！”二狗的怒火已经直达万丈，今天这一天的憋屈在这个时候终于可以释放。 “你冷静点！”漆黑身影震声道。 韩当摆摆手，示意漆黑身影别说话，接着他语气很轻松的说道：“我要是想杀你，可以有很多机会，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吗？孩砸，你还没懂我的良苦用心么？” “来之前，你就跟条死狗一样，你再看看现在多有活力。年轻人，不能一直把自己放在那不堪回首的过去里，要向前看。” 因为韩当说的这些话，二狗的思绪有点杂乱，连带着怒火也消退了许多。 “但是你……” 还没等二狗把话说完，就只感觉自己的手腕传来难以忍受的阵痛，紧接着二狗就被韩当掐住脖子一个过肩摔给扔在地面上。 嘭！ 这一下摔得极为结实，直接将二狗那口气都给断住，脖子上青筋暴起，痛苦的仰起头。 “老头…你他妈…” 二狗指着韩当，却没有说话的力气。 韩当笑呵呵的走上前，提着二狗的脖子，说道：“你这狗崽子，差点要了我的老命。行，真行，能隐忍也能接受憋屈，就是脑子有点不好。” “你还是没把我当成敌人，你要记住，当你面对你的敌人时，不要听他废话，迅速了结了他才是主要。” “小砸，年轻了啊。” 韩当哈哈一笑，提着二狗的脖子往山林外走去。 …… 回到营地， 二狗被扔进韩当的营帐里。 韩当站在旁边，看着医疗兵来给二狗处理伤势，脸上的笑容仍旧不减。 只是二狗渐渐地又变成了之前那自闭的样子，这让韩当的笑容减退许多。 片刻后，二狗的眼角滑落几滴泪水。 韩当皱起眉，说道：“怎么个回事，男子汉大丈夫每天跟个娘们一样，不，你连娘们都不如。现在很多娘子军的战绩都十分显赫，人家伤了死了都没哭，你倒是天天哭哭啼啼的。” “我没哭。”二狗倔强道。 “哟，还没哭，那你是流猫尿呢？” 二狗默不作声，他看着营帐里昏黄的灯光发着呆，渐渐地，又想起了芦苇之地的事情。 营帐里陷入沉寂， 等到医疗兵将二狗的伤处理完毕后，韩当就坐在一旁审视着二狗。 “你应该清楚，当你教导他们去操练军阵的时候，就应该会有那一天。” “战争与杀伐不是儿戏，是会死人，会流血，会有无数个家庭破裂，亲人痛不欲生的。” “当他们选择跟随你出海的时候，他们也肯定想到了自己会有那一天。谁都不是傻子，都知道危险的存在。” 韩当拿起旁边挂着的老烟枪，滑动火柴，叼着烟枪说道。 二狗平静道：“是我害死他们的。” 韩当却不听这些，他从旁边拉过来一个沙盘，又把二狗给拉起来坐着，疼得二狗呲牙裂嘴不断吸着凉气。 “老头，你到底想干什么？”二狗觉得很郁闷，情绪都酝酿上来了，这老头又想搞什么东西。 韩当拿着烟枪，指着沙盘说道：“来，陪我过过瘾。这军中能和我过招的人没几个。” 二狗一脸不忿，碎碎念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将目光落在沙盘上。 第139章 欢迎回家 这沙盘就是个很简易的推演战斗的沙盘，里面把神州，以及周边几个国家的地方都标了出来，在沙盘另一端，是王庭。 “王庭想要派兵攻打神州，路途遥远，所以他们一般不会直接派兵过来，而是会从周遭几个国家派兵。” “这几个国家也就成为了王庭的跳板，如果换成你来防守的话，会怎么做？” 韩当问道。 二狗俯身仔细端详沙盘，然后那只唯一还能动弹的右手开始在沙盘上摆弄。 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战争，看不见血，但处处皆是杀机与埋伏。 二狗渐渐从原先那个有气无力快要死了的样子，转变成一位胸怀谋略的将军。 尽管这个将军的经验不足，会出现很多致命失误，但是这局棋，并没有被走成死局。 每当眼看着韩当快要指挥着大军覆灭一切的时候，二狗都会用一招出其不意的奇兵来让韩当不得不退兵。 就这样，这场沙盘里的战斗，足足持续了两百年时间！ 沙盘里的时光为二百载， 但现实里却只过了一晚上。 次日清晨， 二狗身心俱疲，却仍不放弃。 这场战斗僵持了两百年，人口已经所剩无几，就连愿意帮助神州的神灵也都死得差不多。 “闭国。” 二狗搜尽枯肠，想了很久，最终憋出两个字。 韩当却在二狗说出这两个字的那一刻，再次掏出一支军队，如狂风过境摧毁全局。 输的滋味并不好受，不管是因为什么。 二狗撇撇嘴，有些生气，干脆转过身躺了下去，做出开摆的姿态。 “你赢了，我累了，睡觉。” 韩当推开了沙盘，问了个问题。 “这场战斗僵持了两百年，你的天赋确实让我惊讶。但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这僵持了两百年的战斗里，总共死了多少人，牺牲了多少？” 二狗闻言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韩当，在刚才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不就是一场沙盘推演对弈么，用得着记下来吗。” 听了二狗的话以后，韩当先是沉默了片刻，接着他将那沙盘又拿过来，说道：“刚才我这边总共牺牲了四千万人，其中有八百万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在哪里死的我都能记住。” “切，老头，你少吹牛哔。”二狗不以为然，昨天夜里这沙盘的杀伐一直在变幻持续，怎么可能记得住。 韩当笑了笑，将沙盘推倒重来，然后开始在二狗的面前复盘。 “这是一开始你守的地方，你调去了八十万兵力，我这边有七十二万。” “这是一次突袭，我派去了八千人，而你有一万二，因为大意，输给了我。后方补给被断，无奈弃城而走。” “这是你的一次变阵，夺回了之前的几座城，但是伤亡惨重，总计一百三十万。” …… …… 韩当一边复盘，一边亲口讲述双方的伤亡损失。 二狗人都听傻了， 如果只是复盘的话，他也可以，昨天夜里的攻伐他也有印象，甚至还能更加细致点。 但是关于人口损失以及具体到精准数字，这一点二狗就做不到了。 直到韩当全部复盘完毕，他抬起头，有点疲惫的说道：“你总共牺牲了四亿人，可用兵力损耗了九成，最后还用上了平民百姓。” “而我这边的损耗在五个亿，因为我手里可用的兵力与人口比你充足，所以我可以多牺牲点。但是，你不行。” “人口越来越少，你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你根本就没注意过哪片战场死了多少人。” 二狗听得有些烦躁，也不知道为何，他一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就你能记得住死了多少人，烦不烦。” 韩当苦涩一笑，从他那沧桑的神情上，可以看出许多故事。 “我领兵这么多年，麾下死的每一位战士，我都能记住他们的名字。你知道有多少吗？三万七千九百二十一，其中有两万多个和你一样年纪的后生。” 说到这，韩当有点哽咽。 每当提起那些死去的战友，这个饱经风霜的老将，也会落泪。 “他们本来该在家里和自己的家人一起生活，却因为如今变故而埋骨他乡。” “我见过的生死离别，比你多太多。但是我不会和你一样退缩，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倒下了，死的人更多。那些已经死去的战友的家人，会因为我倒下而丢掉性命。” “如果我要是和你这样，早就废了。你的才华和天赋让我都很羡慕，如果你愿意继续沉沦下去，我也不拦你，明天我就会送你离开。 但是我希望你能记住，你那些朋友的牺牲，不是没意义的。” 韩当站起身来，此时他根本就不像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将军，更像是个迟暮老者。 征战多年，这些话韩当从未对人说起过。 二狗坐在床上，沉默不语。 “老家伙真是多管闲事。” 二狗干脆躺在床上，深呼吸了几下，先前那没有多少神采的双眼中，多了点光。 …… 这场战争不是沙盘推演， 而是真切发生， 牺牲， 死亡， 常伴人们左右。 玉玄城平安无事，断了手臂的刘续坐在城头，看向旁边的束发少年。 “怎么感觉你回来以后，像是变了。” 刘续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陈恭了，这次回来后，陈恭很明显的有所变化，这个变化有点说不上来。 陈恭没在玉玄城停留太久，他转身，往玉玄城背后走去。 当重新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陈恭感觉前所未有的激动。 过了这么多年，总算又回来了。 沿途上一片荒凉，满地黄沙卷尘，和陈恭印象中的那条大路截然不同。 当初刚去玉玄城的时候，入眼皆是绿野草地，那时候牛羊成群，光是那片大草原都让陈恭印象颇深。 现在，因为战争使然，大片草原都变成了荒凉黄土。 想要重建家园的愿望在每个神州人的心里，陈恭相信，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当陈恭来到第一道关卡的时候，负责值岗放哨的将士一眼就认出了陈恭。 没过多久时间，便有一群人出来迎接陈恭。 “欢迎回家。” 负责值守关卡的将领对陈恭敬礼，并说道。 第140章 善良的人，不愿意打扰，庐山，空山新雨 满眼荒芜之景， 陈恭看了很久。 如此单调根本称不上是风景，陈恭走得很慢，他想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记下来。 努力记着，因为能回来的机会很少。 太阳缓缓从群山土丘缝隙间升起，艳丽曦光照在一望无垠的荒芜大地，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岗哨。 似乎大家都得到了消息，在看到那个穿着旧军装，扎着束发的少年时都打开了关卡。 众人没有打扰陈恭，只是默默站在路边，对经过的少年行礼。 荒芜始终有尽头， 地面渐渐出现生机，稀疏平原绿野出现在眼前。 有路过的牛车经过陈恭时，赶车的老农看到陈恭后也没说别的，只是向陈恭发出邀请。 “娃，徒步走，要走好远哩，上来吧，我载你一程。” 陈恭欣然接受。 对老农点头并道谢，坐在牛车上，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平原无风，牛车安静至极。 直至来到一座有人烟的镇子上，老农这才转身对陈恭说道：“娃，我就到这哩，你可以去那边坐车，这里人很好，不收你钱。” 陈恭脸上带着和煦如暖阳的笑意，温和说道：“恩，好嘞，谢谢您。” “说的什么傻话，我们才要谢谢你呐，没有你，神州无法苏醒。” 老农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常年干农活使得他皮肤变得极为粗糙，刻满风霜的脸上笑起来的时候却是那么干净。 这一路上老农都没和陈恭搭话，陈恭也在享受着安静，本以为老农不认识自己，最多就是看在自己身上这件旧军装才会搭载自己。 却没想到，老农认识自己。 “应该的。” 忽然被认出来，使得陈恭有些腼腆，他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对老农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在玉玄城接触最多的人是王庭的敌军，面对陌生人，陈恭做的最多的动作是举起手里的武器，突然面对认出自己的老农，还真有些拘谨。 老农目送着陈恭的背影直到拐角消失，那干涩的眼中闪烁光点，嘴里低声说道：“好娃，好娃啊。” …… 这一路上，陈恭总是能遇到载他一程的好心人。那些人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眼里皆是心疼。 大家都认出了他，但是都没有过多打扰。 庐山， 穿着旧军装的身影行走在山道上， 清晨薄雾涌动， 山中身影三两， 空山新雨， 心情愉悦。 山里的灵清早就处于活跃状态，这是极其少见的。它们在迎接少年，山雾特意为少年驱散了晨间升起的寒气，只让曦光照下，增添暖意。 陈恭进山之后，便来到了五老峰顶。 熟悉的清灵身影就在峰顶崖畔，还有庐山化成的老者。 不远处白瀑飞溅，银白匹练如从穹顶倾洒，湍急飞流并不吵闹，相反还携带韵律。 七色虹光横跨飞瀑底部，如一座拱起来的绚烂虹桥。 “这么早就出来了？”玄女转过身问道。 眼前的面容还是记忆里的那样，没有任何变化。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出来就是什么样。 陈恭拿出那枚玉镯，递给了玄女，并说道：“我在里面见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恩。”玄女接过玉镯，点点头。 陈恭继续说道：“我一刀把她劈死了。” 接着又有点惭愧。 玄女将玉镯戴在手腕上，说道：“做得很对。”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陈恭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 玄女伸出青葱如玉的左手，将陈恭的右手握住，并将袖子卷了起来。随后从陈恭口袋里拿出另外那枚被放起来的玉镯，并给陈恭戴上。 一对玉镯成功佩戴，陈恭便感觉体内有无尽的灵气在涌动。 玄女打量一眼，接着满意点头：“不要取下，对你有很大帮助。” “那是我之恶，你将她斩去之后，恶念消逝。” “曾经那个征伐时代里如我这样的存在，都有恶面，他们无法对自己的恶面动手，无法亲手抹除自己的恶面。 所以，有的会选择借助天雷抹除，有的则是选择借用外力。 如今天道虽复苏，但还是不够抹除他们的恶面，所以，他们正在被侵蚀。 我不同，我很聪明，我将恶分离，送进洞天。” 玄女的解释很详细，陈恭听完之后总算了然。 不过，除了玄女以外，其余的神灵们也有恶面？ 玄女看出他的疑虑，解答道：“我们并非如山川大泽这般天然灵物，故此才有恶面。” “有些家伙无法做到将恶面分离，也无法凭实力镇压，所以他们心中邪恶之面会无限膨胀，直到被彻底吞噬。” 陈恭说道：“这也就是说，有些神灵苏醒了以后对神州其实是没帮助的，反而还会造成负面影响？” “恩，现在已经开始了。” 玄女点点头。 曾经的杀伐时代波澜壮阔，抛却那些瑰丽神话传说，剩下的却是一堆尔虞我诈与阴险狡诈。 神灵的苏醒对神州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实际上玄女并没有将王庭里的那帮所谓高高在上的神明当做一回事，曾经她就亲手斩杀过，将其逐离，如今即使卷土重来也不过仍然是那么回事。 玄女在意的，还是神州内部。 这也是她为何需要与神州群山立契，仅凭她个人伟力是无法对付全部，需要与群山呼应，借助神州群山的力量。 “陆吾说，想请我去昆仑开天阍，昆仑那边，是好的还是坏的？”陈恭询问道。 昆仑向来都充满神秘，依照玄女所言，神灵有好有坏，那昆仑里的怎么样？ “可以去，兴许她这么多年没见过生人，还会与你缔结良缘呢。”玄女半开玩笑的说道。 缔结良缘？ 嘶， 这也太刺激了，昆仑里的神灵少说也是几千岁了，这有点不合适吧。 “你还当真了？” 玄女看着陈恭有点疑惑。 “如果是长得好看的那还行，应该，都长得和你这样吧？”陈恭不好意思笑着问道。 玄女瞬间沉默，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恭。 “天真。” 接着，在陈恭那茫然的眼神之中，玄女伸出手从不远处的飞瀑牵来一条晶莹剔透的水线。 水线来到陈恭面前，化作一方水团，有只无形的灵巧双手正在给这水团揉捏。 片刻后便出现了一张看起来有点别扭的‘脸’。 那是个算得上人脸但又称不上人脸的怪东西， 有清晰的五官，额头稍宽，脸颊往里凹陷，嘴里的牙齿连绵起伏交错，完全不像是人的牙齿。 头上的长发披肩垂落，柔顺且根根分明，但在头颅后方却也有一条蛇盘着，看起来怪异至极。 “就是这样的，和她缔结良缘？”玄女挑眉问道。 陈恭沉默了。 默默转过头。 第141章 死因为贪，无根木与无根水 清晨时分的山雨总是带着点微凉寒意，陈恭是来接玄女走的，回到玉玄城。 虽未能走遍神州山川大河，但这一路也见了许多人，看了不少沿途风景。 “我还不能回去。” 玄女没有立即答应，她看向不远处的飞瀑，说道：“还要肃清一番，否则总是能看到不干净的，碍眼。” 陈恭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随后看向庐山的灵，眼里有询问。 那他呢？ “我可老实得很，什么也没干，您不要这么盯着我。”老人惊慌的往后倒退，他敢对天发誓，自己从苏醒以来就老老实实。 陈恭抱以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也算呢。” “我都已和她立下契约，不可能闹事的。”老人低着头十分懂事。 在这葱绿深山里， 除了他以外， 还有一个邻居。 那个邻居因为玄女的到来而躲着，不敢出来。 山雾朝着五老峰汇聚，远处飞瀑好似休止。 山雾之中的寒意让陈恭感觉很别扭，进山的时候，这些雾气为他驱散寒意，现在又开始汇聚，带来刺骨凉意。 之前不是挺好的么，现在怎么就开始作死了？ 陈恭皱起眉，难以理解。 他往后退了两步，给玄女腾出足够的空间。 漆黑色的金芒从玄女的手中闪烁，那只青葱右手仿佛抓住了无形之剑，接着往旁边拖拽，扯出一道由流光制成的灵剑。 灵剑出现，山雾触碰时瞬间被吞噬。 雾里响起了凄厉惨叫，山雾骤然退去，速度极快。 玄女抓着灵剑，步履轻盈，迈向那片飞瀑。本该是湍急飞流，此刻却已凝固，戛然而止。晶莹水珠挂在半空，照出玄女精致五官面庞。 忽的， 自那静止飞瀑当中伸出手，而且还不仅仅是一只，密密麻麻，尽是扭曲诡异的手臂。 这些手臂企图抓住玄女，然后将玄女拖入那静止的水流里。 但是当手臂快要抓住玄女胳膊的那一刻，玄女体表那层清莹之光将这数不尽的手臂燃尽，化作袅袅白雾水汽蒸腾。 似乎因为这样，导致雾更浓。 雾中，有股烧焦的味道弥漫。 玄女仍旧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但她眼中有些失望。不知是对眼前这飞瀑里的东西的实力感到失望，还是说对这里面的东西不知所谓感到失望。 她将手里的灵剑插进飞瀑中，顷刻间，刺耳凌厉的凄惨叫声响起。 静止飞瀑瞬间倒流，如被按下了倒放按键，飞溅到半空的水珠更像是躲避灾难那样的往水里收缩。 飞瀑里的东西在逃，企图借着湍急飞流逃走。 但， 不管逃到哪里，却始终逃不出玄女的掌心。 她那纤细白嫩如玉的小手，能够盖住整个庐山。 山峦大泽尽在手中，水里的东西又如何能逃走。 “死因为贪。” 陈恭唏嘘道。 进山的时候，山里的灵在迎接他，就连水里的那东西也在迎接，当时他还以为这山里的一切都很美好。虽说水里的东西气息有点不寻常，但那也算释放出善意。 为什么要贪婪呢？ 因为察觉到自己身怀至宝，心生贪念想要搏一搏，可是又没想过到底有多危险。 五老峰顶的老人沉默，表情复杂，他算是与水里的东西作伴多年，他知道水里那东西为了修炼有多努力。但他也曾告诫过水里的东西，不要妄想触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既然不听，那只能去死。 日光照在逆流飞瀑之上折射出金光，透过无数水珠，可以看到水里的情景。 