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妻待嫁》 第一章 魔帝? “你救了我?”血染一身蓝衣的若姜,望着眼前这陌生的男子,不禁轻轻蹙眉,出言问道。 那男子身着一袭白衣,正坐于石椅之上,手中夹着一枚温润的白子,目光紧紧锁在眼前的棋局之上,一头墨发用一根皂带随意地束在发尾处,而。风一阵轻拂,那白衣便被掀起阵阵涟漪。 而若姜不过能瞧见他的侧颜罢了。 而那男子闻言却不曾回过头来,只是动作微微一顿,淡淡言道:“魔界,魔帝。” 这两句话,简洁得让若姜只觉发指,她微微颌首,额间的额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声音略显柔和了些言道“伤到了魔帝,若姜深感抱歉,此乃无心之失。” 她顿了顿,接着言道:“若姜先行谢过魔帝,不敢扰了魔帝,若姜还是先行回仙界了,此恩,若姜必定谨记于心,必报之。” 她是仙界的上神,因着渡上神劫而昏迷过去,损伤了元神,便意外掉落在了魔界之中的小院之中,眼瞧着如今境地便是如此了。 而仙界魔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若姜实是不愿留在魔界太久。 她正欲举步离去,却闻魔帝非黎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受伤之际魔气入体,孤虽救你醒来,但你如今体内神力被魔气侵蚀,若是不处理,只怕日后修为再难精进。” 若姜脚步一滞,缓缓转过身来,微微抬眸,看向了非黎,问道:“魔帝此番言语,言下之意可是有法子能让若姜的神力重回清明?” 非黎微微一挑眉,唇角含了一丝疏离而客气的笑意言道:“孤一日之间救你两次,这次仙帝可欠孤一个大人情罢。”非黎放下手中的棋子,缓缓站起身来。 如今仙界内有仙有神。魔界内亦是有魔有妖。仙界与魔界不是对立,多年以来无战争,只是仙界除了仙都以外则为凡人,而魔界亦复如是,除了魔都便是凡人。而仙魔二界一直以来,亦是两不相欠。 而非黎若要真的让仙帝欠了一个大人情,对魔界而言,也倒算是好事一桩。 非黎站定身子以后,只是微微抬眸看向了若姜,言道:“随孤来。” 出了小院之后,便渐渐有了其他的人形妖魔。他们见到非黎都是微微颌首,唤一声:“魔帝。 只是那些妖魔见到非黎身后跟着的若姜,心中的惊异却不由得滋生出来,魔帝身边何时有了一个这样的女子?怎的竟是从未见过。 “翠姬,快去告诉鬼音公主。”待二人稍稍走远些后,人群之中突然有一人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的人言着,那人轻轻点点头,便就提着裙摆,想着另一个方向小跑而去。 “这边到了,此乃魔都的禁地,不过对于你这种神体倒是无碍。”若姜身前的非黎忽然止步,淡淡道。只见非黎白袖轻轻一挥,前方烟雾弥漫的空地之中却不知何时猛然多出了一处宫殿。 只是那宫殿分明散着的是浓郁的仙神之气,妖魔若是靠近几分,便必定是被腐蚀的灰飞烟灭,而仙神若是在其中打坐静修,非但会涨进修为,精化体内之力,更甚的是若是长久呆在其中,更能洗涤尽体内杂质。 若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如此精纯的仙神之气,仙界都未必会有才是。 只是她尚且还是有这个觉悟,看向非黎,淡笑道:“若姜今日承蒙魔帝相救,随后便是找了个偏僻之地静养疗伤,未曾见过什么禁地。” 非黎面容之上多了几分笑意,与聪明人打交道,从来不必多言才是。 “若姜上神说的正是。” 宫殿大门被非黎轻轻的一个动作便推了开来,若姜这时才看清宫殿之中原是水气氤氲,殿中竟有一池温泉。 只是温泉之中已然有色的仙神之气已并非浓郁可以形容了,精纯的仙神之气仅让若姜置身其中,便依然是沁入心脾的舒适之感。 若姜不禁侧过头去,看着一脸淡漠的非黎,心下大惊。 非黎置身于此气之中,并无半分不适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沉静。 若姜看着他,心中惊诧之意渐浓。 非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是又隐去在了迷雾之中,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语在虚空之中回荡着。“莫要动池底的那颗珠子。” 若不是此时形势所迫,就算仙帝将仙界送与他,他都绝对不会让他人进这禁地。 若姜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离去之时的方向,柳眉轻轻蹙起。 她迈步走近那温泉,垂眸看着温泉之中氤氲升起的水汽,转眼之间便只剩一身里衣在身…… 而隐于迷雾之中的非黎眸色微敛,偏过头去,不再看她,一双墨黑的眸子之中似是平静却又好似比平日里多了些什么。 只是指尖处凝聚的纯白色光华不断进入他体内,因着大多光华都向着若姜而去,显得平日里缓慢得多。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浓郁见色的白色之气奔流着进了若姜之身,一进体内便朝着元神而去。顿时若姜只觉元神之中仙神之气奔流似海,而体内那一缕精纯的黑色魔气也渐渐从元神之中被逼出来。 那一缕魔气转眼之间便淹没在了神气之中,只是隐隐而来的反抗让若姜感知到那一缕魔气还未有消存。 非黎指尖的纯白色光华渐渐淡去。 他将自身的一缕含有灵识的魔气打入她体内,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让她不得不来这冰清池驱这一缕魔气罢了 转眼间三日过去,室内的仙神之气已经淡薄了不少,不似原来那般疯狂浓郁。而那缕魔气也是消磨得只剩一丝墨痕。非黎立刻将灵识收回,那缕魔气亦立刻消逝得无隐无踪。 而这时候,若姜亦是感到了体内的魔气已然被消磨殆尽,原本阖上的双眼即刻睁开,元神之内亦充满了仙神之气。一身修为亦终究达到了上神之位的力量。 非黎垂眸看着指尖上流淌的双色光华,嘴角勾起一丝不经意的笑容。他出了那宫殿,一阵清风便迎面拂来,却不禁微微蹙眉,这里有了一丝外人的气息。 “秦荀,可有人来过?” 第二章 留在魔界 空中忽然多了一玄色身影。 秦荀渐渐落于地面,看着非黎,面容之上有了显而易见的嫌弃与无奈道:“鬼音曾到过附近,不过却未曾瞧见禁地,寻了几圈便离去了。” 非黎好看的眉微微蹙起,眼中不悦之色显而易见。 “鬼音?她怎的寻到这里来了?” 秦荀面容之上的无奈之色愈渐浓郁,道:“说是魔帝身后曾跟了一个未曾见过的女子,鬼音听说之后便让人带着路一路寻到了这里来。” 女人就是麻烦! 鬼音数千年来当真是死死缠着非黎,一副深情永驻的模样,偏生她是灵狐族的公主,暂且还动不得她。 秦荀忽然之间好似想到了什么?靠近了非黎几分,怀着几分好似不怀好意的笑容,道:“你想不想让鬼音暂时不得烦你?” 非黎微微挑眉,问道:“这回你想做什么?” “简单得很,到时候你只需与这若姜上神显着亲密些便是了,鬼音心高气傲,哪里容得了这样的沙子,忙着对付若姜上神,便不会再来烦你了,而我瞧那若姜上神瞧起来可不是一个可欺负的主儿。” 非黎又是一挑眉,道:“你敢再想出如此的主意?” “你总不能总给鬼音下毒吧。”秦荀看着他,郑重道:“近日各族族长们皆是欲将鬼音公主嫁予魔帝陛下,你若想早些成婚,便自便吧。” 随即,他便好似一副可悲不已的神情又望了非黎一眼,便转身再次隐与黑暗之中。 非黎缄默不言…… 而若姜睁眼之后,便出了温泉,挥手之间便把里衣重新变回干燥,身上亦着了一件穿襟水云长裙。湖蓝色的裙摆荡漾在地煞是好看,更将她出尘的气质衬出一份空灵之美。一头青丝亦重新绾做一个简单的发髻,余下的发丝便是倾泻而下犹如瀑布。 她迈着秀气的步子渐渐走出那宫殿,正巧见到逆光而立的非黎略带几分阴沉的侧颜。微微垂眸,定了定心神之后缓缓走进,颌首道:“若姜谢魔帝相救。” 非黎抬眸看着她,道:“帮孤一个忙,想来若姜上神你是不会推却的。” 若姜听着薇黎的话微微眯起了眼,魔帝这是打的什么算盘。不过他才救了自己一次,如今他的话也摆在这里了,推却当真是行不通的,亦只得扯出一抹淡淡笑容。 “自然。” “留在魔界一月。” 若姜眉间微微一拧,不过很快又是恢复了自然。她虽疑惑于非黎的意图,却无奈如今欠了人情,总是得识大体一些。 “敢问魔帝,需要若姜做些什么?”不过,需要做些什么?还是得问个清楚的。 第三章 非黎! 非礼? 非黎听着这话,总觉着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思量了半晌,才看着若姜,正色道:“唤孤非黎。” 若姜一怔。 难怪她总觉得遗忘了什么东西,如今才想起来。 珞笃曾悄悄与她说过,魔界的魔帝名唤非黎。记得当时,她还同珞笃说这非黎音同非礼,真真是不知晓这魔帝陛下,这么多年来是怎样顶着这名字活过来的。 不经意间,心中所想已然轻声呢喃出了口。 “非礼……噗哧” 她不禁轻笑出了声。 只是不过片刻,她立刻止住了笑意,只是微微一挑眉便恢复了原来神色。 因为,有一道冷冷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身上。 试问若是非黎未曾听到,又怎会阴黑着脸,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道:“是黎明之黎,非礼仪之礼。”果真,他素千年来未曾让任何人叫这名字真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只是奈何,非礼二字实在太过醒目,仍是有不少人知晓了。 但是,她却是第二个敢如此笑出声来的。 第一个,是秦荀。他永远不会忘记,数万年前,秦荀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之时,捧腹大笑而致他与秦荀二人打了三天三夜。 如若不是秦荀与他相识已然两万年,那时候他才不过初初入这世间,秦荀帮了他不少地方,他必定是要斩了秦荀的! 他自问已然很少有事物能引起他如此激烈的感情动荡了,但是,这名字的事,却是真真耿耿于怀。 不过如今也没有法子,既然要做戏,就得真实些才是。整日魔帝魔帝的,一瞧如此的恭敬客气,鬼音指不定还释怀了。而鬼音不介怀,又怎么行呢? 毕竟……他真真是对于鬼音极为头疼,更何况这若姜瞧着亦是一个聪明人,自然是通透的。 若姜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声,道:“是,魔……非黎。”她瞧着非黎那带着几分威胁之意的目光冷冷看来,便改了口。 非黎这才微微有了一丝笑意。 “随孤来,这一月之中,助孤演一出戏。” 非黎带着心中尽是疑惑的她重新回到了重重宫殿庭院之中。 眼瞧着时候快至,非黎心中一沉,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看着若姜,道:“若姜可能陪孤品酒?” 不是他不想饮茶,而是,最好的茶叶在不久前被秦荀闲来之时泡了一壶又一壶的清茶,暴殄天物似得一杯接着一杯的灌了个精光,而其余的,非黎也实在看不上眼。 他原本亦不是没了茶便不适意的,倒也没有再添,而如今,与若姜也就只能用那已经在酒窖埋了千年的桃花酿了。 提到酒,若姜微微一拧眉。 “若姜从未饮过酒。” 非黎倒是不觉这有什么?因着桃花酿本就是劲头并不烈的酒罢了,便只是道:“只是桃花酿罢了,算不得劲头烈的酒,想来也是无碍的。” 她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想着珞笃曾经与她打赌偷了司命星君五坛醉生,那样劲头烈的酒,珞笃不过因为好奇便灌了个精光,后来却什么事也没有。 这时候,秦荀便已然端着几坛还盖着红布的桃花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朝着若姜微微颌首算是打过招呼后,便是看向了非黎,带着几分笑意道:“我就晓得你是要取这桃花酿的。” 非黎微微挑眉。 他当然知晓,他自个儿将茶叶尽数暴殄天物了,剩下的也就是那些酒酿了。 “孤就晓得你是要为孤取来的,正是候着你呢。” 秦荀语塞。 第四章 气死人不偿命! 若姜闻言,唇角亦是微微上扬,带了几分笑意。 秦荀只好悻悻地将那几坛桃花酿放在了桌上,深深的看了非黎几眼便转身离去了。 非黎亦是轻笑一声。 从未有过的温和神色此时展露无遗,若姜轻轻一怔。 他揭了红布,一股浓浓的桃花香气便弥漫在空气之中,带着几分酒香,味道便更显得清幽了。 若姜颦蹙眉梢,看着坛中的清澈酒液,心中竟生了几分好奇之意。珞笃启那醉生之时,浓浓的酒味让她不由得掩鼻避了开来,如今再见这桃花酿,倒是显得桃花香气更加明显些,也好闻了许多。 非黎执了旁的两玉盏,端着一小坦揭了红布的桃花酿便徐徐斟去。 斟足七分,正是待客之道。 而他垂首斟酒之时,额前一缕发丝垂下,眉眼间无意流露出的温和与认真,让若姜一时移不开眼,更让不知何时到了不远处的鬼音怔了许久。 “请。”非黎察觉到鬼音的到来,面容之上的笑意更是浓郁几分,看着若姜,将手中的一玉盏递向她,笑言道。 一直守在暗处的秦荀不禁愤愤感叹:魔帝陛下演技真真是好得很。 若姜抖了抖衣袖,伸手接过那玉盏,只是指尖却无意间触到了除却玉盏外,更加冰凉几分的他的手,双手便是微不可察的轻轻一抖。 而门畔的鬼音这时候才醒过神,一路亭亭的走过来。 她向着非黎微微一颔首,言道:“参见魔帝。” 而这时候,非黎面容之上的温和神色则是一扫而空,又是如同若姜初见他之时,淡淡道:“起吧。” 鬼音站直身子后,目光并未同以前那般直直落在非黎身上,而是略带了几分敌意与警惕的看向了若姜,这个小动作使得非黎很是满意。 若姜却是并不识得鬼音的身份,只是朝着鬼音微微一颌首,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而鬼音更是不识得若姜的身份,见着若姜只是朝着自己微微一颌首,心中不悦之意便是滋生起来。她略带几分斥责之意,看着若姜道:“你又是何人!见到本公主竟然不行礼!” 说罢,她才察觉到若姜身上并无半分魔气,正想着这女子是否是个凡人之时,非黎的一席话便已然为她解了惑。 “这是仙界的若姜上神,没有义务向你灵狐族的公主行礼,鬼音,不可放肆!” 非黎略蹙着眉,显然很是不悦,这言语,也算是告知了若姜,鬼音的身份。 而这时候,鬼音也说不得什么?只是忿忿的冷哼了一声。 在仙界,上神之位便是除却仙界之主最尊贵的人了,而身为魔界的主支灵狐族的公主,她应要先向若姜打招呼才对,因为她的父王才是与若姜同等地位的人。 若姜却是勾起了一丝笑容,看着眼前这个颇有几分任性的鬼音,轻声言道:“无碍,小孩子终究是不懂事的,长大后便会好些了。” 说着,她还好似很悠闲一般,端起那玉盏轻轻抿了一口那桃花酿,那醇香的桃花香与酒香便顺着喉,一点一点的进了腹中,这时候,若姜才觉原来这桃花酿竟是如此滋味:有几分酒应有的灼喉,又不失清幽香气。 她却未曾察觉到,不过片刻之间,她双颊便添了几分绯红。 非黎闻言只是微微一挑眉。 而在暗处的秦荀则是再次感叹道:让若姜上神来教训教训鬼音,真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而鬼音则是对这句“小孩子”很是不平,紧蹙着眉,看着若姜,声音不觉之中带了几分尖利,道:“本公主才不是小孩子!本公主已然七千岁了!” 若姜却不再反驳,只是唇角的笑意更甚几分。因为原本她说鬼音是小孩子不懂事,如今既然鬼音认为自己已然不是小孩子了,却依旧不懂事,这又算什么呢? 非黎亦是端起了玉盏轻轻抿了一口那桃花酿,颇为满意。 像鬼音这种女子,果真就该撞上若姜! 而鬼音身后的翠姬,轻轻扯了扯鬼音的袖角,见鬼音转过身来看着她,她才附耳过去喏喏地说了些什么。鬼音听完翠姬的提醒以后,这才恍然大悟,回身指着若姜,高喝道:“你竟敢说本公主不懂事!” 若姜正觉得有了几分头晕之意,如今看着她指着自己的食指,更是不适意起来,不禁轻轻蹙眉,看着她,不悦地道:“敢问鬼音公主的母亲可曾教过公主莫要用手指人,会失了礼仪教养。” 顿了顿,她轻笑一声,接着言道:“果真还真是一个孩子。” 鬼音姣好的面容都因为气愤有了一丝扭曲,她看向了非黎,有些娇嗔道:“魔帝陛下,你瞧瞧,若姜上神竟然辱骂我。” 而非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对着鬼音,面容之上第一次有了丝丝温和,言道:“鬼音,孤只瞧见你指着若姜,失了教养。你终究只是个孩子,不懂事了些,孤改日定要让灵狐族王后好好教教你。” 这一份温和,鬼音平日里可是求之不得,但如今,面对这如同长辈一般的温和,她真真是哭笑不得,巴不得从未见过才是。而且如此一番话下来:“小孩子”这顶帽子可是死死的扣在她的头上了。 暗处的秦荀又是一震,感叹道:魔帝与若姜上神合力,才是真的气死人不偿命! 而一声轻微的声响却将非黎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他侧过头去看向了若姜,这时候若姜的那玉盏之中,桃花酿不过少了浅浅一层,而若姜却已然趴在了桌上再无动静,只有那水袖顺着微风不停的轻轻舞动。他心中多了几分惊诧。 千万莫要告诉他,若姜竟然只是饮了这么些桃花酿便醉倒了。 这当真是从未饮过酒的! 而这时候,鬼音正是有了几分得意的神色,看着趴在桌上的若姜,言道:“哟,仙界的上神也不过如此,竟然连这点酒都喝不下去。” 非黎原本可以施法术,将她移到屋中的榻上的,只是听闻鬼音这样一番言语,心下又有了新的主意。 第五章 竟然会脸红! 他伸手打横抱起了若姜,转身便向着屋中走去。 鬼音只见一袭蓝衣在眼前一飘,那袭蓝衣便已然到了非黎的怀中,而非黎更是直接转身向着屋中走去,半分余光都未曾留给她!更莫谈是转身回首了。 她看着非黎的背影不禁狠狠的跺了跺脚,姣好的面容略微扭曲,忿忿之意显而易见。 早知道上次父王让她陪着魔帝陛下之时,她就去喝点酒而后装醉好了! 只是…… 为何非黎进了屋之后,还不忘隔空将门合上了! 鬼音眼中有了一丝丝的惊恐,她连忙伸手去拉身后的翠姬,问道:“翠姬,你说魔帝陛下即使是要将那个若姜抱进屋里去,怎么还关门啊!他……他们……” 翠姬狠狠的吞了一口唾沫,道:“奴婢上次看见王和王后的时候,他们也正是关上了门。” 鬼音不禁一个激灵,好似猛然明白了什么。 她又是狠狠地跺了跺脚,便有些委屈的哭丧着脸转身离去。 而屋中,非黎也确确实实是要将若姜放于榻上,而正当他要转身离去之时,若姜却始料不及的顺势一把扯住了他额前长长的一缕墨发。 而他因着疼痛,微微一怔,一时竟忘了稳住身形,便就这样顺着那股力量倒了下来。 只是他未曾摔疼,反而是他身下的那人一声闷哼。 非黎回过神来之时,他的目光正巧落在了近在咫尺的若姜脸上,那轻颤的长睫似乎有些被惊动了,双唇微微一抿,一声嘤咛。 他正倒在了若姜的身上。 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面容之上,于是…… “哈哈哈哈,魔帝陛下竟然会脸红!”这时候,不知何时进了屋来的秦荀正巧撞见了这一幕,见着非黎的脸上竟一直红到了耳根,不由得捧腹大笑。 天哪!他瞧见了什么! 他不过就是进屋来,想感叹一番今日鬼音的面色当真好看极了,却让他撞见了这一幕。不过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非黎若想要故意使得鬼音愤恨若姜,从而看好戏也就罢了,可偏生屋中的事情,鬼音可是瞧不见的。 而且,这倒在人家女子身上又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这谐音“非礼”的非黎,魔帝陛下,竟然脸红! 他忽然停了笑声,看着非黎,一本正经,正色道:“魔帝陛下,属下见您如此之忙,还是不打扰了,属下告退。”话音刚落,他便不见了踪影。 而事实证明,他这个选择,真真是正确极了。 见他真是离去了,非黎指尖疯狂流淌着的二色光华才渐渐黯淡下来。 “秦荀!”他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方才他真真是有一种想要将秦荀杀了的冲动!不过秦荀吃了他那么多的东西,总得先让他吐出来才是! 不过气愤过后,则是回首望了依旧静静躺在榻上的若姜一眼,眉间轻蹙,步履添了几分凌乱地离开了。 而榻上的人,又是轻轻一声闷哼,却未曾醒来。 第六章 不必与她客气 而等若姜醒来之时,已是三天以后了。 若姜支起身子,轻摁眉心,驱散了些头晕之意。 她因着方才醒来,见到光明顿时有些不太适应,不禁伸手遮住了阳光,微微眯起了眼。她记得她好似是抿了几口那桃花酿,而后便觉得有些头晕,之后,便是什么也不知晓了。 不过如今看来,她应是醉倒了。 她忽然想起珞笃那日足足灌了五坛醉生!立誓回去以后定要让珞笃好生教授自己如何才能如此,否则这清冽的桃花酿以后当真是喝不得了。 正是她心绪飘了无尽遥远之时,忽闻一声悦耳的男声响起。 “可还头晕?这儿有些醒酒汤。” 她循着声音转过头去,只见非黎依旧是在屋中摆了一局棋,依旧如她第一次醒来见到非黎之时一般无二,他依旧执着一枚白子正欲落下。 只是这一次,非黎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眼中。 若姜略显客气的笑笑,扶着身旁的小几便下了榻,道:“谢魔……非黎。”而这一次,她却是自行改的口。 非黎只是淡淡道:“不必客气。”而后便是端起了那碗醒酒汤,站起了身子,走到了若姜身前,递给她。 方才若姜可谓是未曾给他任何回答,他却是笃定了若姜一定会有头晕之意的。料想也是了,若是一个连饮桃花酿都会醉倒的人,若是醒来以后何事也没有,更是不可置信了。 想到此处,若姜深感汗颜。 不过她也没有推拒非黎这番好意,便是接了过来。 那醒酒汤一入口,便有一种酸甜可口的滋味,从舌尖到喉,处处都觉着极为舒服。只是若姜轻抿一小口轻抿一口,那醒酒汤半晌才不过矮了一截。 非黎见着她如此的慢,只得在心中轻叹一声,又坐了回去研究那盘棋局。 待非黎落了五子之后,若姜才将盛着那醒酒汤的碗放下。他听见那玉碗置于小几上清脆的声音,抬眸看向了若姜,言道:“在你睡了三日的日子里,鬼音来找了你六回。” 不过若姜却将注意都放在了那前半句话上。 “我竟睡了三日!”她双目瞪圆,浓浓的惊诧之意显而易见。 非黎轻轻点点头,又重复道:“鬼音来找了你六回。” 若姜定了定心神,道:“那日我见鬼音公主有几分不懂事理,又见你这魔界之主似乎对我教训她并未有阻拦之意,我才出言的。”她连忙撇清关系,那日可是鬼音先挑衅她的!原本她也只是与鬼音打个趣儿罢了,见那公主竟然如此不懂分寸,用手指着了她,她才真真有些气愤的。 只是她却未曾想到,非黎竟然看着她,正色道:“孤想说的,就是让你去教训她一番。” 她眼中神色立刻被惊诧之色所代替。她原以为,即使非黎那日未曾阻拦她,也就是觉着鬼音的确有些失了分寸了,却不想,非黎竟让她教训鬼音! 非黎顿了顿,继续道:“确实不必与孤客气,更不必与她客气。” 第七章 探探口风 那日之后,若姜每每遇见鬼音,必定是要好生戏弄她一番的。 而鬼音,则是屡屡受打击,但又不敢对若姜做些什么?奈何她实在是不甘。连稍稍对她有些不敬的人她都是容不得的,更何况若姜是次次都拐着弯的教训她了。 最让她无法容忍的是,非黎每每对若姜露出温和的神色,在看到自己以后,面容之上的温和都不复存在了,还一再纵容若姜针对她,甚至有时还帮衬着若姜。 这可不是,灵狐族的王哪里会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有些委屈,鬼音只要在令狐王鬼芜面前露出丝毫委屈的神色,他都必定是要为女儿报仇的,更何况这一次,鬼音是哭闹着要鬼芜一定要教训教训若姜的。 鬼芜哪里会像鬼音那般直接的迎上若姜这根刺,他最先想到的,是得去探探非黎的口风。只是他怎么也未曾想到,数日来,他想找个若姜不在非黎身边的时候,都是难寻。 可如今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只得迎上去了。 “属下参加魔帝陛下。”鬼芜终究还是进了那小院之中,径直走向了非黎,将非黎身旁的若姜视之无物,单膝跪下,颔首言道。 非黎见着此情此景,自是明白鬼芜此行的来意。 “鬼芜,令媛最近有些不安份。”他只是微微抬眸,看了鬼芜一眼,便又将目光落到了面前的棋局之上。近日来他发觉原来若姜的棋艺也是甚好,比之一个人破局,他觉着更加有趣些,便让着若姜陪他在棋局上厮杀场场。 而那“令媛”的称呼,确实让鬼芜感到了几分冷意。 再加上鬼芜听闻非黎第一句话不是让自己起身,而是淡淡的指责鬼音不安分,一下子心中亦是有了几分底子。 不过非黎未曾让他起身,他自然是不会起身的。 “鬼音这段日子确实活泼了些,若有什么得罪,还请魔帝恕罪,毕竟……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而坐在一旁的若姜,听闻他这话,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鬼音若是知晓她父王竟会这样说,当真是该哭笑不得了。前不久她才言鬼音是个孩子,鬼音颇为忿忿,这会子,她父王来探口风之时,却亦是这样言她呢。 非黎微微一挑眉,便也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却依旧带着几分咄咄逼人,道。 “鬼音的确活泼了太多,活泼到失了身份。鬼芜,你该知道,得罪了孤事小,得罪了若姜,才是大事。仙帝素来甚是照顾若姜。” 剩下的话,想必不用他再说下去了,鬼芜是个聪明人,是该明白的。 而他对面的若姜,听他提到自己,便客套的接道:“仙帝素来照顾,我亦是确实感激不尽的。” 非黎接着她的话茬子问道:“你父神母神可是混沌时候的那两位先神?” 这一问,虽听起来轻飘飘的,却在鬼芜心中掀起万丈狂澜。他原以为若姜不过是法力高强的一个刚渡劫的上神罢了,如今才知晓,他真真是大意轻敌了。 若姜哪能不清楚非黎的意图,带着几分笑意轻轻点点头,道:“若不是父神母神的影响,想来我尚且是不可能一万年便能渡劫为上神的。” 第八章 你输了 鬼芜微微垂下了头,有几分沉重的阖上了眼睛。 他的宝贝女儿真真是什么人都能惹。 两位先神的女儿,又是仙帝素来照拂的对象,若是要动,确实是难得很! 不过,若是有人敢让他的女儿受委屈,他是必定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就算是混沌先神来了,也要死!明着动不了,可并不意味着暗着亦是除不去。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就凭着若姜的身份,无论魔帝到底心中怎么想,他都一定不可能对若姜失了客气的。 所以如今,也只得告退了。 他站直身子来,终是将目光落到了若姜的身上,微微一颌首,道:“本王此行来不过是向若姜上神道歉的。鬼音她深感羞愧,自觉无颜见若姜上神,便让本王来向若姜上神转告她的歉意,还请若姜上神原谅她年少不懂事。”鬼芜对着若姜,自然是不必再称属下的。 若姜微微一笑。心想若是鬼音会羞愧到自觉无颜见她,那珞笃都可以不捧着那根萝卜了! 想到此处,不禁对珞笃生了几分思念。那丫头此时定是捧着萝卜发怔了。 不过她口中的话语可是不停,对着鬼芜,接着言道:“无碍,本上神三千年前也是她这个年纪,过去不久,本上神还是记得年少之时的轻狂的。”而若姜对着鬼芜,自然也是不必称我的。 她这句过去不久,亦是说出她比之鬼音可是打不得多少,这句年少不懂事在她这里,真真是无用的。 不过鬼芜却好似未曾听懂她这话一般,面色稍霁。 “那边多谢若姜上神大量了。” 若姜却是微微一挑眉。鬼芜的言下之意,便是她今日若是不原谅鬼音,那便是她不识大体,小气了?不过当然,她自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挑明而言,她还未曾直白到那种地步。 随后,她便是不再理会鬼芜,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了。 而鬼芜告退以后,非黎看着她,眼中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睚眦必报。” 她眉间却好似笼了一层不解之意,道:“睚眦必报?我可算不上,顶多便不让那些嚣张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为我好欺负罢了。” 这些日子来,见着秦荀在她面前,与非黎拌嘴,总是输得一塌糊涂,亦是渐渐觉着非黎亦并非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偶有时候还能见着非黎一脸阴沉的模样,反倒觉着秦荀与非黎的拌嘴总是有趣得紧的。 于是平日里说话做事,亦是不似最初那般束缚小心翼翼了。 非黎却是不再与她说这事了,反而又落一字,口中所言三字引得若姜的目光落到了棋局之上。 “你输了。” 只见黑子已然将白子重重围住,确实是怎的也找不着活路了。只是令若姜更是惊叹的,则是那黑子应然有序的排成了一个“若”字。 若姜不掩赞赏之意,笑言道:“方才同那鬼芜周旋之时,却未曾想到非黎你竟丝毫未曾分神,依旧滴水不漏,倒是赢得漂亮。” 而非黎,这些日子来,早已听惯了那音同“非礼”的名字,如今却是不似原来那样不适意了。 他只是一笑,却不说话。 第九章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而转眼之间,大半月已然过去了,鬼音不曾来叨扰过若姜,亦是不曾来叨扰过非黎,这倒令非黎很是惊诧,他是断断不信,鬼音会因着若姜而真的放弃的,固然他很想。 若姜这些日子,亦是不再日日陪着非黎厮杀于棋局之上,倒是常出去走走,偶有时候去摘一捧新鲜的满天星放在屋中,倒是为房中添了几分生气与清新。白色的星星点点的小花看上去很不起眼,可若是一簇一捧,却是颇为雅致了。 而非黎瞧着这满天星,倒也是觉得还算顺眼,便没有阻拦。 非黎之所以不让若姜日日跟着自己,却是去了禁地。 这几日总是花了几个时辰去禁地待着的,除却秦荀,便是无人知晓他在做些什么了。 “若姜上神,请喝茶。” 这一日,若姜正才回院中,便有一个瞧着极为机灵的婢女,端着一盏茶,走了上前。 见若姜正是打量着自己,那婢女只是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最好的茶叶都被秦荀护法用尽了,最近才寻来的。上神饮不得酒,奴婢便想着让上神尝尝这茶。” 好玲珑的婢女! 若姜思量一番,接过了那茶,对她笑言道:“多谢了。” 说着便是揭开了盏盖,一股久违的清香便钻了出来。 “可是仙界一等一的冼梧?”那清香,若姜可是熟悉得很,在仙界之时,每每大宴,桌上除了酒便是这冼梧,而她从未饮过酒,自然每次都是饮的这茶,而这更是一等一的冼梧。 那婢女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若姜微微侧过身去,轻抿一口,果真是茶香十足。 那婢女眸光一转,又是笑意盈盈的看着若姜,言道:“魔帝陛下请上神去斟云榭赏景。” 若姜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带路。” 那婢女应了一句,便走在了若姜稍稍前方一些,为她带着路,只是唇角那抹淡淡的笑容,却略显诡异。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重重云雾,直至远离了那庭院宫殿之后,若姜面容之上的笑意依旧不减,反而更加浓郁起来。 只是那婢女却是忽然转过身来,微微昂起了头,看着若姜,眼中带了几分得逞的笑意,轻轻击了击掌。这时,从她身后便缓缓走出了二人。 不是鬼音与鬼芜还会是谁! 那婢女只是朝着鬼芜微微颔首,便就退下了。 鬼音唇角上扬,带着毫不客气的笑容,道:“若姜,即使你是上神之位,那又如何,本公主眼里是最容不得沙子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顿了顿,她的笑容浓郁几分,亦是走近了几分,道:“若姜,你可有感觉到全身的神气正在消散?你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上神又如何?喝了本公主的茶,中了本公主的散神草,你还能挣扎到哪儿去!”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原来竟是足以束缚上神一炷香时间的散神草。 鬼芜亦是冷笑一声,看着若姜眼中尽是不屑之意。 “若姜上神在死前可得记牢了,上神又如何?世上还有散神草!虽不得真正散去你一身修为,但散去一炷香时间还是可以的,怨只怨你做个仙界的上神还不够,想要攀上魔帝,欺辱本王的女儿!” 若姜唇边的笑意渐浓。 第十章 想要灭口 鬼音见若姜此时竟还能笑得出来,不禁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双手结印,九只各色狐尾便从她身后向着若姜袭来。她眼底此时尽是杀机与冷意,铁了心的今日要杀死若姜不可! 只是毛茸茸的狐尾很快包围住了若姜,在空中结成团将她束缚在中不断收紧。 鬼音唇边的笑意愈发的森冷得意起来。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本公主要你灰飞烟灭!” 只是眼前忽然起了淡蓝色光华,那光华猛然间大作,她不由得伸手挡住了那光华,微微眯起了双眼,而尾部忽然传来的刺骨疼痛让她不禁踉跄了几步。 等那淡蓝色光华渐渐黯淡下来之后,鬼音定睛一看,自己的九只狐尾上的毛发尽然烧焦,还生生的被斩断了两只狐尾。看着那被烧灼伤的皮毛,她尖叫一声后,眼底尽是一片血红。 “不可能!不可能!你竟然斩断了我的尾巴!我……我……我要杀了你!” 九尾狐最为珍重的便是自己美丽的尾巴,更莫说是鬼音这样的年轻女子了。 而若姜却只是稳稳的落于地面之上,头上绾发的流苏悄无声息的掉落,一头青丝便随风飞舞,眼底依旧平淡如水,指尖还流淌着淡蓝色的光华,眼见着神气却是丝毫未减! 她看着鬼音,淡淡道:“竟然是只九尾狐妖。青丘的九尾狐不知晓品行比你好到哪里去,真真是丢脸。” 眼见着鬼音眼底一片猩红,又要冲上前去与若姜纠缠,鬼芜大袖一挥,便将她拉了回来。 他定眼看着毫发无伤的若姜,微微眯起了眼。 “散神草竟然对你无用!” 若姜轻轻一笑,言道:“那婢女太通透太机灵太善解人意了,让本上神觉着很是惊异,自然存了几分疑心。而且魔帝根本不可能邀本上神去赏景,魔帝陛下只喜欢下棋,这点,本上神还是见识到了的。” 所以当她侧过身去抿那茶的时候,几乎是那茶刚入口,便已然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动神色的吐了回去。话说回来,她还当真是心疼得紧,用这一等一的冼梧来给她下散神草,使得那一盏好茶可是碰不得了。 鬼芜冷哼一声。 “这回若姜上神捡回一条命,下回可就难保了。” 说罢便是带着仍在挣扎的鬼音踏空而去。 依稀之间,只闻鬼音仍是执着不肯放弃。 “父王你让我杀了她!” “好了,先回去!”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轻声道:“他们既然已然回去了,魔帝陛下就不必坐上观戏了。”她的目光落到了一旁树影婆娑中渐渐显露出的一袭白衣。 他想要看的,不正是这个!看着她与鬼音纠纷,他便乐得自在? 非黎见行踪被发现了,也只是微微一挑眉。 “你何时发现的?” 若姜淡淡道:“不久前,发觉四周有神气和仙气波动,却不是我的。”非黎身上的神气与仙气,因为她上神的身份,对仙神之气敏感些,令她不经意发觉了。 闻言,非黎微微眯起了眼,眼中有了若姜难得一见的锐利与冷意。 她轻笑一声:“若是魔帝陛下想要灭口,我不会反抗,也反抗不了。而且,魔帝陛下也见了,鬼芜狐王可是护短得很,若是若姜再出现在魔界,便依旧是死路一条的,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时候,天际忽然出现了一道耀眼的白光,灼眼的精纯神气使得若姜脸色一变。 “仙帝将要羽化……” 第十一章 给她下药! 非黎微微垂眸,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他在召你回去。” 这时候,若姜看着非黎,轻轻一笑,道:“此时若是魔帝陛下杀了我,仙帝又羽化了,仙界无主,指不定两界可以合并。” 此时仙界只有十几位上仙罢了,若是连她这上神都死了,仙帝一旦羽化,仙界根本不可能会是仙魔二气皆有的非黎的是对手。非黎是一个谜一般的存在,无法捉摸。 而这,对于上位者来说,不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吗? 非黎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几分。 “你回仙界吧。” 她眼中惊诧之色显而易见起来,不过,很快便是微微垂眸,后退几步,抬眸望了非黎一眼,定了定心神,便是转身御风而去。一身蓝衣在空中划过一道好看的弧度。 既然非黎松口,她就必须得快些回去了。 而非黎,凝视着她远去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一回首,便见不远处那片满天星花海。 “满天星……六月雪……关怀……” 又见方才若姜所站之处,有一抹闪着银光的流苏,他微微蹙眉,俯身轻轻拾起。 方才他之所以会放若姜回仙界,是因为他从未想过要合并二界。二界界力不同,必定是有冲突的,而他……身上亦有仙神之气,所以他不会灭了仙界的。只是若姜那样言语,让他心中竟一时有了几分恼火。 与秦荀亦不过是拌嘴时的气愤罢了,许久未曾真正有这样的恼火之意了。因为不知不觉,已然六万年了,就算当年再少不更事,如今也得将那些棱角冲动磨灭了。 居上位者,无情无伤。 “你说那鬼芜要怎么处置?”秦荀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附近,倚在那树干上,颇带着几分悠闲,问道。 非黎合上手掌,将那抹流苏攥在手中,看向了秦荀,道:“在仙界,若姜不会说出她的行踪的,如今先封了魔界众人的口。既然要封口,就不能处置鬼芜,给他点警告,给鬼音下点药。” 秦荀一闻,眼前一亮,唇角带着几分笑意言道:“又下药!这次还是上次那回的?” 非黎轻轻嗯了一声,秦荀便轻笑一声,不见了踪影。 上回非黎觉着鬼音实在是太缠人了,便给了秦荀一种可以使皮肤溃烂的药粉,让他给鬼音下了,而秦荀的身手在魔界可谓是无人能拦住他的,自然不会被人发觉。而鬼芜总是尽心尽力解毒,最终因着用量不多,还是花了一年时间彻底消了痕迹。 而鬼音皮肤溃烂,自是不敢出来见人,非黎也得了一年的清净。 而秦荀,自是觉着做这种事情是最有趣不过的了。 待秦荀离去半晌,非黎又展开了手掌,看着那手心上的一抹流苏,又是微微一蹙眉。 到底,要不要还给她呢? 这些天,若姜在魔界之所以未被魔气侵体,是因为她一直未曾离他很远,自然是得了保护,却不是因为她未受伤,可以拦住魔气。体内仙神之气愈充沛,两界界力的冲突就会愈大。 而秦荀体内的是妖魔之气,若让他去仙界送回去,必定是会仙气侵体的。 而他总是觉着,落下的东西终归还是还回去的好。 “罢了罢了,寻个时候进了仙界还给她便是了。” 第十二章 本上神烧了你的萝卜! 而若姜才入仙界,便看到了面色略显苍白的仙帝坐于椅上正等着她。 她上前朝着仙帝微微颌首,道:“若姜渡劫之时受了伤,便寻了个地方修养调息。若是来迟了,还请仙帝恕罪。” 仙帝看着她的面容之上尽是温和,一笑道:“无碍,总归是赶上了,看来今日孤是必定要羽化的了。不过如今你来了,孤倒也可以将仙界托付给你了。” 若姜不再言语。她从小便知,她是被当作仙界之主的继承人来培养的,她能以一万年的修为渡劫成为上神,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血统,更加因为从小便用各种仙丹当做炼丹炉似得灌。 而如今,仙帝要羽化了,这也便是交付她重担之时了。 仙帝展开手掌,手中露出一白色勾玉,泛着淡淡的白色光华。 “若姜,这便是仙界之主历代传下的信物,孤如今便交给你,待孤羽化,你找个最恰的日子用勾玉引来天雷渡仙姬之劫,等渡了劫之后,你便是这仙界正经的仙姬了。” 仙姬等同于仙帝,不过若是仙界之主为女神,则是仙姬,若为男神,则是仙帝。 若姜微微抿唇。 “若姜明白。” 仙帝轻笑一声,转回首去,对着身旁的契颜,道:“日后你要好生辅佐若姜,你亦是快到了上神渡劫了,到时候可得好生准备。” 契颜身着一袭白衣,为是看起来很是温婉的一个女子。她轻声应了下来,道:“多谢仙帝关心。还有文公主那儿,契颜定会好生照顾的。” 文公主全名则是文鸢,乃是仙帝唯一的子嗣,一直以来,都是契颜如同姐姐一般照顾着。仙帝听闻她这话,倒也是放下了心。 “如今孤便可安心了,仙界有若姜管着,文鸢那丫头亦有契颜照看着,孤亦是可以安心的羽化了。” 仙帝从诞生之时,到今日已然是三十九万五千年了,不过比混沌先神晚诞生了十几万年罢了,羽化自然是正常不过的,而羽化对于仙神来言,便是某种意义上的死亡了。 而若姜确实只有一万年的修为,从诞生算起,却是五万年了。她诞生后却是一直沉睡着,直到四万年前,一向神出鬼没,寻不到踪迹的冥王唤醒了她,却只留下“时候到了。”这一句话。 随即,仙帝便独自一人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只留下淡淡的一句。“孤自个儿走走,不必寻孤了。” 这时候独自一人走走,是何意思,都是心知肚明得很。 若姜望着仙帝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一万年来,仙帝一直是极为照顾自己的,一直都是温和以待,将自己当作女儿一般看待。虽然知晓仙帝会如此照拂自己,不仅仅是因为父神母神的交托,更因为她是继承人,但人非朽木岂能无情,这样久来,她也将仙帝当作了长辈亲人来看待。 如今,这个亲人要羽化了,同她的父神母神一般。 她的父神母神因为混沌先神的身份,寿命更加长些。母神也是足足的经历了五十六万三千五百年的光阴。而她的父神母神,在四万年前羽化了,那时候她还未曾有意识,未曾见过她的父神母神,只是后来听闻心中有些失落罢了,而仙帝却是一手将自己带大的,又怎会没有感触呢? 若姜身旁站着的契颜见若姜轻蹙眉头,温婉一笑,柔声道:“上神莫要伤心。契颜听闻羽化了的仙神都会化作夜空之中的繁星,仙帝必定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的。” 契颜向来是最善解人意的,她这番话语也让若姜心中有了丝丝暖意。 契颜亦是五万岁了,平日里总是照顾着她们这些年纪稍小些的,珞笃与她还有文公主都将契颜当作姐姐来看待。因着契颜总是好脾气,对人极为和善,又法术高强,将要渡上神之劫,仙界之人亦是颇为尊敬契颜。 虽然契颜只是两个小仙的女儿,但却丝毫不影响若姜对她的尊敬。 她看着契颜,浅浅一笑,道:“多谢颜姐姐,只是若姜一时有些感伤,毕竟,仙帝照顾了若姜一万年,总归算是若姜的亲人一般。” 契颜只是笑笑。 “契颜虽不敢妄言仙帝是契颜的亲人,但在契颜心中,仙帝却是一个长辈,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想来即使他羽化了,我们都会依旧尊敬记挂着他的。” “自然。” 若姜面容之上的淡淡笑容还未曾消逝之时,只闻一声清脆的唤声响起。 “上神!上神!你可算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若姜不必看都能猜出这大呼小叫的人是谁了。 只见一片粉色的衣衫从眼前掠过,若姜已然被那粉衣女子紧紧的抱住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如今你可是上神,看我都得叫你上神了,方才险些叫成了上仙。” 若姜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粉衣女子的后背,问道:“珞笃,我问你可是又去偷司命星君的酒了?” “那老家伙的酒我喝腻了,昨儿个偷的是仙帝的佳酿。不得不说,仙帝的一念浮生比司命老家伙的醉生味道好多了!”珞笃松开了若姜,眨了眨那一双泛着狡黠光芒的眼睛,眼底尽是得意。 喏,这可不是就是那偷酒喝的珞笃了。 见她依旧如此顽皮,若姜轻轻挑眉,道:“你今个儿还带着那根萝卜罢。” 珞笃亦是一挑眉,微微昂起了头,手中立刻多出了一根萝卜,有几分得意的道:“我如今都将这萝卜放在袖中,不必总是攥在手上。” “亦是不会总是掉到荷花池里去了。”若姜一本正经的看着珞笃,接道。 珞笃扁扁嘴,似有些委屈道:“你才回来又欺负我,我今日要将你屋中的书全烧了。” 说罢便是御风离去,好似真的被伤透了心一半,只是留下那句话让若姜微微眯起了眼。 “珞笃,你敢烧本上神的书,本上神便烧了你的萝卜!” 这萝卜是珞笃最珍爱之物,珞笃总是攥着这根萝卜,但每每去荷花池赏景,都会因为玩的过火掉进了池子里,而这时候,每次都得将这萝卜用灵识找到后,隔空取物取上来,珞笃再用手帕细细的擦干净,仿佛……对待情人一般。 而对此,她的解释则是:“兔子天性喜爱萝卜。虽然如今我也是个上仙了,不必再啃萝卜了。但想我最初被上仙带回仙界的时候,这可是我最后一顿饭,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怎能不珍藏呢!”那时候若姜尚还是上仙。 可若姜哪里会信,因着珞笃每次看这萝卜时,总是发怔上一个时辰,她总觉着,这丫头当真是奇了怪了,竟对一根萝卜发怔。 第十三章 想让你渡不成劫 而果然,仙帝那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若姜本就是众仙所承认,名副其实的继承者,更何况手有勾玉,更是不容置疑。 因着若姜是月神之力,引渡劫的日子,亦是定在了月圆之夜。 而今日正巧是十三,不过还有一天。据司命星君推算,这月的月圆之夜的月之灵气,是最为浓郁之时的,于是,渡劫的日子,便就定在了这月的十五,亦就是后日。 而若姜这一日的傍晚,正与珞笃,文公主,契颜品过茶之后,便觉着有些乏了,众人瞧着她后日是要渡劫的,便也就让她回房好生休息休息。 临走时,契颜还询问了一句:“渡劫仙姬之劫时,女神若非完璧之身,修为会大减,尤其是你月神之力,更是须得处子之身,所以想来仙姬渡劫之前,都必须是完璧之身,以保胜算的。依着你的修为,若非完璧,是渡不过那劫的,你……可有把握?” 这话,便也就是旁敲侧击着问她,她如今是非完璧了。 被问及此事,若姜双颊微微带了几丝粉红之意。 “颜姐姐放心。” 而后,若姜便也就是独自出了那品茶的水榭,向着自己的雪梧宫走去。 正是到了一片丛林边上,四周静悄悄的时候,若姜感到了几分寒意,不禁打了个战栗。只是这却令她心中警钟大作,按照平日里来言,有着神气护体的她哪里会觉着有寒意。想到此处,她连忙凝聚力量于之间,却惊悚的发现,指尖再无流淌着的光华! “发现的倒是很快!”这时候,两道黑影从她眼前掠过,稳稳的停了下来。 那二人虽然一身黑衣蒙着面,但露出的眼睛中闪着一丝贪婪的光芒,使得若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冷意。 “你们是仙界的人,不可能不知晓本上神的身份。” 只听闻那二人冷笑一声,毫不在意,言语之中微微显露出些得意地言道:“就是要你啊!若姜上神。如今可否觉着浑身无力,神气无法凝聚?这可是炼丹炉中最好的一等一的散神草,可不止一炷香的效用,足足有一个时辰呢!”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 又是散神草!她真是和这草结缘了不成! 不错,如今她确实有些浑身发软,只靠着意念撑着身子,而神气,却是怎么也凝聚不起来了。她袖中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是一笑,向着若姜靠近了几分,言道:“若姜上神你后日渡劫,我们兄弟俩想让你渡不成这劫,但是又不敢杀你,只好委屈若姜上神了。” 这时候,若姜忽然想起了契颜的询问,终于明白了这二人想要做什么。 若姜看着二人愈发的逼近了,不禁后退了几步,脚步却虚浮得很,眼中的冷意亦是夹杂了几分虚浮。没有女子会不怕。 她看着这二人,眯起眼,道:“你们这样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那蒙面的二人一笑。 “什么都是好处。” 说着便已然走到了若姜的身前,其中一人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淫笑着对另一人说:“兄弟,我让给你第一个,你可要记住我这情分了。” 若姜此时中了散神草,不仅法力尽失,更是浑身无力,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女子还要弱势几分,哪里挣得开那人的束缚。 眼见着另一人亦是淫笑一声,道:“放心,兄弟我定是记住了你今日承让的。” 第十四章 又中散神草! 话音未落,双手已经摸上了若姜的腰带,用力一扯,那腰带便是毫无声息的落了下来,她拼命挣扎,却是徒劳,正能眼睁睁的看着因为腰带的滑落,从而更加肆无忌惮的手将她的外衣与里衣扯开了大半,肩上一大片片雪白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之中。 若姜见着那人正要欺身上前,拼命摇头,两行清泪就这样滑落下来,奈何被人死死的束缚着,根本无法阻止那人的动作。嘴又被另一人用手捂住,根本呼喊不出,只能发出“呜呜”之声。 只见她将要绝望之际,身上那人忽然一下子失了重心一般倒在了她的身上,再也没有了动作,更没了声响。 那禁锢着她的人,见有人出手,连忙放开她御风而去,生怕被人发现的他,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而失了禁锢的她,却依旧是浑身无力,连推开身上那已然悄无声息的人的气力都没有。 她勉强将头偏向了另一边,却只见一袭白衣从天而至。 “不过回仙界一日,你便成了这样!”他看着若姜,言语之中带着几分火药味道。 非黎只见她如此狼狈景象,大片的雪白肌肤暴露在外,却无力动弹半分,衣裙皆是松松垮垮的不成样子。 而方才,更甚! 竟然还有一男子正在扯她的衣物! 从松垮的衣衫中还能隐约见到里衣之中的白色亵衣……那片刺目惊心的雪白肌肤更是让他不禁微微偏过头去。不过眼瞧着她根本无力动弹,亦是只好略带僵硬的上前几步,侧过脸,将她的衣裙理好,替她系上腰带。 若姜咳嗽两声,面容之上的绯红之意渐起,她垂眸不看非黎。 他将她扶起,抬起手,手心上正是那抹她遗失的流苏。“若不是你掉了这抹流苏,孤寻了晚上来找你归还此物,真真是不知今晚会发生什么!你怎能这样不小心!” 非黎自己亦是未曾察觉,在看见这一幕之时,心中竟是这样的烦躁与愤怒!连着对若姜说的话,语气都重了几分。 若姜依旧垂眸,不言语。 他也只得轻叹一声,道:“你总得告诉孤,孤该带你去哪儿罢。”她吃力的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非黎便抱起了她,向着那个方向御风而去。 “就是这雪梧宫了。”她依旧垂着眼帘,双颊上的泪痕清晰可见,言语之中有几分闷闷之意。 非黎便抱着她进了雪梧宫,走到内室,将她放在榻上,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句话便是脱口而出。 “你可莫再扯孤的头发了。” 若姜一怔,道:“我何时扯过你的头发?” 非黎身子一僵。 “无碍了。” 显然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若姜亦是不再纠缠,只是垂首敛眉,轻声道:“多谢。” 非黎轻轻蹙眉,看着根本自己起不得身的若姜,言道:“你这又是中了散神草罢,比之鬼芜的散神草还要优良几分。” “呵,我这算是与散神草结缘了吧!指不定中的多了,日后都上瘾了。”若姜言语之中略带讽刺之意,自嘲道。 只是,这次的散神草,到底是怎么进的体内! 第十五章 南九天的小仙 今日原本她并未曾饮过用过什么物什,不过便是傍晚之时,同契颜,文鸢与珞笃一齐品过茶罢了。 而文鸢与契颜是与她从小一齐长大的,文鸢虽已然三万岁的年纪,却因为是公主的身份,仙帝一直极为护着,性子倒是单纯得很。 而契颜则是从小便是极为照顾她们的,俨然如同自己的亲姐姐一般,又怎会是她。 珞笃是她四千年前在仙界与天山边界之上带回的,那时候她不过是一不谙世事的兔化做的人性罢了,这样久来一直呆在她身边,珞笃是个怎样的人,她又怎会不知。 非黎见她眸色阴暗几分,便也知晓她如今定是在猜测着下手的人了。 “那人被孤毁了元神,估摸着如今无人帮他收尸,还在那林旁,你若不介意再去那地方,倒是可以查探一番。”他看着若姜,指尖轻轻敲打着手旁的小几,淡淡道。 不过片刻之间便毁了元神,更何况若姜那时候真是未曾感到任何光华流淌,非黎之修为,可见一斑。 若姜紧抿双唇,面色凝重,闻他这样说,也是心中有了几分肯定之意,轻轻点点头。 那些人既然目的是为了让她渡不成劫,那必定是有预谋的,看来仙界中人,也并非都如表面看起来这样安分,异心终是有的。不过也是了,若姜仅仅不过一万年的修为便做了仙姬,而仙界之中,比之若姜年长者,数不尽数,大多都是离上神不过一步之差罢了,如今自然是不甘屈于若姜手下的。 而若姜再回过神之际,便见面前景物已然换了个模样。 “孤可要放手了。”非黎淡淡道。 若姜低头一瞧,正见非黎又是打横抱起了自己,只不过原来她正是入了神,未曾发觉之时,便已然又到了那片林子附近罢了。 她讪讪一笑。 他轻轻将她放下,却依旧扶着她,向着那不远处依旧躺在地面之上的那道黑影走去。 “那散神草的效用足足能维持一个时辰之久,你如今倒是得浑身无力一个时辰了。”所以,非黎才会将她打横抱来了这地方。 若姜虽是想着自己走,却不想竟连站直的气力都没有,只能软瘫在非黎身上,任由他扶着自己了。 这散神草真是与她有了不解之缘!几日之内竟遇了两次。 “不过孤倒觉着奇怪得很,散神草此类药物,在仙界应是禁物才对,怎的如今见来却好似并不稀奇。”非黎微微挑眉,偏头看着她,道。 若姜的目光落在那道黑影之上,淡淡道:“一则用来炼丹,二则是为了暂时散去那些罪仙的法力,以便处置。” 他微微挑眉。 非黎扶着她渐渐蹲下身子,扯住衣袖将那尸体翻转过来,便见那人腰间系着一缕玄色丝络。 “这是南九天的小仙。”若姜的目光一接触到那丝络,便断言道。 她顿了顿,接着解释道:“南九天的仙神是玄色丝络,而这不过是一缕极细的丝络,便可见此人不过小仙。”而这丝络乃为身份的象征,只要是南北东西九天的仙神都是自行不可取下的,亦是不能取下的,除非散尽一身修为,才可能摆脱。 而如今因着主人的元神被毁,故那丝络有了几分虚化,若是再晚来几刻,只怕就是就此消逝了。 第十六章 你好狠的心! “剩下的便是交给你了,该怀疑谁那便是你的事情了。”非黎理了理衣袖,站起身子,轻轻挑眉,道。 若姜微微垂眸。 “当然。而且如今,若姜又欠了魔帝陛下一个人情。”她亦是渐渐站起身子,轻轻一甩袖,挥手之间,那人的尸体便已然灰飞烟灭。 可恨之人! “不,孤该让你再欠一人情的。”却未曾想非黎看着若姜,微微一挑眉,唇角含了几分笑意道。 若姜轻轻蹙眉,正欲出言相问他这是何意之时,非黎却展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转过身去,片刻之间便已然隐与黑暗之中,只留下淡淡一句:“后日你要渡劫,还是暂时小心些身旁的人为好。” 她紧抿双唇,只是双眼凝视着非黎离开之处渐渐眯起。 而踏开虚空而去的非黎,唇角蔓延开了一丝笑容。 其实若是若姜渡劫无果,他一样会被牵连。更何况,被鬼音叨扰了几千年,一直觉着不适至极,闲意却是一直存着的,才使得他几乎无论何时何地都在棋局之上厮杀,想来若是同一个尚还算是识趣的女子玩玩,亦是不算太无趣。 忽然,他的笑容一滞,脚下疾风而去。 这该死的秦荀!又在残害他院中的满天星! 原本只是念着那满天星瞧来倒也不算太碍眼,且那些棋局得破之后,实在是闲得紧,抬眸恍然间见了屋内瓶中插着的一捧满天星,觉着还算顺眼,便广袖一挥,院内便转眼之间多了一片满天星花海。 闲来无事之时,望一眼那片花海,心中便不由得宁静几分。 而方才,散于院中的灵识让他得知,这秦荀又在摘那片花海中的繁星点点。 “秦荀,你可是好生的雅兴。”转眼之间,他便已然到了小院之中,微微眯起了眼看着眼前的秦荀,眼中有着几分笑意,道。 而秦荀动作一顿,讪讪地转过头来。“呵呵,呵呵,魔帝陛下你真快呢?我还以为要到明早呢。”他摸着鼻子,讪讪一笑,手中的一捧满天星渐渐的移向身后。 非黎绽出一抹笑容。 “你想多了。孤瞧见了。” 这短短八个字,让秦荀手中的满天星悄然落了地。 “魔帝陛下,我真是瞧着这满天星开的太茂盛了,觉着争了肥真是不妥,所以我便来做做好事。”他脸上绽放出一丝名曰谄媚的笑容。 “孤倒是觉着你更像是觉着这满天星开的太好,生了嫉妒之心。若你真想,孤可将你变成一朵娇艳无比,更甚满天星的花,想来你必定是极为乐意的。” 非黎面容之上的笑意依旧不减,甚至更甚几分。 秦荀双目圆瞪,连忙接口道。 “罢了罢了,我总觉着我做一朵花真是侮辱了众人的眼,还是莫要变得好。” 非黎一勾唇,道:“无妨,孤可将你收起,就无法入旁人的眼了,自然随你随心所欲的绽放你那满满的娇艳。” 话音刚落,眼前的秦荀已然没了踪影,只剩下一句话在非黎耳畔回荡。 “我去解了鬼音的毒!” 非黎脸色一变,面容之上的笑意终于僵硬成一片冰冷。 “秦荀,你要敢这样做,孤就将翠姬许配给你。” 只见远处一道黑影落下,一声闷响发出。 “你……好狠的心!”谁人不知,翠姬是鬼音的贴身侍女。 非黎看着远处失足落了下来的秦荀,微微一笑。 “孤觉着甚好。” 第十七章 孤想将你变做一朵花 而次日清晨,若姜立于雪梧宫内的清心镜前。 那是在幔帘深深的一间房中,墙上一面接着一面不规则的镜子。只是面面镜上都有着近乎同样的事物,那便是并无照影,而是雪色之中一点墨痕。 那是仙界上位者才有的清心镜。 传闻清心镜可助抛除心中杂念,使得闭关更有效用几分,为是清心之用。但只有清心镜主人才会知晓,清心镜可见到众界之中任何人的存在,若是法术高强者,还可用清心镜窥探数万年前的旧时故梦。 只要想,便可以看见想看见的人。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若姜微微抬起右手,指尖渐渐凝聚起了浅蓝色的光华。 “以吾之力,化境为镜。” 只见指尖的一缕光华很快便蔓延开来,向着最中央那面镜子倾泻而去。屋中百面清心镜阵,皆是泛起了白光,那一点墨痕,渐渐消逝于白光之中。 只闻镜中传来一声空灵的女声。 “化境为镜。”那是镜灵。 随后,镜中白光渐渐黯淡下来,等那白色光华尽数消失之时,百面镜中浮现出同一幅景象。 寒雪天山。 介于众界之间,非仙非魔非修罗非佛。 天山之上,终年飞雪飘零,皑皑白雪终年不消融。 那是四万年前她的父神母神羽化之时。 两位混沌先神双双羽化,天地灵气奔涌翻腾。 而若姜看到的,正是天地灵气奔涌翻腾之时,从皑皑白雪之中隐隐绰绰的能看见一只雪狐,那雪狐一双晶亮的双眸似乎闪过什么?而后只见那漫天疯狂翻腾的灵气直直向着那雪狐而去,顷刻之间便已然入了那雪狐体内。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 而等那漫天的灵气尽然消失之时,那雪狐爪上多了一抹朱砂之色。 虚空之中传来一句:“一念成魔。” 随即,清心镜中的画面便定格在此。 若姜袖中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昨夜有一声呢喃轻响着,念叨的不过便是一句话。“清心镜前,见四万年前天山,破辽远命数。” 那一声飘渺的声音若有若无,却好似有意指引着她做些什么。 究竟是何意?又到底是何人? 好似冥冥有所指,却又扑朔迷离起来。 她脑海中一道身影闪过,而随她心而动的清心镜此时却又变了景象。 小院之中微风徐徐,一片满天星花海,翠色之中斑斑驳驳的白随之轻轻荡漾出涟漪。而花海前,一袭白衣的男子正倚在一旁的椅上,微微抬手遮住了那略显炙热的日光。一袭白衣与一头墨发形成极鲜明对比。 若姜的笑容僵硬了几分。 她不过是想起那一句“一念成魔”的魔,便想到了这魔帝非黎,只是这清心镜,却是动作快得很,立刻便现了这副景象。 只是那片满天星花海让她心情大好,斑斑驳驳的白。 “秦荀,孤想将你变做一朵花。”只是镜中的非黎忽然微微眯起了眼,道。 “我保证日后再也不偷魔帝陛下你的茶喝了!”秦荀立刻从屋中飘了出来,这信誓旦旦的神色,这略带几分幽怨的声音,使得非黎微微勾起了唇角。 “不错,有觉悟。” 若姜见状,唇角亦是蔓延出几分笑意。 估摸着又是秦荀将非黎的茶暴殄天物了,不过这变做一朵花,倒确实是甚为不错的一个主意。 第十八章 这男子我见过 若姜正是叹着秦荀可悲可悲之时,却发觉身边有了旁的人。 “珞笃,你这丫头……” 她正回首唤了珞笃一声,想要告诫她莫要如此不动神色的进来,仙吓神会吓死神的! 却只见珞笃的目光落在那清心镜中,久久不曾移开半分,竟连若姜唤了她一声都未曾察觉。 若姜正是惊奇之时,正要拉回珞笃的思绪,却见她怔怔的目光忽然一晃,又如平日里一般,只是却夹杂着几分急切。 “上神!你快告诉我那男子是谁!快告诉我!” 若姜见她如此神色,有些讶然,顺着她目光望去,更加惊诧几分。 “珞笃。虽然我知晓你偶有时候见了仙界的仙君会看得入了神,可是……这男子……” 她能说什么!珞笃若是见着非黎怔了,她倒也不会觉着惊奇,因非黎哪儿瞧着哪儿仙风仙气的,比那些仙君还要脱俗几分,可是这丫头见着秦荀怔了这样久,还如此急切,她真真是怎么都未曾想到的…… 秦荀他若是能寻个正形的时候,那真真是太难得了。 珞笃连忙摇摇头,看着若姜,眼中笃定之色渐浓。 “这真不一样!那些仙君不过是瞧着极为赏心悦目罢了,欣赏一番,不仅心旷神怡,指不定自个儿面容还能向着他们靠齐些,变成一副好摸样,也算是不负了我父母生我的恩泽了。” 瞧着自个儿又是贫嘴起来了,她连忙甩甩手,急急的言道:“不是!这男子……我见过。” 话到那见过二字之时,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闻若细蚊。 若姜心中惊诧之意更甚几分,目光亦是渐渐落到了那清心镜之上,见着秦荀正是沏了壶茶来,而非黎只是微微挑眉,道:“你还是自己饮下吧!孤生怕饮下后气绝而亡。” 见着秦荀询问的目光,他接着言道:“从未饮过如此难喝的茶。” 自然是要对于秦荀的茶艺气绝了。 若姜看着秦荀扶额作伤心状的模样,再看看身旁的珞笃,半晌才言道:“他是魔界之人。魔界护法,秦荀。”后一句话,亦是紧接着脱口而出。“这男子可怜得紧。” 真真是可怜得紧…… “魔界?护法?”珞笃拧了拧眉头,从袖中掏出那根萝卜,盯了半晌,才收回袖中,目光又落在了秦荀身上,接着言道:“我觉着不像。” 若姜浅浅一笑,道:“我从未觉着像过。” 若姜这性子亦就是如此了,在众人面前,必定是清冷高贵的仙姬上神身份,而在亲近之人面前,倒是不必再如此拘谨了自然,偶有时候亦是能听见她的言语让人觉着不敢不赞同,实乃是真理! 可是珞笃盯着那清心镜看了半晌,又看向了若姜,问道:“那秦荀身旁的那个白衣男子怎的瞧着如此眼熟?” 若姜笑意愈浓。 “是不是觉着他特别像一个仙君?” 珞笃点点头,眉眼弯弯,带着几分笑意道:“绝对有!你瞧,这白衣男子都是仙君了,那秦荀必定不是什么魔帝的护法,上神你就莫要蒙我了。” “若我说那白衣男子唤作非黎呢。”若姜又是浅浅一笑,看着珞笃的目光柔和得紧。 珞笃一怔。 “非礼!”随即她的笑靥就如阳光般灿烂的展露在了若姜眼前。 “就是那个魔帝非礼!哈哈,上神你说这人怎的顶着这名号还能活下来,哈哈。”她捧腹大笑,清脆的笑声让若姜又忆起了初时她亦是如此唤了一句非礼之时,非黎当时那阴沉的脸色,亦是轻笑一声。 不对!似乎还有什么不对! 第十九章 你真的如此想见他? “你说那真是魔帝非黎!”珞笃猛然间想起此事,双目圆瞪,看着若姜道。 若姜浅浅一笑,道:“我可从未骗过你。”言下之意便是说,非黎是魔帝不错,而这秦荀也真真是魔界护法了! 珞笃的目光渐渐移到了镜中秦荀吃瘪的模样。 “真真是天意弄人。”她轻声道。 若姜微微一挑眉,看着珞笃,颇有几分好笑道:“你倒是难得正经一回,却是如此句子。不过你总该告诉我,为何执意要问秦荀?若你不告诉我,我有怎能相助呢?” 珞笃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其实四千年前,我是见过他的。” 若姜轻轻蹙眉,目光落在珞笃身上有了几分疑惑。 “四千年前?我仍记得犹是四千年前,我将你带回了仙都。那时候,你还不过是一只一千岁的刚化了人形的兔儿呢?瞧瞧如今,都是上仙之位了。” 不过珞笃的长进确实是令人颇为惊异的。她从未认真学过仙术,最多亦是不过马马虎虎的练练罢了,却在四千年内渡了上仙的劫,位列上仙之位。要说这上仙,可是仅仅次于上神的。 珞笃轻轻点点头,微微抬眸看着若姜,道:“是了,我见过他不久以后,便到了仙界临界处,这才被上神你带回仙都的。”说这话时,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那根萝卜。 “他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只是他定然不识得我了。而如今他既然是魔界的护法,自然是不可能再相见的。”她接着言道,不过却微微扁起了嘴,似有些委屈。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唇角却爬上一丝笑意,道:“你可是从未疑心过为何我会知晓二人身份,而且他们会出现在清心镜中?” 珞笃这才是一怔,抬起头来看着若姜,问道:“对了,我应该是要问的,为何?” 若姜浅浅一笑,看着镜中那只是望着那片花海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非黎,与在一旁的石桌旁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灌茶水的秦荀,轻声道:“你可莫要声张。我渡劫出了些意外,受了伤落在了魔界,是非黎救的我。自然,后来的事情,是我欠了他的人情,帮他所做之事。后来收到仙帝所诏,我便回了仙界,自然是识得二人的。” 她顿了顿,看向了珞笃,出言问道:“你真真是如此想见他?” 若姜是最清楚不过的了,珞笃可以见着一个仙君而后与她谈三天三夜那仙君,谈的亦是不过就是那仙君的容貌衣冠罢了,不过三天三夜过后,便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而这次,珞笃却好似不似常时,单单如她所说一般觉着那仙君好颜色罢了,此次,却是半分都未曾在意容貌衣冠,却是在乎他这救命恩人是否还能再相见。 珞笃点点头,眼中尽是笃定。 若姜微微抿唇,又出言问道:“你那日日攥着的萝卜可是他曾给你的东西?” 珞笃轻轻一怔,而后轻轻点头。 “是。我记得很清楚四千年前在天山遇见他的时候。虽然那时候我不过一千岁罢了,尚小,论理说应是记不住什么的,但他的面容我却记得很清楚,多年来未曾模糊过。” 若姜忽然轻轻蹙眉,看着她,正色道:“方才我有一种你比我大的错觉。” 第二十章 我错了! 珞笃轻轻吐出一口气。 “莫再取笑我了。” 若姜浅浅一笑,看着她,眼中有着丝丝笑意,道:“若我能再见魔帝非黎,必定会倾尽全力相助的。” 珞笃眼中燃起了几分希冀,她试探着言道:“你可莫要反悔哦!” 若姜轻轻一挑眉。 “怎的,我瞧起来这样像会反悔的人?” 珞笃连忙摇摇头,笑道:“哪里哪里,上神最好了,怎会瞧起来像会反悔的人呢。” 若姜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正要转过身去,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回首对着珞笃言道:“对了,那秦荀一向喜欢与人斗嘴,你若是真想与他相熟,可以找他的茬。总之,莫要将他当作恩人。” 她语重心长却引来珞笃轻轻一笑。 “无碍无碍,总而言之,我将他当作上神你就是了,那我必定是滔滔不绝,拔了他的刺,抽了他的筋!”说到后头,她可是挥舞着小拳头,似乎已然蠢蠢欲动的模样。 若姜浅浅一笑。 “你什么意思?” “我……我的意思很简单,上神……诶!诶!上神!快放开我!” 若姜看着被她指尖流淌着的浅蓝色光华包围着的珞笃,轻轻一笑,眼中尽是笑意。 “你放才说了什么?将谁当作谁?要拔了谁的刺?抽了谁的筋?” 珞笃重重的吞了一口唾沫。 “上神你知晓的,我向来是迷迷糊糊的,方才那是没睡醒,这才说了胡话,你……你……上神你可要别打我脸,不然我对不起我父亲母亲啊!” 若姜沉吟片刻,收回了指尖的光华,正色言道。 “过几日你去帮我做件事情,我就不打你,否则,我不仅要打你的脸,还要将被我打了的你送去秦荀那儿,想来你到时候必定是极其好看的,指不定秦荀护法一个冲动,便欢喜了。” 上神你真狠! 这便是了珞笃此时心中最最想说的一句话,但也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往肚子里吞,还扯起一抹自认为灿烂无比的笑容,言道:“当然当然,上神的事情我必定是要帮的,就算上神打我,也不帮我,我都是务必要帮上神的。” 若姜忽然扬起一抹温和无比的笑容,挑眉问道:“当真?那……” “我错了!” “不错,有觉悟。”若姜满意的一笑。 她才觉着,非黎方才说秦荀的这话,对于珞笃,亦是合适不过的,这二人,真真是相像得很,指不定还真能有个好结果。若姜如此想着,在仙魔二界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境地之下,这倒不是甚么违天命的事情。 珞笃这才舒了一口气,见若姜不再言语,她也就随意了些。忽然见到镜中的那片满天星花海,觉着甚是稀罕,道:“魔界竟然还有这样的花海,怎的觉着如此眼熟?” “雪梧宫中亦是有一片满天星花海,怎的你呆在我身边几千年都认不出这满天星,若是旁人知晓了你这般,岂不丢尽了我的颜面。”若姜轻轻蹙眉,看着珞笃的眼中有几分嫌弃。 “上神你又欺负我!” “你如此想我欺负你?” “上神,我先走了……” 只是镜中的非黎,望着那片满天星花海,眼中不知闪过了什么。 第二十一章 神气告罄! 而那月圆之夜很快来临,若姜攥着手中的白色勾玉,双唇紧抿。 “请若姜上神请渡劫雷云。” 几位位高权重的星君与老君并排着站立在若姜身前看着若姜,沉声道。 而众仙,亦是集结在了附近。此时无数道目光全都落在若姜身上,她身旁的契颜看着若姜,轻声道:“要小心些。” 若姜轻轻点点头。 她转身走上那高阶上的迎天台,双手合十,掌心中放着那白色勾玉,渐渐阖上双眼,呢喃道:“本上神以勾玉之力请九霄天雷,求渡为尊。” 话音刚落,那白色勾玉绽出耀眼的白色光华,从若姜指缝间散洒而出,在黑夜之中添了几分耀眼神采。 而若姜再睁开眼之际,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上好似被生生的撕裂出了一个口子,一时狂风大作,天空之上那深不可测的黑底之中渐渐展露出朵朵紫色雷云,雷云之下闪电不停作。 孰不知,将这尽收眼底的,却有二人。 “好运。” “天意不可违。” 只是不同的地方是,后者知晓前者的存在,前者,却如棋局之中早已注定了结局的一枚棋子。 若姜迎风而上,水袖在空中挥舞出道道弧度,三道较细的紫色天雷便就这样向着若姜落下。 她原本便在魔界禁地冰清池内洗涤自身神气数日,不仅魔气驱逐出了体内,还将自己的修为提升了几分,如今这三道极细天雷自是不可能伤到她。 只见她水袖携带着浅蓝色光华不轻亦不重的一甩,已到身前的那三道极细天雷已然消逝得再无踪影。 她看着紫色雷云之上不断闪射的更粗几分的天雷,微微眯起了眼。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如今不过才三道罢了,还早得很! 见了这天雷劫才知晓,原来仙界之主的天雷劫比之上神劫不过多了三道。而那三道,却是威力极其大的存在,而且到了最末,还能挡住那三道天雷的一击,确实是法术高深莫测了。 而若姜如今能确保前七十七道天雷可以顺利渡过,但若是最后三道天雷在落尽之前她神气便已告罄的话,却是再无他法的。而今夜是月圆之夜,以她月神之力,可以堪堪挡住前二道天雷,最后一道,当真是难了!而且外力根本不可能在渡劫之时相助。 而在她思绪纷飞,身躯翻飞之际,她已迅速的解决了七十道陆续而来的天雷。 而此时,她已然微微有些气喘,动作却不敢放松半分,愈到后头愈是危险! 七十一道! 七十二道! 七十三道! 七十四道! 若姜双手结印抵挡那七十五道天雷之时,水袖却被灼烧出了一道焦黑痕迹。 太强大的天雷镇压! 若姜只觉着紫色天雷之下,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压迫感从头顶阵阵而下,使得她神气受了束缚,竟连预想之中的效果都不能达到! 第七十六道天雷袭来之时,她双手结做一个复杂的手印,调动全身气力神气挡住了那一击。 那天雷化做点点紫火落地消逝。 而第七十七道天雷袭来之时,她却惊觉。 元神中的神气告罄! 第二十二章 第三次 神气告罄,无论如何调动全身的神气都是无用! 她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皎洁的圆月,飞身直向圆月方向,口中咒声不停。 “吾以月神之名,借汝之力。” 话音一落,月光所及她身,皆化作丝丝缕缕柔和的浅蓝色灵力,为她挡住一击。 只是若要再如此借月华之力,却要再等上一刻钟了,而天雷劫,又岂会给她这个机会! 眼瞧着第七十八道天雷袭来,她咬咬牙,只得迎身而上。 紫色天雷闪射出慑人的紫色光华,照亮了整个天际。此时她神气告罄,月华之力又借不得,最多只能撑着御风而立了,更莫谈是挡住这一击。 而暗处的其中一人朝着另一人的方向微微睨了一眼,淡淡一笑,便消失无了踪迹。 留下的那人依旧是立于黑暗之中,一眼看破她神气告罄,见着她迎身而上,轻轻一笑。 “真是个固执的丫头。” 以自身神骨来挡那天雷之劫,却不知这神骨,能挡住几道天雷了。 而若姜正是微微阖上了眼,欲以自身神骨相迎那道天雷,却不想此时她青丝之上的那抹流苏忽然绽出了纯白色的光华,将她笼罩护在了那光华之中,那天雷触及这白色光华,便化作了点点雷火落了地。 若姜一怔。 她终归是明白了非黎那日为何说她该再欠了一个人情了,缘由便在于他还给她的这抹流苏之上已然附上了他的灵力,可护她顺利渡过这天雷劫。 若姜看着那纯白色的灵力绽着光华,面色愈发的凝重起来。 那纯白色的光华让她第一次真切的察觉到了那光华含着仙力与神气,虽含着几分别样的气息,但那仙神之气却占了主导,乃是无法忽视的。 他到底是何人? 算算如今,他可算是救了若姜三次了,只是却到底何意? 转眼之间数道天雷已然因着这道防护而化作点点雷火消逝,随着最后一道天雷的消逝,那紫色雷云亦是成了虚幻隐于那道黑不见底的裂痕之中。 转眼景色依旧如前不久一般,只是忽然天亮如白昼般,从破空之中数道白色光华落在才轻轻落地的若姜身上。 那些白色光华竟在转眼之间便已然将元神填满,竟化做精纯无比的浅蓝色神气。 而若姜只觉额间一阵刺痛过后,眉心多了一点朱砂印。那朱砂印为是三瓣梅花,朱红色很是娇艳,点缀于她安静冷清的面容之上,却并不显得很是突兀,反倒更增几分威严。 而那朱砂印正是仙姬身份的象征。 若姜在白色光华中微微侧过身子,微微有些冷淡的目光所及那些星君与老君,皆是躬身行礼道:“参见仙姬。” 而不远处的众仙,皆是躬身齐齐行礼道:“参加仙姬。” 她微微一笑,轻轻抬手,恢复完好的水袖轻轻扬起,道:“请起。” 受过天地认可,受过众仙拜礼,便算是真正的仙姬了。 而众仙起身过后,原本便是距着若姜很近的契颜,见着她渡劫之后毫发无伤,面容之上多了几分笑意,见她眉间那一印朱砂,更是微微一笑,道:“恭喜仙姬。” 若姜亦是浅浅一笑,道:“颜姐姐不必多礼,你我本就是姐妹,如此倒是生疏客气了。” 而若姜扫视一圈,却独独不见珞笃与文鸢的踪迹。 珞笃是她派出去做事的,她很清楚,只是文鸢…… 兴许是耽搁了罢。 第二十三章 你查的如何? 而暗处那人见着此景,微微勾唇。 “可是又欠了孤一人情了。”不过若姜成功渡劫,亦就是意味着他可是不必操心了,否则若是若姜渡劫未果,他亦是得受牵连的,废尽一身修为兴许还算好的。 随即,他便是踏空而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若姜微微垂眸,稍稍拔高了声音,淡淡道:“孤今日有些乏了,不若大伙儿都先行回去,终归亦是让大伙儿担心了这样久,劳心劳力,孤亦是过意不去。” 若姜如今乃为一界之主,称孤,才合礼制。 只是她提到孤这字时,总能想起某人用着这自称将秦荀气个半死。 犹记那句:孤想将你变做一朵花。 那些老君面面相觑,而后皆是躬身,道:“仙姬折煞吾等,这本是吾等分内之事。” 她淡淡而无温度一笑,道:“孤先回雪梧宫了,若有要事,去雪梧宫寻孤便是,众亦散了罢。” 随即,她便是毫无眷恋地转身向着雪梧宫而去。 契颜浅浅而又温婉的一笑,回首看着诸仙君,道:“我从文公主那儿讨了些静气养神,便于修炼的丹药,眼下瞧着众仙君们亦是劳累了数日,亦是最需要不过的,过会儿便会送上各位仙君的府邸,众位仙君可先行回府。” 文鸢便是了南九天的天主。 虽不过三万年的修为,却在炼丹这方甚为精进,而她练出的静气养神助修炼的丹药,更是精品,而即使是那些仙君,百年不过得到寥寥数颗罢了。 契颜因着将要渡上神之劫,自然多得了不少丹药,而她如今愿意将那丹药拿出来送给诸位仙君,他们必定是感激不尽的,自然更是不会推却。 只道是:“契颜上仙客气了。” 契颜只是浅浅一笑,缄默不言。 而离开应天台的若姜慢慢走在回雪梧宫的路上,方才所发生的那一幕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在脑海之中。 她抬起右手,张开手掌,原本在青丝之上的那抹流苏如今却静静躺在掌心上。这抹流苏算是救了她二次了罢。或者说,因这流苏,那人救了她二次。 她轻轻一叹,将那抹流苏渐渐攥紧,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向着雪梧宫行去。 她终究,还是不明,但却安宁。至少,给她的危险感,并不强烈,只觉着有些东西看不透看不明,不适意罢了。 雪梧宫内珞笃应是候着了,要她做的事情大抵亦是做的差不多了。 “珞笃?”若姜未至雪梧宫,只是微微抬眸,却在不远处见到了双手交握,面色并不甚好看的珞笃。她轻轻蹙眉,唤道。 珞笃见她额间一印朱砂,又想起方才天如白昼,便也了然了方才情景,吐出一口浊气。 “仙姬你总算回来了,我倒是将那事查了个七七八八。” 若姜微微一挑眉,道:“方才文鸢没有来。你查的如何?” 这话,似乎前一句与后一句并无关联。 珞笃只是微微勾唇,颇有几分得意道:“无碍,她在南九天待着,我依旧能查到。她是上仙我也是上仙,怎能让她发现,若让她发现了,我岂不太丢脸。” “若真是如此,那确确实实丢的是你的脸。”若姜微微一笑。 第二十四章 他竟也来了 珞笃连忙将重点扯回,道:“得了,如今可别先急着笑我,你怎就不急我查到了什么呢?” 若姜却是轻轻蹙眉,似乎有些不解,道:“我为何要急,你不正要说?” 珞笃扶额,直呼:“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这话是她前不久从仙界的仙都外听说的。而仙都内是仙神,仙都外却是凡人。 “你能领悟这一点,我深感欣慰。”若姜面容之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丝丝笑意。 这话的意思不过一个,便是:珞笃与太监一般无二。 事实证明,若珞笃再不将她打探到的事物说出,若姜便会使她气绝,然而。 “我还怕死,你别气我,我说还不成吗!”她沉沉一叹,如同奔赴刑场前的沉重悲壮。 若姜这才满意的一笑。 “南九天确实少了两个小仙前几日便没了踪迹,而且文公主似乎并不想插手寻找。”珞笃有模有样,摇头晃脑地说着方才她打探来的东西。 若姜的唇角依旧微微上扬,只是眼底的冷意却愈发的浓重起来。 珞笃接着言道:“而那两个失踪的小仙传闻之前曾在文公主手下当过差,负责看着炼丹鼎下的仙火,后来好似是因着手脚毛毛躁躁的,便被文公主遣了去另一个仙君手下。” 曾在文鸢手下,当过差。 这句话,便深深的印在了若姜的脑海之中。 珞笃又是一笑,颇有几分得意。 “不过我问完那个小仙后就消除了她的记忆,她绝对不记得做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人。” 若姜特地嘱咐她让她趁着若姜渡劫之时去查探,便是笃定了若姜渡劫之时,仙界大多仙都会赶到的,人少了些,打探自然不会被察觉,毕竟打草惊蛇,是一个不甚明智的选择。 而珞笃亦是猜到了几分,这才消除了那小仙的记忆。 若姜虽然面色有片刻的凝重,但很快亦是微微一笑,看着珞笃,道:“你倒难得聪明一回。” 珞笃这回可是不好生气了,这理应是夸奖她才对,可她怎么都觉着若姜这话不怀好意。她只得撑着一脸灿烂的笑容,颇有几分语重心长道:“我一直很聪明,只是仙姬你从未发觉。” 若姜却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但愿如此。” 她顿了顿,终是说出了这些天来让珞笃最为欢喜的事情了。 “过两日我便带你去魔界。” 她攥着那流苏的手又紧了紧,她能感觉到,那流苏之上依旧残留着不属于她的仙神之气,那股仙神之气好似无处不在的笼罩着她,使她总能忆起那股灵力的主人。 既然珞笃真的如此想见那秦荀,不如便让她见识见识,她那救命恩人的面目。 这丫头随她随了四千年,若是这丫头真正想要的,她必定是要全力相助的。 而且她也该去道谢一番? 或者说,该还这些欠的人情。 她在珞笃的笑声中望望天那边的圆月。其实在她渡劫后落地的那一刻,她便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暗处的灵力波动。只是她更加敏感的察觉那股灵力虽觉着像极了仙神之气,却不全是。 那股灵力波动,定是非黎。 原来他竟也来了。 第二十五章 秦荀惹了一身风流债 而自若姜登上仙姬之位后,她可就无平日里那样清闲了。 搁在案头的书卷,都不能如从前一般常常翻阅甚至是整日便捧着卷书了,但大小事务依旧是堆积得处理不完。 她踌躇了许久,终究还是将不少事务都分担给了稳重的契颜,却总是心有愧疚。契颜将要渡劫,理应是极为紧张的,如今耽误她修炼的时间,她倒是很过意不去。 不过契颜只是浅浅一笑,并不甚在意地道:“仙帝本就嘱咐了我要相助的,况且能帮到仙姬,亦是我的福分。” 若姜自然是极为感激契颜的,像如此这般善解人意的好姐姐,哪里多求? 这一日若姜正是得了点闲,提着壶清水到后院浇灌那一院的满天星。虽然这些满天星养于仙都之中,受着仙气滋养,是不必浇灌施肥的,但若姜则视这为一种休息,颐养身心,更何况雪梧宫中除了若姜与珞笃常住之外,便再无旁人会常来。 而珞笃这些天也不便来打扰若姜,总是只身在仙界四处游荡,又重操旧业,偷起了司命星君的酒,惹得众仙君又是一阵头疼,而司命星君那老头亦是得知后只得吹胡子瞪眼的对着珞笃,却奈她不何。 若姜正提着那壶清水到了花海之中,忽然动作一僵,淡淡道:“来了。” 很快,地上稳稳落了一道白色身影。 “你倒是察觉的很快。”非黎眼中有了几分笑意。 他不过是临近了一些,便被察觉了。 若姜只是微微一挑眉,继续了手中的动作,道:“孤实在想不到众界间还有哪位会拥有如此独特的灵力。且流苏上的灵力认主,察觉到主人临近,自然有所反应。” 她话音刚落,便放下了手上的一壶清水,转身望着非黎道:“孤还得感谢你又一次救了孤。” 他只是微微一笑。 “无妨。” 其实他此番来寻她,缘由便是他得了清闲,而秦荀又是因着近日生怕他真将自己变做朵花,总是不见踪影,棋下的有些乏了,他便到了这来寻她。 “你手下的秦荀倒惹了一身风流债。”若姜浅浅一笑,道。她原本便欲去魔界寻他,如今他自己来了仙界,倒是不必废她一番心力。 非黎听闻此言,却显得有些惊诧,他的目光在若姜身上久久停驻,半晌才言道:“孤可不认为秦荀敢招惹你。” …… 若姜强撑着自己面容上的那一缕笑意,道:“不是孤。” 忽然,她的笑容浓郁亦是自然几分,朝着非黎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水袖轻轻一挥,便对着非黎使了个隐身的小法术,使得旁人瞧不见他。随即,她又拾起那壶清水,继续为那一院满天星浇水,非黎瞧见的,便是她的侧颜。 一缕青丝顺着一阵清风飘动,青丝绾做的髻上系着的白色丝带亦是随风飘动,唇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芊芊玉指轻执一壶清水,银色的长嘴壶在阳光映照下褶褶生辉。 他微微眯起了眼。 而这时候,若姜要等的人,便也到了。 第二十六章 你真叫非礼? “咦?仙姬你今日有空啊!”珞笃正是蹦蹦跳跳地从后门进了小院,正巧见到若姜正提着壶浇水的动作,不禁有些惊奇。 若姜轻轻应了一声,微微抬眸,道:“今日事情少些,便得了闲。” 珞笃轻轻一叹,似乎有些沉重。 “那你何时才能带我去寻秦荀呢?” 若姜微微一挑眉,目光悄悄落到了已然隐身的非黎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容,道:“瞧瞧你一个上仙,却如今急切,你真真如此想去寻他?若他并不似你想的那样好呢?” 珞笃见她有些漫不经心,便有些心急了起来,拧了拧眉头,道:“我当然心急了,仙姬你不会真的后悔了吧!” 若姜轻笑一声。 “你可听见了?这便是那一身的风流债。”不过这话可不是对珞笃所言。 正是珞笃眼中满是不解之时,若姜已然解除了一旁非黎的隐身术。 珞笃见若姜目光已然落向了另一个方向,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她定睛一看!天哪,这不是那日镜中的那个魔帝吗?她双目圆瞪,猛吸了一口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真叫非礼?”只是珞笃一出言,便让人不适意,且关注的对象,从来便不是重点。 若姜听见珞笃的言语,不禁掩唇轻笑出了声。而非黎则是微微一挑眉。虽然面色阴沉了几分,眼底幽火渐燃,可却比上一次好得多,想来是被若姜这些日子唤非黎唤得多了,便也释然了些。 “珞笃,魔帝的名字,你该比我熟呢。”若姜唇角眼底都带着几分笑意,目光在珞笃与非黎之间跳跃,似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而非黎方才听闻了珞笃的话,便已然了然了几分,如今又见她如此,面色阴沉几分过后,唇角又带上了几分笑意,道:“孤觉着秦荀实是入不得眼,还是莫要给珞笃上仙添麻烦了,孤还是先走的好。” 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这是他见珞笃与若姜极为相熟,且瞧着亦算是个心思简单的人,才是如此言语。若换了旁人,不被他扔到九霄云外去让那人找不着回来的路,那真是奇了怪了。 而珞笃哪里会放任他走,更何况他言下之意便是不让她见秦荀了。 她只好用求助的眼光看向了若姜。 若姜只是微微掩唇,眼中依稀能见着几分浓郁的笑意。 “非黎你倒不必走,珞笃向来是最爱惹麻烦的,想来像秦荀那样的,才是珞笃最为欢喜的。这丫头向来活泼久了,自然是失了分寸的。” 她说着这话之时,却俨然忘却了自个儿当初听见非黎名字之时亦是觉着颇为好笑。 非黎这才转过身来,用极为不解的目光看着珞笃,问道:“珞笃上仙你又如何会欢喜秦荀,这眼光当真是独到得很!” 若姜又是轻笑一声。 反观珞笃,微微憋红了脸,小声道:“四千年前他曾救过珞笃的命呢。”非黎听了她的话,却在心中思忖着,秦荀竟会救人?真真是奇了! 他沉吟片刻,看向了若姜,出言问道:“你觉着呢?” 第二十七章 这算是听墙角了? 而若姜对于非黎询问自己的意见甚为惊奇。这珞笃与秦荀的事情,本是关乎与魔界与仙界丝丝缕缕制衡亦或者是牵绊的,可非黎如今问了她,而她无论是作为仙界之主还是为着珞笃着想,都也是有所表示的。 若姜微微一笑,道:“仙界与魔界素来和睦,如今若是能成就一份姻缘,自然也是好事一桩。” 非黎唇角渐起一丝笑意。他总觉着眼前这珞笃的性子倒是不像造作出的,若是确实如他所见一般,与秦荀倒是可成一对欢喜冤家。 “只是魔界容不得仙存,仙界容不得魔生。”非黎短短一句话,便挑明了一切的顾虑。 珞笃倒是瞧不过他们的慢性子了,柳眉一竖,狠狠道:“如今又不是谈婚论嫁,你们着急这些做什么!我不过是要见他一面,好表达一番我的感激之情罢了!” 若姜唇边笑意不减。 “哦?感激之情?你想要做甚么?以身相许?” 这连连的疑问之意让着珞笃猛地一吸气,微张着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半晌她微微垂下了头,才闻若细蚊般悠悠言道:“我可未曾说过,不过便是想再见恩人罢了。” 若姜的目光再次落到非黎身上,有了一丝询问之意。 非黎看着若姜,微微一挑眉,道:“你要如何做便如何做吧!孤是不插手此事的。只是要见秦荀之时与孤说一声,孤护着珞笃上仙免受魔气入体便是了。” 他肯给出这个承诺,是看着若姜是个知道分寸的,又觉着此事并无何不妥。 而他似是无心的一番话,却又让若姜想起了他身上的仙神之气,但他处在魔界之中却丝毫未曾有所影响。而且她犹是记得,最初,非黎救她之时,却是与她言她是受了伤才会魔气入体,而如今瞧着他这话,却是无论如何都会魔气入体的了。 重重疑问郁结于心,却不得问出口。 她微微敛去眸中神色,扬起一抹笑容,看着珞笃,眼中有着几分狡黠,道:“如此你可是放心了?如今他与我皆同意了,你看着何时去魔界,我倒要跟着看看,你是如何报恩的。” 说罢,她转过头去看向了非黎,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而他只是微微一点头。 “随你,孤没有异议。”他确实觉着此事并无什么不方便之处。 闻言,若姜眼中亦是绽开一丝笑意。 随即,她又看向了珞笃,微微挑眉,眼中笑意浓浓道:“你且放心,我是必定不会打扰你二人的,我必定是在暗处悄悄看着,你二人且怎地便怎地。” 非黎唇角亦是微微上扬。恐秦荀若是谨慎小心一些,若姜必定会被发现的,但他总觉着,秦荀在珞笃面前,势必不可能谨慎小心的提防身边事物。 珞笃闻言,面容之上神情有了几分僵硬。 “仙姬你……这算是听墙角了罢?” 若姜浅浅一笑。 “我可与你说了我会听着看着的,只是秦荀未必知晓罢了,这可算不得听墙角。再言说,若是你这丫头到了魔界亦是不改你那毛病,我可真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了。” 这指的便是珞笃偷酒喝一事。 第二十八章 花费一年半载来措词 而珞笃却是不以为然,倒是满心急切,看着若姜,出言问道:“那仙姬你何时有空呢?你可莫要说这几年都要在雪梧宫中待着了。”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心中思量一番过后,看向非黎,道:“今日可成?” 非黎轻轻一挑眉。 “倒是没想到你竟比她还急。今日确实可行。” 若姜微微一笑。她自有打算。 她手指轻动,便有一缕浅蓝色灵力弥散于空中,在微风轻抚中不经意间似得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走罢。” 自然,说走便走,这三人便是径直隐了身形踏空而去。 穿梭于云端间,缕缕云雾显着飘渺虚幻至极,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三人便已然落于魔都之中的那小院里头。依旧一院满天星花海。 非黎掩唇轻轻咳嗽一声,秦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暗处出现在了三人面前,引得珞笃猛一吸气。 “魔帝你去仙界就罢了,竟然还将人带回来了!咦?这是若姜上神的小丫鬟?瞧起来和上神一样敏慧。”秦荀的目光渐渐从非黎身上落到了若姜身后的那个瞧起来从未见过的女子身上。 自然是珞笃。 珞笃听了秦荀的话,面容上的喜悦之意微微僵硬了几分。 “本上仙告诉你!第一,仙姬她如今已然是仙界之主,你得唤若姜仙姬才是!第二,本上仙才不是丫鬟!” 虽然秦荀是她的恩人又是她多年以来思慕的人,她虽急于再见秦荀,却受不得他这样的言语!她果真这样像丫鬟?他从哪儿看出来的! 顿时,她便有些气鼓鼓的微微鼓起了腮帮子,狠狠澄清道。 秦荀却不以为然。 “反正都相差不远,罢了罢了。” 他这又是何意?是上神与仙姬之称相差不远,还是她与丫鬟相差不远? 正是珞笃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将要发作之时,若姜掩唇轻轻咳嗽一声。 果然那声轻咳之后,珞笃通红的小脸便渐渐发了白,终是恢复了原来模样。她如今才发觉,这招竟是如此好用!真可谓是警醒世人而不直白挑明,又不动声色的好招数! 想到此处,她不禁怀着赞许的目光望向了非黎。 珞笃看着秦荀半晌,唇动了动,却好似有些茫然,全然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只见她眼角耷拉了几分,看着若姜带了几分哭腔道:“仙姬,来时我便该措好词的!” 若姜浅浅一笑。 “秦荀闲得很,你大可花费个一年半载的光阴来措词,想来大伙儿必定都不会介意才是。” 珞笃只得悻悻地转过头去,看着满目尽是疑惑不解的秦荀,轻声道:“你可还记得四千年前,天山上的一只白兔?”她目光充满希冀而又带着几分试探,格外水盈盈的眸子不禁让着若姜心中一颤,腹诽道:真是个重色轻友的货色! 而非黎听闻天山二字,微微眯起了眼。 天山么? 秦荀一蹙眉,偏偏侧过头去,从昨日起开始追忆着这几万年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非黎轻轻譬了他一眼,道:“记着是四千年前,天山之上,你该记得清楚才是,莫要想多了。” 第二十九章 耍了只白鼠? 秦荀故做正经的轻咳一声,掩饰被看透心事的尴尬,看向非黎,出言问道:“你怎知我会想多?” 非黎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道:“这几万年来你哪一次又不曾想多?” 好似,确实没有。 内心之中,得到这个答案的秦荀只得悲叹一声。 确实总想多。 不过幸得非黎提醒,秦荀很快便从记忆里寻出了那日在天山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微微蹙了蹙眉,看着珞笃,问道:“我不记得我何时见过一只白兔,那日我明明只见过一只白鼠。” 珞笃亦是存了几分不解,轻轻蹙眉,道:“天山上我可从未见到甚么白鼠。” 秦荀紧蹙着眉思量半晌,才忽然好似释然一般舒眉,道:“我想起来了,那白鼠确实是较之旁的白鼠个子大了些,指不定还真是只白兔。” 珞笃闻言,脸色阴沉几分。 这与她所料想截然不同! “秦荀护法,你有兄弟吗?”珞笃忽然正色,看着秦荀,一本正经地严肃道。 秦荀又是一蹙眉,思量半晌终是下了定义,道:“没有。” 珞笃显然心存侥幸,她当真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口口声声“白鼠”之人会是四千年前那救命恩人! “四千年前你真去过天山救过一只白兔?” “四千年前我真去过天山顺道耍了一只白鼠。” 秦荀依旧固执地认为那极可能是只白鼠,尽管个子大了些,却实在令他难以同白兔联想到一起。 珞笃闻言,脸色又是阴沉几分。 “你可是给了那白兔一根胡萝卜?” “我真真是用一根胡萝卜耍了那白鼠。” “耍?” “那白鼠瞧起来好似有些虚弱,瞧着必定是在天山找不着吃食,我便存了几分玩心,用着那生了虫又成了黑心的胡萝卜给了它,想来它若是吃着那满是虫蠕动的胡萝卜,必定是极其有趣的。”秦荀微微一笑,从他眼中那笑意能看出直至如今,他依旧对此乐得。 珞笃的脸彻底阴沉下来。 她终是明晓了在四千年前,秦荀将在雪地中递给她那根胡萝卜时,面容之上圣洁的笑容是何意图了。 天!她真真是瞎了眼,竟能将秦荀此人看作一个恩人,秦荀那颗爱心,本是没有的,她竟都能瞧见,她的眼力未免太好,竟连没有的都能瞧见! 等等,她似乎忽略了什么! 若姜与非黎还有秦荀只见眼前属于珞笃的粉色衣裙飘过,转眼之后,眼前便没了珞笃的踪迹。 再言若姜只见一根胡萝卜从那粉色衣裙中飞出,正巧朝着她这方向飞来,她不禁想起了这萝卜的由来,狠狠的打了个激灵,便侧身躲了开来。 而后那根颜色已然失了最初鲜亮的萝卜便是慢悠悠地飞到了非黎脚边。 非黎忽然想起这是珞笃的物什,又想起方才秦荀说的话语,看着那脚边萝卜顿时觉着如同针芒在背。 他广袖一挥,那根萝卜便又腾空飞向了秦荀。 “你的东西可要自己解决,这萝卜瞧起来今下午给你加餐是极为不错的。” 想起这萝卜之中为何物,他便一阵恶寒。 第三十章 成怨妇 秦荀不假思索地顺势接过了那萝卜,只是端详着那萝卜片刻后总觉着眼熟无比,又忆起非黎所言这是他之物,种种猜测完美衔接起来,使得他又是不假思索地将那萝卜抛了出去。 “你可别告诉我,那就是那根尽是虫的萝卜!”秦荀看着非黎,眼中尽是警惕之意。 非黎微微一笑,道:“孤可从未说过这不是。” 秦荀只得狠狠地在衣裳上擦拭着方才握着那萝卜的手,目光落在非黎身上有着几分幽怨。 “秦荀护法,你这犹如怨妇般幽怨的眼神可得收收。”若姜看向秦荀,见着他这幽怨的神情,忽然收起了笑意,正色而又语重心长道。 她顿了顿,接着道:“否则到时候便真真成了怨妇了。” 不等秦荀接话,便已然有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带着忿忿之意响起:“他不成怨妇本上仙就要气死!” 若姜微微仰起头,便见着了消失的珞笃正抱着不远处的那棵大树的枝干,虽站于枝桠之上,倒不如说是靠在了那颗大叔之上。她搂着一旁的细枝桠,面容之上还残留着几分忌惮之意。 天知道她这辈子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那蠕动着的恶心无比的虫子。 所以方才得知伴了自己四千年的萝卜之中尽是小虫之时,她心中如同被千万只蚁虫啮噬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萝卜丢了出去后,便火速到了树上,生怕那虫沾染上自己半分。 当然,若不是秦荀,她又怎的可能会让这萝卜跟着自己四千年。 “仙姬,你说那萝卜掉入荷花池那样多次,里头的虫子不会……变质了吧。”珞笃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看向了地面之上的若姜,颇有几分担忧,问道。 若姜微微仰头看着她,轻轻一笑,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你若想吃,自然是得斟酌一番的。” 珞笃想起那萝卜之中尽是虫的模样就不禁战栗起来,更莫提是要吃了,此番听了若姜的话,又是一个激灵,连忙摇头。 而这时候,若姜觉着仰头看着她的姿势甚为不适意,如此好似珞笃比她高得多的模样,于是她便接着言道:“你快下来,那萝卜可不是被秦荀扔了去了,你怎的还呆在树上,莫不是还想赖着不走?” 而珞笃显然并不放心,头摇的如同铜铃一般,面容之上尽是郑重道:“不得不得。那萝卜在仙都待了四千年,受了四千年的仙气熏陶,指不定早成了仙,待会儿它长了脚跑回来可怎的好。” 说到这,她犹是起了忿忿之意,目光又落在了秦荀身上,狠狠道:“若不是你这杀千刀的,又怎会给那萝卜成仙回来寻本上仙的机会!” 说罢,她面容之上的忿忿之意又变做了一脸悔恨。 “那萝卜因我落到荷花池中那样多次,仙姬你说它会不会记仇啊!” 若姜只是浅浅一笑。 “不是所有的物种都能如你一般变态到四千年前还是一只无法化形的白兔,四千年后便是仙界上仙的。你不必担心,若真的打起来,它必定不是你的对手。” 第三十一章 弱质女流 “若它用萝卜中的虫子丢我怎办。”珞笃依旧是忧心忡忡。 若姜面容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 “你就说你下不下来。” 珞笃坚定而又郑重的摇摇头,道:“我绝不下来。” 若姜的目光落到秦荀身上,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丝笑容,道:“秦荀护法,这伟大而又光荣艰巨的任务便交予你了,快去将珞笃上仙抱下来。” 秦荀猛一吸气,看着若姜的眼中尽是不甘心。 “为何是我!” 若姜轻叹一声,用着水袖微微掩面,道:“孤一弱质女流,怎斗得过那蛮横的珞笃上仙,若是孤去,必定是会被她所伤及,所以,秦荀护法,孤料想你是必定会答应的。” 珞笃与秦荀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仙姬!你敢再“弱质女流”一点? 不过若是若姜是弱质女流,那么珞笃必定是弱智女流! 秦荀的目光由若姜的身上转到珞笃身上,瞧着珞笃那眼中尽是:你敢上来我便杀了你的神情,吞了一口唾沫后,又看向了非黎。 非黎微微挑眉,看着秦荀道:“你还不快去?莫非想让孤出手?”莫以为这个出手会是将珞笃扯下来。非也非也,这个出手必定是使得秦荀哭爹喊娘之后心甘情愿的去将珞笃扯下来。 秦荀想起他的出手,狠狠的一抖。 随即,他便如同踏上了死路一般,极其悲壮的看向了珞笃,道:“珞笃上仙,我对不起你。”而后他手中一道光华闪过直击珞笃,她心下一惊,连忙侧身躲开,便落了地。 若姜微微合上了眼睛。 “孤让你将她抱下来……” 秦荀连忙道:“这不都下来了,若姜仙姬,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诶,你别过来!”瞧着珞笃杀来,他连忙侧身闪躲,连着叫了好几句:“别过来!” 若姜沉沉的吐出一口气。 她想她今日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为何珞笃原先对恩人那样的思慕之情,在秦荀这儿会变成如此这番。 他可是真正的自作自受! “真是自作自受。”非黎亦是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追打,淡淡道。 若姜扯起一丝笑容,浅浅一笑,道:“如此甚好,二人终究是成了冤家一对。” 非黎见着二人追追打打,唇角亦是渐起了一丝笑意,侧过头看着若姜,道:“今日可愿与孤饮茶?倒是可以消遣一段时光,瞧着这二人倒像无了止境般模样。” “一等一的冼梧?倒是好茶。”若姜浅浅一笑,道。 她可是记得的,鬼音曾废了一盏上等的冼梧,为的便是给她下那散神草,如今想来亦是心疼不已。 而后,非黎与若姜便不再理会二人追打时的光华流溢,而是在一旁的桌椅之上悠闲地开始煮茶。 而微风拂过,院中有二人在追逐打闹,玄色衣衫与粉色衣衫仿佛纠成一片。 满天星簌簌作响。 院中仅有的一颗桃树稀稀拉拉地落下片片花瓣。 而院中的另外二人静静坐于石椅上,身前的石桌之上白釉青花瓷盛着淡黄色的清茶,一片桃瓣落于茶盏,二人微微一怔,之后却都勾起了一丝恬淡笑容。 风依旧徐徐。 那身白衣与浅蓝色衣裙掀起阵阵涟漪,远远望去如同湛蓝天空上缀着几缕云映在水中的倒影,如同飘渺虚幻的云雾,却并不是转瞬即逝。 那抹浅浅笑意。 第三十二章 较量一场 而那追打着的二人在院中嬉闹半晌之后,亦是有些疲乏了,便停了追逐,落于地面之上双双喘着粗气。 而秦荀见若姜与非黎二人正饮的是一等一的冼梧,一想到自己往日的遭遇,心中有些忿忿不平起来。 “你瞧瞧,平日里总是不让我喝这茶,今日却舍得拿出来了。”他看着非黎的眼中有了几分隐隐绰绰的忿忿。 非黎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平日里你偷着喝,被孤发现后,孤可从未出过手,你该是知足了。再者言,平日里你总是暴殄天物般的如同灌水一般灌这茶,孤自然是不放心将这茶予你的。” 而珞笃瞧着秦荀那股眼红劲,亦是起了几分玩心,道:“秦荀护法,敢不敢与本上仙较量较量?” 秦荀转过身去看向珞笃,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得意,道:“方才你追了我这样久,都不能奈我何,你还想要做什么?” 珞笃轻哼一声,看向若姜微微一挑眉,道:“仙姬你可别拦着我呢?到时候可得帮我求求魔帝陛下。” 随即,她便又看向了秦荀,带着几分挑衅与狡黠道:“既然你这样想喝这茶,本上仙便帮帮你好了。如此,本上仙喝酒,你喝茶,比比谁先倒!” 秦荀灌茶如水,珞笃灌酒入水,而这场较量,却是引得若姜轻轻一笑。 她向着非黎靠近几分,眼中含着几分笑意,轻声道:“这回秦荀怕是得吃亏了。” 非黎的目光渐渐落到珞笃身上,淡淡道:“看来她的酒量必定比你好得多。” 这话引得若姜不禁轻咳一声,双颊微红,有些尴尬,道:“这丫头平日里唯一的乐子便是去偷司命星君的酒酿,而后作水喝了,数千年来,倒还从未见她醉过。” 非黎又是微微一笑,轻声道:“秦荀上回灌茶,好似无底洞般灌了足足几日,孤觉着,还是莫要比的好。” 若姜笑容微微一僵。 足足几日。秦荀当真是闲的不能再闲才是。 不过紧接着,她面容之上的笑意重复自然,渐渐站起身子来,轻声道:“你便告诉孤你可给酒与茶水?孤必定是有法子的。” 非黎微微眯起了眼,笑意不减。 “有何不可,孤将那魂牵拿出便是了,那等烈酒,必定是极为省事。”这省事的意思,不过便是极为容易将珞笃灌到,随之便省了时间了。 若姜亦是笑言道:“冼梧之中孤可要加茶精。”仙界之中特有的茶精,加入茶中之后,那一盏茶,便可抵了百盏分量,但从表面上看,却是与一盏茶并无异处。 非黎轻轻点头。 “自然。不若你与孤打个赌,如何?孤是觉着秦荀会撑到最后的。” “孤自然是觉着珞笃能撑到最后的。”若姜依旧是笑意盈盈,还含着几分胸有成竹。 这一场商议过后,旁的那二人却是最高兴不过了。 珞笃看着若姜,轻轻一挑眉,眨了眨眼睛道:“仙姬你且好生瞧着我如何将秦荀这小子灌倒!” 第三十三章 本上仙本就不是人 秦荀听闻这丫头竟称他为小子,紧蹙着眉,亦是存着几分胸有成竹与挑衅,道:“你这丫头才该早早认输才是,莫要等会儿被我灌到便要哭得死去活来了,我可是不会理你的。” 茶哪里灌得倒人?秦荀可是不以为然得很。 只是当真正喝起来,才是一个惊叹。 下了茶精的茶一盏抵百盏,而那烈酒魂牵则是出了名的烈。 而秦荀则是灌了一杯又一杯,怎的也不断。 最为惊叹的是珞笃才是,魂牵这等烈酒,光是启坛之时,若姜便已然躲得远远地了,更莫说是饮下如此多杯。 只见珞笃极其淑女般的斟着酒,却斟在了海碗里头,而转眼之间,海碗里原本满满的酒液又是被喝尽,紧接着又是慢悠悠地斟着酒。 而转眼之间已过去两个时辰,非黎与若姜已然下了整整两局棋,珞笃才出了声。 “秦荀小子,你可还喝得下?莫要强撑呢!”只见她面色依旧如常,端着海碗的手稳稳当当,眼神依旧清明,毫无醉意。 而她目光所落之处,自然是秦荀。 又见秦荀略显苍白的脸以及端着茶盏颤颤巍巍的手,眼神有了几分虚浮,半晌,才扯着略带几分沙哑的嗓子,道:“你简直不是人。” 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秦荀此时有多么的难受。 腹中茶水好似煮沸了一般翻腾,又引来头晕脑胀之感,当真不是人受的! 虽然他确实不是人。 “本上仙本就不是人!”珞笃自然理直气壮,又喝了一口海碗中的魂牵,狠狠道。 “怎样?你可认输?” 珞笃的这句询问,终究是引来了若姜与非黎二人的目光。 若姜眼底带着几分笑意,正是要望向非黎,却闻他用只得二人能听见的声响轻声言道:“这次之后,孤觉着秦荀日后见着茶便要恶心头昏,怕是再也不会试图来偷孤的茶了。” 若姜不禁对非黎生了几分敬佩之意。 真真是无论如何,他都得受益! 若是秦荀输了,便会如他所说一般,再也不可能偷茶喝了。而若是秦荀赢了,他这赌便是赢了。 只是若姜思绪翻飞之时,又闻非黎道:“早知如此,当初便该承诺若是珞笃赢了,便让她好生教训秦荀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秦荀那小子确实该好好教训教训,亦算是给了珞笃一个面子。” 若姜浅浅一笑。 非黎当真是出卖自家人最好的典范。 不过当初未曾承诺,如今倒也不晚,随着秦荀那句“我再也不喝茶了!”话音刚落,若姜便言道:“孤方才忘了提前挑明,赢的那方,可以好好教训输的那方。当然,秦荀你可不许还手。” 这时候,秦荀觉着若姜唇角一直带着的那抹浅浅笑容,是那样的刺目惊心。 “能讨价还价吗?”秦荀仍旧不死心。 若姜不再言语,非黎亦是一笑,道:“你可以试试看。” 谁敢试? 试试看吧! 若姜的目光渐渐落到了那已然有些西斜的明日,便已然知晓如今约莫是何时辰。 “珞笃,你动作快些,瞧着如今黄昏将至了。”她看着珞笃淡淡道。 第三十四章 脸竟能背下来 而珞笃,显然有些不舍,扁了扁嘴,道:“好久未曾玩得这样尽兴了,仙姬你明日又不能陪我玩。” 若姜浅浅一笑,道:“你可去找司命。” 珞笃脸上笑容一僵,看着若姜的眼中尽是郑重道:“司命那老头可扬言说再见到我一定要好好训诫训诫我的,仙姬你可知道,司命那老头可是出了名的啰嗦,若是让他训诫训诫我,那我可是必定要被他整的元神都裂了,仙姬你还是放过我吧。” 若姜轻轻蹙眉,转过身去,道:“你可快些动作,否则我必定是要寻了司命来训诫你的。” 关键便是临走时放出去的灵力,亦是该收回来好好瞧瞧了。 非黎眸色微微阴暗几分。 “珞笃上仙日后可常常到魔都来寻秦荀,孤乐意得很。” 他再抬眸之际,便已然说出了这句话。 而被提到的秦荀,则是怀着一种欲哭而不得哭的心情,咬牙道:“你好狠的心。” 非黎依旧如上次般回答。 “孤觉着还好。” 而珞笃听了这二人的话语,自然是高兴极的。 “终是不必日日在仙都闲逛了,那些仙君的脸我都快背下来了。” 若姜的身形僵了僵。 她倒是觉着新鲜得很,第一次听闻,。 若姜瞧着那日头渐西,又言道:“今日便回去罢。” 而珞笃得了非黎允可常常来寻秦荀,自然亦是再无意见,只是看着秦荀,含着几分笑意道:“小子,你可莫要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教训呢。” 若姜转过身来,看向非黎,轻声道:“再会。” 这句话,便是在珞笃与秦荀前景一片光明的情况下,若姜真心所言。 非黎轻轻点点头,长睫轻颤,随着他的站起,一丝墨发轻轻滑下,他看着若姜,亦是道:“再会。” 随即,若姜便与珞笃一同踏空而去,隐约还见珞笃朝着秦荀做了个鬼脸,尽是挑衅的模样,而若姜则是浅浅一笑。 二人身形渐渐隐于天际,非黎的目光又落到了院中那片满天星花海之上。 “秦荀,你可期待着珞笃上仙来教训你?”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片花海之上,问道。 秦荀表情一僵,反问道:“你觉着呢?” 非黎轻轻一笑,道:“孤可期待着呢。” 随即,他便转身,走到那石桌旁,轻轻收起那盘棋局,黑子上残留的余温,似乎还是那样明显。 而他所执的,一向是白子。 他眸色又是阴暗几分。 “想必日后我的日子一定是异常的充实,日日被教训,真够充实的!”耳边响着秦荀的话语。 “你倒是不必如此乐观,孤原以为还要相助,且看你如今这模样,倒是不必了。” 说着,他便进了屋中,顺手关上了房门。只留下门外很是沮丧的秦荀以及一声悲愤的宣泄。 “我就注定苦命啊!” 而门内的非黎,心中却有了一个声音:你不苦命谁苦命?想到此处,他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丝笑容。 目光不经意间又落到了案上那捧满天星。 第三十五章 多盯着文鸢些 而若姜与珞笃到雪梧宫之时,正巧遇见文鸢造访。 若姜唇边扬起一丝笑容,道:“快请文鸢进来。” 而见着文鸢之时,她今日身着一袭鹅黄色曳地裙,看上去甚为明媚,面容之上的笑容更是明媚。 “若姜,你今日可是得了闲?”她略微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向着若姜走进了几分,问道。 若姜浅浅一笑,眸光流转。 “今日有着颜姐姐帮衬,倒是得了闲。这不,正浇这花呢?文鸢你可要吃些糕点?” 虽然文鸢已然三万年的修为,只是因着她的性子,珞笃与若姜便从来不唤她为姐姐,便是直接呼着名字了。 文鸢听闻糕点二字,顿时眼中有了几分异于常时的光芒,但还是极力克制了下来,眨了眨眼睛,道:“罢了罢了,若姜你可别将我真真当作来你这雪梧宫是来吃糕点的了。” 因着珞笃这丫头素来喜欢吃糕点,故珞笃亦是总挽袖下厨做糕点,做了四千年的糕点,手艺自是常人无法比却的,而雪梧宫的糕点,文鸢自然也是最为喜爱的。 “那文鸢你今日来寻我,是有何事?”若姜轻声问道。 方才她正欲将那缕灵力收回查探一番,却正好遇见文鸢前来造访,自然是不可能知晓在此之前发生了甚么,亦不知晓文鸢造访为何。 文鸢抿了抿双唇,看着若姜道:“南九天近日要练一种丹药,需要很多散神草呢?若姜你也知晓,这散神草因着药性,向来取用是极为严苛的,根本取不到那样多来,所以我才来寻你的。” 原本文鸢身为公主,是有资格取得那样多的散神草的,不过与仙姬知会一声询问意见,却是必然的。 散神草。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 虽有些丹药练就之时需要少量散神草,但若是这用量已然到了取不到那样多来的话,便是真真的多了些。 不过她却是浅浅一笑,看着文鸢,轻轻道:“你身为公主,想做什么我自然不会拦你,更何况你不过是为了炼丹,又不是为了害人,取些散神草自然是可以的。” 文鸢闻言,笑容立刻便是绽了开来,连忙握住了若姜的手,道:“我就知道若姜你必定是会答应的,如此南九天这段日子丹药可就要多了去了。” 若姜只是浅浅一笑。 而后亦是不过闲聊了几句,文鸢便回了南九天。 若姜望着文鸢远去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手指轻动,临去魔界之时放出的那缕灵识便重回她身侧并入了体内。 感觉着灵识传来她离去后文鸢的动向,眼中更是阴暗几分。 “珞笃,在仙界之时你便帮我多盯着文鸢些,你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的。”她并未曾转身,只是望着文鸢的背影,轻声对珞笃言道。 珞笃面容之上那股散漫之意依旧不曾散去半分,只是言语之中又好像隐隐带了几分郑重,道:“我明白的。”她虽平日里瞧起来疯疯癫癫做事毫无章法,但是若让她去做些重要的事情,却未必亦是如此。 随即,若姜面容之上又是渐起一抹淡淡笑容,好似方才何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第三十六章 司命造访 若姜这日正在雪梧宫处理着仙界上下之事,忽闻珞笃从门外进来,道:“司命那老头说要找仙姬你呢。” 若姜微微蹙眉,道:“司命星君?请他进来吧。” 珞笃请司命进来之时,还狠狠的哼了一声,而司命,看着珞笃,亦是吹胡子瞪眼的狠狠哼了一声,想必如若不是在若姜面前,他是必定要狠狠的教训珞笃一顿的。 更何况如今,却是正事为紧。 想到此处,他清了清嗓子,白色胡须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引来珞笃憋不住的一声轻笑。 他又是狠狠的瞪了珞笃一眼,这才将目光放在了若姜身上,正色道:“仙姬,近日仙界有些事端。” 若姜又是一蹙眉,端着清冷从容的模样,道:“哦?司命请讲。” 司命星君又是一抖那花白的胡子,那样子颇为滑稽,言语之中却颇有几分沉重而又担忧地道:“近日仙界之中的凡人死伤颇多。” “死伤?可是战争?亦或者是瘟疫?再不然便是洪涝干旱。”若姜依旧是端着平静从容的模样,却并未觉着此事有何特别之处。 战争总有终结的那一日,自是不必担心的;瘟疫只要仙都之中的人不加声色的动手,便不是问题了;而洪涝干旱更是简单得很,让着龙王收放雨水便是了。 却未曾想,司命星君却是含着几分苍白无力地摇摇头,看着若姜的眼中仍是重重担忧,道:“非也。若是这些,倒还不是问题,关键便是,那些凡人都是自然地魂身分离而死或是力竭而死。” “魂身分离?”若姜听闻这话,眉头紧蹙,眼中终是起了些波澜。 魂身分离便是身体与魂魄分离,一旦分离,便很难再融入。而凡人所指的逝世,为是逝世之后才魂身分离,而这司命的意思,显然却是因着魂身分离而死,这便有了疑问了。 司命点点头,道:“而且最先开始便是从五千年前七八十岁的老人开始,当时臣与众仙君都不以为然,以为是老人家正常而亡罢了,却未曾想,到了如今,三四十岁的壮年人亦是开始如此大范围的死亡,臣等一查,才知原是魂身分离而死。” 若姜愈听到后头,眉头愈发的紧蹙,眸色亦是阴暗了几分。 “可有旁的蛛丝马迹?为何会如此?” 司命有几分无奈地摇摇头,略带浑浊的双目之中有了几分悲悯。 “仙姬,若是再如此下去,仙界中的凡人迟早会尽然消失的。”而到时候,凡人死尽了,还不知晓,紧接着会不会轮到他们这些在仙都之内的仙神。 若姜案上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微微眯起了那双略带几分狭长的凤目,使得眸中的寒意消减几分。 她接着问道:“魔界之中可有此事?” 司命微微一怔,半晌才道:“臣等尚未去查探。” 若是只有仙界一界发生如此事情,那么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尚还有回转之余地,而若是众界皆为如此,便就可怖了,那边意味着世间万物尽会消亡,那边不再可能是人为。 第三十七章 你打算怎办? 若姜渐渐攥紧了手,轻抿双唇,看向司命道:“司命星君可还有事要说?” 他摇摇头,那白色胡须依旧抖动不已,而这次,却再未听见珞笃的笑声了。 若姜微微低垂眼帘,敛去眸中神色,言语之中又端起了那从容而波澜不惊的模样,道:“那你便先回去吧!孤必定会想法子的,暂且莫要太担心。” 司命听了若姜的话,亦是不得再言什么?只是应了下来后,便转身离去,出了雪梧宫。 而司命走后,珞笃这才看着若姜出了声,眼中有着几分坚定与希冀,道:“仙姬,不若你先去寻魔帝询问一番罢。” 若姜思量半晌,终是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额间那抹额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银光闪闪。她轻轻道:“我会尽早回来的,你且好生注意着仙都之中的动向便是。” 凌空于云端之间,有缕缕凉意,虽若姜有仙神之力护着身子免受寒气侵蚀,但如今她的心中尽是浓郁而不可散的寒意。 九天之上的日头依旧如常日般温和,不甚毒辣,不甚清冷。 阳光之下的二界更是如同披上件华美霓裳,绿树成荫,百花各色,仙都之中更是笼着一层稀薄而纯净的仙气,而魔都则是群山成岭,云雾环绕。 若姜微微垂眸,瞧见了下方万里之处仙界之中除却仙都之外的存在――仙凡间。 那是仙界之中凡人所定处。 不过凡人从不知晓世上有仙都这一存在,便更不知晓仙都何在了。 仙凡间,便是独独只有凡人所存,偶有时候亦会有游魂孤鬼,却逗留不久。 而魔界亦然,魔凡间之中,亦是存着凡人,只是那儿的凡人,亦是不知晓魔都的存在罢了。 而若姜瞧见的,是众人纷纷攘攘,好不热闹。 只是她想起司命的话,便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些人的命,如今不正握在她的手中?很可能是她的一念之间,便决定了这些人的生死。 想到此处,她不禁加快了御风的速度。 而她到魔都之时,自然是直直奔向非黎常常所处的那处小院,便见非黎并未如同常日一般破棋局亦或者是饮茶,而是卧在长椅上,微微抬手遮住了上方折射而来的阳光,广袖投下一片阴影,他阖着双眼,面容沉静如水,好似沉睡的谪仙。 她才涉足那小院,便闻非黎淡淡道:“孤知晓你今日来所为何事,孤也可告知于你,魔界亦是。” 短短一句话,却给了她想问的答案,且是那样简洁明了,让她无力拒绝。 他早在三日前,便得知了这个消息,而如今若姜这样略带几分匆忙地来寻他,他便亦是猜到了几分。 仙界亦是出了事端。 “你打算怎办?”若姜抬眸望向依旧在长椅上的非黎,问道。 非黎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仿佛听不出喜怒,但只有真正随了他几万年的秦荀才会知晓,他如今心中之沉重,向来体现于这淡淡之声。 “你随孤到魔凡间查探一番,孤亦是随你去仙凡间查探一番,总得好好瞧瞧,才有法子的。” 而他人去查探,总是有几分不放心。 第三十八章 他不是我相公 若姜微微垂下了头,声音带了几分沉闷,道:“亦是只能如此了。” 而在她眨眼之间,不过转瞬,非黎便已然起了身掠到了她身侧,独独传于鼻尖一股桃花的幽香,如同那日的桃花酒酿的幽香,好似嗅多了,便会沉醉一般。 她微微抬眸看向那颗依旧飞舞着桃瓣的桃树,心想必然是在桃树下呆久了罢。 想着想着,想到难道这桃树不断飞舞着花瓣,竟不会成为一棵秃树么?又不禁为自己所想哑然失笑。真是,到了这种时候,竟还能想到这些有的没的。 “走罢。”非黎清朗如同泉水叮咚般的声音响起,唤回她翻飞万里的思绪。 “嗯。”若姜轻声应道。 凡间一月,仙都与魔都内皆是不过一日罢了,查探一番,并废不得多少时光。 而暗处的秦荀,却是未曾跟上。缘由不过只有一个,便是他觉着若姜仙姬一身蓝衣跟在非黎一身白衣之后甚为悦目,他还是莫要去扰了这二人才是。 想着想着,又不禁想到珞笃那一身粉色衣衫,腹诽着若是珞笃跟在非黎身后那当真是毁了非黎那袭白衣的风雅。 而既然是凡间,便是无法术这一说的,故这二人必定不能从天而降的,否则必会被当作是妖鬼一类秽物,胆小的人便是惊得两股战战,而胆大些的,便是指不定喊打起来了。 思量一番后,二人终是决定从一处偏僻古城开始涉足。 那处古城虽偏僻了些,但百姓仍有定居于此的。 而那些百姓见着二人一身衣裳便知晓此二人非富即贵。上好的天蚕丝,精妙的绣艺,百姓虽辨不得,却能察觉出几分不寻常。 而此二人,就是有着一双狭长凤目,只不过女子的凤目之中乃是客气温婉,活脱脱大家闺秀的模样,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而那男子的凤目之中却好似并未存着几分情感,有几分冰冷,亦是极少言语。 女子长长曳地裙的裙摆拖在地上,如同天仙般惊艳,男子一袭白衣,削薄的唇与那一头随意束着的墨发亦是惊为天人,尤是二人走在一起之时,更是引得众人目光不得移开半分。 “这位夫人,瞧着你与你相公多么相配,不如买对如意结,保一世夫妻和和美美。”而这二人走至闹市之时,一位笑起来极为慈祥的老妇人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若姜身上,笑言道。 若姜环顾几回四周,见自己身旁并未有什么旁的女子,轻轻蹙起了眉,看着那老妇人,轻声问道:“老人家,你可是同我讲话?” 魔凡间之内虽然与仙凡间一般,凡人死伤无数,但仍有些身子骨原本便健朗的老人家活了下来。 那老妇人又是慈祥的一笑,看着若姜道:“对,夫人和你相公如此般配,买个如意结罢。”说着,还举起了手中自家摊上的一如意结,正红色的丝线编织而成,煞是好看。 而若姜又是一蹙眉。 她相公? 她何来的相公? 忽然,她的目光全落在了一旁非黎的身上,轻咳一声,尽然明白了那老妇人所指,又看向了那老妇人,讪讪一笑,道:“老人家,他不是我相公。” 第三十九章 把银子交出来! 那老妇人却是并不在意,看着若姜,很是和蔼的一笑,道:“夫人不必不好意思,女子这个年纪出嫁,实是不算早的了。” 若姜听闻那老妇人的话,面上讪讪的笑容更加尴尬几分。 她的目光在那老妇人与非黎之间穿梭,却不知再说什么。 只闻原本恍若未闻的非黎在她身侧轻声道:“你不若先去买了算了,否则当真是不好说过去。”那依旧清朗的声音让她稍稍平静了些,却也只得如此做了。 她覆手之间,一锭银子便出现在袖中的手上,她只得撑着温婉的笑容接过了那如意结,在那老妇人感恩道德的目光之中将那锭银子递了过去。 那如意结不过几个铜板,但若姜却给了一锭银子,那老妇人自是喜不自胜的。 若姜再走回非黎身边之时,将那如意结放在了袖中,只是喃喃道:“唉!便算是送给珞笃了罢。” 非黎微微勾起一丝笑容,微微垂眸看向她,道:“走罢,到前头安静些的地方找个人仔细问问。” 若姜微微点头,二人皆是举步向前走去。 殊不知,方才若姜那一锭银子已然吸引了某些贼眉鼠目的人的目光,如此阔气,怎能不引人注目? 而当若姜与非黎走出闹市的范围,走入一个小巷之时,正欲寻个人问问,若姜一抬眸,便见两个男子拦在了二人身前。 “把银子交出来!”其中一个较为圆润的男子执着把匕首,指着非黎,恶狠狠地威胁道。 而非黎,见着那匕首闪着的寒光,并未有半分惧意,只是轻轻蹙眉,有了几分不悦。 另一个较为尖嘴猴腮的男子狠狠地敲了一下那个男子的头,拧着眉,显而易见不悦地道:“傻啊你,还要把人带走!那女的玩完以后还可以买到青楼去啊!瞧着那个小白脸,也可以卖到花娘哪里去啊!她不是男女都收嘛!” 这些言语上的侮辱使得若姜与非黎双双紧蹙眉头,对视一眼,只见彼此眼中尽是厌恶之意。 而那个较为圆润些的男子被敲了之后亦只是摸摸头,不敢说些什么?目光再转到若姜与非黎身上之时,又是一脸的凶神恶煞,匕首更近了几分,道:“快点先把银子交出来!” 他们是在闹市上瞧着若姜随手便是一锭银子,又见这女子定是手无缚鸡之力,男子亦是瞧起来轻飘飘的,并无威胁之感,他们才放心的执着匕首前来的。 而眼见着那匕首又逼近了几分,非黎眼中闪现出一丝冷意。 而那个执着匕首的男子见着那冷意,不仅微微颤抖,但还是撑着凶神恶煞的模样,恶狠狠地道:“看什么看!快把银子交出来!” 若姜见这二人的模样,不禁轻轻一笑。 随即,便见一道白光闪过,二人谁也没有看清何时那匕首脱了手,正好斜斜插入其中一人的衣角上随即没入地面。 这二人立刻膛目结舌。 这匕首他们怎么没有发现如此削铁如泥。 第四十章 生生剥离的魂魄 而又是转眼之间,二人只觉一阵冰冷刺骨的大风刮来,顿时衣袍翻飞,整个人亦是飞跌了出去。 不知何时,非黎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长剑剑身流涟着带有杀机的寒光,他向前走了几步,剑尖直指二人,那柄剑好似察觉到了一丝杀意,很有灵性地铮铮作响,好似很是兴奋一般。 若不是担心灵气可能会被人察觉,他定是要将此二人狠狠的教训一顿再碎尸万段了的。 竟这样侮辱? 而若姜却是上前几步,伸出二指轻轻夹住那剑身,看向了二人,淡淡问道:“为何要做如此的事情。” 其中那个圆润些的男子连忙跪好直向着若姜与非黎叩头,道:“小人……小人也是被逼无路啊!我们兄弟俩的父母上午都死在了家中,我们实在是饿得忍受不了才出来做这种事情的啊!” 一对离开父母便无法存活的壮年男子!若姜心中添了几分瞧不起之意。 “死?”若姜轻轻蹙眉,重复道。 另一个男子也叩起了头,接着他的话道:“是啊是啊!就是无缘无故的就死了,最近城里很多老人都死了。” 若姜望向了非黎。 非黎亦是无声的抽回了长剑,轻轻一挥,便消失无了踪迹。 只是那二人仍旧在叩着头,并未瞧见。 “先起来,带我们去看看你父亲与母亲。”若姜垂眸看着那二人,眼中尽是冷意,轻轻一甩袖,冷声道。 那二人原以为此番定是死定了,却未曾想眼前这男子与女子不但不杀他们,还要随他们回家去见那两具尸体?不过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可不能等到他们后悔了,那样便是死路一条了。 他们连忙点头应下来,便走在了前头带着路。 若姜与非黎并肩跟着那二人,走出了城区,到了郊外,不久便见到了一处破旧的茅屋,那二人这才转过身来,低着头不敢看若姜与非黎,带着几分怯意,颤颤道:“这就是了。” 非黎依旧缄默不言,若姜看向了那二人道:“随我们一同进去。” 那二人岂敢不从,连忙点点头,又走在了前头带着若姜与非黎一同进去。 若姜只觉一进门便嗅到一股潮霉之味,不禁微微蹙眉,而非黎则是提着袍角,小心地避开了门畔的那些蜘蛛网,亦是紧紧蹙着眉,要知道他可是有洁癖的。 而走入了那茅屋之中,只见房内正中央便横摆着两具已然冰冷僵硬的尸体,苍老的面容之上已然苍白无比。 非黎与若姜只远远地瞧了一眼,便得到了一个让二人都极其心惊的结果。 这两具尸体竟然是被仙神之气生生地剥离的魂魄,且动作快准狠,几乎是在一刻之内同时剥离两个魂魄且打散了魂魄,而留下的仙神之气如此精纯,最少须得为上仙与上神临界处。 而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这屋中的仙神之气犹是浓烈,却在渐渐散去。若姜这才起了警惕之心,用尽全身感知之力,却意外发现且不说整个魔凡间,只论这附近,便笼着一层淡淡的仙神之气,稀薄到连若姜不细心感知,都察觉不到。 第四十一章 亦正亦邪的修罗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诧。 “若是仙都之人且拥有如此精纯的仙神之气,孤不可能不知晓。”非黎微微眯起了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与异色的锐利,而心中更是困惑不已。 “不会是仙都之人。”若姜亦是面色凝重起来,此事牵扯到了仙神之气,便真真是麻烦得多。 “不若再去仙凡间查探一番。”非黎提议道。 这个建议很快得到了若姜的认同,她亦是点点头,目光凝重几分,道:“走。” 继而,一阵白色光华与浅蓝色光华绽出刺眼的光芒之后,二人便已然没了踪迹,只留下膛目结舌的那两凡人,那二人愣了一会儿后便大喊起来。 “妖怪啊!妖怪啊!” 而非黎与若姜全力御风而行,不过片刻便已然到了仙凡间。 而正好在街上见到一位老人当场身亡,非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当即判断,朝着若姜轻声道:“那人身上有魔气波动,且那人确确实实是被魔气生生的剥离了魂魄,且立即打散。” 若姜心下一惊,又想起在魔凡间之时,自己察觉到的那一层稀薄的仙神之气,连忙提醒道:“你用全力感知这附近的魔气波动试试。” 非黎只是微微垂下眼帘,袖中手结做一个简单的手印,再抬眸之时,眼中亦是有了几分惊异。 “整个仙凡间都笼着一层魔气。” 而若姜在得知这消息之时除却心中的沉重以及困惑之外,还存了一份惊诧。她不过那时感知到了万里之内的仙神之气罢了,而非黎却感知到了整个仙凡间都笼着魔气。 “你打算怎办?”若姜看向了非黎,带着几分沉重,问道。 非黎微微眯起了眼,一把握住她的右手皓腕,将她扯到了一旁较为偏僻的小巷之处,定定看着她,带着几分坚定,道:“先回魔都。” 若姜微微垂眸掩住眼底的复杂之意,抬眸之时,眼底如故清明淡然,看着非黎,道:“走。” 一阵白色烟雾弥散之后,二人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此事已然非同小可,绝不可能是人为而成,孤想,须去寻冥界之主冥王黔素才是。”若姜目光落在了身旁御风而行的非黎身上,微微拧眉,道。 御风之时迎面拂来的风撩动着他额间垂下的长长一缕墨发,正巧掩住了他的双眸,使得若姜瞧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闻他道:“黔素向来无踪无影,神出鬼没,冥界更是无迹可寻,唯有的一点线索便是传闻修罗界曾经出现过黔素的踪迹。”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 “修罗界?” “地狱幽火焚烧之地亦是天国莲华绽落之地。”非黎答道。 地狱幽火焚烧之地,燃尽世间恶鬼幽灵,乃是极阴极暗之地。天国莲华绽落之地,生出世间圣洁灵精。极为极端的二种境地皆存于修罗界之中,而修罗界与冥界有着千丝万缕言不尽道不明的关联。 所谓修罗,亦正亦邪,四恶趣中有修罗,三善道中亦有修罗。 第四十二章 定要寻到黔素踪迹 非黎微微眯起了眼,凤目之中闪过一丝锐利,接着道:“不过修罗界中人向来喜怒无常,想来定是要纠缠一番才能得到些想要的。”他眸色阴暗几分。 而近年来,修罗界一直处于混乱之境,要想得到黔素的踪迹,哪里会是简单事情。 若姜亦是轻轻拧了拧眉,她不禁想到了一万年前的那件事情。 对于修罗界,她只听闻过一次,因着众界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交集倒也少得可怜,不过因着魔界离着仙界甚为相近,先前才有了几分耳闻,而冥界则是因着黔素曾前往仙界唤醒过她,这才对于那十分神出鬼没而神秘的黔素有了几分耳闻。 冥界一向是众界中人都无法窥探的一界,传闻黔素亦是混沌时候的……非神非魔非仙非妖非佛非修罗非人之物。 只道是天命皆攥于他手中,掌管生死轮回,这才与修罗界有了丝丝瓜葛,而修罗界,自然也是最易见到他之地。 如今独独仙魔二界存有凡人,故如此事情,其他众界自是不会发生,若要去寻其他界主相助,定是无用的,且亦是不知晓其他界主是否能帮上忙。而如今仙魔二界发生的事情,掌管生死轮回的他定能知晓几分,故如今,须得寻到黔素。 “不若各自回仙都魔都罢,十日后,孤到魔界去寻你,一同去修罗界寻冥王踪迹。”若姜眼见着已然快至魔界,看向非黎,提议道。 十日之后,便去修罗界。 无论如何,都须得寻到黔素踪迹。 “好。” 若姜得了答复,一甩袖便转了方向,向着仙都之向御风而去,裙袖飘飘渐渐隐于云端之间。 待她再落地之时,已然到了雪梧宫内。 方才稳住了身形,便见珞笃抬眸见是她后,连忙迎上,道:“仙姬你怎么回来得这样快?” 若姜与非黎不过便是在仙凡间与魔凡间走了一道罢了,并未费太长时间,且仙都之中时间更是慢些,几乎等同于来回一趟仙魔界之间的时间罢了,自然是回来得快了。 若姜勉强扯起一抹笑容,道:“十日后我要去修罗界寻冥王踪迹,你便好生瞧着文鸢的动作,若有异样,便捏碎这玉佩,我便能察觉到了。”说罢,向着珞笃递过去一块含了一丝她灵识的温润血玉玉佩。 珞笃接过那玉佩后,微微拧起了眉,问道:“修罗界?为何要寻冥王?” 若姜淡淡一笑,道:“寻冥王找缘由,方能解决问题才是。”话罢,她想了想,接着言道:“秦荀很可能不会随着非黎去修罗界,你若是闲来无事了,可去寻他。” 她向来知晓珞笃的性子,是绝对静不下的,若是得了闲,必定要做些什么?否则便是要满口嚷嚷着难受了。 而非黎应是不会由着魔界无主的,留下秦荀,是很有可能的。 而后,若姜叮嘱了珞笃一番,便见九天之上起了阵阵紫色雷云,她微微眯起眼,便得知是契颜欲渡上神劫了,心中只盼着她要安全归来,便携了珞笃一道去了那雷云方向,立于云头之上,望着契颜白色身影阵阵掠过,天雷道道落下,心不禁揪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只二色泼墨画 两个时辰后,望着契颜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前襟,亦是尽了全力挡住了那渡上神之位的最后一道天雷,随即身子便如萧瑟落叶一般直直落下,若姜连忙飞身上前接住她下落的身子。 见她已然昏迷不醒,若姜与珞笃便将她扶回了南九天疗伤。 南九天的丹药自是数不胜数,而救治一个渡劫的上神,更是大事,故文鸢亲自取来不少丹药,尽数喂进了契颜口中。待契颜再醒之时,已然是八日之后了,醒来之后,身子便亦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且如今亦是位居上神之位。 若姜将自己走后的一切事务尽数交给了契颜与珞笃,犹是契颜,大多的担子都挑到了她的肩上。 而她自然不会将此行的意图说出,免得众仙人心惶惶,只道是她修炼到了瓶颈处,须得去它界寻些助修为的法宝罢了。 而第十日之时,正是若姜将从雪梧宫中去魔界之时,非黎仍旧一袭白衣的从云端稳稳落于地面,仍旧一头墨发随意用根皂带束在发尾处,微风一拂,如同只黑白二色的泼墨画微微荡漾。 “如今那地方只得清晨之时可见活物,所以孤便早些来寻你。”他看着若姜,淡淡道。 而正如若姜所料想一般,他将魔界事务交予了秦荀,故并未带秦荀前去。 这时候,珞笃与契颜正是要送若姜离去,见着非黎谪仙般模样,珞笃先是一怔,随之狠狠地在心中咒骂了一句魔帝陛下你当真是何时都不忘风度。 而契颜见着这陌生男子,则是狠狠地一怔。 这又是哪里的仙君?怎的未曾见过?听着他自称孤,却是实在猜不到他是何人。 她的目光渐渐从非黎身上离开,移到了自己一身白衣上。同样皆是一袭白衣,偏生自己这一袭白衣到了这男子这里,竟显得暗淡失色不少,他着一身白衣的那股仙气风骨,可是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若姜见他到来,怔了片刻后便是化出一抹浅浅笑意,道:“好,走。” 随即,她转头望向珞笃与契颜二人,投以二人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便是转身与非黎一道御风离去了。 “珞笃,你说那男子是何人?”契颜微微拧眉,望着那二人的背影,问道。 珞笃愤愤地哼了一声,道:“魔界之主。” 如今一想起她可就来气呢?亦是不知晓非黎是如何教出个那样的属下的!那秦荀当真是……她有时当真束手无策到想将他砍了剁了去喂那凡间唤作狗的活物。 契颜心中疑惑更甚。 若姜何时与魔界之主有了纠葛? 这男子,竟是魔界之主魔帝? 而非黎与若姜御风而去修罗界,在途中之时,若姜侧头望向了非黎,问道:“方才你说修罗界只得清晨之时能瞧见活物,这又是为甚?” 非黎眼中闪过一丝幽色,清朗而带着几分深沉的声音渐渐响起,随着风声,似乎有些飘渺而触不可及。 “谁知道呢。只道是修罗界近年来发生的事情不少,得去瞧瞧方才知晓。” 第四十四章 戈阎上主 而二人到修罗界之时,仍算是清晨,故眼前尚有活物走动。 修罗界之人实则外形与常人并无差别,若不是那些人眼中的敌意,若姜绝对想不到这是修罗界。因着看不见所谓幽冥烈火,看不见所谓莲华绽落,故与凡间的街巷无甚差距。 “你们不是修罗界之人。”而此时,正是从天而降一着一袭狐毛红衣的女子,微微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敌意与冷意,长长的发丝与眼睫毛皆是正红之色,而瞳仁,则是深不见底的墨黑,看起来极为妖异。 而那女子到来之后,路人皆是远离了几分,仿佛遇见甚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非黎微微上前一步,好似不经意间将若姜挡在了身后,微微挥袖之间隐去了二人的仙神之气与魔气,看着那女子,淡淡道:“敢问界主何在?”他在那女子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修罗之气,仿佛如同凡人一般,却决然不可能。 这女子决然不简单。 那女子紧紧锁眉,眼中煞气与阴冷更增几分,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见界主?” 非黎嘴角轻扬,道:“只是想拜见拜见罢了。” 若非不得已,是决然不得提二人真实身份的。 而那女子正是起了将这二人赶出修罗界之心,目光落在非黎身上,却忽然好似感知到了什么?那墨黑的瞳仁猛地一缩,道:“你身上竟有修罗之气!” 非黎依旧含着一丝笑意。 而立于他身后的若姜则是微敛眸色,心中对于非黎的疑问更甚。 若说非黎体内是含有仙神之气与妖魔之气的,那么如今则还多了一种修罗之气。 他到底又是什么人? 而这时候,又是凌空而来三道红纱,直直射向地面后便破了土,如同植株扎根一般狠狠扎牢,随即一种浓郁的血腥气味从那三道红纱之内散出。 见那红纱所至,路边人皆是惊呼一声便连忙逃窜,好似身后有着饿狼猛虎一般逃之夭夭。 而那拦住二人的女子见那红纱,虽有着疑惑,但仍立刻向着那红纱方向单膝跪地,瞧着无尽谦卑,道:“属下赤梧参见界主。” 只见红纱从天边射来的尽头之处显出一道朦胧的身影,如同光影一般顺着红纱快速掠到了地面之上,而那三道红纱扎于地面,恰到好处的营造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而那红纱之中显出一道曼妙的女子身影,只闻她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渐渐响起:“赤梧,你瞧瞧,那是不是戈阎。” 赤梧听闻那女子的声音,抬起头来,带着几分疑惑的目光又落到了非黎身上,复而又望向了那三道红纱,郑重道:“界主,那确确实实不是戈阎上主。” 那女子却又激动起来,一双手紧紧抓住了前方的红纱,不经意间修长而又涂满红色蔻丹的指甲划破了那红绸,露出了一截娇艳的红色指甲,尖声道:“不可能!不可能!孤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一定是戈阎!” 非黎听闻戈阎这名号,微微眯起了眼。 若他未曾记错,戈阎亦是在两位混沌仙神羽化后不久死去的,那时候天地灵气之中便混杂了几分他的气息。 第四十五章 对不起! 而赤梧咬咬牙,又是一颔首,苦劝道:“界主,戈阎上主已然羽化已久,这男子决然不可能是戈阎上主。” 那女子听闻她的话,却是怒了,只见水袖翻飞,一道火红色灵气便直直袭向赤梧,速度根本不可逃避,而赤梧便是生生受下了这一击,一声闷哼后一口鲜血便是喷涌而出,染在胸前的红色狐毛上全然不见血渍。 “孤不信!他说过!他说过的!他说过十五万年之后便来寻孤的!孤等了他十五万年!他不会骗孤的!”那女子尖利的叫声带着几分不可抑止的凄厉。 方才,正是她感受到了戈阎的气息,才会慌张从血池赶到了此处,否则清晨之时,是决然不会见她踪影的。 “界主。”赤梧望向那红纱之中的曼妙身影,却只得低低唤了一句,再不敢言。 随即,只见那女子水袖再一翻飞,那三道红纱便断作了千万段,顺着灵气向着空中喷洒而去,掩住了那女子的身影,而又渐渐于空中渐渐落于地面之上。 当最后一截红纱落地之时,非黎与若姜才瞧清她的面容。 她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之中血色的瞳仁,血色的薄唇,精致的五官无不昭示着这是一个倾城绝色而又妖异的美人,而她一头墨发却滴滴嗒嗒地滴着殷红的血液,而那殷红的妖异血液更是从她的额间淌至尖尖的下颔,仿佛从血液中浸泡而出的一般。 而事实,亦是如此。 她锐利的目光紧缩非黎,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却仍止不住的摇头,眼中惊惶之意渐起却又渐渐平息下去,带着几分笑意与坚定,道。 “不!你是孤的戈阎!你化成灰孤都认得。虽然你的脸变了,可是你的气息,孤到死都记着!你是孤的戈阎!” 那抹笑意融着那滴滴答答不断的血液,显着妖艳刺目至极。 而正当若姜与非黎一怔之时,她的身影已然掠到了非黎身前,她一双纤细而沾满了鲜血的素手紧紧攥住了非黎的衣袖,血色的眸中显出几分墨黑之意。 而非黎的目光渐渐移到了那白色衣袖上随着她的动作而沾染上的殷红鲜血,轻轻蹙起了眉。 而她见非黎轻蹙眉头,连忙放开了他的衣袖,亦是拧了拧眉,忽然间似乎有些束手无措,连忙后退几步遮住了自己的脸,颤颤巍巍地道:“孤吓着你了,对不对?孤……孤……对不起!” 她连忙使了个术法消去了身上滴着的血液,只是身上的血腥之气,却是萦绕在身,怎么也散不去。 她这才放下了遮住了她面容的手,带着几分试探地看向了非黎,又是向前了几步,道:“戈阎,孤是瑟锦啊!戈阎!你回来寻孤了对不对?” 若姜在非黎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眼中起了几分冷意。 这女子方才一身的血腥当真恐怖了些,而如今又是如此举动,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非黎察觉到若姜的动作,亦是轻轻蹙眉,看着那瑟锦,道:“界主,我不是你所说的戈阎上主。” 第四十六章 你不是他! 瑟锦踉跄几步,猛地摇摇头,道:“你仍在怨孤,十五万年了,你仍没有释怀,仍旧在怨孤,对不对?” 忽然间,她的目光终于被非黎身后的若姜所吸引,眼神渐渐锐利起来,看着若姜的眼中多了几分冷意与猜忌,道:“她是谁?” 若姜此时正是忍不住惊叹一声。 修罗界的界主眼神当真是太好了,竟然如今方才注意到她! 她正欲出言,非黎便已然抢了话头,看着瑟锦,带着几分郑重,道:“她唤作若姜,是我的妻子。” 若姜在心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十日前在仙凡间之时,非黎便被一位老人家认作是她相公,她当时还觉着心中已然好似被风拂着凌乱了十万八千里,而如今却又不得不如此说,当真是天意弄人! 非黎望着瑟锦不敢置信的模样,接着心平气和的劝道:“我真真不是戈阎上主,界主应是认错了人,我与内人早已完婚,还请界主镇静。” 瑟锦如同遭了晴天霹雳一般只是愣在原地久久未曾回过神来,半晌,眼中那血色的瞳仁之中竟疯狂般滋生出一片片猩红,她向前几步,紧紧攥住非黎的衣袖,盯着他的双眼,狠狠道:“你的气息孤决然不会认错!戈阎!就算你是真的死了,就算你是转世,孤也决然不可能放过你!” 她顿了顿,语气又变得轻柔起来,轻声呢喃很是蛊惑人心,道:“戈阎,随孤回去,孤说过,我们生生世世的纠葛,至死不休,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孤。” 非黎见她愈发的不可收拾起来,紧紧蹙眉,伸手掰开他衣袖上的她的手,狠狠甩开后,冷冷言道:“界主请自重。” 若姜亦是上前一步,望着瑟锦,轻声道:“界主,他当真不是你的戈阎上主,若是气息相似,亦是有可能的。” 她当真是未曾想到,到了修罗界竟出了如此一番事情,不过如今,亦是只能硬着头皮地迎上了。 瑟锦被非黎甩开后一怔,双眼望着自己一双纤细而又白皙的双手,略带几分呆滞,不过随即,她唇边绽出一丝笑容,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双肩不停抖动,笑得双眼之中湿润起来,笑得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 “你不是他,呵呵呵……你不是他,孤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他从不会对孤如此忤逆,从不会对孤如此冷漠。” 从不会……如此狠心! 唯有那日,他看着她,眼中似乎有着几分疑似悲切之物,却也依旧温和,看着她,轻声之中带着几分温柔,道:“若我有一日能原谅你,我必定会回修罗界的。而十五万年后,无论如何,我都该释怀了,最迟最迟……亦就是那时候回来了。” 那时,她亦是一身红衣,闻言只是微微阖上双眼,右手撑住了一旁的玉栏稳住身形,尽管身子如同飘零的落叶,但她仍旧用着最冷酷最无情的声音,看着他,恶狠狠道:“戈阎,孤不需要你的原谅!孤与你,是生生世世的纠葛,至死不休,无论你肯不肯,孤都纠缠你到底!” 而他,依旧是温柔一笑,阳光照射到他的侧颜,更显着那笑容如沐春风般和煦,有着道不尽的如同一汪深潭般的温柔。 “可你拦不住我。” 是了!无论何时,他都能用最温柔的神情对着她,哪怕是他的父亲母亲被她亲手杀死,他亦只是温柔的笑着看着她,留下那些话,便远行再未归来。 只留下他转身之后,那身后哭得崩溃的面容。 那时泪如雨下的她,始终紧咬下唇,不肯发出半分声响。 第四十七章 孤等不起了 “你们走!你们走!快滚!别让孤再看见你们!”瑟锦转过身看着非黎与若姜,依旧泪眼婆娑,却眼底尽是一片冰冷,狠狠道。 他们又岂能走? 若姜见她如此模样,只得咬牙接着道:“界主,我们此行,是来寻冥王黔素的。” 而瑟锦哪里会顾得上她所言,只是疯狂的一甩袖,一股带有浓烈的血腥味的灵气便向着若姜而来。 “你们快滚!”只闻她凄厉的一声怒喝,若姜正欲出手挡住那股灵气之时,非黎已然到了她身前,白袖翻飞之间,那白与黑双色光华便已然化了那股灵气。 她看向非黎,轻轻点点头算是道过谢后,便是望向了瑟锦,目光之中微微有了几分锐利。 而赤梧,则是一直立于一旁,未曾迈出半步,亦是未曾出半声。 她向来了解得很,只要是牵扯到戈阎上主的事情,界主从来便是无了理智,而只要界主在修罗界一日,界主便永生不会被他人所伤,她自然不必担心。 她脑海中记忆蓦然回到十五万年前,那个男子曾经的嘱咐,不禁湿了眼眶。 一生修为,化作了瑟锦身上的一道禁锢。 而瑟锦已然歇斯底里,她眼底猩红一片,水袖翻飞不停,一道道的灵气从袖中溢出,四处乱窜,四方皆是狼狈不堪。若姜与非黎便是侧身躲过了那道道灵气,冷眼看着她好似癫狂一般模样。 当最后一道灵气没入地面之时,她飘飘欲坠的身子好似忽然沉静下来,犹如飘零的树叶忽然定格在半空中,双目中的猩红渐渐散去,只留下那一双清明通透的双眸。 半晌,只闻她略带几分沉闷的声音渐渐响起。 “你们随孤来罢。” 她仍旧一袭红衣,只是眉眼之间,却失了那种若姜与非黎初见她时的张扬与戾气。 若姜与非黎对视一眼,终究还是选择了跟随她略带凌乱的脚步,去那小巷深处,左拐右拐,直走穿梭,前方那人却好似完全失了灵魂,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是静静的不停走着。 若姜与非黎又是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而不可名状的情绪。 瑟锦轻轻一笑,干涩的声音在分外寂静的环境中更添几分苍凉与凄静。 “孤不会骗你们的。他说过这世间最令人憎恶的,便是欺骗,从此,孤再不做虚假之事,因为这是他所憎恶。可是?他却骗了孤,说好的,十五万年后便回来的……呵……” 你说过十五万年后回来,却让孤苦守了十五万年,而孤已经等了一辈子,再也等不起了,你又在哪呢? 若姜动了动唇,终究只是说出二字。 “节哀。” 瑟锦不再说话,只是如同死物般缄默地领着若姜与非黎穿过条条小巷,如同死物般麻木地领着二人穿过重重庭院。 待她微微抬眸之际,一座绽尽莲华之古城便展现在眼前。 白色圣洁,高雅堂皇,莲华朵朵绽落,如今看来,这便是修罗界的圣城其一了。 “孤原先以为,孤这一世都再不会踏足这座城,如今看来,倒是孤自己多虑了。”她扯起一抹苍白的笑容。 第四十八章 重现往事(一) 赤梧便是留在了门外,只道是尚且无资格进入那座圣城,而非黎与若姜跟着瑟锦一齐进去后才知里头更是别有洞天块块水晶嵌于房顶墙侧之上,映照出千千万万道影光,较之若姜房内的清心镜阵,可谓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里的晶石是黔素留下的,可以追寻到黔素的踪迹,只是,孤失了当年继承界主之位时的本心,故这些晶石,对于孤来言,只不过是饰物罢了,孤根本无法驱动这些晶石。”瑟锦的手轻轻抚上墙上的晶石,轻轻叹息一声。 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朦胧之意,接着言道:“否则,若是能寻到黔素,孤便能得知戈阎的踪迹了。” 若姜微微蹙眉,道:“本心?” 瑟锦轻笑一声,看着那些晶石,记忆却被拉的深远深远。 “初时本心便是尽到界主之责,守护孤的修罗界。但如今,孤的手上,已然沾满了女修罗的血。以血作浴汤,以血作羹汤,如今,孤还能怎样妄谈本心,当年戈阎到底去了哪儿,孤不知晓,亦是放不下了,所以心中的心魔,孤驱不走。” 因为她放不下,十五万年来,因为戈阎的离开,她做了太多太多,却铸成了心底的心魔。 若姜沉吟片刻,抬眸看向了瑟锦,道:“我有一物什,可以让你从看到十五万年前的景象,你便能了然了。”她踌躇半晌,终是决定将清心镜阵取到修罗界来,助瑟锦见往事,放下执念,方才能驱走心魔。 瑟锦微微一怔。 非黎亦是微微偏头看向了她。 几日后,当她携着清心镜阵到修罗界之时,瑟锦已然满头华发。不见昔日的张扬红发,只剩了一头毫无光泽而黯淡的华发,万千白发亦是万千愁丝。 她亦是只得暗自一叹,这终究不过是个伤情的女人罢了。 在那清心镜阵之中,墨痕淡染化开,显出十五万年前,那场雨夜的情景。 那是瑟锦尚是一袭红衣,一头墨黑而有光泽的青丝随意披散着。 窗外雨声阵阵,雨点敲打在窗沿之上,滴答不停,而她依偎在那个玄衣男子的身侧,轻声道:“戈阎,你在这世间最憎恶甚么?” 戈阎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又是化开了一抹和煦如春风般笑意,道:“欺骗与谎言。世间最为憎恶之物。” 她浅浅一笑,道:“那孤今后绝不做虚假之事。” 他亦是浅笑。 而瑟锦却在那之后不久意外得知,戈阎的父母亲,竟是多年前修罗界追杀的要犯。他的父母亲,当年不过是受了牵连罢了,受了上辈人恩怨的牵连,被株连。 只是却不知为何,竟让他们逃了出去,且生下了戈阎。 “赤梧,孤定要护住他们,他们原本便不过是被株连的罢了,本无大错,不过便是错在了生在这一家罢了。”彼时,她望着赤梧,坚定地言道。 而亦是那年,她的叔父告诉她:“你已然是一界之主了,该晓得孰轻孰重,切莫为了一己私情而失了分寸。” 她只是沉吟片刻,却坚定的望向她的叔父,道:“戈阎的父母,孤保定了!” 彼时,她尚可以如此维护他的父母。 第四十九章 重现旧事(二) 而终有一日,当那些元老齐齐逼着她亲自动手戮杀戈阎的父母之时,她愣了。 她哭喊着质问他们,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们!为什么? 可是?没有答案。他们让她在戈阎上主与戈阎父母间选择一个,若是戈阎父母不死,这便成了戈阎上主是罪人后裔的证据,终究是要牵连他甚至驱他出修罗界的。 实则那些元老的目的不过一个罢了,让她好生体会到作为一界之主须得懂得大局,不得为私情所偏袒。 而她不能没有戈阎。 所以,那日她手执长鞭,生生绞死了他的父母。 那日他赶来之时,正好见到她手中的皮鞭勒在他母亲颈上,女人苍白带着青色的面色昭示着她已快被这带有灵力的长鞭收去魂魄。 谁又知其实她是留了后手的,他父母亲的魂魄,她都准备了养魄棺,只要养上七七四十九天,便能用肉身助二人重生。 可是那日戈阎面容之上依旧温柔的笑容堵住了她一切的辩解,身侧那些元老的威胁拦住了她一切的行动。 若是她说清那养魄棺的事情,那些元老必定要打散了他父亲母亲的魂魄的,所有她不能这么做,可是戈阎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他只是依旧温和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她绞死,母亲的血溅到她的脸上,他伸手轻轻帮她拭去。 那温和的笑容不过近在咫尺,却让她只觉着远在天边,她伸手想抓住他,却只闻他说出那样的话来。 “若我有一日能原谅你,我必定会回修罗界的。而十五万年后,无论如何,我都该释怀了,最迟最迟……亦就是那时候回来了。” 她的心狠狠一颤。 她宁愿他可以打她,骂她,却不愿他笑着说要离开她。 她想解释,只是却不能解释。 她亦是违着心,说出了那一番话。 “戈阎,孤不需要你的原谅!孤与你,是生生世世的纠葛,至死不休,无论你肯不肯,孤都纠缠你到底!” 而他,只是毫不在意般风轻云淡,依旧浅笑着,道:“可你拦不住我。” 他走了,走的好似风轻云淡,走的好似毫不在意。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二人眼中都滑落了晶莹之物。 看到往事又一遍回放在自己眼前,瑟锦眼中又是湿润了几分。 而接下来,清心镜呈现的一切,却是瑟锦从未知晓过的东西。 原来那日他未曾离开修罗界,在那些元老走后,他寻到了赤梧,将一颗流淌着白色光华的丹药交给了她,他道:“喂瑟锦服下这个,只要她在修罗界一日,便无人能伤得了她。” 赤梧接过那枚丹药,感知一番后,讶然望向了戈阎,问道:“这可是戈阎上主你一身的修为炼作的丹药?” 戈阎浅浅一笑。 “我自己清楚得很,十万年之后我便会羽化,她哪里能等到我。她变了,我便更要护着她了,否则若是下一次她再杀了他人的父母,那人却不似我这般,她岂不是危险得很。她从小便是做事半吊子,哪里用心学过术法,若是真的打起来,她可打不过几个人。 “可是我却无法释怀我看到的那一幕,尽管我恨不起她。” 第五十章 重现旧事(三) 赤梧看着他,反问道:“那你便死都不见界主了?” 戈阎温和的笑意渐渐敛去,面容之上尽是从未曾有过的凝重,道:“她是修罗界之主,不该为了任何人有任何私情,这会毁了她的,所以她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不恨她,却无法释然。我愿倾尽我一身修为,护她一生,还请赤梧你帮我这个忙,还有,切莫告诉她此事。 “我曾与她说过最憎恶的便是欺骗与谎言,如今,我却不得不瞒着她了。” 赤梧不再说话,只是轻叹一声,收下了那丹药,便转身离去了。 戈阎温和笑意渐起,终究亦是转身离去,此去不还无归期。 失了修为的他,果真于十万年后羽化,从此世上再无戈阎此人,有的只是,瑟锦心中存着的那份十五万年的念想罢了。 修为大涨的瑟锦,因着戈阎的离去,戾气大增,第一便是杀了那一众胁迫她的元老,其中便包括着她的叔父,但她从未悔过。 可她又得知了一事,她亦是等不到那十五万年,她的岁寿,还剩下十四万年。 只差那一万年。 她发了疯似的寻求给养元神,增长岁寿的法子,最终,终究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以少女修罗的血液沐浴,饮食。 