那是一条眼里写满悔恨与怨恨的爬虫，细小竖长的眼瞳之中满是对自己行为的懊恼，还有对玄女的憎恨。 “可惜了。”玄女说罢，将灵剑探入水中。 青葱白玉般的右手握着灵剑，搅动着，灵剑所过之处，皆有黑烟被从中劈开。 直到没过那条爬虫的身子，最后只留下两截被分离的身子。 水为至柔之物， 可冲刷岁月留下的痕迹， 亦可将水里那腐烂恶臭的味道清洗掉。 逆流飞瀑终究是到了头，此间水瀑本就自天而来，即使再继续逆流，又能流向何处？ 逆天么？ 裸露出来的河床湿润且带着泥土芳香，玄女轻抽瑶鼻，心中颇为满足。 哗！！！！！！ 自上而下冲刷倾泻的白浪声势浩大，站在远处看去，极为壮观的瀑布云海尽收眼底。 玄女回到五老峰顶，对老人说道：“从现在起，你为此间山神。” 老人听后，身子因激动而颤抖，他对玄女恭敬稽首：“承蒙册封，不胜感激。” 骄阳当空万丈，山中万物因有感应而与之呼应。 随后，老人很是懂事的走到陈恭身前，自脚下取一方沙土作纸，捧远端飞瀑之水作墨。 天地为证，日月明鉴。 古老的金色文字因灵气而映入眼帘， 【吾与天地允诺，承山川之灵，湖泊为气，载四方之道，命理之数皆有所归。此契，日月可鉴。】 老人抬起头，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陈恭。 “你要与我立契？这……”陈恭有点犹豫，这实在有点太占便宜。 这个契约立下以后，他可以借庐山之灵，用庐山之气，悟庐山道，最后所承因果与命数，却皆归庐山。 说白了， 好处都是自己的，坏处，全都归了庐山。 这，有点不太好吧。 老人淡笑道：“没什么不好的。” 陈恭仔细斟酌考虑， 最后在那些古老的金色文字上修改一二。 当看到陈恭修改的东西时，老人一愣，接着带着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陈恭。 “好处太多，我吃不消，而且此地也并非只归我，就让所有来庐山的有缘人共享吧。” 陈恭腼腆笑着将契约签下。 老人停顿片刻，接着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截树枝递给陈恭。 “这个您请收下，此为无根木。” 随后又取出一盏小碗，里面的水清澈见底。 “此为无根水。” “请您收下。” 陈恭这次没有拒绝，将两种东西收下之后，老人这才心满意足的消失。 待老人消失后， 陈恭与玄女也没有寒暄太久， “你可以先去趟昆仑，北边暂时无事，趁此机会，多看两眼。” 陈恭点点头，道了声保重后，便走下山道。 峰顶， 清光流转， 另一道身影出现。 玄女望向突然出现的倩影，淡眉蹙起：“找死？” 倩影却不在意，甚至挑衅的对她说道：“有本事杀了我。” 闻言，玄女便举起手，漆黑色的金光乍现。 倩影见此赶紧后退，急声道：“你怎么还真动手了！等下等下，我不是来找事的，有话好说，你好好说嘛。” 漆黑色的金光扔悬浮， 玄女道：“说完了就滚。” “你这态度怎么这样，真是的。呐，我来是要告诉你，那些家伙已经联系外面那帮东西了。内外联手，你得当心了。” 倩影小心翼翼的说道。 “对了，还有个很奇怪的东西，我没见过，长得就像是海里的八爪鱼，但修炼的好像是神魂，强大得很，总之在那次杀伐里没出现过。” “进来了？” “对啊，进来了，邪门得很，好像找的就是他。” “你去陪他。” “我不，吃力不讨好，我才不去。” “那就死。” 玄女继续拖拽漆黑色的金芒，眼看就要将灵剑拔出。 倩影翻了个白眼，说道：“好好好，我去我去，真是的，一点好处也不给就算了，亏我还特意跑来告诉你这件事，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可再也不来了。” 一边嘟囔着，倩影正要离开，却发现眼前浮现一截桃树枝。 看到这截桃树枝后，倩影迅速将其收下，一改之前嘴脸：“有事你尽管麻烦我就行，咱俩谁跟谁啊对不对，我走啦。” 说完，倩影纵身跳下五老峰。 在倩影所站立的地方，土地已经干裂。 “有女魃在，他的安危不用担心。” “真烦。” 玄女低声说着，转而消失。 第142章 故土人情，她从水中来，如山峦般的身影 复苏的脚步已经无法停止，崛起的脚步亦然。 因为有了灵境的存在，神州这些能修炼的人们在修炼进度上提升得很快。 “钱略的牺牲是有意义的，现在的神州，虽还未踏入盛世，但，盛世正在来临。黎明之前是最黑暗的时刻，而在这至暗时刻，需要有足够的勇气撑过去。” 陈恭再次与袁瓶建立起了联系，他从袁瓶那里得知了许多。 袁瓶和以前几乎没什么变化，专心致志的研究学问。 “你要不要也进入灵境修炼？里面的变化绝对会让你很惊讶。”袁瓶对陈恭发起邀请。 陈恭欣然接受。 按照袁瓶的指示，陈恭捕捉着空中的灵气，然后与之相连。 顷刻间，陈恭便发现自己的灵识进入到了一个虚无的世界，在这里他能感应到所有在此修炼的人。 虚无世界就好似一张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巨网，在巨网的最中心有个专门用来承载灵气的光球。 那，应该就是钱略。 牺牲了自己，然后成为那个照亮神州未来的灯塔，钱略的这个实验绝对是成功的。 接着，陈恭看到了自己眼前有团灵识出现。 “这里就是灵境，感觉怎么样？” 陈恭微微闭眼感受，接着说道：“好充沛的灵气，在这里修炼，似乎也能非常顺畅。” “这就是灵境，每个人在这里面修炼的时候都会得到其他人的帮助。但是这还并不完善，因为有很多人在修炼上面会遇到各种阻碍，但是他们无法在灵境里寻求到帮助。” “我在想，如果能将灵境这个世界继续开发下去，使其成为我们现实世界那样可以进行互相交流，学习，并且独立运转的世界，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在说起灵境的时候，袁瓶的情绪一直很激动，这是她和陈恭早就立下的约定承诺，如今，她已履行这个约定，而且她还能看到还未铺设完的道路。 探索未来的时候是最让人兴奋与激动的，当你身处黑暗，当你手中只有一盏照亮方寸之间的烛火时，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 或许是令你永远无法前进的阻碍，或许是让你茅塞顿开的存在。 在这条道路上，要时刻谨记自身的弱小，以及内心的强大。这并不矛盾。 陈恭很开心能与袁瓶进行一次这样的交流，他更高兴，神州里，除了他和袁瓶以外，还有无数个和他们一样的人，在崛起的这条道路上奋勇前进，不畏艰险。 前方的路纵然泥泞不堪，即使身处不见五指的黑暗，也仍旧坚定向前。 离开灵境的世界后， 陈恭继续向昆仑走去。 这一路上，他终于圆梦。 他并不奢望这一次能看遍神州所有山川大河，神州太大，他太渺小，一眼看不到头。 所以他踏入神州这片故土时，努力的将每一处记在脑海。 故土不会排斥旧人，故乡亦然。 他路过那片种满木槿花的江畔，看到那栋不染灰尘的老房子时，想到了之前给朱小月的嘱托。 小月来过这，而且，经常来。 温柔的江风吹过，将屋檐下那串老旧风铃吹动，陈恭眼前略微模糊，这时，老房子的门开了。 从那扇门的背后走出来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她靠在门的旁边，满眼温柔注视着陈恭。 他坐在旁边那张老旧的椅子上，脸上带着满是骄傲的微笑。 “走啦。” 陈恭对二人挥挥手，二人颔首，目送陈恭离去。 …… 沿着江畔行走时，陈恭并不孤独。 身后的少女一路上都很活跃，但是稍微有点活跃过头了。 陈恭从她的口中得知了来历，她叫女魃。 满头青丝垂落，一身大红衣裙如烧山火那般红透。 每当双脚落地，都会使周围土地迅速干裂，花草枯萎。 但女魃很少有双脚落地的时候，每当她双脚落地时，她又会极为自责的低下头看着脚下土地以及是否有生灵因自己而葬送性命。 这也是个可怜人。 陈恭看着女魃小心翼翼双脚踩空的样子，内心暗道。 “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有个在水里很强大的家伙找上你了，你还往这种地方走。” “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句老话说的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女魃柳眉蹙起，有点不悦道。 陈恭转过身看向眼前这满身烧山火般的少女，笑道：“有你在，我还怕什么湿鞋的。” 闻言，女魃一顿，接着娇嗔道：“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不过你还真是很特别，难怪玄女会看上你，哎，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也给你一些承诺，你，你帮我个忙呗。” 火红倩影追上了陈恭，身子飘浮在陈恭眼前宛如魅影幽灵。 陈恭抬起头问道：“什么忙？” “你帮我将风伯雨师给宰了怎么样，那两个家伙把我那件青衣抢走了，你帮我抢回来。” 火红倩影的双眸明亮清澈，带着许多灵动。 闻言，陈恭挠挠头：“风伯雨师？神啊？我是对手吗？” 女魃不悦道：“怎么不是对手了，你不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吗，你帮不帮。” “关键我也不知道那二位是好是坏啊，要是好的，我把他们给干死了，玄女得骂我啊。” 陈恭有些犹豫，自己还不清楚神州内部的神明局势，而且那好歹也是神，哪能那么容易就被自己砍死。 “你这样，你听我的，你看啊，我是不是来帮你的，说明对于你来说，我是好的，对吧，没毛病吧。” “他们没来帮你，那他们就是坏的，对不对，这个道理是不是很简单。” 女魃这番话，让陈恭有些无语。 这么想确实没问题，但不帮自己就是坏的，这个想法有问题。 “不行，得仔细考虑考虑。”陈恭摇摇头，并未同意。 火红倩影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她飘到陈恭面前，用那双炽热的眼眸紧紧盯着陈恭。 注视良久，陈恭也不为所动。 “好，不帮就不帮，你不帮我，我也不帮你。” 女魃抱着手臂索性站在一旁，接着又指着江面说道：“你不帮我，她要是把你弄死了，我也不帮你。” 陈恭顺着女魃那青葱如玉的手指往江面看去，只见这平静的江面上不知何时涌起一股浓雾，雾中，有道娇小身影，正缓缓向岸边走来。 在雾中更深处，陈恭渐渐看到了一只如山峦般高大的身影！ 第143章 镜花水月，羞涩的笑容，你真贴心 江面上浓雾滚滚，不过多时，陈恭就被整片浓雾所包围，方才还是晴天碧海万里无云，只是瞬间就变得阴沉下来。 可视距离不足十米， 陈恭不得不稍微闭眼，接着再次睁开，这次，他的眼中金烛跃动。 跃动的金烛在昏沉迷雾之中如一盏明灯，刺破迷雾，也让陈恭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 鼻息间的潮湿与腥臭，让陈恭不住皱眉。 咸湿的海风在雾中吹过，即使没亲眼见过大海的陈恭也有些不适。 这里是江畔，不是海边，为何会有海风？ 陈恭转而朝那道娇小身影看去，金发碧眼，穿着碎花洋裙，简直就像是从电视荧幕里走出来的洋娃娃。 只是这个洋娃娃身上的气息极为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那个高大如山峦般的黑影就在小女孩的背后，漆黑的影子有着怪异的模样。 似人但是又不像人， 从身影来看， 那简直就是个怪物。 “你好，小哥哥，找你很久了。”小女孩的声音很甜，像吃了糖一样甜。 从她那对碧绿色的眼瞳之中，倒映出了陈恭的身影。 陈恭与她对视，忽的，陈恭看到了那双眼瞳里的他猛地睁大双眼，咧着嘴角在阴恻恻的笑。 恩？ 什么怪东西？ 一瞬间的恍惚之后，陈恭就感觉到了异样。 耳畔响起了浪涛声，鼻息间咸湿的海风越来越明显，独特的腥臭味一直挥之不去，眼前的小女孩也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转眼间，陈恭发现自己站在了茫茫大海之上。 四周一望无际，能看见的除了海水就只剩下海水。 脚底下面，是那深不见底的海沟以及神秘的未知之地。 往海里多看几眼，陈恭都感觉自己沉入了深海，无力的窒息感袭来，身体开始感觉到冰冷，属于海底的冰冷。 “幻象。” 陈恭低声说道。 他知道眼前所见皆是幻觉，自己所接触到的一切也都是幻觉，但是自己无法从这些幻觉里走出来。 双脚已经不知不觉进入到海中，在陈恭的脚底下，那让人沉沦眩晕的海底里有手伸出来，那并非是一只手，而是数不清，密密麻麻无数只手。 这些手用力拽着陈恭的双脚，裤子，把他往海里拖拽。 一股绝望之感袭来，干扰陈恭的心神。 这种感觉非常古怪，明明自己知道这些都是幻觉，但幻觉如此真实，他能感觉到从海里伸出来的那些手的触感，甚至有好几只手都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感觉如此真实。 他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假的，但是那种面对未知深海的恐惧与迷茫的心情，又是如此真实。 “好奇怪的感觉。” 陈恭垂下头，眼眸之中金烛跃动，双膝已经没入海面，他能感觉到海里有某种存在正在用一双布满血丝，被海水浸没的眼珠子正在盯着自己。 但他看不见。 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感觉。 这就是幻觉，但却是很真实的幻觉。 “既然是幻觉的话，那，你来吧。” 陈恭低声说罢，微微抬手，桃花纷飞， 消失不见的晴雪刀出现在手中。 【琉璃之海五光十色，夜幕沉浸之下，眼睑中，尽是浩瀚星汉。 当天空坠落晶莹剔透的雨珠时，此等景象终被打碎。 万物皆虚，万物皆实，海中巨鲸，天空飞鸟，万物生灵魑魅魍魉，因那滴雨珠化为虚无。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镜花水月。】 此为陌上花开最终卷的寄语，镜花水月。 花瓣翩然坠落，掉在海面上的时候荡起涟漪，波纹向四周推开。 海域上空有细小雨滴降下，落在水面上，涟漪荡漾；落在陈恭的头顶上，灵台开明。 眼中金烛因这阵雨而愈发燃动，他再低头，便看到了海底之中的庞然巨物。 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与陈恭对视， 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与好奇。 “你好。” 陈恭羞涩的打了个招呼，然后，松手。 晴雪刀没入水中，在水里降落的速度很是缓慢，那只狰狞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并未躲闪。 与那只眼睛相比起来，晴雪刀简直就和一根针差不了多少。 但，就算是一根针，扎入眼中时也仍然会受伤，不是么？ 嗤…… 晴雪刀慢慢地，一点点的刺进那只布满血丝的狰狞大眼，鲜血在水中飘散，腥臭腐败。 陈恭此刻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水中，渐渐地，他感觉到海水退去，烈阳当空，如此温暖。 …… 江畔， 浓厚迷雾向四周扩散，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天地再也分不清， 昏暗雨幕与浓厚迷雾交织在一起，不见天日，不见大地。 身着红衣的女魃站在江畔，抱着胳膊正看向朝陈恭走去的小女孩。 在女魃眼中，那已经不是个小女孩了，那是个长着人的脑袋，但却有着怪物身躯的诡异之物。 她的身上沾满了浓稠腥臭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虫子。她的身体还有鳞片，臃肿的身躯在水里行走却一点都不困难。 这哪里还是个人啊，这就是个怪物，诡异至极的怪物。 女魃对玄女提起的就是这个东西， 如果二狗在场的话， 也能认出来这个东西。 她走向陈恭，体表蠕动的虫子似乎正在低语，那是来自古老存在的诡异语言。 女魃听不懂，也不想懂。 女魃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陈恭死了，她最近学会了一招欲擒故纵。 等陈恭危难当头的时候，自己再出手救下陈恭，到时候陈恭就会对自己感激涕零，自己找他帮忙的事情不就水到渠成啦？ 自己真聪明。 女魃暗自窃喜。 然而还没等女魃窃喜完毕，她就听到了一阵刺破耳膜的尖叫声，紧接着涌过来的迷雾以极快的速度退去！ “恩？” 女魃一脸不解，怎么回事？ 接着女魃心道不好，难道陈恭被这怪物弄死了？ 坏了！ 女魃脸色一变，但紧接着发现并非如此。 陈恭并未出现任何异样，出问题的不是陈恭，而是那个怪物。 那张精致可爱的洋娃娃俏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嘭！ 随着一声炸响， 她的整个身子没来由的爆开化作血雾。 而陈恭身前，则有浅淡的金光庇护，令那血雾没法飞溅到身上。 “我了个去…这都能被他逃过一劫，那我的计划不是泡汤了？” 女魃震撼的看着这一幕，马上想到自己可不能白忙活，于是马上来到陈恭的身边，假模假样的将陈恭周围的水汽和迷雾驱散，带来干旱。 “你在干嘛？” 陈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女魃抬起头，一脸尴尬。 “降温了，容易着凉。” 女魃尴尬说道。 “你真贴心，谢谢你。” 第144章 江神奇相，被污染的水灵珠 咸湿的海风已经退去，江面上什么都不存在，只有点点血迹证明了这里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也属于神明吗？” 陈恭看向女魃问道。 女魃双脚浮空，灵动眼眸弯弯，笑嘻嘻道：“我回答你问题，你帮我忙。” “算了。” 陈恭转过身便要离开，女魃见状立即跟上去，飘浮在陈恭身边左右来回变换：“我们可以再讲点别的条件嘛，你不要这么冷血无情嘛。” “只要是不让我随便去动刀子，其他的条件都可以谈。” 女魃被这句话直接沉默， 她又想了想，随后又觉得确实没得谈。 陈恭行走在江畔，江面波光粼粼，白日洒下格外刺眼。 忽的， 江面上有波纹推开， 哗啦~ 从水中探出了一颗小脑袋，那是个扎着两根小辫，身着白云流苏长裙的小姑娘。 水柱如喷泉将小姑娘的身子托了起来，她转动着那对灵动眼眸，看了看陈恭又看了看女魃。 只是在看到女魃的时候，她眼里有点畏惧。 “从水里出现的，小女孩？”陈恭停下脚步，看向坐在水柱上的小姑娘，很是好奇。 他从这个小女孩身上没感觉到任何敌意，想来不是敌人。 “你好啊。” 陈恭神色柔和，语气极为温柔对小女孩打招呼。 小女孩眉眼弯弯笑颜舒展：“你好。” “你也醒了？” 女魃似乎是认识小女孩，脸色有些不善。 见女魃的表情有点凶狠，小女孩立即拉出一道水墙挡在身前，不敢与女魃对视。 “别吓人家，你们是熟人？那介绍一下。”陈恭挡在女魃面前，替小女孩挡住了女魃那凶狠的表情。 “奇相，掌管这片流域的水神。” 女魃抱着胳膊，绕过陈恭继续盯着小女孩。 奇相？ 还是个水神？ 陈恭倒是很意外，长江流域里的水神居然会是个小女孩。 或许是知道了陈恭心里所想，奇相开口说道：“我只是住在这附近，其他地方不归我管的。” 