每日清晨,她必要在那血池中浸泡上几个时辰,再晚些时候,便是亲自去修罗界之中挑选少女修罗戮杀。她的寝宫血流成河啊。 而久而久之,不光是少女修罗惨遭毒手,其余年纪性别的修罗,亦是大量地被戮杀,缘由却是为了以血护着戈阎父母亲的精魄罢了,日子太久,养魄棺早已失了效用。 所以近年来,修罗界唯有清晨她浸泡在血池之时会有活物走动,其余时候,皆是躲藏起来,生怕被抓到后戮杀放血。 血液将她的眸色发色都染成了红色,给她原本清丽的面容之上染上了丝丝妖异,还使得她修为大增,元神岁寿总归是延长至了此时。 而此日此时修罗界血流成河,不过皆是因为她的执念,那人的影像罢了。 为了他,她手刃一众元老。 为了他,她戮杀界中修罗。 为了他,她双手沾满鲜血。 她的执念,她的心魔,便是他。 而他心中牵挂又何尝不是她呢? 为了她,他就此离开修罗界。 为了她,他就此放弃他所有。 为了她,他散尽修为去护她。 可是?终究,一朝错过,永世错过。 清心镜中的影像,已然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而瑟锦脸色苍白,失了血色的双唇颤抖不已,为什么!是他散尽一身修为护了她!可她做了什么? 她轻声问道:“戈阎,他想孤做一个好的一界之主,是不是?” 若姜眼眶微红,她掩住了面容,微微转过身去。 非黎轻声道:“他想你做一个好的一界之主,却无论如何都纵容你。”所以才会为了护她而散尽一身修为,最终孤独羽化消失。 “可我做了什么!”瑟锦跌坐在了地上,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紧紧咬着下唇,双手渐渐攥紧。 她杀了那么多人! 染上了那么多血! 他一定不想看到,他给的修为当真用作了杀人。 “我做了什么……”她抱着膝,将脸埋在了腿间,只闻那房中不断的抽噎声。 非黎见状,不禁微微侧过头去,不再看她。 第五十一章 重新开始 瑟锦只道是戈阎想要的,她便去做,做那英明的一界之主。戮杀的唯一理由都只剩了残骸,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戮杀?还有什么理由去使自己双手沾染鲜血? 她说她再也不会以血为浴,以血为羹,从此,心魔与执念永生不复存在。 如今,心魔永除,她也有了启用那晶石的资格。 那日,若姜与非黎眼见着她割破自己的食指,三滴血落在了其中一块晶石之上,她念了一长串晦涩而冗杂的古老咒语,那晶石便显露出了三字:十年后,仙凡间。 若姜与非黎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惊诧,黔素十年后竟会去在仙凡间,那么如今呢? 二人有了黔素的消息后,便匆匆离开了修罗界,只剩下那仍旧孤守修罗界的瑟锦。 她知道戈阎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知道自己的岁寿因为浴血而越来越长,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只是她身边,再没了一个可以依偎的男子,每当她感知到自身体内那深厚的修为之时,她总有一种戈阎在她体内的错觉。 亦或者是,那并非错觉,戈阎的修为确实与她共存,此生不离。 只闻修罗界的界主不再嗜血成性,好似痛改前非一般勤于管理修罗界,使得那原本已然被死气血腥笼罩着的修罗界重复繁荣,与那年一模一样的繁荣。 而每当瑟锦见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之时,她总想着,为何你住进了我的心中,却成为了我人生的过客,来来往往终不还。 赤梧欢喜了,因着偶有时候,瑟锦依旧能如最初时一般,含着一缕温柔的笑意待人,每当她俯身低头的那一刹那,温柔的片刻惊为天人。 而她的发色与瞳色,没了鲜血滋养,又变回原来的墨黑。 一切,都好似重新开始了。 ――――――――瑟锦心魔完―――――――― 没把握好,字数少了四百字。这里算是个支线吧! 第五十二章 死无全尸 若姜与非黎若想要寻到黔素,十年后自是得去仙凡间一趟的,只是黔素如今的踪迹不可寻,却能寻到十年后的踪迹,二人皆是颇为惊异。 而这十年间,要死多少人呢? 他们不能等,也等不及,所以二人总觉着做些什么比什么都不做会好得多。 而二人在一起终究是有个照应,做事亦是方便得多,所以若姜与非黎皆是在仙魔界之间的天山之上开辟了宫苑作为处理二界事务之地,而在那宫苑之中,便只存了几个管事的主儿。 若姜,珞笃,文鸢,契颜,而魔界那里,只有秦荀与非黎。 而这些关键人物尽数迁往天山的缘由则是:天山近年来天地灵气充盈得很,在那处更有利几分。 天山位于众界之外,算得上是众界的临界处,故仙气神气魔气妖气修罗气鬼气等尽数都有,但因着平衡,对任何身份的人,都构不成威胁,却是极其安全的。 若姜自是不必说,珞笃与契颜更是若姜的左右手,而文鸢之所以会带来天山,不过是因为若姜仍对她存着提防之心,生怕她会趁着自己不在之时做些什么?这才将她带在身边的。 而若姜与非黎,便是在得闲之时去各界寻探黔素的踪迹。 “你说,这些日子,凡间又死了多少人?”若姜与非黎并肩立于云头,望着身下的凡间之上行人来来往往,若姜轻轻蹙眉。轻声问道。 非黎微微垂眸,半晌才抬眸看向她,轻声道:“无论如何,我们已然尽了力,我们剩下的,唯有再尽力了。” 她的目光定定望向远方那片云海之中,仿佛能从那洁白的云彩之中看出什么异样来。 “孤从沉睡中苏醒的那一日,仙凡间死了三万凡人,若不是因着孤是混沌先神的后裔,有血统为证,或许孤早已被当作妖物推下斩仙台了才是,众仙可以当作是巧合,可孤心中清楚得很。自那以后,孤再也不想见着那些因着孤而死去的无辜凡人了。” 她柳眉渐渐紧蹙,脑海之中回想起了那日的场景,到如今都不禁心中狠狠一跳。 她第一次睁眼之时,是她诞生后四万年,被黔素从不知为何的沉睡中唤醒,紧接着,便有凡间三万凡人齐齐暴毙的消息传来,她随着众仙一起到了云头,只瞧见了那她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情景。 那爆裂开的红肉白骨,融在了地面上那不住流淌的鲜血之中,脑.浆横飞,依稀能从那殷红鲜血之中看出几缕米白色的糊状物体。 而处处可见蹦落的带着血丝的眼珠,处处可见断裂的手指露出一截森森白骨。 那些人的衣着与身形再也瞧不真切,只剩了一片白与红。 白骨与脑.浆。 红肉与鲜血。 这些人尽是同一刻之时,从内而外全身爆裂而死。 尽是死无全尸,只有那血淋淋的残骸让见者一阵恶寒作呕。 而她却惊悚的发觉,那些血肉之中,莫名的衍生出一丝寒气,入了她体内后,她便觉着头昏昏沉沉之感尽数消失,剩下的则是一片清明,清明到让她更加触目惊心的感知到这一切的死亡是因为她。 尽管不知为何。 第五十三章 多谢 非黎见着若姜的模样,轻叹一声,眼底闪过幽深幽深的一缕幽火,伸手扣住了她的皓腕,在她转过头带着几分诧异的目光之下,就这样牵着她,转身向着另一方向走去,略显低沉道:“孤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若姜便由着他轻车熟路的一路带到了天山一处雪融作的水湖,正是惊诧于他如此熟悉天山之时,便见他放开自己的手腕,凝集了灵气于袖间,轻轻一挥,那水面便不再清澈,反而转向并不通透的一片白色。 若是自己曾经历过的或曾见之事,在湖面之上是确确实实可以捏造出一出幻境重现的。如今便是如此了。 只见那湖面之上由白色渐渐呈现出一处景象:那是城墙之下战火纷争,千军万马兵戎相向之时,城中的一处破旧房舍内一声响亮的啼哭昭示着有一婴孩诞生于城内。 而那守城的士兵终究抵不住敌军来势汹汹,城墙被毁,城门大开。 而那才出生的婴孩被一妇女急急抱走离去,终是赶在敌军戮城之前逃离了。 “那孩子是这国主之位唯一的继承人,国主已然身亡,所有的寄托便在了他的身上。城中士兵原本可以提前撤退,但因着王后腹痛不止,将要生产,若是撤退必定会耽误行程,最终全军覆没,所以城中士兵为了留给那孩子一个诞生的机会,大多都留下来临死一战。” 非黎的目光落在那湖面上不断变动的景象,眼帘低垂,面色较之平日里温和不少,只闻他淡淡言道。 若姜听了他的解释,心中亦是了然几分,心绪又落到了那不断变动的景象之上,又见:那孩子在残余势力的保护之下终是心中负着亡国之仇长大成人。 那亡他国的敌军皇帝无所作为,却甚爱发动战争。那孩子终是以无数军士的性命为代价推翻了那皇帝的统治,同样,亦是许下了万千血流。 “他虽手沾鲜血,可因着他上位后贤明,乃是为民谋福祉,故死后非但没有入三恶道,反而作了仙。便是了你们仙界那掌潮汐的仙君。”非黎的目光移向了若姜,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 若姜将目光抽回,看向了非黎,长睫轻颤,额间那朱砂印在白皙皮肤之上显着颇为娇艳,她看着非黎,轻声问道:“你想与孤说什么?” 非黎轻轻扬起唇角,一笑,眼中尽是温和,手抚上她的长发,意味深长。 “手沾鲜血踏着尸体而生,眼见鲜血立于尸体而成,只要你非成心,且日后诚心为天下苍生,便不必太过自责,毕竟,那并非你所愿,乃是不可掌控的罢了。” 那温润清朗的音色听着甚为悦耳,类似于安慰劝服的平静言语及发上那手的轻抚更是让若姜心中沉静不少。 她抬眸望向非黎,见他面容之上的笑意又很快垂下眸,双手交在身前,细细摩擦着那袖边的水云纹,轻声道:“多谢。”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诚恳的向一人道谢。 第五十四章 非人哉! 非黎收回了在若姜发上的那手,浅笑一声,道:“你与孤着实不必客气。” 天山之上风作阵阵,那风掀起他衣袍泛起阵阵波澜,一头墨发被风吹散了开来,如同宣纸之上丝丝晕染的墨痕般飘逸,衬着那袭白衣如同谪仙。 那一双眼之中少了平日里的淡然,多了几分和煦之意,清秀的面容虽不甚阳刚亦并不女气,削薄的唇微微上扬出一个弧度,见者如被暖风拂过般舒心。 那抹含着几分罕见温和的笑容,如同一缕坚韧而又柔美的青丝将眼前人紧紧束缚,倾倒众生。 若姜只抬眸望了一眼,便移不开目光了,殊不知,非黎眼前亦是一副柔美画卷。 风卷起若姜那一身湖蓝的衣裙,裙裾衣带如同飘渺烟雾般洒脱,鬓旁垂着的两缕青丝被风撩起,丝丝分离,化入风中好似看不清边界,她额间一点朱砂印被那青丝状似无意的时掩时露。 一双凤眼却有着清澈而柔和的水眸,卷翘的长睫浓密而深黑,小巧的唇带着樱色微微轻抿,尖尖的下颔却并不显出刻薄,反倒是显出她小巧玲珑的瓜子脸极其有灵气。 若姜定了定心神,亦是浅浅一笑,抬起那纤细而又白皙的柔荑,轻轻抚过那略显凌乱的青丝,微微偏头,问道:“为何?” 非黎微微垂下了头,低低轻笑出声,如同泉水从青石之上淌过的叮咚声般悦耳,半晌,他又握住了若姜的白皙皓腕,转身便欲带着她离开这里,只闻他轻声笑道:“回去罢。” 她被紧紧扣住了手腕,虽隔着衣衫传来的是阵阵冰冷之意,却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她微微抬眸,便见那人立于自己身前正好挡住了所有的风袭。 一抹笑意,便在不知不觉之中攀上她的唇角。 而那风愈作愈狂,夹着几丝晶莹的雪花落下,她抬起另一手轻触那些凌空落下的雪花,微微一笑,道:“这些天,竟险些忘了天山亦是个风雪之地。” 身前的非黎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天山的雪,一直很美。” 那雪愈下的大了起来,只闻他接着道:“天山的风雪法力不可挡,且在天山,法力会受到限制,最好还是快些回去得好。” 耳闻他这话的若姜,却不禁在心中暗暗思忖着:若是仙姬与魔帝在外头受了风寒,日日与凡间那些凡人一般卧床不起,岂不好笑? 他仿佛是洞察了她心中所想,只是清浅一笑,停住了脚步,回首望向她,道:“若你不想卧床不起而被珞笃上仙嘲笑,便握紧孤的手。” 若姜闻言虽带了几分惊诧,却如他所言一般伸出手亦是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即只感到眼前一阵雪白闪过,带来一阵眩晕感,心神再定之时眼前的景象已然换了一个模样。 这俨然便是了她与非黎处理两界之事的宫殿! 她微微挑眉。她的法力受到限制,连御风都成了问题,而这非黎的瞬移到底是怎回事! 非黎看着她的小动作,又是清浅一笑,道:“你是上神之体,在天山这众界之外之地,自然是受了限制的。” 若姜看向非黎,微微仰起了头,带着几分忿忿道:“孤知晓你非人哉!” 他闻言又是伸出手揉乱了她的发丝,含着一丝笑意,道:“多谢夸奖。” 第五十五章 丹药练成 正是这时,忽而远远的闻一句轻声呼唤。 “若姜。” 若姜侧过身去偏过头望去那声音方向,未几,便见院门后显出一道身形。不是文鸢揽着大大小小的银盒又是谁? 文鸢进了院中才瞧见若姜身旁的非黎,连忙微微颌首,道:“魔帝陛下。”便作是打了招呼。随即便走到了若姜身前,唇边含着一丝笑意,将那些银盒往前推了推,看着若姜道:“若姜,这些散神草所做的丹药尽数练好了,我来给你看看怎的分配。” 提到散神草,若姜微微眯起了眼,眼底不经意间漫过一片阴霾,很快又化作了淡淡笑意,道:“南九天炼丹最好的不过就是你几个,瞧着这些丹药练得如此之快,你必是为此废了不少心的,真真是辛苦了你。给孤瞧瞧罢。” 非黎听她言道是南九天之人,且提到了散神草,脑海中便想到了那夜之事。那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若姜…… 想到此处,他袖中的手紧了紧。 文鸢扯着若姜的衣袖,将她带到了院中的石桌旁,将那些银盒尽数放在了桌上,一个个的打开来,盒中尽是奶白色的瓷瓶,揭了那瓷瓶之上的红布,便嗅到一种芳草清香。那金色圆润的丹药亦是极其精纯。 若姜扫视了这些丹药一眼,不经意间轻轻蹙眉,抬眸看向了文鸢,带着几分深意,道:“孤记着你取的那些散神草若尽数练成丹药,应是不止这些的,若还有剩下的,便放回去吧!这物什,终究危险得很。” 文鸢清浅一笑,面容之上毫无半分不自然,只是看着若姜道:“可真真是没得剩了,颜姐姐来我这里帮忙,初时废了几炉丹,这才剩了这些。不过颜姐姐凭着上神之体,倒是进展得很快,如今便是与我手下那炼丹最好的无甚两样了。” 若姜捏着一颗金色丹药,眸色微敛,若有所思。她盯着那些丹药,轻声安排道。 “既是如此,便无甚大碍了。瞧着此次练成如此多丹药,听你说颜姐姐亦是出了力,且她刚渡过上神之劫,身子始终未得好全,便多分些给颜姐姐便是。其余的,便依着旧时翻上一番便是。” 文鸢点点头,看着若姜的眼中笑意渐起,含了几分调笑,凑近了几分若姜,压低声音问道:“对了,若姜你方才怎的与魔帝陛下在一起?” 如此刻意压低声音,若是寻常人等必是听不见的,可是对于非黎这等法力在身之人,却与寻常谈话无甚区别。只见他依旧立于二人落地之地,轻轻一挑眉,眼中含了几分探究。 他倒想知道,若姜会如何说。 若姜听了文鸢忽而的询问,又见她眼中含着笑意,且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意,心中一颤。 她挑眉道:“孤可是听闻你在仙界之时与那若水仙君倒是走的挺近,有一回孤还在路上见着你二人在一起,敢问你二人又是怎的?” 原本这话便是为了抓住了文鸢的小辫子要堵文鸢的话,可谁曾想,得到的却是这样个结果。 第五十六章 孤会小心的 “若姜,我正欲与你说,若水仙君与我情投意合,正是想求你一道恩典,你……如今这问,意思可是你与魔帝同我和若水仙君一般?”文鸢恍然大悟般的眨眨眼,看着若姜的眼中尽是敬佩,接着道。 “我当真是再敬佩你不过,如此短的时日,竟成就一对鸳鸯,想来日后仙魔二界必定是更加和睦才是。” 若姜如今与那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狐狸确实别无二样。 她看着文鸢,狠狠道:“你这样调皮,当心若水仙君受不住你。”说罢,她便连忙将桌上的那些银盒塞在了文鸢的怀中,将文鸢推出了小院,嘴上还不住的道:“孤可要去与若水仙君好好说说,让他好好教训教训你!” 文鸢便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被她推出了小院,半晌才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在院外向着院内高声言道:“若姜你若是害羞我不说便是了。” 若姜虽心中对于文鸢的话是无比的想抬头望天,可终究还是寻到了重点,稍稍安定了些,便见非黎眼中含着丝丝笑意的望着她。 “孤觉着她声音太响,下回记得提醒提醒她。” 若姜极其不易安定了下来的心又是猛地一跳,果真他是什么也听了个真切。 她轻咳一声,掩饰方才的尴尬,定了定心神后,终是寻到了正事欲言,却不想非黎已然先一步开了口。 他微微眯起眼,唇边依旧含着一丝笑意,好似在言那最平淡索然不过的事情一般,只闻他道:“南九天,且散神草的分量少了不少,尽管有堂堂正正的理由,但仍旧显着有嫌疑,若孤猜测的不错,你怀疑的人该是她了吧。” 若姜轻轻点点头,轻轻蹙眉,道:“只是既然颜姐姐去南九天相助了,她应是没有偷敛散神草的机会的,而她如今,孤猜不到她还能怎的偷敛散神草。孤一直派人盯着她,她除却若水仙君与颜姐姐,确实接触的人极其少,亦是极少出南九天。” 只闻是文鸢对炼丹一事到了痴迷的程度,平日里若是无事,必定是守在丹炉旁,一炉又一炉的炼着丹,而品质上等的,则需要练得久些,文鸢闲散之时炼的丹则是中下品质的了。以故南九天的小仙们,对于那等中下品质的丹药,皆是如同平常食材一般。 如此的话,她能接触的人,着实不多。 非黎唇边依旧含着一缕事不关己似的笑容,看着若姜,言道:“为何不让人盯着那几个与她接触的人?” 她微微拧眉,似乎有些迟疑,道:“若水仙君向来是个安分守己的,数年来都未曾常见过他。而契颜则是熟悉得很,若是无证据便贸然打探,只怕日后有了嫌隙。” 非黎轻哧一声,有些无奈之意,看着她,目光灼灼,道:“你终究顾虑太多,那你便可要好好提防,若是下一次孤未有赶到,你又怎办?” 她只得长叹一声,微微垂下了头,道:“孤会小心的。” 第五十七章 琴技 而珞笃与秦荀,离得近了,自然是日日打闹斗嘴的,若姜与非黎倒是乐见其成。契颜亦不是傻子,这样多天来,怎的也是看出来众人之间那不必言说的关系了。 这一日,正是若姜与非黎珞笃契颜一众人等在天山罕见的一片有点点草色的小院中小憩之时,秦荀忽而起了兴致,对着非黎调笑般,道:“想着你那琴技可是五万年不曾见识过了,不若今日给我们见识见识?” 闻言,非黎目光落到了若姜身上。 若姜双唇微启,显然对此有些惊诧,很快惊诧又化做了清浅笑意,看着非黎,道:“孤亦是想见识一番。” 珞笃瞪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显然有些无法接受魔帝陛下竟会弹琴。 而契颜原本斟茶的动作一顿,目光亦是落到了非黎的身上,随即又望向了若姜。这些日子来,她倒也是看懂了,若姜与非黎之间那不必挑明言说的和谐,以及非黎待若姜的温和与待自己及文鸢的冷淡,更让她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终究是若姜,多么幸运的孩子。 从诞生时便注定了仙姬之位,因着身世而早早的渡劫成了上神,如今亦是寻到了自己的良人,果真与她这身份卑微,靠自己拼尽血汗而至的上神,是截然不同的。 想到此处,她眼中神色黯淡几分,不过很快又是恢复如常。 不过那又如何呢? 秦荀便如同变戏法一般,手中立刻出现了一把焦尾琴,边递给非黎,边言道:“喏,这琴你该用的顺手了,五万年前你亦是用的这把琴,这次可别嫌弃了。” 珞笃看着秦荀,眨巴眨巴眼睛,带着几分狡黠的看向了若姜,轻声道:“你说这二人不是呆在一起太久,有了别的什么?”若姜闻言扑哧一笑,险些手滑将手中的茶盏打落,只得规规矩矩的放在了身前桌上。 虽是轻声,可这里的哪个不是发力在身听的清清楚楚。一时间,除却非黎与秦荀黑着一张脸除外,珞笃若姜与契颜,皆是笑出了声来。 非黎一挑眉,看亦不看秦荀,只是阴沉着张脸,捻着根琴弦,道:“你自家事情自己解决,好好教训她。” 而秦荀将所有注意尽数放在了非黎的那句教训她,顿时心中兴奋得很,竟也忘了非黎那句自家事情,只看着珞笃,忿忿道是:“好!珞笃你就看我怎么教训你!” 珞笃朝他俩个做了个鬼脸,手中水袖一晃,趁若姜不注意之时,便将若姜身前的那茶盏换成了一盏清酒。 前些日子听秦荀说了许久以前若姜醉倒一次后发生了甚么甚么趣事,于是她便想让二人重温一次才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水袖挡住了众人视线,换好了清酒,倒是无人发现。 她怀着一份看好戏的心理,连忙站起身子,转身就要跑,而秦荀则是追在她身后,转眼间二人便都消失不见。 而如今此地,便只剩了若姜非黎与契颜。 非黎的目光不经意间的掠过契颜,轻轻蹙眉,他对这个看起来极其温婉的女子有一种说不出防备,总觉着瞧起来有些不太真实。 他敛了眸中神色,垂首将目光放在了琴弦之上,一双骨节分明而又白皙光滑的手落到了琴面之上,指尖轻轻拨动,那清亮悦耳的琴声便渲泄而出。 第五十八章 当真是造孽 抑扬顿挫,时急时缓,清亮琴声拖着长长的尾音,焦尾琴上乘的音色再加之弹琴人高超的琴艺,让着听者二人失了神,陷进了那琴声之中。 若姜轻执身前那玉盏,悠悠的凑到了唇边轻抿了一口,这才回过神来。这玉盏里的根本不是清茶,竟换成了清冽的清酒!只可惜那酒已然入腹,这会儿她可是怎么也不可能将那酒吐出来了。 那清酒算得上是烈酒,不过片刻,若姜已然双颊绯红眼前一阵模糊,她晃了晃头,试图使头脑清醒一些,却是毫无用处,眼前一阵眩晕,手中的玉盏掉落地上,趴在了身前的石桌上。 那声清脆的响声使得非黎琴声一滞,他一抬眸,便见若姜又是面若桃花地趴在了桌上,见地面之上那玉盏之中淌出的清冽酒液,心下便了然了。 而非黎琴声已止,契颜亦是如梦初醒。 非黎正欲起身,忽然猛地一蹙眉,唇角便溢出了一丝殷红的鲜血。他心中暗暗惊呼不好,天山之眼果真是被人窥探后,灵石便减了效用,原本能撑百年,如今却不过短短时日罢了。 契颜目光所及那白皙皮肤上的刺目鲜血,不禁惊呼出声:“魔帝陛下!” 非黎压下体内那暴动的灵气,双手撑着身旁的那石桌才堪堪撑住身子,他一启唇,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流出。随即他便是眼前一黑,倚在了石桌上没了意识。他最后所见的场景便是契颜到了自己身前,连忙唤着:“魔帝陛下。” 而此时若姜醉倒,秦荀与珞笃又不见踪迹,契颜见着那紧蹙着眉阖着眼的非黎,一咬牙,便将他堪堪扶起,好一会儿才站直身子,跌跌撞撞地扶着他要往着他与若姜处理政事的那“恬宫”走去。 而此时,不知何处而来的一片桃花,就这样落在了趴在桌上的若姜面容之上,不偏不倚的盖住了她正是才勉强睁开了一丝的右眼。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酒意之中挣扎着恢复了些意识,只闻耳畔嘈杂得很,才堪堪睁开右眼,便见着契颜搀着非黎远去的景象,随即便被那瓣桃花盖住了眼,一阵昏沉再次袭来,她又没了意识昏睡过去。 此时是清晨不久。 非黎再睁开眼之时,天色已然黯淡了几分,瞧着天色亦是到了傍晚前一个时辰的模样,他支起身子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恬宫中自己的房内,且好好的躺在榻上,好似还被人悉心的盖好了被子。 他垂首便见一袭白衣被理得服服帖帖平平整整,而那一袭白衣的衣襟之上粘了一根长长的青丝。 那青丝并未有他一头墨发的墨色,他一眼便认出那发丝绝对不是自己的,那到底是谁的呢? 脑海之中恍然又想起丧失意识之前是契颜在自己身边急急唤着,想来如今他回到了恬宫,亦是她所为吧!那这根青丝便是她的不错了。 他才掀开那锦被欲下榻,忽而见到那锦被之下雪白的床单之上那物什,先是紧紧的蹙起了眉,随即略带几分沉重的阖上了双眼。 造孽! 那雪白床单上一抹刺目惊心的鲜红可是携带着精纯的神气而非他的灵气。 神气所有,不过便是若姜与契颜二人罢了,而若姜早已醉倒在趴在了那石桌之上,这鲜血的主人必定是契颜不错了。 可千万别是他担忧的那般。 第五十九章 气血翻涌 非黎终究还是消去了那片血渍,起了身,推开房内之时,正好看见秦荀与珞笃从天而落。 “你看我就说魔帝定是回来了,你竟不信我还要去寻!”秦荀见到推门的非黎,对着珞笃颇带了几分了然,言道。 珞笃看向非黎的眼中多了几分忿忿,她转回首看向了秦荀,狠狠道:“谁曾想魔帝陛下竟将仙姬一个人扔在那儿,若不是我与你将仙姬带回来,只怕明日便是冻成了冰雕了。” 天山的寒气原本便是不受法力所阻,面对那寒气逼人,若姜与凡人根本无异,若是真真的趴在那石桌之上一日,必定是要冻成冰雕的,风寒更是不必说,自是得定了。 闻言,他动作一僵,抬眸看向了珞笃,问道:“她可有事?” 珞笃没好气的一哼,闷闷道:“仙姬?还不是得卧床不起了!若让你冻成个冰雕,你也得卧床不起啊!” 他抿了抿唇,略带几分沉闷,道:“孤去看看她。” 随即他便是迈开了步子,衣带当风。走至秦荀身边之时,稍稍驻足,轻声叮嘱道:“将那灵石带过来,天山之眼被人窥探,终究是减了效用。” 秦荀微微一怔,他已走远。 秦荀转过头,看着珞笃,难得正色叮嘱道:“你该是误会了,魔帝此番应是昏倒了。” 珞笃一拧眉,显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还会昏倒?真真是奇了! 而秦荀转过身去,眼底有了一丝罕见的凝重,若是灵石的效用已然消减至此,那么非黎便是危险得很了,除非他们能寻到天山之眼,那灵石便能效用重回原来模样。 他们可不觉着,众界最大的秘密天山之眼,清心镜还能窥探到不成?若是如此,仙界早就一界独大,哪里还有其他种族的活路? 想到此处,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而非黎离开自个儿的小院之后,正要进若姜那小院,却迎面遇上正从里头出来的契颜。 她目光一触及非黎,便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连忙匆匆与他擦肩而过,随之便是一路小跑起来,好似身后有着洪水猛兽紧追不止一般。 非黎却未将一丝余光留给她,只是从容好似什么亦未瞧见一般,目光一直望着正前方那扇门,好似能透过那门瞧见房内的人。 若今日当真如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那般的话,他亦只希望契颜能识时务,他可以助她修为更进一步,但绝对不可能给她真情亦或者名分。 就当做是做了一场孽罢。 原本便也就是。 而当他推开若姜的房门之时,屋内静悄悄的。当他立于若姜榻前,盯着她紧紧阖着的双眼,确定了她也确实并未有转醒的迹象。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触手可及的是一片比他的指尖更加冰冷的如雪一般的凉意,甚至还结了淡淡一层薄霜。他不禁轻轻蹙眉,凝聚了些灵气于指尖,渐渐温暖着她的肌肤。 若是由着她如此下去,身子必定是受损极其严重的,而在天山之上,法力能够不被限制的,亦是只有他一人了。虽然如今体内气血翻涌,好似随时又会吐出一口鲜血,但他仍旧面不改色,指尖凝聚的灵气一点点的渗入若姜体内,一点一点驱散着寒气。 第六十章 你给孤醒醒! 而随着灵气入体,若姜的面色好看了几分,非黎的面色却愈发的苍白,如同薄如蝉翼的纸一般虚弱,整个人好似一戳就破一般。 唇角淌下的那道血痕与苍白面容形成极大反差,使得那道血痕看起来极为妖异。 当若姜面色如常红润之时,非黎亦是收回了那些凝聚的灵气,动作刚落,一口鲜血便吐在了若姜身上的锦被之上,还有几滴血珠溅到了她的面容之上,平增几分触目惊心。 随即他眼前又是一黑,便倒在了若姜身上。 他那束着一头墨发发尾的皂带忽然断裂,那一头如墨黑般发丝又是披散开来,散在血迹之中。唇角那淌着的殷红鲜血如丝,滴在那雪白的锦被之上显着格外刺目。 而他如今,便是正伏在若姜胸前的锦被之上,几缕发丝落到了她的脸上,掩住了些窗外照进来的太阳光芒。下身的白色衣袍因着他半跪在地面之上而袍摆散开,层层波澜褶皱如同湖面被风激起的涟漪,散于地面之上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色昙花,是稍纵即逝的惊艳美丽。 而若姜的一头青丝与他的发丝纠作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因着她体内寒气被驱,亦是带走了体内的醉意,所以没了醉意笼着,半个时辰后,她便有了转醒的迹象。 她长睫轻颤,双唇微启,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半晌,才吃力地试图睁开眼睛,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光芒,让她不自觉想要抬手遮住眼前过分刺目的阳光,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压住抽不出来。 她挣扎了半晌,才勉强能睁开眼睛,便见着了那几缕墨发,随之便见着了离她不过咫尺的染血面容。 那苍白面容上染上点点血迹,犹如雪地之中盛开的点点血梅,却虚弱得好似一吹便会飞出万里一般,从未见过非黎如此摸样的她,心狠狠一颤。 也管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吃力地抽出被非黎压住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面容,带着几分颤抖,眼中含了一丝看不真切的朦胧。 “非黎?非黎?你醒醒,你醒醒啊!” 她用袖角轻轻拭去他面容之上的血迹与唇边依旧淌着的鲜血,轻轻撩去那散在他面前的墨发,试探着唤道。 可久久未曾得到回应,她心中狠狠一揪,如同被人攥于手中渐渐收紧,一股不可言说的情愫便蔓延开来。她吃力地推了推他,狠狠道:“你若再不醒来,孤便让珞笃狠狠的欺负秦荀,再将你的魔界给砸了,再将鬼音公主嫁给你,让她纠缠你一辈子!你且看着孤敢不敢!” 言尽于此,她的声音中已然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颤抖之意,只是那眼底的朦胧依旧朦胧,笼着她的双眸,使人瞧不真切她的神色。 “珞笃,秦荀,你们快来啊!”她高声喝着,却无人应她,只留着那空荡荡的房内不断回响着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她似乎从未感觉到哪一刻像如今这般无助与惊恐。 珞笃不见契颜,见若姜有非黎守着,便去寻契颜去了,而秦荀,则是回魔界去取那禁地之中温泉之下确切来说是灵珠的那颗灵石了。 而如今,她双手揽着非黎的肩,好不容易才支起身子,又见他唇角溢出一道鲜血,心中一紧,不知觉中已然带上了几分哭腔,道:“非黎你快醒过来!就算是你死了,小心孤都要让鬼音纠缠你,至死不休。孤也一定每日都要狠狠咒你,咒你下辈子常常遇见像鬼音那般的女子!” 第六十一章 你有本事救孤一辈子 “丫头,孤还没死呢……别……别哭了。”忽然间,闻那紧紧阖着双眼的非黎剧烈咳嗽一阵,随即便微微睁开了双眼,语中带着几分虚弱失力,却扯起了一抹苍白的笑容,犹如那夕阳下残荷惊鸿地一盛,轻声笑言道。 若姜闻他此话,又见他睁开了双眼,使劲眨了眨眼,眼中的朦胧已然消失不见,将要溢出的晶莹亦是被她不经意似的擦了个干净。看着他,狠狠道:“哪里是孤哭了,你才哭了!” 非黎低低轻笑出声,没了那时的清朗悦耳,带着几分沙哑,却如同沉淀在岁月之中的香醇老酒,醇厚迷人。半晌,才闻他低声道:“好,是孤哭了……是孤哭了。” 他勉强支起身子,坐在了若姜的身边,抬起手,拭去唇边的血痕,看着那目光所及之处的片片殷红,微微蹙起了眉,道:“孤讨厌这血的颜色,真脏啊。”微微抬眸,又见若姜面容之上点点血迹,轻笑一声,伸手悉心帮她拭去,道:“如同花猫一般被人见着了可是好笑得紧。” 若姜边伸袖帮他拭去他额间的一道血痕,一边微微扬起了头,巧笑嫣然道:“彼此彼此。” “丫头,孤方才听闻你要让鬼音嫁给孤,可是真?”忽而见他定定的瞧着若姜,出言问道。 若姜却好似理直气壮,毫不心虚,朝着他眨眨眼,眼中带着璨璨光辉,道:“你若真不醒来,孤可是果真要将你嫁给鬼音的,而非鬼音嫁给你,让你去做那鬼芜的入赘女婿。” 非黎轻笑一声,温和的神色展露无遗,微微偏着头,看着她,道:“孤可得庆幸孤终究是吐了几口血便醒过来了,否则你若是哭死在了孤身边,珞笃可是得将孤鞭尸的。” 若姜这才想起早该问的问题,轻轻蹙眉,看着他,轻声问道:“不过方才到底发生了甚么,怎的孤一醒来,你便吐血倒在孤身上了?” 非黎目光阴暗几分,眼底掠过一丝幽火,轻声道:“孤不过是体内灵气紊乱而后昏倒了,再加之你又醉倒在了那石桌旁,没得人带你回去,你自然冻成了冰雕。孤醒来之后驱你体内的寒气,结果体内灵气又紊乱了。” 她点点头,便释然了。她确实一直晓得,非黎体内最少亦是有了三种灵力:修罗之气,魔气,仙神之气。若是从不紊乱,才是真真的奇了怪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秦荀回魔界寻东西镇压了,倒是无碍。” 若姜轻哼一声,清丽的面容之上显出丝丝得意,道:“反正孤不担心。” 非黎又是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无奈,又是伸出手轻轻揉乱了她的发丝,道:“你不担心便不担心,总而言之,孤一定会好起来便是了,休得忘了,孤又救你一次。” 若姜轻轻蹙眉,理清了被他揉乱的发丝,看着他,一时嘴快,便道了一句:“你有本事救孤一辈子啊!”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了这话的意义。 他一怔,随即化作了片片笑意,如同那初春之时初融的冬雪般纯净,看着她,道:“孤觉着自己会有这个本事呢。” 第六十二章 又出雾华 而那日后,非黎再亦没有见到过契颜,只听闻是她觉着在天山颇为不便,便向若姜提了要回仙界去,若姜亦是不好推却,便随了她。 只是契颜回了仙界,仙界的鸡毛蒜皮的琐事都多了个人打理,文鸢可是高兴得很,隔三岔五地到天山来,要么便是与珞笃打打闹闹,调笑珞笃与秦荀,要么便是佯装正经一般与若姜咬文嚼字,之后又显出了原形。 最常见的,还是拿着若姜与非黎说事,顺道旁敲侧击着求若姜给她与若水仙君一个恩典。 而若姜,却是愈发的看不透文鸢了。 若说她是有嫌疑的,可这样长日子来,她根本未有什么异动,与已然过去的数万年年华一般,整日便是重复做着那些她已然做过无数遍的事情。 可是终究还是有一日,若姜正要饮手中玉盏之中的清茶之时,非黎迅速夺过那玉盏,将里头的茶尽数倒干,看着她,道:“换一批茶吧!孤估摸着可不仅仅是这一盏茶中有雾华了。” 所谓雾华,便是生长于仙界禁地之中的毒草。那毒草可散去无论仙神的一半修为,且严重损害神魂,无论仙神都是十分忌惮的。 若姜闻言心中一惊。 这里所有的物什都是由契颜在仙界准备好以后,让着文鸢顺道携过来的。 她眸色阴暗几分,心中对着文鸢的猜忌更深,却闻非黎不紧不慢地言道:“孤觉着,你还是提防着这二人较好。契颜亦是莫要放过了。” 这话可不是因为那日之事,而是因为在他心中,总是有一种直觉性针对着契颜,总觉着她是个并不太真切的女子,这种感觉,在他第一次见她之时,便有了。 若姜只是轻轻点点头,却是未将此话放在心中。 她是不会忘却的,少时契颜的多加照拂,在她心中便是如同亲生姐姐一般。虽然契颜一直谨守礼节,未曾表现出与她多么熟络亲昵,但她如此的温婉善解人意更是让若姜欣赏几分。 非黎忽然微微眯起了眼,唇角微微挑起一抹笑意,看着若姜,道:“文鸢来了。” 她心神一定,仔细一感知,果然察觉到了几分文鸢的踪迹,随即便见她于小院院门之后探出头来,看着若姜又是与非黎一同坐在石桌旁,不知在做些什么?便是眨眨眼,笑言道:“魔帝陛下整日与若姜坐于石桌旁,却又不见品茶煮酒下棋弹琴,这倒是稀奇了。” “煮酒?”非黎略带笑意的目光落到了若姜身上,引来她略带忿忿地一瞪。 若姜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悠悠地道:“无妨,煮酒这一事,珞笃尽是做尽了,将我们那一份亦是顺道一起做了,便没了我们的份了。”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了文鸢,轻声问道:“品茶这一事,孤倒是乐意与你一起做,魔帝陛下可是不能奉陪呢。文鸢,你今日可有这雅兴?” 非黎无奈地笑笑,心中思忖着她引着文鸢也就罢了,竟不忘顺道抹黑自己一番。 第六十三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文鸢却是爽快地点点头,轻轻挑眉,便走到了石桌旁翩翩落座,看着若姜,眼中闪过一丝好似狡黠与得意光芒,道:“谁人不知你这里茶是最上等的茶,你请我品茶,我可是求之不得。到时候回了仙界,我可要去我手下的小仙面前好生夸赞一番你这的茶,看我不让她们羡慕死去。” 非黎扯出一抹笑意,轻声道:“孤去取茶。” 在他走后不久,便闻文鸢附耳到若姜身边,带着几分调笑,道:“看不出,你们家倒还是惧内的,瞧瞧,魔帝陛下竟成了跑腿的,还自觉得很。” 若姜捻着手中的那根新采来不久的新桃枝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含着几分笑意,道:“你不说话,可没人当你是哑巴。” 而不远处的非黎,只是低低一笑。 茶叶取来后,若姜用着天山上雪水所化的清水烧煮的水用来泡茶,使得那上等的雀舌芳香四溢,茶味浓郁,一时间使得文鸢连连惊叹果真是她这的茶更好。 她精湛的茶艺更是使得洗茶泡茶斟茶这一系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极其利落优雅,让看者觉着只是单单欣赏茶艺,便依然是美的享受。 待她斟好一杯清茶递给文鸢之时,眼中是带着璨璨笑意的。 “你且尝尝,看看孤这的茶,是否真的比旁地方的好些。” 而文鸢不假思索地便接了过来小抿了一口,立刻便是眉开眼笑地赞叹道:“这茶回去可得让契颜给我些,否则可真真是太偏心不过了。” 若姜微微回首,看向了非黎的眼中多了几分异色。 非黎眼中却未有半分惊诧之意,只是含着一分淡笑罢了。 那茶是他取来,途中掉了包换作了那无毒的茶叶,便是为了试探试探文鸢罢了,这点,若姜与他倒是不谋而合,这才敢将那茶给文鸢饮下的。 不过此时若是契颜所为的话,依着她定是毒辣的性子,亦是不可能出了那样的事情,却自甘隐瞒回避地回到了仙界不再来天山,如此,便就是矛盾了。 一时间,非黎亦是失了头绪。 文鸢却是不知晓这些,只道是一口接着一口的抿完了盏中的清茶,连忙站起身子,看着若姜,道:“若姜,我可先回仙界了,得赶快去寻契颜给我些上等茶,否则去晚了又寻不见她人影了。” 若姜轻轻蹙眉,看着文鸢,问道:“不见人影?颜姐姐能去哪?” “唔,就是近日她总是不见人影,每每发现她时,必定是在夜深之时了。”文鸢如实答道。 若姜袖中的手渐渐攥紧,可别告诉她这背后之人果真是契颜!那她便是真真的心寒了。 终究还是非黎放了文鸢欢欢喜喜地回去,只留下心中凝重无比的若姜与淡淡看着她的非黎。 “提防着些便是了,人心终究是不可测的,你亦是不必太纠缠于此。画皮画骨难画心,知人知面不知心。”非黎清清淡淡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只引得她轻轻一叹。 “孤知道的。” 第六十四章 一场误会 而那日过后,似乎平静了不少,只是当文鸢再一次来到天山之时,面色却有些怪异。她手中拢了一个小盒,通体散发着浓郁的灵气,瞧起来不似是仙神之气,倒有几分像那神兽之灵。 若姜见她面色不似平日里那般自然,有几分急促与焦虑,不禁出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文鸢咬咬牙,将那小盒递给若姜,将头埋了下去,声音越来越小,道:“若姜,若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莫要处罚契颜姐姐。” 提到处罚契颜,若姜心中疑惑便被勾起,又见那递过来的小盒,她便接了过来,看着文鸢,没有拒绝也没有认可,言道:“你先得告诉孤,孤才能决断啊。” 文鸢此时的声响已然如同细纹嗡嗡一般,但落在若姜心中却是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听的十分真切。 “契颜姐姐擅闯了禁地,宰杀了一头神兽,那神兽的内丹便在那盒中了。” 若姜紧紧拧眉,提起了几分好奇与疑惑,问道:“她宰杀神兽做什么?” “若姜那日你与魔帝陛下皆是受了伤,那神兽内丹确实是治伤圣药,若姜你可莫要怪契颜姐姐,她可是受了一身的伤呢!”文鸢看着若姜,瞪大了双眼,一双水眸之中尽是真诚,道。 若姜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眼中燃起了一丝光芒,又带着几分急切再次追问道:“你说她是因着孤与非黎手上才擅闯禁地,宰杀神兽且受了伤的?” 文鸢见她如此模样,虽有些不解,但仍是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若姜这才悔恨不已。 她竟将文鸢与契颜都怀疑了个遍,最为讽刺的是,这二人竟还都是一心向着她的好姐姐。她到底做了什么?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如今,既然文鸢与契颜都消去了嫌疑,那背后真正的人又到底是谁呢?不过庆幸的是,她终究是不必与她最为敬重的契颜为敌,亦是不必与天帝这唯一的小女儿文鸢为敌了。 她扬起一抹粲粲笑容,如同恍世离隔的一抹晨曦,将手中那盒子交到文鸢手中,叮嘱文鸢道:“快些回去将这内丹给契颜服下,她如今一身伤才是需要疗伤呢?孤与非黎好得很,让她莫要担心。” 文鸢略带几分试探般地轻轻问道:“若姜你的意思可是不会处罚契颜姐姐了?” 若姜伸出手,轻敲了敲她的头,笑言道:“若是孤如此苛责,你与珞笃早该拉出去凌迟了。” 文鸢终于展露了笑颜,吐了吐舌尖,一副俏皮模样,随即便是拢着那小盒转身离去,只留下那短短一句话让着若姜很是舒心。 “我想契颜姐姐定是要担心我们很久的。” 或许这一切真真是场误会了。确实画皮画骨难画心,知人知面不知心,明明是个好心为自己的姐姐,竟能误解成了一个心机颇多算计自己的女子,又岂止是不知心! “终究还是错怪了?” 谁知道呢。无论是非对错,都不过是她相信亦或者不相信罢了。 第六十五章 你挡着孤的光了 兜兜转转,终究是未曾将真正的背后之人找出,却引来了一个若姜与非黎秦荀最最不想见的人:鬼音。 鬼音带着翠姬上了天山,正是众人未曾料到之时,出现了在了众人面前。 而秦荀见到鬼音第一眼,便是带着几分奇异,问了句:“鬼音公主的脸好了?”他可是记得清楚的,不久前他依照非黎的吩咐,又给鬼音下了一剂猛药,怎的如此快便好了?难不成以毒攻毒竟让她毒性尽散? 想到此处,秦荀的目光狠狠的剜了非黎一道,似乎是在抱怨他让着鬼音如此快便能出来见人了。 鬼音的脸有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润,眼中燃起了丝丝恐慌之意,娇喝道:“你怎的知道本公主的脸出事了!” 秦荀耸耸肩,一摊手,那无奈的模样示意她此事大家都知道,不必感到稀罕才是。 “你……你……你!”鬼音指着秦荀:“你”了许久,依旧未曾说出下文来。她望了非黎一眼,见他仍是不作声,心中慌张得很,既然众人都知晓,那么非黎定然也是知晓的,竟让他知晓了自己如此不堪的时候,这可怎的好!鬼芜好不容易才将她的脸治好,若是真真的丢了人,那可怎办! “鬼音公主仍是惯于用手指着旁人么?当心下回儿恶狗当道咬掉一截那葱葱玉指,便是不甚好了,女孩子家家的,缺了节手指鲜血淋漓的,多渗人不是,孤倒是不介意的,吓着小孩子夜夜梦魇,那才是罪过。” 这一声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才让鬼音意识到这院中除却秦荀与非黎还有旁的人,眼前的秦荀很给面子地让开了身子,鬼音这才瞧见正好被秦荀挡住,坐在非黎身旁的若姜。 “又是你!”鬼音依旧伸着手指着前方,不过原本是指着秦荀,如今却是指着若姜了。 若姜微微抬眸,望向她清浅一笑,好似极其温和模样,轻轻道:“恶狗当道咬掉公主的手指,那是成心。不过若是有人不慎小心剁掉了公主的手指,只能说是太粗心不过,算不得品行差,更扯不到恶狗那儿去。” 她顿了顿,接着道:“孤觉着孤素来粗心得很。” 若姜这有所指的话不禁让鬼音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看着她的眼中尽是警惕之意。 “你莫不是敢伤本公主?” 这时,原本亦是未曾开口的非黎出了声,含着几分温和笑意,看向了若姜,道:“孤也觉着你素来是粗心不过,不慎剁掉旁人的手指倒是真真的正常。” 随即,他的目光若有所指的落到了鬼音身上,眼底漫开一道闪着冷光的笑意。 鬼音见着非黎如此护着若姜,很是忿忿,却又不敢直接发作,只得狠狠地跺了跺脚,眉目拧成结,一张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却不再说话了。 正当她心绪稍微安定些,斟酌了一番言语要扯出一抹嫣然笑容与非黎搭话之时,非黎的目光朝她望了过来,她正是心中一阵狂喜,却闻他淡淡道:“鬼音公主,你挡着孤的光了。” 第六十六章 贱内 鬼音自尊心大大被挫伤,秦荀原本与若姜拍着胸脯保证这鬼音多被气个一次两次,必定是耍小孩子脾性回魔界找鬼芜诉苦去了,可谁曾想,第二日鬼音带着翠姬来到非黎面前,笃定道她要在天山长住,有旁的什么事也好相助。 秦荀怀着一分想将她立刻踢回魔界的心,无比想说道她不捣乱回魔界已然是最好的相助之时,珞笃忽然出现,一句话噎回了他所有的气愤。 “听闻你便是那什么劳什子鬼什么公主?唔,长得倒还有公主的模样,怎的说话同人间那三岁痴儿一般无甚两样,你若要相助也得有几分实力才是,如今瞧着你与那软趴趴的棉花没什么异处,你让我们怎么让你留下来相助。” 珞笃看着鬼音,极其认真的打量了她两三遍,语重心长地道。那样子,俨然是仙界中那教导小仙的训示姑姑一般。 秦荀忽而对珞笃生出万分敬意,她在他心中形象顿时拔高万丈,如同泰山一般高大,而那滔滔敬意犹如一江春水一般浩浩荡荡,寻不见尽头。 鬼音怎的也是未曾想到,竟有人如此直言不讳的指责她。 她原本听了翠姬的盘算便是笃定了即使他们不愿让她留下来,可她若是执意,他们也是没有法子的,可是如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句话将她贬到了泥沼之中。 她的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红,让着众人欣赏了一出精彩的视觉盛宴后,她终究是咬着牙,恶狠狠道:“本公主留定了!你这劳什子仙,本公主早晚拔了你的舌头!” 听了鬼音的话,秦荀一挑眉,站在了珞笃身前,看着鬼音,正色道:“公主,贱内的舌头,还轮不到你来拔!” 这回,轮到众人齐齐一怔。 “谁贱啊!你才贱!”而鬼音被翠姬拉走以后,珞笃首当其冲反应过来,却是针对着这“贱”字。她恶狠狠地看着秦荀,使劲地捶了他一拳,道。 若姜手中的茶盏一晃,心中暗暗思忖着这也倒太快了些。 “秦荀,你确定你当真知晓贱内是何意思?”非黎抬起了头,看着秦荀,一脸的郑重。 秦荀一挑眉,指着珞笃,一脸的自然,道:“知道啊!不就是我身后那贱.人的意思嘛!我瞧着魔界那些咬文嚼字的魔君骂起身后的女子不都如此?我还奇怪着,怎的他们尽数都用此话语来骂自己的妻子呢。” 正当珞笃阴黑着一张脸要发作之时,他转回首去看着珞笃,一脸得意模样,道:“瞧,方才我可是救了你舌头一命,那鬼音都被吓跑了,你要怎的感谢我?” “谢你个大头鬼!”珞笃狠狠的踹了秦荀一脚。 方才她其实未曾记起这贱内之意,但后来非黎一问,她才想起来,正是心中天雷滚滚之时,又听闻秦荀如此话语,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为何,当知晓他根本不清楚贱内之意之时,心中总好似缺了什么呢? 唔,一定是缺了心中翻滚的天雷!定是的!她就说那小子怎的突然一语惊人! 第六十七章 两包药粉 “以身相许,可好?珞笃。”若姜微微抬眸,眼底是弄弄化不开的笑意,看着珞笃与秦荀,微微偏头,道。 非黎唇边漫开一丝笑,将执着的茶盏放于桌上,目光依旧落在那盏中的清茶之中,道:“孤亦是觉着甚好。自古英雄救佳人,可都是以身相许的戏码。” 说罢,他微微抬眸,看向了若姜,勾唇一笑。 珞笃又是要狠狠踹秦荀的,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竟是险险侧身避开了。便只闻珞笃叉着腰,显而易见的一脸怒气,道:“开玩笑!姑奶奶我是佳人不错,这小子可是狗熊!” 若姜轻笑一声。 秦荀轻哧一声,一挑眉眼中尽是挑衅,道:“你分明瞎说,即使我是狗熊,你也当不得佳人,不过是小人罢了!” “那这一对就更加门当户对了,当真般配。”垂头悉心理着衣袖的非黎头亦是不抬,只是淡淡道。 这一句话可谓是堵住了这二人彼此抹黑的嘴,只是互相瞪了一眼,再不言语。 “孤倒想见识见识这鬼音日后该怎的闹腾。若没了鬼芜,她亦不过是个孩童心性罢了,瞧着她身边那个翠姬倒是有几分机灵。”若姜芊芊素手轻轻提起那落于茶盏里,泛在清茶之上的桃瓣,轻吹一口气,那湿润的桃瓣便重归飘逸,轻盈落在了地面之上,她将目光落在了那手旁琉璃瓶之中的桃枝,轻声道。 提起鬼音,非黎微微眯起了眼。 “鬼音……秦荀,不是让你给鬼音多下点药么,怎的她又能出来生事了?” 说道这里,秦荀才幽怨不已,看着非黎的眼中多了几分阴暗之色,道:“你倒好意思说!我将那些药粉全部洒进了她的饮食里,怎么反倒好了!” “两包都洒了?” “对啊!” 非黎轻轻咳嗽几声,以掩饰他如今十分想笑的冲动。 “孤给了你两包药粉,其中一包是解药,孤当时叮嘱过你了。” 秦荀忽然瞪大了眼睛,显而易见的一脸不可置信,道:“你果真说了?我当时真是未曾听见。” “孤说之时,你似乎太过兴奋,什么也未曾听进。”非黎悠悠地看向了秦荀,云淡风轻地言道。他可确确实实是记得清楚的,如若不是秦荀听闻又要一剂猛药,兴奋得不能自已,这才什么也未听进,只是如风般窜了出去,便没了人影。 而他之所以会给秦荀解药的缘由不过是因为:这次的药效用可比往日那次要强得多,若是哪日他忘了给秦荀解药,那鬼音这一世都见不得人,鬼芜可是不得安宁了,鬼芜若是不查个彻底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 那日也只得是秦荀幽幽地不见了踪迹,再不能怪旁的人了。 不过这倒是怨不得他,他一心想着两包药粉下去必定是能让鬼音面容溃烂不堪,此生不得见人那才是最好不过,谁竟晓得还能出这一出呢! 这事倒也就此作罢了,可谁竟晓得,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第六十八章 那些怀心思的人儿啊 而那日若姜回屋之时,却在小几上见着了一簇碧绿碧绿、十分晶莹的散神草。 那簇散神草显而易见是新鲜采摘来不久的,而青茎之上系着一条殷红如血色般的红丝带,又犹如毒蛇吐出的红信,带着无尽的警告意味。 她微微眯起了眼。 若说文鸢同契颜的嫌疑都被打消得差不多了的话,如今能悄悄潜入天山且不被发现,给她这个警告示意背后人依旧随心所欲的,又能是谁呢? 契颜近日来一直呆在仙界处理琐事,且又是受了伤,哪能到天山来又不被发现呢?若是她未曾受伤,竭力掩盖自身的气息,凭着上神之位,倒还是可以坚持住几盏茶的时辰,如今她却是受了伤的,便是不可能了。更何况她一心为着若姜,又哪能做这样的事情。 而文鸢近日出入天山甚为频繁,不过瞧着她却是未曾去旁的地方。若姜更是不愿再次怀疑她的,毕竟那次她是毫不畏惧地饮下了那盏茶,好似根本并不知晓茶叶会有毒一般。 而若姜,便是宁愿将怀疑的对象放在了鬼音身上。 鬼音近日来被打击得不轻,且一直对若姜在非黎身边耿耿于怀,很是不适意,又有了那次在魔界关于散神草的旧事,以及鬼芜离去时根本不愿放过她的神情,更是让她笃定了几分心中的怀疑。 若姜覆手之间将根本未曾夹带着任何人气息的散神草放入袖中,微敛眸色,便再次走出了房室。 方才出门,便见鬼音身后跟着翠姬,状似无意一般朝着这边走来,见着了若姜之后眼中笑意满满,尚不等她开口,已然是疾步走向了若姜,与她擦肩而过之时重重地撞了她一下,却并不回头,只是悠悠开口道:“上神尚惧散神草,仙姬可莫太肆无忌惮,否则定然是早晚要遇见克制之物的。” 若姜嘴角清浅浮现出一抹笑容,望着她的背影,亦是悠悠道:“公主才要小心才是,尾巴可是九尾狐最为珍贵之物,可莫要让旁的人烧了去。皮毛灼伤,那可是难看得紧。” 鬼音的脚步终究是顿了顿,转回首看着若姜,眼中带着几分忿忿与不甘,道:“月神之力又如何,天狗尚能食月,而月圆之夜,不过也就是一晚罢了。” 她说罢,便是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只留下那一抹娉婷而又曼妙的身段倩影。 若姜不禁轻轻蹙眉。 原以为鬼音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罢了,这才任性了些,如今看到倒是有几分心机,牙尖嘴利,倒是瞧起来不甚像个单纯的不懂事孩童,如今瞧着她的背影倒是娉婷生姿娇,原来倒也不是个孩子了。 她将袖中的散神草轻轻扯出,望着那晶莹碧绿的植株,纤细而修长的指甲掐入那青茎与纤细曼妙的绿叶之中,从断口处溢出了碧绿碧绿的草汁,染上了她白皙的手指。 “若是太过分,孤可是容不得的。” 只是那一句轻声呢喃融入清风之中,落在了泥泞地上。 从来便是不能太纵容那些怀着怀心思的人儿啊!否则吃亏的便是自己了。 第六十九章 不可以留下那个孩子 那日之后,若姜对鬼音的性子倒是彻底颠覆了认知,存了几分提防之意,而契颜突然从仙界来到天山专程来找她,更是让她始料不及的。 “若姜,我本是不愿来叨扰你的,只是此番若是不经你的允许,我可是万万取不得那物什的。”契颜正是与她坐在那小几的两旁,契颜握着她的手,神色恳切,而眼眶却有几分微红,仿佛受过委屈的模样。 若姜见着她如此模样,心中除却疑惑之外还有几分动容。何时见过契颜如此模样? “颜姐姐不必如此客气,你若想取什么取便是,那等需要孤手谕的物什若是要取,告诉孤,孤便是会相助的。”她亦是含着几分恳切,道。 契颜垂睫敛眸,轻咬下唇,很是迟疑踌躇的模样,半晌,才讪讪道:“你可能允了我将那九转紫金丹拿走?” 若姜猛地一蹙眉,心中便存了几分迟疑,问道:“你取那东西作甚?” “若姜,我亦是实在没了法子,我是知道那九转紫金丹是原先仙帝留下的最珍贵的丹药,能大大提升修为,无论给谁都是极好的,可是……可是……我亦是实在没了法子,若姜,算……算我求求你了!” 说着,契颜原本便是微红的眼眶之中终是溢出了点点泛着粼光的泪花,忽而从椅上站起,一屈身便是朝着若姜跪了下去,颔首很是谦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哭腔,道。 若姜连忙扶住她的身子,却怎么也无法将执意跪下的她拉扯起来,只能轻轻蹙眉,看着她,道:“你若真是不得已,孤定是要给你的,只是你若不说说由头,孤可怎的向旁的人交代。” 谈起由头,只见契颜的身子轻轻颤了颤,却紧紧咬着下唇,迟迟不说话。 半晌,她才松了那紧紧咬着下唇的贝齿,只见双唇轻颤,欲言又止,终是阖上了双眼,又是朝着若姜一颌首,一拜,带着几分颤音,道:“若姜,我有了身孕,但这个孩子不能要!若是没有如九转紫金丹那般强大效用的丹药,凭我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将他打掉的。” 若姜立刻腾地从椅上窜了起来,面容之上尽是满满的惊诧,缓过神来过后,便是连忙俯身握住了她的手臂,看着她义正言辞,道:“既然你是有了身孕,那必定是要将这孩子留下的,告诉孤,是谁的孩子,孤去与他说,必定不能委屈了你!” 闻言,契颜立刻反手用了极大气力握住了若姜的手,一双带着水汽的眸子瞪得极大,脸色煞白,不经意间声音带了几分颤抖的哭腔,带着几分尖利的声线与往日的温婉内敛很是不同。 “若姜,不可以留下那个孩子!若姜,算我求求你!我不能害了你啊!若姜!” 若姜闻言柳眉轻轻一蹙。 “害孤?” 她心中蓦然而生一种极其不祥之感,犹如心中高高悬起了一块大石,不上不下卡在那处,很是不适意。好似心中空了一块,被凉风徐徐灌入一般不适意。 第七十章 当真不适意呵 契颜垂下了头,瞧不清她的神色,只闻她用着如同细蚊嗡嗡般声音,道:“凭我一己之力打不掉的孩子,还能是谁的……” 她已然是上神之位,若是连她都不能打掉的孩子,那孩子的父亲必定是法力极其高强的,至少在若姜之上,而契颜所能接触的如此人……还能是谁呢? 这个念想在若姜心中一经萌发,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在脑中疯狂滋生,直至让她失了神,险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颜姐姐,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契颜又是朝着若姜一拜,光洁的额头磕在了地面之上,在寂静的四周发出极其明显之声。 她一贯温柔的声音之中挟着几分哭腔,只是不停地道:“若姜,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你……这个孩子不能留,你也把我杀了吧!不要浪费那九转紫金丹了!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孤?”只剩下若姜略带呆滞的目光落在契颜身上,悦耳声音缓缓响起,却失了旁日里那种灵动之意。 若真是如她所想一般,若真是如契颜所说一般对不起她,那么此人不是非黎又能是谁呢?若此人真是非黎,契颜又哪里对不起她。 如今契颜为了她,能打掉孩子甚至去死,怕的不过便是她会有所芥蒂罢了。而她如今,难道便能为了一份自私去抛弃自小照顾她的颜姐姐与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么? “是孤不能对不起你。”顿了顿,她扯出一抹笑容,如同那雪中血迹一般触目惊心,轻轻扶起地上的契颜,看着她,道:“这孩子将来出世,尚得唤孤一句姨娘,你让孤……如何害死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 “他得唤孤姨娘啊。”只留下这句话在若姜脑中不停回响,不断呢喃着。 半晌如同死寂般的沉默过去,若姜终是攥紧了身旁契颜的衣袖,只是扯着她向着门外走去,口中言道:“孤带你……去找他,你终归,是不能当作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的,既然已经发生,终归他是得负责任的……到时候你若是嫁去了魔界,孤……孤定是为你高兴的。” 她是怎么也未曾想到!前不久尚且对她温和至极堪称温柔的男子竟然与她最好的姐姐有了夫妻之实,这又算得什么呢?她原以为就如此和谐安宁地过下去直至找到黔素解决二界的问题,便也就是无憾了,如今看来,却是真真切切的如梦一场了。 若是契颜果真嫁过去……她怎么也要十里红妆地看着这最好的姐姐嫁出去的,此后,她便是算与自己半个姐夫一起去寻黔素,一起解决二界问题了。 当真是……不适意呵。 契颜被她攥着衣袖扯出了房门,也只是将头低低垂着,不敢出大气亦是不敢说话,有心人能捕捉到她垂眸那一刻眸中闪过的一丝狡黠与光亮,但奈何若姜只是望着前方,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契颜,自然是未曾发觉。 第七十一章 交代 而若姜带着那略带了几分怯意的契颜走至非黎面前时,他依旧悠闲如往日一般在树下饮茶,见着若姜身后的契颜,便是不着痕迹的轻轻蹙了蹙眉。 若姜牵着契颜,看着非黎,眉目之间有一丝丝的不自然,只是生硬地看着他,问道:“如今她有孕了,你又怎待她?” 非黎的目光从若姜身上移向了契颜,眉头愈发紧蹙起来,半晌,才闻他冷淡吐出二字:“打掉。” 还不等若姜出言,契颜已然扯过了若姜的衣袖,只是轻轻地怯声道:“若姜,我求求你将那紫金丹给我罢,就当作何事都未曾发生,如此,无论对谁都好。” 若姜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微红的双眸,自己眼中亦是不经意间漫开了血丝缕缕,只是略带了几分忿忿道:“你莫不是果真想当作什么都未曾发生,咬碎一口银牙往肚里吞?你让孤如何自处!” 话音刚落,她立刻望向了非黎,几乎可谓是猩红着双眼,喝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该好好负责才是,更何况她如今已然有孕,你让她如今打掉孩子,让她就这么糊糊涂涂的过了一生么?就如此毁了她一生么?” 非黎这才顿住了手中动作,抬眸再次望向若姜,微微偏头,道:“你的意思是……” 她略带了几分生硬的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她的意思已然足够明显,不必再多言什么。而非黎对契颜如此冷淡反应是她意料之外的,既然非黎与契颜已然有了夫妻之实,又为何如此冷淡让她打掉孩子,甚至丝毫怜悯喜色都未曾有过。 他若对契颜如此无情,又为何做出那种事情? 这是若姜怎么也想不明白,却也是不欲深究的。 “本就是造了一场孽,这孩子自然留不得。”非黎的目光忽而停留在了契颜身上,言语依旧冷淡得很,却在不着痕迹之间眼中漫开了丝丝笑意。 这场戏,他倒要看到底!瞧瞧这演技,还能出神入化到何种地步! 若姜一对柳眉轻蹙,眼中尽是浓浓的悲恸。 “你竟是如此无情?做下的事情怎能不负责任?她还是清白的身子,你怎能如此?那孩子是你的骨肉,你又怎能如此?” 非黎眸色微敛,望向若姜,悄悄传音道:“这事情可不是你所见那般,你先让她回去,孤必定与你详说。如今,孤已然可以断然,她绝对未曾怀上身孕,若然是成心算计,你又怎办?” 若姜闻他传音之言,心下大惊,面容之上却是不着痕迹,眼中猩红稍稍削减几分,心神亦是稍稍安定几分,只是心中仍然是郁结着一股气,久久不曾散去,堵在心间不是寻常的不适意。 权衡一番,半晌,她才望向了契颜,握住了契颜的双手,好似承诺一般,郑重其事地道:“颜姐姐你且先回仙界,孤必然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契颜不着痕迹地轻轻抽回双手,轻轻点头,轻声道:“无论如何,都请你要为自己考虑一些,切莫委屈了自己才是。”话罢,便是好似毫不犹豫留情的转身离去,只是瞧着背影,却好似萧瑟得紧。 第七十二章 孰真孰假 “你到底想与孤说什么?”若姜目光终是停留在了非黎身上,言语之间带了几分不同于寻常的疏离,一双凤目之中少了几分温柔温和之意,多了几分客气疏离,带了几分生硬,问道。 即使契颜如他所说一般确实未曾怀上孩子,但夫妻之实,却是确确实实存了的,她心中,固然郁结着难受,却依旧是不可能容忍着契颜如同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般隐忍下去。 而对非黎之间,亦是生了一道芥蒂,犹是心堵。 非黎见她如此模样,亦是轻轻叹了一声,轻轻执起身前的那玉盏,轻抿一口后,望向她,眼中尽是温和之意,淡淡道。 “那日你醉倒在石桌之上,孤因着体内灵力失衡紊乱,便昏了过去,珞笃与秦荀久久未曾回来,清醒的便只剩了契颜一人,孤醒来以后便是在恬宫的榻上了,只是锦被之下有一抹血红罢了,鬼晓得是不是她刻意算计刺破手臂留下的血迹。” 若姜仔细回忆着那日的事情,终是寻回了那不曾回想过的记忆,在脑海之中好似迷迷糊糊确实睁开过一次眼,只见着契颜扶着非黎远行的背影,随之便被一瓣桃花遮住了眼,挡了视线,再也瞧不见眼前景物,又一阵眩晕传来,撑不住那沉重的眼皮,才又晕了过去。 她心中郁结之气稍稍散去几分,但心中那块大石仍旧未曾落下,又是不禁轻轻蹙眉,出言问道:“那若是……真的呢?那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的了。”只是这话,却不知晓是问若姜自己的,还是问非黎的,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最难解决的事情了。 听着非黎的话,她是宁愿相信的,而听着契颜的话,固然她不想相信契颜会欺骗她,却是在心中一直希望契颜的话是假的,根本便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那样,她不必受罪,契颜亦是没有受委屈,非黎亦是没有碰契颜。 这便是,她希望事实如非黎所说一般,却也不希望契颜是个如此之人!如今,她不知晓到底该相信哪一个了。 对于她的问题,非黎无话可说,只得言一句好似安慰自己,也好似安慰若姜一般的话语:“她既然能算计假孕,便能算计那事情,孤当日便提醒过你,终究是没错。” 若姜微微敛眸,面容之上染上了分分绯红之意,看向非黎,试探般地轻声问道:“你既然有法子断定她是假孕,可有法子判断她……唔……是非完璧。” 非黎眸色阴暗几分,轻声道。 “断定她是假孕是因着她身上毫无半分天地灵气,只是仙神之气与刻意营造出的魔气罢了,而孤体内可不止两种灵气,若真是孤的孩子,决然不可能是如此。不过你后头那个问题,倒是确确实实的难办了些。” 若姜粉色的指甲掐进了袖边的水纹之中,抿了抿双唇,半晌,眼中才闪过一丝亮光,扬起一抹淡淡笑容,道:“或许孤想到法子了。” 第七十三章 好戏上演呵 若姜让文鸢请契颜再次来天山,只道是要好好为她准备出嫁的事情。 契颜再见若姜之时,面容上与眼中展露出的无一不是战战兢兢与歉疚之意,连连与她说着对不起,若姜却只是清浅一笑,好似很不在意一般。 “你莫要想多了,原本孤与魔帝就没什么?只是那日太过惊诧,又对于非黎的态度感到生气罢了,你倒是不必太在意,哪里是对不起孤,想太多了可对腹中孩儿不好,孤这当姨娘的,可是会心疼的。” 若姜那嗔笑与那轻松的语气不禁使得契颜面容之上的浓浓歉疚散去了几分,一双水眸之中含了几分喜色,道:“若姜,你若与魔帝是清清楚楚的,我便不必太自责了。” 而随即,她眼中的喜色又黯淡下去几分,轻声道:“不过这始终还是强迫的魔帝,我也不是非嫁他不可,这原本便是一场错误,若他实在不愿意,还是就此作罢吧!大不了留着孩子不嫁便是了。” 若姜闻言,轻轻一蹙眉,看着她软声细语地规劝道:“这哪行呢!你若是生了孩子却没有出嫁,让得旁人怎么嚼舌根子?听孤的,好好出嫁,魔帝那里准保没有问题!” 契颜诺诺的应了下来,微微垂下了头,悄悄窥探了一瞬若姜那自然的清浅笑容,不着痕迹地轻轻蹙了蹙眉。 若姜又叮嘱了她几句要宽心,切莫再为此事伤神担忧了,便帮她在恬宫重新辟了一处小院出来,将她送到院中后,望着她背影的若姜,面容之上的笑意便愈发的浓重起来,仿佛别有深意般深沉。 咿呀,这场好戏,可将要上演了呵! 次日,若姜端着一碗澄清仿佛清水一般的液体到了契颜的小院之中。那澄清的液体瞧起来与清水别无二致,却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清香,犹如雨后的花草凝成的露水一般。 她将那碗搁在了小几之上,望着正从内室之中迎出来的契颜,巧笑嫣然,道:“颜姐姐,孤知晓你体内怀着魔帝的孩子,神气与魔气冲突,必定是有些许难受的,特地去让文鸢去她那的仙草堆里找了些宁气养胎的仙草,亲自煮了汁便巴巴地给你送了来,瞧瞧你可得怎的谢孤?” 契颜一迎上来便见那桌上澄清的一碗草汁,目光随即又落到了若姜身上,柔柔一笑,眼底尽是化不开的浓浓笑意,言道:“这孩子将来可得唤你一句姨娘,我倒想着日后得唤你一句干娘才是。” 若姜轻轻一笑,便走进了内室,四处环顾着,一双芊芊素手轻抚过各样物什,仿佛不经意间随意问道:“姐姐可还住得好?怀着孩子自然金贵得多,若有什么不适的,尽管提便是。” 契颜这才将目光从那碗上抽回,亦是轻声一笑,柔柔道:“若姜太客气了,我哪里有那么挑剔,再者言,就算是有不适的,我又哪里会客气的,相识这样多年,自然不会将若姜你当作外人了。” 若姜这才收回了手,轻声道:“这便好。” 第七十四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契颜与若姜寒暄了几句后,若姜叮嘱了她几番要小心怎的怎的,而后便就出了门,一个转弯便不见了身影。 契颜将目光放在了小几之上那碗漫着清香的草汁,轻轻蹙了蹙眉,眼底尽是警惕不安心,将那碗草汁端起,放在鼻下嗅了嗅,虽并未察觉什么不对劲,但仍旧是端着那碗草汁,走到窗边小心翼翼的观望了一番四周,见四周真是无人,才将那碗草汁尽数倾泻在了地面栽着的几株花草之上。 殊不知若姜正是御风立在半空,正在她窗棂之上,冷眼望着这一切,微微眯起了眼,眼中尽是失望与冷意,只是片刻之后,唇角又浮起一丝略带冷意与锐利的笑容。 这场戏的重点可不在这里,这只是个试探的物什罢了,偏生方才契颜一直将目光放在那碗草汁上小心打量着,根本未曾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而那碗草汁,却是真正宁气养胎的。 这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若她不小心提防着那草汁,可能若姜尚且不能做下她想做的事情。 一阵风拂过之后,窗棂上的若姜已然没了踪迹,契颜微微抬眸望向了头顶上方,轻轻蹙起了眉。怎的感觉好似有人一般?心中微微有些隐隐的不安,却也说不上来,只得自己安慰了自己一番,便合上了窗,走回了内室。 而若姜回到自己院子之时,非黎已然倚在了门边候着了。 他倚在那红木雕漆的房门之上,低头倾斜下的尽是温柔,长睫遮住了光亮,在眼睑之下投出了一道黑影,似睁似阖得眯着双眼,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她湖蓝裙裳的裙摆,便轻轻抬起了头,微微抬眸,看向她的面容,轻笑一声,朦胧的双眼之中显出浓浓笑意,道:“你回来了。” 若姜轻轻应了一声,看着他轻声问道:“你在这候了多久?” 他笑意渐浓,唇角微微扬起,道:“算不得久,只是恰恰你方才出门,孤便到了。”顿了顿,他接着问道:“怎的,这场戏可是可以瞧了?” 谈及此事,若姜眼底愈渐起了一抹冷意与化不开的浓浓阴晦。 “她果真是一直提防着孤,根本不放心孤送去的东西。不过,孤尚得感谢她才是,若不是她提防着孤,孤根本不可能将那东西散进她房内。” 非黎微微偏头,悠悠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么?” “正是。” 非黎又是一笑,道:“难怪你昨日到孤这里讨了一缕魔气来。” 契颜是上神之体,如若她果真是与体内有魔气的非黎有了夫妻之实,对于非黎的那一缕魔气便是不会太过抗拒,最多最多便是元神虚弱一阵罢了,而如若她分明与非黎什么都未曾发生,那么她体内神力必定是极为抗拒甚至体内灵气失衡昏过去的。 非黎看着她,接着问道:“如若她果真因着体内灵气失衡而昏过去,你会救她么?” 如若想要救她其实也就是简单得很,让着非黎将那缕魔气收回来便是。 第七十五章 念之还是双倍念之? 若姜微微垂眸沉吟良久,半晌才扬起一抹清浅笑容,轻声而果断,道:“不会。” 她对欺她害她者,绝对不能放过容忍,对于信她助她者,亦是绝对不会忘却,在心中总是有着一处天地容纳那些人的,而当那处天地里的人从她心中被驱赶出来,会比直接害她者,令她更加痛恨。 此生最为痛恨的,亦是谎言。 偏生是自小便悉心照顾自己的温和姐姐,如今却是披着柔弱羊皮的一只阴谋算尽的恶狼。到底是何时,开始变的?亦或者说,从一开始,这一切便都是假的。最为敬重之人如今却是最为提防之人,当真是讽刺呵! “欺孤害孤者,不得放过,信孤助孤者,一生铭记。不想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狡诈之人。孤此生所愿,便是爱孤所爱,恨无所恨,可是当这世上奸人算计孤之时,孤却必须恨除算计孤之人,上天呵,果真是见不得人人心愿得成。”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微微抬头望向了那格外通透湛蓝的天空,言语之中尾音拖得老长老长,仿佛那吹着轻纱老久老久的清风一般。 “那么,若姜仙姬,你对爱你之人,又是作何呢?”非黎忽然出现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轻声问道。 因着若姜稍稍比他矮些许,她微微抬眸目光正好落在了他似笑非笑的面容之上,听着他的轻声询问,微微一怔,随即,便是绽出了一抹极其明艳动人的笑容,微微偏头,似乎带了几分玩笑之意,道:“爱孤之人,孤必念之,孤爱之人,孤必双倍念之!” 非黎轻轻一蹙眉,仿佛一脸的不情愿,道:“那么被若姜你爱之人当真是不划算得紧,不过便是双倍?爱若姜之人仿佛更加划算几分。” 若姜清浅一笑。 “那么……非黎你是愿意被孤念之,还是被孤双倍念之呢?” 她话音刚落,便觉身前一缕幽幽桃花香传来,那道白色身影已然轻轻揽住了她,她微微怔神之际,只闻他清朗悦耳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 “可无论孤怎的算,你都该三倍念孤才对呢。” 她只觉鼻尖传来一阵酸涩之感。无论契颜到底有没有与非黎有夫妻之实,她都已然不想要在乎了,因为契颜那性子她见识过了,无论如何契颜都算不得受了委屈了。 这一生一世呵,眼前人足矣。 她轻轻一笑,亦是伸出手环住了身前的他,在他耳畔轻声道:“这三倍呵,一倍都不会少。” 只闻他亦是轻轻一笑,道:“孤更希望,你说的是,这千千万万世,一世都不会少。” 不远处,珞笃伸手捂住了秦荀正欲说话发笑的嘴,将他拖出去老远才放开,恶狠狠道:“你方才若是出了声,你看姑奶奶如何收拾你!” “哟,你这小丫头姑奶奶?我还姑爷爷呢!”秦荀明显轻蔑地望着她,微微挑眉,道。 珞笃又是恶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看着他瞪圆了一双眼睛,道:“谁让你当劳什子姑爷爷的,你知不知道姑爷爷和姑奶奶是一对儿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没人当你作哑巴,顶多作傻子罢了。” “你才傻子!” “看姑奶奶我怎么揍你!” “我偏生要当姑爷爷,你有本事再说一次你是姑奶奶?” “姑奶奶我就是要揍死你!看招!” “……不带你这般耍人的!” 第七十六章 演得一场好戏 若姜在那事情以后,已然是可以笃定契颜到底是何种人了,只是却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最初在仙界被下散神草之时,那几人却是南九天的小仙,而且失踪以后文鸢却并不想搭理,难不成这背后欲害她之人是文鸢? 她思来想去便觉着还是去问问文鸢得好。 这一问才知,原来那日是契颜先找过文鸢说是那两个小仙是品行极差之人,丢了便丢了,也是好事一桩,省的浪费心力去寻,反倒是徒增一件麻烦事。 而如此看来,这一切边都是契颜的算计,散神草是契颜所下,那两男子也是契颜所派,而后来的雾华亦是。 原来多年来的好姐姐不过是假象罢了,哪里是契颜忽而所生的怨念与算计,分明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她心下便愈发觉着忿忿不平,直至契颜几日后果真在房内昏倒,她不禁冷笑果真是演得好戏一场,体内分明一丝魔气也没有根本受不住非黎那一缕魔气,谈何有孕,当真是笑话一场。 契颜昏倒不过半日,半日后便醒了来。 而魔气入体原本亦就是,先是半昏半醒交杂着,后来便就是陷在昏迷之中,逐渐心神在魔气啮噬之间俱灭,期间昏迷之中的灵识是痛苦不堪的。 契颜醒来的消息一传来,若姜便理了理衣裙,举步朝着契颜的屋子而去,清丽的眉眼之间晕开了丝丝戾气与凌厉。 当真是她一直好似温柔至极,竟使得众人皆是忘了她好歹还是个仙姬和上神么?原本欲待身边相信之人处处和善处处退让,却不想竟使得某些人为非作歹兴风作浪! 在乎之人,处处维护,憎吾之人,算计吾之人,吾必定双倍奉还! 珞笃与文鸢哪里见过这样的若姜,路上遇见她之时,也只是静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不敢作声,只是偶尔转过头面面相觑,都有些惊异。 契颜的房门原本是紧紧闭着的,若姜一至门前,只见她水袖一挥,湖蓝色锦缎便是绚丽地一闪,那房门便如同疾风猛刮一般,瞬间毁作了两端飞出了小院,只看得文鸢与珞笃二人心惊胆颤 “契颜!”她眉间染戾,目光直直落在了房内正是抬眸望向了自己的契颜,喝道。 契颜轻轻一蹙眉,堪堪站起身子,道:“若姜?你这是做什么?” 若姜轻轻一甩袖,便掀起阵阵尘烟,更是显着她凌厉逼人。只闻她如同一月天山飞雪一般冰冷生硬的声音渐渐响起:“你倒是演得一出好戏,不禁未曾有身孕且根本什么都未曾发生,你身为女子,竟连这样的谎言都编造得出!” 契颜袖间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却依旧轻蹙着眉,好似十分不解,道:“你这到底是何意思?” 若姜冷笑一声,眼底的冷意映着她锐利的目光更是让契颜有了几分隐隐的不安,不禁攥紧了袖间的手,那轻蹙的柳眉亦是紧紧蹙了起来,更是显着柔弱楚楚几分。 而若姜哪里会为之所动。 第七十七章 我不甘心! 若姜微微昂起了头,眯起的眼中闪过一道又一道的锐利之色,道:“你倒还不敢承认?非要孤全都说出来你才甘心?那最初时的散神草是你所为,那两个男子是你所派,雾华亦是你的故技重施,这次竟是算计到了非黎的头上?你有没有身孕你以为魔帝瞧不出来么? “你知道你为何会近日昏倒么?就是因着孤捎了一缕魔气在你体内,而你果真是体内一缕魔气也没有,只有体外刻意制造的一丝丝低等魔气罢了,根本受不住孤捎的那缕魔气入体,自然是要昏倒的,而这也正好说明了你与非黎根本甚么都未曾发生,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最后一句听似询问,实际却是笃定了的肯定之言。 契颜的面色果真有了些不大好看,却不知晓到底是因着身子不适还是因着若姜的这些话。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若姜朝她走近了几分,冷哼一声,道:“这你就不必知晓了!你可还有什么话好说?” 