声音糯糯的，而且充满了不自信。 “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恭看向奇相问道。 奇相俯下身，向水里伸手，接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从水里飘浮起来，来到陈恭的面前。 那颗透明珠子里有澄澈之水在荡漾，但是宝珠底部，有一缕萦绕不散的黑气。 这颗从江水底部浮上来的宝珠还携带着寒凉之气，陈恭伸手去触摸，入手极寒。 “请问，你能帮我把这里面的东西拔除掉吗？” 奇相眨着灵动的大眼睛问道。 陈恭仔细打量着宝珠里的黑气，这缕黑气很是熟悉，正是刚才他击退的那个怪物所携带的。 那个怪物出现在这片流域里，侵染了水里的一切，也连带着将这片流域里的水神控制住。 被自己击退以后，奇相才重获自由。 “这颗宝珠……” 女魃看到那透明宝珠的时候，立即在脑海里涌现了许多思绪。 曾经这颗宝珠还是在黄帝的手里，后来不小心掉落，被奇相看到，当时还只是小孩子的奇相很喜欢这颗宝珠，并据为己有。 奇相把玩了很久，将宝珠视为珍宝，给自己的同伴朋友分享炫耀。 但后来黄帝派人去寻找，在众多人的面前要奇相归还宝珠，这让奇相极为难堪，小孩子心性使然，一气之下跳了江。 黄帝当时心里很过意不去，于是便将奇相封为水神，并将那宝珠沉入江中。 这颗宝珠的名字，为水灵珠。 说来女魃和奇相还挺有缘分，当初寻找这水灵珠的就是女魃，后来去将水灵珠沉入江水的也是女魃。 二人缘分不浅。 陈恭从女魃嘴里得知了关于水灵珠的故事以及奇相的来历后，便抬眼看向奇相。 而奇相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攥着裙角，不敢看女魃。 “就不该将水灵珠放进去，现在你苏醒了也没将水灵珠保护好。” 女魃语气有点刻薄，陈恭能感觉到她的怨气。 奇相听后低着头，眼睑下，有水雾泛动。 “也怪不了她，那东西太厉害。” 陈恭是直面过那个怪物的，所以是能发表自己的感受。 女魃撇撇嘴，她一副看穿了陈恭的样子，说道：“你就是被她的柔弱外表欺骗了。” “这个该怎么清理？” 陈恭拿着水灵珠不解问道。 水灵珠属于至宝，能够将水灵珠污染，估计都不太容易清理。 “水灵珠里面的水本来就是澄澈之水，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被污染，相对应的，一旦被污染了，那就说明这污染的东西很可怕。” “估计过不了多久，这水灵珠里的水就会变黑，到时候，哼，她就会死。” “她已经和水灵珠相伴相生，水灵珠有问题，她也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 对于水灵珠，女魃还是比较了解的。 一般情况下这水灵珠是不会有任何杂质存在的，里面的水澄澈至极，不太可能会被污染。 若是有东西能将这里面的水污染，那说明污染的东西很可怕，想要将水里的污染剔除，几乎不太可能。 “除非，能找来黄帝。” 女魃给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在说话之际，灵珠里的黑气又扩散了不少。犹如黑色浓墨滴进了水里，那滴黑墨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在水里稀释，然后逐渐将清水染黑。 奇相那葱白的胳膊上忽然出现了些许黑斑，从那黑斑里散出许多腐烂的臭味。 “污染已经开始了，等这些黑气占据了整颗灵珠，她就会死。” 女魃带着看戏的心态抱着胳膊说道。 陈恭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更是能看到奇相眼中的痛苦。 这颗水灵珠已经与奇相的命捆绑起来，灵珠被污染，奇相就会死。 “灵珠里的澄澈之水是来自天上吗？” 陈恭转头问道。 现在去找所谓的黄帝肯定不现实，且不说黄帝是否苏醒，就算苏醒了也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 能留给奇相的时间已经不多，或许再过几个小时，奇相就会全身溃烂腐败而亡。 “黄帝曾经取雪妖之骨制作这灵珠的形，又接那无根无源之天水灌注，除非你能将里面的澄澈之水更换，否则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一般的雨水可无法代替，这里面的水乃是最为纯粹的无根水。” “无根水可没那么容易获取，需要不间断的接取晨间雨露，起码也得十万年。” 女魃说完，眉梢微挑：“要不你找座山，去待十万年？” 十万年？ 自己哪里有那么多的闲余时间。 不过， 从庐山离开之前， 庐山的灵赠予过自己一份无根水。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第145章 天劫里的无，总有愚蠢的人要站出来 “不要费劲了，真是可惜了水灵珠。” 女魃看到陈恭不知道从何处带起水团，试图往水灵珠里灌注，便出声劝说。 除非是黄帝亲自来了才有可能将这水灵珠里的污秽清除，不然是没办法的。 要不然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找个地方待上十万年，接取晨间雨露？ “这水灵珠该怎么打开？” 陈恭试了一下，发现还要先将水灵珠打开才行。 可是，好像没有什么开关。 “你不会是想将那团水塞进去，充当无根水吧？”女魃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个人类到底在想什么。 陈恭侧着头，说道：“我手里这团水正是无根水，不需要充当。” “得了吧。” 女魃嗤之以鼻，并不信。 无根水有多难得她是知道的，并不是说随便在一座山里接取晨露即可。 想要接取晨露作无根水，并非一朝一夕，而是需要经过岁月沉淀。 陈恭才多大的年纪，上哪去弄无根水？ 女魃不信。 不过她还是给出了方法。 “取第一缕曦光，化作曦光剑，斩去水灵珠上半部分。但我可先说好，若是这水灵珠被斩去一部分，更换无根水是其次，你还要想办法将水灵珠缝补回来。” “至于缝补水灵珠，嘿，需要牵引天劫，利用天劫里的‘无’来缝补。” 无？ 陈恭不解， 问道：“无，是什么？” “无为有，有为无，天道无常，天劫亦无常。我也说不好是什么，每个人所面临的天劫不同，无也不同。” “你应该也知道，如果引来天劫，到时候就不是缝补水灵珠那么简单，而是要搭上你的命。” “这可一点也不值得，就算她死了，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后果无非就是这片流域被污染而已。”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冒这个险。” 身披火红长裙的女魃也是在那个杀伐时代之中为数不多存活下来并沉睡的。 不管是女魃，还是胐胐，还是陈恭遇见过的所有自那个杀伐时代活下来的存在。 很大一部分都有一种相同的品性， 自私。 自私到了极点，做任何事情只会为自己所考虑，就算某件事后续带来的结果有很严重的影响，他们也不管。 这全都源自于在那个杀伐时代到处都是不确定因素，谁也不知道转眼第二天还能不能看到天上的大日，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所以他们只会为了眼前的利益考虑。 这种品性，陈恭可以理解，但不会认同。 他注定成为不了那么自私自利的人，当他站在玉玄城上，穿着那身军装的时候，他的肩膀上就有千万斤名为责任的重担。 他可以直接离开，不管奇相，但若是这片江河流域被污染，那么受到影响最直接的还是神州。 以及，长江两侧的所有人。 陈恭看向坐在水柱上的奇相，换上温和的笑意，安慰道：“没事，相信我。” 奇相的双手已经逐渐爬满黑色的腐烂斑点，她在忍受着难以言明的痛苦煎熬，但当她看到陈恭那温如暖阳的笑意时，痛苦仿佛消失。 少年站在江畔，看着手中正在被污染的水灵珠，接着将水灵珠轻轻放在水中。 他往前走去，浅水没过脚踝，踩在水中时，陈恭仿佛回到了童年儿时。 水面波光嶙峋，澄澈明净。 少年拔刀， 右手握柄，左手抓着刀身，随后轻轻划过。 赤红血液在烈日照耀下，带着些许金光。 淡金色的血液在水中扩散，爬上水柱，为奇相压制着腐败污秽。 “你有毛病？！” 女魃看到陈恭的举动，想要直接将陈恭拉回来。 她没想到陈恭会这么做，利用自己的血，压制污秽。这么做居然可行，让女魃意想不到。她更意想不到的，还是陈恭会如此果决，丝毫不犹豫。 但这也意味着，陈恭将一同忍受污秽与腐败。 水中丝缕黑气顺着赤红鲜血，爬上陈恭的手掌，仿佛发现了美味佳肴，疯狂往陈恭的伤口里钻。 陈恭微微皱眉，这些黑气带来的伤痛确实很强烈，不过这也仅此而已。 他在玉玄城忍受过更为强烈的腐败与痛苦，这点小小的腐烂，不值一提。 更何况，他的身体里还有护命根骨无漏金身，想要伤害到自己很困难。 “她等不到明天，我帮她续一口气。”陈恭站在江水里，说话的语气很是平静。 女魃呆呆站在岸边，她看不懂陈恭。 怎么会有人这么蠢笨，甘愿为他人奉献牺牲？ 作为那个杀伐时代的存在，女魃根本就想不明白，总有愚蠢的人要站出来，肩抗责任与磨难，负重前行。 橙红色的夕阳渐渐没入了水平面， 天边星点闪烁， 银白圆盘与星点共同出现。 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景象很频繁，完全超出了人们在课本上所学习到的认知范围。 纤瘦的身影站立水面，与水柱上的女孩轻松交流，水柱上的娇小女孩已经无法站立，她半个身子已经被污浊腐蚀。 借着月光，女魃看了眼奇相身上的腐蚀，又看向扔站在水面上的纤瘦身影，血还在流，令女魃触目惊心。 “愚蠢，真是愚蠢。”女魃不知为何有些火气，或许是没见过陈恭这样甘愿牺牲的，打破了认知，又或许是替陈恭觉得可惜。 在她看来，陈恭这完全就是在做无用功，而且还会被搭上。 陈恭听到身后的动静，说道：“你是第二个说我愚蠢的，也是唯一的一个了。” “第一个呢？” “它现在也在做着它曾经认为的蠢事。” 想到白猫先前对自己说不愿意离开玉玄城，想要在那里替自己值守时的傲娇神态，陈恭不由轻轻一笑。 胆小，谨慎，贪婪，傲娇，嘴硬，但，是个好人，不对，是只好猫。 女魃略微沉默， 接着将头上的发钗取下，玉手轻捻，慢慢沉入水中。 发钗入水，污秽腐蚀的速度仿佛被凝滞了般，速度变得极为缓慢。 “我可不是被你说服的，我是怕那个女人说我什么也没干，眼睁睁看着你死。这下我算帮了你，出手了，你死了可怪不了我。” 女魃抱着手臂，说完之后又轻哼一声，转而消失在原地。 她走了。 如她所说，她也算尽力出手了。 陈恭看了眼水中发钗，淡然一笑，接着看向水柱上的奇相温声道：“没事，很快天亮了。” “恩。” 尽管说话已经很困难，奇相还是点点头，神色极其坚定。 江畔远处， 林荫下， 火红身影触碰到树枝，树叶瞬间枯黄。 “我这不是关心你，我是怕你要是真死了，我会被她一拳打死。” 女魃小声嘟囔着，双眸凝视着水面上的少年，自己安慰自己。 第146章 凝练曦光作剑，大日如一，道如常 太阳尚未从地平线冒出头，夜空便已经消退，变得明亮。 随着橙黄色的光芒自地平面的尽头出现，在江面上折射出迷人光景。 一夜的时间过得极为漫长， 至少在陈恭眼里是如此。 他向奇相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说者有意，听者有心，时间即使过得缓慢也很容易度过。 痛苦仍旧存在， 并， 不断侵袭、延续、扩散。 奇相的整个人都已经被黑斑遍布，脖子以下，满是黑斑，痛苦使得她眼中沾有泪珠，但她在笑。 “估计会有点痛。” 陈恭体内的灵气在冲刷着这些污浊，四面江水如墨，吞噬生灵。 水灵珠被陈恭缓缓拾起， 金缕曦光照在江面， 彻底抑制住江面上的黑气，使其无法扩散。 衣着旧军装的少年眼中金烛跃动，牵动曦光，绵延曦光路途之上刻印着晦涩古老文字，皆为道纹。 道纹来自岁月万古的尽头，与这崛起时代一同苏醒，其中所蕴含的苍茫雄伟之力强大无比。 曦光将其完好保存，如今终现。 曦光为始，亦为初。 “浩渺天地，无常无始；大日初始而照四方寰宇，太阳之精不亏，从始如一；所行其道三万六，日月照耀，如一。” “四方大道生为一，生万物，如一。” 陈恭注视着曦光之中的道纹，吟诵着，古老文字所蕴含的苍莽气息随着他的念诵而流转。 大日如一，道如常。 古老道纹中的力量将曦光分割，细缕曦光密密麻麻，好似无数把长剑，又似刀。 陈恭探出手，握住其中最为粗壮，也最坚硬的那道曦光。 曦光入手，滚烫炙热，肉体凡胎被曦光所伤，血肉破裂。 陈恭眉头轻皱，这股力量太强，他无法完全把控，需要借力。 于是，陈恭低声唤道：“出来。” 铮！ 刀声嗡鸣， 兴奋至极。 旁观了这么久，总算有用到它的地方，自然兴奋。 晴雪刀直入长空八万里，眨眼之间没入苍穹再也看不见，只有浅白色的轨迹证明它内心的激动。 手中炙热逐渐减轻，血肉已经可以恢复。 陈恭手中微微用力，握紧曦光，好似牵着一根细长的金线。 水灵珠被放到曦光前端，顶部缓慢掠过曦光，剔透晶莹的宝珠便被开出一道口子。 坐在漆黑水柱上的奇相立即低声咳嗽，她的生命在消逝。 陈恭将水灵珠里的水倾尽，又将无根水捏作团，放进水灵珠中。 惊奇景象即刻出现，奇相身上那蔓延遍布的黑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看来还真有用。” 陈恭微微一喜，逐渐放下心来。 远处， 树荫底下的女魃见证着这让她难以接受的一幕， 陈恭能参悟道纹，这或许是玄女所授，自己还能接受。 但陈恭居然有本事凝练曦光，以曦光做剑，切开水灵珠，这就让女魃不能接受了。 虽说陈恭做出来许多不可思议的壮举，但他仍旧是人，身上属于人的气息仍旧存在。 肉体凡胎，想要凝练曦光，这种事存在么？ 女魃只觉得脑子有点过载，等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又看到陈恭取出来的无根水居然真的可以根治奇相身上的污秽。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脑子再次过载。 “这无根水是哪来的？” “真是稀奇得很，不过就算你能弄来无根水，接下来你又怎么将水灵珠缝合？” “天劫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驱策，其中的‘无’也不是那么容易获得。” 女魃嘴上是冷嘲热讽，但暗地里已经开始打算联系玄女。 在她想来，陈恭这就是在找死。 古老存在之间有着比较独特的沟通方式，尤其她和玄女早就打过交道。捕捉空中的灵，而后追寻。 “有事？” 玄女的声音响起， 不知为何，每当女魃听到玄女的声音时，心里总会虚得很。 她忽然犹豫起来，要是自己告诉玄女关于这里的情况，而玄女又知道自己没出手相助，会不会一拳打死自己？ “不说话？” 语气之中有些不悦， 女魃立即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看上的那个人类在作死，我反正已经尽力了，还将发钗给了他。我告诉你我可出了手的，但他自己非得要去作死我也救不了。 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我，不至于一拳打死我，你说对不对。” 女魃语速极快，在这种沟通里，如此绕来绕去但又摸不着头脑的话只用了瞬间就说完。 玄女微微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他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 女魃一怔， 这你都能知道？ 难不成你在偷偷关注着？ 想到这，女魃咽了下口水。 “没事我就放心了，本来我还打算拼尽全力呢。”女魃有些心虚，眼睛不断的往四周看去，又很尴尬的摸了摸耳垂。 玄女淡声道：“你最好打算拼尽全力。” 沟通已经结束， 神识之中， 却仍旧还留有玄女的声音。 “还没到我拼尽全力的时候呢，咳咳。”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女魃又着重强调。 旋即那双眼眸又看向江面上的纤瘦身影， 这人类有那么神奇吗，居然被玄女这么看好？ 江面， 陈恭注意到水灵珠里已经不存污秽，奇相身上的黑斑已经褪去，尽管仍然很虚弱，但脸上的痛苦神色已经较之刚才减轻了不少。 现在就是要想办法缝合水灵珠，否则奇相还是会死。 天劫里的无么？ 少年昂首，仰面注视着天穹， 体内力量如浩荡江海，奔流不息。 唰！ 晴雪刀自天幕退下，化为寒芒折返，稳当悬浮在陈恭的身旁，刀身轻颤，正在向陈恭邀功， “做得很不错。” 陈恭像是夸赞一个孩子那样说道。 晴雪刀闻之大震，兴奋至极。 “还需要你再帮我个忙。” 陈恭说罢，晴雪刀立即横立在陈恭身前，陈恭感觉出晴雪刀的想法，轻笑着将右手搭在刀柄上，温柔抚摸以作奖励。 “天劫快要到了，帮我将天劫劈开，从中带出‘无’，怎么样？” 晴雪刀并不懂何为‘无’，但它却懂得挥刀。 劈开天劫！ 这种事，可比刚才它在大日之下斩碎曦光要更为刺激。 绚烂刺眼的刀光折射在陈恭的脸上，陈恭轻拍刀柄，说道：“去吧。” 哗！ 晴雪刀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再次折身，探入天幕。 与此同时， 天， 正在酝酿恐怖劫云！ 陈恭体内的力量经过重重封锁，达到最顶峰。 他的气息散出，生灵蛰伏。 树荫底下的女魃猛地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恭。 这个人类，居然有如此可怕力量！ 第147章 被天威压塌的女魃，无，即为混沌 作为见证过征伐时代的存在，女魃自然也经历过劫云。 只有亲自面对那等无法追溯的可怕伟力，才能真正的心存敬畏。 即使这只是刚刚复苏的天道，但只要那无穷伟力凝聚，只要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女魃也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她凝视天空，深层铅灰色的浓云以及时不时出现的树枝形状的青白闪电。 天道最容易让蝼蚁生灵感到畏惧的方法就是用最为粗暴，最为简单的方式将蝼蚁生灵轰杀。 尤其是轰杀那些看似强大，顶天立地的存在时，会更有冲击力。 曾经的那个时代，没有生灵敢挑衅天道，即使是在渡劫时，也会认真且专注。无论自身的力量有多强，无论他们有没有把握成功渡劫。 天道可以失误无数次，可以失败无数次，可以让地面生灵渡劫很多次，但是生灵们不可以失误。 他们没有分毫容错率，一旦他们被那些恐怖的蕴含无尽天威的雷暴撕碎肉体之时，他们即使用最大的悔恨哭喊出声来也是徒劳。 莽荒时代的生灵不论何时，在抬头凝视这片无垠天空时，心中总会带着许多敬畏。 天之道，无穷无尽。 但眼前这个人类他在做什么？ 他在挑衅天道。 这个穿着旧军装的少年正在激发体内那无穷浩瀚的力量，牵引来了劫云，他的行为就是在戏弄天道。 一介蝼蚁生灵，以逆天之法存活并修炼，天道懒得去关注也就罢了，如今你竟然还敢这么张扬？ 找死！ “疯批。” 女魃艰难吐出二字，然后想要远离这里，她甚至都不敢往这里再看。 多看一眼，真的会爆炸。 女魃转身望去，正要离开时，忽然，她眉头微蹙。 她感受到了一种很莫名，很危险的东西。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所想，火红色的身影闪动，几个眨眼便出现在了几百米之外的江畔。女魃正要继续沿着江畔行走，忽然，她的身体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嘭！ 身前好像有道透明的墙，一道结界，一道领域！ 女魃眼中显现出一丝慌乱，头发飞舞，浑身赤红火焰跳动，手掌用力往前拍去，只响起沉闷的动静，而无法打破透明的墙。 她迅速转身，朝着那正在做着疯狂举动的少年失声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建立领域？！” 因为畏惧，声音都破了几分。 陈恭转过头看向女魃，说道：“如果扩散的话，可能会误伤到附近的人，就算是误伤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呐。” 闻言，女魃一滞。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难道不算是无辜人吗？！” “呃…没那么可怕吧，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和它是老熟人了。”陈恭有点错愕，没料到女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女魃的嘴唇轻微颤抖，她看得出来陈恭不是故意的，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想掐死陈恭。 说的什么屁话，你和它是老熟人？你配吗？ 她没对陈恭说起天威的可怕，她现在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愣头青，铁头娃！ 女魃心中十分懊悔，自己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看，真贱！ 轰隆…… 沉闷的雷声在远处酝酿，整个领域中已经刮起了狂风，风中还带着一些电弧。 “天道怒了。” 女魃看向那些电弧，整个心已经仿佛跌落深渊。 完了，要被这个愣头青害死了。 女魃抬头遥望云层，熟悉的天道伟力正在凝现！ 无尽天威往领域之中汇聚，因为升起领域，天威又无法往外面扩散，只能在领域中徘徊。 妈的！ 仇未报，青衣未寻，就这么死了！ 俏丽脸蛋上滴落两行泪珠，晶莹剔透，不被火焰蒸发。 咔嚓！ 天道似乎已经不想等待，天威显现，恐怖雷暴于云层中惊现，雷电虹霓摇曳蜿蜒垂直坠落。 整个大地皆在震颤，江水迅速退去，生灵皆俱！ 空中的灵被这道粗壮如山峦的闪电劈开，最原始的五彩斑斓之景炸裂，绚烂如虹。 陈恭站在天威最中心，天威是他所引来，劫云也是因他而生，不论是天威还是劫云亦或恐怖惊雷自然朝着他来。 陈恭抬起头， 上次在玉玄城他就与这天道打过交道，那时候的陈恭特意利用劫云淬炼自身。 这次再与之相见，竟有点感慨。 “为何没什么变化？” 陈恭诧异挑眉，和上次的威力似乎并没任何区别。 回应他的，是那道山峦粗壮的雷暴。 轰！！！！ 粗壮闪电暴虐倾泻，落在少年头顶，正在向他诠释最为原始，最为暴虐的伟力。 少年长发飞舞，发丝承受雷劫而不断掉落，很快，一个小光头就此出现，头发虽掉了，但少年血肉却并未被剥离。 血肉不破，体内浩荡的灵正在冲刷脉络，似是又在借着天雷将体内那略微存在的杂质进行清洗。 远处， 已经被天威压垮的女魃趴在地上气喘吁吁，恐怖伟力即使没有落在她的身上也仍旧大汗淋漓，压塌身体。 女魃艰难抬眼往远处看去，她现在只在内心祈祷，希望这劫云赶快消散。那人类少年不知死活，弄死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牵扯到自己啊。 咔咔咔… 这是骨头被天威压断的声音。 女魃并不在乎这些，骨头断了也就断了，还能恢复，命还在就行！ 他应该快死了吧？ 整个领域已经被刺眼白光彻底覆盖，女魃的目光在白光中探寻，她的双眼已经流下血液，双眼正在被渐渐刺瞎。 很快，她看到了白光中心的身影。 可是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女魃双眼瞪大，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下一刻，她的双眼便被无穷天威刺瞎，双眼空洞无神。 瞳孔中的火焰犹如被风吹熄灭的蜡烛， 这最后一眼， 女魃内心却满是骇然。 那个人类少年没有任何事，除了头发没了，身体上没有半点损毁。 一点零件都没丢！ 怎么可能呢？ 煌煌天威深不可测，他一个人类凭什么毫发无损？ 女魃的心中如澎湃海浪，她不断猜想陈恭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而在江畔的陈恭， 则是抬起头来，眼中金烛跃动，晴雪刀嘶鸣，挑开雷暴，为陈恭开辟出一条路。 目光穿透了刺眼雷暴，看到了劫云里的东西。 那是团无法言明的一团液体，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黑，它散发出奇异的香味，混沌不可捉。 这应该就是‘无’。 无，即为混沌。太初之始也为混沌。 “混沌之力？” 少年诧异。 第148章 金鲤泡泡，少年踏足雪山，生灵激荡 世界在很多年前乃是一片混沌， 有神灵于混沌中苏醒， 将混沌分开。 混沌是最原始的力量， 没想到自己劫云里的无会是这些。 陈恭略有疑惑，伸出手，将天边的‘无’牵引至身前。 他转头看去，奇相已经气若游丝，无根水虽然被放进水灵珠，但水灵珠还未缝补，仍旧在消耗奇相的生命。 陈恭不等探寻‘无’的秘密，将这团混沌液体放在水灵珠的破口上，接着将那被曦光切开的顶盖轻轻放上。 混沌与之接触，黏着，缝补，修复。 少顷， 一颗圆润的青蓝色珠子呈现眼前， 陈恭拿在手中仔细检查，确认没有任何裂痕，珠子里的无根水也没有任何污浊之后这才满意点头。 他再抬眼， 奔涌浩瀚的厚重云海里，煌煌天威仍旧存在，四周仍旧是刺眼的白，若不是眼中金烛摇曳，陈恭看不清电光里的任何事物。 修补已经完成， 不需要再继续引来劫云了。 于是， 他高举右手， “多谢。” 略带羞涩的笑意显现，这算是利用了劫云，利用了天道，这么生气也是应该。 只是希望在道谢之后它不要再生气。 劫云却更愤怒，本想再度降临天罚，可是陈恭气息收敛，已经无法再追寻。 憋屈之中，响起几声沉闷轰隆，似是发出不甘。 …… 坐在水柱上的奇相气色已经好转许多，同时她脸上的笑容也不那么吃力，更加自然。 自然绽放之花，最为娇艳动人。 笑靥如花， 奇相的声音也变得更为动听悦耳，“谢谢你。” 眉眼弯弯笑颜舒展，皓齿微露，少女脸上天真容颜如浮动江面微风，碧波荡漾，心神愉悦。 陈恭注意到江面的黑色污浊已然褪去，表情轻松下来。 江面微风拂过，清香沁入心脾。 “好好保护这片水域。” “恩，一定会。” 简短的对话便是无形契约，作为水域中的主宰之灵，又承了陈恭的恩惠，奇相自当竭尽全力。 她又轻轻抬手，白嫩如藕的手臂牵动着灵，灵气搅动水面漩涡，水之柔和将底部的某件东西轻易扯出。 那是条金色的鲤鱼，鱼尾高频摆动，生机活泼。 鲤鱼的额头有片红润似火的鳞片，太阳照耀之下折射出来的光华如火似血，如血玉那般美。 “这个小家伙在水中迷路，我无法在这片水域饲养它，您带着它吧。” 奇相将金鲤送给陈恭，陈恭觉得眼前这个小家伙很是可爱，鱼嘴嘟嘟，吐出泡泡。 “它叫什么名字？”陈恭问道。 奇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它也没说。” 陈恭略微思索，看到手中金鲤喜欢嘟嘴吐泡泡，便说道：“就叫它泡泡吧。” “这个名字挺贴切的。”奇相眉眼弯弯笑道。 作为水域中的神灵，奇相无法离开，无法追随陈恭，她有着属于自己的使命。 这条金鲤是无意间进入水域，为了不让金鲤沾到污秽才将金鲤保护。 金鲤钻到陈恭的口袋里，形体肉眼可见缩小，尽管陈恭的口袋里空荡荡，但它仍旧能以灵作水，在灵气之中徜徉。 额头上的火红血玉闪烁着微弱红芒，似是欣喜。 陈恭觉得这块血玉格外精美，但还是没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将血玉抠下来，如果抠下来了，小鲤鱼可能就真的上不来气了。 与奇相道别， 亦是与整个水域道别。 身后，女魃已经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身形有些狼狈，心里有些畏惧，脚步有些缓慢，内心有些后怕。 走了很久，日月轮转， 江畔走到尽头。 星河映照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折射月光，增添更多闪烁星点。 远处雪山俯瞰整片夜空，视野极宽， 星辰指引地面生灵， 千万年始终如一。 水域走到尽头， 雪山的那边， 就是终点。 火红色的身影总算跟了上来，她不敢愿意再往前，四周银白已经融化，一旦涉足雪山，她会制造更多更大的麻烦。 “喂，我不能再跟你一起走了，反正也已经到这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那根发钗还我。” 女魃心情不太好，似乎还在生陈恭的气。 陈恭听后不解问道：“发钗？什么发钗？” 女魃一顿，有点不悦与急眼：“之前给你的发钗啊，就在你右边口袋里，你快还我。” 这一趟还真是亏，不仅没有要来自己的青衣，反倒还搭进去一根发钗，想一想越想越气。 陈恭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从口袋里将发钗拿出来：“可是这根发钗是我的啊。” “你…”女魃不可置信，这家伙怎么这么无耻！ 睁着眼睛说瞎话，瞎话张口就来。 “你快还我！” 这段时间受的气已经够多，自己好歹也是崛起生灵，好歹也经历了那个征伐时代，凭什么还要受这样的气。 想一想，更气了。 接着，眼中便泛起水雾。 一见女魃哭了，陈恭觉得玩笑有点过了，便说道：“和你开玩笑呢。” 女魃抽动小琼鼻，红着眼伸出手打算接过发钗。 可结果陈恭还是将发钗收回了口袋，为了稳妥还轻轻拍了拍。 “你故意的！” 女魃实在受不了，已经想大打出手，尽管她知道自己不是陈恭的对手。 可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陈恭笑道：“一根发钗，一次契约，若我遇到了风伯雨师，肯定将你丢失的青衣要回来，如何？” 闻言，女魃情绪迅速稳定，破涕为笑。 “你可要说话算话。” 陈恭点点头：“此契已成，绝不更改。” 身着火衣的少女听后满心欢喜，又觉得眼前少年实在讨厌，于是又傲娇的昂起头大步流星往回走，她伸出手挥了挥，算作道别。 陈恭轻道一声再见，随后踏上这段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道路。 远方雪山峰顶， 异兽踩着雪地嘎吱嘎吱作响，寒风掠过，吹动异兽身上毛发。 雪白童子站在异兽身旁，视线穿过苍茫雪山，来到少年身上。 “他竟然真来了。” 陆吾沉声道：“守信之人，与天争斗也能胜。” 在二者背后那无尽雪山与深邃浩瀚夜空中，无形之门伫立。 其名天阍。 少年踏入雪地的瞬间，山灵激荡，雪山一同苏醒， 四面各处庞然大物一同苏醒，纷纷睁开那在夜中如太阳般的金色巨瞳。 …… 来时路上， 女魃心里的欢喜已然盛开， 心里想着自己很快就能拿回青衣，走路的脚步都轻快许多，只是偶尔还会双脚沾地，令地面龟裂，又很是自责的使自己飘浮起来并对地面生灵连声道歉。 在如此两种情绪交织之下，女魃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等等，他要是一直没遇到风伯雨师怎么办，岂不是一直都没机会寻回我的青衣了？” “那我的发钗，岂不是一直在他那？” “完了完了，上当了！” 少女像是忽然醒悟，一拍脑袋，想通许多。 第149章 我们都走在这条名为赎罪的道路上 如今的神州已经有了抵抗之力， 尽管还很吃力，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 黎明之前的黑暗，最是黑暗。 他们已经看到了曙光，是希望的曙光。 龙虎山上又安静下来， 邓道人仍旧是那副慵懒怠惰，完全没个正经的样子。 可他所承之道，却最为完整。 道观里的长辈们也不再对邓道人说教，大家知道，当他愿意回到道观里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他成长了许多。 说教自不必。 只是最近邓道人极少再像往常那样每天没有正形，反而经常在法坛附近呆着，时不时还会走进法坛。 …… “你确定你找到了他的位置？”邓道人坐在法坛正中央，与极远之外的诸葛浊交流。 “是他找的我，让我去那边。” 此时此刻， 诸葛浊站在戈壁荒漠中间，他低下头，风沙之下是行驶车辆的马路，只是这条路很多年没人经过，更没车辆行走，所以被风沙掩埋。 自从灵气复苏以来，这颗星球似乎在不断扩大面积，有人专门进行测量过，星球面积还在持续扩大。 “世界很大，看不到头。”诸葛浊抬起头来往远方看去，他能看到远方的城市，还有那座已经被封印起来的高塔。 实际上近些年来，诸葛浊就已经对此有所发现， 星球面积在不断扩大，一直，一直，一直在扩大。 灵气也愈发充沛， 一个浩瀚堪比蛮荒的时代即将到来。 诸葛浊深知自己的弱小，他无法在那个蛮荒时代做出影响时代命运的事情，他只能尽自己微薄之力。 “这条赎罪之路，好远，看不到尽头。” 诸葛浊低声说着， 他的眼前， 四周， 好像出现了那一天的山火， 烫红之火肆虐山林，死神挥动镰刀的声音刺耳尖锐，像是在笑， 他成为了死神的帮凶， 将死神之镰递了过去。 那对死在山火中相拥的恋人肆意嘲笑死神的无能， “我已经处在黑暗深渊，我所做的一切皆在赎罪，这条路很远，看不到尽头。我所能做的，就是在这条荒芜的路上，种上几朵鲜艳之花，增添生命色彩。” 诸葛浊走在荒原戈壁上， 一座城池很快映入眼帘， 那里是新王都， 也是他的目的地。 “我到了。” 诸葛浊在灵识之中与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道人说道。 坐在法坛里的邓道人身形略微僵硬，他知道诸葛浊这次要去新王都的目的， 初代东皇在新王都对诸葛浊发出了邀请， 看似要解决恩怨。 “有麻烦就说。” 言罢，邓道人盘膝端坐，神色淡漠。 “恩。” …… 新王都背靠地狱之门， 每天夜里， 红月总会准时降临， 空气中的腥臭与清香混杂，圣耀之光笼罩在黑暗底下。 新王都混乱，且有序。 弱小的人类不敢在夜晚出现，因为总会被躲在黑暗里的怪物吃掉，而到了白天，新王都里又看不到任何肮脏与污秽， 两种极端， 只有在新王都才能看见。 伫立在新王都中的教堂每天都会有人前来祷告，但每天都会有人死去。 拥有紫色异瞳的东皇戴着黄金面具，看着教堂中的祈祷者，眼中流露出的不是怜悯，而是冷漠。 “我到现在仍旧无法理解，又是和神明合作，又是与天使合作，最后又选择与我合作，你这个人类到底在想什么？” 穿着笔挺西装，身段修长满脸玩世不恭，气质桀骜不驯的黑发年轻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教堂里。 年轻男子眼瞳是幽蓝色，幽蓝如地狱之火在燃动。 “无法达成共识的合作那就只能放弃，再另寻其他的合作对象。” 东皇声音冰冷无情，犹如戴着的那张面具一样冰冷。 紫色异瞳里，仍然毫无神采变化。 年轻男子嗤笑一声，然后站起身来，他双手插兜，看向这教堂里正在祈祷的教徒们。 “如蝼蚁般的人类想要寻求合作，姿态应该放低一点才对，虽然你邀请我来教堂，已经是最大让步，但，如果高高在上的路西法仅仅因为这些而满足的话，我还怎么被称为路西法？” 话音落下， 倏然间， 教堂里陷入漆黑， 黑暗中，那自称为路西法的堕落天使伸展残破双翼，他来到教堂里那尊石雕前， “圣母玛利亚啊，您是如此高贵，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但是……” 路西法缓缓升起，来到石雕头顶上方，一伸手竟捏碎了石雕的头部！ “你站得太高了，以至于根本就看不到裙底之下的世界。” 路西法捏碎石雕头部，随后转过头来看向东皇：“我可以跟你合作，但神州的伟力在复苏，我不可能帮你对抗神州还有那个女人。” 面对路西法这狂妄举动，东皇眼中波澜不惊。 “您只需要帮我杀了一个人就行。” “谁？” “陈恭。” 闻言，路西法瞳孔微缩，眼中绽放出浓厚的兴趣。 “那个奇怪的神州少年？” 东皇颔首道：“恩。神州伟力因他而起，神灵更因他而复苏，想要让王庭的脚步踏足，想要让黑暗侵蚀那里，他必须死。” “那么，你的牺牲？”路西法问。 东皇顿了顿，然后摘下自己的面具， 幽暗月光洒下，只见，那面具下，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孔！ 那张脸，还有那双紫色异瞳搭配在一起，简直如上帝亲自雕刻赐予，完美无瑕，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嫉妒生恨！ “您最讨厌完美无瑕的东西，如果您能答应，我这张脸，以及这双眼睛，都将奉献于您。” 东皇似乎在诉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关，很平淡的事情。 这件事的代价，明明是要将他的脸与眼睛剥夺！ 路西法舔舐了一下嘴唇，他对这种完美的东西最感兴趣。 “好，我答应你。” 契约已成，来自恶魔与人类的契约， 绝美面孔骤然变化，皮肤出现了无数褶皱， 如妖艳盛开之花，已凋谢枯萎。 那双紫色异瞳，也在慢慢失去神采，失去聚焦。 残破双翼挥动伸展，倏然，化作刺骨黑风卷破那五彩斑斓的巨大落地窗飞出！ 东皇站在窗前，默默看着这一幕， 他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都是些他不该想起的。 “我们都在赎罪，而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东皇低声说道， 没人注意， 那双明明已经失去神采的紫色异瞳，却在燃动明烛。 现在， 还差最后一步。 东皇重新戴上冰冷面具，透过被撞破的落地窗，望向远方，在那里，诸葛浊正缓缓走来。 第150章 纷至沓来的昆仑旅客 这是诸葛浊第一次走这么远， 徒步丈量世界，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走多久。 但诸葛浊知道， 东皇会来寻找他的。 空气中总是飘浮着肉眼可见的灰尘，分明已经灵气复苏，空气质量应该要比以往更好些才对， 比如神州内部许多地方都生长出了参天大树，空气清新，也不再如以前那样，吸入口鼻的满是尘埃。 也不知该怎么说，环境变好了，但是浩劫也紧随而至。 诸葛浊站在王庭新王都的城门口，天上乌鸦盘旋，空气中满是尘埃，红月悄然悬挂， 那扇巨大的地狱之门，就在新王都的背后， 整个新王都没有丁点人间之景，反而入眼的满是腐败，死亡。 