契颜稍稍后退几步双手撑住身后的小几,微微眯起了眼,眼底染上了丝丝绚丽的猩红,道:“有! “自小到大,你便是注定高我一等,不过便是因为你是混沌先神的女儿,而我只是两个小仙的女儿,我明明是那样努力,付出的决然不比你少甚至更多,凭什么?到头来我凭自己的努力坐上上神之位,而你却能凭着血统比我更早一步,到头来我终究就是低你一等。 “若是无论如何都胜不过你,无论如何都在你之下,那不如毁掉你!毁掉你的一切!我不甘心!为什么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注定了我低你一等仅仅是因为我的父母!我只是想摆脱我卑微的身份,活得风光,我处处谨慎步步小心,却还是抵不过你更好的身份!你让我如何甘心?” 说了这么多,契颜声嘶力竭,撑在小几上不停地微微喘着气。 无言。 半晌,若姜微微启唇,眉间戾气与凌厉稍稍散去几分,只是言语之间依旧是浓浓的冷意,道:“可孤从未强调孤便是高你一等,而这仙界之中也不可能有人不敬你,你亦是高高在上的上神之位,凭着自己的付出获得的可以心安理得的上神之位,没有人能瞧不起你,没有人能不敬你。 “孤一直将你当作姐姐看待。从来没有说过你便是低孤一等。” 契颜冷哼一声,眼中是漫开的缕缕血丝,瞧起来极为慎人。只闻她端着一股极为尖利刻薄之声,道“没有?没有便不代表不是!终究你是仙姬我是上神,终究怎么努力与你都是君臣关系,你说凭什么!”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眸光阴暗几分,声音亦是显着低沉几分,道:“你执念太深,终究是要犯下错的。孤从未将你我之间当作是君臣关系,你如此认为,当真是无情得很。” 契颜讥诮地一笑,道:“呵,我不管,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能看着你比我好过。” 第七十八章 杀了你! 忽然之间,便见契颜眼底猩红大作,缕缕血丝瞧起来极为触目惊心。她忽然间好似全身都有了气力,不再撑着身后的小几,向着若姜而来的步子亦是平稳得多。 她手中凝聚了精纯光华,光华阵阵极为耀眼,而因着她眉间戾气与杀机,又因着她拼命之由,那精纯光华一时竟比她全盛之时还要再耀眼几分。 “就算是我死,我也绝对不能看着你好活!”她眼底猩红之时,额间竟亦是生出了缕缕血红,霎时便犹如盘踞的老树根又犹如古树苍劲的枝桠一般延伸舒展开来,遍布了整张左脸,却在中央捻出一朵红得几近发黑的婉转曼陀来,血色渗人。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眸光晦暗,凝聚了灵气光华的水袖快速翻飞,挡住契颜灵气所攻,见她如此模样,不禁心下大惊,惊呼道:“你已堕落成魔!” 同为魔,但修身之魔决然比不上修心之魔,修心之魔心中往往有着一股怨气凝聚而成的心魔,以此心魔,法力大增,而契颜此时瞧起来,便就是生了心魔,成了修心之魔!而她体内那缕魔气更是成了引她入魔的最好导火索。 再加之她原本便是上神之体,堕落成魔后更是比不得一般修心之魔,这样阵势之下,若姜略显下风。 契颜冷哼一声,左脸的那“血树”更是鲜红妖异几分。 “堕落成魔又何妨?能杀死你便是好的!” 在她手间凝聚的白色光华逐渐被血红染成血色,比起在修罗界所见的瑟锦更是要妖异嗜血几分。她干脆双手成爪,于不动声色间凝聚了全身所有灵气,迅速出击引得爪风速起。 此时屋外的文鸢与珞笃已然没了踪迹,且照着契颜这不要命的打法,若姜哪里能压制住她,但因着仙姬之位天地所护,挡下她一击又一击,却逐渐显出身形迟缓吃力起来。 正当契颜将若姜逼至门畔,若姜正要调动全身灵气与她拼死一战之时,却见契颜蓦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手上攻势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她唇边那一道血迹还未干,殷红之色映着左脸之上的血丝,更是如同地狱怒火中爬出的白骨血肉。 若姜瞧出她这是体内神气刚转化为魔气,本就不稳定,又因着她如此拼命打法更是使得体内气息紊乱,一时间魔气大减戾气亦是减了几分。 如今时机必定不能放过。 然而若姜知晓的,契颜身为当事人更是清楚得很,自然也是晓得若姜决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连忙足下一旋,飞身便出了房间。 她自己心下更是清楚如今魔气受制,法力大减,若想在这里杀死若姜已经是决然不可能了,不得已只能放弃原本这个绝好的机会,待她养精蓄锐,看她如何使得若姜生不如死或是死无全尸! 若姜若是放任她离去,便是痴傻了,放虎归山,自古以来便是最为愚蠢之举。若姜亦是紧随而上出了房间,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灵气凝聚而成,浑身通透水蓝的长剑正铮铮作响。 第七十九章 百鬼夜行 若姜手上长剑在地面之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她向着契颜的方向蓦地一旋,整个身子便离了地犹如一枝利箭一般不停旋转着将剑举在头顶,而同时用神气压制,镇住这附近的空间,使得契颜动作缓慢不少。 正是当若姜的剑将要刺进契颜体内之时,忽然不知何处而来一根极细的金丝弹至她的剑尖使得她的剑身微斜,契颜正好亦是回身一击,若姜便只能闪身而避,待她落地之时,已然有一道影子扯着契颜不知去了何处。 终究是……逃了! 而这时候,文鸢与珞笃却是领着非黎匆匆而至。原来方才文鸢与珞笃见契颜同若姜讲话之时似乎有些不大安分,也听出来了契颜的不对劲,便悄悄离开去寻了非黎。 若姜手中的剑撑于地面之上,眉眼之间尽是悔恨之意,望着前来的非黎,道:“契颜入魔,被人救走。” 非黎轻轻蹙眉,道:“是谁?” 她摇摇头。 只是契颜被人救走,终究还是留下了祸害,放虎归了山,便定是要提防着她何时会重回来寻仇,且她原本便是因着若姜而生的心魔,若要复仇,必定是会精心算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这便是契颜被救走,所有人最为忧心的问题。 而救走契颜的人,无论如何追查,都没有丝毫的线索,只是知晓,那人是个魔界的女子。 契颜离开以后,便只剩了风平浪静,好似之前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黔素出现在仙凡间的日子亦是到了。 当非黎与若姜到达仙凡间,寻觅着黔素身上非凡人所气息见到了黔素之时,他正好掩着半边面具瞧不清面容,手轻轻抚过身旁那小女孩的发丝,道不清眼底幽深幽深的神色到底为何物。 黔素一抬眸,那恍若幽灵的目光落在若姜与非黎身上时,二人皆是感觉到了丝毫的不适意。却不是因着畏惧这幽灵般的眼神,而是从未瞧见过一个人的眸中竟无半分光芒。 “本座似乎低估你们了……真是速度快啊……”那幽冷幽冷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听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怒。 不等若姜与非黎说话,他已然轻笑一声,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而是生硬的,如同死尸般的笑声,道:“本座知道你们要来做什么?只是不巧,冥界的百鬼夜行前些日子失踪了几个,这会子本座已然劳心不已,怕是没时间帮你们查这件事情了。” 劳心? 若姜望着他依旧轻抚在那女孩发丝上的手,额间青筋狠狠地跳了跳。 当真是劳心不已!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非黎不与他废话,直截了当地冷冷道。 黔素打了个响指,又是轻轻一笑,这次却带了几分笑意,道:“帮本座找回失落在仙凡间的百鬼之一,本座便有时间了,当然,得让它自愿回来。”他是为了支开了若姜与非黎,才不动声色间放了只恶鬼出去。 第八十章 雨女(一) 仙凡间如今正是夏日,与烈日炎炎相约的,是倾盆大雨。 湿热的天气持续了很久,随之而来的,是李家公子的死亡。他死状并不惨烈,只是死前面色便很苍白,阳气几乎一丝都不存了,体内阴气重得很,才导致了他的死亡。 那股阴气,正是鬼气,且是幽冥之中十分浓烈的鬼气。 打听一番才知晓,原来在那之前,李家公子身边一直跟了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竟是什么都不曾做,只是李家公子到哪她便跟到哪,他回家她便默默守在墙边,他出行她便默默跟在不远之后,若是他感觉诧异上前询问那女子,她便是淡淡一笑却缄默不言。 如此,李家公子愈发瘦弱,阳气愈发削弱。 若姜与非黎断定,那白衣女子定是冥界之物无疑,必定是她身上的阴气太重使得李家公子身亡。 只是她又为何只是默默跟着李家公子,却并不出手呢? 直到那一日,若姜与非黎正倚在茶楼二层窗边饮茶之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很快变成了滂沱大雨。街上行人皆是脚步急促起来,有伞的连忙撑伞,无伞的便是找一处地方避雨。 唯独不同的,是路中央的那名女子。 她未曾撑伞,着一身白衣,一头青丝随意披散,雨水倾盆,她从头到脚无不是湿透了,只是她清丽面容之上,却并无丝毫在意一般,只是微微含着一丝笑意,温婉比起那些贵族名媛有过之而无不及,却并不着急避雨,而是在路中央微微一顿,便靠向了路边,却并不走至屋檐底下,而是沿着路边缓缓向前走。 “白衣的……女子呵。”非黎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微微眯起了眼。 若姜浅浅一笑,道:“你说那女子倒是稀罕得很,竟不避雨呢。” “雨女……是从来不惧雨的,相反,她一直在等待雨,在雨里能有男子朝她微笑,并递给她一把伞,她便会一辈子跟着那人,只是默默跟在身后,不言不语,不休不止,直到那人死。然而,她身上湿气太重,寻常人哪里受得了。”非黎的目光,竟略显深意,望着那白衣女子缓缓向前,道。 他在听说李家公子身边曾默默跟了一个白衣女子的时候,便已然有了几分怀疑,如今瞧来这状况,果真不假,那白衣女子不是雨女又是谁? 百鬼夜行中的第一百一十只阴灵。 这时候,正是当远处有一男子瞧着雨女无伞,正要让身边小厮去给那姑娘一把伞之时,若姜轻笑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油纸伞,撑开伞径直在窗边一跃,那伞借着风,好似轻功一般掠到了地面。 她撑着伞正要往雨女方向而去,却见雨女的目光一跃,便落到了自己身上。雨女微微偏头,她便被一阵不动声色的风拦在了原地。 哟,这雨女倒是不许女子靠近。 若姜回首将目光放在了窗边的非黎身上,微微仰首示意他来。 非黎轻叹一声,手中亦是握了把伞出来,却并不撑开,从窗上一跃,稳稳的落了地才慢悠悠地撑开伞,向着雨女而行,这一次却并未被风拦住。 若姜亦是幽幽地叹了一声。 第八十一章 雨女(二) 要说让非黎朝着雨女微笑并递伞,那是决然不可能的。 于是若姜便见了非黎十分僵硬的将伞搁在了雨女的头顶之上,雨女便微微偏头望着他。那不远处的男子见有人递伞,便同小厮一道离开了,非黎一见那人走了,轻轻蹙眉立刻足下生风后退一步,雨女便又淋在了雨中。 雨女望着非黎的目光从平淡到不解,轻轻蹙眉。非黎的后退竟使得她破了万年不曾开口的传闻。 “为什么?”她的声音之中却好似隐隐带了几分怒气,有几分质问的意味。 非黎却并不回答她,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目光,转而淡淡道:“莫要再留在尘世之间了,雨女,你本就是冥界之物,还是归去得好。” 雨女却好似并未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轻轻蹙眉,眉间忽而有了些许冥界特有的怨气,向前了几步,望着非黎,继续道:“为什么要后退?为什么要与六万年前那人一样让我离开?” 非黎的目光落在了若姜身上,若姜的目光亦是望进了非黎眼中。 咿呀,看来雨女随人,竟还有故事不成? 若姜向前几步,这时候雨女只是定定地望着非黎,并未注意到她的前进,便没有风再拦着她。她亦是站在了雨女面前非黎身边,看着雨女,道:“你不是冥界之物,留在凡间总是错误,自然是要离开的。” 雨女这时候才将目光放在了若姜的身上,双眉更是紧蹙几分,可见出她原本已然万年了无情绪的心中此时有几分怒气倒还生硬得很。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他的转世,我要好好的问他,为什么我死以后,他便不要我了!你们不要拦我,我知道你们不是凡人,但你们应该知道,冥界之物,向来是众界之力所奈何不了的,你们绝对拦不住我。” 此时,雨女眼中有着几缕跳动的火花,怒气炎炎。 若姜与非黎对视一眼。 她所言不虚,众界之力奈何不了冥界之物,因为那是已亡之人,超脱于众界之外,尽管非黎有多种灵气,亦是无可奈何,不可硬拼,且黔素本就说过,必须要让它们自愿归去。 若姜望向雨女,问道:“你可是想找一个人?若我们相助,找着那人以后,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你是否会归去?” 雨女的目光又落在了那朦胧的烟云雨帘之中,道:“找到他,得到我要的答案,我便再无理由呆在凡间了。” 若姜的清心镜可以窥探历史,却窥探不了轮回,无法找到那人的转世,那清心镜便是无用的。于是若姜与非黎,只得凭自身的力量寻找那人。 而原来雨女生前因着雨天递伞结识了一男子,二人渐生感情,后来雨女因意外身亡,可她仍存着执念要回来寻那男子,谁却晓得那男子竟如非黎一般言语,她便被挫伤了。 因着她只是一缕卑微不过的幽魂,终究是抵不住冥界拉扯之力,还是入了冥界,但她迟迟不肯投胎轮回,待在冥界怨气愈发的重起来,直至冥界亦是再也关不住她了。 但时隔太久,她却再不记得那人的相貌,只记得那人曾在雨天朝她微笑与她共撑过一把伞,于是她便跟着在雨天递给她伞的人,用湿气一直随着他,以此来区分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因为她记得在她未曾被拉入冥界之时,她为了到时能寻找到他,特意在不动声色之间输了自己的几分阴气给他,这阴气轮回不灭,亦是可以阻挡住她如今身上的湿气,传闻亦是有几分虚假的,并非是随那人一辈子的。 然而,寻常人受不得,便会致死。 第八十二章 东宫 雨女言是那人因着身上带有阴气,所以会惧太过强烈的日光,在七月酷暑烈日之下一定会撑着一把伞。再之便是他身上的阴气必定会使得渡轮回的小鬼极其熟悉,所以必定会投胎到富裕尊贵之身。 而若姜与非黎所在之处,正是仙凡间唯一的国度――白乾国的帝都,天子脚下,正是富裕尊贵之地。 因着那阴气二人可以感知到,但因着轮回了多世,便只能堪堪地探知出那人转世正在帝都,即这殷城之中。 而这些日子,若姜与非黎潜入各个大宅,甚至包括了各个亲王的府邸,却愣是找不着那身含阴气之人。 此时正是黑夜,二人皆是立于屋顶之上,非黎却将目光放在了正是不远之处的皇城,对着身旁的若姜淡淡道:“孤可能此次要带你去皇城见见世面,你对此做何感想?” 若姜额间青筋狠狠跳了跳。 “对于你的好意孤颇为欣慰,只是此番孤亦是要带你去宫城让你见见世面,宫城是皇城之心,必定是更为富丽堂皇,如此两恩相抵,你便不用谢孤了,千万不必客气。”她端着极其温婉极其善解人意的浅浅笑容看着非黎,道。 千万不必与她客气!千万不要太感谢她! 非黎亦是淡淡一笑,道:“孤原本便不打算谢你。” 随即,他便极为自然地牵上若姜的手,牵着她掠下屋顶,在僻静小巷之中回荡着他干净悦耳之声:“那么等会儿直接隐去身形潜入皇宫,若是真的在皇城之内,孤想着那皇帝的年纪怕是不符,如此我们便该去拜会拜会太子殿下了。” 若姜轻轻蹙眉,道:“若是太子,事情便是麻烦得多了,大内之中护卫层层,我们不现身,他便不会知晓我们的存在,若是我们现了身,就该被当作是刺客了,且他能否恢复前世记忆倒是不知,更是件棘手的事情了。” 只闻非黎轻笑一声,牵着她的手紧了紧,道:“走一步且算一步。况且孤在你身边,即使是你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有孤,你担心什么。” “你是在说孤能力有限么……” “唔……可能。” 虽然这一路二人的言语有丝毫的欢脱,但仍是阻止不了对于正事那浓浓的郑重感。 但最为不巧的是,因着皇宫天子之气太甚,若是皇宫之人身上有阴气,那么这天子之气便会牢牢缠住这阴气,如此整个大内皇宫皆是笼着十分淡的阴气与天子之气,虽伤不得人,却足以令若姜与非黎不能断定到底谁是雨女所要找的人。 当然,最大嫌疑的,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于是隐去身形的二人进了皇城后皆是一路直奔到太子所住的――东宫。 此时夜深,太子却依旧未曾歇下,而是捧着一卷书在跳跃烛火之下凝神钻研。不禁使得若姜大为感叹,她这个仙界之主当得实在是太为惬意,哪里比得上仙凡间的一个太子劳苦。 非黎却只是轻轻一笑。 第八十三章 含岁公主 而雨女亦是曾言,若然辨不出人身上是否携有阴气,便只能用湿气相逼,若是死了,便不是她要寻的人。她便是如此,因着自己原本便是阴灵,且在地狱多年沾染上了不少他人的阴气,已然忘却了原本留在那人体内的阴气是何模样了。 若姜与非黎能寻到阴气所在,不过便是因着二人并非阴灵,对于异于自身的气息,自然是敏感些的。 然而此时,若姜与非黎亦是不能断定太子到底是否雨女要寻之人,依照雨女的法子,是稍稍不慎便要死人的,于是二人都不约而同极为默契地避开不提这个法子。 于是二人皆是想着要去探探太子的前世今生,便要去寻黔素,奈何黔素自那以后,再没有出现在街头,正是若姜颇有些焦急之时,她却在御花园见着了含岁公主! 重点不是才不过五岁的含岁公主,而是站在含岁公主身后的那人! 不是黔素又是谁? 若姜仔细一瞧,含岁公主不正是那日她在街头见到黔素时,黔素身旁的那个女娃。她犹记得黔素抚着那女娃的发丝对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言是自己甚为劳心。 此时含岁公主身侧的那些侍婢显而易见是瞧不见黔素的,但含岁公主却是真真切切可以瞧见黔素的! 她分明见着了含岁公主在侍婢们不甚注意她时,朝着黔素粲然一笑,而下一幕使得若姜更是险些惊得踩着自己的裙摆摔一跤。 黔素望着含岁公主,竟也是笑了起来。 那笑容不同于在街上上次遇见的那般生硬似讥诮,而是如沐春风般和煦。 只是黔素与含岁分明瞧着如同父女一般,却不神似,尤其是黔素望着含岁的眼神,炙热得很,完全如同对待自己的爱人一般,若姜再瞧瞧含岁那五岁的身板,不禁在心中感叹道:未曾想到冥王黔素竟甚爱残害**。 不过玩笑终归是玩笑,她对于黔素会出现在皇宫之内且与含岁公主相熟,甚为惊奇,与此同时,是困惑。 却闻不远处一句传音。 “可看够了?” 她再抬眸之时,黔素洗尽了方才的和煦之意,只是冷冷淡淡地望着她。 显而易见那声传音是黔素所为。 她浅浅一笑,毫不在意,道:“为了了却雨女的心事,孤与非黎不得不帮她寻她的故人转世,也就不得不寻到了皇宫,正好撞见,可不是孤的错。” 黔素轻轻一哼。 他确实不必担心,这世上再无任何事物能奈何得了他,除却天命。而含岁,只要他在一日,便决然不可能出事,所以若姜即使见着了,也绝对不会有大碍。 “太子确实是雨女故人的转世,但强行灌输前世记忆,轻者偶有时候神智不清,重者癫狂甚至死亡。只是他毕竟是一国太子,决然不得如此,所以,你们若想了却雨女的心事,只怕确实有些难办了。”黔素面容之上忽然浮现出点点笑意,道。 他的意思便是在太子记忆这一方面,他是决然不会出手相助的了。 随即,他便是轻轻一笑,隐去了身形。 这次,是连若姜都看不着他了。 第八十四章 一伞梨花 但若姜仔细思量一番,却觉着恢复太子司成的记忆实在太难,倒不若想些别的法子。 偏生倒是让她想到了! 在御花园之中,她用灵气化刃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在青石板上,她水袖一挥,一股仙神之气便散了出去。不过片刻,同样隐了身形的雨女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找到他了?”雨女才见到若姜,便连忙问道。 雨女一身白衣好似烟雾一般掠近,带了几丝急促的风声,透露出她心中几分焦急。 若姜浅浅一笑,望着雨女的眼中若有深意,道:“确实,那人便是当今太子。只是他根本没有前世的记忆,且不能强行灌输,否则便会伤其心智。所以……” 雨女听闻寻找了他,心中自是欣喜的,而又听闻这事情处于两难之地,心中又添了几分焦急不安。 “所以?” 若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宫中婢女多得很,你可在东宫寻个婢女顶了去,你用鬼术可捏造寻常凡人记忆,瞒过身边的人。太子你虽不得捏造记忆,却可以与他再次相遇,再次相知,再次海誓山盟,展露自己的身份后再问他一次他是否会放开你。” 在得到答案以后,雨女也算了却了一番心事。 若姜看向雨女的目光愈发幽冷,接着道:“但若是他给了你答案后,你纠缠着不肯放手……” “不会。”雨女立刻接道,斩钉截铁,目光之中带了几分锐意。 片刻之后,她的目光又变得淡然从容起来,接着道:“我不过是想知道当年为何他要抛弃我。然而如今你可以让我知晓在不同境况之下,再让他选一次他的抉择,岂不更好。 “而既然已知结果,再纠缠他下去,只是让他徒增为难。我知道人鬼殊途,只是不愿他承认罢了。而且回了冥界以后,每一百年一轮回,我散了怨气,便可以靠近轮回道,远远的望见他。” 所有的执念,都是因为爱恨纠葛。 人鬼殊途,无论人是否惧鬼,无论鬼是否思人,都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若姜此时想到了非黎与她,却在不禁的庆幸。仙魔两界倒算和谐,仙魔终究还是算不得殊途,若是仙魔殊途,她不敢想象那一日会是如何。 雨女冰冷的手指轻轻搭上若姜手指上的那道血痕,冰冷触感使得若姜不禁将目光落于那处,却只见雨女手指所至之处,伤口很快愈合,且在伤口处生出了朵朵或盛或阖,异常圣洁的白梨花印。 “我与他初次相见,在雨天。从白梨树下走过,那梨花落了一伞。”雨女微微低头,眉眼之间倾泻出比月光更加柔和的光彩。若姜第一次见着雨女如此温柔的神情。 她的手指渐渐离开,看向若姜,道:“谢谢。” 她的身子渐渐虚幻,一阵风拂过,终是没了踪迹。 雨女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那一年她仍旧是个俏皮天真的小丫头,不谙世事。 那一年她在雨中遇见了撑伞微笑的他,注定是劫。 若姜回想起方才手指上冰冷的触感,目光亦是柔和几分。 阴灵并非欲害人,只是想要寻回那年待她微笑温和的男子,问问他为何不要她了。阴灵亦有温柔的一面,那是爱恨纠葛逼得她们执念不摧,变成不散不灭的阴灵。 若姜相信,若是能让雨女选择一次,她仍旧会选择存着执念成为不散不灭的阴灵,为着问他这一世是否要放弃她,在轮回道上,一次次远望着他。 若姜好似还能看见,那年三月阳春,一场春雨润如酥,少女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之中是眼前那撑伞微笑的少年,伞举过她头顶,挡住了她的那阵雨。二人缄默无言,行至梨花树下,那阵梨花幽香随着雨水打落的花瓣一同落了一伞,久经缠绵,迟迟不散。 好一伞梨花。 第八十五章 我不是人(一) 从此,东宫之中便是多了个沉静如水的婢女。 如此,便是十年。若姜与非黎等黔素的踪迹等了十年,再加上这等雨女的一年,已然是了十一年。 那日,雨女终究还是准备向太子司成坦白自己的身份。若姜与非黎只是斜斜地倚在长廊之中的朱漆圆柱静静看着小院之中的雨女与太子司成。 只见雨女神情一直从容不迫,甚至比往常还要寡淡几分,只是言语之间透露出的讯息却是诡异得紧。 “我不是人。”雨女依旧淡然,似乎唇边还含了一丝笑意,轻声道。 司成的脸色瞬间就白了白,却依旧扯起了一抹笑,看着雨女,道:“你这玩笑可是稀奇。” 雨女缄默不言,却含着一抹笑,悄然无声地将身上的婢女服饰化成了一身素衣,那简单挽起的发丝尽数倾泻而下,散在身侧。这一切都在不过眨眼间完成。 看着司成煞白的面色,她微微一笑,身形便化作了一缕袅袅青烟升起,绕着司成转了几圈后,又落了地化为人形。她依旧是清浅一笑,道:“我是阴灵,也就是你们凡人常说的鬼。但是由于我是冥界一直滋养着的百鬼夜行其一,所以我并不惧日光。” 司成半晌才涩涩言道:“为何要接近我。” 雨女粲然一笑,犹如那时她最美年华的一道彩霞,道:“因为你是他的转世,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要我离开还是要我留下。” 她顿了顿,接着道:“要我离开,我便回冥界永不出来。要我留下,时间长了,你白乾国的龙气会受损,而除却你,再无人能近我身,承受住我一身湿气与阴气。”她又是轻笑,道:“我只要你的答案,要我留下或者不要我留下。” 但她没有说的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留下。 无论是为了他好,不愿耽误他,还是因为她已经了然,了却一番心事了。 静默半晌。 雨女没有催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笑着望着他,眼底的光芒却一点点的冷下来。 “你不会害我,不是么?”寂静之中,她只听到司成微微抬眸之后的那声轻声低语。 她面色惨白。 原来……她知道答案了。 随即,她大笑起来,笑得双肩抖动,笑得泪花溢出。 “你知道吗?几万年前的你,对我说人鬼殊途,对我说我该放手,对我说离开他。现在的你,对我说我不会害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几万年前的你不会如此想呢……为什么!” 几万年前,被挫伤的她因着气急误伤了他,终是被抓回冥界,因执念不散被幽冥烈火整整焚烧了两万年,血肉今日被烧尽后明日再生再烧,永远没有休止的疼痛让她麻木,只是泪却流不干,终究还是因为积了一身怨气位列百鬼夜行之一。 若当时的他没有对她说人鬼殊途,她便只是情念,顶多便是受三生河水洗涤后便可进入轮回。可是他说了,她如今便是阴灵,是令旁人闻风丧胆的恶鬼。 第八十六章 我不是人(二) 司成望着雨女,只是涩涩一笑,道:“可我终究不是他,你念的,是否一直都是他?” 雨女笑得累了,停止下来,只是阳光下粼粼的泪光格外刺眼。她只是微微勾唇,道:“你和他不一样,这个我早就知道。只是我在想,如果几万年我遇见的是你,多好……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想要知道人鬼究竟能不能有情,到底有没有人是真心爱我的,可是我发觉,我是先动情的那一个。正如你所问的,我也想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她的声音如同可以掠过弱水的鸿毛,是那样轻而薄弱。 “我可以信你,可以等你,可以守你。”司成灼灼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之上。 她微微阖上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却是苍白的一笑,道:“够了,够了。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和他不一样,在我心里不一样。” 相信,等候,相守。比之那句我爱你,她更想要这些。她觉得够了,这一辈子已经得到最好的了,上天让她在几万年前被伤害,也在几万年后给了她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去呵护她,尽管只有一年的时光,她却觉得比任何事物都要好得多。 那一伞梨花,又哪里比得过司成的相信? 一伞梨花之后是破灭的泡沫,而司成的相信,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动摇的,即使她是阴灵。 “其实无论你怎么回答,我都会离开,因为我的执念已经放下了,也因为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还因为我绝对不能耽误你的未来,但是,听到你的回答,我很欢喜。”雨女清浅一笑。 她手中蓦然出现了一把油纸伞,那伞上挑着几缕梨花的淡淡幽香。猛地,她微微收紧手,那伞脆响数声后便化作了齑粉散在了空中。 远处的若姜,瞧见了她的动作,终是轻叹一声,阖上了眼,道:“她终是放下了那一伞梨花,一世情缘。” 原本,雨女的本心是想要知晓为何当初的他要放弃自己,后来,她想要知晓若让他在不同的境地下再选一次是如何,方才,她的本心是想要知晓不同于他的司成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如今,她最大的愿望是成全司成的未来。 司成与记忆中的他不一样,她该去爱的是谁,她自己心知肚明。 雨女手中阴气化做刀刃割断了自己一缕发丝,那发丝一经隔断立刻变成了缕缕丝络。 她将那缕缕丝络放在司成的掌心,轻声道:“我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待我回冥界后,我会在轮回道上等你,轮回道上,一切记忆,都能想起。但你记住,自尽自刎,即自杀者不得踏入人道,所以每一世,都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不等司成出言或有所动作,她的身形已然透明起来。 最后若姜只闻雨女即将消失的身子转向这边,清浅一笑,道:“若姜,谢谢你。” 青石板的地面有一滴湿润,却不知晓是谁落下的泪。 只是多少年以后,司成登基后六宫却无一嫔妃。 只是多少年以后,司成攥着缕缕丝络终将入土。 只是少时的一伞梨花,终究从雨女心上拔了出去,剩下的,是盘踞在她心中的一缕丝络。 第八十七章 含岁的轮回 雨女自愿回了冥界,黔素可就不必再言自己“劳心”。 而找到黔素最好的法子便是找到含岁公主,黔素一定在其身侧。 而这次却出乎了若姜的意料,含岁公主身边并没有黔素的踪迹,而更出乎若姜意料的是含岁公主虽然看似六岁的模样,却好似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正如含岁这日一人在庭中漫步饮茶,若姜才进了她小院,她便是扬起一抹与她的年龄极为不符,清清淡淡的一笑,她回首看向了若姜,目光极其准确地落到了她的面容之上,道:“黔素让我告诉你,天山。” 若姜对于她能瞧见自己极为惊异,却闻她接着道:“不必惊讶,我本就不是凡人,只是被剥去了四魄打入轮回,注定是万世的轮回罢了。” 她如今稚嫩的童声配上她不过六岁的身板再加上她如今的话语,给若姜的感觉怎一个震惊了得。 若姜一怔后回过神后来,含岁已然端端坐在石桌之上,依旧执着茶盏,望向她,道:“天山之上,所有的谜团尽数会解开,不过你该知晓,天山之眼有多难寻。黔素不在仙凡间,你们是找不着他的。” 随即,她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提起茶壶,斟了另一盏茶,轻轻执起,对若姜道:“请。” 若姜也是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能带着满满的不解与别扭到了含岁面前,看着这个与自己身高不是一个等级的小人儿,轻轻接过那茶,道了句谢。 含岁轻轻一笑。 若姜却未曾注意到自己的一抹灵气顺着茶盏的指引到了含岁体内。 后来含岁并没有多留若姜,若姜也是走得爽快。只是在若姜走后,黔素便出现在了含岁身边。 “这次轮回你是可以活过二十的了。”黔素只是低头看着含岁,目光阴暗颇有深意,道。 含岁清浅一笑,把玩着空玉盏,道:“这得多谢你放出雨女拖了他们一年,到了我这一世的六岁生辰之后,再得多谢若姜仙姬接过了我的茶,否则那抹仙姬的灵气也不可能进我体内护我心魄。” “结魄灯都结不好你的魂魄?”黔素眼中有了几分异常的痛楚,望着她道。 含岁轻轻一笑,却好似不在意一般,道:“那是上天剥去的四魄,结魄灯不过能加固我剩下的三魄,再造个四魄虚形罢了。” 含岁原本就是仙,唯有仙姬的灵气才能保住她的七魄。 而人乃是三魂七魄,若是魂魄不足,轻则痴傻,重则有性命危险。然而含岁作为惩罚被剥去了四魄投入轮回,则会痛苦的早死。 所以含岁的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然而这一世,终是可以的。 黔素的目光落到了高远天空之上的丝丝缕缕,轻烟一般的云彩悠悠飘荡。 含岁有他护着,凡间的灵气波动导致的凡人死亡对含岁是无碍的,但是若真是任凭事态发展下去的凡间浩劫,却是他阻不住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宁愿受业火侵蚀,也要篡改了那二人的命格。 第八十八章 碧水芙蕖 既然得了答案,若姜与非黎便欲离开仙凡间,正要动身之际,若姜却蓦然发觉自己灌注在珞笃手上玉佩的灵气有了丝丝波动,显然是她捏碎了那玉佩。 十一年前,若姜离开仙界去修罗界之时留给了珞笃这玉佩,只言是若是有事便捏碎那玉佩,若姜便能知晓赶回去,如今怕是确实生了事了。 若姜告知与非黎此事,二人便是加紧了速度赶回天山去,而在半路之上,却遇见了脸色不大好看的秦荀言是魔界出了事,非黎便与若姜就暂别。 若姜见到珞笃之时,她正是难得安静地端坐着,端坐在天山不知何时多出一泓清湖中的一叶小舟之上,之所以端坐,是因着那叶小舟实在太窄,若不端坐定是要坠入湖中的。 珞笃端坐于那地,大气不出也不言语,只是面容之上保持着点点温和无比而又淡定无比的浅笑,平摊在身前的手上,还残留了玉佩化作的齑粉在指间,让若姜岂止是一个惊奇了得。 “兔子,你……可是吃错了药?”她的目光由那泓清湖之中的碧水芙蕖落到了珞笃身上,亦是十分淡定地轻轻道。 珞笃轻轻舒了一口气,十分小心翼翼地从那一叶小舟之上站起,俨然不在意若姜言下之意,只是看着若姜的眼中多了几分凝重,道:“这湖也不知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而那日我路经这里,见了只蜻蜓从湖面掠过掉进了水中,觉着颇为惊异,我也是用了仙气护体,一到水面之上,仙气就散了个精光,我就掉进了水里。 “可我不会泅水,只能抱着一朵莲花,后来见着这小舟悠悠地飘在水上我才爬上去,动都不敢动,偏生这小舟就只是悠悠地漂,划水都没用,但漂了两个月都未曾漂到岸上,还愈发的远,我便在这里待了两个月,今日手一抖掉出了一块玉佩才想起来仙姬你。” 天晓得她有多悲剧,秦荀才因为魔界生了事端离开了天山,文鸢又因为契颜失踪仙界无人回了仙界,这偌大的天山只剩下她一个人,不,一只兔子留在这里等着非黎与若姜归来,如今发生了如此的事情也没有半个人知晓。 一贯喜动的她却在这一叶小舟之上端端坐了两个月,连大气都不敢出,当真是个奇迹。 若姜轻轻蹙眉,水袖中飞射出一道幻化的锦缎正要向着珞笃而去将她拉出湖水之上,却不想那带着灵气而有力的锦缎一到湖面之上,便瞬间失了灵气软塌塌地掉进了水里,片刻之后便消逝了。 若姜见这湖水确实有湮灭灵气之效用,沉吟片刻,便转身离去,只留下背后不断高呼着她真是不仗义的珞笃。 她再回来之时,手中多了一根十分长的正红色丝线,准确来说可谓是丝络的物什。 若姜方才回恬宫从箱子底下翻出了一个如意结,迟疑片刻拆做了几根丝络系在一起作了一根十分长的丝络。那是凡间之物,不带任何灵气,在那湖水之上,便不会消失。 她手中握着那丝络将珞笃拉上来,心中却想起来了十一年前她与非黎在凡间的窘事。 那老人家竟将非黎误认作是她的相公?这如意结是夫妻和和美美的企愿?额,那么她如今拆了这如意结,似乎有些不大道德。 第八十九章 非墨非茶 若姜将珞笃拉上岸来以后,微不可寻地蹙蹙眉,问道:“这一泓清湖之中可还有别的异常?” 珞笃思量半晌,却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道:“我力有限。” 若说这一泓清湖可以湮灭灵气,那湖中的小舟与芙蕖又是怎的回事?且天山之上终年严寒,若是寻常凡间之物,那芙蕖根本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好端端地开着,随风摇曳生姿。 关键便是了这一泓清湖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天山之上,且湖中芙蕖如天边云霞般娇嫩丰腴,又有一叶小舟轻轻摇荡于水面之上,当真是稀罕! 而若姜至受天雷劫,意外掉落在魔界之前几乎未曾离开仙界,唯一一次便是意外地出了仙界,闯入了天山地域,顺手捎走了那儿的一只兔子――珞笃,还是在仙界之外不远的地方罢了,况且她在此之前一直被看重于血统不停修炼,哪里会知晓一些生僻晦涩的传说与并不常听闻的规矩。 例如这泓清湖,她却是真真的没了头绪。 从未听说过天山之上竟还能有清湖生芙蕖且可湮灭灵气。 而她与非黎才从含岁那儿得了消息,只要寻到天山之眼,便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她如今已然是头疼得紧,每次怀着希望以为能寻到缘由,却总是将他们的希望放在了另一处地方,不断的提示出地点去寻找下一个提示地点,当真是好似耍人一般。 她虽因为封闭略微有些“孤陋寡闻”,但天山之眼还是听说过的。 传闻天山之上有一天山之眼,其中灵气浓厚到一种惊人地步,而天山之眼中更是有稀奇之物可探听回答一切问题,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如此事物,如古老传说一般的套路,要么便是闯进天山之眼极为困难,要么便是根本无人见过这天山之眼,而这传说很是不巧,二者皆是齐了。 传闻闯过天山之眼需要经过重重困难,却真真是没人见过这天山之眼的入口,使得听者无不怀疑又是为何知晓天山之眼有重重困难的,当然,循着一般古老传说的套路,若是轻而易举能进得了如此稀罕之地,必定是上天醉了酒,当然,这便是旁话了。 然而想起天山,若姜便想起了秦荀曾经在天山“救过”珞笃,然而救的是谁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何要去天山?再者言谈起灵气浓厚,又使她怎能不想到那魔界之中的禁地以及非黎口中的温泉之下的那枚珠子。 再想起天山,她又想起了她曾用清心镜窥探过几万年前她父神母神羽化之后,天山之上灵气翻滚,而有一只极为小巧雪白的灵狐吸收了大量天地灵气,但她在天山已然待了如此长的日子,却没见过如此的灵狐,顶多便是约莫四千年前见到了白兔――珞笃。 这一切一切的疑问悬念,似乎早有注定,冥冥之中一场浩劫风雨无阻地要到达所有人的身边。 若姜譬了珞笃一眼,只是轻轻一叹,却再没说话。 现在她脑海中之中一片混乱,犹如没被劈开的混沌一般,更犹如一杯墨倒进了一杯茶之中,分不清哪里是墨哪里是茶,亦或者说,哪里都不是墨哪里都不是茶。 第九十章 非黎不悦 而自那日以后,若姜命珞笃取来了成捆成捆的书,很是不巧,全是传说密谈一类,她便是窝在自己房间,半步不出地看着书,成捆成捆的书看了一批又一批,试图找出什么线索。 而非黎与秦荀再没来过魔界。 据说,魔界东南方向有一新兴势力很是嚣张,领头者是一修心魔女者,法力高强手段毒辣,短短时日之内便铸就了强大势力,恩威并施却又铁血手腕,使得手下人不敢背叛。 非黎对付那股势力许是有些忙,顾不过她来,倒也算是正常的。 不过她愈听对那新兴势力领头人的描述,愈觉着像极了一个故人――契颜。她本堕落成魔,又是修心者,且难得的敢于非黎公开做对,又是个女子,心思深沉的她,演技甚好的她,何尝不可以手段毒辣恩威并施铁血手腕? 她愈想着,心情愈发的沉重。 契颜,这真真是要寻杀回来? 不过如今,她只能相信非黎能将魔界的一切镇压下去,她便又是一日复一日地看着书。 而天山的那泓清湖,依旧静悄悄地宛在原地,一湖碧水上盛满了粉的白的绿的紫的芙蕖,花瓣极为娇嫩丰腴,看似优美如画,婉约如月,却并不如此,风平浪静之下尽是白骨血肉与重重剑影。 如此景致当真是……不适意得很。 功夫不负有心人,若姜终是从一本极为古旧的书卷之中得到了一丝朦朦胧胧的线索,真真当得起蛛丝马迹。 据闻天山之眼出现之前,定是碧湖芙蕖宛转之后。而天山之上的那处,不正是诡异至极的碧湖芙蕖么?看来,天山之眼将要出现,将要被人窥探了。 这时候,她却见到了非黎。 难得的……一脸不悦。 她舒出口浊气,为他斟茶,她面容之上的浅浅笑意终是使得非黎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些许,目光亦是柔和了几分,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你该猜到了那人便是契颜不错,她频频生事而又行踪不定,鬼芜出兵缉拿,却根本拿她没有法子,偏生她和解的条件是要孤娶她。” 若姜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便落了地,碎了一地的瓷片,雪白的瓷片散在地面之上很是赏心悦目,而她只是淡淡看着那些碎片,目光依旧从容,唇边那一缕浅浅笑意亦是不减,好似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只闻她微微偏过头去看着非黎,轻声道:“你的意思是?” 她记得契颜曾说过要抢走或毁掉她的一切,却没有想到,竟是以如此的方式,如此的快速而让她措手不及。 非黎冷笑一声,道:“绝对不可能。” 若姜依旧是浅浅一笑,再取了茶盏为自己斟了一盏茶,小小抿了一口后,道:“可是长老们,怕是不会放心的。若是能娶一个魔后,便能换取和平省事,谁都愿意做。”、 若姜只觉着眼前景物一晃,手上的茶盏便又落了地,脆生生的裂声,使她为着今日碎了两个茶盏颇为心疼,微微定了定心神,一抬眸才发现自己躺到了地面之上。 唔,准确来说,是被非黎压倒的。 第九十一章 闭上眼 此时,非黎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若姜脸上,他距她不过咫尺之间,将她锁在了自己的怀抱与地面之间,使得她不能逃离,她只见他幽邃眼底之中蒙上了淡淡一层冷意。 “可孤不愿意。” 她微微一愣,粲然一笑。 非黎今日取了皂带系在了发尾束住了一头墨发,但额前短些的墨丝与身后随着他的动作从他身后滑至前身的几缕墨丝,落在若姜脸侧,又是几缕幽幽的桃花香。 若姜轻轻抬手,从他的发丝之上环住了他的脖颈,手中发丝光滑冰冷的触感很是舒服。她附唇到他耳畔,带着几分悠悠笑意,轻声道:“那若是孤嫁给你呢?” 呵气如兰。 非黎一怔,眼底冰霜之意大片大片的淡化消融,转而的是大片大片盛放的笑意,却犹如初晨的一抹曙光一般若隐若现,在黑暗之中隐隐绰绰。 “那你便嫁啊!孤必定十里红装,百丈笙歌,迎你做孤魔界之后。” 若姜轻声一笑,眼底悠光闪闪,在他耳畔轻声道:“孤信你。孤等你。” 忽然非黎微微撑起了自己上半身,低头望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得可以挤出水的笑意,道:“若姜仙姬,呵气如兰可是会惹火的呢?嗯?” 不等若姜反应过来,已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吻。 她只觉唇上传来一阵略带冰冷柔软的触感,非黎已然距她……唔,似乎没什么距离。她双目圆瞪,望着他忘了动作,只是直直的看着他一双墨黑的眸子,直至非黎轻轻一咬她的下唇,到她唇边轻声道:“闭上眼。” 又是几缕幽幽的桃花冷香。 她依旧瞪着双眼,非黎低低一笑,听者犹如一方精致丝帕轻巧巧地掠过肌肤之上,只留下酥酥,痒痒而又轻柔如鸿毛之感,他抬手盖住她的双眼,低头到她耳畔,带笑轻声道:“不听话的孩子可是要受惩罚的呢。” 你才孩子!你全家都是孩子! 若姜只得愤愤在心中想着,因为忿忿不平贝齿轻轻一咬下唇,却恰好咬在了他方才留下的齿印之上,引得一直瞧着她小动作的非黎又是低低轻笑一声。 “孤冷……这青石地板好冷……”在非黎轻笑声之中,幽幽传来了若姜的声音。她心中思忖着,这回该让她起来了吧…… 非黎略作思索,正色道:“那你凝聚灵气保暖罢。” 紧接着他又俯身下去,却不似方才的浅尝辄止,而是带了几分力道吻下去,时而轻轻一咬她那娇嫩柔软而带了几分清茶之香的红唇,引得她吃痛的一嘤咛。 如若姜这般本就对他“孩子”这一称谓颇为不满忿忿,这一回被他如此,亦是有了几分不服输,趁着非黎毫无防备之时,狠狠的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唇,这一回可轮到非黎吃痛松开了若姜。 随即她一抬眸便见非黎那略带了几分幽怨的眼神。 “你若向着秦荀学习做一个真正的怨妇,必定是极为有前途的。”若姜望着他那眼神,微微一笑,颇为正经而又语重心长,道。 只是她却没想到,非黎竟会毫不在意,俯身到她耳畔,带着笑意轻声道:“你若不抛弃孤,孤哪里成得了怨妇?” 第九十二章 孤的仙妻 非黎看向若姜的目光灼灼而柔和,又带了几分旖旎笑意。此时清风浅拂,一树桃花簌簌抖动,落了几瓣桃花到二人身上,非黎正是俯下身轻轻提起落于若姜额间的桃瓣,忽闻一声脆生生的咳嗽声,那咳嗽声听起来极为……刻意。 此时非黎与若姜距离极为近,二人身子都是一顿,而那声咳嗽声的主人却是瞪大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直直地盯着二人,眼中的光芒更好似是孩童见了糖。 唯有若姜知晓,那分明是兔子见了八卦。 非黎微微抬眸又偏头过去望向声音的方向,见到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浑身冷意都散发出来,偏生面容依旧带着几分笑意,淡定得很。 那个直直望着二人的,不是珞笃还能是谁? 珞笃又是清脆的咳嗽一声,好似生怕别人不知晓自己看见了一般。 她讪讪一笑,连忙摇摇手,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绝对不会长针眼。”紧接着,她又义正言辞地言道:“魔帝陛下,仙姬怕冷,别压太久……” 眼见着非黎望着她微微挑眉,唇边笑意更甚几分,她身子一抖,真是好冷的天,她也顾不上若姜投过来求救的眼神,连忙挥挥手就落荒而逃。 “你惊跑了孤的爱宠,孤当真伤心……”若姜望着珞笃匆忙奔走的背影,颇为悲恸地幽幽道。 爱宠?那只兔子早晚有一天要气死她。 “好说好说。”非黎依旧淡定地笑着。 若姜轻叹一声,抬眸看着他,道:“孤真冷……” 非黎微微一挑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二人终归还是重新又坐回了椅上,非黎依旧如方才一般淡定的饮茶,只是若姜望着茶中倒影出的那略带红肿的唇,却怎么也淡定不起来。 “十日之后,孤的花轿必定是如期驾到,孤的仙妻,你可得嫁到才是。”非黎轻执那洁白玉盏,目光定定落在若姜身上,含着几分谦和笑意,淡定道。 若姜心中,却是实打实地落了几分惊诧。 原本她问出那话,得了那样的回答,却不想非黎竟然如此迅速果真让了她十日之后嫁去魔界,想到此处,她颇有几分担忧,仙界那些老君,不晓得要叨扰她多久。 猛地,她想到了一件正事。 “天山之上惊现碧水芙蕖,乃是天山之眼重现前兆。”她目光亦是落到了非黎身上,却带了丝丝郑重之意,终究是平静了下来。 非黎依旧不紧不慢,小小抿了一口茶,看着若姜,带着笑意,悠悠道:“那我们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天山之眼便会出现,只是不晓得会在哪里,不过孤觉着你身边那珞笃怕是近过天山之眼,到时候去问问她便是,你便安心的准备待嫁吧!孤亲爱的仙妻。” 最后一句让着若姜委实身子一颤。 唔,怎么三言不离此话。 她微微昂起头,小巧玲珑的下颔微微一高,巧笑嫣然。 “那你若是没有十里红妆,百丈笙歌,老君们可不会放孤走呢。” 非黎低低一笑,抬眸依旧望着她,道:“谁敢拦孤,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第九十三章 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 那日非黎刚走,魔界的请柬便已然到了众老君手里,连若姜手中,都有一份请柬供她观摩,她额间青筋直跳,心道这真真是……有心了。 而这请柬到众老君手中之前,甚至没有丝毫传出消息,只是众老君惊讶之后回神之际,才惊觉这是魔帝与仙姬的婚礼。届时心中不免高呼一声这动作当真是快! 黑金底烫金字体,显着实在雍容得紧,小字细细勾勒出非黎与她的名字。说这仙魔与凡人不一样,若说是百年好合,岂不是诅咒人家只能好过百年,其余的日子难不成却是天天打架不成?于是也不知是哪个人改的,那下面的祝语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珞笃见这祝语,高呼一声当真高明。 若姜唇边却是渐渐漫起了一抹笑容,她见过非黎的字,这请柬上的字,似乎很是不巧与非黎的字一般无二,这似乎有些太不巧了。 不过,倒是确实有心。 这一大片的请柬散出去直截了当的说明了十日之后的婚事,连若姜原本准备好要与众老君的言辞都用不上,她也只好乐见其成,看着那些老君颇为惊异地发现自己房中不翼而来的请柬。 不过仙魔二界向来是极为和平的,不过最多亦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仙界的仙姬与魔界的魔帝却忽然生了婚事,怎么着这件大事他们也是得好好权衡权衡的。 权衡一番之后发觉似乎这件事情无弊有利,便笑呵呵地去拜会了一番若姜,说是祝福祝福。 若姜连连几日接待了不停上前来祝贺的人,原本前几日还能稍微含着点客气的微笑接待众人,后几日,却只能端着生硬无比的笑容接待众人。 呜呼悲哉,谁人知晓她笑太久脸部肌肉抽筋。 不过撑着撑着,不经意间已过去了九日。 当第九日晚上时,若姜一夜未寝,整夜试了十几套嫁衣珠翠,偏生那嫁衣还是几十层隆隆重重的正装,当真是累死她,她忽然觉着头上身上的重量,都快要比过她自己。 不过第二日清晨真正梳洗的时候,她一怒之下只着了里衣和一件中衣,与最外头那件除却正红底色什么也没有的外裙,可谓是历年来出嫁穿得最朴素的仙姬。 只着了淡淡浅妆,绾了个反绾髻,点点珠翠被若姜扯下来不少,只留了一抹额饰与一支步摇和一抹流苏。众婢女皆是想劝若姜穿得奢华繁杂些的时候,珞笃一句话,彻底打消了她们的念头。 “仙姬是为了好脱衣服。” 若姜气得脸青,却因为着了粉底不大看得出来,只是望着珞笃,一双凤目之中尽是恼怒,又带了几分讥诮,道:“小心孤将你许配给秦荀。” 这回,珞笃又是完败。 可此次若姜哪里晓得珞笃心中的小九九,谁知晓珞笃望着若姜这一身嫁衣,脑中想的竟是秦荀一身嫁衣嫁给鬼音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觉着那场面煞是经典。 若姜终究是还是被一方喜帕盖了下来,眼前便是一阵红。虽然她可以用法术透过喜帕看外头,她却没有这么做,因为她忽然觉着,这样也挺好。 一辈子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不好好把握实在可惜。 第九十四章 盛大婚礼 果真是十里红装,百丈笙歌。 丝竹笙箫奏的并非是凡间那等喜庆到了一种不可鉴赏的地步的曲子,而是悠悠如玉,婉婉如水的清雅曲子。仙界的嫁娶仪式与凡间不同,非黎如今尽数按的是仙界的仪式。 一条红毯从若姜门前或直或蜿蜒地延伸着,直到出了仙界,望不见终点,只见远处天地交界处一抹正红凝成了一点。红毯两侧是箱箱以红色缎带为饰的仙丹。 没错,这令仙界众人都瞪掉了眼珠子。 如此长度的红毯两侧尽是一箱一箱的仙丹,且都品质不低。珞笃在若姜身旁惊叹了一句,若姜又对他如此复杂的身份能力感到惊叹与困惑。 不过,若是她一定要知晓的,她相信非黎一定会告诉她,其余的,她便只用相信他便是。这复杂身份能力使得他体内气息紊乱,她一直颇为担心,脑中思量着什么时候去秦荀那里严刑拷打一番,实在不行就将珞笃嫁予秦荀。 若姜得从房前的红毯款款地走到魔界非黎接她的地方,而这个伟大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还不得动用任何法力。跨越仙魔二界,真真是要断了她的腿。 而当她十分端庄大方地走着走着之时,眼中都渐渐起了泪花,一边在心中暗骂仙魔二界离得忒远,一边却在想这可没有下回的,正当她撑着极为酸疼的腿走到了魔界边缘之处,正想着魔都离这里还远得很的时候,却嗅到身前几缕幽幽的桃花香。 眼前那人瞧着她略带了几分生硬的走姿,低低一笑,站在了她身前,正好拦住了她,道:“就晓得你撑不住,特地在这里迎你。” 非黎身后,是大片大片的魔界众人。 魔界众人之所以会如此欢快地答应非黎与若姜的婚事,可不仅仅是因为非黎那你敢不答应就试试的神情,还有因为魔界如今有些动乱,若能与仙界联姻,当真是有保障得多。 他们如今,尽数在魔凡间的上空,不过尽数都隐了身形,包括那跨越两界的红毯亦是,所以魔凡间的凡人哪里晓得如今头顶上正上演着一场如画婚礼。 若姜闻他的声音,喜帕底下的唇角微微上扬,却依旧有些撒娇似的,轻声而喏喏道:“你来迎孤,孤还是得走过去的啊。” 非黎又是低低一声,随之若姜便觉着天旋地转一阵,好似身子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又感觉到身旁有不少生人的气息,显然是魔界众人,不由得双颊微微一红。 “孤抱着你过去,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他带着笑意的言语在若姜耳畔响起。 于是魔界众人与仙界遥遥相望的众人都眼带笑意地望着这对婚事来得突然的新人,望着他们一步步离去。当然,魔界众人与珞笃得紧随其后。 而仙魔二界这一场婚礼浩浩荡荡,闹得众界人尽皆知,更别说是身在魔界的契颜,如今已然是魔主之位。魔主之上的位子,便是魔帝。只是魔主是一种实力的阶层,与上神一般,魔帝却并不这般简单。 契颜魔主,魔界众人皆知的狠手段。 第九十五章 契颜大怒 非黎挥挥袖,直接将那些预备喝酒的魔界众人尽数赶了出去,只道是去寻秦荀,酒都在他那儿。 他不甚欢喜与许多人一起饮酒,只是觉着在雪中一杯暖酒赏景,有些韵味罢了。然而在如此之多人的情况之下,他可是待不住的。 于是他慢悠悠地将若姜放在了房中地上,她便端坐在了榻边。 他依旧是悠悠地到了桌边倒了一盏茶,小小抿了一口,见若姜指甲绞着袖边那小动作,不禁莞尔。 非黎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两杯原应作合卺酒的清酒,微微一蹙眉。旁人可能不知晓,他可是清楚的,他这个小妻子一碰酒就倒了。 而后除却这两杯清酒,便是自己手中的这玉盏与那壶茶。 忽然想到什么?他喝尽了手中那玉盏中的清茶,又倒了一杯满满当当的清茶,执着那玉盏至若姜身前,将那茶盏放于榻边小几之上,空出双手去揭那喜帕。 二人皆是一怔。 都是第一次见着彼此着一身正红衣裳。 若姜一双水眸之中因着烛火摇曳多了几分顾盼生辉,而双颊微微的绯红不知是胭脂还是旁的什么?金镶玉的额饰在额间轻摇浅晃,在烛火照映之下带来一阵阵金色光晕,白皙肌肤与那额间的一点朱砂印衬着正红衣裳更加雍容娇媚几分。 非黎仍旧是一头墨发,只是这次束在发尾处的并未是一根皂带而是一根正红色的极窄缎带,正红色的衣袍在烛火辉映之下,好似能隐隐绰绰看出几根金丝盘落,只是眼底那一抹笑意似乎……额,很是勾人犯罪。 随即,二人都是轻轻一笑。 非黎仍旧细心打量着她淡淡妆容,低低一笑,道:“你穿着正红色不错。” 若姜亦是作了一副认真模样,盯着他看了半晌,道:“彼此彼此。” 非黎悠悠地端了那榻边小几上的那盏茶,递到她唇边,带着几分笑意,道:“孤可记得,你一碰酒便会倒,如今,孤便只得委屈自己与你喝这合卺茶了。” 若姜轻轻一哼,道:“怎么还是你委屈了,孤可是成全你,喝酒伤身,依着孤多好,一点伤身的机会都没有。”说罢便是微微低头饮下了那盏中的半盏茶。 非黎便收了手,将那剩下的半盏茶尽数饮下。 若姜见他饮下自己喝过的那茶,双颊微微一红,不过随即又想到,无怪无怪,反正亲都亲过了,便失了原本心中有些扭捏的心理。 忽然,闻非黎幽幽一叹,十分轻声,道:“可惜……” 若姜轻轻蹙眉,有了几分困惑,尚且还不等她问出可惜为何,房门已然被秦荀推开。他面带几分焦急神色,不同于往日的不正经,这回,是真真的动了正经了。 “契颜魔主一怒之下带着万千魔兵攻起了。”短短一句话,却听出他声音带了几分颤抖。 秦荀的法力仅在非黎之下。但是契颜心中执念实在太深,魔气一日比一日精进,如此快速的进步,谁知晓明日再见还能不能比过她。而且如今契颜怒了,怒火一烧,对于修心魔者的法力更是有巨大影响。 第九十六章 令无羌乎? 魔界注定一场恶战。 而非黎只是拔了若姜头上略显累赘的金步摇与流苏,随即便是轻轻拂袖,站直了身子,牵起了她的手,就向着外头走。只是道:“新婚之夜去杀人也勉勉强强不错。” 此时若姜才明白方才他那一声叹息与可惜为何。 可惜这新婚之夜用作了杀敌。 她微微一挑眉,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向着外头走,只是轻轻偏头,道:“你给孤一场婚礼,却要给这么多人一个忌日。不过也没有法子,谁让这些魔兵竟是跟错了人呢。” 若姜只觉着非黎牵着自己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才听见,他略带复杂的声音响起:“契颜手中握着他们所在乎的人的命,他们打不过契颜,便只能听命于她。” 随即,又闻他略带了几分冷意的声音响起:“真真是可耻之小人。” 若姜心中一沉。 握住了最在乎人的性命,等于握住了那些人的命脉,背叛的几率极小,可那些人的本心却是不想与魔界正统势力做对的,如此…… 她知晓,非黎一定会手下留情。 他虽看着冷情,但对那等并非成心只是逼不得已的人,却是会留情的。固然冷情,却不绝情。如今瞧着他的态度,也是有所顾虑的。 她反握住了非黎的手,轻叹一声,走快了几分靠近了他些许,目光却落在地上,轻声道:“尽力所为便是。若是……若是实在逼不得已必须得杀了他们,也……也不是你我的错。” 她不是圣母,不可能对所有人都如至亲一般,她对害她之人必定不会手下留情,但是对于这等根本便是逼不得已有所苦衷的人,她又当如何对待? 归根结底,不过便是她与契颜之间的恩怨罢了,如今却牵扯到了如此多人。 而若姜那话说的明言是安慰,实际上却连她自己却觉得违心,连自己都觉得安慰不了自己。只是若姜另一只手的指甲掐进了那正红色的袖边,眸色阴暗几分,终究是还是轻叹一声罢了。 非黎听了她略有些生硬的话语,也知晓她只是在安慰自己,亦是紧了紧手,却不言语。 二人到了契颜攻起的地方之时,并未见到什么腥风血雨,只是非黎附近的护卫尽数都被契颜手下的魔兵控制住了无法脱身,而契颜似乎很是喜欢这种慢慢困死的模样。 她一身血红裙裳曳地,左脸如那日一般血红古树一般盘踞蜿蜒,眼角黑色眼线高高挑起,有一种言不清道不明的妩媚妖异,同之前温婉可人的形象大相庭径,如若不是她的五官仍旧如常,且高高在上斜斜倚在一张贵妃椅上,带着一抹冷笑望着若姜与非黎,简直看不出她的身份。 若姜望着她,微微眯起了眼。 “故人,令无羌乎?”她嘴边漫起一丝笑容,轻灵的声音说着这话,极其悦耳,却引得非黎低低一笑与契颜因气愤而微微有些扭曲的脸。 契颜望着她一身正红嫁衣,冷哼一声,道:“多谢关怀,令无羌乎?” 第九十七章 极其精致的标签 若姜却是依旧含着浅笑,嫣然道:“不好意思,孤似乎比你好些。” 这又引得契颜冷哼一声,目光直刺刺地落在若姜与非黎相牵的手,冷笑一声,道:“当真是鹣鲽情深,瞧着本魔主都不忍动手了。不过……” 她的话蓦然停住,目光却幽幽地落到身旁的魔兵身上,漫开一丝笑意,道:“却不知晓这些魔兵忍不忍动手呢?”她幽冷的目光从那些魔兵身上扫过,唇边的那一丝笑意终究抵不达眼底。 她眼底是一片森冷,言下之意众人皆知。 终是有一站在她身后的魔兵,单膝跪下,低头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很是恭敬而又很是机械,颔首道:“魔兵一出,必要溅血。魔主莫要心软。” 契颜又是一勾唇。她哪里能心软呢?她等的就是这话! 她微微抬手一个呵欠,模样妩媚慵懒至极,眼底尽是笑意,道:“瞧瞧,本魔主都不得不动手了,待会儿伤了众人,可莫要怨本魔主。” 这时候,魔界稍有头脸的人,皆是到了场,见她如此模样,心下提防却愈甚几分。 契颜又是一轻笑,道:“不过……若是伤了众人,大家伙可要记住,这一切都是本魔主与你们魔后的恩怨,本是与魔界仙界无甚关联……可惜……可惜。” 她并未将话说的透彻,但在场人皆不是傻子,自然能理解个透彻。 若有所指的话,不禁让众人的目光都在若姜身上扫了一圈。 若姜却不恼,只是清浅一笑,端庄大方,道:“契颜你曾为我仙界上神,乃是我仙界尊贵无比的身份,孤一向自问待你极好,却不料你竟将目光放在了非黎身上,竟直至如今自甘堕落成魔,孤当真是伤心得很。 但如今,你尚且还未曾犯下大错,孤尚可念在旧日情份之上,若你及时收手,放下执念,孤依旧能如从前一般待你。你可莫要让孤失望才是。” 这一番话说的好生有技术含量。 若姜自己心中是清楚不过的,契颜至死都不可能收手的了,这一番话也是说给众人听的,否则人心不齐,众人对她存了几分怨气,在这临场之上,自然是很不适宜的。 然而谁人不晓契颜是修心魔者,而修心魔者越是强大,即心中执念越深。如今瞧来契颜魔功大成,面容之上的血树妖娆诡异,心中执念决然不浅。 这一番话,便给契颜身上贴了一张极其精致的小三标签。 众人这才若有所悟。原来是契颜与若姜是情敌,但奈何非黎心中唯有若姜,契颜却死不放手,一时大怒,才生了执念入了魔,而若姜原本便待她极好,这回都出了这样的事情,仍希望她能改邪归正,真真是情至意尽。 尚且不等契颜有所反应,非黎亦是上前一步。 他眸中笼了一层阴霾,瞧起来颇为瘆人。 “契颜因一己之私便在我魔界兴风作浪,残杀我魔界中人,荼毒我魔界风气,败坏我魔界名声,如今却能安然在这里抹黑孤的魔后,仙界的仙姬,你当真是好生大胆,莫不是真以为孤这魔帝是纸糊的不成。” 第九十八章 咒阵对决 非黎之所以在之前契颜兴风作浪之时并未出手有两个原因。 一则是魔界禁地那温泉之下的那颗珠子一时效用越发的猛烈,却撑不住几日,频频使他体内仙魔二种对立气息极其不稳,便算是灵气受限。 二则是契颜手下的魔兵皆是有苦衷之人,他尚且不想挑起战争,若要打起来,必定得是第一个杀了契颜,剩下的人便不用再听她号令,一切都能解决,然而契颜行踪不定且鬼芜次次搜寻都直言是她背后有人。 说起鬼芜,他如今却是真真的未曾见到人影。 不过如今契颜已然带着魔兵到了他们面前,直白的挑衅,是真真要出兵的了,他便再没了理由可以放过她。 即使灵气受限,也并不代表契颜能在他手下撑多久。 此话一出,魔界众人士气大增,眼底亦是有了几分底子。魔帝能当魔帝,便代表了实力决然不会输给旁的人,否则,这么多年来,住在魔都正中央的宫殿里的,也就绝非是非黎了。 契颜闻言,亦是收起了那副慵懒的神情,眼底渐渐升起一抹慎重。她清楚得很,非黎的实力决然要比若姜强,但是具体到了哪种地步,莫说是她,只怕众界之人皆是不能清楚,她又怎能不起提防之意? 况且不论其余界主,单单是仙魔二界的界主,不必修炼,灵气已然能在每时每刻都在体内经脉之中循环提纯。小周天大周天,周而复始,可以说是从来未曾停止过修炼,只是且看心境论效率罢了,如此疯狂的模式之下,她又怎能比得上? 所谓擒贼先擒王,而若姜本也就与这些魔兵并无恩怨,自然一旦出手便是向着契颜而去。 众人眼前一阵淡蓝色光华一盛,只觉着刺眼无比,那些低等的魔兵便被这光华推出很远,刹那间这方圆十里之间只剩下若姜非黎与契颜三人。 秦荀方才通知了非黎之后,则是去寻不知哪儿去的珞笃去了。 若姜正位于淡蓝色光华中央,裙裾飘飘,双手结印。那冗杂久远的咒文在双唇张合之间漫出,在双手婉转之间现真,围绕而成一圆状咒阵。 她唇边漫开一丝笑,看着契颜,道:“这里空旷得很,又没什么人,正好方便让你见识见识最近研究出的阵法。”前些日子翻看那些远古秘闻的书卷之时,正好见了几个阵法,便记在了心中,任由那霸道的无时不刻修炼去自行炼化融合了。 那咒阵之间尽是淡蓝色灵气与烟雾,生了一股撕扯之力欲将契颜扯入那咒阵之间。 契颜双手成爪,滔天的暗红色魔气亦是从她身后轩然大作,让她暂且稳了身形,但原本便是松松垮垮系着的发丝便被灵气所势的大风吹的挥洒如尘烟。 她左脸之上的血树在大风发丝凌乱之中更显几分诡异。 蓦然间见她胸前一阵暗红色雾气大作,渐渐挡住了那大风之势,且渐渐弥漫开来,与那淡蓝色灵气渐成势均力敌之势。 第九十九章 鬼芜人踪? 若姜浅浅一笑,结印的双手又轻轻朝着前方推进几分,同时那淡蓝色光华又朝着契颜靠近几分,渐渐压下她那暗红色的雾气。 契颜冷哼一声,忽然收回成爪的双手,蓦然间也是双手结印,那十分诡异的姿势却让得她身后的暗红色雾气忽然大盛,竟然盖过了若姜的淡蓝色灵气,一直向前推近。 此时一直未曾动手的非黎微微眯起了眼,上前一步,却好似跨越了虚空一般到了若姜身边,伸出手轻轻搭在若姜肩上,那灵气便如同飞流直下的瀑布一般汹涌滔滔地灌进了若姜体内。 那灵气一入若姜体内,她咒阵中的淡蓝色光华便大作,反向着契颜推进几分。 方才非黎一直未曾动手的缘故是觉着若姜若是想做便任由她去做便是,护在怀中的鸟儿永远飞不高,而且他清楚得很,若是没有把握,若姜决然不会动手,他宁愿相信她好了。 可是如今看来,契颜还有什么?是他所料不到的。 契颜见非黎出手相助,且只是轻轻淡淡地一搭手,那灵气便已然充盈了如此之多,心下不免警钟大作,想着再寻时机来解决若姜更有胜算些,便一咬牙,双手再次结作一个更加复杂诡异的手势。 刹那间暗红色烟雾之中燃起点点火星,随之便是一声沉闷的火爆声,那滔天大火便如此燃起。火光映红了若姜与非黎的身形,却不见了契颜的踪迹。 她竟生生地脱离了那有非黎助阵的咒阵掌控,且放出了如此滔天的大火掩护她离开,这决然不是以她之力能够做到的。非黎心下一沉。 “瞧着那样子,倒像是魔界的秘法。”他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引来若姜的困惑。 “魔界秘法?” 非黎微微眯起了眼,望着那劈啪作响的大火,带着灵气的一甩袖,那大火便渐渐暗了下去,又渐渐小了下去,这时,他的声音如同源远流长的流水般余音不散。 “看来魔界有她的内应,且位子不低,孤想也是,若然是魔界一个区区的魔兵,那日又怎能从你我眼底救走她,一切都是预谋,待的,便是她的不甘与滔天怒火。” 若姜仔细回想着一路过来之时所见的一人一草一木,忽然灵光一闪。 “鬼芜呢!” 这一路过来,都未曾看到鬼芜,只是他身为灵狐族的王,这种抗敌时候又怎能不在场?而之前一直是他负责搜寻剿灭契颜势力,为何在契颜势力雏形之时,便奈她无法?若不是他之前未曾剿灭契颜雏形势力,又怎会有契颜势力壮大的一天,契颜又怎会有今日之举? 其实实则,契颜今日所来,完全是因为动了怒。 她才提出与魔界正统势力和谈的要求,若姜与非黎便发了请柬,而今晚她更是摁耐不住,定是要搅了若姜与非黎的婚礼才是,她就是看不得若姜过得舒心。 只是她终究是忘了,界主本身拥有霸道的修炼方式,那叫一个时时刻刻不在修炼。 正是若姜与非黎沉静思量之时,魔界众人见这里硝烟渐散,动静不再,仔细一看再没了飞舞的人影,以为是灭了契颜魔主,便走了近来,连连向着若姜与非黎道贺。 非黎淡淡道:“可有人见过鬼芜狐王?” 第一百章 拼尽修为 这时候,因着契颜人踪不见,士气大减的契颜那方魔兵很快便被魔都内守护的魔兵反控住了,一下子众人都安定了多,这才环视四周,发现从头到尾都确实未曾看见鬼芜人影。 这时候,正是众人面面相觑,各怀心思之时,然而秦荀的匆匆来临以及他带来的消息,更是使得这原本便扑朔迷离的事情更加如同一锅粥一般。 珞笃失踪。 鬼音匆匆而来,亦是带来消息。 鬼芜失踪。 若姜与非黎的目光交织,都看到了复杂慎重之意。若说鬼芜在临阵之时不见踪迹有蹊跷的话,那么珞笃却是截然不可能的。 而这两个人却同时失踪,又作什么解释? 当真是棘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如非黎所言,原本还剩下二十日,天山之眼便会出现,而她问过珞笃,珞笃只说是曾经见过一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却不晓得是不是她所言的天山之眼,婚期将至,珞笃便说是待她婚礼过后便带她去瞧瞧的,谁曾想如今珞笃却失踪了。 而且还剩下二十日,鬼芜与珞笃同时失踪,不晓得是谁人所为,也不晓得到底有什么意图,也不知晓有没有生命危险。而若是日子到了,还是未曾解决契颜的事情,却不得不去寻找天山之眼了,否则二界的风波永远不会平息,而若是去寻天山之眼,契颜便真真是无人所能控了。 真真是……让人头疼。 而鬼芜失踪后鬼音一直哭哭啼啼不止,吵得众人都是心烦不已。珞笃失踪后。虽然秦荀嘴上不上,却是较之平日里都安静了不少,甚至沉静地过分,每日都是紧抿着唇缄默不言。 若姜想,秦荀对珞笃,并非没有情分。 她又想,若是珞笃是落在了契颜手上,依着契颜的性子,必定是会让她在乎的人生不如死亦或者是死得难堪吧!那珞笃定是有生命危险的,若是珞笃真真出了事,又让她如何自处。 终是做了决定。 若姜的清心镜虽能窥探历史,但若是有心人刻意防备了此物,且那人法力高强,却是生了困难的。很是不巧,契颜之前为是仙界上神,正好防备了清心镜,于是一般术法便追溯不到珞笃与鬼芜那日到底做了何事。 “非黎,孤会拼尽孤一身修为驱动清心镜破那契颜防备的术法,便能看清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替孤护法,否则孤将走火入魔,清心镜亦是无法驱动。”若姜轻轻阖上了双眼,轻轻靠在身旁的非黎身上,声音较之往日的轻灵不同,带上了几分低沉沙哑,眉眼之间尽是倦色,道。 拼尽一身修为驱动清心镜,把握得好,可能修为能保住,也能驱动清心镜,而若是稍稍差些,便是一身修为尽毁,清心镜成功驱动,再差些,便是走火入魔,清心镜成功驱动,最差的,便是灰飞烟灭,清心镜亦是无法驱动。 到底是哪一种可能,谁也说不清楚。 而清心镜,只有成功渡劫过的仙界之主才能驱动,其他人,不可以,尽管是一身尽是天地灵气的非黎,亦是。 不可以。 第一百零一章 誓不为神! 若姜只觉着非黎的身子几近微不可寻地一颤,随之,便是一声低低的“好。” 她又是清浅一笑。她知道他不会拦她,她想要做的,她相信他都会答应。更何况,此次她若不这样做,那她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一辈子活在自己懦弱不出手的阴影之中。 珞笃,生死未卜啊。 非黎微微偏了偏身子,一把揽住她,从未有过如此的气力紧紧揽住她。她只觉耳畔一声渺远的话语渐渐响起。“你若胆敢出事,孤便来陪你。”这句话不同于平日她所听到的冰冷亦或者是温和亦或者是带着笑意,而是如同带着锐角的磐石,沉重而坚定,却刺痛人心扉。 她抬手攀上他的肩,将小巧玲珑的下颔轻轻抵在他的肩窝,浅浅一笑,用着最为轻松的语气与方式讲述着最为沉重的事情,道:“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嫁给魔帝的仙姬,孤怎能这么容易便出事呢?否则让仙魔二界的和睦情何以堪呐。” 非黎微微低头,埋在了她一头青丝的馨香里,道:“你知道就好。” 次日,若姜取来了清心镜阵。 面面清心镜按照极为诡异的样式摆好,便不由自主地嵌进了墙中,镜面之中便显出点点墨色。 若姜与非黎对视一眼,彼此都是久久才抽回自己的目光。 他疾步走出那屋子,面容之上那闲人勿近的神情已然是了最好的门神。这屋子有了非黎守着,便由屋子升级为了结界。不过若不是清心镜定要嵌在屋中墙上,做个结界放进清心镜确实不错。 若姜轻轻抬手,衣袖随着因她灵气大幅度波动而掀起的大风簌簌抖擞,屋中的帷幔纱帐也因为迅疾的大风而失了原本的形状如同海上万丈波澜一般时起时落时高时低。 随着她身前的淡蓝色灵气愈发的精纯浓厚,那屋中的帷幔纱帐再也承受不住纷纷碎裂,引来的是紧随着的房屋木梁“咔嚓”地裂声,眼瞧着屋子快要承受不住之时,那淡蓝色灵气尽数向着清心镜而去,引来清心镜之上的墨痕点点波澜。 随之便是墨痕渐渐散去之后的画面…… 若姜唇边此时却一点点地溢出血丝来,从丝丝缕缕的血丝到滴滴饱满的血珠从唇边不断溢出汇聚成一条血溪,又化做滴滴饱满的血珠从她精致小巧的下颔处滴落。 “滴答……滴答……” 好生安静的四周,只有画面不断变动的清心镜。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镜面之上,袖间的手不断攥紧,指甲掐进了血肉之中又是溢出了点点血丝,紧随着的是饱满血珠从指尖一滴滴滑落。她眼底的渐起的丝丝猩红。 当清心镜中的画面戛然而止,她终是支撑不住一口殷红鲜血喷出,在地面生出片片妖娆而又端凝存着的血花,花心还泛着点点淡蓝色光华。 那小屋亦在同时奄奄一息地倾塌下来。 到那时,她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在那清心镜之上,望着那刺目惊心的画面与可想而知的哭喊。 契颜,此生此世,不杀了你,我若姜誓不为神! 第一百零二章 残忍 那清心镜最后定格的画面之中,是珞笃不着寸缕被数男子摁在地面之上,生生地被掰开双腿,那些男子的淫笑声使得若姜仿佛身临其境,耳畔是不断回响着的淫笑声,比起那日被契颜算计下了散神草被二男子险些玷污所有的绝望,还要过之。 那时,她有非黎及时赶到。如今珞笃没有,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救不了她。 珞笃定是被灌了散神草。 她根本毫无反手之力,只能瞪大双眼看着那些世上最为肮脏之人一点点触上自己的肌肤,口中不断呼救着,听着口型,像是在说仙姬救我,我再也不笑你了,又好似是在说秦荀我再也不骂你了,你来救我好不好……求求你,来就我好不好…… 泪水就那样顺着她的脸颊淌到胸前,眼底起了丝丝缕缕的血丝,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将她抱个满怀,做着世上最为肮脏之事。 被撕裂般的疼痛一阵阵传来,一个又一个的男子离开又扑上,直到她眼中的泪水早已淌干,疼痛亦是早已麻木,只是直勾勾却又失神呆滞的目光盯着那些在她身上的男子。 枯萎的心。 若说她原本可以巧笑嫣然,狡黠俏皮的眼睛,是一汪清泉般清澈灵动,那么如今她只能睁大的枯萎的眼睛,便是一潭死水,毫无半分生机。 若姜还能看见,那时叫嚷着要烧她书的兔子,那时不甘示弱与秦荀斗茶斗酒的兔子,那时与她斗嘴反而被她讥笑的兔子,那时与秦荀做鬼脸嘲笑不成反被嘲笑的兔子,那时跟在秦荀身后扬言要教训他的兔子,那时妙语连珠引人发笑的兔子,那时倔强而不服输的兔子。 还有那日,若姜试嫁衣之时,她望着那正红色的嫁衣怔怔出神的样子。 她还只是个孩子! 拥有一颗最为干净的心,最纯洁的心,不知道世事难料,不知道人心险恶,只是在若姜身后一切都听她的兔子。她为了保护她的仙姬,可以学着帮她的仙姬做那些提防人的事情,可以把那些事情做到最好。她是那样天真又可笑地对着一根萝卜怀念她的恩人。 犹记得她偷司命的酒,偷仙帝的酒,一壶接着一壶地灌,却笑得贼欢喜。 犹记得她那日明明什么都看见了却对非黎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让他们继续。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有血从她的身下涓涓而出,像是一条小溪。 她才五千岁,还是个孩子! 有泪水从若姜的眼眶之中夺眶而出,融在血里,晕开一朵美丽的血花与泪花。 她想,珞笃一定声嘶力竭,为什么自己不能救她,为什么?为什么谁都救不了她,为什么要玷污一个如此干净单纯的姑娘,她才五千岁! 房子塌了,只剩下站在废墟中,泣血的若姜。她用尽最后的气力抹去了清心镜上的画面,自己一个人看到就够了,其他的人……不能看到,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随后,便是一阵渺远的眩晕,愈发得近了。 第一百零三章 你们想瞒我什么 若姜睁开眼,已经是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榻上,微微抬眸仔细环顾一周,是在非黎的院中了,当然,她也没有忽略眼前的非黎。 非黎只是定定望着她渐渐睁开眼睛,却不说话。 半晌,他才轻轻一叹,道:“原本灵气是控制得极好的,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竟使得自己险些走火入魔?你该知道,生了怨气,乃是堕魔前兆。” 他察觉到若姜生了怨气,一种滔天的怨气,使得她体内的神气很是紊乱,险些走火入魔。 若姜的脑海中又是那清心镜展现的一幕幕,不断回响着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幕幕好似就在身边上演,引来一阵阵的头疼欲裂。 她将身上盖着的锦被扯起盖过头顶,闷闷的声音道:“莫再问孤,珞笃与鬼芜皆是在契颜手里,必须尽快相救,否则,孤会对不起珞笃一辈子……不对,孤已经对不起珞笃了!” 说着,她原本只是有些沉闷平淡的声音已然变成了带着怨气起伏的喝声。 “她还只是个孩子,她还要嫁人的啊!孤瞧见那时契颜正坐在一旁,端着热茶很是惬意。为什么她可以那样从容地目睹那样的事情!她为什么可以那么狠心地做出那样的事情!她恨孤,为什么要对珞笃下手!难道只要是孤身边的人,她都不能放过吗!那孤不杀她,孤誓不为神!” 怨气滔天,杀意渐起。 她绝对不会放过契颜! 不能放过摧残那个可爱又可怜的珞笃的契颜! 她身边的人只能让她欺负调笑,凭什么让契颜随意践踏**?凭什么让契颜做出那等事情? 她恨契颜! 非黎原本欲掀她被子的手顿了顿,心下亦是明白了几分。那手僵在距离锦被不过半寸的距离良久,终究是轻轻而又沉沉地一叹,道:“那就快些好起来,灭了她。” 若姜双手紧紧绞着锦被,听闻非黎的话,才微微松了几分,便听闻门边传来一声清淡而又深沉的询问。 “珞笃……怎么样了……” 那是秦荀难得端着极为正经的话语,只是听起来却如同一张薄弱的白纸,风轻轻一吹,便化作齑粉,死无全尸。这是他第一次,唤珞笃的名字。 若姜原本才微微松开的双手又攥紧了几分,双肩不停微微抖动,却紧咬着下唇迫使自己不发出声音。非黎微微敛眸,只是微微仰起了头,亦是不看秦荀方向,道:“该是没事了,你大可放心。” 秦荀瞧着若姜与非黎的样子,原本只是轻扶着门木的手愈渐收紧,直至他不动声色之间那门木生生的断裂,他的目光才重新落到二人身上,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你们想瞒我什么……” 放心?若是真真的放心,为什么若姜要将锦被盖过头顶而不说话,寂静得吓人。而非黎则是缄默了半晌,才开口,却不看他。 而且,若真真是珞笃没事,他此番来问,这二人必定是第一时间要拿他打趣儿一番的,可如今,没有……什么都没有…… 第一百零四章 不要去 半晌,只闻被中的若姜沉静如水的声音渐渐响起。 “对不起。” 未几,又是一声“契颜一定要死!” 秦荀扶着门木的手落下,无力地踉跄几步,才撑住身前的紫檀木桌,气息敛得极小,半晌,他抬眸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时,眼底已是一片沉寂。 “契颜……她……做了什么?” 又是一片死寂。 却见原本安静得很的若姜忽然掀被而起,手中幻化了一把破冰长剑便要冲出门外。 “孤说过契颜一定要死!” 非黎亦是同时起身拦她,却被她的暴戾之气挡开,挽的剑花缭乱完完全全挡住了他,而他若是用灵气抵消她的攻势必定会引起她好不容易才平息下的灵气又开始暴动,而若是他不拦着她,便无人可以拦着她去寻契颜复仇,要知道,她如今伤势不轻。 而她如今,显然是被执念所控,若稍加不慎,便是入魔。 两难之境。 非黎沉吟片刻,依旧是上前数步拦住了她的脚步。 只见白衣从眼前快速掠过,便紧紧揽住了那一袭蓝衣。只是那袭白衣上的点点血迹和肩上的那把破冰长剑甚是瘆人。刺目惊心。 “不要去。”简单的三个字,再加上他的血一滴滴落在了若姜的指尖之上,成功寻回了她眼底的清明。方才他拦住她的剑势,若是躲,她的神志一样被戾气所控,终究是唤不醒她,便只能迎身而上,撞上她的剑。 若姜微微抬手,便见指尖上是点点的血迹。 她轻轻合上双眼。 “对,不能去,待孤疗好伤,待孤谋好算,孤必定要让她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灰飞烟灭挫骨扬灰!” 非黎微微偏过身子,看着目光有些呆滞的秦荀,眸色微敛,道:“你该知道,若你只身一人去,可能救不回珞笃,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你断断不可冲动。孤知道你心系珞笃,但你若是此刻不忍辱负重,珞笃之前所受的……苦,都算是白白的受了。” 他清楚得很,契颜只是为了让若姜难过罢了,所以她决然不会杀死珞笃,只会一点点地**珞笃,还会将**之后半死不活的珞笃给若姜好好欣赏欣赏。 这就是契颜的残忍之处! 那个口口声声不甘永远屈于若姜之下的契颜,已然成了一个丧心病狂心理极度扭曲变态的恶魔! 秦荀直起身,向着门外而去,好似漫无目的般。 “我要亲手手刃她。” 兔子只能他欺负,无论契颜对她做了什么?都一定要死。 那个扬言要当姑奶奶的兔子,只能他一个人欺负! 可事实,如秋风扫落叶践踏入泥泞般残忍果断,不给任何人喘息留神的机会。 若姜轻轻抚上非黎肩上血染红的一片,手中轻轻一紧,那把灵气幻化出的破冰长剑便化作了虚无。 “伤了孤在乎人的东西,孤不要,伤了孤在乎人的自己,孤也不要。”她目光依旧停在那被灵气所伤的伤口涓涓溢出的鲜血之上。 第一百零五章 三万年修为 非黎微微垂眸,揽住若姜,将下颔抵在她的青丝之上,半晌,方道:“不要太放在心上,过去的终究过去,我们能做的,只能是放下或者是报仇。而对于契颜,实在不必在乎冤冤相报何时了,灭了她,但不是现在。” 他又怎么不恨契颜? 这么久以来,除却秦荀若姜,他熟识的,便是珞笃。他亦是仍记得,珞笃与秦荀那一对欢喜冤家,亦是仍记得曾有意撮合二人,亦是曾记得珞笃是毫无心机的。 一个很是干净,万千人目光之下依旧可以坦然笑着的孩子。 她才五千岁,还是一个孩子,一个明媚十分,正是嫩芽时候的孩子,尚且不会算计人,没有阴暗惆怅的一面,永远只能瞧见她的笑靥的孩子。 听着若姜说残忍的方式,看着她如此浓厚的怨气,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有些人,注定明媚一时,却被忽来的风雨阻拦,失了光华,却不晓得,到底还有没有复活抽芽拔茎盛开的那一日。只是,这对所有人,都太残忍……太残忍…… 就好像一朵娇嫩的花,才不谙世事,才窥探这世界,便被人狠狠扯下,践踏入泥泞之中,染上洗不尽的污秽,再无重见天日之时,而又因为那狠狠践踏,反复蹂躏,而渐渐枯萎,渐渐绝望。 但是如今,又怎么是报仇的时候? 若姜险些走火入魔,根本支撑不住一场厮杀,而非黎体内的灵气极为不稳,也不晓得能撑多久。至于秦荀,他虽法力得胜,但,他一心系着珞笃,极其容易中契颜的计,便是万劫不复。 非黎依旧低垂眼帘,教人瞧不清他的神色,只是半晌,方才闻他言道:“你若是心急着救珞笃,孤可以助你重回巅峰时期还要更加精进一层,但是,你莫要意气用事了,要冷静,镇静,小心中了契颜的计。” 若姜蓦地瞪大眼睛。 “你……” 却被他低头而下的吻堵住了一切话语。 那精纯又极为澎湃的仙神之气便如此从他体内一点点传到若姜的体内。来势汹汹,在她体内的经脉之中寻欢复始,终究与她体内的灵气融为一体奔入元神之中。 即使若姜一早便知晓他体内有仙神之气,却未曾想到竟是如此的浑厚。 她眼中的惊愕之意一点点化开,化作了片片水雾。 他一抬头离开她的唇,她立刻便看着他出言问道:“你将你体内的仙神之气输给孤,代价……你的代价是什么?” 非黎轻轻一笑,恍若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只是看着她的眼中尽是温和之意,道:“三万年修为。” 这一身仙神之气,在他体内被炼化之时,是三万年前,这一身仙神之气,折杀之时,便是折杀了三万年的修为。而三万年的修为,又哪里是什么小事情。 只是非黎眸色微敛,道:“不过日后,孤倒真真是魔气仙骨了。原本,在灵气之中占主导地位的,是仙魔二气。而天山上的灵狐,本就是仙骨。” 若姜立即轻蹙眉头,看着他,问道:“你是天山上的那只灵狐?戈阎与孤父神母神羽化之时,便是你在天山之上?” 第一百零六章 打算 非黎微微垂眸,半晌,才悠悠道:“你既然曾经看见过,便是了。孤为是天地灵气所凝聚成的一只灵狐,天地灵气,自是有魔气,仙气,神气,妖气,鬼气,修罗气等等灵气,然而仙神之气与妖魔之气是对立的两股灵气,长此以往,自然会引起灵气紊乱。 “不过之前有东西镇压着,到还算好,如今虽稍稍差些,却还是无碍的。” 之前,正是因为温泉之下的那颗宝珠,才有了若姜与非黎接下来的故事,否则,便只是匆匆一个相救,亦或者说,若不是那颗宝珠,非黎甚至不会救若姜……更莫说是后来的一切纠葛。 而非黎之所以会说依旧无碍,只是不愿让若姜担心罢了,哪里是真的无碍。 他微微抬手,袖角不动声色地轻轻拭去唇边那一丝溢出的血痕,那宽大衣袖正好挡住了若姜的视线。他伸手将若姜耳畔的碎发别至耳后,道:“大抵要经过二十日的炼化左右,这些灵气才能真正变成你能控制的灵气,否则即使与你体内灵气融合,亦是你难以控制的,甚至临场走火入魔,你便真真的救不了珞笃了。” 若姜这才静下心来感知体内的灵气,发觉如今体内的灵气已然比之她巅峰时期还要充盈得多,算算约莫会有大半个混沌先神的功力,而非黎体内的仙神之气原本便是因着若姜的父神母神羽化之后才散入天地灵气之中的,这一下子灵气有了血统,便是要接近混沌先神的功力。 若这些功力尽数能炼化为她所用,打败契颜根本就是轻而易举。而她自然也晓得这事情急不得,否则便真是无人能救回珞笃了,定了定心神,看着非黎,道:“那孤先闭关二十日,你也要好生小心。” 非黎轻轻点点头,道:“你大可去禁地那里,无人知晓,仙神之气又甚为精纯,不过你最好是莫要汲取那里的仙神之气,如今那里的仙神之气劲头很猛,怕你一时承受不住,效用却并不持久,怎么也是个亏本的事情。” 待若姜匆匆出门之后,非黎唇边才缓缓溢出一行殷红鲜血。 将仙神之气强行剔除,怎么也是会受些内伤的,更何况他如今原本便达不到全盛时期,如今剔除了仙神之气。虽然体内灵气不会再紊乱,但魔气仙骨,当真是更够他受的…… 若是不注意其他灵气来平衡这魔气,恐怕魔气迟早会破了他的仙骨,或者说是这仙骨迟早会灭了他的魔气,到时候是灰飞烟灭还是修为尽失当真是不好说…… 不过,比起这些,他更不想让若姜一辈子活在珞笃这阴影当中罢了,就该让她将想报的仇尽数报了,她才能安心,才能稍稍减轻一些她自己的愧疚,他又怎么不明白,若姜此时定是很自责自己不能去救珞笃。 不过,一切,都该在二十日之后终结了才是。 待他们灭掉契颜之后,正好赶上天山之眼的开启。 第一百零七章 人在哪里? 二十日,对于闭关的若姜来言,不过是转瞬即逝之间,待她再睁开眼,走出禁地之时,将灵识放出探到天山之上,那一泓碧水起了阵阵波澜,芙蕖比起往日亦是染上了几分血色。 天山之眼即将重见天日。 然而,如今她最先要做的,是斩杀契颜。 正当她要启程按照清心镜之中的回忆路线,去寻契颜之时,她亦是发觉到了身后跟了一个人。她回首一看,果真是秦荀。不等她出言,秦荀已然出口。 “魔后,请带我一起去。” 真是难得的恭敬。若姜微微挑眉,道:“你真是要同孤一起去?” “是。” 他简单利落的回答不含半分犹豫。若姜沉吟片刻,方道:“到时候须得冷静,不得冲动,否则孤救你都来不及,又怎么救珞笃?” 又得了他简单利落的回答,若姜轻轻一叹,便飞身而上,直直向着她记忆之中的那处隐蔽之地。秦荀紧跟其后。 大片大片的血色芙蕖竟诡异地盛开在地面之上,紧接着的,是大片大片被血染红的青石地板,以及大片大片的断肢残臂,都显出了白骨,腐肉一阵酸臭,引人作呕。 只是契颜,却是着一身红衣从那断肢残臂之上轻轻掠过,妖娆眉目之间尽是笑意。 让人心中只显出四个字――血腥佳人。 契颜红色衣袖一甩,妖娆一笑,很是妩媚悦目,道:“终究是寻来了?可惜啊!可惜若姜你的珞笃,你可是救不着了,你来晚了太多太多,如今珞笃怎么也是半死不活的了,而且就算你将她带回去,只怕日后,她也再没脸见人了。呵呵,可惜呢?她才五千岁。” 她嘴上虽说着可惜得紧,眉目之中却尽是笑意,眼底更是直刺刺地挑衅。 若姜冷哼一声,戾气却渐渐收敛起来,冷凝着目光,道:“人在哪里?” 契颜娇笑一声,再是一甩袖,被五花大绑的珞笃已然出现在了她身后。 珞笃此时衣衫褴褛,面容之上亦是带了几道血痕,而原本便是破破烂烂的衣衫之上染上了片片的血渍与鲜血晕开的朵朵娇艳的花朵。 关键则是,她双目无神,与往日那股灵动之气截然不同,如同**纵的傀儡一般,死气沉沉的双目如同失了眼睛空着眼眶的人偶娃娃。 如同早已丧失了对生的希望。 那种感觉在珞笃的目光被契颜生生逼向若姜与秦荀的方向时最为浓烈,犹如无半分光亮的黑夜,森森可怖。 “瞧瞧,她如今这副样子可是拜你所赐的……若是,你我之间没有那些恩怨,如今你身边的人自然也不会受到牵连。”契颜抬袖掩唇轻笑,娇柔而又抑扬顿挫的声音很是悦耳。 若姜手中一捏,一把通透好似白玉一般的长剑便凌空而出。 “那这次,便由孤,来了断我们之间的恩怨!” 秦荀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只等找着契颜与若姜打斗的机会去救出珞笃,再等若姜制服契颜之后,将契颜挫骨扬灰。只是他见着珞笃的模样,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若姜立誓要灭了契颜。 心口是一阵阵如针刺般的疼痛。 他想,她一定很疼。 第一百零八章 剥皮 契颜冷笑一声,双手结印,又是一如上次那般暗红色的烟雾渐起,渐渐模糊了她的身形,时而闪烁着暗红色又夹带着黑色的灵气。 但看这次的规模,便知她法力大增。 若姜冷哼一声,手中长剑挽着剑花,淡蓝色灵气却随着她的动作,而圈圈散出去,似乎要融入那暗红色烟雾之中,却无形地驱散开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正是珞笃。 秦荀向着珞笃的方向,如同雕翎般闪射而出,在契颜未曾料到之下将珞笃揽起又回到了若姜身后,细细打量着她身上的伤。 原本白皙的肌肤之上青青紫紫,她涣然失神的双眼直直地盯着秦荀,却无半分动作和神情,甚至是眼底的波澜,都一丝未起。 静默半晌,秦荀紧紧揽住她,沉沉道:“哭出来,求你,哭出来。” 若姜微微偏头望着这边的情景,轻轻一咬牙,那剑花挽得更快,那淡蓝色灵气散的愈发得快,而那暗红色烟雾亦是一点点被淡蓝色灵气啮噬消逝,渐渐露出了契颜那略带惊诧的神情。 “不可能,这是魔界秘法,你断断不可能如此轻易便破了!” 若姜轻轻一笑,似带几分轻蔑,看着她,道:“你觉着,你如今可能打得过,现在功力可达混沌先神的孤么?” 契颜瞳仁猛地一缩,连带着手中动作亦是迟缓了半分,便被若姜一道看似柔弱的灵气击中了右肩,她连忙收手用魔气驱散那一缕仙神之气。若是仙神之气入体不及时驱赶,只怕右肩是必须得废了的。 “你……你怎的如今竟……”她瞪圆了双目看着若姜,含足了惊诧之意。 若姜依旧浅浅一笑,很是温柔的样子,手中动作却不温柔,那正挽着剑花的长剑一顿,立刻收势直直刺向契颜方向,那波及的精纯灵气便又伤了她的左肩。 “竟什么?功力精进如此之快是么?这得感谢你,若不是你,孤又怎会不得已而为之?” 刹那之间,若姜已然逼近至契颜身前不过一步的距离,淡蓝色灵气化做道道剑影不断绞杀着契颜身侧的暗红色灵气,更有甚者已然将剑刃逼近了她的身体。 若姜依旧浅浅笑着,将那长剑再逼近几分,契颜的面容之上便出现了片片血痕。 “怎么样?如今孤巴不得用你对珞笃的方式来对你,可惜啊!孤想,没有男子愿意去做孤手上的这把刀的。呵呵,因为你的脸,马上就要毁了。” 她手中长剑再递近几分,契颜此时双手都已然被伤,且只能结印抵抗着身侧的剑影,根本无力阻止若姜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手中的长剑逼近,随之便是感到脸上一阵温热。 那殷红鲜血顺着若姜的长剑直流而下,化出一道极长的血溪。 “很好。”若姜轻轻一笑。 她轻轻一瞥那长长的血溪和剑尖上肉色的物什,眼中终是带了几分嗜血的笑意。 “瞧瞧孤多给你面子,剥了你左脸颊的皮,多齐整,可是好看?” 第一百零九章 凌迟 契颜微微垂眸,便见那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剑尖上那一张薄薄的肉色物什,又感到面容之上一阵温热和刺痛,如今再闻若姜的话,不用镜子便已然知晓了如今自己的狼狈模样,能见的面容之上能看出她顿时不禁面色煞白。 随之,她又是看着若姜冷冷一笑,却好似带着几分轻快,道:“那又如何?如今我不过是折了容貌罢了,我早已经不将此物放在心上,你毁了便毁了,日后不能见人便不能见人罢了,而你的珞笃,才是这辈子都毁了。” 若姜的剑刃顿时抵上她的喉咙,很薄很薄的剑身不过轻轻靠着她雪白肌肤,便已然是化出了一道血印子。 “你以为,孤不敢杀你?”若姜一眯凤目,透过几丝锐利。 契颜轻轻一笑,即使那左脸面皮被若姜生生剥下鲜血淋漓,光看她五官依旧精致,却妖娆张扬的右脸,依旧是带着血腥的风情。 “你不会这么容易便让我死的。” 若姜亦是浅浅一笑,很是赞同,道:“你说的很对。” 她手中的剑渐渐移开了,偏离了契颜的喉咙,渐渐向下,到她的身前,一道道剑光闪过,那衣衫亦是不能蔽体,而那破碎的衣衫之下,是破碎的血肉,根本瞧不清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只有一片血肉狰狞模糊不清。 若姜一剑一剑不断挥舞,而契颜因为被若姜周身的灵气所控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咬牙生生受了这几近可称是凌迟之刑罚。 那殷红鲜血不断溢出,在血红色的衣裙上头根本看不出端倪,连深浅浓淡都不曾有什么区分,好似那血色衣裙将那不断流下的殷红鲜血尽数吞噬了一般。 若姜瞧着契颜如斯亦是紧咬着牙关,目光锐利如针,亦是轻轻一笑,手轻轻抬起抚上她完好的右脸,指甲状似无意地刮过她的脸颊,留下道道血痕。 “呵,瞧着孤都要不忍心了呢。可惜啊!孤不忍心也没用,因为有人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况且,孤还乐见其成呢。”她几乎都要贴到契颜的身上,幽幽话语略显低迷,却带了几分悠然笑意。 若姜手中一把长剑直直一刺,穿过契颜的肩胛骨钉在了淡蓝色灵气之中,且契颜如今各大经脉皆是被若姜打伤,很难有独自逃脱的机会,况且,还有秦荀在若姜身后,目光一直盯着契颜,未曾移动半分。 只是若姜的目光却落到了天山那方向,散出去的灵识让她准确感知到了非黎已然到了碧水芙蕖之旁,且碧水芙蕖之上的血色愈发浓烈,只怕是天山之眼即将开启。 若姜放开了手中的长剑,只是将契颜钉在了那片淡蓝色灵气之中,她立刻回首掠至珞笃身旁,见珞笃双目涣散失神心中一紧,只是伸出去的手指僵了半晌之后,终是点在了珞笃的额间。 她在窥探珞笃的记忆。 她自行选择跳过了前段时间不堪回首的记忆,直直而去珞笃在天山生活那段时期的记忆,果真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章 重现 若姜深吸一口气,轻轻收回手,看着秦荀,淡淡嘱咐道:“如今契颜孤钉在了这里,怎么处置随你的便,事后好好照顾珞笃,尽量唤回她的意识,孤与非黎,只怕很久不会回来了,帮孤托文鸢好生照料着仙界。” 得了秦荀的应承之后,她便匆匆飞身向着天山而去,只留下秦荀将珞笃轻轻安放在地面之上,而后看向契颜眼中的浓浓杀意。 待她到碧水芙蕖之地之时,眼前之物哪里还有什么碧水,只不过是一片血色的液体和几片飘零的血色花瓣罢了。 非黎只是稳稳立在一旁,负手望着她,笑意吟吟。 “你可找到那地方了?” 若姜轻轻颌首,目光落在那飘零的血色芙蕖花瓣之上,微敛眸色,低垂眼帘,没有低回婉转,一时却竟带了几分秋色的苍凉凄清。 “孤窥探了珞笃的记忆,终究是知了。只是……她却双目涣散失神,只怕受到的打击太大,一时半会儿,都是缓不过来了。可惜了,如今该是那明媚的春景。” 非黎微微一抿唇,上前几步轻轻执起了她的手,望着她的目光之中如同初冬暖阳,和煦温和却并不灼灼瘆人,不必言说,已然表明了他的意思。 二人都不是什么悲春伤春,陷入打击便不可自拔之人,若姜同他相视一笑,只是轻轻言道:“随孤来。” 这时候,碧水芙蕖已然消逝,如同被地面之中的沙砾泥土生生吸进了土壤之中。而若姜顺着珞笃那时的记忆,成功在碧水芙蕖消逝之后,找到了附近一处地形发生了改变的冰窟。 那原本是极为平坦的雪地,蓦地而生一极高的冰窟,冰窟之中隐约可见根根冰柱,很是坚硬锐利。而若姜记得,在珞笃记忆之中,她曾经正好见证过碧水芙蕖的消逝以及冰窟的出现,只是因着当时连原型都未曾修炼得出,胆子甚小,只是匆匆在冰窟之外兜转过一圈罢了。 而此时那冰窟四周皆是十分精纯的天地灵气,而且来者是仙神,便会自动从天地灵气之中剔出十分精纯的仙神之气注入此人体内。所以,珞笃才能在只是一只普通不过的兔子的情况下,只是在冰窟四周转过一圈,便能在短短五千年之内位列上仙之位。 见此情形,若姜与非黎对视一眼,微微定了定心神。 “这冰窟向来便是了天山之眼的入口,只是似乎开启时间有限,必须得抓紧时间,否则便再难以找到下一次机会了。”非黎微微眯起了眼。 有了时间的限定,二人自然心中紧了一紧,便加快了速度向着那冰窟里头而去。 那冰窟里头果真有数根十分高又十分粗的冰柱,末尾处很是坚硬锐利,带着一股自然浑成的苍劲遒劲之力。 而那些冰柱将冰窟分作迷宫一般,条条道路都幽深一片望不见底,走错一条路,便不知道下场为何。这使得若姜与非黎心中都存了几分慎重。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后退十步 非黎轻轻走至若姜身前,挡住了她的一切目光,亦是将那幽深的道路,与她切割开来。他微微回首看向若姜,浅浅一笑,道:“走在孤后面。” 若姜微微一怔,随即,便是毫不造作地粲然一笑,道:“好。” 她愿意将她未来的道路决断交给非黎,非黎也愿意将他如今的后背防守交给她。这,没有肯与不肯,只有懂或不懂。 你为我点燃一盏明灯,我便为你挡住一场风雨。 这一场赌上命的冒险,既然让他来开路,便让她,来断后。 冰窟之中幽深幽深,除却外界阳光照到冰棱之上被折射进来的点点光明,便是接近死寂的黑暗,但是两个身形紧靠的人,却似乎在这冰雪天地之间,能互相得到一些温暖。 如同初冬的暖阳,懒洋洋地直直照进心窝。 眼见着眼前的冰柱将去路分成了数道岔路,同样的模样,同样的弧度,同样的幽深,却并不相连,却是彼此皆是转了一个弯,变成截然不同的数个方向。只是……选哪一条呢? 毫无了解,毫无猜测,而非黎做了一个让若姜惊诧无比的抉择。 他转身抬手蒙上她的眼睛,那声音之中带着几分若姜从未听过的笑意与轻松。 “你指一条罢。” 少顷,若姜缓缓抬手,在黑暗之中望不清楚前路,只是食指指尖任意遥遥地点了个方向,非黎便放下了蒙上她眼睛的手,又是转身走向了那路。 既然毫无了解,就不若随意洒脱一些,轻轻松松如同娱乐一般,终归总是要择一个的,既然都是一样的结局,总比根本毫无头绪,却要作茧自缚苦心孤诣地研究终究还是放弃得好。 然而人生在世,如斯的牛角尖真真是多了些,偏生有的人却总喜欢逮着这牛角尖钻,一条路走到黑,撞了南墙也未必回头,到了黄河也未必心死。 若姜望着他那一袭白衣向着前路静静行走,长靴踩在冰面之上只有轻轻的响声,她浅浅一笑,心中暗暗思忖着,她家这魔帝陛下似乎有些淡定。唔,确实,有些淡定。不过……这样似乎挺好,如斯情境之下,依旧潇洒自在。 既然注定是条黑路,那便摸着黑自在地走到底吧! 她脚下步子加快了些跟上了非黎的脚步。 说实话这冰窟之中到此地已然没了冰棱折射的阳光,漆黑一片,只是二人皆不是凡人,更不是肉眼凡胎,自然不会被这黑暗所影响。但眼前虽可及物,但黑暗的环境仍是为四周增了几分冷寂与神秘。 愈是神秘,愈是危险。 而此时,若姜身前的非黎,忽然一顿,便停住了动作,整个人好似有些僵硬地立在那里,引来若姜有些探究的目光。只是他眼底依旧是一片平静。 但他的目光一触及到若姜,便微微敛了眸色,淡淡道:“后退十步,一步也不要少。”若说之前他的神情如同局外人事不关己,那么如今他看着若姜的目光便是平淡中带着几分警惕,显然,前方不甚太平。 当然,二人从未想过前方会太平。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关 只见若姜身前的非黎微微一侧身,在略前一些的左脚不着痕迹地轻轻一撇,却依旧在地面未曾抬起。他微微抬眸,向后一倾,整个人都是紧贴在冰层地面之上快速后移。 这时,他的左脚才离开那地方,便有无数细小而又尖锐的冰棱不知从什么方向而来,尽数向着原本二人所立之地而去,其范围整整到了若姜的身前,而那冰面之上顿时钉满了细小冰棱,若仔细一瞧便会发现,那冰棱之上带着一种杀意极强的灵气,却不知到底是何种灵气。 若是方才若姜不退后十步,非黎不紧贴冰层地面之上掠到若姜身侧的话,只怕二人都要被死死钉在冰面之上了。 “你……方才是如何发觉的?”若姜微微偏头,看向已然站直了身子正在抖衣袖的,一脸从容淡定的非黎,轻声出言问道。 非黎看着那些冰棱,终是轻轻蹙眉,道:“踩到了机关,冰面之下有微微动静。虽然不甚明显,但是只要一直留心,还是能感觉到些的。只是若是要不被人事先发觉的话,冰棱的范围数量都不能太多,于是十步之外,便安全了。” 若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方才她走在非黎身后,实在走了太久太久,久到她才一不留神放松了些许警惕,便未曾察觉动静了。设计这冰窟的人亦或者是天力,当真是把握人心研究甚好。 只是非黎这回仍旧走在她前面,二人仔细避着地面之上钉着的细小冰棱,却意外发觉那些冰棱之上的诡异灵气竟然凝聚在了一起,随后成了一团雾状挡住了二人去路。 “哎呀,还有后手。”若姜盯着那灵气凝聚而成的雾,唇边亦是牵扯起了一丝笑意。既然躲不过,就笑着面对吧!反正结果都一样。 而那雾竟然如同清心镜一般显现出了画面。 那雪白雪白的背景之上,是一行清秀的黑色墨字。 ――第一页幻 非黎轻哼一声,又带了几分慎重之意,道:“第一关可是幻境,心魔为重。没有执念心魔与在乎的人害怕的事,此关不攻自破,然而若有,情感愈深,愈难脱身,要说这世间什么也没有当真是清心寡欲的,只怕能在幻境中看见的,便是自己不清心寡欲的样子,便会心生心魔了。” 总而言之,便是一句话:这劫,谁都逃不过。 若姜眨眨眼,依旧带着笑意,看着他,问道:“你先?还是孤先?” 他微微挑眉,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便向着那雾走去。答案不必言说,一同去。 然而,进了雾中,二人却被生生地分开来了。非黎微微抬手,瞧着手中若姜被切割地整整齐齐的一截衣袖,微微一挑眉,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幸好方才扯的不是手,否则…… 若姜眼前所展现的,是一座三层的宝塔,杳无人踪的秋风瑟瑟,更加突出平然而出的沙地之中,那一座宝塔的诡谲。唔,似乎这幻境,有三层。 若姜轻轻推开第一层宝塔的门,终究露出了后头的景象,乃是第一层幻境。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假的 那景象,是清心镜中不久前才展露出的景象,珞笃被生生摁在地面之上暂时灭了法术,如同凡人一般手无缚鸡之力,那样残忍的事情一直在发生,而若姜的目光,却是直直定在了在那一旁端着茶盏,含着浅笑的红衣妖娆女子。 不是契颜又能是谁? 那是不久前的她,左脸还未曾被毁,依旧还是妖娆妩媚的佳人儿,只是她的行径实在让人无法忍受,她的目光就那样轻轻巧巧地落在珞笃与那些男子的身上,好似在欣赏人世间最美最妙的景致。 而珞笃此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顿时眼里有了丝丝光芒,嘴型是:救我,求求你仙姬,救我。 若姜心下微微有些惊诧,她这是知道的,这是幻境,可是当珞笃能瞧见她向她求救的时候,还是心下一紧,不忍向前走了几步。 这时候正在抿茶的契颜亦是瞧见了她,一把拦在了她的身前,含着妖娆至极惑人心魄的巧笑,道:“怎么,如今救她?可是已然晚了呢?她已经不干净了,你就算把她救回去,她这辈子也别想有什么好归宿了。几个男人,一起上啊!哟,指不定她如今还不愿你去救她呢?呵呵。” 若姜分明瞧见,珞笃听见这话后身子一僵,随即目光便从她身上偏离,终是望向了头顶上方,眼神渐渐开始涣散,那眼泪如同掉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从眼眶落出,落在地上“啪”的一声,便变成了一滩水渍。 原来,若是她提前能来救珞笃,情况会是这样。 无论如何,若姜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到珞笃在自己眼前再受一次侮辱,她凝聚灵气出手将契颜推至一边,一甩袖掀翻了那些恶心肮脏的男人,化出了一件衣裳穿在珞笃的身子。 正是若姜要扶着珞笃离开之时,契颜迎身而上双手成爪要来攻上,她放开一只手连忙一甩袖,契颜便被暂时阻了身形,她再是凝聚了灵气于指尖之上向着契颜一拧,契颜便又被打后了几步。 只是这时候,若姜却立刻回首一把攥住了在她胸前的那把匕首。那匕首凝聚的,是天地灵气,若然刺进胸口,便会彻底毁了元神,若姜一定会神形俱灭。 然而那把匕首的另一头,是珞笃那苍白的手,再一抬眸,便是珞笃猩红的双眼。 珞笃立刻站直身子,哪里有半分虚弱的感觉,亦是双手成爪向着若姜攻来,若姜立刻折腰一躲,再将手中那把短小却锋利的匕首刺向珞笃,带着浩瀚的仙神之气,生生破空激起了阵阵空间的涟漪,一刺入珞笃的体内,珞笃立刻化做了一缕青烟消逝不见。 这时候契颜亦是化作了一缕青烟消逝不见,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缕青烟消逝不见。 方才她之所以提前发现了胸前的那把匕首并阻止了珞笃的动作,原因便是她从一开始便知晓这是幻境,存了几分警惕,所以珞笃那匕首激起的杀气便被她早一步发现,否则她便会死在这幻境之中了。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珞笃是假的,契颜是假的,所以可以说是一场要杀死她的算计。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孰真孰假难以抉择 再上了二层,又是紧闭着的一扇门。 她轻轻推开那门,正是保持着警惕,却不料一踏进那房间,便是一阵眩晕袭来,就此倒在了门边。 她总觉着昏迷之时,脑海中尽是黑暗,而黑暗之中一片混沌,好像经历过了千万年一般。再醒来之时,是一阵混混噩噩,却惊觉自己出现在了原本进入幻境的冰窟之中,身旁,是直直望着她的非黎。 “孤……是怎么出来的?”她轻轻蹙眉,有些惊诧。 非黎轻轻摇摇头,眉眼之中却是仍旧的一片淡然,道:“孤也不知晓,只是孤出来之时,你已然在地面之上了,不过似乎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了。” “五个月!”这一回,若姜眼中的惊诧更是明显几分,同时滔天的头疼之意袭来,使得她不禁轻轻摁着太阳穴,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却被这长长的五个月真真的吓到了。 五个月?!这五个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使得她一梦醒来便出了幻境?还是说,这又是一个幻境?如今,她不敢猜测了。 非黎看着若姜轻轻蹙眉,扶起她后悉心拂去她衣裳上沾染的冰花,道:“快些走罢,终究出了幻境便是好的,后头不知道还有多少关卡,时间可是耽误不得的。” 他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和温和,使得若姜心中安定不少,亦是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这是真实的该不是幻境,可心中却总有一份忌惮,压在心弦上迟迟不肯松开,如此便使得心中高高悬起了一块大石,不上不下的,甚是难受。 她长叹一声,亦是道:“嗯,快些走罢,孤无碍的。” 二人依旧是一前一后地走着,若姜却再没了最初的那份安定,只是却依旧只能安慰着自己这是真实的,并非幻境,难不成,还得让她去和非黎说是她疑心他是假的? 二人躲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机关,只是上天却不会让二人一路顺利,终究还是若姜面临了一个十分难十分难的抉择。 非黎走在前头,先是躲过了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滚石,却不曾想还留有后手,带有十分精纯的天地灵气的藤蔓竟然由地而生,牢牢捆住了非黎,将他紧紧绑在了冰墙之上。 而在他身后,便是天山之眼的入口,精纯的天地灵气从那之中散发出来,隐隐绰绰可看见里头一颗偌大的明珠,灵气缠绕,一看便不是等闲之物。 然而,若要进天山之眼,就必然需要斩断藤蔓,而若要斩断藤蔓,就一定要斩断非黎的身子,因为那藤蔓与非黎的身子几乎无半分嫌隙,若姜曾尝试过用匕首隔断一根藤蔓,另外一根却立刻涌上来替代了这根的位置。 如今,要么是杀死非黎,在天山之眼内找到他们想要的真相化解两界的浩劫,要么便是在此等死功亏一篑。 然而如今,若姜的脑海之中却不禁浮现了一个念头,这会不会真真是幻境?但若不是呢!难道就要让她亲手杀死非黎?但若非黎是真的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楼梯裂塌 非黎被藤蔓紧紧的捆住,却依旧淡定从容。他看着若姜,面色平淡如水,轻轻道:“斩罢,知悉一切后,救二界于水火之中,不用管孤。” 若姜心乱成杂。 若是幻境之中的非黎,一定是会全力劝她莫要出手的罢,这才能将她困在幻境之中,可是如今非黎没有……可是若是幻境攻心呢?若是假的呢?那她便就此困在幻境之中不得出,这又怎办? 忽然,她脑中浮现了一个念头。 她犹记得那日幻境出现之前,雾中出现的,是第一页幻境,可是自她醒来以后,却再没有遇到了类似的关卡,只是一路的小机关罢了,如今却能见到天山之眼便在非黎身后,这又怎么回事? 好大的蹊跷。 若姜扯起嘴角浅浅一笑,看着非黎,问道:“你当真?”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非黎的面容之上,企图寻出一丝丝的端倪。 然而非黎只是微微一怔,沉默半晌,道:“是,当真,你斩罢,事后记得好生解决那事情,孤便是无憾了。”那声音依旧清冷淡然,好像说的并非自己一般,满不在乎。 她浅浅一笑,眼底亦是含了几分笑意,手中一紧,立刻幻化出了一把长剑,轻声道:“或许非黎的确会这么回答,但是孤仍旧觉着不对劲,一则是这么久以来孤都未曾再见到一个关卡,二则是……非黎此时,必定不会让孤斩了他,若是他有心成全,一定会选择自杀。” 她相信,非黎一定不会让她一辈子自责,让她陷于两难之地。更何况那藤蔓只是不能让非黎挣脱罢了,非黎体内灵气并未被封,若是选择自爆,依旧可行。可是……那人让她动手,让她抉择。 非黎轻轻蹙眉,身形却愈发的虚,终究那藤蔓一松,他化作了一缕青烟消逝无痕。 若姜长吁出一口气,眼前一黑,再清醒之时,眼前的一切景象又是那宝塔之中,一片荒凉破旧的房子之内,又出现了一层楼梯。 她轻轻抚额。 这到底有完没完!她呆在第二层幻境里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她又要呆在第三层幻境里多久?她一动心神,却发觉外头不过过了大半个时辰! 难不成幻境之中的时辰与外头的时辰根本不一致?在幻境之中整整两个月,外头竟然才大半个时辰? 第二层幻境因为在里头度过的时间太长,才使得若姜心中防备少了许多,也险些快要成功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了,而若是第三层幻境时间更加长,便更是危险之极了。 若姜微微咬牙,终是轻轻踏上了那楼梯,在一个转角正是快要看见第三层幻境的入口――那门之时,那楼梯却从头到尾一条五指宽的裂痕劈下来,紧接着整个楼梯都化作了碎片塌了下来,而若姜正是要使用灵力将自己身形稳住之时,却发觉自己体内的灵气根本一丝不剩! 而那楼梯一塌,失去了灵气的若姜亦是随着楼梯的碎片向着底下掉去,而此时,那下方的黑暗却似一片无底洞,根本不见底,若姜只觉着下掉的过程中鼻尖蓦然缠上一缕异香,紧随其后的,便是眼前一黑……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求见 “公主……公主!等等奴婢……”席佳提着裙摆沿着长廊一路小跑,略略喘着气,望着前头那疾步而行的人儿,只能轻声唤道。 前头那着一身宫装华服的女子终究是停住了脚步回了头,从面容上瞧起来不过是双八年华,头上绾了一个灵蛇髻,斜斜插着一支掐丝金蝶步摇,额间一颗朱红的宝石随着那系挂流苏的金链轻轻摇动,愈发衬着她肌肤白皙细腻。 那女子轻轻蹙眉,只是清清淡淡地道:“走快些。” 路旁的宫人侍婢见到女子疾步而行,皆是退至路旁,颔首低眉,行礼道:“参见若姜公主。” 不错,那女子正是长乐国唯一的公主,亦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若姜长公主,传闻其姿色倾国,不艳俗却端庄大方,略带冷淡的性子更是与众不同。 若姜一路疾走,脑中却乱得很。近日来那梦出现的愈发频繁了,难不成真得找个江湖术士来瞧瞧?只是那梦当真是真实得很,若不是她一直记着自己是长乐国的长公主,从小到大一直有印象的话,她都当真快要以为自己确实是那九霄之上的若姜仙姬了。 如今路旁的景致她无心观赏,只在她眼里匆匆掠过便没了印象,如今她心中可是有着急事,哪里有心情与雅兴去仔细瞧那路旁的花木。 她身后的席佳是自小便随在她身边伺候的,可谓是贴身侍婢,如今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席佳敢跟在她的身后一道去了,其余的宫女巴不得这样的事情躲得远远地,生怕牵连到自己,要知道陛下发怒,长公主自是无事的,殃及的,自然是她们这些伺候的婢女了。 席佳眼瞧着若姜越走越快,皱着一张脸,连忙道:“公主等等奴婢。其实公主也不必去问陛下,事情已经成定居了,再怎么去找陛下也是无事于补的,陛下那么疼爱公主殿下,若是还有别的法子,也不会委屈公主殿下的。” 若姜蓦地顿住脚步,半晌才回过头来,看着席佳的眼中冷淡得很,毫无半分温度,如同一月的冰窖,瘆人不已。 “连你也要拦着本宫?” 席佳瞧见她眉目之中略带阴鸷之色,连忙跪下,颔首道:“奴婢不敢。” 若姜轻哼一声,拂袖离去不留半分眷念不舍,只是冷冷传来一句:“你若跟上就跟着,不跟着本宫也不稀罕,别再劝本宫,本宫绝对不会放弃的。” 席佳微微抬头,只瞧见若姜挺得极直的脊背与微微扬起的头以及那金步摇不断摇晃的珠链瞧起来很是孤傲。 她思量一番,咬咬牙终究是用手撑起身子又是疾步而行,默默地跟在若姜身后不再言语。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穿过长廊短亭,水榭雅苑。若姜看着不远处那飞檐入云,富丽堂皇的宫殿,不禁微微抿唇。终究是到了她的目的地。 她微微侧目,便见身后跟着的席佳,目光稍稍柔和半分,却依旧算不得温和。她看着席佳,淡淡道:“去和守殿的宫人说,本宫求见父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嫁 席佳得了令,立刻点头应声,向前几步与那门口的宦官小声说明了来意,那小宦官便开了门进屋去通传了。 若姜眼见着那小宦官出来之时面色不大好看,与席佳嘀咕了几句之后便又是守在了门边,低垂着头不言语了,她心下便知晓,恐怕父皇是不肯见自己的。 若姜攥着的手又紧了几分,席佳来转告那小宦官的话时,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什么也没有听进耳里,只是紧抿着唇缄默不言。 半晌,她亭亭走上前几步,轻轻巧巧地一提裙摆,便就此跪在了宫殿前的青石地板上。 “儿臣求见父皇。父皇一日不见儿臣,儿臣便跪在殿前一日不起。”她的声音很是冷淡,却并不大,不足以让殿内的人听见,却引得那守殿的宫人起了惶恐之意,麻利地又开了门进殿中去禀报。 她的目光直直盯着那紧闭的门,唇边无丝毫笑意,眼底亦是无丝毫笑意,冷冷淡淡仿佛一尊雕塑。 “吱呀”一声,那门又开了,迎上她目光的,是那着一身龙袍的中年男子。 她微微颌首,向着那男子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眼角微微下垂,似乎有些动容,看着她的眼中亦是多了几分无奈,道:“朕也是没有办法,若姜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无极国的太子亦是人中之龙,你为何不肯嫁?” 若姜轻轻抬头,看着皇帝,声音依旧不卑不亢,言语之中又好像隐隐带了几分刚强与咄咄逼人,道:“儿臣连见都未曾见过他,叫儿臣怎么愿意嫁,母后逝世之前,父皇你曾答应母后,一定会让儿臣嫁给儿臣喜欢的人,不会强迫儿臣,如今却是将儿臣作为你政治联姻的棋子,儿臣不肯。” 皇帝似乎也是生了几分怒气,却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看着若姜义正言辞而又不失强硬,道:“无论如何,你愿意嫁得嫁,不愿意嫁也得嫁,若是你母后在世,也绝对不会阻拦朕。” 随即,皇帝的目光落在一旁亦是跪着低眉颔首的席佳身上,顿时森冷数分,让席佳顿时如针在背,心中一阵不安。他缓缓道:“这件事情朕可以当作什么都未曾发生,带公主回去。” 若姜微微仰起头,看向皇帝的眼中亦是多了几分强硬。 “父皇!” 皇帝依旧看着席佳,目光却愈发的森冷道:“带公主回去!” 席佳微微抬头,紧咬着下唇,面容之上失了几分血色,便显着有些苍白。她缓缓看向若姜,又是朝着若姜一拜,道:“请公主回去。” 若姜挺直着脊背站直身子后,目光在皇帝脸上转了一圈,好似带着针尖般的锐利却又好似什么也没有,终究是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你若让我嫁,就等着一具尸体嫁吧。” 席佳也是站起身子,略微担忧的目光从若姜身上扫过之后,又是向着皇帝一曲身子,道:“奴婢告退。”话罢,便匆匆跟了上去,一路上都不敢再言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如何抉择 若姜一路穿过长亭短亭。她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她终是又去寻了一人。 慈宁宫之中一向静谧,而今日,却有些不大太平。据闻若姜长公主自慈宁宫出来以后面色便不大好看,而慈宁宫中的太后老人家亦是不得安心,不仅面色不大好看,还连累了殿中伺候的宫人们因为太后老人家心情不好都一块遭了罪。 若姜此行去寻太后求情,是无果的了,却让她意外之中获悉了一件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还是有劳了太后老人家一时气急才脱口而出的。 若姜听闻此事以后,却不再去寻皇帝或者太后求情说是要不嫁的了。 太后气急之时脱口而出的那话便是:无极国比我长乐国国力强盛,经济富庶。况且我长乐国有前朝余孽作乱,无极国却是太平得很,无极国的太子要你嫁,就因为你不嫁,难道就要让整个长乐国给你陪葬吗! 这一点,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不错,长乐国虽然也算是一个较为强盛的国家,可较之无极国,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况且无极国太子要她嫁,若是此事一成,便是双赢的好事,但若是此事不成,还是长乐国不愿的话,便是打了无极国的脸,让无极国情何以堪,这一下,就算不会出兵攻打长乐国,也再不会与长乐国交好。 况且,无极国的皇帝原本便有覆灭长乐国的心,若是若姜嫁过去,两国关系会平和得多。 所以,太后才会言是,若姜不嫁,便是整个长乐国给她陪葬。 若姜已然不知晓该如何抉择了。 她对此事的一身孤傲,是因为她不愿嫁给一个从未相见的人,更不想作为她父皇的棋子,而若是牵连上了整座江山,万千黎民,她便不能再平静地坚定自己的想法了。 这让她如何抉择? 她自小便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宫里宫外,哪个敢顶撞她?哪个敢忤逆她? 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况,她不想将自己的未来葬送在无极国的太子手中,更不想将来看着无极国的太子登基,自己成为那中宫皇后却独守空闺,看着自己的丈夫后宫三千佳丽,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然而若是她不嫁,这长乐国的百姓又如何?向来战争,死的最多的,是百姓与军士,他们都是上有父母,下有儿女的,甚至不少还是家中独苗,就因为这一场战争颠沛流离,家破人亡,她又如何看得下去?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场景。 一袭蓝衣静静伫立在云端之上,地面之上是不尽的血肉白骨,都如同一时爆裂开来一般,白骨森森,血液横流。 她知道的,那一袭蓝衣女子,是经常在自己梦中出现的“自己”,是为仙界的若姜仙姬。然而直觉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如若不是若姜仙姬的苏醒,凡间决然不可能会有如此惨状。 随即,她又不受控的想到,那时是若姜仙姬,难道还要人间出现如此炼狱惨状么?血液横流,**横飞,白骨森森,血肉模糊。难不成如今是她,是若姜长公主,还要城墙之下万千尸体,九州之上烽火狼烟吞噬了整个原本宁静美好的家园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到底是谁? 若姜身为一国公主,似乎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放弃整个江山。 可她身为女子,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是求个门当户对对,可若是丈夫小妾成堆,自己根本毫无地位,又哪里能说这场婚姻是正确的? 她思索了一夜,终究没有寻死,也没有服从,却在天明之前又沉沉地陷入梦魇之中。 新的一日,是在明日初升之时,她着一身一袭单薄的中衣随着迎面拂来的清风微微仰起了头,渐渐阖上了双眼。 昨日一梦,她得到了很多不属于若姜长公主的记忆,只是她不知道,那些记忆,是真中假,还是假中真。 非黎,珞笃,秦荀,契颜,鬼音,鬼芜,司命…… 若姜仙姬到底是她的浮华一梦,还是若姜长公主是她幻境之中的考验? 正如周公梦蝴蝶,醒来后,却弄不清楚到底是方才自己梦成了蝴蝶,还是如今蝴蝶梦成了人。 一切若姜仙姬的记忆,都在她随着碎裂的楼梯坠落那幽深的无底洞之时,戛然而止。 难道,在长乐国皇宫之中的一切,甚至是她从小到大的生活与记忆,都是幻境?她在长乐国生活了十六年,这个梦却自她有记忆之时,便缠了她十三年。 但记忆碎片在昨晚一梦之中重组在了一起,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一场故事重演,她不能接受,这一切都是假的,更不能接受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若是如梦境中所展现的一般,她是若姜仙姬,有长公主这个身份不过是因为第三层幻境的开启,那么她在这第三层幻境之中,要放弃的,要抉择的,应该是什么? 若她真是长公主,她想,她可能得服从江山百姓了。她是长公主,她便会选择江山。但是若她是仙姬,她到底是该选择江山还是自己的信念? 然而如今,她到底是长公主还是仙姬? 席佳轻手轻脚地走到若姜身边,轻轻为她披上一件披风,道:“公主,晨起风大,有些凉意,当心身子。” 若姜轻轻蹙眉,却又轻轻舒展,转回首看向席佳,轻轻问道:“如太后所言,你觉着,本宫是该选择江山,还是该选择本宫的信念呢?” 若如梦境中所说一般,她一选错,便是死路一条或是永远的被困在幻境之中不得出,然而,那样的话,二界便会无人能救了吧。 况且,若梦中一切都是真的,她也不想与非黎,永生不再见。 席佳正系着披风颈前的锦带,闻言,双手微微一紧,动作也是微微一顿,待她重新再继续结着结子的时候,她出声道:“奴婢的家在无极国与长乐国的交界不远处,奴婢家中还有一个五岁的弟弟与父母,奴婢是不想两国开战的。” 她顿了顿,却接着道:“但奴婢在公主身边伺候了十年,奴婢也不想公主日后受苦。说什么公主姿色倾国便会盛宠不衰那都是假的,花无百日红,若是公主单单凭着面容姿色,怕是在无极宫中风光不了太久。 “然而一国公主又怎能不端庄,又怎能使别的手段呢?所以公主在无极宫中不会好过的。” 第一百二十章 我嫁 若姜听闻了席佳的话,微微一怔。 席佳却替她系好了颈间的锦带,轻轻跪下,颔首道:“奴婢失言。” 自始至终,她的面容之上都只有一片平静,眼底只有一片温和与淡然,好似在背书中的诗句,那样的从容,与她之前的性子有些不大一样。 若姜亦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将她轻轻扶起,看着她的眼睛,道:“告诉本公主,你想要说什么?或者说,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席佳眼中多了几分讶然,不过很快又变作了淡淡的喜色。 “公主果然聪慧。” 席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咬咬牙转身将门窗尽数关上,看着若姜,蓦地又跪下来,道:“公主,恕奴婢大胆直言。若是公主当真不愿嫁去无极国,奴婢愿意鼎力相助。奴婢与公主的身形都差不多,只要一场大火,死的便不是奴婢,而是公主。公主便可拿着出宫令牌快些出宫。” 这个计划,不甚周全,可谓是一点也不周全,满是漏洞,一点点的意外便可以使这个计划胎死腹中甚至是白白付出。 然而,却是席佳用着自己生命为代价的一条生路。一条并不明亮安全,却很温暖的生路。 若姜沉默半晌,扶起她后,缓缓转过身去,浅浅一笑,道:“我嫁。” 她认命了,她嫁。 她若不嫁,她可能是生路,可能是活路,但是无论如何,她身边的人乃至整个长乐国的子民,都是一场浩劫,一场在所难逃的浩劫。 屠城?战争时这种事情多得很。一旦屠城,便是整片整片的尸骨,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而且还是自己未必能快乐的未来,建立在别人的尸骨血肉之上。 只要是人,便不会这么做! 如今,她不能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梦境,就动摇自己的心,就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在她身后的席佳亦是一怔,半晌,略带干涩的声音轻轻响起,道:“公主其实可以选择逃避的。恨着一切人,去做那类似和亲的事情,那样公主便不会想太多了。作茧自缚,将自己困在茧里,活的自缚一些,压力会小很多的。” 若姜缓缓回首,看着她粲然一笑,道:“罢了,本公主这孤傲的臭性子已经给旁人看了十六年了,也该改改了。可以说是百姓赋税养本公主锦衣玉食,本公主又怎能不管百姓?” 她已经决定了,答应嫁去无极国,为长乐国的百姓谋生路。 一月后,十里红妆。 若姜着一身正红色的金丝百蝶穿襟外袍,因着一月雪落,又围了件貂皮大氅方才安稳,可谓是凤冠霞帔,头上珠翠琳琅,绽华夺目。 她隐隐约约之中似乎记得,她好像是第二次着一身嫁衣了,仔细回想一番方才明了,哦,那若姜仙姬曾经着一身正红嫁衣从仙界走到魔界,却因为契颜而在新婚之夜都不安焦急。 她又想起那个名曰珞笃的兔子,心中却不禁生出一丝抽痛之意。 心中却忽然生出几丝不舍,万一,这梦境果真是真的呢……那么,那些人将与她永别。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朱砂印 若姜想着想着,心中思绪愈发不安踌躇起来,眉心间却蓦地一阵刺痛,她不禁低低轻呼一声,伸出手轻轻摁着,却使得一直跟在轿边的席佳有所察觉,轻轻掀起那身侧的轿窗帘子,微带询问的目光的投向若姜。 若姜微微一笑,轻轻摇头,看着她道:“无碍的,你莫在意。” 正是若姜放下手,露出方才那刺痛之处之时,席佳的目光却被吸引到了她的眉心间,轻轻一蹙眉,有些惊诧,道:“不对,奴婢记着方才喜娘给公主上妆之时,公主眉间并未有那朱砂印啊!公主,这……” 若姜闻言亦是轻轻蹙眉,目光有些复杂起来,右手指尖亦是禁不住地轻轻触了触那眉心间的刺痛之处,忽然眼底又闪过一丝异色,看着席佳,道:“你可带着铜镜?” 席佳轻轻摇头,亦是有些歉疚模样,道:“这里该是没有的,如今正是去无极国的路上,嫁妆都跟在后头,但是……如今要一时半会儿找到面铜镜,到不大容易,公主不若等着今晚在驿站歇息时再用铜镜罢。” 若姜细细回想着记忆之中那模样,轻轻舒出一口浊气,看着席佳,正色问道:“那朱砂印可是朱红色的三瓣梅花,且在眉心正中?” 席佳的目光更加直直地盯着若姜眉心那点朱砂印,轻轻点点头,却又带了几分探究,道:“确实如公主所说。公主,怎么,这朱砂印……” 若姜微微一怔,片刻之后轻轻招招手,目光只是略显呆滞地落在正前方,道:“罢了罢了,莫管本宫,你好好赶路罢,别再看着本宫了,当心脚下。” 这已然是再明显不过的让她放下帘子莫要管若姜的事情了,她亦是只好依言放下帘子,又是一如最初模样跟在轿边。 然而较内的若姜却并没有她这般平静了,深深浅浅如梦未醒一般地吸了几口气,双眼却是略微有些瞪着的意味,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指甲在紧紧攥着的锦帕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而那原本平滑精致的锦帕亦是被蹂/躏地不成样子。 她如今才是真真切切地相信了,从长乐宫中开始,一切都是幻境,她所见十六年的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幻境之中的虚妄。而她,哪里是什么不可一世,可以任性骄纵的长乐国若姜长公主,该是仙界之主若姜仙姬方是。 她可是记得真真切切的,在那破碎的记忆之中,那一袭蓝衣女子在渡劫成功过后,眉间便多了仙姬象征――一抹朱砂印,正是朱红色的三瓣梅花,娇艳却并不媚俗。 如今她眉心间出现了这抹朱砂印,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她果真是若姜仙姬,这一切果真都是第三层幻境。 如此想法之后,她在长乐国十六年的记忆都逐渐淡化了去,而仙姬的记忆却更加的刻骨铭心,终究是觉着像是自己的记忆了。她告诉自己,她是若姜仙姬,仙界之主,她有非黎。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烦意乱 前两层幻境之所以很快能破解的原因是因为时间较短,且若姜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才能保持清醒冷静地判断抉择。 然而如今第三层幻境直接强行剥去了她的记忆,让她在幻境之中用另一个身份出生长大,整整十六年的光阴,足以让她对梦中时而浮现的破碎记忆感到自欺欺人,即使她如今已然找回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记忆,笃定了自己的目的与信念,可是……这局又该如何解? 第一层幻境之中只有契颜与珞笃还有那几个男子,想也是不必想,她最舍不下的,定是珞笃,这幻境的眼便是珞笃。 第二层幻境之中更是不必说了,只有非黎一个人。 诚然,这第三层幻境之中……有那样那样多个人……那样那样多个势力。一则是长乐江山万千黎民的安定生活,二则是她自己本身的信念,三则是……唔,似乎亲情友情当然无爱情也算一方面,那么这幻境的眼……到底在哪…… 又诚然,她已经在嫁去无极国的路上了…… 她忽然想到,若是非黎知晓她又穿了一次嫁衣,而且这次乃是凤冠霞帔,他该做何感想…… 而似乎如今非黎亦是在幻境之中…… 她蓦地发现,想得太多,自己好像有些头晕,得了,让她缓缓。这第三层幻境,当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尽管若姜从来未曾啃过骨头,但仍旧可以想到这比喻的生动,因为她曾见过珞笃嘴馋去照着凡间的做法烤过一只鸡,彼时她还曾惊诧兔子竟然开荤! 她想到珞笃,心中原本有些轻松的心又沉沉落了下来。 若是能寻到幻境之眼,看破毁灭之后,就是她出这一关之时啊!可是如今她能看到的太多太多,哪里才是幻境之眼呢?若她不曾猜错的话,这幻境之眼必定会寻机会杀她或者让她陷入两难之地又不能灭掉这关键的一眼。 然而如今,到底该是谁,是什么呢? 等待若姜脑海中掀起万丈狂澜的时候,那十里红妆依旧在向着无极国迅速赶路,她蓦地想到一件事情,是现下当务之急必须解决的。她嫁去无极国便是太子妃,然而……洞房花烛夜该怎么办! 如今她灵力被封,和所谓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公主那手无缚鸡之力无甚两样,又怎么解决这长公主的夫君?她不禁一个激灵,这真真可怖……难不成在这幻境之中她还得献身不成? 这虽是幻境,但若是死在里头便真是死了,那在里头献了身……想必也是真的献了身了。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锦帕,彼时觉着这锦帕碍眼又碍事,如今瞧来更是不顺眼几分,只是脑海中思量之时,手上紧紧地攥,狠狠地绞。一个不留神,那锦帕已然是抹布一块了。 “真真是……”她嘟囔一句,顺手将那锦帕从小窗子里丢了出去,却正好迎上了掀开帘子的席佳略带担忧与关心的目光。 “公主没事吧?”原来是那锦帕丢出去之时被席佳瞧见了,若姜不禁有些后悔没有丢另一边的窗子。 若姜浅浅一笑,道:“无碍,只是觉着那锦帕染了些灰,倒也懒得差人清洗,总归不是什么千金之物,不如丢了作罢。”她想着,可切莫有人瞧见她那抹布似的锦帕。 偏生队伍,此时停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活口不能留 若姜感到抬轿的人脚步停了下来,便掀开了轿上的帘子向着前后望去,却发觉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之前皇帝为了铺大场面,根本没有用马车,而是用着八抬大轿将若姜从长乐国抬去无极国,又或者说是为防止她逃跑,然而无论如何,如今因为是八抬大轿,当抬轿的人有一个松了手之时,若姜便是跌坐在了落地的轿中。 她连忙掀开轿帘,一支羽箭正好擦着她的脸颊而过,直直的钉在她正扶着的轿木,她不禁微微屏息,目光向着那箭而来的方向,只见到一袭白衣掠过之后,身影再也不见,却留下了一句话。 “记住了,长公主为是被长乐国作乱的余孽所袭击,整支送亲队尽数身首异处,一个活口都没有,却意外留下了记号。” 随即,便是许多黑衣人不知从何而来,齐齐地应道:“是。” 若姜再见到的,便是送亲队的护卫与那些黑衣人的交手,兵器相向的金属摩擦声听起来很是清亮,然而长剑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却是浑厚浊声,顺势带出的鲜血溅起染了使兵器者的一身。 眼见着那些护卫被黑衣人有方向地渐渐带离了花轿四周,局势看起来好似愈发的混乱,实际那些黑衣人却在不经意间似得已经有些靠近花轿。 若姜咬咬牙,拔下/身旁轿木上钉着的那支羽箭,箭尖对着外头,镶羽那边对着自己,被她以一种防卫的姿势在胸前攥着。 眼瞧着有一黑衣人带着数护卫有意将战场转向了花轿附近,正在那黑衣人背后快要靠到花轿一个转身便足以灭掉若姜之时,她深吸一口气,先动了手。 若姜向前跨一步,将手中的羽箭看准了方向又狠又准地从背面刺向那黑衣人的肺,正好避过了数根骨头直直刺/入那黑衣人的肺中。 在仙界一万年,除却学会了灭掉魂魄之法,也学会了如何最为精准的灭掉肉身之法,而如今在凡间的凡人身上,只需要毁掉肉身机体的正常运作便可以了。 如此,那黑衣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身后的长公主一介女子在如此情境下,还能如此冷静地下狠手,便一命呜呼,顺势就要倒地。 若姜又是用力一拔,将那箭又从黑衣人身体中拔出来,那人便彻底地倒了地,望着那些护卫略带呆滞地看着她,她冷哼一声,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杀敌?” 这时候那些护卫好似见了鬼一样,但大敌临前,亦是容不得他们惊诧感叹一番,亦是转过身去又加入了这场混战。 若姜望着手中那染血的羽箭,攥着羽箭的手愈发紧了起来。 到底是谁要灭了他们一众人,还要嫁祸到长乐国前朝余孽身上?那射了一箭的白衣男子必然是这些黑衣人的主子,然而他只是来了一场便离去,定然是抓紧着时间来探情形觉着不必在意,才放心将事情尽数交给了手下。 然而时间很紧的,又要灭掉他们的人,又有谁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极太子 此时情况紧急,又哪能容得若姜多想,方才她那一刺,已然被不少在战的黑衣人瞧见,如今他们对若姜亦是怀了警惕,她下手便是不容易了。 而且那护卫人数虽多些,但比之精心操练过的黑衣人终究是还是差得远,一时间护卫们已经被压制在了一个角落对黑衣人的攻击应接不暇,哪里有工夫来护着若姜,于是已然有了一个黑衣人执着刀向着花轿这方而来。 若姜攥着那羽箭的手愈发得紧,自己心中却清楚,正面迎战她的羽箭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能刺伤那黑衣人。想着,她将身旁已经吓坏了的席佳拉到身后护着,目光却依旧盯在那黑衣人身上,道:“你快跑!” 她身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名黑衣人,想着方才主子的暗中嘱咐与她方才那一刺的果敢,便有了思量,只是朝着她颈间一劈,道:“长公主,冒犯了。” 若姜最后只听见这最后一句话,手中的羽箭便应声落地,她也是昏昏沉沉地倒伏了过去。 那黑衣人将目光放在了她身旁的席佳身上,微微思量一番,想到方才若姜最后护着席佳让她跑的情形,便下了决心,亦只是劈昏了席佳。 而若姜再睁开眼之时,颈后酸疼得紧,头亦是沉沉的,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番四周,却发觉这是在一间房子里,而且房内的陈设都极为精致华贵,一瞧便不是普通之地。 她低头一望,便见自己的手脚皆是被戴上了镣铐枷锁,将她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一个不算小的区域内。 “本宫听闻长公主知书达理却清冷孤傲,如今看来却是半真半假,长公主分明是果敢狠厉,生杀决断才是。”她闻言一抬眸,便见着房门已然无声无息地被推开,一袭白衣傲然立在门畔轻轻巧巧地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在她看到那人的脸之时,险些一口鲜血吐出来。 为什么是非黎那张脸!!老天!这人到底是谁?难不成这也是第三层幻境之中的一个嫌疑点? 她这才注意到,方才那人自称什么?本宫!她看着那一袭白衣的目光愈发灼灼起来。 那一袭白衣见若姜听闻他的言语之时并未表露出有多震惊,在见着了他的容貌之时,却震惊无比,而且转而又将那诧异隐藏起来,变得灼灼而又沉静。 他不禁起了兴致,问道:“长公主难不成见过本宫?” 若姜微微一眯眼,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与凌厉,道:“太子殿下好兴致,竟杀光了本宫的人,还将本宫锁在这里。” 无极太子! 若姜无论如何,如今都该料到眼前这人,会是谁了。 无极太子轻轻浅浅一笑,朝着屋外轻轻招了招手,目光又落在若姜身上,道:“长公主此言差矣,本宫可未曾杀光所有人,还是留了一个,长公主的贴身婢女的。” 她的视线之中,很快便出现了只着了一身中衣还满身是血,青丝凌乱狼狈不堪的席佳被一名侍从押进屋里。 她眸子猛地一缩,不禁惊呼出口。“席佳!” 第一百二十五章 威胁 若姜的目光又转到太子身上,眼底是掩不住的冷意,只道:“你将她怎样?” 无极太子清浅一笑,对于她眼底的冷意好似恍若未觉,只是看着若姜,轻轻道:“无碍,只是断了腿毁了容折了手罢了,性命倒还是留着的。” 若姜的目光立刻又掠到席佳身上,仔细一瞧才发现她的面容之上一条狰狞如蜈蚣般的鞭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颔,血肉模糊一片,血清与发丝粘在一起。 而她全身的重量似乎都在押着她的黑衣人身上,脚下软绵绵的,根本没有使力亦或者是根本不能使力,双手亦是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被反扭在身后,似乎也是折断了的。 若姜在身侧的手攥的愈发得紧,但她心中深谙如今她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不说,还什么都不能阻止。她深凝一口气,看向太子,冷冷道:“你想要本宫做些什么?” 他微微弯了眼角,似乎有些笑意,却并没有笑出声来。 “很简单,需要长公主配本宫看一场戏,然后自己选择是要生路还是要死路。” 若姜依旧直直盯着他,问道:“生路当如何,死路又当如何?” 他却不再说明,而是故弄玄虚地一笑,道:“长公主到时候便会一清二楚了,眼下,长公主还是好好享受我无极的招待吧。” 若姜向他伸出手,轻轻摇了摇,那戴在手腕上的枷锁便与铁链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轻轻一笑,似乎有些讽刺,道:“你无极的招待是如此,本宫也无话可说。” 无极太子只是微微仰起了头,浅笑之中似有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道:“如此也是担心长公主不大安分的无奈之举,不过既然长公主不太方便,照顾长公主的宫人们必定是会更加劳心劳力的伺候好长公主的。” 若姜狠狠一甩手,那铁链又是猛烈地一阵撞/击,只闻她望着无极太子,冷冷道:“你究竟要对席佳如何?” 他依旧浅笑,道:“长公主若是安分,你的婢女席佳必定是无碍的,但若是长公主不安分,本宫一定不会让席佳死,但是席佳一定会生不如死,公主大可相信本宫的手段。” 若姜心下一紧,面容之上却好似不在乎一般的风轻云淡,含着抹浅笑,道:“太子殿下到底有何把握本宫一定在乎席佳的生死安危呢?要知道她不过只是个婢女罢了。” 无极太子的目光轻了一份,一瞥席佳,道:“你将席佳护在身后,又让她快跑,难道你仅仅当她是个伺候人的普通婢女吗?” 若姜攥着的手又紧了几分,面容之上却多了几分讥诮的笑,言道:“太子殿下未免太过臆断。让她逃离去寻人,还有几分生机,否则都留在那里二人皆是死路一条,况且,本宫实在不认为自个儿一身绫罗绸缎满头珠翠能跑得动。” 她的如此言语,的确使得太子眸光逐渐变得阴暗起来,不过很快他又是一瞥他身旁押着席佳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看向若姜的眼中已经满是笑意,道:“不若长公主来瞧瞧?” 第一百二十六章 羁绊 尚且不等若姜有所反应,那黑衣人便已经在她愈发变冷的目光之下一件一件地开始褪去席佳身上的衣服,席佳手脚皆被折断,根本毫无反抗的力量,只能由着眼泪一滴滴从眼眶中掉落,融进面容之上的鞭痕之中引来阵阵刺痛。 无极太子仍旧浅浅笑着,道:“席佳不会被做什么,只是本宫忽然想传整个院子的宫人来瞧瞧长乐国的婢女,不知长公主有何想法。” 那黑衣人的动作仍在继续,他的面无表情动作麻利更加衬托出无极太子面容之上的那丝丝笑意到底有多刺眼。毫无疑问,方才无极太子的打算,对女子是极大侮辱,更莫说是才不过双八年华的席佳! 若姜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的,是珞笃那毫无生机的脸。 “住手!”她终究是大声喝出,连连深吸着气,待那黑衣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才看着无极太子,冷冽道:“本宫可以安分守己地待在这里绝对不打逃跑的心思,但是,本宫每日都必须见到席佳好好的能站在本宫的面前,你不能再对她用刑!” 无极太子轻轻一笑,道:“当然可以,长公主殿下,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说着便带着那黑衣人押着席佳便要离开屋子。 “是你要本宫嫁到你无极,如今你杀光送亲队嫁祸给长乐余孽,还囚禁威胁本宫,你到底有何意图?”她望着那人只剩了半边身子在她视线之中的背影,问道。不过她清楚得很,无极太子根本不可能告诉她。 谁曾知太子低低地轻笑之后,竟是转过身来凝视着若姜的双眸,依旧含着如沐春风的浅笑,道:“因为本宫从始至终就未曾想过二国边境要和平,长乐国……呵呵,长公主可要好生瞧好本宫给你的一场闹剧。” 他拂袖离去,带走的是一切声响,只留了一屋子的静谧。 若姜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从未想过二国的和平,便是一场战事不可避免了,然而 如今杀光了送亲队嫁祸给长乐余孽,皇帝定会迁怒长乐余孽,出兵剿灭,此时无极却可以滋事,言是长乐不守信名正言顺地出兵。 然而长乐余孽毕竟如此之久朝廷都不能真正剿灭,便可知晓实力已经颇大,一时一定是难以解决的,还会引起长乐余孽的奋力反抗,而无极此时再出兵,长乐便是内忧外患,真真难以挡住原本便强盛的无极吞并长乐。 但为何……为何要留下若姜? 若姜明白,无极太子如此的人根本不可能就因为民间传闻她容色倾国,端庄大方却孤傲清冷便对她起了兴致才留了她,定是有预谋打算的。 到底是何打算,她不能也不可能猜得到。 然而如今她已经危机四伏,又怎么能找到幻境之眼随即破掉这个幻境呢?若姜仔细回想着这么多年来所见过的人,所经历过的事情,却发觉除却如今的险境,根本不可能有嫌疑的人或事情。 然而如今既然无论她嫁还是不嫁,长乐国都有险境的话,便不会是江山与信念之间的抉择。 她忽然觉着,这一切都有一种东西在羁绊着她,那就是她的七情,称不上七情六欲,独独情罢了,正如所谓对如画江山的情,对父皇那几乎未曾体现的情,对席佳多年来生的情。 这一切都在左右她的抉择,尽管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她自己是真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可愿随本宫去看戏? 后来,太子殿下每日都会到她的面前与她讲述着长乐国如今的情况,还有便是带来席佳让她安心。 她每每听着长乐国如今的情况,都是平静无比,她对如今的情况已经无力回天,改变丝毫,甚至是保住自个儿的性命自由都做不到,更妄谈是力挽狂澜如今长乐国的局面。 不知不觉,一月竟已然过去。 每日,太子殿下必定是准时的午后三刻,然而独独今日,竟是到了傍晚时分都不见人影,若姜不禁起了疑心。 然而她直觉之中,冥冥感到长乐国今日可能气数将尽了,亦或者是,已经国破家亡了。 要说她对这个国家的一草一芥没有感情那是假的,毕竟她在长乐宫中生活了十六年,以长乐的长公主这身份生活了十六年。 长乐宫中所有的宫人都对她毕恭毕敬不曾冲撞,她的父皇与皇祖母也一直极为疼爱她,在他们的保护下她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伤害,还有席佳,从小到大便伺候她的人,她的亲人们如今又当如何?那些平民百姓如今又当如何? 正是她目光空洞望着前方,颇有发呆意味之时,那房门又开了,“吱呀”一声带进了外头点起的宫灯的光一同洒入她的视线之中。 她只见那地面之上出现了一双金丝素底软靴,再一抬头,便只见着无极太子略带笑意的目光正是轻巧巧落在她的脸上。 “长公主殿下听本宫讲了如此久的戏,今日可有兴趣随本宫现场瞧一瞧?” 若姜很清楚,他的戏意指长乐国如今的狼狈模样。 她眸中冷光一转,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道:“席佳在哪里?” 无极太子依旧浅浅笑着。 “席佳?长公主若随本宫去一趟,席佳必定无碍,但若是本宫的手下迟迟未曾见到本宫带着长公主而去,只怕心下一急,便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若姜沉沉一吸气,看着他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道:“本宫随你走便是。” 无极太子轻轻一笑,道:“这才对。”随即,他便向着若姜走来,手中出现了一把极小的钥匙,轻轻巧巧在铁链上的锁孔一插一转,那整根铁链竟都分竖成两半,节节松开直到若姜腕上的枷锁亦是沉沉落了地。 她足踝上连接着墙壁的铁链虽断,枷锁却并未曾松开落地,两足之间仍旧有一段极短的铁链,因此她根本不能自行走动。 看着她直直望来的冰冷目光,无极太子仍旧浅浅笑着,道:“长公主神通广大,本宫真真担心长公主不愿陪本宫看这一场戏,那本宫若是看不住长公主,那便是本宫的终身之憾了,还望长公主海涵才是。” 若姜看着他仍旧只是冷冷一哼,道:“那你让本宫如何跟着你去看戏?” 最终在无极太子从未消失过的浅浅笑意之中,若姜还是上了黑衣人所抬的銮驾之上,她垂眸一打量,心下大惊,目光顿时闪射向无极太子,道:“这可是凤驾!”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兵临城下(一) 无极太子只是轻轻一颌首,便算是肯定了若姜的话。 那些黑衣人不愧是内功深厚之人,抬着銮驾用着轻功,竟比马车还要快上良多,最让若姜感到惊奇的是,无极太子与她,不过一日便到了长乐国国都的城墙外。 若姜原以为他所谓的看戏不过是让她瞧瞧边关百姓流离颠沛,烽火狼烟四起罢了,谁承想竟是果真带了她来帝都瞧瞧这最后一日的劝降! 她转眼望向身侧的无极太子,轻蹙眉头,道:“你不过是个太子,怎能擅自到前线阵地来,你便不怕你父皇怪罪你?” 无极太子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却仍旧含着一丝浅笑,道:“本宫要做的事情,无人能拦住本宫,更无人能怪罪本宫。” 若姜闻言,心下更是大惊。原来她只听过这无极国的太子基本掌握了朝中大事决断之权,皇帝亦是要忌惮他几分。如今看来,不仅仅如此,怕是那皇帝早已经被架空了实权,空留了一个皇帝的虚名坐着龙椅罢了! 而如今无极国掌权,好死不死正好就是她身边这个太子殿下。 不过她如今是一身华服锦绣,干净服帖地坐在凤驾之上,在军士之间,想不引起注意都难,更莫谈这太子殿下还站在她的不远处。 方才她还对于太子殿下让人伺候了她沐浴更衣才出的门颇为奇异,如今看来,她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长乐国城墙上的军士目光,亦是放在了那敌军之中,仍旧锦衣华服端坐在凤驾之上的女子,却皆是在纷纷猜测这是何人,以女子之身在军队之中又是何意。 无极太子微微仰头,看着那城墙之上的兵士,大声喝道:“让你们的皇帝出来见本宫,若是他不想见他那死不见尸首的女儿,大可不必理会本宫。” 城墙之上的兵士面面相觑一番,又想起那位嫁去无极的公主确实死不见尸首,一下子心中亦是不好决断,只好匆匆派了人进宫去禀报。 无极太子说完那话之后,便打算独身一人回营帐,说是待长乐皇帝到城墙之上来见他之时,再去告知他便是。 只是他行至若姜身侧之时,轻轻一笑,道:“希望长公主莫要忘了你与席佳的命都在本宫的手中,你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若姜冷哼一声,亦是回他一句,道:“太子殿下大可放心!本宫省的。” 无极太子施然离去,只留下静静坐着思量的若姜与城墙之上时不时望向若姜的兵士们。 转眼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不过所幸并未曾下雪,天气有些转暖,懒散日光洒在地面,在外头日光浴颇为惬意,若姜轻轻支着身子,瞧起来极为有闲情雅致。 而内监的那声“皇上驾到。”尖细得十分有穿透力,从城墙之上传到城墙之下仍旧清晰高声,可谓不是一般的技巧。 若姜原本耷拉下来的眼帘终究是微微抬起,看向了城墙之上那一抹明黄在墙垛之间掠过。 她暗暗想着:今日,倒是不知道该以如何的姿态结尾了。 长乐皇帝一到,灼灼目光便一直盯在若姜身上,若姜却一直回避着他打量的目光。 而很快便有人带着从营帐而来的无极太子到了城墙之下,他依旧含着一抹无论何时何地都有的浅笑。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兵临城下(二) 无极太子目光落在长乐皇帝身上,高声道:“长乐皇帝,如今本宫可以告诉你,你的若姜长公主不仅没有死,还好好地在我无极宫中待了一月,你大可放心才是。” 若姜微微偏头,见着他那略带深意的浅浅笑容,心下不禁一沉。 “不过……”无极太子的声音略微小了一些,似乎有些迟疑,却足以令众人听得清清楚楚,仿佛踌躇了片刻之后,他又是浅浅一笑,道。 “此次本宫还真得谢谢本宫的太子妃才是,如若她不全力配合本宫的计划,如今本宫也不会如此之快便攻到了帝都,更别谈是如今的兵临城下只待本宫一声令下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那些城墙之上的兵士落在若姜身上的目光渐渐有了几分复杂,甚至有的人见着自己如今如此险境,若姜却好端端地坐在凤驾之上冷眼看着一切,不禁高声叫呼起来。 “你算哪门子的长乐长公主,竟然帮着外人打进我长乐国,你怎么对得起长乐国的百姓!” 有了第一声就有了第二声,随即便是一阵高呼,皆是言她这长公主对不起长乐国的百姓,胳膊肘向外拐,狼心狗肺。 若姜望着无极太子的目光愈发森冷几分,却只是紧紧攥着袖边,并不言语。 只是那城墙之上的长乐皇帝眸色阴暗几分,让着手下的人制止了那些高呼的兵士之后,看着若姜,道:“若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始终不能相信,不久前还宁死不肯嫁去无极国的若姜会配合无极太子的计划。 无极太子的目光渐渐移到了若姜身上,眼底一片和煦,仿佛看着自己最为亲近的亲人一般,用着城墙之上听不见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并不温和。 “长公主还是莫忘了本宫的话,今日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若是配合本宫,本宫待会儿不会出手更不会让手下人出手杀了你长乐皇族,你若是不配合本宫,这些人都要死,都死的难看。” 他的声音徐徐如流水般悦耳,却不得不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般的冷意,仿佛冬日里刺骨的溪水。 若姜望着他这张脸良久,忽的轻嗤一声。 她亦是只在心中暗暗腹诽:这张与非黎一模一样的脸不该生在他的头上,当真是……让她有一种剥下来的想法。 虽然不情愿,但她确实无路可走。 如今她不是所谓的长乐长公主,孤傲的性子可以放下,所谓的清誉可以抛却,但是她要保住性命,要知道,她绝对不可以死在幻境之中,绝对不可以! 如今若是她不愿意帮着无极太子这忙,若是当场辩驳,只怕要血溅当场了,所以…… 她的目光转向城墙之上,浅浅一笑,亦是高声得足以让上头的人听见,道:“父皇想将本宫嫁去无极,本宫嫁去便是,只是从此本宫便是无极的太子妃,而非长乐的长公主,身为太子妃,助太子一臂之力,又有何妨呢?” 第一百三十章 劝降乃是活路死路? 