诸葛浊是很不能理解的，因为他以前就听说王庭的王都构建全部都是黄金，有人还传言连王都的街道地砖都是黄金铺下，还有珠宝镶嵌。 总之在那些传言里，旧王都简直就是上帝建造的人间乐园，而现在的新王都，却如人间地狱。 明明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环境，却要放弃，选择堕落。 诸葛浊看向那些进出新王都的居民们，他们统一都戴着面纱，并非是有什么习俗或者社恐，只是单纯的不想沾上那些肉眼可见的浮尘。 “兴衰枯荣，顷刻间。” 诸葛浊走进新王都， 红月逐渐降临， 街道上，到处都是蠢蠢欲动的杀戮， 规则秩序，与混乱杀戮， 两种极端在新王都上演。 诸葛浊如同游历人间的幽灵，杀戮与他无关，他用肉眼记录这种难以理解的极端，然后走进了那座标志性建筑， 教堂外， 巨大的耶稣雕像张开双手，像是在拥抱他的子民，施展宏伟胸襟，拥抱人间一切。 讽刺的是，冲向拥抱的并非是王都百姓，而是那铺天盖地的乌鸦。 乌鸦站在耶稣雕像上，一只，两只，三只…渐渐地，无穷无尽，数也数不清。 漆黑浓墨将雕像泼洒，红月之下，那座雕像看起来却像是一只渗人巨物，俯瞰王都里的生灵，企图将生灵吞噬。 …… …… 冰凌包裹青翠绿叶， 寒风凛冽， 打落雪白绿叶，掉到雪地里被掩埋起来。 古老山脉有灵， 陈恭步履稳健， 漫天星河闪烁明灭，迎接这位昆仑旅客。 陈恭就好似一叶纵身投入海洋的扁舟，昆仑就是那片海洋，头顶星空就是看不见底的海沟。 天地倒悬，抬头凝望远空，渐渐感觉到失重。 口袋里的小鲤鱼吐着泡泡，在灵海中畅游，它感受到了陈恭的异样， 啵儿~ 一个五彩斑斓的泡泡缓缓飘起，触碰到陈恭脸颊的那一刻旋即破碎。 陈恭回过神来，感慨眼前神迹：“不愧是古老龙脉，只是看一眼就感觉会陷进去，非人力可征服。” 接着， 陈恭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小鲤鱼的头部：“谢谢你。” 鲤鱼摆尾，活泼欢愉。 作为神州最古老的龙脉之一，昆仑并不小气，面对任何来者，它都是敞开胸怀迎接。 携带敌意者，会被剧烈风霜永久掩埋于此，而旅者，却可寻得那条登天路，一直向上。 不知不觉，夜幕被晨曦驱赶，阳光笔直洒下，金光盛放。 陈恭回想起玄女的教导，立即盘膝坐下，呼吸吞吐，吸收着神山中的第一缕曦光。 金色锋芒利刃斩开万物，隔绝一切，落到陈恭头顶那一刻仿佛要将他的头颅斩下，但也不知为何，还没触碰到陈恭，锋利金芒变得柔和许多。 如同一位母亲温柔亲吻她的孩子， 温暖晨曦照在陈恭头顶，驱散严寒，昏昼已消，邪魔退散。 口袋里的小鲤鱼似乎感应到什么，兴奋摆尾，从那狭小但又充满安全感的口袋里游出， 向来胆小的它初次鼓起勇气，睁开那对火红似血玉的眼睛，看清世间万物。 它在陈恭头顶盘旋，与陈恭一同感受曦光。 太阳照耀在这一人一鱼身上，像是披上一层金色流光。 母亲即使再呵护自己的孩子但也有分别的那天，金光不舍消逝，陈恭逐渐睁开眼。 眼中金烛燃动，他能感觉到自身体内的造化。 “以前看过那么多小说，主角依靠系统变得越来越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这个系统只是让我变强，想做到那一步恐怕根本就不够。” “主角的路啊，这辈子都没希望了，但是，每个人都应该是主角。” 陈恭并没有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研究自己的系统上，他曾经看过，那只是个杀人变强的系统，而且也不会让自己无敌。 否则，他哪还会在玉玄城坚持那么久。 “杀不完，杀不完啊。” 陈恭将内心的杀意躁动抚平，这或许是他为数不多的假期，他要好好看一眼神州，这片他守护多年的土地。 即使他的血缘至亲已不在，但是神州那些可爱的人，都是他的兄弟姐妹。 “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其高二千五百馀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 陈恭低声念诵， 他要找的西王母在瑶池，但他不想和什么西王母结婚。 陆吾找自己来开天阍，天阍，乃是天宫之门。 门后会有什么呢？ 天庭？ 陈恭很好奇。 …… …… 昆仑一角， 与天相连之巅， 古老建筑被风雪掩埋，本来不该现世，但在如此年代，洪流冲刷世间万物，也将那些厚重风雪吹散。 携带金色眼瞳，似人似龙的存在背负双手，远瞰那位入山旅客。 “他来了。”龙人说道。 其声音低沉如鼓，金色眼瞳中却一片冰冷。 “这人的命相真是怪哉，我竟根本看不透。” 身后异兽开口，身体像猛虎，而长着人脸，有九首，与陆吾不同的是，陆吾有九条尾巴，他有九个头。 具有洞察万物和预知能力的开明兽，却看不透陈恭身上的命相。 龙人抬起手，将远去的曦光捕捉，而后重新牵回昆仑。 已经很多年没晒过这么温暖的太阳，这一切也都因为那位进昆仑的旅客。 “陆吾说，他有能力开天阍，你觉得呢？” 龙人问道。 开明兽说道：“或许吧，有没有能力，试试看就知道。” “你要动手？不怕被她砍死？”龙人略带讥讽道，金色眼瞳里却也有一丝畏惧。 玄女太强，得罪了就是死。 开明兽道：“我们不必动手，有东西来了。” 说罢，其中一颗头颅看向远端天际，龙人微眯眼眸，金瞳中浮现一丝厌恶与愤怒。 “恶臭的东西，竟敢踏足昆仑，找死。”龙人语气携带怒意，昭示着他此刻躁动如火的心。 开明兽道：“先不急，试试他的实力。” 同为昆仑守门，开明兽对即将到来的东西也是充满厌恶，但，那东西应该是冲着陈恭来的，正好，借机试试看陈恭的实力。 第151章 古怪的规则，断踝! 巍峨群山挺拔高耸，仰望浩瀚星空，连绵群山为神州阻挡邪祟， 此为龙脉。 在一片肃穆庄严的丘陵，飞雪纷纷，冻土开裂， 这片古老而又满目疮痍的冻土在昆仑山脚，冻土岩层上生长出些许植物， 如此冻土本不该适合任何生命成长，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冒出尖儿来，本就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 远处山峦耸立，犬牙般交错，大地上岩石起伏的棱角与沟壑像是被时间腐蚀的古老树皮，仿佛随时会脱落。 在铅灰色的天幕之下，刚被金色锋芒斩开的浓云又再度汇聚， 这次汇聚而来的浓云比之先前更甚， 浓云中酝酿恐怖雷暴，天际尽头的另一端，天空像是破了个洞，漆黑色的洞口中流淌着奔腾如墨的大河之水。 激流，暴雨，雷云，飞雪，彻骨呼啸的寒风， 如此绝景在昆仑上演， 自然伟力正在这片土地上尽情肆虐，天地间本该嘈杂万分， 但， 那个洞口下方却出现了一道诡谲身影。 他居高临下，俯瞰苍生万物，他似乎从那个破洞钻了出来。 那道身影只是轻微抬手，如此举动，便令万物停顿，声音戛然而止。 天地间似乎陷入了一种不可捉摸，不可探知的宁静当中。 路西法俯瞰昆仑， 如神明莅临， 他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那道寻找已久的身影上。 陈恭一同仰头，与之对视。 路西法那对碧蓝瞳孔骤然浮现出浓厚兴趣，这个人类好奇怪啊，他很感兴趣。 “随我走吧，古怪的神州少年。” 路西法挥手，雨幕逐渐笼罩昆仑。 …… 深处， 站立山巅的龙人眼眸紧皱，满是不悦。 “他好嚣张啊，我好想生吃了他。”龙人语气森然。 身后开明兽说道：“这似乎不是我们以前遇到的那群东西，他身上很臭。” “哼，谁知道又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老鼠呢，那么，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龙人转而盯着陈恭， 雨幕笼罩之下， 陈恭感觉自己身体变得格外沉重， 来者不善， 杀机纷然而至，随着一声嗡鸣，陈恭已经紧握住晴雪刀。 小鲤鱼因为畏惧上方来者，钻回陈恭的口袋里。 “看样子，假期快要结束了，再多给我两天，昆仑，还没看完整呢。” 陈恭低声念叨，已经用晴雪刀在空中挑出一朵美丽刀花来。 吼！！ 急促的嘶吼声突然从陈恭身后响起， 庞然巨物掠过陈恭， 掀起一阵飓风， 然后纵身一跃跳上天空。 淋着雨幕，陆吾拖着沉重的身躯率先迎敌。 在其身后则是雪白童子追随，双手掐诀，为陆吾开启屏障遮挡雨幕。 面对突然冲出来的庞然巨物，路西法伸出手指，轻微点在半空， 漆黑高墙伫立，挡住陆吾的冲撞， 一击未成，陆吾很快回到地面上。 “抱歉，初来昆仑就让你遇到这样的事。”陆吾回头对陈恭致歉。 陈恭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不必道歉。” “而且，他很显然是冲着我来的，我来吧，你退下。” 陈恭淋着暴雨，浑身散发金芒之气。 陆吾伏首，缓缓后退。 漆黑高墙将陈恭与路西法隔开，但陈恭却也能看到高墙另一端的身影。 这是与梅塔特隆一样的存在，先是天使，而后选择堕落。 路西法也与现在堕落的王庭有很大联系，王庭君王臣服地狱，亚历山大向黑暗效忠。 稀奇古怪的王位争夺，看起来很魔幻，但事实就是如此。 陈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哪一点值得这些家伙觊觎，难道是看上自己在玉玄城的战力了？ 可要是没有玄女，没有玉玄城里的人，没有神州万民，他活不到现在。 “无法理解。” 虽无法理解， 但， 挥刀迎敌即可。 这是将军告诉陈恭的， 他每次挥刀，每次杀敌，都会剥夺生灵，但也会拯救身后的人。 为了故土，为了身后万民，他必须做个刽子手。 刀灵携卷无上刀意击打在漆黑高墙上，陈恭并未选择无脑击碎高墙，而是拖着刀，沿着高墙疾驰， 他速度极快， 金芒拖动刺眼尾光，很快便翻过高墙，看到高墙对面的存在。 在生命阶级上，眼前的存在胜于自己， 陈恭没有莽撞，而是先决定虚实结合进行试探。 他甚至没有动用体内过多的灵气，连双脚御空都未使用，只是双脚站在高墙上，接着用力一蹬。 身体如炮弹那样弹射出去，不过眨眼便来到路西法面前。 路西法面色无悲无喜，对这样的速度并不惊讶。 当陈恭快要近到身前时，他侧身躲闪，但他并未放陈恭离开， 侧身躲闪那一刻，他伸出覆满黑色死气的右手抓住陈恭的脚踝， 这一击没成，陈恭便对路西法的实力有了大概了解， 最起码，要比梅塔特隆更强。 陈恭正要远离路西法，准备调整姿态，却感觉自己脚踝一阵冰冷。 转过头去，路西法正盯着自己。 而时空在此刻静止！ “奇怪。” 陈恭低声道。 话音刚落，路西法抓住陈恭的脚踝，往远处的一座高山砸去。 这次陈恭的速度更快，眨眼间便撞穿雪山半山腰，而后整个人在林海雪原当中倒退，他的身体撞断了不知多少棵被冰棱封印住的古树， 最后，在一颗岩石下停止。 陈恭眼眸微眯，这样的伤势对他已经算不得什么，他迅速起身， 调整结束后，陈恭仍然昂首。 “在他身前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很违和，连握刀的手都感觉不对劲，这是为何？” 陈恭脑海里浮现出疑惑诧异， 刚才，当他抵进路西法时，他感觉脑海里的思想不受控制。 到处都是违和感， 比如握刀，他感觉自己不应该这样握刀， 比如出招，耳畔有声音告诉他，那样出招是不对的。 但是，那些招式陈恭用过许多次，早已铭记于心，不可能出错。 这是为何？ 陈恭不解。 天边的路西法距离极远似乎看到陈恭脸上的疑惑，他说道：“你无法理解也是正常，因为，这是规则。” “我手里掌握着规则，我就是上帝，哦，不对。” “上帝那该死的东西可不配我成为他。” 路西法伸出手，虚握， 陈恭眼瞳微缩，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腿脚不听使唤！ 唰！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利刃斩过， 斩断陈恭的脚踝！ 第152章 被掏出的心脏，两代东皇见面，要遭天谴的真相! 规则之力非人能理解，非人能掌握。 陈恭从洞天里带出来的只是一缕属于他的规则，而无法影响旁物。 当脚踝斩断，陈恭倏然倒地， 肉体上的疼痛撕心裂肺，陈恭却抬起头一脸惊愕看着路西法。 这个家伙，和他所遇见的神明有着本质区别！ 昆仑深处的山巅上， 龙人与开明兽，也一同满脸愕然， 显然二者都未想到这次到来的家伙会这么强。 “他竟然能掌握影响界域的规则？” 开明兽错愣道。 龙人摆动身后的尾巴，说道：“看样子事情已经超出我们的控制了，要出手帮他，否则他真的被带走，玄女不会饶了我们。” 开明兽却有些犹豫， 而还没等这二位有所行动，路西法已经消失在天边，转而出现在陈恭的眼前。 他连全盛姿态都没展现出来，双翼藏敛，仅仅如此，便断了陈恭的行动力！ “那家伙让我来杀了你，但我并不想这么做，我觉得你很有意思，要是加入我们，你的前途会更广阔。” 路西法对陈恭伸出手， 明明是他断了陈恭的行动力，但他仍然要拉拢陈恭。 跌坐在地上的陈恭陷入短暂沉默，然后握紧手里的晴雪刀，体内灵力激荡！ 陈恭整个人被金芒气体包裹，被斩断的双脚显现金光，他再度站起身来，一刀挥出。 这一刀蕴含了陈恭自己所理解的规则，刀芒掠过，路西法掌心被划出道口子来， 漆黑色的液体从中缓缓滴出，路西法脸上浮现讶异，愕然道：“你居然能斩断我的规则伤到我。” 他没有因为被陈恭伤到而愤怒，相反，他却在笑。 能斩断规则界域伤到自己，这样的人拉拢到地狱里面，定然能打通地狱和冥界的桥梁，去往黄泉比良坡，找到冥界之神哈迪斯！ 人才！ 妥妥的人才！ 靠着他的刀，肯定能斩断冥界的规则！ 路西法眼里绽放出疯狂的喜悦，甚至那俊美的脸庞上已经有些癫狂扭曲。 “最完美的恋人相遇，也不过如此吧。” 路西法的声音带着疯癫之意，他舔舐嘴唇，俄尔，身形闪烁瞬间出现在陈恭面前！ “你的这具身体究竟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潜能？快点让我看看吧。” 路西法伸出手，探出， 噗嗤！ 触目惊心的一幕画面出现， 苍白秀气的右手，从陈恭的胸腔里，掏出了一颗通红的，正在跳动的肉球， 那是心脏！ 陈恭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处空了一样，疼痛已经让他无法呼吸， 这家伙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多么诱人的心脏，那么，现在，你该怎么办呢？” 路西法眨了眨眼，病态的笑容出现，他站在陈恭面前，毫无防备。 …… …… 庄严教堂内， 两任东皇相见， 他们中间，有着名为时间的冰冷墙壁，将二人隔开。 戴着金色冰冷面具的东皇指着一旁的长椅说道：“要不要先坐一下？” 诸葛浊摇摇头：“算了，早点把事情处理掉，这里的空气我闻一口就感觉要呕吐。” 东皇一顿， 然后点点头， 接着， 东皇走向教堂中伫立的十字架背后，他从那十字架后方带出来一位少女。 “你的手段现在都已经变得这么卑鄙了吗？我都已经到这了，你还是要利用工具来对付我？” 看到那少女的时候，诸葛浊心里升起一股火气。 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东皇牵着少女，少女眼瞳碧绿，脸蛋可爱娇憨，身上却穿着黄金战甲。 “你误会了。” 东皇把少女带出来后，说道：“我希望你能把她带回去。” “恩？”诸葛浊一脸莫名，无法理解。 什么意思？ 东皇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然后摘下了冰冷漠然的金色面具， 当面具摘下时，那张枯萎的面容以及无神双瞳，让诸葛浊见之一震。 藏在面具下的脸，居然会是这样，如同干尸。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听故事吗？” 东皇问道。 诸葛浊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不想听了。” “不听也没事，我得讲。”东皇的语气不再如之前那么冰冷，相反带着些玩笑意味。 “当年，始皇让我等外出寻仙丹，这个故事应该是最多人知晓的。” “可实际上，外人不知的是，寻仙丹是假，布置千年计划是真。” “先秦时期，神明已经进入疲惫，那时候我仍然能与神明沟通，但后来，我通过追寻内景获知到了千年后的事情。” “也就是现在，神明复苏，卷土重来。” “我将此事告知始皇，后来，为了能够及时唤醒神州龙脉，我们做了很多。” “修筑长城也是其中一项，再后来，我奉命借着寻找仙丹的命令远渡海外，和徐福率先在海外国度构筑神祠，以肉身欺天筑神灵之身。” “在我们本来的计划里，当我等登神时，将承载国之气运，届时我们再回到大秦，协助始皇以天子之姿登神。” “有了如此力量，镇压邪魔应是轻而易举。” “始皇则借巡游天下的口号，以天子名义昭告天道，激活神州龙脉。可中途始皇惨遭不测，半途遇刺，最终始皇崩於沙丘平台。” “我们所布置的计划被瞬间击溃，最终，只得再另寻他法。 以始皇的天子之力，他其实不该死的。” 东皇说到这里，再度看向诸葛浊， “我所看到的是天机，不可泄，在告知始皇时，便已是泄露天机。本来我该遭受天罚死去，但始皇顶住天罚救了我。 要不是我，他也不会死。” 无神紫色异瞳里浮现泪珠， 那两千多年前的旧事，此时此刻仍旧刻骨铭心。 “你们既然能看到这么长远的将来，那为何中途几次王朝崩灭，却不出来阻止？”诸葛浊不解道。 东皇用那对无神异瞳看向诸葛浊，说道：“人力不可为。” 闻言，诸葛浊骤然明悟！ 人力不可为， 那两次王朝更迭，实际上还另有他助！ “那你找我过来……” 诸葛浊渐渐明白，东皇让他过来的用意。 “我耗尽心血与时间才来到这里，引导王庭步入毁灭，接下来，癫狂的王庭会倾尽所有发动漫天攻势。 但这也意味着攻势消弭以后带来的溃灭，这个孩子叫帕拉斯·雅典娜，将帮助你们。” “另外，这是孙长青几位朋友的元魂，道家天师知道该怎么做。” 东皇如同交代后事般，对诸葛浊交代了许多。 最后， 东皇将冠冕交给诸葛浊，并亲手为诸葛浊扶正：“你身上的使命还在，莫要辜负。” 紧接着，东皇催动体内全部灵力，在诸葛浊与雅典娜的身体四周凝聚出一道乳白色的屏障。 “住手！” 诸葛浊似乎看明白了东皇要干什么，他高声喊道。 这两个字，是对两个人说的。 一是东皇， 二是龙虎山里的邓道人。 邓道人虽不能跟着诸葛浊，但能感应出诸葛浊是否遭受危险，并且早在出发之前，邓道人就说过，只要诸葛浊发生危险，邓道人就会用出道家的五雷天心诀，以迅猛威能毁灭诸葛浊四周万物！ 咔嚓！ 电弧在诸葛浊的眼前浮现， 他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巨大刺眼的光球携带恐怖威能在眼前盛开！ …… …… 时间，回到路西法夺走东皇的容颜以后， 东皇目睹着路西法的离开， 他的绝美容颜被带走， 但他也留下了东西。 东皇在手臂上悄然刻下了献祭撒旦的古老铭文，他将灵魂献给撒旦，献给路西法。 “路西法大人，希望你能让陈恭成长更多。” 第153章 刺穿心脏的漆黑长矛，记忆与情感消失，陆吾陨! 当光团在新王都盛开的时候， 王都里的居民， 以及高墙之后的亚历山大， 皆目睹一切。 光团所蕴含的雷暴之威能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抵抗，而且，这股雷暴还牵动了新王都空气里的那些恶臭。 