若姜不顾城墙上兵士愈发冷下来的目光,继续道:“况且……长乐国并入无极国,日后百姓只会生活得更好,本宫可是为百姓谋福祉呢,既然无极国早晚要打过来,不若早些了结了长乐国也好,省得战事持久,死得更多。” 她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语只引得无极太子低低一笑,与城墙上兵士蠢蠢欲动的肃杀神情,还有的便是长乐皇帝略带颓废与看向若姜所带的痛色。 若姜依旧盛着那一抹好似略带嘲讽的浅笑,目光落在那些痛骂她的兵士之上,用着只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太子殿下,本宫这么说,你可满意了?” 无极太子只是浅浅笑着,却并不言语,但是他的缄默不言与浓厚而带着深意的浅笑,透露出他此时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若姜早已知晓他的真正意图,接着的话语那清灵干净的声音在那片骂声中格外明显。 “本宫劝你们降了得好。终归如今已经打到了帝都,早已回天乏术,你们再顽抗死的也是你们的兄弟甚至是自己,投不投降对于你们,只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罢了,哪来的面子可言?长乐国易主干老百姓何事,只要日后日子过得更好,岂不乐见其成? “说到底皇城之主是谁,干百姓何事?只是那些上层贵族有得有失罢了。如今你们拦在军队前头,说好听点是殉国,说难听点就是白死了,无论你们死不死,这长乐国都得亡!在那之后不过是皇城易主罢了,你们日子照样过,岂不比你们白死了好?” 她这番言语听起来好似大逆不道,仔细思量一番却是有几分道理的,更莫谈不是所有的兵士都对皇族忠心耿耿,之前痛骂若姜不过是因为若不是她,他们也不必死罢了,如今她如此言语,不少兵士的骂声都停了下来,在原地有些木讷地站着。 眼瞧着那些兵士都霎时安静了下来,那些未曾逃走的高官将士正要辩驳些什么,却被长乐皇帝拦了下来。 长乐皇帝看着若姜的眼中尽是痛色,但却只是略微提高了声音,道:“降罢,我去取玉玺与印章。” 刹那间,城墙之上的一切喧哗似乎都化作了诡异的静谧。 他连朕的自称都不再用了,因为一旦降了,长乐国便不复存在,更莫谈哪里的长乐皇族甚至是长乐皇帝了。而方才士气已经低落,更莫谈若姜一番言语,散兵如散沙,根本没有任何战斗的信念了。 只见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颇为萧瑟,似有些颓废,却不知是因为他护不住这个国家,还是因为他的好女儿方才有力而又出乎意料地给了他漂亮的一击。 若姜微微偏过头去看着无极太子,浅笑道:“太子殿下,我助你不废一兵一卒拿下皇城,算是活路还是死路?而我的婢女,是活路还是死路?甚至说曾经的长乐皇族,如今是活路还是死路?” 长乐皇帝已经决定投降,长乐国已经不复存在了,她并不觉着她这个曾经长乐国的长公主仍旧可以安然地自称本宫了。 当然她从来不曾忘记无极太子威胁她的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长乐亡国 无极太子依旧浅浅一笑,看向了若姜,道:“你大可放心,本宫如今不会杀了你,也不会杀了你的婢女和长乐皇族,只是……待会儿你得随本宫进皇城之中,本宫还想劳烦你一件事情。” 若姜袖中的手微微紧了紧,微微抿唇,道:“如今我已经没有别的抉择了,太子殿下大可放心。” 无极太子依旧浅浅笑着,却将目光重新放回城墙之上,缄默不言。 很快,那城门便是被兵士从里头缓缓打开,那已经将一身龙袍换下的男子,着一身无比素净的衣裳,双手端着一大一小锦盒缓缓走出,那锦盒之中约莫是玉玺与印章了。 那男子目光涣散,似是无神地从城中渐渐走出,不是曾经的长乐皇帝又是谁?而无极太子的亲信亦是在城门两侧站了两列,皆是凝望着这马上便要发生的政权交接。 长乐皇帝站在无极太子面前的身子微微僵了僵,而后,便在无数人阴寒的目光之下双膝一屈,便跪在了这个岁数足以当自己儿子的无极太子面前,缓缓将一大一小锦盒举过头顶。 “长乐国献上长乐玉玺与印章,从此长乐归属无极,世上再无长乐国,请太子殿下接印玺。” 他略带沙哑的浑厚声音使得正是坐在一旁的若姜不禁微微偏头,不再看如此情景。 无极太子依旧浅浅笑着,只是这回能够清晰地看出他眼底的笑意与几分不知名的阴暗复杂。他轻轻伸手接过那印玺,目光不知落在何方,却能看出他是对着长乐皇帝,道:“带本宫进城。” 长乐皇帝微微颔首,道了句是之后,便缓缓站起身子,似乎仍然有些僵硬地走在无极太子的左后侧。 尽管无极太子发话让长乐皇帝带着他进城,但他相信,若是他敢走在前头,那些人眉目之中的阴鸷不是假的。 长乐皇帝带着无极太子走在稍前方,那些太子的亲信亦是随在稍稍后方一些,只见太子走出几步之后,蓦然回首看向一直抬着若姜的黑衣人们,道:“把她带上。” 若姜对他这吩咐并不意外,毕竟他方才便说了,他要她跟着进城,之后还有事情要她去做的,她丝毫不觉着这是无极太子在和她开玩笑。 只是走进城中,顺着静谧无比的街道,一路走到宫城,打开宫城的城门之后,一路从前朝到了后廷,将所有皇族都集中在了后廷,那是皇族女眷所住之地,而此时,那些亲王逃不过无极包围进攻,亦是只能无可奈何地躲在宫城之中乞求上天赐下奇迹。 然而他们所见的奇迹便是长乐皇帝换下龙袍,着一身素净衣裳跟在一华服男子的身后,神情不知是淡然还是绝望,而他们所熟知已经死了的若姜长公主,却是稳稳地坐在凤驾之上跟在他们的后头,神情乃是真正的冰冷之中带着漠然。 除去若姜长公主这意外,其他他们看到的一切,都足以证明……长乐亡国了。 顿时,他们看向那华服男子的目光之中或是多了几分探究或是多了几分恐惧或是多了几分冷意。 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出,那除了无极太子再没了别的人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必有一死 无极太子所带的亲信,此时尽数抽出腰间的软剑,齐刷刷地指向了那些皇族,将他们尽数围在了一个角落,独独余下无极太子身前的那一处空缺。 若姜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起来,眼底是道不尽的寒意。 她看向无极太子,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不会出手,也不会让你手下的人出手杀长乐皇族的,难不成无极堂堂太子,竟是如此面目?” 无极太子对她眼中的寒意似乎未曾发觉一般,依旧浅浅笑着,风华不减,道:“本宫的手下只是将他们控制住罢了,如今还未曾做什么杀人害命的事情,只是如今你仍要做出一个抉择来瞧瞧日后你是走上生路还是死路罢了。” 若姜不着痕迹地轻轻蹙了蹙眉头,问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无极太子将目光缓缓移向了那些因被控制而神情各异的皇族们,却是靠近了几分若姜,以唯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着若姜,道:“若是本宫说,如今你与席佳要生,这些皇族们便是死,若是你不忍这些皇族死,那么你与席佳便是死,你会如何抉择呢?” 若姜的心猛地一缩,却不着痕迹地轻轻一笑,似带了几分嘲讽,道:“太子殿下未免太过看重席佳,她不过只是一个婢女,怎么和我的亲人相比?况且我如今若是杀了亲人求生,更会使得我这一生心中都难过,太子殿下到底是何意,嗯?” 她最后那声嗯似带了几分冷意,却因为好似不经意间拉长的迤逦尾音而变得悦耳至极。 无极太子轻笑一声,目光放在了若姜的脸上,道:“你该知道,若是你出手,这些皇族们可以留个全尸死的痛快,若是本宫让已经投降的守城士兵出手,他们可不算本宫的人,本宫却会吩咐他们让这些皇族死得过程极为长久且痛苦,你又会如何抉择呢?” 若姜闻言,心下起了几分寒意。若是她出手,那些皇族只怕到死心中都是郁结着一口气的。特别是父皇与皇祖母,被她杀死,更是世上最残忍的死法,只怕这些皇族都是心寒,而且含恨而死,那可算是自家人杀自家人,让着敌人快活,岂不窝囊? 但,只怕无极太子的目的,便是如此罢。 他为什么,要如此憎恨这些皇族,竟要他们被自家人亲手所杀? 正是她微微敛眸垂下眼帘思量之时,又闻无极太子接着言道:“况且你若是肯出手,你日后的日子,本宫可以保证不会难过。” 若姜知道,她不仅仅是长乐的公主,而眼前的这些人,有的虽与自己十六年来感情至深,对她而言都是虚幻的,尽管这些东西对这些虚幻的人而言,都是再真实不过的…… 她更清楚的是,她如今若是不能忽略这些人眼中的这些情愫,若是不能痛下杀手,那么死的便是她自己,她便再也出不了这幻境。不错,她放不下这十六年的回忆,可是她更放不下的,是外头的世界。 第一百三十三章 握剑杀人 一万年的时光,那些人的音容笑貌早已在她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若姜微微抬眸,看向了无极太子,浅浅一笑,道:“太子殿下若是不能解了我腿上束缚,我又怎能握剑杀人呢?” 无极太子微微眯起了眼,难得的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 他微微招手,便有黑衣人上前,他轻声吩咐道:“给她开了脚上的枷锁。” 事实当然如他吩咐一般,若姜如愿下了凤驾,看向那些皇族的眼中少了几分冷意,多了几分柔和,就当作是留给他们死前的最后一点温情。 正是那些皇族向着她投来打量的目光,正疑心她要求情之时,她手上有了动作,极为优雅利落的动作。 一道寒光闪过,“唰”地一声,那薄而轻巧锋利的长剑便被她顺手从黑衣人腰间的剑鞘拔出。 她修长白皙的手握着那剑柄,却给她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这使得她不由得轻轻一叹,是了,已经有十六年未曾见过剑,更莫说是摸过剑了,今日,不仅要见剑摸剑,还要血染剑身来着。 当然,这一切动作在外人眼里,可没有那么多感叹与唏嘘,只是那皇族之中,曾经的长乐皇帝看着若姜的动作,终是带了几分震惊地开了口。 “若姜,你要做什么!” 若姜握着剑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了那些皇族。 她方才又起了一个想法,这第三层幻境并不一定便是假的,如今瞧来倒是极有可能为是凡间的一个真实故事,只是让她代替了长乐长公主而活罢了,那么如此,她还能如此淡定从容地杀死这些伴她十六年的亲人么? 正是在她思量之时,她又想到了一端倪之处。 若姜回首望向无极太子,问道:“席佳呢?太子殿下你可说过会给她一条活路的。” 无极太子浅浅笑意之上微微挑眉,轻轻击了击掌,便有黑衣人押着席佳上前,此时席佳的头却是低低垂着。 正是若姜有些担忧之时,无极太子道:“她有些不大安分,便让人劈昏了她,不过你若是再不动手,便不只是劈昏她了,她受的苦也够多的了,你莫不是想要自己的清誉骨气,也不要你婢女原本可以的生路?” 若姜闻言心中冷笑一声,却是思忖着:我从来不觉着我灭了这些皇族之后日子会好过,更莫提席佳。况且若是他们不介意多一个棋子,席佳便是会被他们控制着,以此来控制我,那日子又怎么能好过?还不如让席佳一死了之反倒痛快。 不过如今状况是,若姜她自个儿不能死。 若姜微微偏过头去,又看向了那些皇族,眼中的冷意更甚几分。 既然一定要死,便让他们死得痛快些好了。 长剑轻轻往身后一扫,寒光顿时闪射在了距她最近的永乐表公主脸上,若姜低低唤了一声:“表姐。” 正是永乐表公主有些讪讪地抬头看向她之时,若姜一扬剑,又是一道寒光极速闪过,便已经有血溅在了若姜的脚边与裙裳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夙仇始末 再定眼瞧去,永乐表公主已经倒在了地面之上,颈上的伤口仍在溢血,嘴边也是开始溢出血液来。 距离永乐表公主最近的一个皇族颤巍巍将手放在了她的鼻尖,却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气。 “她死了。”若姜依旧浅浅笑着,好似死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说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时,永乐表公主的母亲,也就是若姜的姨母看向若姜的眼中多了几分憎恶与恐惧,但一看到永乐的尸体,又腾起一股怒气来。 她指着若姜,咄咄骂道:“你这所谓的长公主无非也就是个卖国贼,不但劝得守城士兵降了,还要杀我们这些你的亲人,来向你的主子表忠心好活下去,好一个长公主!更是一条好狗!” 若姜又是向着身后一甩剑,那剑上淌着的血便飞溅出去,洒在地面之上斑斑点点很是可怖。 她微微低下了头,看着姨母,低哑而又不失温柔,道:“姨母说得好,既然姨母说的如此好,肯定是极为想念永乐的,姨母……” 她又是一扬剑,在她姨母根本不能反抗的情况之下狠狠一挥,血溅在她的袖口,染红了那淡金色的华服。 “……去陪她可好?”若姜轻轻敛了手中的剑,这才道出方才那后半句话。 又一人断气! 她低哑婉转而又温柔的声音听在众人耳里犹如索命的恶鬼修罗,从那遥远的天际而来,踏着一路婉转生出的彼岸血花,淡金色的长裙拖曳了一路的血腥白骨,亭亭走来的脚步端庄温婉,手中长剑挥的极为利落极为优雅,愈发得近!愈发得近! 怨罢怨罢,怨罢了之后,便好好的上路,将人世间的浮华尽数化作虚梦一场。 今日,就让她来当一次恶人,当她来当一次索命的恶鬼修罗,亲手手刃这场幻境中的亲人,亲手浇灭那些亲人对自己曾经的疼惜爱怜,浇灭那些亲情,那些遥不可及的亲情,怎么能抵过她心中的信仰? 她的信仰,是在那仙界之中,以及额间那一抹朱砂印,那是她的责任,更要成为她的信仰,舍小家为大家,不是她的梦想,却是她的义务,因为她是九霄之上的仙姬,便要做出仙姬该做的事情,只要为了仙界,一切都可以抛却! 正如,若是如今她不是若姜仙姬,而是真正孤傲的若姜长公主,她一定会为了国家抛却一切,当长乐亡国之后,她一定会殉国自刎。 然而她不是,所以无论如何,她要在这幻境之中活下去,否则,让珞笃等一干仙界之人怎办?若是不能活下去成功窥探那事情的真相,仙界与魔界一定会灭亡! 那就让她,当这一回受染无数无辜之人鲜血的恶人罢! 鲜血随着她的剑扬剑落洒了一路,再没了骂她或者呼救的人,有试图挣扎却被围着的黑衣人用剑逼到若姜剑上的皇族,无一不是在若姜冷眼之下,断气尸冷。 若姜不动声色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一片尸首后唯一还活着的二人面前,她的父皇与她的皇祖母! 从始至终,这二人都是默然地看着若姜一路拖曳着血腥一步步走近,除却眼中的痛色与皇祖母眼中隐约可见的泪花之外,别无其他。 她想,这二人必定是痛心之至。 十六年的时光,都是这二人看着她成长,守着她成长,为她的进步而高兴,为她的孤傲而无奈,为她的任性而包容,一切一切都包容她忍耐她,可谓是真真正正的,将她捧在掌心呵在嘴里。 除却那一次出嫁与国家兴旺密不可分之外,还有哪一次对她厉言相向? 然而,如今,她必须动手了。 正在她拖着那滴血的长剑愈发逼近这二人,正是她的父皇与皇祖母都深深阖上了眼,隐约可见阳光下闪烁的泪光之时,一直随在她身后的无极太子开了口。 “如今将要被亲生女儿杀死,你是否觉得生不如死呢,嗯?”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少了几分干净悦耳,却给人一种莫名的鬼魅之感。 想也不必想,这话必定是对着长乐皇帝所言。 而她的父皇只是冷哼一声,睁开眼看向无极太子,冷冷淡淡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而无极太子先是低低一笑,而后好似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好笑事情一般笑声愈发得大。 他看着长乐皇帝,眼中幽邃复杂,半晌,才缓缓道。 “都说长乐皇帝与皇后伉俪情深,架空整个后宫,只为皇后一人,本宫看可不一定,尤其是长乐皇帝喝醉酒后,临幸一个宫女,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偏生那长乐皇帝还要一副与皇后情深的模样,将那宫女打发出了宫。 “很不幸的是,太后也意外知晓了此事,忧心皇后会对此事不适意,更忧心的是,皇后的娘家对皇后的不适意会不满,要知道,皇后娘娘的娘家,可是富可敌国,更是权倾朝野的大家,所以,太后便派了人杀了当年所有的知情者。 “连带着的,是那宫女的一家人,还要杀了那个宫女。这真真是荒谬得很,这一家都荒谬得很,不过便是惧怕皇后娘娘的娘家,竟整的如此兴师动众,如此可笑至极。 “不过那宫女也算是个命大的,竟一路遇上不少心善之人逃到了无极国。当时无极国正是选秀之年,有官宦之家的女儿不想入宫,便正好找了这姿色不错的宫女顶了去。不过,不久之后,那宫女便发觉自己怀孕了,当然,不可能是无极皇帝的孩子。 “为了保住孩子,她使了心计争宠,便只留了个早产的名头,便顺利地保下了这个孩子,直到她死。这个孩子呢,意外得知了当年真相,也是一直怀恨在心呢。所以,长乐皇帝,长乐太后,你们应该明白,本宫为什么如今一定要你们长乐亡国,一定要你们生不如死,对不对?” 他的声音愈发得悠长阴冷,听起来极为瘆人。 若姜瞧瞧他的神色,再瞧瞧她父皇与皇祖母的神色,心下早已了然。 果真是夙仇! 那个孩子便是无极太子,而那个故事,是真的,无极太子如今,是来讨债的来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后戮杀(一) 长乐皇帝与长乐太后依旧缄默不言,心却开始深深地沉了下去。 既然是夙仇来寻仇,必定是会让他们生不如死亦或者是不得好死才会高兴,如今,若姜要杀他们,果真是确确实实的心痛。有什么比十六年来,从小看到大的至亲骨肉要杀自己还要残忍? 若姜见着他面容之上的浅浅笑意渐渐隐去,多了几分阴鸷之色,亦是紧了紧手中的剑。 说到底,这个无极太子,还算若姜长公主同父异母的哥哥才是,不过他连父亲都要杀,还会顾忌什么亲缘? 若姜轻轻抬手,将手中的长剑抵在了长乐皇帝的颈上,淡淡道:“不知道太子殿下可否允许我动手了?” 无极太子眼中阴鸷减轻了几分,轻哼一声,眼中多了几分讽刺,看着长乐皇帝道:“你瞧瞧,这就是你疼爱的好女儿,竟等不及要杀你!” 长乐皇帝看向若姜的目光之中痛色愈加,转而冷冷看着无极太子,道:“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让若姜如此对我们这些亲人?” 无极太子这才扬唇轻笑,看着长乐皇帝的眼里是道不尽的讽刺之意,道:“做什么?她可受到本宫的礼待,浑身上下哪一处有伤?本宫能待她如何?不过便是你将亲情此物看的太重,不对,是你将你从小看着的女儿想得太好罢了。” 若姜瞧着这局面,亦是轻哼一声,那长剑更加靠近长乐皇帝脖颈几分,道:“无极太子殿下,你到底还要说些什么呢?要说便快些,否则待我的手酸了,便举不起剑来杀人了。” 她只是看不下去无极太子的话一点一点让长乐皇帝眼中的颓废与痛色更加明显罢了,不想让这个当了她十六年父亲的人,死前对她失望至极痛苦至极。 无极太子轻轻后退几步,轻轻巧巧地道:“动手罢。” 轻巧到仿佛那人只是一个陌路人,并非他亲生父亲一般漠然。 若姜轻轻咬牙,却在外人眼里好似很是利落优雅地落剑,血溅了一旁的长乐太后一脸,太后却被黑衣人的长剑控制不得反抗,不得有所动作。 又一人断气落地。 只有若姜清楚地瞧见,长乐皇帝体内溜出一股黑气,随之烟消云散,她便知晓,这只是幻境之眼的其中之一罢了。 再扬剑落下去之时,没有了丝毫的怀念顾忌,果不其然,待长乐太后断气倒地之时,又是一股凡人瞧不见的黑气溜出烟消云散。 然而如今,皇帝与太后都被她亲手杀死,她并未曾感觉到这幻境有崩塌之意,只是她身上的灵气回归了几缕罢了,她利用灵气仔细感知,发觉她还要再杀两个人方才算是全部灭掉幻境之眼。 如今,她也感知的到,幻境之眼,便是与她的羁绊所有关的人物。比如对父亲的敬慕,对皇祖母的尊敬。 那么,剩下的两个,到底,是谁和谁呢? 她已经杀了这么多人,若是可以选择,但是还是错杀……她不敢想象。 她如今正想说一句从未说过的话。 这幻境真他娘的折腾人。 “瞧你的样子,似乎落剑很是利落干脆,不像是第一次杀人。”无极太子看着那二人尸体的目光忽然转到了若姜的身上,悠悠而又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 若姜轻哼一声,道:“没杀过人,却练过剑。” 她如今丝毫不觉得这个眼前的哥哥会放自己一马,哪怕就算是有血缘关系,那么连自己的父亲和祖母都能杀,这些同样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皇族,不也是他要杀的吗?那么若姜相信,她如今能活着,也就是因为他要她亲手杀了这些皇族罢了。 事实证明也果真是,无极太子让属下去灭了她的送亲队之时,便已经吩咐过,若是长公主表现的懦弱,便直接杀了去,若是长公主表现的有些出乎意料,便留着命,然而之所以会留下的席佳的缘故,也是因为若姜曾经护着席佳罢了。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席佳身上转了一转。 席佳跟着她,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太平,更不要说是好过了。 她如今的灵气也只够她一个人打败这些黑衣人然后逃离,但是绝对不可能带着席佳!而若是不带着席佳,她便是注定了要死或者颠沛一生! 但是她不能决定别人的命运,更不能左右他人的抉择,于是,在无极太子略带迟疑的思索之时,她动用灵气极速掠到席佳身边,用灵气镇压住那黑衣人使他不能动弹,轻声问道:“席佳,你可愿随我亡命天涯?” 尚且不等席佳回答,若姜感到身子后方一阵劲风来袭,连忙侧身险险避开,而席佳的纤细脖颈却已然在那人的紧紧桎梏下气息渐弱,一张惨白的脸瞬间带了几分青紫之色,不过片刻那颈间传来一声脆响,席佳的头便侧向了一旁再没了动作。 而此时,席佳的身体内亦是溜出一股黑气灰飞烟灭。 若姜看着杀了席佳的无极太子,微微眯起了眼。 她方才用灵气镇压住了附近的空间,一般人是绝对不可能从远处靠近她的,在她附近的人亦是不得动弹,而如今无极太子竟然能逼近她,便能看出他武功内力当真是深厚。 不过若姜也该怀着某些自私的心思窃想,若不是无极太子灭了席佳,只怕这幻境之眼,仍然还是缺了两个人,那么如今,便是一个人了。 无极太子亦是看着若姜,眼中打量探究之色愈发的浓厚,道:“一个公主的轻功怎么会如此之好,而且还能用内功压制住本宫的属下,你可当真不简单。” 若姜心中轻嗤一声,原来他将那灵气所带来的掠起称为轻功,压制住他手下的,也被称作为内功,看来误会如此也甚好,至少不会有人将她当作妖怪。 而既然席佳已经死了,也不用担忧他们手上控制着谁了,如今她已经打算与这些人斗个鱼死网破,否则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一闯到底。 如今她有灵气护身,就算打不赢他们,也不可能被凡间的人如此简单地杀死。 若姜冷哼一声,道:“简不简单,要太子殿下试试方才知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脱离 说着那话之时,她已经在袖间凝聚了一股灵气,便算是凡间武功的一招:舞水袖。 她已经准备拿命来搏,既然她如今恢复了些许灵气,便有实力与无极太子相抗衡,但她仍然不知道无极太子的武功到底精进到了什么地步,所以便也只能拿命来赌,若是赌赢了便能成功逃脱,日后还能修养生息一番再寻天山之眼,若是赌输了……那也没有法子了。 那些黑衣人在主子出手的时候向来是不敢动手的,如今也只是站在原地冷眼观战。 正好若姜这一身华服的拖曳裙摆虽碍事,但水袖的厚重却正好适合她这一攻法。只见她水袖翻飞激起一阵平地而生的风扬起阵阵尘沙朝着无极太子逼近,他微微一眯眼抽出身侧黑衣人腰间的长剑直刺而去。 若姜轻巧侧身一避,厚重水袖正好向着他的剑直劈而下,而无极太子的剑亦是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一拐一收再一刺,便正好避开了厚重水袖激起层层内力向着若姜心口而去。 若姜轻轻一笑,无极太子眼前便没了若姜的踪迹。 他不由得心下大惊,心中警钟大作,提防之意愈发浓厚,此时却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凉风袭来,连忙挥剑转身,若姜却不知何时由他的身后转到了他的身前,他这一转身便正好让若姜站在了他的背后,向前挥起的剑根本无法再调转势头。 那些黑衣人见情况不妙,此时已经近前,却再挡不住若姜的动作。 于是,无极太子便只能任由着若姜手中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破冰刃剑从后背刺入命脉,若姜轻轻咬牙,手中动作再一拧,那把剑便彻底洞穿了无极太子而且在他心口处成就了一个大窟窿。 而若姜没有想到的是,无极太子竟在如今境地之下仍攥紧了她的剑,直直捏碎了她的剑,引起一阵灵气波动又扩大了几分伤口也将若姜推出半分,更将那些欲近前的黑衣人推出良远。 无极太子微瞪的双眼之中,只有一抹诧异与恼怒。 她不是人! 那剑是若姜全身能调动的所有灵气所化,如今被无极太子捏碎,原本便已经只剩一缕游丝灵气的元神彻底干涸,不由得一阵腥甜从喉口而出。她一把将已经生机全无的无极太子推倒,生生地咽下了喉口而出那一口血,从外看来仍旧是利落优雅的公主之貌。 然而,正是那些黑衣人再欲上前给他们主子报仇之时,若姜却瞧见无极太子体内溜出一股黑气烟消云散。 她沉沉呼出一口气。 好吧,这最后一点情感是对死的恐惧,对一切的舍不得。 当她决定以命相搏,调动全身灵气勉强施出一个隐身术的时候,她便是在刀尖上行走,当她决定将全身灵气化做一柄剑刺入无极太子体内不求后果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的命放在了地上,看此番输赢论这条命的归属。 所幸,无极太子的武功固然厉害,却始终敌不过一个落魄上神的拼死之击,更何况若姜还在拼死之时巧用声东击西之举。 最后一点情感,是抛却死亡性命的搏斗。 若是之前她杀死了无极太子,只怕还算不得幻境之眼。 幻境之眼的泯灭定是要在一定时间一定地点一定事件,才能算是真正的破了这层幻境! 眼瞧着四周愈发的黯淡下来,四周的黑衣人,皇族尸体,皆是渐渐变得虚幻透明,从那些黑衣人看着若姜渐渐透明消逝的眼中看出,这并不是个虚拟幻境,只是让若姜以长乐长公主的身份活在凡间十六年罢了。 所以,这第三层幻境的十六年,是真正的十六年,无论外界与考验,都是经历了真真正正的十六年。 这第三层幻境与其说是幻境,不如说是一场纠结羁绊感情混成的乱七八糟的一个乱世公主的抉择与生活。 这个公主最后还必须为了活下去拼死杀了自己所有的亲人!这听起来实在太荒谬与奇怪,甚至都快没有了逻辑与人性,而且听起来似乎很简单能完成,置身与那地方却是有一种欲哭无泪,欲撞墙而死的纠结之感。但是,这种事情很不巧地就发生在了若姜的考验之中。 她还是那句话,这幻境真他娘的折腾人,主要是扰人心神,容易让人烦躁不安,甚至让人纠结至死。 于是,她纠结了如此之久,一阵倦感袭来,就昏昏沉沉地倒在了一片混沌之中。这次她已经破了三层幻境,总该消停了吧! 她只感到头一片混沌,犹如她置身的环境一般,分不清楚天地山水尘沙,自己的出现格外的突兀,然后便是一个蓦然的失神,再回神之时周身很冷。 虽然她并不惧冷,但是感知还是有的,便能感知出附近绝对有不少的冰,于是,朦胧之间一种似曾相识而又让她很是怀念的感觉袭上心头。 终于回到冰窟之中了! 但她却只感觉眼皮沉重,根本抬不起来,便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在睡梦中依稀感到灵气渐渐回归,原本几近气若游丝的元神终是重新变得饱满充实。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一根针掉在地面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若姜再睁眼之时,视线之中终是除了看不见尽头的寒冰之外还多了一袭白衣。 她缓缓支起身子,看着眼前很是淡定的非黎,问道:“你何时出来的?” 非黎只是静静地盯着她,半晌,才道:“十年前……” 她险些喷出一口被她生生咽下去的血,十年前!那非黎那时在幻境之中顶多也就六岁! 他看着若姜还略显苍白的脸,万千思绪言语终究化作一声轻叹,道:“你若是再不出来,孤都要疑心孤是不是该放弃你独自向前走了。” 若姜轻轻抚额,幽幽道:“关键第三层幻境之中有一个天杀的坏人,假面无情,却偏生和你长的一个样,让本宫……不,孤,实在是记忆深刻。” 她自称本宫十六年,一时间心绪放松下来嘴也松了便险些忘了改口。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世外桃源 非黎微微一笑,复述道:“本宫?这自称,你莫不是在凡间帝王后宫中当了几年的嫔妃,见了几年生死?” 若姜看着他半晌,微微偏头,眼底带了一丝丝笑意,道:“你还别说,孤还真是又穿了一次嫁衣,凤袍外加十里红妆,只是可惜……被人把送亲队杀了只剩下孤和孤的贴身婢女……不过,孤倒是当了十六年的公主。” 他的神色在听见她第一句话时阴冷到了极致,不过到最末那句话之时,终究还是面色稍霁。 若姜看着他神色微动,轻声安慰道:“无碍的,其实你若介意,孤也不介意你着一身凤袍十里红妆被杀送亲队一次的,孤还是属于比较大方那一类型的。” 非黎微微偏过头去瞥了她一眼,悠悠道:“可是孤属于比较不大方那一类型的怎么办?” 她思量片刻,站起身来,很是郑重地看着他半晌,然后转身向着冰窟深处而去,只是留下一句轻快的话。 “快走吧。” 非黎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叹了一声,略带低沉而又绵长宛转的声音响起,道:“你是否忘了十七年前,孤曾经说过,让孤站在你的身前,那么如今孤告诉你,这句话,永远都作数。” 是了,辗转三层幻境过去,再加上他们在冰窟之中走的日子,已经十七年了。 整整十七年。 走在前头的若姜脚步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是了,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十七年未曾见到非黎,方才见着那熟悉的一袭白衣之时,心中万番滋味涌上心头,说什么都显着矫情了,便依旧持着平日说笑嬉闹的模样,只是鼻尖一直的酸涩,却是怎么也无法忽视的。 在第三层幻境之中,当她恢复记忆之后,是多么贪恋当时非黎带给她的安乐温暖,如今她见到了非黎,真真正正的见到了非黎,如今他给她承诺,承诺她永远可以站在他身后,他会永远护着她。 若姜没有转过身,只是沉静半晌,道:“孤会永远记住你的话。但是,孤如今明白了,孤不能一味地站在你的身后,孤不是小孩子,孤要站在你的身旁……” 她渐渐转过身来,巧笑嫣然,看着非黎,笑着接上那句话,道:“同你并驾齐驱,共御艰难。” 若姜缓缓抬手,将手递在非黎的方向,微微偏头,问道:“你可愿意?” 非黎原本平淡如水的眼底荡起阵阵涟漪,涟漪抚平后,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他向前几步,伸手一把牵住她的柔荑,微微一笑,道:“孤可不敢嫌弃你。” 二人携手并肩,走向那愈发幽深的冰窟,寒气森森,却对二人毫无影响。踩在那厚实坚/硬的冰层之上,一低头,便可见那冰层如同明/镜一般映出上方景致,而四周的冰层愈发得纯净,也愈发得像极了梳妆的明/镜,甚至比凡间所用的铜镜还要清晰几分。 愈往深,走在冰窟之中就愈发得像是走在镜阵之中,能瞧见无数个自己,不同角度的冰棱映出许许多多个人影。 只是在幽深冰窟之中,一个拐角处,似乎又有几分光亮。 这个发现,定不是寻常,于是,二人皆是放慢了脚步,身形愈发得轻,缓缓走向那个拐角处。 只是,那个拐角处却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愈发往深,那光亮更甚罢了。 若姜轻轻蹙眉,道:“看来这不远处有光源。” 非黎轻轻点点头,表示赞同。 而后,在二人的听觉中,出现了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清脆的鸟鸣声很是悦耳,只是,在这冰窟之中,似乎鸟这种生物,怎么也不该出现一般。 若姜与非黎朝着那光亮之处趋步走去,却意外发觉,越往深处,那鸟鸣声愈发得清晰,甚至更多起来。 终于,待二人又是拐过一个拐角处之时,看着眼前景物都站在了原地没有动作与言语。 如果有人在冰窟之中待了十七年,唯一见过外头的世界还是在幻境之中,根本不是以自己的身份的话,当你看见冰窟尽头外是一片世外桃林,你便不可能依旧淡定如水,谈笑风生地走进桃林。 那冰窟竟是显出了尽头,在一个冰洞之外,是一片片浓淡错落的粉色桃林,隐约还能听见溪水潺潺,鸟鸣阵阵,更有扑鼻而来的淡淡花香,茵茵绿草安静地铺在地面之上,随意缀了几点各色的野花。 除却自然之声再无人声,可谓清静宁神。 若姜与非黎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慎重。 如此美景不得不让人心生提防之意,万一是个幻境,进去则是地域锤炼,万鬼奔涌,那可真真是不美妙。 不过如今,难不成还能退回去?既然已经走到了冰窟出口,再退回去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所以,无论前方到底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还是百鬼地狱腐肉白骨,都必须头也不回地一往到底。 若姜与非黎皆是同时不约而同地紧了紧牵着的手,迈开步子便朝着那桃林而去。 迎面而来的,是缕缕桃花幽香,同若姜在非黎身上闻到的花香一模一样,皆是纯净得无丝毫污染的,一丝奇怪的异味也没有,顶多便是泥土的清香与溪水的清凉之意。 只是,这一片不见底的桃林,未免太过诡异。 四周宽广无垠,视线之中只有一棵又一棵的桃树在盛放花朵,绿叶粉花格外得明艳动人,而隐约可闻的潺潺溪水,却始终见不到。 脚下绿茵地上亦是有落败残花,大多却还是同样明艳的完好花瓣,只是被风轻轻一拂,便有一地的缤纷落英,花瓣纷纷洒洒,犹如一场漫天而下的粉色花瓣雨。 若姜轻轻抬手拂去落在自己鬓上的桃花,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清浅一笑,看着非黎,道:“走罢,至少如今还有此番美景可观,走到这里也不算太亏。” 非黎轻轻点点头,便与她一同走向一个方向。 这一处桃林,设计竟是如此的精妙,无论走到哪一处,景观都是一模一样难以分辨。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走出桃林 而愈走,便会愈觉着,好似在原地从未离开过,哪怕只是跨了一步,景物都是一模一样,好似从未跨过步子。 这样的设计,自然不可能是简单意外,定是有谋算的。 然而若姜与非黎再不起疑心便真真是傻子了,皆是顿了脚步,若姜思索一番过后,随意扯下髻上的一支发簪刺/入身旁一棵树的树干处,看起来格外显眼。 二人这才继续向前走去,只是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虽然二人不是凡人并不会感到累,但对于怎么也没有走到尽头这点,二人疑心大起。 况且依着他们的估计,怎么也有两个时辰了,那日头却是正正地挂在中央,半分不动,这下,就算是傻子,也得看出端倪来了。 若姜正是四下打量之时,便见不远处的一棵桃树上似乎插着什么细长的东西,顿时便想起她刺/入桃树中的发簪。 “非黎,你瞧,那是不是孤的发簪?”她遥遥地指着那东西,另一只手轻轻一扯非黎的衣袖,示意他看过去,问道。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走过去,仔细一瞧,果真是。簪头含苞待放的玉兰与白玉通透的簪身,果真是若姜方才刺/入桃树之中的发簪。 若姜微敛眸色,拔下那直直刺入树干之中的发簪,颇有些沉重,道:“看来我们一直在绕圈,如此,是走不出这桃林的。” 非黎噤声略微思索一番,看向她,道:“如若不是阵法,便是我们遇上了凡间所言的鬼打墙了。” 她沉吟片刻,忽然灵光一闪,道:“如若是鬼打墙,孤便有办法了,但若是阵法,也可一试,只是,我们必须分开行事了。” “你说。” 若姜微微抿唇,眸色阴暗几分,道:“如此吧,你与孤分开走,你在原地看着,孤在前头走,若是孤走得偏离了方向,你便提醒孤,总而言之,一定要走直线便是了,等到了一定的距离,孤顿住脚步,你走上前来,孤看着你走,如此类推。” 确实,若是是鬼打墙的话,一定要保持走着直线便可以走出去,只是那日头挂在正中央根本无法辨认以此方向,若是阵法的话,借助的,也不过就是鬼打墙的原理再加以精进罢了,按照若姜的方法,也是可以走出去的。 只是分开行事,前头那人不能回头看着后头那人,只要后头那人出一点意外,便没有人能及时发现。 不过所幸,二人都可以散开灵识,感知这附近的一切动静,若是后头那人消失了,也可以及时发觉。 不过如今这种发自,也确实是最踏实最安全的了。 非黎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站在了原地,朝她浅浅一笑,道:“好。” 若姜轻轻颌首,便转过身去向着前方而行,感到背后他轻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灵识一直感知到他的存在,不禁有些拘谨,而耳畔轻轻掠过一片粉色花瓣,让她不禁放松了许多。 四周花香四溢,宁神但却不能凝聚好注意力,乃是鬼打墙的最好借助。 她正是避开一株桃花盘踞延伸出的根之后,正是保持着原来的方向,却闻身后传来一声干净而悦耳的淡淡之声。 “再往左边偏一些。” 她依言向着左边偏了一些,只闻一声清淡应声,便觉着心中顿时安定许多。 “好。” 她依旧向前走着,如斯被他纠正着方向,直到她快要出了他的视线之时,才缓缓顿住脚步,却不敢回头怕乱了方向,微微扬声,道:“你上前来,孤看着。” 未几,只闻背后脚步窸窣,那地面上的绿茵与点点星花摩擦而生的轻微声响听起来极为有韵律。 他一袭白衣很快出现在她的面前,又是萦绕在鼻尖的缕缕桃花幽香。若姜识得,那是一种冷香。 非黎看着若姜微微颌首,微微一笑让她心神安定不少,便转过身去空留她一个背影。 风依旧轻轻巧巧地拂着,又是拂过了谁的青丝墨发,又是拂过了谁的耳鬓脸颊?花依旧不知厌烦地落着,又是落在了谁的头顶肩上,又是落在了谁的袍边脚下? 她轻轻出声纠着他的方向,目光却留在他的背影之上不忍离去,一袭白衣在万千红尘桃瓣之下依旧出尘脱尘,从他肩头滑落的落花轻轻落在地上,叹的是谁的韶华青丝?衣带当风恍若隔世的皎月,白衣荡起的波澜一层接着一层,吟唱的是谁的红颜白骨? 不知为何,若姜心中在那一刻,仿佛什么困惑烦恼皆都不存在心上,随着那被风拂过的落花,落了一地,只剩下眼前这一轮精妙景致。 她依旧出声纠正他的方向,却不知到底是有神还是无神。 这一世,有的人,不是第一眼见着就多么喜欢,而是与他在一起总能宽心,让心尖上的烦恼随着风起落花一同落下,有的人,不是第一眼见着就多么亲切,而是与他在一起总能安乐,让刀尖上的血腥随着衣带当风一同消逝。 那一刻,好像你是九天之上最纯净最单纯,根本不谙世事,不知人心叵测,不晓危难当头的,最为简单之人。 眼中,只有那个人。 若姜想,她这一世,遇到了她的良人,便不可能放手。 就这样,二人果真走出了桃林,望着眼前桃林尽头最后稀疏的几棵桃树,若姜想,要是树上挂着桃子就好了。 随即她不禁轻轻摇摇头,暗暗思忖着,她果真是和珞笃在一起呆久了。 想起珞笃,又是无声的一叹。 十七年了,秦荀,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珞笃啊。 她的目光随即便放在了不远处的那处潺潺小溪。 “原来,在桃林之中一直听见的水流声,是这里的。”她凝视着那清澈见底的溪水,以及底下的鹅卵青石,道。 “自我诞生以来,还没有人能进到这里呢。说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你们又是什么人?”一声清脆的童声毫无预料地在二人耳畔响起,他们的目光都立刻望向那声音的来源。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女童(一) 发出声音的,一个瞧起来约莫八九岁的孩子,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看着与凡间那些孩子比起来,不过是她眉眼之间多了一股灵气罢了。 只是这里……又怎么会有孩子? 若姜与非黎都有些惊异,他们从天山而入,经过了无数小机关,更是经过了三层幻境,又出了桃林才到了这地方,这个孩子到底又是怎么进来的? 听她的话,说是自她诞生以来,便没有人能进到这里,意思便是她一诞生便在这鬼地方了? 若姜微微敛眸,扬起一个清浅而又温和的笑容,看着那女童,道:“我们?我们当然是走进来的。还有,我们不是人。” 那个女童听着她这说了比没说还要让她好奇的话,连忙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是问你们是怎么闯过外头那么多机关的?还有,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若姜见她一对秀气的眉毛因为略带焦急而轻轻蹙起,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巧鼻子也是皱了起来,不禁轻轻一笑,方道:“机关这事一言难尽,不过你知道外头很多机关,自然是知道我们花了很多心思的,至于身份么……” 她刻意拖长了尾音,看着那女童眨巴眨巴一双极其漂亮清澈的眼睛,明显是等着她说完话的好奇,不禁又转了个方向,道:“这不对啊,你光顾着问我们,那你自己呢?我们告诉你了,你却不告诉我们,那我们可不就亏了?” 非黎见着她微微俯身同那女童说话的模样,唇角亦是不经意间微微上扬一个很细微的弧度,面色柔和得多。 那个女童见她转了话题,又是皱起了好看的小脸,看着若姜忿忿道:“你别骗小孩子,我都诞生三十万年了,才不是小孩子呢!” 若姜轻轻一挑眉。 这是个老婆子,不是小孩子! 以后看人再也不能被外貌所欺骗了! 万一这老前辈一生气把她扇出去就不好看了! 谁知道眼前这个瞧起来八九岁的女童竟是个五十万年的老前辈,比她父神母神这种混沌先神差不多年纪的老前辈! 她又是浅浅一笑,端起了一身端庄大方的样子,十分知礼地站直了身子给这女童行了个礼,道:“小辈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尊号为何?” 那女童又是眨巴眨巴眼睛,看得若姜险些端不住那一身端庄模样。 “你……是问名字吗?还有,前辈是什么?可以吃吗?” 连一旁站着的非黎神情都微微松动,忍俊不禁地微微一笑,更别说是正对着这女童行礼的若姜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便是一直忍不住笑意,紧紧咬着下唇,双肩却是不停地抖动着。 偏生那女童还眨巴眨巴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一副无辜天真的孩童模样,看着若姜的眼中尽是好奇。 半晌,正是若*复了心情,欲接着说话之时,便听见那女童望着非黎,一本正经地道:“小子,你娘子是不是得了病,或者是凡间所说的,点了笑穴?这么一直笑是病,得治啊!” 饶是非黎,听见这话,也不禁瞥了若姜一眼,见她的神情果真奇怪得很,也是轻轻点头,俨然不在乎那女童的一声“小子”,看着那女童,亦是一本正经地道:“或许可能是病,只是也未必治得好。” 若姜见着这二人的一言一语,脸色愈发得阴沉。 得病?治不好? 借一句她在长乐宫中曾经听婢女说过的话:你才得病!你全家都治不好! 不过她面上却是渐渐摆出了一副极其温和,极其守礼地看着那女童,道:“多谢前辈好意,敢问前辈尊号为何?” 那女童又是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天真模样浑然天成,道:“我叫女童。” 若姜面上温和笑意险些端不住,不过还是勉强撑着,接着问道:“女童前辈在此为何呢?” 虽然知道这样问有些突兀,但是她也不得不问了。 女童轻轻皱了皱鼻子,道:“不知道呀,我是这里的一坛桃花酒,三十万年前有人把我酿出来,然后他们两个人就走了,这里灵气醇厚,没多久我就成了人形,这么年来我还走不出去呢,除了那个酿造我的人来过几回以外,也就是见着你们这两个人了。” 不过一坛桃花酒能修成人形,倒也算是稀罕了。 若姜轻轻蹙眉,有些疑惑。 “你方才不是说没见过人吗?” 女童又是一本正经地看着若姜,言道:“我觉得那个酿酒的人不是生物。” 若姜讶然,却也默然了。 反倒是许久未曾出声的非黎轻声问道:“为何?” 女童义正言辞地道:“我不知道。” 非黎也默然了。 不过能进这地方来酿酒,还来过几回的人,若姜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了。三十万年前,便能进这天山之眼的通道,还可以悠闲地酿酒,还来了几次!这到底是什么变态啊? 若姜细细回想女童的话,又发现了一丝端倪,问道:“你说初次来酿酒之时,是两个人?而后来,则是一个人?” 女童点点头,又是眨巴眨巴眼睛,道:“是啊。” 若姜又试探着问道:“那……你还能不能回想起那二人的模样?” 女童思量片刻,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若姜心下略略一喜,却依旧只是淡淡的温和浅笑,看着女童,问道:“那么,你是不是可以用术法将那二人的长相给我们瞧瞧呢?” 女童又是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若姜的模样很是无辜,道:“什么是术法?可以吃吗?” 若姜沉沉地吐了一口浊气,微微眯起了眼,问道:“既然你连术法都不清楚,为什么能化作人形呢?为什么你会知道凡间的笑穴呢?” 女童又是眨巴眨巴眼睛,正色言道:“化成人形可是本能,灵气这些东西是自己从天地法则里感知到的,凡间的笑穴……是从那边的小溪里能看见凡间啊!” 若姜愈听她的话,心下惊诧愈甚,她回首看向非黎,亦是能瞧见他轻轻蹙起了眉,眼中的复杂之意。 第一百四十章 女童(二) 若姜又看向女童,轻轻一笑,道:“你说天地法则?” 若姜此刻唯一的感受便是感觉自己又在哄骗小孩,虽然眼前这个,算是老孩了。 女童点点头,道:“是啊,这桃林附近可以有一点点的端倪,估计是没有设计好,总在一定时间里显露天地法则。” 若姜压制下心中的轩然大波,看着女童,又问道:“那么……小溪里能瞧见凡间?” 女童又是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言道:“是啊,你想看见凡间哪里,只要走到边上,那溪水里面就能显出哪里的景象,看个几百年都没有关系。” 看她的样子与她说的话,显然,她就做过这样的事情,站在溪边看凡间看了整整几百年。 这种地方,简直不能存在于众界之内!能显露天地法则,便证明,这地方,已经出了众界,确确实实,是众界之外的天地了! 然而在这种地方有闲情酿酒闲逛的人,到底是谁? 她更加好奇起来。 若姜又找回了方才的重点,看着女童,出言问道:“你能不能把那二人的面容相貌展现给我们瞧瞧?” 女童皱着眉头和鼻子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随即,她就折了一枝桃花,在地上用桃花枝画起来。 若姜不禁有些汗颜,她是让女童用术法展现啊!不过,若是她能画出来,应该也无什么不同。 只是非黎看着女童的动作,似乎先有预料地默默转过身去望那落英缤纷。 而若姜看着女童手下的画,脸色愈发得难看。 这要是能辨出来是个什么东西,她都要佩服那个人了! 曲曲折折的线条有粗有细不错,可是为什么像是猫狗在泥地上瓜子划过的痕迹? 女童收手看了半晌,终究还是扔了手中的桃枝,看着若姜,眨巴眨巴眼睛,道:“我看我还是放弃吧。” 若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你早该有这觉悟。 随即,那女童又道:“你若是能教我用灵气还原当年的场景,就可以了。” 若姜轻轻点点头。 是该好好教教。 但是若姜未曾想到,她才一句:“将灵气凝聚在手掌间……” 女童立刻点点头,接着道:“然后心中回想当年场景,再凝神,用双手在眼前一抹画面,是不是?” 若姜有些木讷地点点头。 女童轻叹一声,感叹道:“原来凡间的神棍方法都对啊,就是差那么一点点的灵气啊。” 若姜有些不淡定了。 不过,女童照着方法做完以后,三人面前的确浮现了一幅画面。 黑衣男子一副面瘫脸,身后跟着一袭鹅黄色长裙女子,隐隐约约还能瞧见那女子手上提着一篮桃花。 后来自是那黑衣男子在鹅黄色长裙女子强烈要求下酿一坛桃花酒的过程了。 只是,若姜感到心下大惊的是…… 那面瘫脸黑衣男子,正是黔素绝对不错。 而那鹅黄色长裙女子,不是含岁又是谁? 若姜轻轻攥紧了在袖间的手,眉间添了几分复杂忧心之意。 而下一幅画面,则是黔素一人走在桃林之中,落英仍旧缤纷,只是他眼底的痛色与孤寂同第一次所见的面瘫脸是截然不同的。 他的目光就那样落在了第一次二人来酿酒时候的石桌之上久久未曾偏离半分。 “他站了两百年。”女童清脆的童声再度响起。 之后的几次情况,与这,无甚两样。 三人都静默了。 若姜心中思索的是,黔素与含岁,竟是三十万年前便有了渊源,而他们同这个世外桃源的渊源,又是从何而来?亦或者说,黔素同这地方,到底有何关系?为何天山冰窟的尽头,竟是这桃源? 这时候,女童首先打破沉默,看着若姜,想起什么似的忿忿道:“不对不对,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了,你却还没有告诉我你们是谁呢!” 若姜清浅一笑,道:“你可听说过仙界与魔界?” 女童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我看到了凡间分为仙凡间和魔凡间,仙界和魔界是毗邻的两界。” 若姜这才微微颌首,看着女童,言道:“孤,是仙界的仙姬,也是魔界的……唔,魔后,他,是魔界的魔帝。” 其实说到魔后之时,她仍然有些不大习惯,不大习惯她已经为人妇…… 女童这时候展露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颜,小手拍的清脆,道:“原来那时候我在仙凡间和魔凡间看到的使了隐身诀的婚礼,是你们的!” 若姜微敛眸色,轻轻点头,也是浅浅一笑。 是的,她还记得,那场婚礼,她走的极为长久,仿佛从天的那边走到这边,虽然事实也差不多是如此了。 仿佛,从她生命的一头,走到二人生命的交界。 那是紧密交集的开始。 那场婚礼,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还记得,某魔帝幽幽地一句“可惜。” 她不会忘记,她也不可能允许自己忘记。 唤回她的神来的,是轻轻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 他略带低沉却不粗犷,而是醇厚似酒,绵长似水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孤想,你不会忘记,孤也不会忘记。” 她微微一怔,然后,轻轻点头。 “你们当着我一个小孩子的面这样说话,真的好吗?”女童又是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们,眼中似乎还有一点点委屈的意味,让人看了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怜爱之情来。 然而,若姜只是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微微挑眉,道:“是谁方才说自己不是小孩子的?” 还有,她一坛三十万岁的桃花酒,和若姜这个诞生才五万年的神女这样说话真的好吗? 女童微微撇过头去,狠狠道:“不是我说的。” 若姜也不禁哑然失笑。 这真真是个性子古怪的老前辈。 或许,也可以说是老孩子! 只是,非黎在她身侧,略带担忧地道:“如今的确很是悠闲,但是……如今,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呢?像是在幻境之中,尚且知道,目的便是破了幻境之眼走出去,而如今,却是漫无目的地给了我们一源桃花林,又到底……是什么考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安置下来 若姜闻言,四下打量了一番,却见这附近不过是桃花流水,远处竟还有一处竹屋石桌以外,便是真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是了,如今却是真真漫无目的地呆在这桃源之中。 她看向女童,问道:“你可知道离去的方法?” 女童眨巴眨巴眼睛,又是一皱鼻子,道:“我从没见过有人能进来,也不知道那个酿酒的人为什么能蓦地消失,离去的方法,我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在这里呆着挺好,我也没想过离开。” 若姜眉眼间添了几分惆怅之意。 女童没想过离开,是因为离不离开对她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况且这桃源如此景致,如此惬意,又为何要离去呢? 然而她与非黎,怎么能在这众界外的桃源之内长久呆着,而不顾外头事情呢? 不过再怎么说,如今既然已经进了桃源暂时无法离去,便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呆在桃源渐渐找些线索,总能寻到法子的。 如今也只能信奉那句:船到桥头自然直。 于是,女童便领着这两个在她眼中是新鲜玩意的人进了她的竹屋。 她的竹屋内陈设很是简单,也不过便是一桌,一椅,一榻罢了。不过如今她见着非黎与若姜,又是用术法将竹屋后头不远处的一大片竹林之中的几株竹子变作了几把竹椅放在了屋内。 问起她,她的回答便是,看凡间那些神棍都是骗世人如此做法便可将庞大物体移至近前,而后变作旁的东西的,于是她曾怀着好奇试试看,果真便成了。 若姜不禁思索着,看来日后若有凡人飞升,都不必再教以他们术法,直接教他们凝神静气的口诀便可,其余的,他们都能在凡间神棍那儿领悟一些。 待非黎与若姜翩然入座以后,女童有模有样地为二人斟起水来。 确实是茶具,却是真正的清水。 只是她边继续着动作,边道:“这可是桃林之中花瓣上凝结的露水,可是清甜得很。” 若姜轻轻蹙眉,目光不禁放在了竹屋外仍然可见的烈日还挂在天空的正重要,有些疑惑,问道:“这里还能有露水?” 女童正好帮他们斟好水,抬起头来也看着外头的烈日,不禁感叹道:“凡间一百年,这儿的太阳才落一次啊。” 若姜微微舒眉,但心中仍然存了几分提防之意。 这又是凡间一年,桃源一日么? 但是这桃源的一日,过起来却是真真正正的有凡间一年那么长的时间。 由此看来,这桃源与凡间,在空间问题之上,一定是在同一时空空间的,只是因为太阳落下的时日区分,这才有了不同的时间,但是时间却是淌的一样快的,也就是说,桃源的一日,时辰是根据凡间的月份来分的,一个时辰的长短便是凡间的一个月的长短。 想到这里,若姜不禁又瞥了女童一眼,她说她已经诞生三十万年了,却不知晓到底是哪里的三十万年。 女童似是看到了她的目光,解释道:“天地法则内是按照你们众界界都的时空算,是三十万年的,按照桃源与凡间,我可不知道。” 若姜微微颌首,轻轻执起了面前的那一精致玉盏,放在唇上轻轻一抿,那一轮桃花幽香便从唇齿间弥漫来开,和着水的清甜之意,简直可谓是若姜喝不醉的桃花酒版本。 而只是轻轻一抿,那桃花香气萦绕在鼻尖便是余香不散。 “好香。”她不禁轻轻赞叹道。 见抿过桃花水的二人一个赞叹一个微微颌首,女童颇为得意地点点头,微微一笑弯了眉眼,道:“那当然,也不瞧瞧是谁在清晨之时将一林子的桃树上的露水都接了下来。” 女童这才似乎想起什么,看着他们二人,道:“那桃花林可能有点难走,不过你们要是在清晨就很好走出来了……” 若姜正是以为她会说见着日头升起的位置辨认方向之时,却闻她接着言道:“因为你们可以接下桃树上的露水,一排一排桃树地接,只要看着那一方的桃树上有露水,另一方桃树上没有露水,就知道你要往哪边走才好了。” 这可真真是“省事”啊! 若姜见她还一脸得意喜色,便也是浅浅一笑,道:“当真好法子。” 不过女童这竹屋空间倒也不算太大,自然不可能让非黎与若姜歇息,虽说是不必睡觉小憩的,但是如今困在桃源之中,也不可能一日复一日地清醒着做事情,偶有时候定下心神修炼固本,倒也是不错的,这便是需要一个小屋了。 于是,女童便自告奋勇地自己将竹屋后的一林子青竹尽数砍了变作了一十分清幽雅致的竹屋长廊。 竹屋略高,底下为是竹子架起竹屋的支架,有环形楼梯绕着竹屋到二层延伸出一条悬空架在不远处乱石山堆上的长廊。 而女童十分贴心地把桃林中的几棵桃树拔了种在竹屋前。 如此,清风一拂,青竹幽幽淡香并不浓郁,却令空气清新许多,那一树桃花便轻摇浅晃,落了一地繁花。 若姜看着女童的布置,确实心中欢喜得很。 她相信,若是外头没有那场注定要来的浩劫必须要解决,她真的宁愿和非黎一起,带着珞笃秦荀,在这桃源住一辈子。 不过,那终究只是如果。 但如今,既然已经决定则安之了,便好好享受一段时间罢,总归这事情,急也急不来。 若姜依旧是一袭蓝衣,湖蓝色被风轻轻拂过是深深浅浅地波澜,犹如最遥远天际那畔的一泓海水波澜。 她轻轻踏上那一层环形楼梯,一层一层而上,右手轻轻扶在一旁竹青色的扶手之上,感知那一处的冰冷光滑,心中挤压如此久以来的重负,在这一刻,感觉都可抛下了。 她就在竹楼上,非黎就在她身侧。 正如她目光远去乱石青竹繁花潺溪,而非黎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柔和静美的侧脸之上。 那一刹那,似乎世界都静下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打闹嬉戏 他们的竹屋离女童那儿并不远,女童偶有时候有些新鲜东西或者扑蝴蝶扑着扑着无聊了,便会到他们这里的竹屋来找若姜好好聊聊。 聊的内容,也无非就是女童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在给若姜背若姜从未听过的《七出》《女诫》等等,那些东西直教若姜一个头两个大。 直至有一次,若姜实在忍受不住她在给若姜背第三百五十二遍《女诫》之时,同她语重心长地讲:“若是男女之间真心相爱,是不必在乎那么多束缚的,只要好好地在一起,为彼此着想,《女诫》也是要去见鬼的。” 女童皱皱眉,微微垂眸思索了半晌,抬起头来看着若姜,也是语重心长地道:“那么若姜,你不好好遵守《女诫》,你父母知道吗?” 若姜却觉着这话熟悉不过,思索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在长乐宫中曾听到一个恶狠狠的宫女曾道:“你这贱人这么矫情,你爹爹娘亲知道吗!” 只是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已经被人从后方环住腰,那人将下颔抵在她的左肩上,启唇间的温热气息正好在她耳畔。 “无碍,只要孤不介意,就没有人会介意的。”她听得清清楚楚,非黎是如斯说的。 接着,非黎又道:“正是因为她不遵守《女诫》,无人要她,孤才见她孤单可怜……勉强娶了她的。” 若姜从女童清澈的眼眸之中看到了非黎正色的模样,不禁忍俊不禁地一笑。 女童瞧瞧他们二人如今紧贴的姿势,连忙捂住脸,匆匆道:“我可不要长针眼。” 只是她虽捂着脸,手指缝隙间却偏生露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正是“悄悄地”盯着他们。 若姜又是轻轻一笑,伸手帮她彻底捂住了眼睛,笑言道:“孤监督你千万别长针眼。” 这下,女童便是真真正正的眼前一片漆黑,无论是湖蓝色衣裙,面容静美的若姜,还是一袭素白衣裳,略带冷清的非黎,皆是看不到啊看不到。 女童伸出手扒拉下若姜捂着她眼睛的“爪子”,忿忿道:“哼,你还说,你再欺负小孩子,连非黎那小子都不要你了,你可别来我这里哭!” 若姜微微侧脸,便与非黎的脸近在咫尺了,她动作细不可察地顿了顿,却定了心神细细瞧着他精致的五官与白皙的肌肤,问道:“你要不要听她的?” 非黎亦是轻轻蹙眉,似有些不悦地道:“今儿心情不好,不想听她的。” 随即,非黎便有先见之明地放开了若姜静静地靠在一旁小几上,淡淡笑意漫上眼底。 若姜转回头看着女童,眉眼之间似有些无奈,道:“你瞧瞧,他都不肯听你的,看来今天孤怎么欺负你这“小孩子”,他都不可能不要孤了,所以啊……” 女童见她话蓦地停下来,不禁又复述问道:“所以?所以什么?” 若姜一笑,灿烂如天边云霞,扑上去道:“不欺负白不欺负!” 随后可见的,便是女童满地滚,打算借此逃开若姜挠她痒的“魔爪”,谁知若姜轻轻扯住了她的裙摆,她……就卡在了另一边再也滚不过去了,随即又接着开始的,是若姜再一扯,她圆滚滚的身子滚向了若姜的方向,再次痛下挠手。 女童包着笑出的泪花,看着非黎,求救道:“非黎你小子别看着,快来把你娘子收了!” 非黎微微一笑,依旧靠在一旁的小几上,淡淡道:“今儿心情不好,不想动。” 女童这下子快要欲哭无泪了,你心情不好笑什么啊!! 她不禁“咆哮”道:“你要不要这么护短!” 非黎依旧是微微一笑,淡淡道:“还好。” 女童这下子已经欲哭无泪了。 “放开你的猪蹄!”女童转身看着若姜,忍着被挠痒而生的笑意,怒斥道。 若姜动作一顿,终是抬眸看向了女童的双眼,见她因为生气而瞪圆的眼睛,目光又放在了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上,再也不动半分。 半晌,正是女童以为若姜要生气发作,准备去道歉之时,若姜幽幽抬头,看着女童,问道:“那你要啃猪蹄吗?” 女童一怔,下意识地摇摇头。 而此时,非黎眼中的笑意已经不再是笑意,而是化作了一点清浅笑容攀上了唇角。 随后,若姜轻轻一笑,静美的面容之上更添几分柔和。 她看着女童反问道:“既然你不要啃猪蹄,那么……孤为什么要放开桎梏你的猪蹄?” 说罢,她又是痛下挠手,笑声一片…… 女童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对夫妻怎么一个比一个腹黑,一个比一个厚脸皮啊!!老天,快来收了他们! 只是当若姜眼瞧着闹的时间也够长了,再闹下去,只怕女童要断气了,这才收回了“魔爪”。 这时候,女童奄奄一息几近气若游丝地趴在地面之上,眼瞧着,到还真像一个重大病号或者说战场上从刀剑之中跑出来的士兵……唔,也称逃兵。 若姜望着外头那终于略微西下的日头,忽然又将目光放在了女童身上,道:“不若你带我们出去走走罢,这些日子,还真的没有好好出去走走呢。” 正因为他们发觉桃源之中,灵气浓厚正适宜修行,这才养气养了许久,毕竟在幻境之中二人都曾拼过命一搏。 女童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几乎呈大字型趴在地面之上略显难看,便将腿脚收了一收,变成了一字型趴在地面之上,闷闷懒懒道:“我可走不动了,你们可以自己走啊,反正这个竹楼这么高这么明显,你们又不是看不见回不来……” 若姜从竹楼的窗上往下一望…… 确实挺高的。 于是,她与非黎便下定决心将女童“抛弃”在竹楼之中,二人自己出去走走好了。 事实证明,二人不仅仅是下定决心,也的确是将女童“抛弃”在了竹楼里。 桃林之中的奥秘,也不过就是鬼打墙的障眼法与一定周期显露,暂时遇不到的天地法则,还有半个奥秘,便是那儿的桃花露水极其不错,就是不会结桃子…… 而小溪那里的奥秘,也就是能够显现出凡间的世界。 第一章 竟是冥界? 若姜更为好奇的.是那潺潺小溪的尽头在何方. 那小溪一望如同一条弯曲的缎带.根本见不到尽头地奔去远方. 于是二人便决定沿着小溪的方向去远方.正好不会走失.也能知道这小溪的尽头之处.到底有何奥秘. 正在若姜打算沿着小溪岸边行去之时.却见非黎轻轻一甩袖.潺潺小溪之中便出现了一叶扁舟. 那小溪原本便也不算很窄.大约可以容下并排的四叶扁舟.再宽一些.便可称之为小河了.而如今只有一叶扁舟.自然更显旷阔. 因为有术法固定.所以那一叶扁舟虽在潺潺小溪之上.却分毫不动. 非黎望着她.示意她不必走了. 她默默看着那一叶扁舟.再看看那岸边长路漫漫.终究还是顺了非黎轻轻迈上那一叶扁舟. 因为有术法托住.即使是这单薄轻巧的小舟.若姜忽然地踏上都不会有颠簸之感.虽算不得如履平地.却正好是摇船观景的状态. 若姜上了小舟以后轻轻跪坐下倚在舟头.望着那清澈见底的溪水上飘着几片飘零的花瓣.心情亦是莫名的舒畅. 她眼前一袭白衣掠过.非黎已然利落稳稳地落在了舟上.她微微扬起头.看着那一袭白衣的非黎墨发轻扬. 溪边那一岸是极高乔木与低矮灌木.还有点点繁花杂草.绿叶繁花被风轻摇之后.便飘飘摇摇地落下來. 一片绿叶正好落下覆在若姜的眼上.她只闻非黎轻笑一声.随即便是重现于眼前的光明.以及她瞧见非黎手中捻着的那一叶绿意. 她也是轻笑一声. 那扁舟便是悠悠地开始顺着溪水的潺潺而漂动.悠然而自得. 非黎坐在她的身侧.缕缕桃花冷冷幽香隐约飘过.却将附近的繁花之香都隐隐压制下去.似乎那纯净自成的冷香.定是要压制住那些浓郁而略显媚俗的百花之香. 只是在她出神之时.非黎已经悠然躺了下來.正好将头放在了她的腿上.她微微一垂眸.便能见着他此刻柔和不甚清冷的正脸. 一袭白衣铺散开來.一头墨发亦是洒散开來.犹如自那秀美泼墨画中平然走出的境外中人. 如同脱尘不染俗世红粉的墨仙. “你说……孤和你走在一起.为什么你像九天之上圣洁的神.孤却像你的婢女呢……不成不成……这样下去可不成啊……”若姜轻轻蹙眉.看着他完美到毫无瑕疵可挑的五官与皮肤.悠悠道. 非黎轻轻一笑.抬手顺势捻了一缕她垂下的青丝.道:“孤像神.那你便像仙好了.总归在世人眼中.圣洁的仙女总是静美柔和.偶有时候冷冷清清的.正好我们为一对神仙眷侣.笑傲江湖不成.笑傲仙魔两界还是可以的.” 若姜微微偏头.却在思索他方才的话. 神仙眷侣啊…… 他……算是在变相的说情话吗. 她芊芊素手轻轻抚过非黎洒散下墨黑而又光滑柔顺的长长墨发.悠悠一叹.感叹道:“瞧瞧这一头墨发.哪个女子看到都要嫉妒死的.” 非黎微微一笑.收手在一股墨发之上轻轻一扫.便断了一股墨丝下來.他抬手递给若姜.笑言道:“那你可要好好收着.让那些女子嫉妒至死罢.” 若姜轻轻接过那一股墨发.目光凝视良久.方道:“你知道.凡间的结发吗.” 她曾在书卷之中见到过.那凡间结发的意义. 他看着若姜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道:“不然.你以为孤给你头发是什么意思.” 她唇边亦是绽开一抹极柔笑容.从背后撩起一股青丝.以手指为刃削断一截.随后与非黎给她的那一股墨发结在了一起.一个个精致而优雅的动作.凝聚的.是根根青丝墨发.与温情承诺. 夫妻结发. 从此一心…… 若姜做完了这一切.将那墨发青丝结作的结放进了一方锦帕之中包好.放进了袖中.又微微斜了斜身子靠向舟头几分.给了非黎一方明亮而树影婆娑的天. 她亦是微微仰头.看着上方树影婆娑间斑驳显出的蔚蓝天空.与时而飘落的花瓣点点犹如层层朦胧轻纱将眼前人笼在一片美景柔情之中. “景致虽好.看多了却会醉.”非黎因为躺下而略显慵懒低哑的声音响起.唤回了出神的若姜. 她再盯着那繁花疏影之时.存了几分警惕与留神.便也不再失神了. “真真是暴殄天物.如此美景竟当作摄神的用途.可惜了这醉人的繁花树影与清水湛天.”若姜不禁感叹道. 而那一叶扁舟在清溪之中顺流而下.轻微的摇摆恰到好处.略带几分悠闲之意.也不会显着极其不稳. 若姜微微垂眸.看着非黎蓦地又出言道:“孤算是知晓.你用扁舟出行的真正目的了.可不是为了省事.虽说的确可以省事.” 他微微眯起了眼.却只是缄默不言淡淡一笑. 看來.该來的.终究还是來了. 不远处的水域之中.出现了一处极其浓厚的黑雾.导致失了前方的景致.挡了视线.也挡了去路. 若姜这时候目光紧紧锁在那一处的黑雾之上.那并不弥漫.也不翻腾的安静黑雾.只是静静的落在那一处.仿佛一堵黑色的墙. 非黎这时候亦是坐起了身子.微微眯着眼打量着那黑雾中央隐约可见的小漩涡. 不错.他选择用舟出行的原因.也是为了更好地惊动那有奥秘的水中机关. 若姜此时站起身來.轻轻拔了一根自己的青丝.捎带着一抹灵识.便用了术法直直掷向了那漩涡之中. 非黎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缄默不言.看着若姜的神态. 她能感知到.那一抹灵识在进了漩涡之中之后.还仍然存在并且附近沒有危险. 之所以沒有直接用灵识散开感知的原因.便是一旦漩涡反噬.整个元神都会被吸入漩涡之中.所以才分离了灵识附在其他东西身上. 她回首看向非黎.轻轻颌首.道:“沒有危险.依孤看來.这极有可能是第二关.” 非黎亦是轻轻颌首.站起身來.依旧淡定从容如水. “那便走罢.” 随后.他一甩袖.溪边岸上便出现了一行字. 勿忧.独等便可. 若姜望着那一行字.在心中思忖道:当真是简洁.也当真是省事. 他轻轻执起若姜的手.便牵着她向着那漩涡掠去. 她亦是紧了紧牵着的手.原本生了提防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安定.子今在侧.无所可畏. 既然有他在身旁.还怕什么呢.她不是一个人.如今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在进入漩涡的那一刹那.眼前一阵刺痛.若姜不禁阖上了双眼.避开了那刺痛感.再睁开眼之时.眼前已经是一片暗红笼上一层淡淡的夕阳之色. 她的目光定定落在平坦的石桥底下潺潺流着的血色溪流.两畔盛满了血色妖娆的花.却无一叶的那一处. 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她转身看向身侧同样将目光放在那一处的非黎.轻声问道:“你觉得.这可是冥界的妖花曼珠沙华.” 非黎沉默半晌.轻轻颌首.目光依旧停留在那血色花海之上.道:“不错.曼珠沙华.别名彼岸花.也叫红色石蒜.只是那桥与那河.怎么看.也该是奈何桥与忘川河了.” 若姜的目光又被矗立在桥头河畔的一块石头上的血色三字牵引而去. 那石上是显而易见的赫然三字:三生石 果真是了…… 这便是冥界.那无人所进过.却有详细记载的冥界. 准确來说.是沒有活物进过.來的.都是无法召回的魂魄与鬼差. 非黎接着道:“确实如你所想.这里便是冥界.” 若姜的神色略有些复杂.虽然知晓这一团黑雾之后.一定不会是什么安定简单的东西.但是却沒有想到.竟然是另一个空间的入口.就是冥界轮回之处. 那么.难怪能在桃源之中见到黔素与含岁.若是她沒有猜错.桃源那里.便已经是了冥界之地. 只是.若姜微微垂眸.抬起手來撩起袖子.便见到那手腕上朵朵圣洁而美好的白梨花开. 她还记得那一伞梨花下的女子.那个复杂至极又好像简单至极的女子. 那百鬼夜行之一. 雨女. 她记得.雨女曾经说过.要回冥界轮回处等着司成转世.便每一百年都能远远地望着他一回.只是彼时她未曾想到.她有一日也会到了冥界的轮回处. 非黎的目光移向了她手腕上的白梨花开.轻轻问道:“这可是雨女所为.” 她轻轻颌首.道:“也许.还能在这里再见到她.” 二人从天边轻轻掠过.最终稳稳地落在一处偏僻的地面之上. 那一处沒有路过轮回的魂魄.也沒有血色的彼岸花海.也沒有往生一桥一水一石.只是在暗红背景夕阳之色笼着之下显着有些静谧过分罢了. 若姜抽出望着那一片彼岸花海的目光.又开始四下打量起來.却见这四周宽广无垠.根本望不见边际.那些若隐若现的轮回魂魄排成的长队简直望不见底. 突然.有一只森冷的手从阴暗之中伸出.轻轻攥住了若姜的手腕. 第二章 第二关水潺潺【爆一】 若姜下意识地要回手反击.却闻一声清清淡淡的声音. “是我.” 她抬眸望向那阴暗之中渐渐走出的那个苍白而精致的人儿.一身素白衣裳在她记忆之中印象犹深. “雨女.”若姜望着那面容依旧秀气安静的雨女.轻轻唤道. 雨女轻轻点点头.目光落在了她仍然攥着若姜手腕的手上.轻轻道:“你们随我來.” 若姜与非黎相视一眼.亦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一路牵着若姜走向了那魂魄聚集之地.亦是那彼岸花海之处. 一路上.有不少修得真身修为不错的冥物将目光投來.原本是盯着若姜与非黎那贪婪闪烁着精光的双眼.但是目光一旦触及雨女扫來的冰冷眼神与她握着若姜手腕的手.便立刻灰溜溜地将目光悻悻收回再不敢看. 雨女.毕竟还是百鬼夜行之一.一般冥物哪里能惹得起. 若姜自然也是明白了雨女攥住她手腕的用意.那些冥物一旦看见如此情景.便不敢对她与她身侧的非黎轻举妄动.毕竟要知道.她与非黎的灵气在冥界对这些冥物根本毫无用处. 正是若姜疑惑雨女到底要带她去何地之时.三人却已经有前有后地到了彼岸花海的面前.只是那血色花海似乎有一股力量一直在抗拒着若姜与非黎.却吸引着雨女向前.于是雨女也松开了攥着若姜手腕的手.只身一人掠进了血色花海之中. 只见她一身素白衣裳在血色花海之中格外显眼.随手在花海之中取了一朵盛放的血色曼珠沙华才再次掠出花海之中.她紧紧攥着花茎.走到若姜与非黎面前.轻声问道:“你们可介意脏了衣裳.” 若姜自然知晓雨女是为了他们好.于是便只是轻声道:“孤不介意的.” 而她的目光转向非黎.却有了丝毫的担忧.因为她记得.当初在修罗界之时.瑟锦身上的血渍染上他的衣裳时.他轻轻蹙眉很是不悦.若是她沒有记错的话.非黎是有洁癖的. 非黎沉吟半晌.只是轻轻摇摇头.道:“无碍.” 他如今已然知晓雨女想要做什么了.自然衡量了一番轻重. 雨女轻轻点点头.随后将沒有攥着花茎的另一只手放在了盛放的花朵之上.轻轻一碾.曼珠沙华因为花朵结构的问題.并沒有出來花汁.只是在她白皙得有些瘆人的手指肌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红色的印子. 她将手中那道还未曾干涸的印子抹在了若姜湖蓝色的衣袖之上.虽略显突兀.却也算不得太难看. 随即.又是如此对待了非黎素白的衣袖. 做完了这一切.她将那已经残了的血色花朵丢进了忘川河中.河水之中沸腾翻滚了几个水泡.那花朵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雨女看向若姜与非黎二人.轻声解释道:“这些略微低等的冥物是见过你们从别的空间來的.自然对异族有敌意与为食之心.但是低等冥物能瞧清楚一切东西.却分不清楚面容.只是分得清楚你们的气息罢了. “曼珠沙华乃是冥物最为惧怕.也是最为尊奉之花.旁人分不清楚曼珠沙华的气味.但是它们却是最为清楚也最为敏锐不过的.只要染上一些花汁.这些见过你们是异种的冥物再也分不清你们到底是不是异族了. “而曼珠沙华花海却不允许低等冥物与异族的气息靠近.所以.如今.沒有任何冥物能怀疑你们.你们也可以正常的靠近曼珠沙华了.” 总之.也就是说.这袖口的一道红印子.算是混淆了异族与同族.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异族了. 若姜看着她.轻轻点头.浅浅一笑.道:“谢谢.” 雨女也是微微一笑.眼神在苍凉惆怅与死寂之中多了几分轻松.道:“我说过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们.如此.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她也不打算问若姜与非黎是怎么进來冥界轮回处.或者说.意图与目的.毕竟.她只认若姜与非黎并非坏人. 随即.若姜看着她.眼底突然有了几分担忧.但又好似是焦虑或者一种名为期待希望的东西. 若姜看着雨女轻轻问道:“那……最近轮回处你可听说了什么不对劲或者新奇事情.” 雨女轻轻蹙眉.思索一番后.道:“最近一如既往.沒有丝毫异常.” 而这奈何黄泉轮回处.只能进不能出.除非进入轮回投胎入凡尘.甚至除却在凡尘死亡的凡人魂归天能入轮回处.这轮回处的入口.都是不定处.一般也唯有鬼差能进入.还有便是一些想投胎却不能的冥物会闯入.不过它们终究还是不能投胎.便沒也沒有东西去管它们. 还有一些特例.比如情劫深深的雨女与不得不來的若姜与非黎. 而最近如雨女所说一切都是一如既往.丝毫异常都沒有.那又到底要做什么才能算是完成了这一关卡呢. 若姜曾经记得.她在掠入黑色迷雾之中的漩涡之时.隐隐约约看到了几个字. 第二关水潺潺 但是这不比第一关的幻境.还是真真切切的告诉了他们是幻境.当然这幻境只要破灭了幻境之眼便可出來.而如今这地点看來自然是冥界轮回处.却难不成要灭了冥界轮回处才算破关.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若是灭了冥界轮回处.且不说可不可行.若是此事成了.凡间必定大乱.再也沒有了新的一代.而众界也再不会有新的凡人飞升或者堕魔或者成佛或者成修罗. 天山之眼的考验决然不可能和灭世沾边.也自然不可能是要灭了冥界轮回. 而关卡的名字更是奇怪.水潺潺.是关卡所处之地溪水潺潺.还是……旁的什么. 那叫他们如今可又怎么办才好. 正是若姜忧虑之时.非黎清清淡淡地出言.却很好的卸下了她心中沉重的枷锁与忧愁. “既來之则安之.同幻境一般.一开始都是不知晓幻境之眼到底为何.还不是走一步算一步才渐渐瞧出的端倪.你都在第三层幻境中待了十六年.难道还怕在冥界待一回么.” 雨女只是缄默.并不出言. 若姜虽然心中略微轻松几分.但脑海之中仍在思索.她沉吟片刻后.看向了非黎.问道:“你可瞧见了我们之前进來之时.那黑雾漩涡四周显露了第二关水潺潺这几个字.” 非黎亦是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反问道:“你可是想瞧瞧忘川河.” 他的话正好中了她的心思.