众所周知，新王都一直都飘浮着肉眼可见的尘埃，有些颗粒甚至有石粒大小。 这些浮尘不是普普通通的浮尘，而是从地狱之门那头的门缝里钻过来的， 那些尘埃一直都飘浮在地狱中，蕴含着极其不安的躁动， 在许多描绘了西方地狱的场景里，我们都能看到有火海涌动， 尘埃，就是从地狱火海里飘浮出来的类似一种孢子的物种。 只是这些尘埃更具有毁灭性，更具有主动性，当它们察觉到有股力量在此汇聚，并释放威能的时候，无数尘埃便如潮汐般向着光团聚集。 尘埃想毁灭光团，但同时，它们也在释放自己的威能。 两股强大的力量同时释放， 地狱之花，在新王都盛开。 …… …… 雪山之巅， 昆仑， 路西法对于陈恭已经十分满意， 当心脏被掏出来后，陈恭的体内爆发出一股与之凡人身份根本不相匹配的可怕力量。 携带那股力量，路西法甚至还隐隐被陈恭压制着。 落入下风的路西法非但没有感觉自己的处境很危险，相反还刻意继续引导陈恭，企图看到陈恭再一次挥刀。 陈恭眼中金烛燃动， 他很确信， 眼前这个家伙肯定别有目的，但他此刻也想不出能摆脱路西法的办法。 路西法用一种类似界域的规则将他关押在了这座雪山上，无论他如何战斗，他都无法迈出雪山。 直面规则伟力，陈恭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他望着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眼被金色血液填补起来的心脏破口， 他能感觉到自己灵魂在迷失， 失去心脏后，他的灵魂，他的情感，他的理智，他的一切都在迷失。 要是不快点夺回心脏，他可能会变成一个只知杀戮而不顾其他的怪物！ “琉璃之海五光十色，夜幕沉浸之下，眼睑中，尽是浩瀚星汉。 当天空坠落晶莹剔透的雨珠时，此等景象终被打碎。 万物皆虚，万物皆实，海中巨鲸，天空飞鸟，万物生灵魑魅魍魉，因那滴雨珠化为虚无。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镜花水月。” 凌厉刀气挥动，将寒意阻隔， 之后， 陈恭再度向路西法出手！ 路西法仍旧带着玩味的心态，他从始至终都没认真，他手里握着陈恭的心脏， 心脏仍旧有频率的跳动着，这颗心脏从外表来看属于人类，但绝对不是人类能拥有的。 兴许眼前这个人类还真有可能登神？ 这个念头刚浮现， 陈恭的刀已然降临。 “像你这样的人，要是死了，肯定会被奥丁那个狡猾的家伙带到英灵殿去，你可不能轻易死去。”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潜力究竟如何！” 路西法高声笑道。 刀芒划过，路西法对陈恭的招式早已看透，这一刀挥出，他失望摇头，甚至不再躲闪。 “同样的招式我已经看腻了，来点新鲜的……恩？” 路西法一句话还没说话，接着就发现，眼前的陈恭，伴随一阵凛冽寒风消失了。 紧接着，路西法感觉后脖颈一凉， 噗嗤！ 漆黑血液喷涌而出，那是世间最腥臭，最难闻的血液。 陈恭切开路西法的后脖颈，并未同路西法废话，再次挥刀向前捅刺！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但携带一股恐怖飓风。 飓风于昆仑山巅呼啸，卷起陈恭头顶束发，追随着刀光剑影穿透路西法的整个身躯！ 同时，这股恐怖飓风，也将陈恭的心脏带了回来。 规则消失， 陈恭握着自己的心脏，可现在有个问题出现了， 该怎么把心脏放回去？ 他看了眼自己胸口处已经被金色液体填补起来的空缺，他算不上凡人了，这点他十分清楚。 尽管他已经不需要手上这颗心脏， 胸腔里的金色血液可以帮助他再生一颗完整心脏，但陈恭也不愿意丢掉手里这颗。 这颗蕴含了他所有情感，记忆，一切美好回忆的心脏，丢掉的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正当陈恭思索时， 忽的， 他感觉到一阵飓风扑面而来！ 眼睑抬起，陈恭愕然发现路西法伸展着一对漆黑色的残破羽翼悬于半空， 他脸上的笑意仍然未消散， 只是他身体上那件黑色西装被利刃割出许多道口子， 路西法徒手将上身的西装撕下，显露出里面那病态白的肌肤以及几乎快要爬满全身漆黑纹路的古怪纹身， “这一刀的确很快，很有欺骗性，但应该还不是你最强的一招吧？” 路西法说着，发现陈恭的手紧握着他的心脏，于是轻蔑笑道：“原来是这东西束缚住了你吗？” 说着，路西法随手一挥，一根漆黑色的长毛凭空出现，刺穿了陈恭的右手，还有那颗蕴藏无数回忆的心脏！ 陈恭感觉自己胸口猛地一疼，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很多东西，情感，记忆，一切！ 握着心脏的手，连带着手里的心脏一同被漆黑长矛刺穿，鲜血滴落在雪地上，滴滴答答，犹如一朵朵绽放的血色红花。 跳动的心脏失去生机，鲜红心脏逐渐暗淡，失色。 刺穿手掌的痛楚根本比不了情感与记忆失去的痛苦万分之一，陈恭疼得叫出声来，撕心裂肺！ 远处， 陆吾和雪白童子对于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同时攀升怒火， 他们无法冲入那片规则界域给陈恭提供帮助，但现在看到陈恭如此痛苦，纵然拼尽全力也要做点什么。 陆吾四脚一蹬，踏着金红色的火焰披着暴雨冲入那片被规则界域限制住的雪山之中， 刚一踏足，陆吾便感觉规则的伟力向他压力， 陆吾放声嘶吼， 雪崩如天塌地陷般发生， 同时， 也打断了路西法的雅致。 路西法回过头，脸上浮现一抹不悦，他看向地面上的两道挣扎前进企图影响他的身影， 手一挥， 那跟随陆吾的雪白童子脖颈喷溅血液，随后瞳孔无神倒在地上。 陆吾挥动九条尾巴，奋力跃上高空天穹，可是，在他还没跳出多远， 便有无数道白色细线将陆吾包裹，这些细线穿过庞然身躯，而后化作无数尸块掉到地面上！ 昆仑深处， 开明兽与龙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 “这家伙为何这么强？！” 眼瞧着与自己一同镇守昆仑天阍的陆吾死状如此凄惨，开明兽不由往后退却。 龙人深吸一口气，他明白远处那东西已经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他微微阖眼，向那位发出求援讯号。 第154章 此为他的劫数，若平安渡过，承天命继大道。 灵力涟漪溅起， 余波扩散， 传入神州内。 “何事？” 空灵女声响起，在耳畔回荡。 龙人略带惶恐道：“他出事了。” “我知道。” 玄女回应。 您知道？ 龙人心有不解，满是困顿迷惑。您知道这里的事情，为何不出手阻止？ “这是他的一劫。”玄女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情感起伏，但龙人却从中捕捉到一丝丝的波动。 龙人更加疑惑，劫数？ 属于陈恭的劫数？ 可是，为何您不出来帮他渡劫？ 似是聆听到龙人的疑问，玄女说道：“这一劫，我不能出手，否则便是断天命，隔大道。” 闻言，龙人那双金色瞳孔骤然缩小！ 身为那个征伐时代的存在，对于玄女这句话的后面六字却极为敏感。 此六字言，若是反过来说那就是， 承天命，继大道。 此举非一般人能做到，即使像龙人这般妖兽，即使像玄女那样的神灵也不敢这么做。 陈恭他一个凡人怎么敢的？ 这可比成圣所需功德业力更深重，纵使那些具有丰功伟绩的人间帝王，也鲜有人能承天命。 “可是他……”龙人看向远方陷入痛苦的陈恭， 此劫若是渡不过，陈恭定然性情大变，极有可能会变成一个毫无情感的杀戮机器。 “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将昆仑天阍守好。” 玄女交代以后，声音渐渐消弭拭去。 …… …… 雪窦山， 绝顶天然险峰， 崖顶苍松竹柏挺立腰杆，竹影乱舞，崖下草海如波，成簇弄影。 高崖顶， 一脸和善笑意的胖和尚俯瞰脚底林海，灵气与生机牵绕，金光佛法于林海穿梭。 “您来找我究竟有何用意？” 胖和尚转过身，看向站在白果树下的清灵身影。 玄女樱唇轻启说道：“我来找你看一件事。” “他的事情看不了。”胖和尚微笑摇头，还未等玄女询问便已经给了答案：“若是当初，我还能透过层叠云雾窥见一二，但如今已完全看不见。” 胖和尚往远处眺望， 只见远端， 其形如斧凿刀削，其色黛赭错杂，金黄交接的崖壁上，光影以最畅直的细线将石壁切割开来， 透过起伏崖壁与岩石，胖和尚又看到了那无法拨开的层叠浓厚云雾。 在云雾之后，只能看见一道模糊身影，那是陈恭。 “我虽身在未来，但并不能在交错时空中寻觅他的身影，出家人不打诳语。” 胖和尚那一直都带着笑容的脸上，随着看不透的云雾，也爬上一丝愁绪。 玄女听罢， 身形微顿， 接着臻首轻点：“如此说来，那此劫应是成了。” “这么解释也不无道理，但不绝对，死人的命相也会被遮掩，看不真切。”胖和尚没彻底认同玄女的见解。 主要是他自己也无法断定，那个人类少年究竟能否承载伟力。 “凡人的力量有限，不好断定呐。” 胖和尚感慨道：“生老病死如此四孽，他们一样也逃不了。” 眼见胖和尚似是要与自己辩起佛法孽缘，玄女并不接话。 她来此不是辩论佛法的，她是来寻找答案的。 如今，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寻得，该是第二个了。 “如果我离开这里，我还能有多少伟力？”玄女问道。 胖和尚眨了眨眼，低声嘀咕，接着说道：“大约八成。” “够么？” 玄女又问。 胖和尚微微闭眼，往更长远的方向看去，接着，又睁开双眼：“足以。” “去也。” 玄女不多停留，不与胖和尚废话。 空谷林风带走了玄女，也将那一缕遗留的杀意卷走。 只不过，却留下了两道白光。 胖和尚轻叹声：“我这又不是什么领养处，你都放到我这里来干嘛。” 他抬起厚实的右手，将白光轻轻擦拭，渐渐地，白光里浮现出两道身影。 其中左边是一只羽毛如白雪那般刺眼的鸟儿，另外那边是一只形似獒犬，却有九尾的幼年异兽。 将这两只陷入沉睡的异兽放入山林里， 胖和尚转身往西边的方向眺望，咂咂嘴，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肚皮：“又要起杀戮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对，我给他们念个屁的阿弥陀佛，好死好死。” 胖和尚卷动衣袖，周身金光作法衣护持， 他身处时间长河之中，无法主动干涉任何事物，只能遵循万物规律， 但， 他却可以暂时跳出时间，来到过去，也就是此刻。 法衣周身金光流转，胖和尚口中念诵佛法，无上经文有规律的转动着， “世尊言，万法皆缘，万法皆孽，法相无情……” 随着胖和尚将佛经念诵完毕， 他朝着身前探出手， 然后那么一抓，掌心中金芒大盛。 “去吧。” 胖和尚朝着昆仑的方向，将金光放出。 一段因果就此而成。 …… …… 心脏被刺穿的那一刹那， 陈恭明显察觉到自己失去了很多东西， 他的脸上表情极度扭曲，他极力想哭出来，但是表情却毫无变化， 眼眶中沁着水雾，欲要化作泪滴，却被风霜无情抹去。 路西法看到如此挣扎的陈恭，感到无比享受。 在他看来，人类的情感就是枷锁，情感锁住了人类这种野兽，束缚了太多。 他将陈恭的情感剔除，将这头野兽的枷锁打开， 接下来会如何呢？ 野兽出笼？ 路西法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无法设想的场面。 随着陈恭发出一声难听沙哑，堪比野兽的嘶吼时， 他那对燃动着金烛的瞳孔，也发生了变化。 金烛在眼中疯狂窜动，他浑身上下，都覆盖了一种毫无规则束缚的原始野性。 冰冷神色漠然注视路西法，随后身形晃动， 一个眨眼，便来到路西法身后。 晴雪刀也在此时失去了该有的冷静， 刀芒阵阵， 挥刀的手不断落下， 路西法却游刃有余的接下每一刀。 “仅此而已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要毁掉你更多东西了。” 路西法隔空接住晴雪刀，而后从指尖汇聚一团黑雾， 黑雾中， 出现了陈恭所熟悉的每一张面孔。 路西法抓住其中一张， 那是小月。 他注意到，陈恭看到这张面孔时，冰冷漠然的眼神有所触动。 “原来是她啊，长得的确可爱，那就先从她开始吧。” 路西法语气带着十分戏谑与嘲弄， 正当他要将黑雾里的小月彻底抹去时， 一道金光不知从何而来，将黑雾吹散。 路西法愕然一声， 接着， 他听到了经文响起， 远端的天空，伫立一尊金色巨佛。 佛法无边，无量，无际。 陈恭听着梵音，眼中总算恢复些神色。 第155章 他牵着所有人，拼尽全力挥刀 梵音为陈恭带来了暂时的清醒， 也为陈恭带来了稍些理智。 他眼中冰冷凶戾的神情渐渐消弭，佛光禅意带来的温和让陈恭冷静下来。 心中的情感还是未能寻回，但这短暂的温和让陈恭保持了绝对的理智。 他看向天边， 路西法正面临一尊顶天万丈金佛，金佛脸上携带着令人心安的笑意， 起码在陈恭看来，那阵笑意就是如此。 本来以为金佛是出来帮助自己的，陈恭先是有所疑惑，但接着一道声音在昆仑回荡， “我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些，剩下的还需你自己来。” 悠然声音如同从陈恭的心底响起，来自古老的过去，又好似遥不可及的未来， 空荡回响。 陈恭明悟微微点头， 他整个人都被温暖的佛光包围着，远处对着金佛轰击的路西法眼见无法对金佛造成任何影响，便转过来面对陈恭。 “看来在这里稍微浪费了点时间，既然如此，那只能先把你带走了。” 若是以前，路西法踏上神州这片土地的时候，他不会如此谨慎， 但现在， 属于神州的争渡时代开启，他并不能做到肆无忌惮的在这里放声喧嚣。 那具被神明亲手塑造的躯体，又被地狱最堕落的黑暗之力融合，肉体上的强度已然不言而喻。 最初，路西法面对陈恭时只伸展出一对残破黑色大翼，可现在明显神州群灵已注意到他，想速战速决，起码要再伸展出一对黑色大翼。 四对残破黑色羽翼展开，将天空遮蔽，他居高临下，所使用的伟力直接将陈恭束缚。 陈恭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整个人拿捏住， 但在此时，陈恭更能感觉到，晴雪刀的刀身里有道声音在向他建立沟通的桥梁。 “真是太弱了。” “呃？” “你啊，你太弱了。” “我是很弱。 你是谁？”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能藏纳晴雪刀里，陈恭还真是想不到。 见陈恭在此意识海思索良久，那道声音不耐烦了，说道：“血海。” “人间凶兵，朱厌？”陈恭顿时明白，难怪他在与这道声音对话的时候总能若有若无的嗅到血气。 而且，朱厌在说话的时候，也总会携带一股难以抹去的燥意。 无法窥视的黑暗中，锋利獠牙交错咬下，它露出了残虐笑容：“啊，就是本大爷。” “我和她立下契约，最初想的是以那些蠢货的血肉滋养，好好睡一觉，可现在这根本就不一样，你杀得太慢了！” “为什么你明明有一颗杀心道果，杀意却这么淡然，杀得这么慢？你应该去把它们全部杀光才对！” 朱厌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也越来越躁动。 陈恭有些惭愧的说道：“我实力还是不太够，杀不完。” “切，算了，你也能认清自己的实力，这很难得，小子，想不想把面前这个家伙砍死？” “您有什么指点吗？” “当然了，本大爷是朱厌，人间凶兵！砍人这种事情，就是本大爷最擅长的。” “可祂不是人啊。” “恩？不是人又如何？不是人就砍不死吗？” “砍得死。” 想起那些倒在晴雪刀之下的所谓半神，甚至是神明，陈恭很同意朱厌说的。 “那尊佛像来自未来，只是帮你阻挡了一击，接下来还需要你自己消除劫难。知道消除劫难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吗？” “不知道。” “嘿嘿，我也不知道。” “呃……” “当我面临劫难的时候，一般都是残忍的将劫难撕碎，你也一定能做到。” “这就是您给的方法吗？” “不然呢？” 陈恭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凶兵大爷，脑回路似乎太简单了些。 也太唯心了些。 “你完全有能力办到，因为，你身后还站着很多人。” 话音响起， 身后白光阵阵，刺目耀眼， 陈恭转过头往身后看去，他的确看到了很多人。 他恍然明白，朱厌所言是何意。 是啊，他有能力办到，因为他身后站着很多人。 “最开始，你在玉玄城那里的时候，你能拖着快要消沉的意志杀死成片敌军，那是因为你的责任很重，你无路可退。” “后来，你遇到了很多人，她，那只猫，一些人，你被他们温柔对待，保护了起来。 这使你忘记了，当初的你有多么骁勇善战，这让你变得懦弱！” “我不明白你为何有那么多负担与责任，但是，这些也同样能成为你挥动拳头，拔出刀剑的力量源泉。” 陈恭幡然醒悟， 似乎，确实如此。 他渐渐感受到了温暖， 这些温暖，也让他忘记了他最初的孤狼困兽的局面。 “您说得对，但也不对。” “最初，我以为我很孤独，但我并不孤独，有很多人和我一样都在努力。” “我也并非变得更懦弱，而是因为，我们心念合一。” 无数道站在白光里的身影围了上来，他们站在陈恭的身旁。 看似他们拥立着陈恭，可实际上，陈恭只是融入了他们。 人民， 群众。 这两个词汇所代表的意义，很难彻底理解。 朱厌眼眸微眯，嘴角一扯，有些不悦。 “您是人间凶兵，居然会用蛊惑之法来诱骗我，这是您的不对。不过，这件事会由玄女来处理。” “喂喂喂，我这明明是在唤醒你好不好？” 陈恭不听朱厌说的， 耳畔， 朱厌的声音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将军萦绕在耳畔的话语， 那是破甲军在面对每次大战前，众人都会齐声说的一句话。 “他们是豺狼，是虎豹，是凶残暴虐的野兽，那么，我们就是最凶狠的猎人！ 在我们身后是那片我们爱得如此深沉的土地，我们是最后一道钢铁防线！儿郎们，妹儿们，此战不退！” 少年仿佛再度出现在荒原上， 身后那些人影，那些面孔，那些叫不出来的名字，那些来不及认识就死去的人， 他与他们同在。 回首看向远方，荒原上，尽是邪魔宵小。 当少年再度回头时，将军，所有人都不在， 那天， 他就是那样平淡的接过将旗， 旌旗猎猎，他一人便是十万大军！ 白光消逝之后， 陈恭看向路西法，手中的刀握得更紧，好似有无数温暖而可靠的手替他握刀。 少年合掌持刀，他牵着所有人，然后拼尽全力挥出这一刀！ 第156章 岛沉，新王都化作齑粉，君王无法遏制的怒火! 当黎明到来之前， 那一刻的黑暗，最为黑暗。 拂晓利刃刺破无尽黑暗，为昏沉大地带来了第一缕光。 路西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想不明白，这个人类的体内究竟是哪来的力量。 当那把刀划破黑暗，如神明一样的身躯也出现了狰狞伤口。 漆黑污浊的液体从路西法的身体里流出， 他眼神愕然，低垂着头，伸出手摸向自己的伤口。 伤口里的液体滴落进了雪地里，融化白雪，死气沉沉。 这一刻，路西法脑子里明悟过来。 他似乎被人设计了。 他不该来此人间，神州不是他该踏足的地方！ “那个蝼蚁！那个人类！” 