她自然是点点头.道:“确实.这儿只有一处水.虽然算不得潺潺.但也只有忘川河符合这关了.” 话罢.若姜看向了一直缄默的雨女.眼中有着几分探究询问之意.欲征求她的意见. 雨女微微抬眸.微微一笑.道:“我沒有意见.随我來吧.” 她素白长裙正好及地.掩住了下方的绣花鞋.但是仔细一瞧却会发觉她行走之时身子极稳.犹如在地上飘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在飘. 如此.她只带着若姜与非黎到忘川河畔在相距一丈的地方停了下來.不再向前. 她停下脚步.幽幽解释道:“这河水本是清澈的.只是忘川忘川.忘川水便是忘情水.它泯灭了太多死灵的情感与记忆.便变成了污浊的黄色.后來曼珠沙华愈发妖艳明显.吸引了不少死灵盲目地向着它无意识地走去.进了花海.又穿过花海跌入了忘川河中.自此.河水开始越染越红.” 直到.变成了如今的血红色.方才见雨女方才随意将残败的曼珠沙华扔进河水之中.那河水翻腾了几个水泡.再沒了血色花朵的踪影.便能看出.如今这忘川河.不仅泯灭即将要投胎的死灵记忆.还具有了一定的腐蚀能力了. 若姜凝视着那河水半晌.又仔细回想着雨女的话.半晌.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雨女.道出了自己的怀疑:“那么.你方才说忘川水可泯灭记忆.那么孟婆汤……” 雨女见着她的神色.轻轻点点头.接着道:“不错.孟婆汤便是此水.” 而后.雨女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的一片花海.到了那三生石旁宏伟而又坚固的奈何桥上.那斜斜倚在桥头的秀丽女子身上. 若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见那秀丽女子正是面无表情地递给面前那即将要过河投胎的魂魄一碗血色的浑浊河水. 正是在若姜惊诧孟婆并非一个老妪而是一个秀丽女子之时.雨女又是轻轻开了口. “不过所幸河水具有的腐蚀能力只对于实物.对于魂魄与阴气所凝结成的碗这些虚物.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而那魂魄也是面无表情地从孟婆手中接过那碗.无意识地灌自己喝下去以后.那空碗便消失不见了.而那魂魄.也越过了孟婆的身侧空间.踏上了奈何桥向着轮回之道而去. 而孟婆手中.再次出现一碗满满的河水又递给下一个魂魄. 如此机械的动作.如此机械的流程.是因为.大多魂魄.在进入黄泉路之时.意识就已经被剔除了. 不过.若是有深深执念尚且不愿投胎或者说已经到了黄泉路的尽头.还不甘心接受自己死了的魂魄.便就不一样了.它们的意识.一般剔不尽. 第三章 候司成【爆二】 若是尚且不愿意投胎.身为魂魄大可守在三生石畔等着要等候的人.但是每一日都要经历心火淬炼.可谓是生不如死.但若是它可以坚持等下去的话.便可成就心愿.当然.最多.也只会允许它等尘世的一百年那样短的时光. 若是不甘心接受自己死了的魂魄.吵闹嚷嚷喊冤要还阳的.要么便是孟婆用阴气困住它强制灌下忘川水.当然.若是闹得太过分.便会拉去同那些被抓回來有执念流连在人间的孤魂野鬼一起.承受地狱怒火的吞噬. 等到它沒了意识不再反抗了.便把它匆匆丢入轮回道.却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归宿.譬如.畜生道.但若是像雨女那般在地狱怒火之中练就了一身的阴煞之气.意识仍然存在却不再反抗了.便会被列入地狱的高等冥物甚至是成为百鬼夜行之一. 那样的话.轮回之地会热闹得多. 固然很可怕. 正如眼前这个清瘦书生.朦朦胧胧的意识之间便是死都不肯喝下孟婆汤.坚称自己要在三生石畔等人. 眼瞧着口型.孟婆不过是按照惯例所言.清清淡淡地道了一句:“你若能承受.便等罢.” 随即.她便是大袖一挥.那清瘦书生便已经到了三生石畔.魂魄的形态却立刻蜷缩起來.他们都知晓.那是心火在燃烧.痛苦不堪.这个书生.是正好遇到了心火淬炼的时候. 不过无论他是什么年纪死的.在黄泉路上的那一刻开始.都只能见到.他年少轻狂年纪的模样. 但.只要熬过一个时辰.今日的痛苦便算是过去了. 若姜不禁思忖着.他熬过这一个时辰过后.便要如同他们现在一样.冷眼看着轮回继续下去.魂魄依旧排成长队.一个个地喝下忘川水.动作神情都一模一样恍若提线木偶.那才是真正的日子难熬. 不过.若不是雨女的身份不同.只怕她如今也是要在三生石畔等着司成.一日复一日的承受心火淬炼.而且只能等凡尘的一百年. 而轮回处的时间.同桃源又是不一样的.轮回处的一年.便是凡间的一年.轮回处的一日.也是凡间的一日. 这倒是无甚差距. 雨女望着那守候在三生石旁的清瘦书生.眼中略带复杂.忽然轻声道:“司成这一世.阳寿尽时正在明日.” 若姜与非黎在天山待了十七年.而天山的一天.也是众界的一天.却是凡间的一年…… 所以.司成这一世.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世以后了.也难为.雨女在与凡间时间同步的轮回处竟等了这么久.而且.还记得若姜与非黎的模样. 雨女在静谧一片的环境之中.眼底依旧复杂阴暗.还有丝丝若姜看不懂的神色.接着道:“而且.他做太子的那一世.在三生石畔等了一百年.他要等的人.是我.我却不敢出來.只是静静看着他.看了一百年. “后來他还是喝了忘川水.进入了轮回.却再不记得我了.也再沒有坚持在三生石畔等过人.却总能保留一丝意识在奈何桥上四望打量.我便常年隐于阴暗之地.才会有.方才的开始.” 难怪方才雨女是从阴暗之处走出來的.不过.若是一只森白到瘆人的手突然出现扣住你的手腕.你心下想的.不是惊恐尖叫便是反击躲过. 若姜正欲安慰她一番.既然司成能保留一丝意识四望打量.便证明在他心中深处始终存了一份隐秘心思的. 然而.雨女却是轻轻蹙起了眉.颇有些担忧地道:“可是自从两年前开始.我心中便开始很是不安.愈发靠近他阳寿将至的日子.这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 这时.一直缄默倾听观察的非黎出了声. “明日便能见分晓了.一切如今下决断都为之过早.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不安这感觉罢了.” 他虽然未曾挑明.却能清楚分出.这是他对雨女的劝慰. 不过如今.他们除了劝慰.也什么都不能做了. 不过若姜心中总是隐隐觉着.他们一來.正好赶上司成阳寿将至.而且还是令雨女特别不安的一世.她虽不希望雨女的不安成真.却也不得不怀疑.这水潺潺一关.和司成这一世沾了关系. 她不禁悄悄打量了一番非黎的神色.见他亦是望过來轻轻点点头.便知道他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并且表示同样怀疑着. 此时.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雨女了. 若是希望雨女的不安成真.他们终究是能早些面临危难.也好早些破关的.只是此事和司成沾边的话.又让雨女的苦心等待情何以堪呢…… 但她.是不可能可以底气十足地说自己并不自私.希望雨女的不安是假的. 奈何桥上的孟婆.仍旧在无止休不停歇地继续着动作.而那些排长队的魂魄.前头少了人.后头自然有从黄泉尽头而來的魂魄补上. 若姜轻轻拍了拍雨女的肩膀.微微一笑.道:“先安下心來罢.” 是了.如今无论如何.也只能先安下心來.否则.又能如何呢. 一切.只能待旭日东升之时的第二日. 只不过轮回处一直都是黄昏的景象.要想知道时辰.还当真不容易呢.只是每一日的交接之时.都会有细碎一阵铃铛之声传出. 雨女瞧着非黎与若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什么动作也沒有.很是贴心地幻化出了三把尖嘴水壶.里头盛满了血色液体.却是干净单薄的水质.而并非如忘川河水一般的浑浊. 她递给若姜与非黎各自一把水壶.浅浅一笑.道:“既然暂时无事可干.可就劳烦你们随我去花海浇浇水了.” 若姜微微一怔.之后便接过了那水壶.看着雨女轻轻一笑.道:“愿意至极.” 她在仙界之时.自个儿在院中种了一大片的六月雪.也就是满天星.还是经常自个儿提着水壶浇花的.不仅仅是为了花能活下去.也是因为她觉得养花可以陶冶性情.宁神养气. 非黎沉吟片刻.也是接过了那水壶.只是对于浇花此时.他仍旧还是沒有尝试过的.至于院中那一片满天星.也一直都是用灵气护着.反正种在魔都.那花朵死也死不了. 小巧的尖嘴水壶是淡淡银色.算不得黯淡也算不得太耀眼的银色.提在手中很是轻巧便捷.只是倒出來的红色液体.却是永无止境.不可能干涸的. 三人有前有后.有快有慢地走向那那一片血色花海. 只是当他们进入那及腰高的花海之后.若姜轻轻一斜壶身.见着壶嘴里淌出的血色液体.看向了雨女.轻声问道:“这又是什么.” 雨女微微抿唇.神色有些复杂.沉吟片刻.道:“掺了很多血的水.” 或者可以说是.掺了一点水的血.总而言之.这里头.有不少的血.和很少的水. 正是若姜神色也是略带复杂地看向那精致小巧的尖嘴水壶之时.雨女又接着解释道:“这片花海.必须要血的滋养.这些血.都是冥府上头的人送下來的.听闻是尸血.不过这种事情怎么看着也是不适意的.所以我便掺了水. “用量少了.只要花海不萎.也沒有人会在意.只是它们要取的尸血.便少了罢了.今日.是第十五日.再沒有血的滋养.这片花海.明日就要萎了.那只怕.冥府上头要取生人的血來补救.” 就算是雨女在血中掺水.也不能分量掺得太多.否则曼珠沙华得不到一定的鲜血滋养.终究还是得枯萎.而她.也尽力地在用最少的鲜血分量保证曼珠沙华的存活. 曼珠沙华.盛放于冥界的妖娆残忍. 但也正是冥界的信奉.亦或者是说.是冥王的追思与成全. 若姜轻叹一声.却继续了手中动作.看着那血浇在曼珠沙华之上立刻被吸食.心中百味陈杂.道:“那便快些浇吧.否则.就连尸血都算善良了.” 是了.否则.连尸血都算是善良的.要用生人之血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这曼珠沙华.乃是含岁曾经最喜欢的花.当时.她还尚且不知道.这花需要鲜血滋养.只觉着一片盛放的张扬妖娆.实在壮观宏美. 黄昏下.滴滴血.朵朵花.道道影. 花丛中的三人垂眸浇水.在黄昏夕阳懒懒地黄色晕染下.只觉着在一片妖娆血腥之中.生生劈出了纯净圣洁的一方天地. 而明日.终将到來. 这一切.也终将开始. 渺远的天际悠悠荡荡传來一阵细碎而又隐隐约约的渺远铃声.清脆悦耳.在这草木昏黄日影终长的轮回处.倒显着分外得有生气. 雨女立刻将目光转向了那魂魄长队的远处.轻声道:“司成这一世的阳寿.是正好在昨日夜晚与今日凌晨交接不久以后尽了的.” 若姜与非黎亦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一处.只等着曾经那位太子司成的到來.当然.如今这一世.尚且还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沒过多久.在那些飘來的魂魄队伍之中.终究是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四章 骨女生事【爆三】 远远望去.司成亦是一身书生服饰.只是从装束來看.还能看出算是个富裕人家的子弟. 只是.他眼中似乎并不朦胧.也并非是像其他的魂魄一般无神地飘向奈何桥那方.他的眼底依旧有着神色.与寻常人竟一般无二.意识好似一分都未有抽离.到底是多深的感情牵绊与执念. 若姜看向雨女.只见她原本便毫无人气的脸色更加难看几分. 司成喝过忘川水.不可能还记得雨女.之前有意识地四下打量也不过是心底深处仍潜意识地感觉四周还有什么事情沒有做是空落落的.而如今他根本沒有被抽离意识.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魂魄不过便是喝孟婆汤与踏上奈何桥.这两个动作快得很.于是.很快.司成的转世已经到了奈何桥桥头.也就是孟婆的面前. 他看着孟婆递过來的血色河水.沉吟片刻.问道:“若是在下要等一个人.暂时不入轮回呢.” 孟婆依旧如对那清瘦书生一般的话语.清清淡淡道:“若你能承受.便等罢.” 随即.孟婆大袖一挥.司成也是到了三生石畔.只是那心火发作的时辰正好还未到.他看着孟婆.大声问道:“那我可否能一问她的阳寿何时尽.” 而孟婆自然不会帮他找一个凡人的阳寿何时尽.只是朝着若姜他们这边的方向.对着雨女抬了抬下巴.道:“你就找那个白色衣服的女子去问就是了.但是不得离开三生石超过一盏茶的工夫.” 雨女是百鬼夜行之一.一个普通人的阳寿.还是可以知道的.只是若是透露给了阳人.却是要遭受业火的.透露给一个死尸的魂魄.便实在不算什么. 司成的目光便顺着孟婆的动作.移到了若姜他们这边的方向.辨认了一番白色衣服且是女子的雨女.目光之中竟平添了几分讶然与惊诧.但仍是压制了那些异样的情绪.便跨步走向雨女.十分知礼地朝着雨女做了个揖.道:“姑娘.你可能帮在下瞧瞧贱内的阳寿何时尽.” 雨女长睫微微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可是两年前娶的亲.” 司成轻轻一蹙眉.似有些惊诧:“姑娘怎么知道.”随即.他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是了.姑娘自然是知道的.” 若姜不禁偏头看向了雨女.轻轻将手搭上了雨女的手.以表安慰之意. 雨女微微敛眸.垂眸将目光落在了下方.反手拍了拍若姜的手.对着若姜轻声道:“放心.我无碍的.” 随即.她竟转回首看着司成.微微一笑.问道:“我得知道你家夫人姓甚名谁.才好查.” 司成也是微微一笑.道:“贱内名为宁自遥.宁愿之宁.独自之自.遥远之遥.” 若姜只觉着雨女原本放在自己手上的手猛然收紧.攥得她生疼.却也并未说出.因为她瞧见雨女的眼中渐渐漫上血丝.却不是大怒而生的血丝.见着神情倒像是要遗泪而出的血丝. 而她也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假作婢女的雨女.告诉司成的本名.就是宁自遥.取义.如若不能得到想要的.就宁愿独自离开.去遥远的天涯海角. “宁自遥……”雨女破碎的呢喃声有些沙哑. 她的反应让司成有些惊讶.盯着她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來. 随即.她抬手幻化出一阵阴煞之气.如司成所愿.去查探这司成的妻子宁自遥的阳寿. 半晌.那阵阴煞之气散去.她的神情竟与方才面无表情的孟婆有几分想象. “宁自遥.因丈夫司成去世太过哀痛.在丈夫去世的次日.卒.”她毫无情感情愫的声音响起.有些萧瑟的冷. 而后.她抬眸看向了司成.道:“也就是说.你只用在三生石畔承受心火淬炼一次.便可以在明日见到她.到时候.你有两个抉择.第一.一同驻足相守三生石畔一百年.却要每日双双承受一次心火淬炼生不如死.第二.一同奔赴轮回.年纪不会相差太远.下一世……还有在一起的机会……” 话到后头.总觉得有些生硬冰冷. 若姜不能想象.雨女在同司成说这些话之时.到底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她的手无力垂落在两侧.如今雨女的不安果真实现了.她却也觉得很是揪心. 垂落的手传來一阵温暖.若姜抬眸望去.便望进了一片温和的天地.深邃如海却又温和如玉. 她也是微微一笑. 她很感谢.在这种时候.总有一个人能在自己的身旁.给她一片温和温暖的天地. 司成听完雨女的话后.轻轻颌首.朝着雨女又是作了一揖.道:“谢谢姑娘.” 随后.他便是又朝着三生石畔而去.削瘦背影却不再回头.似乎背后什么也沒有.毫无眷恋. 或许.身后沒有在乎的人.便就是如此吧. 毕竟.他如今什么也不记得了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妻子.他这一世用情至深的妻子.偏生要是这个名字.唯独这个名字.最伤雨女的心. 雨女站在原地沉默半晌.终是道:“我想看看.这一世.他用情至深的妻子.” 一日工夫.的确不多. 对于他们这些并非凡人的阴灵來说.确实可以站着度过. 只是当这一日的心火淬炼到來之时.眼见着司成的魂魄失了形状蜷缩在一团痛苦万分之时.雨女只是静静地偏过头去.将目光落在了那一片妖娆花海之中. 既然他要等.她又怎能不成全. 若姜万千思绪也只是化作了一声轻叹不再出言.只是觉着岁月与命数果真是破灭爱情的最好良药. 终于.他们也等到了那个一身素衣的女子. 她亭亭玉立.步履娉婷地随着那些魂魄向着三生石畔这边的方向而來.显然是沒有被剔除意识的.而她在见到三生石畔等着她的司成.原本清淡姣好的面容有了一丝笑意.瞧起來极为恬静脱尘. 只是……那脸怎么瞧.都与雨女一般无二. 这也难怪.司成在见到雨女之时.眼中那些惊诧讶然.原來是发现她同自己的爱妻长的一模一样. 宁自遥见着司成之后.便脱离了那些魂魄的队伍走到三生石畔.司成的面前.而桥头的孟婆.只是斜斜睨了一眼他们二人.并不在意.便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了. 宁自遥走到司成面前.眼眶微红.欲开口却有些哽咽.半晌.才道:“你果真在奈何桥边.三生石畔等我.” 凡人虽不知道世上的众界.但对于死亡之路的冥府冥界.以及轮回路上的景致.却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特别是奈何桥边.三生石畔.忘川河岸.乃是最为家喻户晓不过. 司成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却缄默不言.更为二人之间增添了几分和谐亲密之感. 若姜不禁微微偏头看向雨女. 雨女在素白广袖之中的手微微攥紧.上前几步彻底扰了这对有情人的再回与亲密氛围. 她只是清清淡淡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二人如今有两个抉择.司成.你看着办.” 宁自遥的目光落在面前这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那张连面无表情清淡的神色都一模一样的面容之上.微微眯起了眼.似乎在打量雨女.带了些惊诧的模样. 当雨女的目光落在宁自遥的脸上之时.清淡的目光渐渐锐利起來.眸色也愈发得阴暗.宁自遥也是大大方方地迎上她的打量.不卑不亢的模样很是从容. 只见雨女在片刻之间抬手卡上了宁自遥白皙纤长的脖颈.转眼间便将她退后了好几步.此时的雨女.看着宁自遥的眼神便犹如暴起伤人的恶狼.却披着一张极为静美的人皮. 正是当若姜欲出言说些什么劝她冷静之时.却闻她看着宁自遥.目光之中是一片冰寒.冷冷地道:“骨女.你与我做对这么多年.此次你又想做什么.” 宁自遥.哦不.应该说是骨女.见她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也只是轻轻抬手将雨女卡住自己脖颈的手掰开.轻轻浅浅一笑.却不同于之前见到的恬静味道.倒是多了几分媚色. “雨女妹妹.总归现在你甘心在轮回处等着他.那你就一世又一世地等下去啊.他和谁在一起.与你何干.嗯.”骨女微微挑眉.看着雨女.微微扬起了头.笑言道. 雨女被她掰开了手.也只是轻轻一甩袖.冷哼一声.周身阴煞之气尽数而散.一股阴冷之气迎面而來.一身素白只是平添了一股苍白凄凉的诡异.却只让人觉着这才是她身为百鬼夜行之一应该有的面貌. 她看着骨女道:“你应该知道.擅入轮回同凡人结合.若被冥王知晓了.你可要忍受业火啮噬一万年的.” 骨女只是轻轻一笑.却好似带了几分挑衅与讽刺.对着雨女轻声道:“可是我却觉着我比你要好.至少……我可以擅入轮回.可你一身阴湿之气.注定了你就是雨女.擅入轮回只会使你身边的凡人死一个又死一个.就算他不会死.其他的人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你让他如何看你.” 这便是雨女甘心守在轮回处等司成的原因. 第五章 你如今还想做什么?【爆四】 其实这可怨不得雨女.只是她魂魄离开肉身.也就是她阳寿燃尽的那一日.是倾盆大雨的天气.而她又逃离了鬼差的押送.根本沒有上黄泉路而是在人间游荡.自然一身阴湿之气.而一般凡人哪里能忍受这种阴湿之气. 而这样的一番情景已经出乎了若姜与非黎的意料.谁也未曾想到.这宁自遥竟然是百鬼夜行之一骨女所化. 而是还是借了一张雨女的脸. 而司成见到这一幕.自然也是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來. 无论谁人见到自己昔日的枕边人特别是自己端庄贤淑.性子温婉的爱妻突然竟是一个尖酸刻薄的阴灵.都会一时无法接受的. 雨女轻轻蹙眉.眉间阴郁之色愈发的浓重.周身煞气愈发阴寒冰冷起來.她看着骨女.道:“这么多万年來.你怎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如今还借了我的本名和相貌去靠近他.骨女.做鬼也不能太过分.” 骨女又是轻轻一笑.带着道不尽的媚色与讥讽.道:“不过你也真是厉害的.我也不过便是借了你的名字和脸.而后装了一副你当年为人的样子罢了. “我能如此成功地嫁给了他.能让他拦住家人的反对与世俗的压力.我当真是得感谢你.若不是他喝了孟婆汤还对你仍有隐隐执念.我又怎么可能如此成功呢.嗯.宁自遥妹妹.你说可是.” 这样一番下來.就算是傻子都能隐隐听出骨女言下之意了. 正是司成满目惊诧地望向雨女之时.她却双手成爪带着一股阴风向着骨女掠去.只道:“你剥了我的皮.如今可该还给我了.” 她开始恨骨女身上的这层皮. 骨女原本便只有一具骨架罢了.不过她的年轻妩媚与青春貌美都是因为她经常披着人皮. 而如今.宁自遥本身的皮.便在骨女身上. 在宁自遥成为雨女之后.她的尸体便能完好如初永久不腐.除却有人刻意破坏.而无疑.骨女正是找到了宁自遥的尸体而后剥了她的皮. 骨女轻笑一声.似乎有些无奈.迎上雨女的攻势.笑言道:“雨女妹妹你似乎忘了我的修为在你之上呢.怎么着.我也要长你五万岁的.” 随后便是骨女周身也是漫开了一阵阴煞之气.眉目之中含了几分清冷寒意与雨女斗法. 二人皆是一模一样的面皮.一身一模一样的素白衣裳.周身的阴煞之气与清冷寒意都相差无几.辗转几招之后.二人已是双双到了遥远天空之中.而旁观者也根本分不出谁是骨女谁是雨女. 只是若姜在二人厮杀之时.遥遥听见一声嘱咐. “若姜.送司成入轮回.” 若姜可以断定那是雨女的意思.若是骨女.绝对不可能会轻易地放司成入轮回然后错过一世.先不说骨女到底意图为何.只是她如今什么都还沒有做.便不可能放弃司成这个目标或者说棋子. 而若是雨女不这么嘱咐.她还不能先动手将司成送入轮回.虽然她早已有了这个念头.毕竟雨女的修为比不过骨女.若是她们二人真的斗个你死我活.骨女一定不会放过司成.也不会放过雨女.那么他们也不可能毫无牵连作壁上观. 于是若姜掠到司成面前.非黎跟在她身后缄默不言. 司成却在若姜动手或者说出言之前.坚决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在下不走.如今在下还沒有弄清楚事情的状况.不可能就这么糊糊涂涂地入了轮回.怎么着也要做一个明白鬼.” 若姜只是低低地骂了一句:“你这傻子.孤倒觉得你什么都不知道得好.省得你非要插手.” 只是她在这轮回处.除了阴灵冥物们的阴煞之气.其他的灵气根本不可能使得上.所以如今她也不可能把司成打昏了扔给孟婆去灌汤. 况且司成这一世虽然是个书生.瞧起來也很清瘦.但是体质倒还不错.他如今执拗着不肯离去.若姜与非黎也不可能拼命地把他打伤或者打残.一时间既要顾念着他又要制服他.还真是拿他沒有办法. 而这时.上方的两袭素白衣裳女子也终究是有了胜负. 那个眸色阴暗复杂的女子周身开始散出阴煞之气.只是这次却不是那种属于阴灵的气场.而是类似于灵气.正如人受伤吐血.仙魔受伤不仅吐血还四溢灵气.灵气散的越多.一身修为与生命都愈发危险起來. 她落于地面之上勉强撑着身子却踉跄了几步.眼中却仍是一片肃杀的寒意. 另一个笑意盈盈的女子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也是轻轻落了地.却稳稳当当地走到了那个受伤的雨女面前. 当然.另一个笑意盈盈的女子也的确是骨女. 骨女望着她倔强不肯屈服的模样.轻轻一笑.道:“雨女妹妹.我都说了.你可别忘了我的修为还是在你之上的.” 随即.骨女又是意味深长地一笑.与雨女擦肩而过狠狠将她撞在了一边.缓缓走到司成面前.此次却不可能再有人拦着她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沒有看站在司成面前的若姜与非黎. 而桥头的孟婆只是微不可察地轻轻蹙了蹙眉.却沒有停止手中的动作.也缓缓将目光收回.似乎对这一场奈何桥边的闹剧丝毫兴趣也沒有.亦或者说.根本不在乎. 她看着司成轻轻一笑.原本便是一张极为精致的脸.如此一笑.少了几分温婉多了几分媚色.却并不风尘.如同一朵盛放的曼陀.声音略微低哑.颇为蛊惑地道:“随我走.如何.” 司成却如同方才一般执拗.看着骨女那张熟悉的面容不为所动.道:“请告诉在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成这一世的书生.略微固执.哦不.是很固执很不会冷静地分析事态.估摸着.也是个整天埋头读书读到傻的. 骨女又是轻轻一笑.这次却似乎有了几分轻蔑不屑.道:“你与雨女的陈年旧事还得追溯到几万年前还是十几万年前这个我记不清楚了.但是……你心中有雨女的本名与相貌.你说.该是怎么回事呢.” 若姜细细打量着骨女.心下猜测多得很.却被自己一个一个地否决了.骨女此番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只听方才雨女所言.骨女同雨女做对已经很久.只怕此次会擅入轮回寻司成.也不过是为了气气雨女罢了.不过.她具体的目的.倒是实在不清楚. 正如你知晓你什么时候会死.但你不知道具体为何而死.那即使知道你的死时.死亡也是不可避免的. 而此时.那方的雨女也是一步一步走到了司成的面前.她抬眸看向司成.坚定地反问道:“你将要转世为人.而我是恶鬼百鬼夜行之一.骨女亦是.就这么简单. “你入轮回.喝下孟婆汤.这一世的一切记忆.便从此了断.你依旧是司成.我们也不会有所改变.那你又为何要弄清楚这些事情呢.” 若姜只见骨女却是斜睨了雨女一眼.轻嗤一声.颇有些轻蔑.道:“你当真是尽职尽守.若是你真心希望与他就此了断.你也不可能会宁愿呆在轮回处永远不出來.说的倒是你好像很不希望他与你重燃旧情一般.” 雨女微微偏头.看向骨女.只是淡淡言道:“人鬼殊途.骨女姐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这一下呛到了骨女的痛处.几万年前.她曾经在凡尘同一个凡人有了一段情.只是那凡人知晓她并非凡人之后.不仅请了术士來控制她.还险些令她魂飞魄散.如若不是她最后拼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一搏逃出生天.最后在冥界边缘昏倒在了雨女面前.被她带回了冥府的话.如今百鬼夜行之中早已沒有了骨女. 骨女深深吸了一口气.若姜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中隐约跳动着几点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亦是恶狠狠地言道:“他如今可是魂魄.也算是鬼.” 雨女轻轻一笑.亦是染上了几分讽刺.看着骨女又是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带他去承受地狱之火试试看能不能淬炼成阴灵同我长相厮守.” 这回骨女也只是冷哼一声. 若姜知道.此行危机重重.如今在冥界随便一个人便能将自己弄死.自己还毫无反抗之力.毕竟她沒有阴煞之气.仙神之气也使不出來.最多便能糊弄糊弄自己的异族身份罢了. 雨女在众人都沒有料到之时抬手朝着司成天灵狠狠劈下去.司成的魂魄便身子一软无力地软塌下來. 而她在沒有人反应过來之时.立刻反手给了骨女一掌.提着司成的魂魄便朝着奈何桥头掠过去. 孟婆十分配合地很快递给雨女一碗孟婆汤.她直接灌进了司成魂魄的嘴里便将他再一劈.劈清醒了之后便将他推上了奈何桥. 他已经被灌了孟婆汤.自然再也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头脑一片空白.只是空气中萦绕的曼珠沙华淡淡香气勾着他一步步走向奈何桥的尽头. 做完这一切.雨女转回首.冷眼看着骨女.问道:“你现在还想做什么.” 第六章 造孽之情【爆五】 骨女此时却意外的平静与安静.低眉敛眸.一身素白衣裳倒也算是衬了.只是她捂着方才那一处雨女掌势所击的地方.轻轻问道:“为什么放他走.如果你拼命与我一搏.未必不可以取走我的鬼珠.那么.他不需要淬炼.也可以成为阴灵.” 鬼珠则是类似于一个阴灵的元神.只是取鬼珠容易.找鬼珠难.因为阴灵的鬼珠.可能在血肉之中.可能化作了他们的头发.可能化作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只是一旦决定.便不能更改的. 那时骨女受了重伤在冥界边缘倒在了雨女的面前.雨女早就已经知道她的左手小指指骨.便是鬼珠所化.只要斩了她的左手小指.她就会灰飞烟灭.而那指骨也会自己化成一颗珠子.而司成.便可以凭借这颗珠子成为百鬼夜行之一. 雨女对于她的建议不置可否. 只是出言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若姜瞧见.骨女神色柔和.抬眸看向雨女.而后轻轻一笑.不同于她平日里的媚色.倒让人觉着更像是初冬的暖阳.心下已经有了一个奇异却让她觉得极为可信的念头. 骨女轻轻问道:“你当真不知道.” 若姜已经快要可以笃定自己的念头了. 雨女依旧轻轻蹙眉. 骨女却又是一笑.道:“与你做对是因为看着你总是想着司成那小子魂不守舍甚至快要不要命了.觉得莫名的看不过眼.我记得桥姬说你笑着很好看.可我沒见过.我可不相信.所以我就剥了你的皮披在自己身上笑给自己看.不过.似乎瞧着的确勉强还成. “不过正好在凡间见到了司成那小子.他对你的相貌竟然还存着熟悉.我就瞧不过眼你为他魂不守舍.还甘愿來轮回处再也不出去.只为等他的那副轻贱样子.所以我夺了一个也叫宁自遥的女子命格.嫁给了他.还约好要在三生石畔相守.只为看你生气的样子. “不过你卡着别人的脖子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她看着雨女的目光愈发的阴暗复杂起來.眼中那略显可怖的光芒也越发盛现. 若姜已经证实了自己的念头. 雨女讶然.只是怔怔地道:“你……” 骨女又是轻轻一笑.接着道:“不过我就是看不下去你为了那个小子一副轻贱样子.你若是想要他陪着你.來杀我便好了.总之你也知道我的鬼珠在哪儿.要将我这把骨头全碎了不容易.砍我一截手指还是容易的.” 她就是看不下去.雨女那副轻贱自己的样子. 若姜微微敛眸.只是对着身侧一直淡定从容而又缄默无言看着戏的非黎.正色道:“你怎么看.” 非黎看着她微微一笑.如同逗小狗一般抚了抚她的青丝.道:“同你一样.站着看.” 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如今.眼前的戏.也不允许若姜将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太久. 尚且不等雨女再说些什么.骨女已然飞身掠到了她的面前.仔细一看.却是已经不再是披着宁自遥那尸体的皮了.而是她自己生前的模样. 狭长凤目微微上挑的眼角.浑然天成的妩媚.青丝随意用一根木簪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一缕额前长发独立散落. 她也不再是一身素白衣裳.而是毫不掩饰的张扬.一身金丝挽边的并襟正红色衣裳. 她一步步靠近雨女.雨女也只是一直轻轻蹙着眉看着她的靠近却无动于衷也并不后退. 最终.在骨女离雨女不过咫尺之间之时.骨女眼中疯狂滋长着一种异样光芒.一字一顿地道:“可是.我才发觉.我不能忍受你和任何人走得太近.也不能忍受你再为司成轻贱自己.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嗯.雨女妹妹.” 正如若姜所想一般.骨女对于雨女.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 若姜能看出.她对雨女沒有温言温语.却见不得她和任何人走得太近.见不得她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可谓是一种变态了的保护欲与占有欲.但若是雨女愿意.她也宁愿为了雨女可以不再牺牲而灰飞烟灭. 这是一段造孽而又畸形的感情. 雨女这才匆忙后退几步逃离了骨女阴冷异样的目光. 她看着骨女.尽力保持着冷静镇定.道:“你回冥府.就还是那个百鬼夜行之骨女.” 骨女危险地眯起了凤目.看着她道:“那你便留在轮回处只为一百年见一次那个小子.你应该知道.顺着忘川河顺流而下.你明明可以回到冥府.” 虽然忘川河中经常有奇怪的东西.比如一些有一定修为的道士尸体.死后仍然不肯安分的道士.到了轮回处竟跳入了忘川河中欲到冥府一闹.但却被后來才生的腐蚀性给腐蚀了魂魄.只是不知道那些道士练得什么邪门功法.尸体却到了河水之中.且对于阴灵杀伤力极大. 但是只要小心避开的话.便可以回到冥府. 忘川水潺潺. 第二关.终于.要进入正題了么. 顺着忘川河而下.可以回到冥府.是身份尊贵的百鬼夜行.但…… 雨女轻轻摇摇头.坚定地道:“但我会忘了他.我不想忘了他.所以我不会用那一条路回去.” 骨女轻嗤一声.道:“那么……你接下來要日复一日地在这轮回处盼他了.继续轻贱自己么.” 若姜猜想.雨女接下來的话.一定是…… “我心甘情愿.”雨女目光灼灼而坚定. 果真如此. 只是.骨女却突然大笑起來.仿佛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一般.直到笑到溢出泪花.眼眶之中泪光闪闪. 她定定地看着雨女.扯起一抹笑容.轻声道:“可是我喜欢你啊……” 随后.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幽幽声音响起却带着几分强硬:“所以……我绝对不会看着你再继续下去.” 正在雨女还沉浸于她的那句突然的神來一笔“可是我喜欢你啊……”之时.她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起了雨女的手腕不容反抗地带她掠身到了忘川河畔. 骨女带着雨女就要向着那血红色的忘川河倒去.若是倒入河水之中.雨女便再也上不來了.只能任由河水一点点冲刷着她的记忆随后到了河水的尽头冥府.再上岸.她便是另一个清冷无感情的雨女了. 而若姜看向了非黎. 她明白骨女对雨女的感情.却不明白水潺潺到底应该让骨女带着雨女回去还是不让骨女带着雨女回去. 等等. 若是这一关指的是骨女与雨女的纠葛.当然这纠葛还是在雨女被她与非黎曾经劝回了冥界.她决定去轮回处等司成的前提下发生的.那么若是冥王黔素那时候并不曾睁眼说瞎话表示自己很是繁忙.让他们去帮忙带回雨女的话.这一关也不会有. 那么到底是黔素身为冥王从见到他们开始.便知道这一关是如此需要他们完成此事.才顺了天意让他们去结识了雨女.还是从一开始.这天山之上的考验便是黔素定的. 或许说这一切根本就是冥王黔素的安排.这天山之上的考验从一开始.便是黔素临时定下的.而从天山之眼的通道到了冥界的桃源.便能证明天山之眼与黔素一定有关.或许说天山之眼就在冥界.正是为黔素所掌控. 既然黔素事先便让他们同这出戏的主人公结识了.并且安排下的是这样一出戏.便是有意要相助的.至少他们如今不会性命堪忧.只是……这一切线索太乱太杂.要理出一个思绪來.还需要很久很久. 而一直未曾出言的非黎.注意到了若姜看着他的目光.只是依旧淡定地微微一笑.便将目光放在了桥头还在继续着动作的孟婆. 孟婆却好似不需要看向他们便知道他们的动作.她只是微微一扬手.原本正在挣扎的雨女便已经失了气力倒在了忘川河水之中. 随即.她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一甩袖.忘川河中便出现了一只小舟. 她依旧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却清清淡淡地出了言. “忘川河水腐蚀不了那小舟.你们大可乘上小舟而行.便不会沾染上河水.只是雨女在水下虽有骨女护着.但若是撞上了什么奇怪道士的尸体.可就糟了.所以.你们的任务.便是护着她们二人莫要出事了.到了冥府.你们这第二关也就差不多了.” 合着.他们这第二关.其实就是让他们看完了一场戏之后当一回保镖. 非黎微微颌首.便牵着若姜上了小舟. 不用问孟婆为何知晓.也不必问到了冥府到底要做什么.因为.这是聪明人的觉悟.像孟婆.若是她想告诉你的.一定不会瞒着.也沒有必要.而她若是沒有说的.也就是她懒得说的或者不愿说的了.这些.问了只会增几分纠结. 而二人再次上了小舟.这次沒有什么树影婆娑.只有一片望不见底的肆意妖娆的血腥花海与血色浑浊的忘川河水. 第七章 冥府天机【爆六】 小舟才追着骨女与雨女露出水面的一截素白与正红色的衣角而行.若姜便微微偏头.看着非黎.问道:“你怎么想到的孟婆.” 虽然在那之后她也是疑心了孟婆知道一切也能猜到她将做的事情.却是在非黎看向孟婆之后了.非黎先她一步.也算是给了她提示. 非黎微微一笑.一袭白衣除却袖口那一抹红印子仍旧一尘不染.不染丝毫纤尘. 他缓缓道:“方才孤一直缄默.便是一边看戏.一边追溯线索.” 这线索太乱太杂.只能在脑中仔细思量.幸亏若姜也是个聪慧的.在他看向孟婆之后便也能想到.否则.若要解释的话.兴许还真不好解释. 不过总归.孟婆太平静了.而且也是这轮回处之中除却雨女与骨女.唯一一个真正的阴灵了. 据说.她的修为还在雨女与骨女之上. 而若姜此时的感知便是.方才自己太多话了.参与的事情似乎太多.却沒有太多时间拿去思考了. 非黎看着她神色变幻.便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又是微微一笑.道:“不过若不是你揽下了所有需要我们插手的事情.孤也不可能将事情想了个通透.” 关键的是.在非黎想事情之时.他还能将这场戏看了个透彻…… 这才是神了. 若姜微微颌首.顺承地接下了他的劝慰. 望着前路那一片血色的水路.若姜将灵识散了出去. 虽说灵气无用.但还是可以短时间的御风.而却灵识还是可以散出去查探事情的.比如查探雨女与骨女前方有沒有奇怪道士的尸体.若有.便御风到那尸体上头.用方才若姜随手摘的一株曼珠沙华的花茎给挑开便是了. 说实话.这其实还是一个技术活. 若是沒有技术不会用巧劲.那并不硬的花茎根本挑不开奇怪道士的尸体. 幸亏这一路.他们也不过就是遇到了两具奇怪的尸体罢了. 只是之前骨女未曾想到的是.雨女同骨女都在忘川河中开始剔除关于感情的记忆.意识被暂时抽离.哪能顾到前头的危机.更别说避开奇怪道士的尸体了. 所以.当那血色长河的水竟湮灭在一堆可吞噬无尽水的泥土前.也就是了忘川河的尽头.这一路.按照若姜的感知.漂了足足三日三夜. 而且她记得清楚.这舟行速度与骨女同雨女的速度一般无二.一点不慢.甚至快要追上天上飞鸟的速度. 她已经不可想象.到底漂了多远了. 而在一路上穿过了不少迷雾.根本瞧不清楚前路的迷雾.只能将灵识散得远远的.才能感知前方的景物与是否有危险. 那些迷雾说不准便是一层层空间的隔层. 这么说.他们便是穿过了空间的隔障.到达了另一个空间.冥府. 如今若姜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无人见过冥界了.因为众界好歹.都只是一个界.大家伙儿.都还是存在一个空间里头的.也可以说.只要你不会被某个界赶出來或者某个界有防御异族的设施.只要有修为在身.你可谓是在众界流浪都不要紧. 但是.在冥界不同.先不说冥界本身就不与众界存在于一个空间.单单是冥界本身.就有无数个空间组成.比如黄泉路.比如轮回处.比如冥府. 这都是不同的空间. 而当若姜见到冥府之时.才惊觉.原來冥府就是连绵不断的……不是山峦.而是连绵不断的宫殿. 并不俗气.只是黑白二色.全是木制.当然如今也只有木制与竹制的屋子.四方檐角微微上翘.简直便是凡间皇宫的低调奢华扩张版本. 连绵不断的宫殿.同山峦一般. 但是这些宫殿大多都是敞开门空着的或者紧闭着门的. 只是再见到黔素之时.他毫不掩饰.或者是毫不在乎他人对此的看法.正在摆弄一盏结魄灯. 幽幽青灯结魄古灯. 如其名.结魄之用.无论是凡人已死肉身中脱离的魂魄.还是仙神妖魔等因历劫.或承受造业而强迫被撇去的魂魄.都可以成功凝聚起來.可是说.结魄灯本身的存在.便是逆天而行的. 而黔素如今把玩的这盏结魄灯.正是冥界独有之物. 此等通灵逆天之物.也的确只有冥界才能有了. 黔素依旧缄默不言.而若姜与非黎亦是陪着他缄默不言. 终于.在不知多少个轻浅呼吸呼吸之后.黔素放下了手中的结魄灯.抬眸看向了二人. “上天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轮回.若然是知晓的人告知于劫难之中的人.便是泄露天机.而那泄露天机之人.必定会生下造业來日承受业火.” 这是天地规则.凡是修行之人.皆是清楚的. 若姜与非黎却隐隐猜出他话中含义. 黔素沉吟片刻.接着道:“不错.正如你二人所想.本座很清楚此次仙魔二界的劫难缘由.却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你们.所以本座借了天山之眼的传说.天山.本就是冥界的入口.而冥界之中.也确实有镜湖可以查阅一切事情.包括此次仙魔二界的劫难. “而正是让着你们进了天山之中.也进了冥界之中.再给些曲折的东西作个考验.让你们寻着线索与发展找到那镜湖.天机也就自然地泄露得差不多了.” 所以.此次.仙魔二界.是注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劫难.而黔素已经知晓.却不能明说.这才绕了这么多圈子.让他们寻到冥界來.去找那镜湖自行查阅. 毕竟冥界之中有太多逆天而行的物什.既然已经存在.使用算不得逆天.制造研究才是逆天而行.所以去找镜湖自行查阅.正好是避开了一切造业的方法. 若姜轻轻蹙眉. 沒有人会在知晓自己身在一场注定的劫难中之后.还依旧可以乐得自在.尤其.是在两界之中的劫难.必定是生灵涂炭的. 黔素只是微微一眯眼.道:“这场劫难若是不好好解决.后果便是从此本座的轮回处彻底无用了.” 轮回处的用处很简单.便是凡人的转世轮回.而若是冥界的轮回处彻底无用.则是世界上将再无凡人. 这可不仅仅是生灵涂炭了.而是一个种族的灭亡. 若姜轻轻望向非黎.相视一眼.目光交织片刻.随即便双双轻轻颌首.道:“望冥王指点.” 黔素轻轻点点头.眼中有了几分笑意. “百鬼夜行之中.正为镜湖地盘的归属而吵个不休.镜湖其实也算不得禁地.只是它们正在争夺镜湖的所有权.所以一般人只要一旦靠近镜湖.便会成为众鬼产生敌意的对象.你们如今.便可助雨女同骨女还有桥姬夺得镜湖那一块势力.如此.它们念及你们相助的情义.自然会应承你们去查阅的.” 他之所以要竭尽全力救凡间.可不是因为他仁心宅厚.只不过是因为.含岁的万世轮回还沒有终结.她必须在人间流连.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仙魔二界有任何一界彻底灭亡. 而此时.已经辗转清醒过來的骨女与雨女.见到自己又到了冥王的冥府之中.一时竟发觉自己不知为何竟到了这里來.便准备走去冥府之中最中央的那座宫殿之中.也就是黔素的住处去问个究竟. 要知道.寻常人等若是沒有冥王的吩咐.又怎么可能能到冥府來呢. 而她们却尚且不知道如何到的冥府.雨女只记着自己将骨女带回了冥界之后.曾意外去过一次凡间遇上了仙姬与魔帝.并且同若姜仙姬有了不浅的交情.若姜仙姬似乎还曾经帮过她什么.至于具体.她却是真真的不记得了……后來她回到了冥界.便陷入了沉睡.醒來之后竟就在这里. 而骨女也只记得她曾经去过一次凡间却险些被道士灭得魂飞魄散.险险逃出來之后倒在了冥界边缘被雨女带回去之后也因为伤势太重陷入了沉睡.醒來也是在了这个地方. 忘川河水.泯灭了一切关于感情的记忆. 剩下的.只有那些同爱情无关的记忆.空白记忆便用沉睡來代替了. 所以.如今.骨女还不会处处针对雨女.自然……也沒有那段畸形而另类的爱情.也沒有见过非黎同若姜.也再不记得司成. 而雨女忘掉了她的由來.忘掉了她的生前.忘掉了太子司成.只剩下如今一个简单不过的身份雨女.她再也不是宁自遥了. 可是等她们寻到黔素之时.雨女却见着了若姜与非黎正要转身离去的场景.若姜微微抬眸.便见着了一身素白衣裳的雨女同一身正红衣裳的骨女一起进來. 黔素见着骨女同雨女已经醒來且找上了门來.便决心干脆亲自吩咐了下去算做罢了.便择了个同若姜更加熟络些的雨女.敲打一番再做吩咐了事. “雨女.听闻百鬼夜行近日來.一直为镜湖地盘的归属而争执不休.”黔素目光轻轻巧巧落在雨女身上.出言问道. 第八章 初见桥姬 雨女正是疑心怎么会在冥府见着若姜仙姬同非黎魔帝.便闻黔素这一问话.心中虽对他口中的“听闻”这一说辞颇为汗颜.但仍然正色道:“是.原本看守镜湖的.是烛阴.只是后來烛阴受伤.百鬼都觉着有机可趁.这才争执起來.” 说是争执.但谁都知晓.是在行动中斗法.而烛阴一旦受伤.修为自然大不如前.其余的百鬼虎视眈眈已久.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关键这镜湖百鬼自身是无用的.但镜湖如此逆天之物在自己掌控之中.却可以以此要挟掌控不少势力. 黔素轻轻点点头.接着道:“本座命令你与骨女桥姬必须夺得镜湖.若姜仙姬与非黎魔帝会相助你们.要知道.夺这东西.不仅要靠修为.还有脑子.” 他幽凉幽凉的声音缓缓响起平添了几分诡谲.轻缓却又似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雨女同骨女面面相觑.片刻之后.雨女的目光落在了若姜的身上.存了几分疑惑.但仍是同骨女一起.颌首应承了下來.道:“是.” 随即.黔素微微一眯眼.他同手边的结魄灯便一起沒了踪迹.仿佛一缕青烟风一起便消失无痕.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是如今雨女同骨女脑中的记忆.却被黔素用隔空传音尽数告知了若姜同非黎. 骨女的目光亦是落在了若姜与非黎的身上.带着几分疑心打量着这两个异族. 若姜看着雨女轻轻颌首浅浅一笑.又看向了骨女浅浅一笑.言道:“孤是若姜仙姬.骨女.唤孤若姜便可.”随即.她又微微侧身.给骨女介绍了一番非黎. “这是非黎魔帝.唤他非黎便可.” 总而言之.这样的见面.不失为是作为一个合作者介绍的好时机.而如此的介绍.也更能强调他们的身份与目的. 谁知她身侧的非黎微微一笑.淡定地道:“若姜仙姬还是我魔界的魔后.” 听如此之言.若姜也是不禁浅浅一笑.唇角上扬.眼底亦是多了几分笑意. 而骨女同雨女.也是不禁莞尔.笑言道:“是.非黎魔帝.若姜魔后.” 沒了那段记忆之后.原本便不大爱争抢的骨女同雨女.其实还是挺合得來.但却并不太熟络的朋友.只是雨女曾经救过骨女一次罢了.而这二人原本便不是那些百鬼欲争权夺利的.自然对黔素的吩咐也不会思量太多.只是遵命罢了. 而雨女原本便与若姜有不浅的交情.自然也不会太过拘束. 若姜不经意间的目光向着门外一瞥.便瞧见了那隐约闪过一层黑雾.上头有着赫然几个大字. 第三关镜湖争斗 果真是做戏要做全套啊.这原先开始的每一关可都是出自冥王之手. 尤其是第一关幻境的第三层.不可谓危急险迫.但胜在纠结复杂凌乱. 而第二关水潺潺.说白了就是请他们看了一场戏随后当了一回保镖.还算是极其简单的.只是看着骨女与雨女二人如今都失了记忆.有些唏嘘罢了. 而如今.便就是一个新的关卡. 听了骨女同雨女的叙述后.若姜同非黎这才知晓.原來那桃源.便就是镜湖范围所在.镜湖.并非真正是湖.而是桃源之中那可以窥探凡间琐事的潺潺小溪. 而既然镜湖曾经为是烛阴所掌控的.那么桃源之中的女童却曾经说过除却含岁同黔素.再沒有见过任何人.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二人对那时沒有好好研究研究那桃源之中的潺潺小溪.都并不懊恼后悔.毕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而这件事情若是有这么简单.只怕黔素也不必大费干戈地准备后來的事情了. 若姜与非黎同骨女雨女一起到了百鬼夜行势力范围的那一处冥碣.虽说雨女和骨女已经很久沒有管过这一处势力的问題.现下可以掌管的事情也并不多.但是同骨女与雨女交好的桥姬可就不同了.她整日闲着无事.便就在冥碣同那些百鬼夜行争争地盘小鬼什么的.倒也觉得有几分乐趣. 所以骨女同雨女带着若姜与非黎去寻桥姬的时候.她对若姜同非黎的到來并不感到不悦.反而.倒是有几分新奇之感.又闻听了黔素的吩咐.心下竟也生出几分挑战之意來. 于是.对于若姜同非黎的帮助.她更加期待起來. 冥碣之处.也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却是将桃源那一处空间包括在了之内.而在冥碣之中.则是百鬼夜行争权夺利之地.基本上.黔素从不插手于这里的事情.毕竟各个空间皆是分离的.就算这里闹出再大的事情.也不会影响到别处. 而桃源那一处空间.明明该是十分重要的地方.可不知为何.黔素竟对那一处好似漫不经心并不在意一般. 不过如今.他们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将镜湖那一块空间夺过來. 从桥姬的介绍之下.能知晓的便是.百鬼之中虽然有百余只鬼.但却只分为了三支势力.一支为是烛阴为首的.但因烛阴意外受了重伤.暂时却查不着是谁所为.所以威望略减. 还有一支则是根基极其稳固的老派势力.文车妖妃为首.神秘而强大. 剩下的最后一支新兴势力.则是桥姬为首.桥姬的修为虽比不上文车妖妃与烛阴.但因为她特殊的手段与独到的眼光.所以也在冥碣之地占有一席之地. 而桥姬原本对于这镜湖之争.只是本着看看戏.偶有时候给争夺的两方使个绊子找点乐子也就是了.只是这次黔素下令让她一定要夺得镜湖.她倒是起了兴致. 而若姜对于骨女同雨女与桥姬见面的场景.颇为…… 她们见到桥姬之时.她正是懒懒散散地抱着怀中的琵琶.轻轻阖着眼.染成了血红色的厚重晚霞远远看去仿佛正在她的鬓旁幽幽飘过.纤细白皙的手指上修得极好的指甲有一下沒一下地轻轻在弦上拨动着.生生清脆.那原本幽怨的琵琶曲在她悠悠拨弹之下.竟显着无比随性. 据闻她曾经在凡间亦是恶鬼之一.将河畔桥上的女子拉入河中为是溺死. 但如今看來.怎么也不像是恶鬼.她一身红衣地斜斜倚在小院之中的长椅之上.纤细柳眉细长如黑翎羽一般的羽睫.及地的银发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那琵琶声依旧在响着.似乎对若姜同非黎还有雨女骨女二人的到來并未发觉一般. 骨女微微一笑.眼底多了几分笑意.一抬手手中便多了一把筝. 她用术法托住了筝身.长长的指甲亦是在筝弦上轻轻拨动着.却愈发得快起來.而原本便是有几分气势磅礴的筝身更加显着咄咄逼人.而若姜甚至能瞧见.随着筝弦被拨动.隐隐有阴煞之气朝着桥姬一波一波而去. 雨女只是轻轻瞥了一眼桥姬与骨女便将目光放在了天边的血色云霞之上.似是对如此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而桥姬原本安静的面容之上起了几分笑意.唇角渐渐勾起一道近乎妩媚的弧度.却并未曾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轻轻拨弹着手中的琵琶.随着琵琶被拨动.竟然也有一阵阵阴煞之气抵消了骨女的攻势. 而骨女手上的动作愈发得快起來.气势也是愈发得咄咄逼人.桥姬却依旧悠闲懒懒散散地拨着琵琶.却将她的攻势尽数抵消了. 只是此时.骨女唇边.亦是绽开了一丝笑容.她将琴码轻轻移动.便换了调.选用了一首战歌.气势愈发咄咄逼人.轻轻启唇缓缓吐字吟唱.阴煞之气顿时浓郁不少.竟破开了桥姬的防备之力.生生地化为一道刃断了桥姬指下的一根弦. 而那道刃.只是从桥姬指尖堪堪擦过.而断了琵琶一根弦之后.琵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那道阴煞之气化做的刃又化为了虚无. 此时.桥姬终是缓缓睁开了眼.目光渐渐移过來.看着骨女.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竟是血色眼瞳. 她轻启朱唇.看着骨女.笑言道:“不错.这些年进步不小.” 谁都看得出來.方才桥姬根本沒有全力以赴.只是懒懒散散地挡着骨女的攻势罢了.而桥姬的修为.才是这三人之中最为高深的. 骨女冷哼一声.道:“还说呢.几万年前你便次次见着我都用琵琶断我的筝.这次我能不逮着机会断了你的琵琶么.” 桥姬轻轻一笑.垂眸看向那断了弦的琵琶.似有些惋惜. “百鬼之中除却我可只有你会奏乐.我不断你的筝.还能断谁的筝.” 她轻轻说出的话语.却是嚣张欠收拾得紧. 是了.骨女生前是艺伎.若是不会奏乐.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桥姬方才已经接到了黔素的秘密通知.雨女同骨女皆是入了忘川河水之中.忘却了一切前情.她也只是幽幽婉转轻叹一声.方道骨女终是可以放下了.而雨女也终究是忘却了她生前的执念. 要说百鬼之中.这么久以來都未曾放下心中执念的.除却雨女.她还真真找不到什么了.其余的皆是投入在冥碣之地.早已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便做自己如今该做的事情了. 第九章 桥姬立威文车造访【爆七】 雨女这才回过头來.看着桥姬.轻轻蹙眉.道:“我能瞧着的也就不过你们二人几次见面罢了.怎的还回回都是如此.” 她原本的心思便不在冥碣.自然与百鬼众人并不大熟络.若说认识有交情的.也不过就是桥姬和骨女罢了.但即使是有交情.也不过只是可以说上话.而且都对彼此的性子比较能接受罢了. 如此下來.还是桥姬同骨女更加熟络了.只不过雨女鲜有几次瞧见她们二人见面.皆是如此的场景.不过往日都是桥姬断了骨女的筝弦.今日.倒是骨女断了桥姬的琵琶弦. 桥姬唇边漫开一丝笑意.道:“这不是之前瞧着骨女沒什么牵挂.却总不肯留在冥碣帮我.也不肯精进自己的修为.眼瞧着她到时候就白白地在冥界待了十几万年修为若是还比不上那些小鬼.我都不敢说出去我认识她了.自然要激一激她的了.” 其实桥姬还是将根本无心争斗的骨女当作真正的朋友的.而对于性子恬静的雨女.之前在心中也存了几分同情.既然今后不会是敌人.二人的性子她也喜欢.对她们二人自然与其他人不同. 若姜只是含着一抹浅笑在唇边.静静地看着她们. 既然桥姬是这样的性子.以后看來倒也不难相处.只是來时路上听着骨女同雨女的介绍.那文车妖妃倒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桥姬的目光似是无意掠过若姜与非黎.故作惊讶.看着雨女.道:“瞧瞧.我这会子竟然忘了你们还带着人來.还不快介绍介绍.让人看了这么久我们的笑话.当真是无礼.” 虽然她早已知晓了若姜同非黎的身份.固然黔素已经将能告诉她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她.但是她总不能对骨女同雨女言是你二人什么都忘了.冥王叮嘱我别说漏嘴才告诉了我这些东西的吧. 雨女浅浅一笑.微微侧身.道:“那是若姜魔后同非黎魔帝.冥王吩咐我们必定要夺得镜湖.若姜魔后同非黎魔帝愿意相助.冥王也肯了.” 她可记得非黎的话.既然若姜仙姬与若姜魔后是不一样的.那么她还是称魔后得好. 桥姬轻轻一笑.道:“前些日子我意外听到手下的小鬼说是仙界的仙姬同魔界的魔帝成了亲.如今看來倒是真的了.” 冥物在中元子时是可以出冥界的.自然也在凡间流连的妖那里闻言了一些事情.被桥姬听见.倒也不奇怪. 若姜亦只是淡淡一笑.从容道:“只唤孤二人若姜.非黎便可.不必太过客气.” 桥姬亦是含着笑意轻轻一颌首.片刻.却又轻轻蹙起了眉.似想起了什么.有些讶然.又看向了雨女.问道:“你方才说冥王让我们势必要得到镜湖.” 其实这些.她都早已经知道.但是.她也算是为了骨女同雨女好.大不了便是做一场戏.却能让她们二人都可以解脱. 雨女亦是轻轻颌首.算是肯定了她的问題.道:“确实如此.而且若姜同非黎.便是來助我们的.原本镜湖倒也对我们沒什么用处.毕竟我们都是冥界的.无论是什么事情也殃及不到咱们头上.争镜湖也不过是为了威望.既然冥王已经吩咐下來.对咱们又有利.自然是必行的.” 桥姬唇边渐渐绽开一丝近乎妩媚的笑容. 不过骨女清楚.那是在桥姬杀死她的劲敌或者她遇见较大挑战时候的神情. 一个好强的女子.便是桥姬. 桥姬渐渐垂下头去.指尖在未断的琵琶弦上轻轻拨弹.低语道:“呵.又有事情做了.真真是可惜了一把好琵琶.” 她前后根本不对词.但却沒有丝毫的违和.似乎从她嘴中轻轻说出來之后.这话便本就应该这么说. 桥姬缓缓站起身來.继续有一下沒一下地拨弹着琵琶.转身向着一处极密的树林中央的那一条小路走去.只留下她轻轻的一声“随我來.”萦绕在空气之中. 琵琶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骨女同雨女清浅一笑.看着若姜同非黎.道:“走罢.她这是要带咱们去见她的手下.” 若姜与非黎不疑有他.亦是随着骨女同雨女跟了上去. 在踏进那密林之时.随着琵琶的断续音节.桥姬略带沙哑低沉却很是悦耳的残破歌声响起.她一路沿着密林的小径向着前走.而随着她的歌声.在密林之中渐渐有幽火开始跳跃起來. 那些幽火在嗅见若姜同非黎身上异族的气息之时渐渐变得狂躁不安起來.亦或者说是蠢蠢欲动起來.但是桥姬的琵琶声同她的破碎歌声还在断断续续但却并不停止地响起.那些幽火也只能是蠢蠢欲动而不能真的有任何动作. 只见前方的桥姬蓦地停住了脚步.轻轻唤了一声:“木魅.” 密林之中.一棵极为不起眼的参天老树立刻化作了一点幽火飘至桥姬身前.缓缓落了地之后化作了人形.单膝跪在了桥姬身前.颔首道:“桥姬大人.” 桥姬只是清清淡淡地道:“给众鬼传令.我身后的若姜仙姬与非黎魔帝日后便是你们的副主.他们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不得不遵.还有……” 她浅浅一笑.却透出几分冷意來:“尤其是山童.让他收敛一些.” 木魅虽有些惊诧.但仍只是微微抬眸记住了桥姬身后若姜与非黎的模样与气味.便应声道:“大人放心.木魅定不辱所命.” 木魅亦是百鬼之一.面容皆是自控而成.自然也不会差. 桥姬只是微微点点头.便又看着若姜与非黎浅浅一笑.尽是温和之意.道:“这会子又要随我回去了.” 她一手抱着琵琶.另一只手轻轻牵起了若姜的手.将若姜带至了自己的身侧.略带几分孤傲地将她在众幽火跳跃闪烁之下走在最前方.眼神时不时好似无意一般扫过那些幽火.却引得它们一阵抖动.好似随时便会熄灭一般. 直至最后走出那密林.桥姬见那些幽火都隐于密林之中.才放开了若姜的手.朝着她与非黎浅浅一笑.眉眼之间不再有冷意与端凝.多了几分柔色与媚色.道:“今后说着你们可是我手下的人.可要委屈你们了.” 不错.她方才将若姜牵至自己身侧.用冷淡的目光扫视过那些百鬼所化的幽火.也不过是因为她要在众鬼面前表明自己如今对若姜的态度与她的地位.当然.也不仅仅是对于若姜.毕竟她总不可能牵非黎和若姜…… 若姜也是浅浅一笑.十分温婉客气的模样.道:“哪儿能呢.本就是该如此的.哪來的什么委屈.” 而百鬼之中本就是对骨女雨女和他们主子的关系知晓几分的.经过方才一番.自然更不必说. 只是骨女轻轻蹙眉.道:“山童仍旧不大安分吗.” 桥姬面容之上的柔和渐渐隐去.多了几分锐利与冷意.冷哼一声.道:“他怎么可能会听话.竟然他信了那谣言.我也沒什么好说的.只是他若是再不安分下來.我也不介意杀杀他的威风.” 若姜微微敛眸. 看來如今桥姬手下也并非是一片太平.只是如今听起來.好似桥姬也是有什么对她不利的谣言被散布了出去. 只是守在院子外头的一只小鬼忽然窜了进來.在桥姬的微微蹙眉稍稍不悦之下.凝了一身冷汗.道:“桥姬大人.方才我瞧见文车妖妃只身一人正向着这头走來.” 桥姬轻蹙的眉头更加紧蹙起來. 她轻喃道:“文车……妖妃啊……” “我知道了.”她清清淡淡地道后.便让那小鬼离去了. 若姜亦是带着几分疑惑轻声问道:“文车妖妃怎的会來.” 桥姬轻嗤一声.冷笑道:“不请自來让人不高兴的可不是贵客.只怕是你与非黎一路过來之时.异族的身份已经传出去了.不过那也无碍.正好借你们异族但却能进入冥碣之地立些威风.” 要知道.异族最多便是凡人的魂魄.还是从黄泉路而來的受鬼差控制的魂魄.又怎么可能能进入冥碣之地. 而既然是异族.进入冥碣之地冥王不可能不知晓.既然若姜与非黎依旧能呆在冥碣之地且寻到了桥姬.一则是骨女同雨女还有桥姬在尽力地掩住二人的气息与踪迹.二则是冥王默许甚至是指示的.然而这一切的神秘.都可以为桥姬这一方立些威风. 然而异族能获得冥王同意在冥界自由而行的.除却几十万年前的那个仙界女子.再沒了旁人.而如今.却是一男一女.一魔一神.又是怎么能获得冥王的同意的呢. 说时.桥姬已然能察觉到文车妖妃愈发的近了.便犹自使了个术法.面前便多出一桌数椅來.桌上还有着热气氤氲的清茶一壶.以及茶杯数盏.她轻轻道:“请自便.当然.生活还是悠闲而又有乐趣得好.” 而骨女雨女还有非黎若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皆是不再客气地坐了下來.话着家常又斟了几杯茶. 第十章 双双投诚白首不离【爆八】 桥姬意味深长地一笑.又抱起了手中的琵琶.指尖凝聚了几缕阴煞之气轻轻抚过方才断了的琵琶弦.那阴煞之气便入了琵琶弦之中转眼又将弦接好.完好如初. 本來.她们手中的乐器.便都是自身的阴煞之气凝聚化成的.自然也可以用阴煞之气修好. 她犹自又有一下沒一下地轻轻拨弹着怀中的琵琶.轻轻阖上了眼.那略带幽怨的曲子与远处密林的树叶簌簌还有时不时掠过的乌鸦凄凉的叫声在这残阳昏黄之下.秋风瑟瑟之感达到了极致. “桥姬妹妹当真是好兴致.瞧着本宫都要手痒了.”來者正是文车妖妃.她亦是着一身红衣.却绣着金丝百蝶百花.云纹与凤纹在袖边领口盘旋.万千青丝尽数绾做一个反绾髻.金步摇累累金丝与红衣将雍容与风华演绎到了极致. 毕竟.她在凡间可曾经为妃. 桥姬手中琵琶随意的声响依旧响着.只是她缓缓睁开眼來.似乎有了几分讶然. “呵.什么风将你这贵客给请來了.” 话罢.她唇角却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道:“还有.文车.你可莫忘了.如今你可不是什么妃子.本宫这一说未免太牵强可笑了.况且.我冥界的冥妃只有一个.更是沒有冥后这个位子.你自称本宫.可要小心让旁人听去了以为……” 她唇边的笑意愈发地肆意起來.道:“以为文车你早逝.所以妃子还未做够.如今还对冥妃这位子有觊觎之意.那可就不太妙了.” 如今这一场戏.若姜同非黎只需坐看便是.毕竟文车妖妃他们并不相熟.如今桥姬将她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自然有她的意思. 文车妖妃浅浅笑意的面容之上并无半分不悦的意思.反而眼角轻轻上挑.笑意使她原本便极其有风情的双眼有了几分妩媚的味道. “桥姬你可是说笑了.我只是叫惯了.平日里也沒有人敢提醒我.这才顺口了.哪有那么多心思.” 桥姬轻轻点点头.似是有几分赞同她的话的意思.道:“也是.我可险些忘了.你哪会想做冥妃呢.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搜集來那些俊美的百鬼做手下.还做你的裙下之臣.岂不比做冥妃要自在逍遥得多.” 若姜微微挑眉. 真是想不到文车妖妃如此雍容美貌的女子.竟还如此的……有性致. 文车妖妃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只是幽深的眸子中似乎多了几分冷意. “我总归也是个正常的.哪能像是桥姬你呢.好女风.不过你若是愿意.我也可送几个貌美的女子给你.倒是保证你一定满意.” 她轻轻吐出那三个字.眼中顷刻间又多了几分笑意. 好女风好女风.实则就是喜欢女的. 正是若姜震惊之时.却见骨女的口型分明是:这是谣言.并非事实. 她这才平静下來.她并非瞧不起好女风的女子.只是从未见过更从未接触过.一时间觉得有些接受不了罢了.其实仔细想想.这也并不是什么错误的事情.爱情是不分性别年龄种族的.只要爱上了.又为何要顾忌那么多呢. 之前之所以觉得骨女的那段情是畸形的.也并非是因为对象是雨女.而是因为她的思想.她那略微扭曲的人格心理. 桥姬轻笑一声.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文车你别告诉我.我难得见你一次.竟是你來寻我找茬的.” 文车妖妃依旧浅浅而又雍容至极地笑着.淡淡道:“哪里的话.我只是寻思着.这一次镜湖之争.若有妹妹相助.烛阴定能拿下.” 她的语气很是平淡.却在最后一句话之上从神韵中透出几分运筹帷幄与大气來. 桥姬掩唇轻笑.道:“文车.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愿意搅进这趟浑水呢.要知道.我对这镜湖.可沒有兴趣.” 文车妖妃轻轻眯起了眼.却依旧雍容自得.道:“若是我说.我愿意得了镜湖之后.烛阴手下的势力任你处置呢.要知道.烛阴曾经可对你出言不逊过.” 不错.因为初时传出谣言桥姬好女风之时.烛阴因为男子身份便对着桥姬当众羞辱.当时他那话使得即使是桥姬.脸色都不大好看. 然而.这对于桥姬來言.可谓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桥姬亦是微微眯起了眼.沉默半晌.方道:“好.” 文车妖妃轻轻一笑.道:“好了.我也就不打扰了.妹妹若是有事要同我讲.直接去寻我便是.我若有事.必定也是会來寻妹妹的.” 说罢.她的目光放在了若姜与非黎的身上.惊鸿一转.道:“妹妹的两位副主.倒是很有本事.” 她眼底的笑意意味深长.亦是若有所指.若姜对于她的目光.只是浅浅一笑.并不言语. 这时候.文车妖妃才亭亭而又仪态万千地走出桥姬的院子. 她只所以敢只身一人前來.是因为她可以料定.桥姬的修为敌不过她.不足为惧.而骨女雨女的修为更是不必说.冥王默许的那两位副主.若是会动手.必定要冥王默许.若是冥王有意要她死.又岂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所以.此行她是料定了不会出事的. 果真.自然也是如她所愿.桥姬应了下來. 而文车妖妃走后不久.桥姬唇边却绽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以文车的性子.只怕我还沒有应承下來.在她來之时.我同她联盟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了罢.” 不知何时从屋中消失不见的骨女推开了院中的柴扉.眸色略微复杂.看着桥姬.道:“是了.如今已经众所皆知你们二人达成了协议.” 方才文车妖妃前脚刚走.骨女便已经很是善解人意地无声无息地出了院子打探.毕竟.她也很了解文车的性子. 桥姬轻嗤一声.道:“她若是以为如此我便沒了法子.那也未免太好笑了一些.” 若姜微微一笑.眼底亦是起了几分笑意. 她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便对此事做了几分猜测. “不知道.若是孤同非黎去烛阴那儿说明你与烛阴合作之意.同文车只是麻痹她罢了.再利用那桥姬好女色的传言.孤与非黎向烛阴投诚会如何.” 桥姬的目光被若姜的话语引到了若姜身上.她微微一笑.眼底亦是浮起了几分笑意.轻轻道:“正合我心.” 聪明人便是聪明人.无需说太多甚至无需多说便能明白一切. 然而非黎.一直选择缄默不言. 原因便是.在这么多女人堆里.他很不适意若是沒有若姜坐在他的身边.只怕他已经要拂袖离去了……要知道.这些女子虽然都并不是庸脂俗粉.也不会浓妆艳抹很浓的一股脂粉味道.但是……他仍旧不适意.所以一直沉默着. 这一生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对于其他人.无论再好.都再也无感了. 若姜站起身來.他便也跟着站起身來.其实方才他一直陷在一种极为不适意的感觉之中.什么也未曾发觉听见. 直到若姜转回身.看着他半晌.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怪异.沉吟片刻.方才轻声道:“你快回神罢.要走了.” 非黎这才略显慵懒懒散地微微抬眸看着若姜. 她轻轻一笑.微微偏头看向了桥姬.道:“请静候佳音.” 随即.她才扯过了非黎的素白袖口一角.拉着他向着院外走.边走边道:“好了.如此你便可以继续失神了.总之有孤牵着.你是不会撞到……别的东西的.” 非黎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她攥着自己袖口的地方.眸色渐渐阴暗下來.但心中的那一份不适意却已经烟消云散. 他缓缓抬手握住了那攥着素白袖口的柔荑.眼底起了几分笑意.却又好似隐隐带着几分戏谑.道:“本是孤该守着你.如今却是你带着孤.有些不适意.该当如何.” 若姜顿住了步子.回首侧过身子來看着他.眼底亦是浮起了几分笑意.道:“一直都是你走在孤前头护着孤.孤也觉得不适意呢.如今.也该是孤给你方向才是.不过.若是你再这么失神下去.孤要是不牵着你.你要是一头撞在了什么地方.你让孤怎么办呢.” 非黎端详了她半晌.终究是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來. “你这是担心自己守寡么.” 若姜义正言辞地问道:“魔帝陛下你可是觉得自己一撞能神形俱灭.” 他浅浅一笑.上前一步.轻轻抚过若姜头顶的青丝.道:“有点儿难.”随后.他便又退了回去.微微偏头看着若姜.道:“如今.你可以走在前头了.唔……别让孤一头撞在了什么地方.” 她亦是不禁轻笑出声來.缓缓转过身.轻轻跨步走了出去. 若说她如今唯一的愿望.便是:请让我如此牵着你到羽化. 他走在她前头如此之久.一直以來.他都在护着她.所以.如今.应该轮到她.牵着他. 便可云:你给我一份温暖羽翼的守护.我愿还你一份可靠轻执的方向. 此生.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第十一章 演一折戏(一) 而若姜同非黎凭着一路问路与骨女的叮嘱.倒也是成功顺利地很快找到了烛阴势力所在.正好便是镜湖势力一块.毕竟虽然文车妖妃虎视眈眈.但仍旧并未曾真正地与烛阴开战.只是双方手下都有些争执摩擦罢了. 若姜倒也不欲再多说什么.毕竟以非黎惊人的领悟能力.尽管他之前什么都未曾听真切.但一见二人是向着烛阴势力而去.又知晓文车妖妃曾经來过.也能猜出几分端倪來.只是若姜提醒了他一句那关于桥姬的谣言罢了. 而烛阴的势力同桥姬不同.桥姬的手下尽数藏在那密林之中.更何况那密林足够大寻常人等根本不知晓那些百鬼究竟在哪.但若是桥姬所在的院子有杀气.它们也能在顷刻之间察觉到并且立刻赶到. 烛阴与文车妖妃却并非如此.只是势力外围包围着百鬼栖息之地.势力核心之中端端立着首领的院子罢了. 如今二人去造访烛阴.自然也是要经过势力外围的百鬼栖息之地的. 而恰好.若姜同非黎.正好被拦在了势力外头. 不知何时.从周边小路窜出來一个巨大的车轮.而在车轮中间有一个大大秃顶人头. 先前骨女与雨女在领她与非黎去见桥姬之时也曾与她说过一些百鬼.而如今她正好记得.骨女曾言这便是轮入道. 轮入道在顷刻之间又化作了人形.乃是一个迟暮年间的老翁.但却只觉着他面色红润精神绝佳.倒更像是凡间回光返照即将逝去的老人家. 轮入道将目光放在了若姜与非黎身上.紧紧蹙眉.更显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多了几道褶皱. “能在冥碣之地敢自由行走的异族.可不是桥姬的副主吗.你们又來烛阴大人的势力做什么.” 若姜浅浅一笑.道:“桥姬大人有要事同烛阴大人相商.但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亲自前來.所以着我二人前來相告.” 轮入道倒是不惧这二人副主身份.只是冷哼一声.毕竟异族在冥界可谓是打不能还手的.只要稍稍有一点修为的冥物都可将异族拆骨填腹. “桥姬同文车那妖妃不是早已经结盟了吗.你们來求见烛阴大人.难不成是來找茬的.要知道.就算你们是桥姬的副主.在冥碣百鬼之地.也是相当于手无缚鸡之力的.” 他话语中浓浓的不屑与敌意让若姜轻轻一挑眉. 好久沒有被人如此说话了……当真是……不适意得紧呵. 在她身后的非黎微微一笑.缓缓道:“若是有大事相商.你若是耽搁了.你可担待得起.嗯.” 他的一句反问虽说简单至极.却给人一种上位者不怒自威.举手投足从容间流露出的一种威严之感. 但确实.轮入道对他这话也是无可反驳的. 他又是冷哼一声.恶狠狠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有什么大事.随我來.”说着.他便拂袖转身而去. 说实话.他一张慈祥老人家的脸与略微佝偻的背用作哄骗小孩最好不过.偏生他还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仿佛有人欠了他九条命一般.配上他那张慈祥的脸.当真是觉得违和得紧.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亦是跟上了他的步子. 而轮入道带着两个气质不凡的异族大大咧咧地进入众鬼栖息之地.眼瞧着还有穿过众鬼栖息之地而去烛阴院中的趋向.更何况那两个异族似乎仍旧不卑不亢神情淡然.一时间不仅吸引了百鬼的目光.还勾起了他们的疑惑之心. 不过说到底.低等冥物在轮回道太久.早已经对面容感到了麻木.自然也是分辨不清楚面容的.但是百鬼可不是一般的冥物.是除却鬼差与冥王之外.在冥界可以横行的角色.它们自然能分清楚面容的.这一下也是将这两个神秘的异族暗暗记在了脑海之中. 而有几个眼尖又消息灵通的.定眼看着若姜同非黎几眼.立刻低低惊呼出來:“那不是桥姬的副主吗.” 顿时.这一声低低地惊呼在原本便疑心大作的百鬼之中.便如同一块石子抛至了平静湖面之上.掀起波浪. 原本只是在心中暗暗思量的百鬼.这一下皆是低声攀谈议论起來. 轮入道顿住了步子转过身.颦蹙看着那些低语议论的百鬼.难得操起了尖利的嗓子喝道:“吵死啊吵.” 这话却听的若姜一阵疑惑. 这……里的百鬼.不是早就阳寿已尽.也就是死了么. 不过眼前大事在即.她也并未深究下去. 而暗处的有一道身影.趁着众鬼面面相觑之时.悄声无息地溜出了众鬼的视线可及之处. 非黎与若姜虽动用不得灵力.但一开始他们便将灵识散了出去.对于悄声无息溜出的那只百鬼之一.自然也是清楚的.便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并不说话. 等的.便是这个悄声无息去报信的鬼呵. 内鬼内鬼.如今内鬼还真是鬼. 而轮入道即便是再看他们不顺眼.自然也是不可能将他们拦在外头的.毕竟真正的大事.谁能辨别真假与否.自然不能主观臆断便错过大好时机.所以.他也只能是提了几分提防之意之后.便将他们带到了烛阴的院子. 轮入道神色莫辨地回首看了他们一眼.只是道:“你们在外头等一会.”随即.他便推开门进去询问烛阴意思. 毕竟.他可不敢贸然将敌方的人带到自家大人面前. 而果真.未几.他便从里头出來.看着若姜同非黎的神色依旧不大好看.只是硬硬地道:“烛阴大人叫你们进去.” 若姜唇边绽开一丝笑容. 异族这个身份倒是不错.毕竟在冥碣之地相当于手无缚鸡之力.旁人对于他们的提防之心倒也可以少一些. 二人随着轮入道进了那小院之后.只见小院之中拦了一道屏风.而屏风后则是一条龙形物状盘踞在后头.仿佛那龙形物状还浸了一半在水中. 想來烛阴重伤已经恢复了原形.但却浸在池水之中加快恢复罢.冥界的阴气到了一种稠密的程度便会凝结成水.那阴气之水是极阴极寒之物.却正好应了百鬼的阴煞之气.自然用來疗伤是极好之物. 想到这里.若姜又不禁感叹一声.烛阴竟能寻到如此之多阴气之水.只怕是废了好一番功夫. 而此时.在屏风之后的烛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问话. “我听闻你们有要事相商.” 因着显出了原形.所以烛阴的声音更添几分低哑嘶沉. 若姜轻轻瞥了一眼他微微动了动的龙身.又垂眸道:“是.桥姬大人有意与烛阴大人合作.” 烛阴那边闻言却发出了几声嚯嚯的笑声.颇为瘆人. “与我合作.笑话.众所周知她已经光明正大地决定和文车那贱人合作.怎么到了你们口中.却是与我合作了.” 文车妖妃同烛阴已经相斗多年.要说痛恨.烛阴绝对是更恨文车的.只是桥姬这些年來也沒少算计他.但毕竟动作不大也不曾正面交锋.只是他对于桥姬好女风这一点颇为轻蔑罢了. 此时的非黎却是缓缓出了声.温和如玉的声音听起來很是意味深长. “真正的合作又岂能众所周知呢.那多半是掩人耳目罢了.”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引來烛阴短暂的一阵沉默. 随即.他又冷哼一声.道:“那么你们二人如此招摇地走进我的势力之中.又何尝不是众所周知呢.” 若姜此时却浅浅一笑.道:“我们如此招摇的原因是……我们欲前來给烛阴大人來杀杀威.而烛阴大人之前以为我们不会如此放肆.又念及我们的身份才放了我们进去.事情.就是如此.” 当然.桥姬与文车妖妃联盟的消息才传出.要是桥姬着人去给受重伤的烛阴杀杀威.烛阴权衡一番便的确是不得不放他们进來的.如此倒是合情合理.只是…… 烛阴又是闷闷一哼.颇有些古怪地道:“既然你们可以与我说同文车那贱人是假合作.自然也可以同文车那贱人说准备与我假合作.