路西法眼中浮现一丝明悟， 东皇， 那个如蝼蚁般的人类设计了他！ 漆黑如黑夜的眼瞳，向西边看去，视线穿过落日与霞光，看到了黑夜里的新王都！ 此时此刻， 新王都笼罩在了太阳的照耀下！ 不， 准确来说， 是一轮太阳，从地面升起！ 耀眼光斑将新王都里那种无法抹去的湿冷全部抽离， 一直以来，新王都的空中始终都飘浮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物质， 这些物质吸入太多会导致人走路歪斜，呼吸不畅， 人们寻找了很多方法，都无法除去这些灰尘。 因为，这是从那扇地狱之门里飘过来的。 新王都的人们已经习惯了戴着头巾，蒙着面纱的生活，他们的意志早已经被满地暗黄色的黄金腐蚀， 于是， 那轮太阳出现时， 他们甚至开始跪地朝着地狱之门的方向祈求祷告！ 最开始，他们追随的是那些至高无上的神明，可是他们背叛了自己的神明， 封印了高塔，走向黑暗， 现如今又向黑暗祷告，实乃讽刺！ 在太阳里，可以勉强看见有道身影。 他身上披着长袍，形体消瘦， 身着长袍的消瘦人影双手缓缓抬起，太阳随着他抬手而升高， 剧烈耀眼光芒铺满了漆黑夜空， 王庭中， 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亚历山大站起身来， 他将自己全部出卖给了黑暗，所得到的回报也一样黑暗。 他此刻拥有的身体是最污秽的东西组成，高大身躯里如同有蛆虫在蠕动， 从他的腹部探出一颗头来，那颗头只剩半个，那半个头毫无血色，目光中带着戏谑，与看戏的眼神。 “早就提醒过你了，王都里不能有教堂，你偏不信，认为他可堪大用。” “看到了吧，他背叛你了。” 半颗头颅声音低沉阴冷，说的话极具嘲讽之意。 亚历山大肥硕的头颅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他双眼充满了血丝，脸上的表情一片冷漠。 “该死的叛徒！” 太阳在亚历山大的眼里膨胀，光幕离他越来越近，耳畔到处都是新王都的子民们在哭喊求饶的声音。 可亚历山大并不在意，即使他整个身子都被光幕包裹，他也毫不在意！ 漆黑深夜， 阳光将浮尘压在脚下，新王都被光芒包裹，一切都在消失。 等光幕逐渐靠近地狱之门时，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 地狱之门缓缓闭合。 东皇站在这片光幕里，消瘦的身体并未被光幕净化，他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脱下身上的衣袍。 衣袍之下，只是一套很朴素的先秦服饰。 他行走在光幕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寻仙问道的时候。 成群结伴的飞鸟在山林间慢悠悠穿行，云雾缭绕的深山里，古树枝繁茂盛，他时走时停，追寻仙道。 “我在这条时间的长河里看到了很多东西，有惨重的未来，有沉痛的侵略。” “我本可以出手阻止，但是，为了这一刻，我们必须要忍耐。” “我是罪人。” “我别无选择。” 一路走走停停，东皇看到了许多。 朝代更迭，异族入侵， 还有他亲手制造出来的怪物，反噬苍茫神州。 在众多事物中，东皇看到了一座海中孤岛。 为了迎接这一刻，他差点亲手葬送那片土地！ “该沉了。” 东皇面无表情， 这个他自己制造的怪物，由他终结！ 粗糙大手从时间长河上拂去，那座孤岛就此消失。 与此同时， 神州东边的那片岛屿，那个岛上之国，顷刻间地动山摇！ 上千米高的巨浪席卷而来，大地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撕裂开， 连带着那座火山，也喷发着滚滚黑烟， 火红色的熔浆再次冲刷岛上生灵！ 海岛里的神灵，以及海岛四周的邪祟，纷纷感应到一股刻在骨子里的可怕气息出现！ 祂们瞪大了眼睛，根本无暇顾及任何事物四散而逃！ 岛上的人们哭喊奔逃，但是人力在这样的伟力面前是不可能抵挡的。 即使那群阴阳师们组织起来布置大阵，但也仍旧是徒劳！ 似有所感， 东皇仰头大笑， 他继续向前走着， 登上无尽绵延的阶梯，昂首挺胸，就这样走到了亚历山大的面前。 直视着眼前这个已经不属于是人的存在，东皇内心丝毫不惧。 “你满意了？” 亚历山大身体悬浮在半空， 新王都已经化作齑粉，这里的一切，都为了齑粉，什么也不剩！ 东皇笑道：“还行吧。” “我很失望。” “你觉得这样就能阻止我？” 亚历山大的怒火已经无法阻挡，他的右手上青筋暴露，里面仍有东西在蠕动。 “君王陛下，其实，你不该与黑暗做交易的。若是你选择屈服那些天使，或许等祂们的主降临后，你能成为人间真王。” “但是，可惜了。” 东皇带了点幸灾乐祸，并不在乎亚历山大有多愤怒。 他的双腿已经渐渐化作灰尘飘散，他本就该死了，还怕什么呢。 亚历山大深吸一口气， 这时， 腹部的那半颗脑袋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跟着说道：“对啊对啊，跟那群鸟人一起，指不定前途更光明呢。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实在刺耳难听， 亚历山大一拳头将这半个脑袋轰碎！ 提起这个，他的怒火更重！ “是你安排路西法来见我的。”亚历山大的声音已经很低沉，很可怖。 东皇眼睑微垂，带着最后一丝得意的笑意：“所以，你蠢啊。” 这抹笑容极其妖冶， 亚历山大终于遏制不住怒火，一拳带着千万斤的恐怖力量朝着东皇挥去！ 可东皇已经彻底化作尘土，消散在天地间。 但， 他离去的最后那抹笑容，仍然在亚历山大的眼前浮现！ “我要杀光这群神州人！” 第157章 开天阍，这气息，稍微有点嚣张了吧 那片岛屿终归是沉了， 海平面上升了点， 但并没有上升很多。 岛上仍有残余在岛沉的前一刻拼尽全力逃亡，他们在海上成为漂泊。 昆仑， 陈恭注视着路西法坠落到地面，失去声息。 手里的刀归于平静，苍茫昆仑雪山被一束温暖的光芒洒下， 母亲温柔抚摸着孩子受伤的地方， 积雪重新堆积，庄严肃穆的神秘感再度重新聚集。 黎明曦光倒映在了冰川，积雪，深涧之间，金茫茫的一片，日照金山。 陈恭悄然降落，肉身重铸之后，血肉白里透红，像是婴儿的肌肤那样粉嫩。 他看着无数尸块，以及那失去声息的雪白童子，眼里充满内疚与自责。 “你果真有伐天之力。” 身后忽然响起道声音，少年回首望去，是个似龙似人的存在。 龙人摆动身后长尾，看了看地上的尸块与失去生机的雪白童子说道：“一场雪后，他们会活过来的。” 闻言，陈恭脸上明显出现惊讶与不可思议的表情。 “真的吗？” 龙人眼睛上方的两点如眉毛似的丹砂往上一挑：“那是自然。” “昆仑的伟力可没你想的那么微弱，他们来自昆仑，只要还在这里，他们就不会死去。” 言罢， 天空缓缓飘坠细小雪花， 昆仑下雪了。 “欢迎你，昆仑旅客。” 龙人朝着陈恭伸出手，寒风从昆仑深处生起，涌动。 日照金山光景下，昆仑活了过来。 …… …… 鼓带着陈恭进入昆仑腹地， 本以为这一路上只能看到光秃秃的雪景，但越深入，昆仑内部光景才更令陈恭惊讶。 从昆仑深处吹出来的刺骨寒风变得柔和许多，凌厉如刀锋般的风刃在脸上轻绵揉搓， 枝繁叶茂的森林里有许多连陈恭都没见过的生灵物种，根据鼓所言，这些都是昆仑古老氏族。 头顶骄阳烈日，一路为陈恭铺着金光璀璨，刺眼夺目的道路。 他跟着鼓走到山谷深涧的入口处， 鼓停下了脚步。 “需要您来开启天阍。”鼓转过身，对陈恭说道。 接着，他看向跟随其后的开明兽。 开明兽走上前，对着空无一物的山谷发出了很是古老的声音。 声音的震动掀起一股音浪，进入山谷之中，唤醒了谷内的某样东西。 繁茂树叶被阵微风卷到山谷入口处，密密麻麻，逐渐铺满。 山谷中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陈恭可以清晰感知到谷内浓郁浑厚的灵气， 以及其中存在的强大气息！ “我该怎么做？” 陈恭问道。 开明兽说道：“只需要将这堆叶子扫去即可。” 如此简单？ 陈恭疑惑。 鼓见状，解释道：“自然没这么简单。” 他掏出一份古老竹简，将竹简摊开后，上面的文字浮现。 “里面有只流窜的邪魔，它堵住了门。” 文字从竹简上缓慢飘浮起来，在空中有序排列。 这些来自远古的文字，现如今已经没人可以认识了，因遗失的年代距今太过久远。 陈恭倒是可以看懂这些文字， 每一个文字，都讲述了一段故事。 这里面讲述的仍然是那段征伐时代的故事，上古征伐时代，这些超脱凡人如神灵般的存在为了争夺那个时代的浩荡气运， 刻下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头顶这片天被他们不知道打碎过多少次，但是又被女娲几次缝补。 那是最初的征伐时代，为太古蛮荒时代。 而在其中，天神与人间的君王，恋上了一位女子，为追求那位女子，君王在昆仑为其修建了磅礴宏伟的宫殿。 为了防止自己所爱女子受到征伐时代的影响，他又抓来一条妖兽司掌九部，守天阍。 君王不是很放心一条妖兽能独自守住天阍，于是又抓了一条。 并在昆仑设下九道天门， 由另外那条妖兽镇守。 就这样，西王母在昆仑住了很久，在这里，她的生活一片美好。 饿了可以将君王为其种下的蟠桃仙树所结仙果摘下食用，渴了更是可以饮琼浆玉露。 如此仙境，在那般征伐时代自然不被允许存在。 那道遮蔽昆仑的天幕，逐渐褪下，向来宁静的昆仑也自此备受关注。 那日，君王在外征伐，杀得昏天黑地时，心中忽然有所感，他回头望向昆仑，便只见那端立远方的天阍缓缓闭合， 无尽雷霆霹雳朝着昆仑降下，令那数道金色巨门不得不关闭！ “也正是从那开始，我们一直没进去过。” “里面的那位，再也没出来。” 鼓的语气带着些许感慨， 沧海桑田， 转眼一瞬间。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我打开天阍，让我开门？” 陈恭问道。 鼓点头说道：“我们希望，你能引来天劫惊雷，劈开这九道门。” “劈开？这不会伤及昆仑以及谷中神殿，还有西王母吧？” 陈恭没想到这开门的办法如此简单粗暴。 引天劫降临，破开九道天门。 真敢想啊。 站在一旁的开明兽说道：“没办法，天阍是被强制关闭的，除非那位君王亲临，否则只能用如此下策。” “天威能够劈开这九道门么，按照你们的说法，太古蛮荒时代，头顶这片天都时不时的被你们打裂开，天威能行么？” 陈恭有点怀疑，要是天威能劈开，那这些太古时代的存在又怎么动辄打穿这片天的。 “呃……” 开明兽看了看一旁的龙人，欲言又止。 鼓并不以为意，甚至眉眼间带着些笑意：“所以有点夸张成分。” “也并非是经常打破，只打破了一次，那一次，人间生灵涂炭，我等也受到了天道的严厉惩处。” 原来是夸大其词了， 也难免的， 记载历史的时候，很多人都会选择稍微夸张点。 尤其是记载那段历史的人，他的立场一旦稍有偏颇，可能会更加夸张。 “根据我等估测，此时神州的天道已经渐渐苏醒，若是能触怒天威，稍微引来点天威，破开九道门，不成问题。” 鼓说着，为陈恭解析起大概的天威余量。 大概就是妖族渡人劫化形的那种天威，那种威力即可。 然而这种解析，对陈恭来讲，还是太模糊抽象了。 他哪里懂妖族渡人劫所遭遇的天威为几何，而且每个妖族渡劫又都不同，他哪里把握得住那个量级。 “为什么这件事非得我来做？”陈恭又问道。 鼓说道：“因为您是唤醒天道的存在，只有您才有资格与天道交流。我等实力低微，稍微触怒，只怕会被轰得粉身碎骨。” 陈恭略微思索一番， 然后说道：“本来这次我是承了陆吾的约，既然如此，那我也尽力而为。” 闻言， 鼓和开明兽眼中都出现了惊喜。 鼓正要指导陈恭该如何把握那个天威量级时， 突然， 他从陈恭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如深渊大泽般恐怖的气息！ 陈恭抬起头，看向头顶那片如洗碧空，眼瞳中金烛跃动，背在身后的晴雪刀，兴奋颤抖！ 这道被突然掀起的可怕气息，开明兽和鼓不由自主往后退却。 “这气息，有点太嚣张了吧，感觉……不太妙啊……” 开明兽声音有点颤抖的说道。 鼓后退两步，说道：“好像，确实不太妙。” 第158章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以陈恭的性子， 他很喜欢和不同的人交朋友， 天劫，也是如此。 之前就已经和天劫打过交道， 现在， 再一次遇上的时候，竟然有些亲切感。 “需要你帮个忙。” 少年抬起头， 眼神格外清澈，一脸腼腆。 一旁的开明兽与鼓还没明白陈恭这是在和什么对话， 皆脸色疑惑的看着陈恭。 天雷仍然在酝酿，从那难以抗衡的伟力当中，向陈恭发来一股在脑海中对话的意志。 “欺人太甚？” 陈恭解读出那股意志的全部想法， 挠了挠头：“我是很诚恳的想请你帮个忙。” 咔嚓！ 这句话不说倒还好， 一说， 这天威更加汹涌了！ 突然响起的横贯天际的晴空霹雳，仿佛要炸开云端， 炸雷响起后， 开明兽与鼓几乎同时抖动了一下！ 二者再次对视，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名叫震撼的神情。 “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开明兽小声问道。 鼓的鬓边微微浮现几滴汗珠， 他抬起手来将汗珠拭去，说道：“我感觉还好。” “是吗？” 开明兽上下打量了几眼鼓，接着，他注意到鼓的小腿仍然在微微打摆子。 “你好像，不太好啊。”开明兽冲着鼓的小腿努努嘴。 鼓轻咳两声，仰起头直视天穹，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此刻真的还好。 他张开嘴：“如此天威我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你也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像这样的天……威……！” 鼓说着说着， 突然瞪大了眼睛， 声音和语调都有了变化！ 金黄色的竖瞳骤然缩小，仿佛看到了最震撼的事物一般。 开明兽顺着金黄竖瞳看了过去，紧接着，兽颅上的表情变得格外精彩。 “卧槽……” 从开明兽的嘴里蹦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词汇。 这还是开明兽从人类世界里学习到了，这似乎能用来表达出内心的惊讶。 能同时引起鼓和开明兽的震撼， 自然是因为陈恭引来的天威。 只见， 在云层尽头， 出现了一片黑色漩涡。 灵气被黑色漩涡疯狂吸收，连带着地面上的积雪，也在向着那黑色漩涡飞去。 昆仑长年累月的积雪在这一刻，变成了雨水。 灵气与雨水共同迎向那黑色漩涡，仿佛张开的深渊巨口贪婪吞噬万物。 一股飓风从黑色漩涡的中心吹了出来，除此之外，在黑色漩涡里面，还有雷光！ 无数笔直锋利的雷光，齐刷刷的悬在黑色漩涡中心， 一把把金黄色的利刃随时准备落下。 引起鼓和开明兽同时震惊的，便是那雷光利刃。 “传闻，在那个混沌时代，盘古大神手持巨斧劈开天地，而阴阳并未隔开。 后来，盘古大神借斧中乾坤力，化无数雷电虹霓，割开朝霞与夕阳，断开阴阳路。” “这便是那十八混沌劫之一的雷光劫……想当初，在那个征伐时代，好像也没有哪位渡过混沌劫吧？” 开明兽转过头，看向鼓。 征伐时代太过久远，以至于开明兽的记忆有点模糊了。 然而， 鼓的记忆却很深刻。 他神色严肃，目光深沉：“不，有过。” “谁？我咋记不起来？”开明兽问道。 鼓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你忘了吗？君王啊。” 倏然间， 开明兽的金黄竖瞳瞬间缩小无数倍！ 是啊！ 他怎么忘了呢？ 君王也曾渡过十八混沌劫！ 否则的话，他又如何能成为君王呢？！ “除了君王以外，在记载中，也有好几位渡过十八混沌劫。”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最终都成为了足以顶天立地的存在。” “也就是说……” 话说到这， 鼓停顿住了。 开明兽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他最起码也是君王那样的存在？！” “开，开，开玩笑的吧？” 鼓的神情变得低沉：“我也希望是开玩笑的，但，那些雷光剑影会跟你开玩笑吗？” 黑色漩涡里的雷光利刃越来越多， 这是开玩笑吗？ 自然不是。 “等会儿，我们离他这么近，不会被殃及吗？”开明兽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很关键的一点。 面临如此可怖天威，一旦那雷光利刃落下来，到时候只怕是电光腾舞，雷雨滂沱，锋芒利刃斩灭万物。 此乃混沌劫， 开明兽与鼓二者现在的实力不足，在此天威前，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要不，我们先跑？”开明兽问道。 鼓的眉心间滑落一滴晶莹汗珠，他微不可察的咽了口唾沫：“我们是顺应时代归来的，在那征伐时代，我们与万物生灵争渡，与天为谋。” “若是跑了，会被耻笑。” 虎头虎脑的开明兽略微转动金色竖瞳，心里想，你还真是讲究，那个时代的面子，你是一点也不肯丢。 不过，鼓的一句话还是让开明兽同意的。 没错啊，他们在那个时代，与万物争渡，面临的困境与苦楚不知多少， 仅仅只是个混沌劫，怎么能让他们畏惧呢。 想到这里，开明兽站直了身子，高高仰头。 咔嚓！ 忽的又是一道开天神威传来， 黑色漩涡中的雷光利刃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剧烈颤抖起来！ 开明兽与鼓同时感受到了更加可怕的天威， “怒了，怒了！天道怒了！” “这小子到底想干啥？！这个时候还在挑衅天道！” 开明兽脚下一抖，往后退了两步。 这绝对是下意识的，而不是真的想退。 鼓抬头望着黑色漩涡深处，金瞳携带洞悉万物的精芒，紧接着， 鼓看到了黑色漩涡的另一头， 一抹浅淡的紫色霞光在云间酝酿，霞光深处五光十色，如同已经编织而成的蛛网。 紫霞混杂着雷光利刃，开始一生二，二生三，迅速分裂。 这些利刃将周遭的黑暗泯灭，露出了背后的一片空白，那片空白被称作‘无’。 其中什么也没有，但是那其中却也包罗万象， 霞光便是从无中诞生，雷光利刃，也是从那里面出现。 “无量劫……” 鼓喃喃低语，眼瞳中尽是震撼与愕然！ 一旁的开明兽听到这三个字，立刻转过身，紧接着便以飞快的速度蹬动四足， 足下携带诡异火焰， 他的眼里满是求生的欲望！ “他奶奶的，这混账小子疯求了！居然引无量劫！我去你吗的！” 嘴里一边骂一边回头看去，却发现鼓还站在原地：“你还愣着干嘛？想一起死吗沙币？！” 该死的家伙，就不应该陪这个沙币要面子，但凡从心点，早就特么跑出昆仑了！ 那可是无量劫啊！ 无穷无尽， 十八混沌劫里最凶狠的一道！ 连当时的君王都不可只身抵抗的无量劫！ 鼓的脸色煞白，他转过头，勉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我，我也想跑啊。” 接着， 他看向自己的双脚， 不知何时， 鼓的双脚被一道霞光编织而成的虚幻锁链缠绕！ 开明兽跑到一半，也同样身子往前栽倒，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四足也被锁链缠住。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这下全完了！” 第159章 具现的无量劫，碎嘴子开明兽 在那个征伐时代， 能够唤来十八混沌劫的，无一例外都是一方虎跱。 这还仅仅只是唤来十八混沌劫， 而若是能成功渡过者， 终将成王！ 黑色旋涡尽头的霞光化为锁链，束缚住了鼓与开明兽，也试图锁住陈恭。 雷光利刃悬在头顶，即将化作脱缰的野马，往地面肆虐而来。 鼓和开明兽艰难抬起头，迎接无量劫的审判。 “好不容易归来，还没蹦跶几天呢，就这么交代了，真他娘的不甘心。” 被锁链束缚住的开明兽已经启动开摆模式，已经开始忆往昔。 “你能不能稍微闭嘴？”鼓被抱怨得有点烦了，眉头一皱看着开明兽。 “切，都快要死了还不能让我抱怨几句啦？嗳，临死前我们说点交心的话。” “君王当初下令要处死你，后来为什么你又活下来了？” 开明兽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从中显露出了名为智慧的眼神。 鼓淡淡瞥了眼开明兽，说道：“我不想谈这件事。” “嗳，你说说嘛，反正都死到临头了，快快快，满足一下我的求知欲呗。” 开明兽龇牙咧嘴，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此刻，开明兽的这个表情，这个嘴脸，让鼓想到了一个字， 贱。 好贱啊，这个表情，不知不觉间，鼓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听说你与钦?合谋杀了祖江，导致君王的不死仙药被盗，君王一怒之下杀了钦?，念在你是钟山神的子嗣面子上才没当场将你斩杀。” “当时到底怎么个事，钦?死了，后来据说君王也没找到不死仙药，那不死仙药到底在不在你手上？” 开明兽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 他的语气很正常，表情也没任何阴阳怪气的样子，但是从开明兽的嘴里说出来， 鼓总感觉很奇怪。 “不在我手上。” “那不死仙药哪儿去了，嗳，君王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想着把西王母救出来。” “你不会另有所图吧？” 开明兽死死紧盯着鼓的神情，想要从鼓的脸上看出破绽。 “当年的实际情况并不像传闻那么简单，君王也有难言之隐。” “你能不能闭上嘴，少说几句。” 鼓已经对开明兽有些不满了， 都死到临头了，话还这么多。 “命都快要没了，还不允许我多说几句啦？切，真小气。” “恩，我得想想该用什么舒服的姿势等死。算了，这四条腿都被束缚，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也没办法。” 开明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四条腿，仍然被锁链束缚。 “好了，闭嘴吧，该上路了。” 鼓瞥了眼开明兽，不打算再看他，仰起头，看向那片黑色漩涡。 无数雷光利刃剧烈颤抖，已经从漩涡里冒尖。 这些锋芒利刃割开了黑暗，将云层分开，令整个昆仑都陷入了缄默当中。 站立在山巅的少年挠挠头，嘟囔道：“你别生气呀，你要是不答应，你给句话也行，脾气这么臭，怪不得所有人都怕你。” 咔嚓！ 回应陈恭这句话的， 是照亮天际的金光雷电！ 轰！！！ 这声雷鸣如发号施令一样， 黑色漩涡里的雷光利刃倏然斩下！ 紧随雷光利刃的便是黑色漩涡之后的空白与虚无，这些虚无化作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物质， 它们有着五光十色的轮廓，渐渐飘了下来，宛如泡沫。 当陈恭往那些泡沫里看过去的时候， 映入他眼中的，是无数把锋芒利刃。 在那些雷光利刃之后的，是一尊伫立的金色神像。金色神像的面容看不真切，他双手握持剑柄，剑锋朝下，犹如审判人间的君王。 金色的曦光从剑尖中揭开，金色神像将神剑高高举起，然后用力挥下！ 昆仑群山与整个大地，空间，被残忍撕裂。 天空仿佛被这一剑撕开了道口子，无尽的空白从这被撕开的口子里钻出来， 一种令人绝望，不敢与之直视的神威，摧天灭地的压下！ 金色锋芒利刃已然抵达昆仑山巅， 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刻，将地面的生灵气息全部摧毁。 鼓与开明兽同时低下头，他们不敢再直视，二者的眼中皆布满血丝， 开明兽的右眼已经有血液滴出，一片黑暗笼罩了其右眼。 “无量劫……真的是无量劫……” 开明兽低头，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令他右眼瞎掉的不是这些金色锋芒利刃，而是那片空白的虚无！ 从虚无中，诞生出了开明兽最为畏惧的东西！ 空白天际当中伸出一只浅淡轮廓的虚无右手，右手慢慢落下，在空中慢慢凝实， 那只右手的掌心处有一只瞪大的眼睛，一束光从那只眼睛里迸射而出，吞噬了沿途上的灵气，压向了开明兽！ 另一片空白里， 渐渐落下了一柄金色神剑，神剑的剑锋上闪烁着刺眼神辉，朝着鼓的头顶斩下。 这便是无量劫， 虚无， 但也诞生了万物。 当无量劫降临的那一刻，所有直视了无量劫，被无量劫笼罩的生灵都会将内心的恐惧不断放大。 这些恐惧会在无量劫当中吸收灵气从而不断滋生，然后从无量劫里具现，从而撕碎无量劫下的一切生灵。 开明兽与鼓心中最大的恐惧便是如此。 “这回真要完了。” 开明兽的声音都带着点哭腔了， 他想看一眼前方不远的陈恭：“这个愣头青，应该也要撑不住了吧。” “他飞了。” 鼓说道。 “啊？飞了？”开明兽抬起头， 便只见那站在山巅的少年，身体逐渐飘浮了起来，他，迎向万千雷光利刃，以及从虚无里具现的恐惧之物。 “这么勇啊。”开明兽低声道。 “自暴自弃了么？” 鼓喃喃低语。 这个时候，反而还继续往天上飞，不是自暴自弃是什么？ 尤其是， 陈恭还朝着万千雷光利刃探出手，似乎是想要抓住这些雷光利刃。 “疯了吧！” 开明兽的左眼渐渐被黑暗笼罩。 双目已然失明，开明兽已经不打算继续挣扎了。 “要死咯，真是……不甘心啊……” 开明兽继续说道：“嗳，临死前，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行不行？” 等了片刻，鼓没说话。 天地间， 一片寂静。 “得，还聋了，五感皆失。”开明兽摇摇头，死到临头了还有些碎嘴子。 宁静与死亡，在包围着开明兽。 在这种状态下，一刻钟都能感觉很是漫长。 开明兽感觉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死亡却还未如约而至。 “咦？这无量劫这么够意思的么，没让我感受到任何痛楚。” 开明兽轻咦一声。 “我们似乎死不了。” 耳畔忽然响起了鼓的声音， “卧槽，我没聋啊？！” “恩？等等，你还没死啊？” 第160章 萤火可使天地坍圮 无量劫具现后， 不论是开明兽畏惧的那只携带了眼睛的右手，还是鼓所畏惧的那尊金色神像， 想要灭杀他们二者，都不过弹指须臾。 鼓发现， 他活的似乎太久了， 这倒不是鼓不想活，也不是鼓活不起了， 而是他真的认为，自己活得稍微有点久了。 按照无量劫的无上伟力来计算，自己和开明兽应该会在瞬间就湮灭在无量劫里才对。 哪怕是多活一秒钟，都是对无量劫的羞辱！ 可是， 自己与开明兽，活得太久了。 蓦的， 鼓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活得这么久了！ 他看向天上那个少年， “每一个能渡过十八混沌劫的，都将是顶天立地的存在。” “这些无量劫的伟力足以将我们瞬间撕碎，而我们之所以还苟活下来，都是因为他为我们抵挡了这些。” “无量劫因他而来，他以如此羸弱身躯抵挡。” “此子，终将成王！” …… 如鼓所言， 无量劫因陈恭而来， 虽然鼓和开明兽都在无量劫之下具现出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但天道老爷，针对的还是陈恭。 尤其是陈恭只需要稍微的撩拨一下天道，无量劫就一定会针对他。 这样一来，鼓和开明兽反倒没那么危险。 无数的雷光利刃如细长雨滴毫无规律的落在陈恭头顶，他的身体四周展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领域。 雷光利刃拍打在屏障领域上，随后迸散成火花而后又逐渐在空中消散。 那只眼睛喷射出来的几乎足以湮灭万物的光束也落在了屏障上， 陈恭身形微顿， 接着被这道恐怖光束慢慢向地面推去， 紧随光束其后的便是那道被金色神像斩落的刺眼曦光！ 无量劫化为了各种形态，无情拍打在屏障领域上， 陈恭的身形往地面坠落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无量劫的神威，在凝聚， 更为浓郁！ 陈恭那头黑色长发在狂风中上下飞舞， 少年微微动容，眉梢微锁， “既然你不好好聊，那我就要动粗了。” 少年话音落下， 天地间， 响起了一道刺耳嗡鸣！ 有利刃出鞘！ 万里奔涌的乌云被利刃割开了一角，倏然间，天光乍泄， 自那万里天穹的尽头， 金色曦光，洒向人间。 “铮！！！” 铁器嗡鸣的声音仍然在持续， 肉眼可见的音波推开了狂风，携带一道黑色的影子倏然间飞入云层当中。 随着那道黑色细长影子在云中腾舞，云层被切割成了碎片， 星光，月光，以及曦光，在稀碎的罅隙中朝着人间泼洒。 各色光景交织，照亮了昆仑，人间，以及目睹这一切的万物生灵！　　少年黑发渐渐静止，垂落在了身后， 他低着头， 纵然身形还在坠落，但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别怪我。” 陈恭低声道。 他还是很懂礼貌的，他知道，天道老爷是因他而怒，他接下来的举动更是会让天道无法饶恕。 “碧落黄泉。” 少年右手探出，虚握， 无形的刀柄在他手心轻握， 天地间泛起了微光，星芒点点沉浮，云层已然被罅隙剪碎， 他慢慢抬动手臂， 昆仑有所呼应！ 他以峰峦为刃，以溪流江河为柄，他将此座纳为一柄足以劈开天幕的无形之刃， 雨雪便是铸刀熔炉中的火焰，昆仑的灵气，便是铸刀的养料！ 晴雪刀在云层中奔涌， 划开了天幕， 它能察觉到自己又在变强了， 能变强，刀灵便很开心。 “这种铸刀之法我还并不熟练。” 陈恭慢慢抬头， “来吧。” 轰！ 咔嚓！ 天道更为愤怒， 它察觉到，这个人类居然又在利用它！ 一开始想与它谈判合作还不够，此时此刻，陈恭居然想借昆仑的灵来为自己铸刀， 陈恭改了主意， 他不想再让天道劈开天阍了， 他想自己斩开天阍！ “我借无量劫淬刀，你肯定很生气，就让我瞧瞧，无量劫的神威究竟配不配得上天道二字。” 陈恭说罢， 对着云层里那道游曳的身影下令， “开天阍！” …… …… 深埋在昆仑底部的漆黑神殿中， 沉睡着一位绝美女子。 这副绝世容颜，倘若在世间行走，定能令所有男人失魂丢魄。 西王母在此地已经沉睡了不知多少年， 然， 她虽沉睡，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昆仑的所有动静。 在沉睡的这些年里，她已经与昆仑融为一体，她即是昆仑的灵。 “我竟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君王的背影。” 沉睡的美人在内心暗道。 昆仑生变， 异种侵入， 大战交织， 西王母从头到尾都亲眼目睹。 她本以为那个人类少年会死在那个恶臭的妖孽手上，可是后续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无不让西王母感到惊诧。 “这便是能引来十八混沌劫的存在么，虽然距离君王还有如登天般的差距，但他未必不可登天。” “你究竟培养出了什么样的怪物啊。” 西王母暗自感慨。 然而，这般感慨却也只能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当中回荡。 “他是能助我等劈开迷惘，斩碎梦境之人。” 忽的， 一道不属于无穷黑暗的声音响起。 西王母听到后，并不惊讶。 “你仍旧不死心，君王都做不到，他如何能做到，太天真了些。” 西王母的声音变得有点与世无争的慵懒。 “此间天地出现的东西越来越多，所谓古神，域外皆粉墨登场。” “我们的机会到了，这是我们此生仅有的机会。” 闻言，西王母轻轻长叹， 叹息声萦绕在深埋地下的古老神殿里， 自征伐时代以来，她这般存在都在寻找那个机会，但那又哪是这么容易抓住的。 若是真的能轻易捕捉，也不至于又度过数千载岁月了。 “假的，我觉得都是假的，只不过是让我等燃起希望的火种，随后又会被无情掐灭。而且，他好弱啊。” 西王母不想再做那等虚无的梦境， 梦里梦到的一切，都是虚无。 “这次，希望的火种，在他身上。” 玄女的声音落下， 昆仑天际尽头， 酝酿已久的神威肆无忌惮的劈下！ 天地间响起了极为刺耳难听，让人极度不适的嘶鸣！ 沐浴在神威之下的陈恭，手举着刀，并未被神威压下，反而仍然在向天际尽头而去！ 他还在向上， 神威淬炼着他手里的刀，也在淬炼着他自己。 在西王母的眼里， 那飞上天际的少年从一切微不足道的刹那芳华当中凝聚了极其微弱的力量， 万物凋零枯荣，兴亡与消逝，就在那微弱的力量当中演绎数不清的轮回。 萤火，可使天地坍圮！ 第161章 大结局，神明征伐时代，新王现世。 山峦为锋， 溪流大泽为柄 天地为熔炉，风雪灵气作铸剑的火焰。 若此刀成， 则有开天之威！ 整个昆仑上方因为无量劫导致其光景变得如梦似幻， 无量劫的每一次神威砸在陈恭身上，都会让天地更换一种新奇的颜色。 这些颜色根本就不是凡间能够诞生出来的， 这些颜色光景， 也是来自无量劫，来自虚无。 陈恭站在无量劫的中心，任由这些可怖的神威倾洒，任其拍打在自己肩膀上也不动摇。 无量劫不仅在淬炼手里的刀，更是在淬炼他自己。 在这些虚无又实质的无量劫交替淬炼当中， 陈恭正在由内而外的蜕变。 灵魂，与肉体皆如此。 他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世间万物，山川大泽，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一条条勾勒出来的线。 城市，人群，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光点。 这似乎是生命之光， 陈恭是这么认为的。 然， 当他注视良久， 他发现这些并非是生命之光，而是萤火。 他轻微捧着其中一朵萤火， 赫然发现， 这并非是萤火，而是泡沫。 透着五颜六色光景的泡沫在陈恭的手中沉浮， 他注视良久， 发现， 这似乎是一个人的一生。 从出生再到孩童，再到少年，壮年，老年。 这只是一个人很普通的生平过往，他甚至没做出任何惊艳的事情来。 这时， 陈恭又接过另外一颗泡沫， 那上面是一只猫的一生，出生，流浪，最后因饥饿死于荒野。 “有我的吗？” 头顶的萤火飘浮如浩瀚璀璨的星空， 陈恭在其中寻找， 可是搜寻很久也没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 陈恭眼中有些迷茫。 处在迷茫中，陈恭感觉自己越来越迷失。 轰！ 忽的， 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骤然响起， 震醒了陈恭。 抬头看去， 赫然发现天空彼端的耀眼雷霆犹如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白龙正闪转腾挪的朝着陈恭飞来。 那条由雷霆编织生成的白龙眨眼间将陈恭整个人吞入肚中， 陈恭倏然感觉自己由内而外的透彻！ 耳畔响起了晴雪刀的嗡鸣， 长发被飓风吹得上下翻飞狂舞， 陈恭缓缓睁开双眼， 一道金色巨门伫立在云端上方， 巨门紧紧闭合， 等待着人去叩响它。 陈恭手中紧握着长刀，身形飘起，在天地间掠起一道长空之风， 飘忽如晴空白昼的电光携带着撕碎时空的刀光探入金茫茫的云层中，目标唯有那座金色巨门！ 嘭！ 当那道撕裂时空的电光冲撞上金色巨门的那一刻，立刻传出了一道响彻天地的轰然巨响！ 开明兽与鼓站在昆仑山巅上，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这一幕。 这个动静，也太响了！ “门，门开了！” 开明兽看到这一幕，惊骇得瞪大双眼，瞳孔中流露出的满是惊恐与骇然！ “门开不是很应该……的…吗！” 鼓一开始有些不以为意，但等他看清那天阍金门开启的画面时， 话音转变得惊慌中带着畏惧与意想不到！ 原来， 那扇天阍金门并非是被陈恭推开的， 而是被粗暴的撞开！ 嘭的巨响， 整扇金门被撞开，其中一边更是被撞断了！ “卧槽，这也太恐怖了！” 天阍的后面， 璀璨金光以及磅礴浩瀚的灵气宛如奔腾江海，滔滔不绝。 陈恭站在金色门扉前， 他透过眼前这扇门看到了门后的东西。 那里有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她长得极美， 陈恭从未见过拥有如此天仙之貌的女子，一时间竟看得失了神。 女子穿着长裙，款款迎来， 她走到陈恭的面前，柔夷素手捧着陈恭的脸颊，神色温柔眼中煜煜生辉， 仿佛碧波荡漾的湖水，朦胧雾气在初晨暖阳的蒸腾下，湖中微光轻轻点缀。 “迎接吾出世的人类啊，从此以后，你就是吾的君王了。” 她的声音也是犹如三月春风那么温柔， 在陈恭那呆愣愣的目光之下， 她唇角微微翘起，低身向前， 略带温度的朱唇轻贴陈恭那薄凉如冰的嘴唇， “此为，见世之吻。” “也是醒梦之吻。” 她缓缓后退， 牵着陈恭，走进那金色门扉之中。 茫茫金光铺在昆仑群山的峰顶，陆吾在这片金光之下已然复苏醒来， 雪白童子站在旁边， 抬起头来看着那扇金门：“她入世了。” 陆吾说道：“她睡得太久了，这场梦做得也太久，是该醒来了。” “没想到他真的能开天阍，他进去要干什么，承顶天王冕吗？”雪白童子问道。 陆吾说道：“新王现世了。” …… 昆仑山巅， 鼓注视着那走入金门的身影，眼神复杂， 开明兽说道：“新王降临，这下好玩儿喽。” “神明征伐时代。” 鼓喃喃道。 神州群山内部， 玄女感悟到了沐浴承冠的陈恭，她转过身，踏步登天。 大地深处， 有生灵苏醒， 祂背部的荆棘竖立，如绵延起伏般的犬牙山脉， 仿佛无数厚重的钢刃。 君王的气息，吸引了那些沉睡的生灵。 王庭里沉睡的狼群骤然苏醒， 地狱之门的顶端， 出现了一尊身披金光的耀眼身影。 “大梦一场，当随心所欲。” 这句话从那道身影的嘴里说了出来， 随后， 他朝着地狱之门挥动手臂。 无数金光利刃便朝着地狱之门轰然碾压！ 直到地狱之门粉碎， 陈恭转过身，抬头望天。 如深渊般黑暗的天空尽头有一只唯有他能看见的血红色的眼睛， 那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陈恭与之对视后， 手握金色利刃， 对其挥下。 嗤！ 金色锋芒斩向那只巨大眼球的时候，眼球中的神色满是惊讶与难以置信， 直到锋芒刺破了眼球， 这漆黑的天空才豁然转化为碧海晴空。 “天，亮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