你又让我如何信你们.” 说道这里.他仿佛又像想起來什么一般.似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桥姬……呵.你们來传信的.里头有个女娃子的声音.只是我可想不到.如今竟然还有女子敢去桥姬手下做事.也不怕……” 他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却好似更加引人深思勾起人的好奇之意. 若姜便顺了他的意思.蓦地正声问道:“怕什么.” 他又是嚯嚯地冷笑几声.才颇为有兴致地道:“现在的女娃子真是大胆.竟连敢在一个好女风而且虐待生狂的女子手下做事.” 若姜心中冷冷一笑.但面上却自然不会如此.毕竟先不说还不知晓烛阴能不能透过屏风看见外头的情景.单单是守在外头的轮入道.便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神情.既然如此.便來演一折戏罢了.总归要是能达到目的.便是差不多的. 第十二章 演一折戏(二)【爆九】 若姜蓦地瞪大眼睛.似有些不敢置信.却在不经意连声音都带了几分不确信与微不可寻的颤抖之意. “你又让我如何信你.” 要说她自称了如此久的本上仙、本上神、孤与本宫.自称起我來.倒也瞧不出半分生硬勉强之感. 虽说她与非黎的身份众所皆知.也不是什么好瞒的事情.但是如今他们只是桥姬手下的副主.说的好听一点是一人之下数人之上.说的难听一点还是旁人的手下罢了.更何况这里除却文车妖妃自恃生前身份自称本宫.其余的可都是自称我. 烛阴嚯嚯一笑.颇带了几分阴森之感.道:“信我.这可算不上我一人的片面说辞. “百鬼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桥姬前些年将影女带入院中以后.影女再出來之时已经是满身伤痕.尤其是下/身伤痕累累.问她.她却死也不肯说些什么.只是整日淌着血泪.最后还是一命呜呼.这件事情.桥姬手下的山童可是清楚得很. “只是……如今桥姬手下的女鬼已经尽数投奔了我与文车那贱人那里.她手下好久都未曾有过女子.如今又有了一个.只怕她倒是满心欢喜的.不过是不是雏儿.她倒是不介意的.” 对于女子來说.就算是女鬼.发生了如此的事情.也是不可像之前无事人一般苟活的.所以在众鬼眼里.影女之后什么话也不肯说.淌着血泪.最后一命呜呼.皆是因为她接受不了如此的事实. 再因为山童同影女之前关系不错.而他又意外得见了影女身上的伤痕.对于桥姬满心的恨意更是让众鬼都觉着桥姬手段令人发指. 而若姜纵然已经知晓那桥姬好女风的传闻是虚假的.但是如今见烛阴竟然将当年事情都说了出來.一时间虽然还是相信骨女的话.但却不由得其了疑惑之意. 在外人眼里看來.若姜则是面色骤然惨白下來.眼里还怀着几分不可置信与渐渐从惊讶之中渗透出的惊恐. 要知道.即使是再强大的女子.面对如此的情景.都未必能镇定得住. 而如今非黎亦是配合着她端起了一副极为担忧之情.上前几步站在了若姜的身前.轻轻蹙眉.正言道:“请烛阴大人相救.” 烛阴又是嚯嚯一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时间竟停不下來. 半晌.他才幽幽问道:“你们是桥姬手下的副主.如今又是來替她传话的.我为何要救这女娃子.要知道.你们的下场.和我……可是沒有半分关系.” 而非黎沉吟片刻.将目光又放在了若姜身上.对上她轻轻蹙起的眉与一双带着稍稍惊恐的眸子.半晌.才仿佛下定了决心.又将目光放在了烛阴在屏风后的身影上.道:“我二人愿为烛阴大人探听消息.无论桥姬是否真心与大人合作.我二人都一定会相助烛阴大人.” 要知道.虽说他如今演得滴水不漏.但是要他如此的客气.甚至感觉多了几分恳求之意.他还是真真不适意得紧. 若姜亦是沉吟片刻.眼中的焦虑半分不减.却愈发地浓厚起來.半晌.亦是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颌首.道:“我等愿为烛阴大人做事.求烛阴大人相救.” 烛阴那边却突然静谧下來. 正是若姜暗暗思忖回想着.是否是自己先前哪里有几分不自然之时.烛阴又出了声. “你们应该知道.若是我不帮你们.文车那小贱人也是帮不了你们的.所以你们最好莫要生出什么二心.否则影女的下场你们若是不清楚可以去问问山童.他一定即为愿意替你们二位解答.” 若姜这才微微松了松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攥住的手.颌首道:“大人请放心.我们都省的.” 烛阴哼哼了两声.从屏风后头扔出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物什來. 若姜抬手接过.垂眸一看.原來是一枚龙形的玉佩. 烛**:“桥姬同雨女一样.皆是浑身一身阴湿气重得很的.那玉佩之中有无数凡人的阳气.她若是太过靠近散着阳气的玉佩必定是受不住的.不过只有你紧紧攥着那玉佩.它才会开始散出阳气.所以平日里正常的接触.还是沒有问題的. “但是……你莫忘了.这阳气是我灌进玉佩里的.自然也是可以悄声无息地收回來.若是让我察觉到你有二心.那么你的后果我不便多说了.” 若姜听着他的话.看着手中这玉佩.心中想着的却是.他手下的百鬼到底在黄泉路上抽取了多少凡人的阳气.否则又怎么会有如今的这枚玉佩. 要知道.少了阳气的凡人魂魄.转世之后必定是身体虚弱至极.若是碰巧再在黄泉路上被吸取一次阳气.估计魂魄也要散的差不多了. 然而.如今.自然不是想这个担心这个的时候. 毕竟她可不觉得凡间此次的浩劫会是因为百鬼一直以來便在吸取凡人阳气.而此次不过是过分了一些造成的. 自然.若姜缓缓垂下手.同非黎一齐又朝着烛阴方向微微颌首.道:“谢烛阴大人.” 不过二人的动作极为优雅.瞧起來不像是下属向着上司表达敬意.倒更像是对于同等之人的礼待罢了. 轮入道一直在这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瞧着事情也差不多了.便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要知道他可不喜欢异族. 烛阴又出声道:“你们造访太过找人耳目.以后若是有事情要同我讲.便告诉山童便可.其余的.你们便不必管了.” 若姜微微转眸.也只是轻声应了下來. 随即.轮入道那尖细的嗓子又响了起來:“诶.你们怎么说话呢.要是看咱不顺眼就把眼珠子剜下來.” 若姜立刻会意.亦是重了几分声音.冷哼一声.道:“就这么说话了.要是你听不进便不要听便是.怎么我们如今也是桥姬大人的副主.你也可得小心一些.” 这一番对话原本便被刻意加重了声音.一下子便将外头那些百鬼的目光又吸引了去.方才禀报完情况回來的内鬼.见着这场景.轻轻蹙眉.又悄声无息地溜了出去. 烛阴亦是用着他嘶哑低沉的声音吼了一声:“滚.” 若姜原本便是女子.清脆的声音捻做尖利刻薄之声听起來极为泼辣. “走就走.” 非黎见着这一幕.唇边却悄声无息地轻轻勾勒出了一个极为轻巧的弧度.虽不大引人注目.但却为他原本有些冷硬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柔和之意. 若姜又是一把扯起了他的衣袖.狠狠回身一踹门.那院口的门便被她踹了开來.她便牵着非黎汹汹地疾步而又大步地离去. 但众鬼终归碍着他们的身份.而且自家大人也只是让他们滚却沒有动手.也只是用着极为锐利阴寒的目光瞪着他们渐渐远去. 待到完全离开了众鬼视线.若姜渐渐将步子放慢了下來.也沉沉地舒出一口气. 她身后的非黎盯着她半晌.幽幽地道:“其实……你若是去凡间闹市转一圈.还是挺有泼妇的资质的.说不准凡间那些有名的泼妇都得乖乖地给你让开那泼妇的位子.” 这话便是在说.若姜方才的表现.实在是太像凡间那等嚣张跋扈.尖利刻薄的泼妇了.其实倒也不算什么贬义.只是取笑罢了.这个.若姜自然也是知晓的. 若姜颇有些好笑地回首看着他.含笑轻轻问道:“那么.魔帝大人.您想怎么处置竟是一个这么泼妇的你家妻子呢.” 非黎抬眸瞥了她一眼.婉转幽幽一叹.道:“说的好像处置我家妻子就能改一样……” 若姜噎住了.但却也只是朝他轻轻蹙了蹙眉.义正言辞地道:“是了.那你可得看好你家妻子.省得到时候出去把人孩子吓着可就不好了.” 他静静盯着若姜.唇边却不知何时渐渐漫上一丝笑意.半晌.他上前一步.完全将他与若姜的距离锐减到了……零.此时.他柔软的唇瓣似是无意间擦过她的脸颊.将下颔抵在她的肩上.温热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只闻他笑而低语道. “无碍.吓着了.孤会摆平的.如此甚好.除却孤.也再无人敢觊觎她了.你说可是.” 若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即.道:“那么魔帝陛下.你介意你妻子对你泼妇吗.” 非黎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地道:“那要瞧瞧是怎么回事……” 他的尾音不落.若姜已经付诸行动.果断实施“泼妇”行径.将非黎轻轻推开而后火速狠狠一把扯起他的袖子就往前走.动作利落痛快.而且遒劲有力. 果真是“泼妇”之精髓. 她直接扯着他大步向前走.头也不回.义正言辞地言道:“魔帝陛下有沒有人曾经告诉你.在有……鬼经过的路上秀恩爱是十分不好的行为.所以你的妻子要代表广大鬼众赶紧把你拉走.” 他微微挑眉. “若姜.你做的很好.孤代表广大鬼众感谢你.” 第十三章 影女真相 而若姜同非黎回來之时.骨女与雨女仍在桌边小酌清茶.而桥姬则是仍旧抱着那把琵琶有一下沒一下地弹着.似乎在她漫漫岁月之中.时有时无的琵琶声已经不再是她闲时的消遣.而是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见着二人仍是一前一后地回來.院中的三人脸上都有了或浓或淡意味不同的笑意. 骨女轻轻瞥了若姜一眼.唇边绽开一丝笑容.似有些嗔意.却并不明显.道:“瞧瞧.人家可就是恩爱.像我们这些单棍儿.也只能望尘莫及了.” 若姜只是浅笑笑.却不说话. 雨女仍旧恬淡性子.只是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相较于忘川河那段之前.她如今的眼神中少了几分固执清冷.多了几分柔和色彩. 桥姬却是轻轻一笑.似有些低迷的声音听起來很是慵懒悠闲.她却仍旧垂眸望着在琵琶上轻轻拨弹的手指.道:“烛阴定是信了你们了罢.总归他手下人之前也沒少从我这里挖墙脚.皆是借的所谓我好女风且虐待成狂的理由.” 正是因为这些年來沒少这样的事情.才会令烛阴早已麻木成惯.而提防之心也锐减了许多. 而他们之所以要让若姜同非黎假意投诚.原因便是要烛阴从他们二人的口中得知.桥姬是真心与他合作的.然而文车妖妃那里.桥姬自会解决文车的疑心.而实则.桥姬断然不会与任何人合作.却可以从两方那里都得到一些东西. 双面狡诈. 若姜原本略带平淡甚至淡淡笑意的面容之上却忽然多了几分忧色.她轻轻蹙眉.复又问道:“当年影女那传闻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放任山童执迷不悟下去.只怕不只是女子.连男子都要动摇了心才是.” 而无论敌人是谁.若是自家乱作一盘散沙.那才是最为恐怖的. 桥姬却依旧浅浅笑着.只是那笑意之中却多了几分怅然无奈.白皙纤长的手指仍在琵琶弦上轻轻拨弹. 骨女却是看似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却在那茶杯落到桌面之时.手指微动.那茶杯便化作了齑粉. 她冷哼一声.道:“说到底还是影女那个傻子自找.” 若姜眸光微转.道:“哦.这又从何说起.” 骨女沉沉舒出一口浊气.仿佛还是余怒未消地道:“影女还记着生前的丈夫.哪怕是如今她丈夫轮回了无数世.她都要死皮赖脸地找上去. “平日里她与咱们几个还算是熟识的.那日不知怎的.她竟偷到了文车那贱人用三十万年修为炼成的破空镜.只要能驱动破空镜.便可以溜出冥碣之地到凡间一日工夫.只是修为却会被暂时卸下罢了.而破空镜被驱动一次之后便会回到文车那原处. “只是她修为不足.驱动不了破空镜.她便想到了桥姬.便颠颠地來寻了桥姬.只是梨花带雨地哀求只看着姐妹情份帮她这一次.只要沒有人说出去.定然不会有人发现的.谁晓得一日之后她出來了.竟然是竖着进去横着出來的.也就是那一副鬼样子了.” 说到底.骨女好似是对与百鬼中的痴心女子颇为不满.看谁都不顺眼.否则也不会有之前雨女的那码事情.不过不同的只是雨女救过骨女.骨女也亲眼见着雨女的默默守候与坚强固执.而影女……在骨女眼里.不过就是只扑火的蛾子.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熟识的蛾子罢了. 骨女说到此处.那气便不打一处來.捻起又一杯茶.狠狠地在桌上一放.“哐当”一声.又清脆又沉闷.忿忿道:“要说如今都是鬼了.还指望那些有的沒的的感情做什么.再说了.这世上哪有好男人.又的尽数是玩完了就抛的贱男人.” 非黎微微一挑眉. 其实方才他又习惯性在女人堆里出了神.只是方才骨女的声音太过尖利刻薄.正好让他从“这世上哪有……”开始听了进去. 不过.骨女如此想法也算是正常.她生前本就是艺伎.被男人活活折磨致死.自然是痛恨的. 所以.非黎也只能告诉自己.他不是人……这个范围不包括他…… 但若说他不是男人.这一句话却似乎有些怪异了…… 若姜不禁微微侧脸看向非黎.见他神色变幻古怪.也只是微微屏息又看向了骨女. 姐姐.你这话说的也太绝对了.千万别忘了这里不是还有一个非女么. 骨女说罢了这一切.呼吸也有些沉重起來.只是瞧得出她还仍旧余怒未消. 她生前从來未曾得到爱情.只是得到了永无止境的折磨.在她眼里.那些男人为的.只不过是女人身子的那些美好罢了.根本沒有什么可怜的爱情.所以.她不能理解那些痴情女子的付出.觉得那不过是轻贱自己罢了. 或许……正因为她恨极了男子.从前才会歪打正着地喜欢上了雨女…… 只是桥姬听着她的话.只是微微抬了抬嘴角.却微微抬眸看向了若姜那方的非黎. “人心险恶.妖鬼也未必干净;要说妖鬼不含好意.那么人.也未必个个都面慈心善乐善好施.总归还是别一杆子打死了全部的男人.不过.像影女……太固执了.也未必是好事.总归.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才是好的.既然已经沒有了最好的时间.又何必去强求那个最好的人.” 桥姬仍旧低迷慵懒地嗓音兀自响起.却显得颇为意味深长. 百鬼之中.又有几个是沒有故事的呢. 桥姬生前.又哪里未曾遇上一个所谓最好的人呢.只是既然已经并非阳物而是稀奇古怪地成为了百鬼之一.倒不如既來之则安之.鬼的生活未必就比人的生活差.至少她如今可以整日地弹着琵琶.沒有人会不准她如此. 而她.也早已经放下了在红尘之中的一切执念.要说如今她与佛唯一的不同.便是她手染鲜血.酷爱算计他人看看好戏. 其余的心性.又哪里像一只恶鬼呢. 或许这世上.有的人的身份.永远与心性不相称. 她说的很对.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才能有最好的幸福.然而.既然是错误的时间.又何必去强求对的人. 在多少年之后.会不会有人婉转低吟.既然是错误的身份.那么也不必去强求对的人和最好的幸福. 桥姬又是轻轻一笑.带了几分怅然与可叹之意. “不过我强行窥探了她的记忆.却发现……那一世她的丈夫自然早已忘却了她.而且过得也算不错.还算个皇亲国戚.见到她出现在自己府上的院子之中.自然心生疑心.见她衣着朴素也起了嫌弃之心.又瞧着她硬说自己是他的妻子死缠着他.他竟笑着问她是否缺男人. “正是影女怔然之时.他便让手下人拉她去柴房.说是要好好让她享受享受.不必再如此缺男人了.下场.你们自然是晓得的.五个男子一起上.若然不是一日时辰已经到了她被破空镜送回來.只怕当场便要再次命丧黄泉.也就是魂飞魄散了.” 好生恶毒猥琐的男人.竟然如此对待一个女子. 即便是寻常的女子.被如此对待.亦是要活不下去的.更莫说是被心爱的人如此对待.更是心如死灰再无活下去的欲/望. 所以.当桥姬帮她盖上了一件衣服命人把她抬回房中之时.她已经再无求生欲/望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房顶.一行行的血泪顺着眼眶滑下. 影女如此被拉了出來.谣言自然也就四起了.更莫说是影女自打进了桥姬房中已经一日过去.出來之时下/身还满是伤痕.更何况山童对桥姬的恨意大伙儿都能瞧见.一时间便风言风语纷纷了. 只是.若姜如今还是有些奇怪. 她又是轻声问道:“那为何任凭谣言被百鬼所轻信.却并不澄清言说呢.” 桥姬颇带无奈地摇摇头.唇角却仍旧挂着一抹似带苦意的微笑.道:“破空镜原本便是文车偷偷练就出來的.不过也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执念去杀她生前敌人的转世罢了.原本便是冥界不容存在之物.更何况利用法器逃离冥界.哪怕是短暂的离开.也是要受罚的. “更何况影女早已魂飞魄散.受罚去接受业火焚烧的.肯定是我与文车.只是若是我与文车去受罚.必定短时间是回不來的.无头之龙又有何用.所以冥碣之地便会从此归属烛阴掌控.而我与文车曾经护下的人.便会凶多吉少.而我与文车就算回來.也再沒了立足之地.” 所以.即使谣言四起.她也不过是接受着众人背后的诋毁非议罢了.最多也不过是手下的女子纷纷叛离.人心稍稍不齐罢了.只要她用好手段.还是可以解决人心的问題的.而若是她出面澄清.便一定是再无活路.最好最好也是将來在烛阴手下做事.而且被众人随意欺负. 第十四章 去寻文车【爆十!】 若姜轻轻蹙眉.看着桥姬复又问道:“那么文车妖妃那边.你又打算如何处置.” 方才她与非黎在烛阴面前做了一场戏.说是假意投诚.而且她方才也是实打实的做了一回泼妇.在街上被非黎取笑不说.那些百鬼瞧着她的眼神就让她满是不适意. 不过所幸.烛阴那边也总归是搞定了沒错的. 而文车那边.虽然方才她的探子已经两次溜出去给她送信.但是仍然不能说她已经打消了对桥姬心思的疑虑.毕竟文车妖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她心思简单不会多疑.那么如今和桥姬做对算计的的人也不会轮到她了. 终究还是一场混战. 桥姬依旧垂眸看着在琵琶上轻轻拨弹的纤细手指.幽幽一笑.似乎有些讥讽之意.婉转低吟一句江南小词.后.才用着依旧慵懒悠闲毫不在意的闷闷声音答道:“文车那妖妃的确该好好戏弄戏弄.别以为这么多万年來.她做的那些小动作我一无所知.还撺掇着我去憎恨烛阴.她倒作壁上观地轻巧.” 这些年來.桥姬好女风的谣言虽说被烛阴所不耻讥笑.但.若是说文车毫无参与.她是作死了都不信的. 那些谣言.文车妖妃可是不遗余力地传播.还从她这挖墙脚挖走了不少女子.与烛阴有分别的.不过是烛阴正大光明.她暗中偷鸡摸狗罢了. 不过此次文车那妖妃合作给出的东西.倒还真是颇为诱惑人. 不过.若说单单是烛阴手下势力随桥姬处置.她可不满意.既然此番冥王黔素已经下令让她势必要夺得镜湖.那么她便顺手灭了文车和烛阴好了. 若姜眸色微敛.唇边却漫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桥姬.我记着.之前文车为了放出消息大张旗鼓.可是撂下了话.说是只要有事.便可以去寻她.既然我与非黎已经同烛阴说过.和文车妖妃合作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么不若如今遂了文车的意.去光明正大地寻她.给她找些事情做做.那倒也是不错的.” 如此.桥姬便可以继续在她的院子中弹琵琶月下歌.而后烛阴便是被他们暗中算计.若姜同非黎大可以趁着投诚机会与烛阴报告.说是桥姬乃是真心合作.而后便可通过桥姬.让烛阴协助获得文车的纰漏. 再正面去寻文车.让她好生查查烛阴的伤势如何.再给他下一剂猛药.让他十年八年地恢复不了人形. 随后.两边忙碌不停.桥姬这一方可以悠闲地在院中……品茶听琵琶. 事实也果真要如此进行.桥姬依旧抱着怀中的琵琶.走在正前方.而若姜与非黎身为她的副主自然紧随其后.雨女骨女也是走在若姜等人的后头. 这一行人.便是浩浩荡荡地去寻文车去也. 骨女微微一抬眸.只是轻轻巧巧地瞥了若姜的背影一眼.随后便轻轻一咳.道:“我说.纵然大家伙儿都晓得若姜仙姬同非黎魔帝的关系.可是如今这么严肃的场合.你们……” 雨女原本清淡的目光亦是因为骨女的言语而移到了骨女目光所至之处. 这回并非是若姜扯着非黎的袖子.而是非黎握着若姜的手腕.偏生两个当事人自然的不得了.当真是羡煞众人. 雨女轻轻一挑眉.轻轻拍了拍骨女.柔声低语道:“你就作罢吧.方才你才扬言男人沒有一个好东西.非黎与若姜未曾记挂着你的话.已经很是不错了.你如今还是少说话得好.” 非黎微微回首.平淡目光之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在骨女与雨女的面容之上轻轻掠过.又转了回去. 骨女哑然. 她方才慷慨激昂一番.虽说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但是她却是实打实地忘却了还有一个一直缄默不言的非黎魔帝. 她微微垂首.不再说话. 其实这些时间來.她还是很喜欢若姜的性子的.对于一直缄默的非黎.虽说印象不深.但方才那一番话语.却着实像是在言非黎不是个好男人.对于若姜也是玩完了就可以抛弃的那种.所以她还是颇为有歉意. 虽说若姜如今清白还在…… 当然.这种私事.也只有若姜与非黎清楚了.他们成亲那日.便出了契颜那桩事情.后來珞笃确认是被契颜掳走了.若姜又怎么可能能做出那种事情. 后來的后來.寻到珞笃之后.若姜剥了契颜的面皮.便将剩下事情交给了秦荀后便匆匆奔赴天山.后來自是一切都是紧张不已.总不能在天山之中还有空做那种事情罢. 所以.到如今來说.若姜还与那些凡间身在深闺之中的黄花大闺女儿沒什么区别. 当然.若然对此事果真同骨女说的那般心急的话.她想.那肯定不是非黎. 非黎微微偏头.看向若姜.道:“方才是谁在街上大呼要代表广大鬼众将孤扯回去的來着.” 前头的桥姬听见这话.只是微微抬了抬嘴角.换了一首比较不那么幽怨的曲子. 若姜微微挑眉.微微仰头将目光放在了天边的血染残霞之上.似有些漫不经心.道:“你想做什么.” 非黎微抬嘴角.眼底漫上一丝笑意.轻轻抬起那只牵着她手腕的手.道:“那么如今.孤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在街上秀恩爱.你说的不错.但是结果却不如你所说.而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若姜不禁转首看向他.问道:“什么.” 非黎眼中忽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微微俯身.略带冷意的削薄唇瓣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在她耳畔一字一顿地低语道:“……可以继续.” 若姜只是原先被他如此动作惊了一惊.闻他接下來的言语一时间还未曾反应过來.待她将前后两语连接起來.再思索清楚之时.非黎已经恢复了原來的模样. 但是.若姜绝对可以笃定这是非黎对她之前推开他的报复 秀恩爱……可以继续.这是怎么回事. 骨女略带戏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只闻她道:“呵.看來真是不能说.一说就要來真的.” 桥姬眼底亦是浮起了几分笑意.拨弹着琵琶的速度快了些.竟让那江南小调有了几分恋时少女羞涩急切之意. 她可以很负责任地承认.她的确是故意的. 若姜抬手遮住眼睛.似有些懊恼.道:“这以后当真是休得见人了.” 身后的骨女与雨女皆是轻轻笑出了声.这对璧人当真是好笑得很. 不过很快.便到了文车妖妃控制之地. 文车先前发过话.说是有事情可以明面去找她.更何况.桥姬同文车妖妃合作的消息众所周知.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文车妖妃院子周围的百鬼栖息地之时.百鬼之一.白发白衣的雪女迎了上來对他们极为客气. 雪女又听闻他们是前來寻文车妖妃的.更是极为客气.完全同原來寻烛阴之时的轮入道截然不同.而是很是乐意一般地走在桥姬的右侧后方.唇边还带着微微笑意.瞧起來如同礼待贵客一般.桥姬一想到许多年之前文车身边的雪女看她的眼神.再看看如今.心中便有些不大爽利. 果真是时候不同.竟连文车的手下那副恶心嘴脸都一副客气模样. 桥姬也只是冷哼一声.却在不经意间将一丝阴煞之气凝聚在指尖拨弹着琵琶. 她的目标本就是雪女.而雨女骨女还有若姜非黎原本因为自身修为.身子骨就要强一些的.所以.这灌注了她阴煞之气的琵琶声听在修为比之他们.有些不佳的雪女耳里.却如同银针贯耳. 那幽怨的琵琶曲子仍在响着.只是雪女客气笑容之下却有着不解.为何那琵琶声听在自己耳中.却好似如此刺耳.倒感觉像是听了琵琶曲之后.心神都渐渐混乱起來.只觉着心中一股无端闷气涌上心头. 桥姬微微一瞥.便见雪女原本自然客气的微笑有了几分僵硬难耐.微微抬了抬嘴角.继续似乎无心地轻轻拨弹着怀中琵琶. 直到到了文车妖妃的院子之外.桥姬才悠悠停了动作.而雪女只觉得怪异之感渐渐开始散去.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虽说桥姬的琵琶声一停.她便好了.但她却也不敢笃定此番是桥姬下的手.亦是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往肚里吞. 此次.正在雪女带这五人來寻文车的路上.便已经有动作麻利的小鬼将消息传到了文车耳里.所以.在他们到达文车的院子门口之时.文车妖妃已经依旧一身红衣烈焰端端立在门畔了. 她微微抬唇.勾起一个雍容的笑容.道:“屋里请.” 文车虽然能猜到桥姬迟早会來寻她.却不料竟是如此大的排场.可谓是桥姬的心腹四人.皆是在她身侧一齐造访.这确实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过文车有些不满意的便是.骨女雨女都不是省油的灯.而这个神秘的二位副主.更是不必言说.可她手下的那些人.那都是什么货色她可是清楚得很. 第十五章 镇命布巾(一) 若姜一行人倒也不与她客气.只是微微颌首之后.便随在她的身后进了院子. 文车依旧含着浅浅笑意.只是轻轻一甩广袖.院中的红漆檀香木桌边便出现了几把竹椅.虽说材质简单得很.但却不难看出做工极其精细.甚至那竹椅还镂刻出了几朵相似牡丹的花样. 她清浅一笑.道:“请坐.” 虽说百鬼夜行同仙魔.都是不会轻易因着站久便感到疲劳不适意的.只是如今变了竹椅出來让他们坐.也不过是落一个客套罢了. 桥姬只是微微眯了眯眼.便十分自然地坐了下去.那股从容气儿竟让人生出一种这院子她才是主人的念头. 文车妖妃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见着众人都纷纷落了座.她也是翩然坐下.手指微动之间.桌上又多了几杯酒几杯茶. 她笑吟吟道:“咱们也不是凡人.总归这些东西对咱们也是可有可无了.今日拿出來招待你们.倒真有些拿不出手.还希望你们莫要介意才是.” 桥姬只是微微一挑眉.看着她.道:“既然是來谈正事的.也无须这些有的沒的东西.自然不会介意.” 此话便是说这东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自然不会介意它到底如何了. 听起來好似重点是不会介意这茶酒.仔细咀嚼思量一番.才能发觉桥姬只是在暗着说文车多此一举罢了. 文车却好似什么也未曾听出來一般.依旧笑意盈盈. “不知道.桥姬妹妹此番來寻我.又是何事.” 若姜垂眸看着面前的那酒.轻轻嗅着那烈性的酒散发出的醇厚酒味.头竟然生出几分昏沉意味. 那酒的酒气似乎萦绕在她鼻尖久久不愿散去.她轻轻摇了摇头.却驱不散那一丝醇厚酒味. 文车这的酒.是好酒不错.更是烈酒. 正好那酒便摆在她的面前.她只能在头昏昏沉沉.双眼看事物略带了重影之下.轻轻伸手欲将那酒推至一边.却不想仍是推到了重影之处.那杯酒便蓦地倒在了桌上. 酒杯敲在桌面上的声音虽不大.但是在场的人皆是修为不错的.自然听在他们耳中便是清晰至极.正在说话的桥姬亦是顿住了.目光投向了这边. 这一下子.若姜终是清醒了不少.却还是轻轻蹙着眉有些不大适意. 文车轻轻蹙了蹙眉头.看着若姜.问道:“若姜副主可是觉着这酒不中意.” 不等若姜回答.一直垂眸缄默的非黎悠悠瞥了若姜一眼.方道:“她闻着酒气都会醉.还是把酒搁的远一些罢.” 骨女同雨女听了非黎这话.面面相觑一番.唇边都带了几分笑意. 闻着酒气都能醉……骨女听闻此事.心中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类似与想要仰天长笑这感情了. 桥姬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眼底漫过一丝笑意.轻轻拨了拨怀中琵琶的一根弦. 文车原本颇带几分关切的目光顿时僵硬下來.却终究还是化作了唇边一抹雍容的笑容.随后便将若姜眼前的酒撤走了. 而方才桥姬说了什么.若姜也沒听见. 只是坐在若姜身旁的非黎看着若姜.悠悠低语了一句:“你可莫在这里倒了.” 若姜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眼下的尴尬.嗔怒地瞪他一眼.却勾起他唇边的悠悠笑意. 文车见着二人小动作.眸色微变. 真是一对感情不错的夫妻……呵呵. 她将这个念头放在了心中.目光又放在了桥姬身上.问道:“方才你道是要我去查查烛阴受伤的原因.” 桥姬轻轻点点头.她敢肯定这是文车手下的人做的.自然來问文车也是最好不过的. 文车妖妃却一笑.似有些漫不经心地道:“烛阴受伤是因为他体内本是阴气更甚.可他近年來采了不少凡人的阳气.不过便是有人将他聚集的一部分阳气趁机打入了他的体内罢了.” 烛阴受伤的原因一直只有他的亲信才知晓.因为受伤原因的不同关于恢复时间.而恢复时间对于士气又是影响最大的.自然被列为了秘密. 而阳气趁机被打入了阴性体内.便会如同魔气入仙体一般.若是控制得好分量.指不定还能双生齐修.若是控制的不好.便会灵气紊乱根本无法作战. 这关键在于.驱逐阳气可以做到.但是时间漫长.既然短时间内烛阴是无法恢复了的.那么如此.烛阴受伤的原因应该更是机密才对.那么文车妖妃知晓的如此清楚.便更加笃定了桥姬的想法. 桥姬微微抬眸看向了文车.缓缓道:“是雪女做的罢.” 文车只是轻轻一笑.道:“怎么确定会是雪女呢.” 桥姬轻嗤一声.道:“这件事情不是我手下的人便是你手下的人.烛阴对自己手下人可是提防心甚浓的.自然不可能.既然我手下的人也沒有做.也就是你手下的了. “只是凝聚阳气打入体内这一桩事情.雪女虽然沒干过.但是她在凡间抽取了不少凡人的阳气.想必打入体内更是不成问題.至于她的修为虽低.但若是使些计谋便差不多了.反正.这也是你素日最爱做的事情.” 的确.百鬼夜行都曾在凡间流落过一阵子.只是后來便被冥王黔素尽数扔在了冥碣之地罢了.而雪女是阳体.那段日子.她正是靠吸取凡人阳气度过冬日的. 阳气在体内的传送她是最为熟悉不过的. 文车妖妃微微挑眉.却不置可否. 这的确是她素日里最爱做的事情.但是这又何妨.她倒觉得兵不厌诈很是正常.不过便是手法卑劣一点.但是烛阴既然中了招.便就证明这也只是成功的一条路罢了. “既然如今烛阴受伤的原因你已经知晓.你还想要知道些什么.”文车看着桥姬.淡淡道. 若姜如今虽然稍稍清醒了一些.但是头脑仍然有些混沌.只是勉勉强强跟上了他们的节奏.理解了他们的言下之意. 所以.如今.她也只能是旁观坐着听罢了. 桥姬又是好似不经意地轻轻拨了拨怀中的琵琶.道:“只是觉着文车你知晓的.比我多得多罢了.若是不多问些我不知晓的.将來合作的时候我可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近些日子她才决心要夺得镜湖.自然沒有一开始就卯足了劲要打倒彼此的文车烛阴了解彼此.所以.烛阴的事情便來问问文车.文车的事情便着人去问问烛阴便可. 而若姜也早就将山童已经成为了烛阴的人这件事情告知了桥姬.桥姬也只是轻嗤一声.道.山童总归还是意外地起了作用.至少还可以用來传信. 文车轻轻一笑.道:“这还不简单.我告诉你便是.” 若说是烛阴这些日子來的纰漏疏忽.多告诉个人的确不会生出什么事情來.即使桥姬不愿与她合作.也不过是为桥姬攻烛阴增了几分力罢了.她就算当一回渔翁坐收其力.倒也无妨. 毕竟她心中.一直觉着桥姬对于公然侮辱她的烛阴.必定不会与之合作. 然而桥姬如今.也确实不会与任何人合作. 所谓.兵不厌诈.你平日里甚爱使诈.便不一定我平日不爱使诈. 桥姬听着文车娓娓道來.眼中笑意愈发的浓厚. 最终那些要紧的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桥姬见着时辰过去不少.道是:“文车.咱们也不久待了.虽说大家都知道咱们已经合作.但是被烛阴听见总会多立了提防之心.他提防得愈紧.咱们日后也愈不好下手不是.” 若姜见着文车也现了几分赞同之意.这也想起來了桥姬叮嘱了她的事情.从袖中掏出一卷布巾.上头尽是红色朱砂写成端正清秀的排排簪花小楷. 桥姬从她手中接过那布巾.微微一笑.道:“文车你应该还记得冥碣之地百鬼立下契约之时.用的镇命布巾.如今既然你我已经决定合作结盟.那自然不能只是空口言说.要知道口说无凭.” 文车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心下踌躇起來. 镇命布巾.相当于百鬼立下契约的监督者.若是有任何一方在这契约上留下了血滴的人不遵守契约.便会生起自然之力令那人灰飞烟灭. 果真.桥姬摊开那布巾之时.那排排的簪花小楷亦是显露出了文义. 意思大抵不过是二方诚心合作.若反悔.则灰飞烟灭罢了. 文车看着那布巾上朱红的四字:灰飞烟灭.一时间.她竟有些懊恼. 谁曾知晓桥姬竟是果真想与她合作到底了.不过.若是如今与桥姬翻脸.还指不定桥姬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毕竟雪女还在院外.修为也并不高深.即使她的修为的确比桥姬高.但是骨女雨女也不是白生的.如今她若是受了伤.便实在不好同烛阴抗衡. 况且若是桥姬果真与她合作到底.其实渐渐地.她将桥姬的势力收揽过來一些.最后只要不与桥姬翻脸.倒也无碍. 更何况签了这契约.桥姬亦是不得有二心了. 她思量一番.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决绝. 若姜非黎与桥姬骨女雨女眼底.都漫过一丝笑意. 第十六章 镇命布巾(二) 桥姬从袖中捻出一根银针.浅浅一笑.道:“文车你也该知道.镇命布巾上的血.可一定要是经过银针之刺的.所以……请.”她将手中的银针递到文车妖妃面前. 不是所有的银针都能刺开百鬼的肌肤.也唯有立下契约作用的镇命之针了. 文车踌躇一番.终究还是接过了那枚银针. 总归如今他们可是百鬼.是虚形.根本无惧银针之上会有什么毒药.而镇命布巾上的所谓镇命之血.说到底也并非真正的血液.只是他们百鬼体内精气所化的液体保证瞧起來血肉丰腴罢了. 就算是银针之上有至阳之物可以毁掉百鬼.但既然能伤文车.桥姬也不可能可以安全触碰.所以文车选择了接过银针. 文车对着中指指腹轻轻一扎.便有同凡人体内鲜血一模一样之物从创口溢出.那银针针尖.却在不经意间轻轻将那溢出的血液吸收进去.只是文车的血液溢出较快.倒也未曾发现什么. 她将沾了血的银针轻轻在镇命布巾之上一抹.便有一道血印留下. 文车妖妃又将那银针递给了桥姬.桥姬依旧懒懒地抱着琵琶接过那银针.只是她捻起那银针向着中指扎去的时候.银针针尖却只是轻轻从中指指腹擦过.根本沒有扎入.而那银针针尖却缓缓溢出了方才吸收的文车妖妃的血. 她悠悠地收回手.将银针上的那点鲜血轻轻抹在了镇命布巾上.外人根本看不出來.只以为她亦是将银针扎进了中指中取了血. 桥姬微微一挑眉.又将银针递给了身旁的骨女. 骨女眼底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亦是如法炮制地将银针中原有的鲜血抹在了那镇命布巾之上. 雨女亦然. 桥姬微微勾唇.道:“文车.若姜同非黎可非百鬼之一.这东西也对他们无用.不知你可介意.” 文车看着那镇命布巾之上的点点血印子.目光变得有些阴暗复杂.却异常的决绝坚定. “自然……不会介意.” 如今桥姬都已经许下契约.她再疑心介意.也是无用功或者说是无必要的. 只是她未曾想到.桥姬这浩浩荡荡地一行不说.竟然还将镇命布巾立下契约的物什尽数带齐了.只等她不得不同意立好契约. 不过如今.怎么说也不能反悔了.桥姬雨女骨女如今与她立下契约.倒也算是可以推心置腹之人了. 她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悔呢. 桥姬轻轻点点头.若姜便将那镇命布巾卷起.又郑重其事地握在了手中. 她浅浅一笑.道:“文车应该不会介意这镇命布巾.由我保管吧.” 文车妖妃只是毫不在意地雍容一笑.道:“哪里会呢.” 这镇命布巾即使销毁了也无用.契约已经刻入灵魂.这镇命布巾交给谁.实在是沒什么要紧的了. 若姜便就将那镇命布巾攥在了手中.轻轻一瞥便见雨女手中亦是捻着那根银针. 若姜唇边亦是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浅笑容. 文车妖妃.你这次可算是中了一招. 待到一行人离开文车那里.又到了回桥姬院子路上的时候.骨女轻嗤一声.似带了几分不屑地道:“文车那妖妃素日就喜下暗手算计旁人.这会子也轮到她自己了.” 若姜同非黎在一行人之中.放开灵识便可窥知方圆十里.二人自然知晓附近已无旁人.骨女便也放开了说话. 若姜浅浅一笑.道:“旧时在仙界.有个叫文鸢的.炼丹之时便拿那银针來取微量的丹材.后來转赠了我一根.只道是若用灵气驱动.扎入旁人体内.片刻便可将那人全身精血全部吸干.无论实形虚形说是都可以扎进.说是让我日后暗中偷袭可用. “那时候她将这银针捏了个术法.将其变了额饰让我戴着.说是隐蔽.只是这么多年來也沒有什么偷袭的机会.倒也忘得差不多了.方才听着你们说镇命布巾可以消除她的顾虑.但是偏生就是不可能真正立下契约.我这才忽然想起这银针的.” 无论实形虚形都可以扎进.那么便如同那镇命之针一般了. 正是因为银针可以吸收液体.尔后又在须臾之后缓缓溢出.所以从始至终.那镇命布巾上的血只有文车一人的. 既然镇命布巾上只有文车一人的血.也就根本不作数.但文车妖妃自己.却会始终认为她与桥姬都是不可互相背叛彼此的.她便不敢不与桥姬诚心合作.只是桥姬.却并非一定要与她诚心合作. 这么久以來.若姜头上都不过一支步摇一抹流苏一抹额饰罢了.流苏与步摇皆容易滑落.额饰却不是.文鸢那时将银针用术法变了额饰的模样.也极为不容易被人瞧出.只是若姜再将那额饰交到桥姬手中用阴煞之气破了那术法.额饰又做了银针的模样. 所以说这一招倒是极为意外.倒像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注定了. 雨女将那枚银针又递还给了若姜.她轻轻接过.眼底漫起了笑意.道:“只是我如今灵力不得使出.这枚银针也不可能再变回原來模样.若是你们相助.那.怕是日后这银针便一直是额饰模样了.” 的确.若是百鬼相助.便是阴煞之气凝的术法.仙神妖魔哪里能破开.那么.这与一般额饰.倒也一般无二了. 所以.若姜只是将其包在了一方锦帕之中放进了袖中. 毕竟若是让文车瞧见.所谓的“镇命之针”竟然在若姜手中.若姜又非百鬼夜行.这对她根本无用.文车妖妃必定会心生疑心. 而如今.桥姬从大局上可谓是将文车与烛阴都控制的极好.关键则是士心问題. 如今山童已经是若姜非黎同烛阴唯一的联络方式.暂时肯定是不能除掉的.只是若是任由山童在桥姬手下之中煽风点火.必定势头不会好到哪里去.说不定什么时候煽动着桥姬的手下都投奔烛阴去了.那可是无可挽救的. 只是山童如今.到还真的除不得. 要说他的症结所在.也无非是影女当年的惨状.要说若是独独告诉他一人当年的真相.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他信或不信.却是不可左右的. 毕竟影女已死.而且如今能作证的.也是桥姬的心腹.这也实在是教人不好相信. 他铁定是不信的.桥姬还传了他來解释.那么只会让他心中生出一种对桥姬更加厌恶之感.只觉着她不仅手段残忍.还十分虚伪、巧言令色.根本不肯认下自己做的事情.这更让他一股怨气无处发了. 若姜轻轻蹙眉.想到此处.她还是觉着山童留不得.只是山童若是贸然除去.必定会引起烛阴的疑心同桥姬手下的惶惶不安. 只是…… 若姜唇边漫开一丝笑意.目光又转向了同样似有所思看着自己的桥姬.轻言一句.定下明日之事. 果真.桥姬应了. 次日.桥姬便去了密林之中的小径.只是面色清淡地令木魅传山童去院中.有事要道罢了. 众鬼虽知山童一向不得桥姬之意.桥姬传他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事.但转念一想桥姬前些日子才放话让山童收敛一些.如今传他.十有**也就是批训一顿罢了.便沒有几个人放在了心上. 只是山童自个儿.却生了几分鄙夷之意. 他已经好久未曾进过桥姬的院子.他更不想进桥姬的院子.他永远忘却不掉影女被抬出來之时.那惨状.他更永远不会忘却影女是被桥姬在她的院子之中摧残成那副样子的. 他好恨.好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弱小.什么也帮不了影女.甚至不能为她复仇.所以.当烛阴手下的轮入道找到他之时.他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继续在桥姬手下.但一定会暗中帮烛阴做事.毕竟烛阴可曾许诺过他.一定会帮影女报仇的. 只是这些日子烛阴竟让他暂时别再煽风点火下去.瞧起來倒像是要与桥姬暗中合作的阵势.甚至告诉他那两位副主暂时是自己人.可以帮其传话.虽说可能是暂时合作利用桥姬.但他心中仍是存了几分不舒服. 不过他一念想着烛阴曾坚定地许诺过一定会灭了桥姬为她摧残过的女子报仇.他便稍稍安了几分心. 如今又闻好久未曾理会自己的那个女鬼桥姬竟然传自己去她的院子.心中更是痛恨起來. 她这是要逼他又想起影女身上的伤. 不过.他又怎能不去.难不成以死推脱.但若是那般.他又怎能亲眼见着桥姬身卒.他不会甘心.自然也不能不去. 山童直直地立在若姜等人面前. 若姜与非黎皆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喝着茶看着即将上演的一场戏.骨女雨女则是坐在一旁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切.桥姬.坐于一个独立的位子.怀中依旧抱着琵琶.有一下沒一下地拨弹着.极为悠闲的样子. “不知道桥姬大人寻我來.所为何事.”山童定定地看着桥姬.几乎毫无情感地道.甚至于一句问句都变成平淡如水的模样. 他痛恨桥姬这依旧悠闲无比的模样. 第十七章 昙花一梦(一) 桥姬只是悠悠抬眸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跪下.” 山童眼底蓦地生出几分冷意.生硬地道:“请问桥姬大人我何罪之有.” 桥姬依旧漫不经心地拨弹着琵琶.眼底却漫开了一丝笑意.道:“跪下.不是因为你有罪.而是因为这是我的命令.你……到底遵不遵.嗯.”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幽冷慵懒.但那声“嗯.”却给人一种上位者不怒自威.千钧压下之感. 山童再怎么恨她也不可能正面如此顶撞她.直接便说不遵命.那可是给了她一个处置自己的机会.毕竟百鬼并非寻常人等.若是要灭了山童.必定会弄出不小的动静.此时若是沒有一个说服手下的理由.只怕会引得人心惶惶. 当然.若说山童是造谣诽谤桥姬.大家一定不会信.只觉着桥姬敢做下如此之事.竟然不敢接受后果.士气便更加涣散起來. 他终究还是咬咬牙.僵硬地屈膝跪在了地面之上. 若姜同非黎皆是山童心中烛阴的人.所以如今情景.他们二人插手插话反倒引起山童的怀疑.不若便选择缄默看戏得好. 于是.若姜只是小小啜了一口那杯中清茶.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天來.因为事情不断.若姜同非黎实则说话的机会也算不得多.更不能同从前在天山一般亲密.只是二人静静地坐在那一处.缄默不言.周身却散出一种莫名的和谐.而即使二人什么都不说.也总能了解彼此的心中所想. 正如如今.若姜与他皆是静静端坐.一袭湖蓝与一袭素白却好似破开了万千红尘.破开了世事难料.破开了一切污秽.为是天山之巅最为素净干净的那一朵雪花. 那一抹湖蓝素白超脱了俗世.超脱了恶俗.纸醉金迷十丈红软在此刻都好似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只是清冷缄默地端端立在巅峰.自有一种淡定从容.平静如水却隐含淡淡威严. 雨女目光不经意间望了过來.见着如此.也只是微微一笑. 桥姬对着山童的屈服跪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便道:“继续跪着罢.到了时候我自会叫你起來.” 闻言.除却山童眼中多了几分锐利之色但还是沉闷地应了声是之外.院中的另外五人眼底都起了一丝笑意. 骨女设了个禁制.使得山童听不见她的声音. “桥姬.你的方法可莫不是就是让他跪在这几万年跪死.”她轻轻挑眉.瞥了桥姬一眼.颇有些兴起地道. 桥姬亦是轻轻拨了一声琵琶.琵琶声化作了禁制亦是让山童暂时听不见她的声音.道:“你且瞧着便是.若是你们觉着闷了大可出去.总归如今我也不能确认要让他跪多久.还得看他的反应.” 她的声音依旧幽冷.如同一把焦尾古琴.却隐隐透着帷幄之意. 骨女听了她这话.也只好噤声. 只是桥姬从始至终一直漫不经心地拨弹着琵琶.还渐渐阖上了双眼.只是那纤细的手指还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拨弹着.却不知晓她究竟是眠了还是醒着. 开始还好.骨女一直颇有兴趣地打量着手中的茶杯.用长长的指甲携着术法在茶杯上刻画各色的花样.从青竹到白百合到黑曼陀到红曼珠沙华再到白曼陀罗华. 只是时间久了.也多了几分无趣.她本就不是像桥姬雨女那样的清淡性子.自然也不大耐得住沉寂. 原本骨女便是个性子较为急躁的.若是之前未曾有雨女那茬子事.她定是一直都是如今这个性子.只是因为之前有了那一段孽情.这才扭曲了些她原本较为直爽急躁的性子.但奈何这个直爽急躁的性子便已经注定了她如今是受不住这安静得瘆人的局势的. 所以.她便如同之前桥姬说的那般.大刺刺地从山童身边走过.从院门走了出去. 冥碣之地犹如四面的环谷.四面皆是连绵的山峰.沒有一处有缺口.但百鬼闲时.仍是有不少玩乐的物什.在桥姬势力所内.自然也有以供玩乐的地方.她手下的百鬼们平日也会去休息休息.只是驻扎栖息地在那片密林之中.这点却极少人知晓. 如今.骨女便是寻着那地方去了. 若姜见她离去.也只是微微垂眸.继续保持着缄默.偶有时候端起手边那茶盏啜一口清茶.再沒了别的动作. 只是暗暗的.她竟然有了几分疲乏之意. 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无论是仙神妖魔还是修罗鬼佛.都可谓是不必要睡眠的.而平日里的所谓睡眠.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进入冥思罢了. 一般而言.她都绝对不会会有疲乏的时候.最多最多.便是这具身子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会酸痛或者……酒醉罢了.绝对不会像如今一般.竟如同凡人一般无端嗜睡了. 只是头部传來的一阵阵昏昏沉沉和眼皮愈发得沉重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如今需要好好的休息休息. 但她却总觉着.她毕竟不是骨女.同桥姬相熟而且是百鬼之一.她只是个客气些的异族罢了.如今若是回房.总会显着有几分不妥.但眼皮愈发沉重让她不得不将手置于桌上支着身子. 但显然.她的动作被非黎所察觉.亦是发觉了几分不对劲.便低语问道:“你怎怎么了.” 若姜摇摇头.却好似用了极大气力极为勉强.道:“无碍.就是不知为何有些疲乏.” 她身子不适却不肯回房的顾虑非黎又怎么会不明白.也只是将她轻轻揽过來几分.让她靠着他.低语道:“你若实在撑不下去便歇息一会儿.总归孤瞧着一时间山童这里也沒个完.” 若姜本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奈何她意识愈发得模糊起來.也只好作罢.只是闷闷应了一声. 她眼前一点点的黑过去.她湖蓝色的衣袖.非黎素白色的衣摆.尽数匿于黑暗之中…… 若姜只觉着僵硬的全身好像开始放松.她潜意识之中试着动动手指.却发觉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周身袭來.那好似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实体. 整整四万年.四万年來.她一直感觉自己处于一个无形的空间之中.身体无论哪一处都不归她所有.因为她根本不能动.只有无数个日夜的清醒神志.在一具似乎不属于自己的躯壳之中徘徊. 她甚至有些痛恨.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的神志保持清醒.却让她不能动不能感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直至这一刻.周身好像涌进了一种曰为存在的东西.尽管周身什么也沒有.她散开灵识也未曾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侧.但她却能明显地发觉.自己好似脱离了那个无形的空间.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躯壳渐渐与她的清醒意识融合. 就像在四周什么也沒有.甚至连空气也沒有的地方.忽然有一根绳子从上头抛下來.明确地表明只要沿着绳子上去.从此以后她身边再也不会什么也沒有了.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试探着动了动小指.却发觉.自己可以动了. 那一刻.她似乎听见了耳畔有人惊呼着:“若姜神女动了.” 紧接着.她散出去还未曾收回的神识感知到了一个又一个的生物.那是真正活生生的东西.而不是身下这冰冷的万年寒榻. 当她缓缓睁开已经阖着四万年的双眼之时.她见到了这世上的阳光.那是她此生见过最美也是第一次见得一缕光. 在暗无天日的四万年之中.她从來未曾看到一丝光辉与任何声音.一直黑.一直静…… 她微微侧首.便见到了一排排的人.各个长老仙君老君.皆在万年寒榻边候着她的醒來.见她睁开眼目光移向他们.皆是喜形于色.纷纷行礼道:“恭贺若姜神女苏醒.” 她却分明瞧见.人群后有一抹玄黑色的身影.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似笑非笑.悄然化做一缕青烟离去. 有人告诉她.那是冥王黔素.不知为何.一向來去无踪的冥王竟然会出手相救她这自诞生起便一直沉睡.沉睡了四万年的神女. 她是混沌先神的女儿.自她诞生起.便已经注定.她是仙界下一届的主人.只奈何她却一直沉睡.如今她苏醒.自然是众人面上都喜色纷纭. 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冥王应是路经仙界听闻故人的女儿沉睡至今.想着出手唤醒也并非是什么大事.这才相了助.毕竟.冥王黔素.在混沌年间.亦是存在了的.同她的父神母神相识.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混沌年间的东西.大多都沒能熬到现在. 正如她的父神母神亦是在她诞生不久后便羽化消逝在天地之间了. 正是众人高兴之时.却闻一直负责看护凡间的仙君匆匆來报.只道是靠近仙都这一块的小镇整个镇子的凡人尽数在顷刻之间身亡.而且在问及如何死的之时.那仙君却面露难色有些迟疑.只吞吐着让众仙去云头瞧瞧便知晓. 第十八章 昙花一梦(二) 那仙君神色略带凝重复杂.众仙亦是起了看重之意.便随了那仙君去云头欲查探究竟.若姜亦是随了上去. 待众仙家看到云头下的小镇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与飞溅的脑.浆骨肉之时.皆是噤了声. 顷刻间尽数爆裂开肉身而死.连魂魄都被那股爆裂之力打散了.可谓是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能做到这点的.定不是凡人之间的纠葛.而且就算是仙魔妖神这类的人物.也未必能做到整整小镇的凡人在片刻眨眼之间尽数魂飞魄散还未曾留下任何气息. 若姜却隐隐有直觉.这一切未必便是人为.她总在隐隐之中觉着.这好似是天意所为.可能是造业的转移.可能是逆天而行所付出的人命代价. 不过.当那尸体之中旁人看不见的隐隐蓝光化作缕缕蓝色光晕窜入她的袖间而后入了她的体内化作了她的一部分灵力之时.她才觉着自己身体与元神如今瞧來.才像是混沌先神的女儿. 她已经可以笃定.这些凡人的意外死亡与她有关且关系不小.很可能是有人曾经蓄意将她打入沉睡之中剥去了她的灵力.使她不可能以自己之力突破沉睡.所以如今冥王黔素将她唤醒之后.这些凡人便会死去. 但是这些凡人.究竟是因为那将她打入沉睡的人逆天而行了才死的.还是因为冥王黔素将她唤醒逆天而行了才死.又或者说.她的沉睡与苏醒皆是逆天而行的举动.所以才必须有人为逆天付出代价.然而.这逆天的人实在太过神秘强大.竟将逆天的造业转移到了这些凡人身上.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已经卷入了这场逆天而行. 但是.她却不能窥探这件事情的一点点真相.哪怕是一点点都做不到. 若姜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云头下被涓涓鲜血染红的镇子.只是揭过了一切自己的猜测.轻声道:“这是天意.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她生來便拥有的尊贵地位身份让众仙也只得应下.只是稍稍清理了这残局.便也就此作罢了. 毕竟.这一切.谁也说不准到底是为什么.既然能不留下任何气息.必定是法术高深之人或者天意而为.若是天意.谁又能挡.而若是法术高强之人.也还是少招惹为妙.所以.他们也只好就此作罢. 而只有若姜自个儿知晓.从一开始.她便注定一条路并不光明.曾经有人逆天而行篡改了她的命格.那一刻起.她便不可能太平. 她的目光渐渐落到了仙界之中的瑶池碧海.微敛眸色. 但只愿.莫要牵扯到仙界…… 若姜蓦地一睁眼.再沒有了方才所见的血肉横尸.也再沒有了有那碧海瑶池的仙界.有的只是咫尺之间的一袭素白. 原來……方才.只是一场回忆的梦. 让她再次清晰地看见想起.她苏醒那日的状况.因着那日诡异的凡人死亡.她一直对此有些歉疚.便一直逃避着方才那一幕的记忆.甚至快要忘却冥王黔素走时那意味深长的似笑非笑. 甚至……快要忘却.她的命格.已经被篡改过.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梦到这件事情.她如今是神.是根本不会有不必要的梦境的.除非是重大的事情要暗示与她.上天便会给予托梦恩赐.难不成……难不成如今仙魔二界的浩劫.竟与她曾经被篡改过的命格.与黔素的意味深长有关. 她不敢妄加猜测.却不得不向着那一方想. 到底.真相是什么. 那只是昙花一梦.如同昙花一现的梦境.醒來.便什么都沒有了. “醒了.”非黎的低语在头顶响起.她这才发觉.方才陷入梦境之中时她已经倒在了非黎的怀里.如今正是趴在他的腿上.颇有几分暧.昧之意. 若姜只是微微抿唇.轻轻嗯了一声.便慢条斯理地支起身子坐直.微微垂眸.道:“只是陷了梦.” 如今可不是说话的时候.她便不会在如今多说什么.显然非黎亦是明白这一点.也沒有再问下去. 雨女只是朝着这边一望.见着如此模样眼底多了几分温和笑意. 若姜微微抬眸.便见山童仍然跪在院中.只是眼中多了几分跳跃的火光之色.垂在两侧的手亦是渐渐攥紧起來. 她眼底漫上一丝笑意.看來.山童倒还是火候差了些.不过见着他如此模样.便也就差不多了. 果真.不久之后.一直阖着眼假寐的桥姬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轻轻巧巧地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了琵琶之上.幽幽道:“嗯.起吧.” 而如今.少说已经过去了大半日.按照凡间的时辰算.便也就是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对于百鬼的一生极为漫长.可是若让他们跪上十个时辰不理不睬的话.可不仅仅是身上的不适.还有心中的恼怒与尊严被践踏之感. 而桥姬自然不会如此好心的给他赐坐了.便也只是用余光冷眼看着他用手支起身子缓缓站起.膝间有些僵硬.故站起之时颇带了几分吃力. 桥姬只是低低一笑. 山童原本便痛恨桥姬.如今桥姬让他跪在院中十个时辰.如此不理不睬视他无物随心让他起身.更是觉着桥姬狠狠践踏了他的尊严.更加恼怒起來.又闻桥姬如今的低低一笑.瞬间火气便向着喉咙嗓子冒.但又顾忌于桥姬的身份与势力.也只好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闷闷一哼. “叫我來到底所为何事.”因为恼怒.他这问句之中已经沒有了半分的疑惑之意.有的只是浓浓的火药硝烟味道. 若姜眼底的笑意更甚. 不错不错.就是如此.他越生气.她的计划便越好实行. 要说错处.其实山童与烛阴文车又哪里有错处呢.但如今对待他们不能手软.这本來就是无义战.沒有是非对错.大家只是争权夺利争抢地位势力.无论哪一方都沒有错处.但是正因为是无义战.才不能手软. 毕竟沒有是非对错.只有成王败寇. 出手不是错.不出手不是错.大家只是立场不同罢了.便注定了要敌对相向. 所以既然如此.无论山童到底是个如何的人.若姜既然已经必须站在桥姬这方.就绝对不会手软. 桥姬依旧低低一笑.道:“其实……也无甚大事.” 这话说的山童原本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來.但话到嘴边又只能无可奈何地咽了回去.只是忿忿道:“还请桥姬大人明言.否则我便要回去了.” 桥姬依旧只是笑笑.道:“等等.” 坐在一旁的雨女这才缓缓起身.施施然地走到山童面前.冷清使她原本柔美的面容多了几分冷意.她只是清清淡淡地道:“不知道山童你可有影女的遗物.” 雨女提及影女.便如同触碰到了山童的逆鳞痛处.他只觉着心中什么地方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不错.他的确深爱影女.但是当年那样的事情与影女的死完全是所有人都不能料到的.所以他根本沒有影女的遗物.一样也沒有. 提及影女.他略带怨毒的目光看向了桥姬.桥姬看在眼里.却只是微微垂眸微微一笑.继续有一下沒一下地拨弹着琵琶. 雨女这时候却浅浅一笑.轻声道:“可是……我有.” 她有.其实.是沒有的.原本说这话的应该是骨女才对.只是骨女实在耐不住安静.便将此事交给了她.她初时还觉着这活颇为棘手.毕竟……毕竟……那物什实在……但如今.为了大局.还有什么是不能容忍的呢. 山童的眼底立刻闪过一丝讶然.蓦地瞪大眼睛看向了雨女.又复述问道:“你有.什么.” 雨女只是微微抬了抬嘴角.心中却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其实这个部分的计划.并非若姜所想.只是桥姬觉着既然要激怒山童.便不需要顾忌着名声了.所以…… 桥姬轻笑一声.好似带了几分挑衅与不屑轻蔑的味道.她幽冷的声音继而道:“山童你既然在旁的地方那般笃定地与旁人说我对影女如何如何.必定是有了证据.你说……是么.” 山童只是冷冷一哼.却不再说话.谁又不知晓.影女是如何之后才变成那般样子的.有沒有证据又如何.所有人都可以知晓真相. 桥姬只是轻轻摇摇头.微挑嘴角.道:“可是……山童呵.你……想不想看看影女留下的遗物.如此.便能完完全全地知晓当年的真相了.” 说到遗物.连桥姬.都快要佩服骨女可以不动声色地忍着当年苦楚将那些东西全部铸造出來. 要知道.那可是骨女生前的耻辱.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起的事情.然而.她却主动提出她可以彻底激怒山童.还用阴煞之气铸了这些玩意. 桥姬只是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怀中的琵琶.仪态万千地站起身.道:“那便随我來吧.当然.你若是不想见到影女的遗物.大可转身离开.我定然不会强求.” 说罢.她便转身向着院内房中而去. 第十九章 目的达到 若姜非黎与雨女皆是意味深长地瞥了山童一眼.亦是起了身随着桥姬进了屋.顿时院中空留山童一人. 山童咬咬牙.垂于身侧的双手又是紧了紧.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亦是趋步跟了上去. 桥姬微微侧身.便见着身后遮挡住了阳光的四道身影.嘴角微抬. 看來今天.她的名声可要败尽了. 不过无论山童如何.那也都是烛阴的损失.烛阴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补救.所以.之后的事情.既然已经会有烛阴摆平空缺了.桥姬也实在不用担心若姜非黎同烛阴之间的联系. 桥姬带着身后四人七拐八转.早已经出了房间范围才对.可是偏生眼前的长廊却好似永无止境.众人皆知.这是她的空间.独辟出一方的结界.旁人在旁处看不见.但若沒有桥姬带着.一般人进不去也出不來. 只是身后的山童紧随着他们的脚步.心中倒生出些隐隐的不安來. 若姜与非黎的步子却渐渐慢了下來.以至于渐渐落在了山童的后头.他们只用负责看着山童莫让他反悔从后头走了便是. 只是在桥姬又拐过一处长廊之时.终是又显出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屋子. 干净整洁的屋子.正中央的榻上是白色狐裘.洁白绒毛瞧起來就极为舒适.只是榻边墙上案上.却挂着放着很多很多不能忽略之物. 譬如.玉势.铁链枷锁.箫管.绳索…… 这些东西.不必仔细深究.也能明白知晓到底用作何处. 看到这些.桥姬面容之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情.雨女却微微别过脸去.若姜非黎只是静静地缄默垂眸站在山童身后.而山童.则是脸色顷刻之间煞白. 桥姬轻嗤一声.看着山童.幽凉的声音缓缓响起.道:“你不是应该视影女的遗物为珍宝么.怎么.这……你便受不了了.”她斜斜睨了一眼那些物什.又看向了山童.眼底轻蔑之意赫然. 山童垂于身侧的双手愈发得攥紧.面色亦是由煞白转向了涨红.这是一种赤/裸/裸地羞辱. 她言下之意他已经清楚万分了.当年影女的惨状.便是如今她给他看的这些东西造成的.不愿想起的画面再度浮上脑海.不断盘旋.影女当年不断涌出的泪滴仿佛穿越时空敲在了他的身上.痛彻心扉. 他眼中的血丝渐渐盘踞而上.一丝一络渐渐蔓延开來. 桥姬眼瞧着他如此模样.紧了紧怀中的琵琶.面上却漫开一丝略带讥讽的冷笑.道:“怎么.我带你來瞧瞧影女的遗物.你可还是不愿意了.莫非你想要我将这些东西尽数送给你.当然……那也不是不可的.” 山童已经被这些东西填满了脑海.满脑子的全是当年影女的面如死灰.全是桥姬身侧的那些肮脏物具. 桥姬的目光似乎一直流连在那些器物与怀中琵琶之上.却在不动声色之间一直窥视着山童的神情.终究……唇角微抬. 山童以为自己杀气毕现但桥姬毫无防备可以得手.谁却知桥姬只等他这一刻.立刻回手撤掉结界露出外头景致.再将怀中琵琶轻轻一抬便顺势挡住了山童的攻势.并将手中早已经凝聚的阴煞之气注入琵琶之中轻轻一拨切切小弦. 外头原本瞧着山童进桥姬院子多时.颇有些疑心的百鬼已经化做幽幽冥火现身于密林之中.如今便正好瞧见山童向着桥姬蓦然一击.桥姬微微抬手便挡住了他的攻势.且琵琶魔音阵阵将山童定身在了她身前. 桥姬低低一笑.看着近在咫尺却不能动的山童.低声道:“山童呵.你怨了我这么多年.也冤枉了我这么多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她蓦地抽身后退十步.山童却依旧被定格住了身形在原地. 这时候雨女亦是缓步从房中走到院中.身后跟着若姜非黎.只见雨女冷哼一声.道:“山童.桥姬大人不过叫你來训诫一番你近年來所做的糊涂事情.你竟然犟着脾气就不走了.这还不够.你竟然还要将桥姬大人拉入你的结界之中试图犯上.” 若姜非黎毕竟是烛阴心中的自己人.如今自然是不能让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说这话的.否则消息早晚会到烛阴耳中引他生疑. 闻言.山童原本满腹的怒气这才渐渐平息下來.他渐渐袭上心头的理智告诉他.他中计了. 他满是惊恐与愤怒的目光.渐渐对上桥姬淡然如水甚至有些水凉幽冷之意的目光.桥姬此时却浅浅一笑.犹如初春时候初绽的花枝. 她的笑容渐渐寡淡下來.沉声道:“山童.我本不欲加罪于你.但奈何你竟然有如此心思.平日里说说也就罢了.竟然如今胆敢对我出手.山童.你教我如何放过你.嗯.” 若姜此刻.心中又有了上次对于骨女的那种直觉. 她为何到了此刻方才觉着.其实桥姬对山童也并非不是一点感情都沒有的呢…… 山童被她定身在原地.此时动弹不得已经是狼狈不堪.被她方才那番黑白颠倒.心中已经是怒火四起.然而方才桥姬竟然说他冤枉了她.他却自打心中生出几分讥讽的笑意來.当真是可笑至极.桥姬能有什么好冤枉的.难不成她到现在还要说自己根本沒有对影女怎么样. 那又怎么可能呢. 方才桥姬已经给他看了那些东西.早已经算是承认了.哪里还会是狡辩的意思. 只是桥姬冷哼一声.接着道:“那么如今.我也留不得你这么个不忠心的手下了.”她将手中的琵琶幻化成了一团雾气虚形.她当着众鬼之面推着那团雾气直直向着不能动的山童而行.直到那团雾气彻底入了山童胸前. 冥碣之地有所规定任何百鬼不得擅自打散其余百鬼的身形让他魂魄飞散.但是却并未曾说.不允许用自身修为压制住对方修为.硬生生逼其陷入沉眠之中. 不过前提自然是.修为要比对方高太多太多. 自然.桥姬的修为的确比山童要高太多太多. 她手中雾气入了山童体内.山童便觉着体内生出一股力量抽离自己的意识.迷迷糊糊之间.他只察觉到桥姬在他耳畔低声道:“折磨影女的……可不是我.你该知道影女千方百计想要寻到她生前的爱人的……呵呵.” 那一声低低轻笑.是他陷入沉眠之前最后的记忆. 山童应声而倒.桥姬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收回那股雾气.冷冷一笑.目光在那些密林之中的百鬼身上轻巧掠过.道:“我再说一遍.你们平日里说说也就罢了.我大可当作什么也未曾听见.只是……若是动起手來.你们可要仔细瞧着自己的修为再看看要不要动手.” 这话可是暗示了众鬼让他们收敛一些.桥姬并非什么也不知晓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桥姬狠狠一甩袖.山童沉眠的身体便消失在院中回到了他自己的住处. 众鬼化做的幽幽冥火立刻变作了原本人形.齐刷刷地跪下颌首.扬声应道:“是.我等必定谨记桥姬大人之言.” 只是桥姬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之后.众鬼回想起方才的山童.便不自觉地想起影女.再瞧瞧一袭素白衣裳的非黎身旁的若姜.眼中多了几分或是复杂或是同情的神色. 若姜只是微微一瞥.便知晓了他们这神色从何而來.也只能暗自无奈.只是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看着众鬼.道:“虽说桥姬大人可以当做什么也沒听见.但是我……可就未必是能容忍你们的风言风语的.” 她此番话语.是不会引起烛阴怀疑的.毕竟她这番话也存了几分不想听见关于她的风言之意.可谓正好对了她当初投奔烛阴的由头. 而且她毕竟在众鬼眼里是较为神秘的存在.怎么说也有不少百鬼将她与冥王牵扯在了一起说是她与非黎皆是冥王的旧识.此番听闻冥碣之地颇为热闹纷杂.这才起意要來瞧瞧的. 因为这一说.又何况桥姬表现出对若姜很是信任看重的模样.所以.若姜在众鬼心中便已经是不能轻易顶撞的存在了.故此.闻了她的这番话.众鬼也是齐刷刷地颌首.应道:“我等谨记若姜副主之言.” 若姜只是轻哼一声.亦是同缄默的非黎一道离去. 骨女亦是从外头回來了.其实方才她看似是呆不住寂静.方才走了出去.实则却是将那些在外头戏耍的百鬼尽数吓得回了密林.让他们可以看到这一出特意演给他们看的戏. 而确实.骨女生前是艺伎.结界之中的那些玉势绳索.皆是她生前所见的.自然能造的分毫不差.这才能将山童的怒火彻底挑起导致他沒了理智. 说到底.百鬼之中.又有哪一个……是沒有故事的呢. 如此看來.山童之事已经平息下去.介于当时桥姬的狠手与若姜的警告.一时间密林之中的百鬼皆是安分得多了.那些有的沒的风言风语亦是似乎尽数被压下去了一般. 但是.也或许只有局内人才知晓风言风语到底存不存在.正如若姜与非黎曾经随着骨女一齐到百鬼休闲之处宁气之时.若姜却正好不经意间瞥见了某些异样的目光. 当真是……流言可畏.作者有话说玉势这个东西……唔,还是为纯洁的妹子提示一下,是伪/阳/具……毕竟桥姬是个女的啊~没有那玩意,如果真的好女风一定是要工具的比如……玉势,咳咳 第二十章 静候好戏 只是自那之后.也就笃定了桥姬同文车的合作关系.还有烛阴又千方百计地在寻找能够传话的人.这种局面. 若姜同非黎终究还是在一次所谓桥姬的暗中命令下.被桥姬隐了身形去寻烛阴与文车. 事实便成了如此境地.烛阴及其心腹瞧起來是桥姬暗中命令她的副主去寻烛阴谈合作事宜.她的副主却是真真正正地投奔了烛阴.除却谈合作事宜之外还有汇报别的事情. 桥姬身边的骨女雨女皆与桥姬太过熟识.自然只能是若姜与非黎能在旁人不生疑的前提下完成这些事情的. 只不过此番乃是分开行事.若姜去寻文车.非黎去寻烛阴.倒也省了几分心力.况且非黎本就是魔界之主.做起这些事情來也是得心应手.这么些天來.因为若姜的身份是女子.同这些女子说起话來更加得力.于是非黎便一直缄默了.倒也算是浪费了资源不是. 若姜原本便觉着非黎其实并不多言.这几日下來的沉寂.倒让她觉着有些瘆人.颇为担忧便出了建议让非黎去寻烛阴.所幸非黎的反应依旧只是淡淡的.也是应了下來. 只是.若姜去寻文车之前.桥姬却轻巧地嘱咐了一声:“虽说我给你隐了身形去寻文车.但是你定要事先同她的心腹打过招呼或者提醒她你到了.否则……她可能会恼羞成怒.” 适才若姜还不明白其意.如今看來方才知晓. 毕竟桥姬的修为比之普通百鬼高上太多.也无人能发现隐了身形站在文车院外的她.她四下打量一番.倒也沒什么离群又值得信任的文车心腹.便也只好自行提醒. 她的目光落在了院门台阶边的一块不大也不小的石头.沉吟片刻.终究还是轻轻走到一旁蹲下身子慢条斯理地捡起了那块石头.尔后.似乎下定决心.微微抬手将那石头扔进了院里. 要知道.桥姬为了彻底掩住她的身形与气息.可是使了个比较高深的术法.使得普通百鬼根本察觉不到她.而当然.文车若是专注于某些事情.倒也发觉不了她的近身. 但是.那石头落地的声音与气息可是极容易被发觉的. 更何况……也不知晓是天意还是天意……那石头直接从房中的窗户窜了进去.若姜便听见了女子低低的一声惊呼.但却似乎不是文车之声. 若姜这时候依旧端端立在门口.听见房中还有其他.倒是不敢轻易进去了. 多亏了她的灵识.倒是不至于让她听不清楚房内的说话声. 那石头窜进了窗子以后.半晌.文车略带不悦的声音才轻轻响起:“你退下吧.”只是若姜很清楚.这话不可能是对她说的.因为文车的声音显而易见是只限于近距离的对话的. 事实证明也果真如她所想.那石头似乎伤到了里头的另一个女子.她又好似碰到了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方温顺道:“是.”只是后來.却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类似于衣物摩擦的声音.听得若姜轻轻蹙眉. 半晌.才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正系着腰间腰带从房中而出.她转身顺手关上了房门.却在她再次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若姜瞧见她额上还有一块不大明显的淤青.不过她似乎也意识到了那石头如此狠力应该会留下痕迹.于是微微抬手之间额上的淤青便消失无迹. 若姜微微眯起了眼.唇边蓄着一抹笑意. 难怪桥姬会那般叮嘱与她.原來真正好女风的可不是桥姬.而是……文车妖妃.不过这女子倒也真可怜.竟然被她歪打正着地给打着了.毕竟那种时候又怎么会设防.这么一块石头敲去根本无法防备.就算不是利器也会受伤. 那面容清秀的女子从她身边匆匆而出.屋内传來文车一声底气十足的声音. “你进來.” 若姜此番自然会相信这是文车对她所言了.对屋中人所言与对屋外人所言.自然是不一样的.只是若姜毕竟有灵识可探.她可以听见屋内的话语.文车却未必知晓她能听见屋内的话语. 不过.文车好女色……若姜心中生了几分笑意.既然桥姬不担心会出事.她也可以笃定不会出事.毕竟文车应该不会为了女风而放弃她的志向目的才是. 她如文车所言缓缓朝着紧闭的房门方向而去.轻轻一推.门内略带浓厚醉人的熏香便迎面而來.若姜不禁微微蹙眉.若是她沒猜错.这香应该有催/情作用才是. 不过她只见眼前一抹正红掠过.燃着熏香的香炉旁便多了一抹文车的身影.她轻轻一挥袖.那香炉便熄灭了.只是残留在房间的袅袅香气还有些靡靡之味. 文车一熄灭那香炉.香气一淡.她便立刻分辨出來人的气息是何人.只是低低一笑.便挥袖双手结印消了若姜身上的术法. 毕竟桥姬原本意图也就是为了让她隐去身形与气息罢了.所以大多效用便在遮掩之上.消除倒变的轻巧了很多. 若姜见她眼角微挑.原本雍容的气质之中竟平生多了几分妩媚出來.不免也在心中暗叹一声.却朝着文车妖妃微微颌首.道:“文车大人.” 文车妖妃轻笑一声.道:“不必多礼.想來桥姬妹妹让你暗中來寻我必定是有要事相商的.若是再客气了岂非是我矫情了.” 若姜自也是仪态大方地应了下來.见着文车妖妃示意她请坐.便也沒有客气.只是大大方方地端坐在了案旁的两侧小椅之上. 文车猜到她约莫是早前便到了院门外.便清浅一笑.道:“方才惩戒一个手下.让若姜副主见笑了.” 她黑白颠倒的话倒是说的极为利索.想來她自然不知晓若姜的灵识已经将她们方才的事情窥探了个差不多.为保名声怕若姜起疑自然是要解释一番的. 若姜亦是十分给面子地轻轻一笑.客套言道:“哪里的话.” 虽说客套自然是少不了的.但是毕竟是如此关头.正事方才是要紧的.若姜自然也不必文车提醒.接着道:“确实如文车大人所言.桥姬大人派我來.的确是相商要事的. “只是虽说桥姬大人同文车大人合作的事情已经众所皆知.但是既然是要商量事宜.让烛阴知晓有所提防还是不妙的.毕竟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她的言语与她脸上恰到好处的浅浅笑容很是相衬.将这原本就合情合理的理由说的更加动人心. 文车显然起了几分意.问道:“哦.攻其无备.不知桥姬妹妹是想攻什么呢.” 若姜微敛眸色.似起了几分郑重之意.道:“如今既然烛阴已经重伤.桥姬大人与文车大人又诚心合作.不若文车大人派人去暗杀之.桥姬大人言.定会转移烛阴大人的注意.不过毕竟烛阴修为高深.即使受伤亦是警惕不减甚至更增.雪女只怕不能再次下手……” 文车微微挑眉.起了几分斟酌之意. “那么骨女同雨女呢.” 若姜不动声色间将她在心中暗骂了几遍.这老狐狸当真是不愿插手背风险. 她依旧是浅浅一笑.却似乎含了几分为难之意.道:“骨女雨女的修为终究还是低了些.万一若是不成功.以后出手也就再沒了机会了.而且若是一击不成烛阴禀告了冥王.那我们可就是不得安生了.” 文车眼底漫上一丝笑意.反问道:“那么你如今是什么意思呢.” 若姜只是浅笑.却不说话. 文车看着她沉吟片刻.终究还是轻舒一口气.又问道:“那么接下來你们打算做什么.” 若姜这才缓缓开口.似笑非笑地道:“事成后的接下來则是桥姬大人与文车大人的手下控制住烛阴大人的手下.桥姬大人与文车大人可以用修为强制将那些手下尽数打入沉眠.虽说耗力多了些.但是总归两方都是一心的.就算有些不支.倒也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不过文车大人尽可放心.桥姬大人一定能成功拖住烛阴的注意.否则桥姬大人也定然不会下决心不是.文车大人.桥姬大人同你可是立下了镇命布巾的.必定不会做违信之事.所做作为所思量定是为大伙儿着想……” 她不再说话.只等着文车自己思量. 文车沉吟片刻.复又问道:“桥姬她有几成把握.” 若姜绽开一丝笑容. “十成.” 似是若姜的运筹帷幄与她夸下的海口打动了文车.亦或是权利之下文车不得不动心.总归她是应了下來.而若姜也只能浅浅一笑说清了时间.文车妖妃亦是给她使了个术法.让她再次隐了身形退了出去. 而当若姜回到桥姬的院子让桥姬给她消了术法之时.非黎早已经回來. 他所要做的.便是隐了身形.利用自己是桥姬的副主身份同烛**是桥姬有意见面详谈.而利用他已经投诚烛阴的身份便可向烛阴保证桥姬绝对意图单纯. 烛阴见他信誓旦旦必定会消除几分疑心.至少到时候遣走他身旁轮入道是可以做到的了. 如此.便静候一场好戏…… 第二十一章 收场! 次日. 因着修为越发高.阴煞之气便愈发浓厚.到了烛阴桥姬文车这境界.已经是无论什么术法都不能完全掩住气息的了.所以桥姬只是只身一人到了烛阴势力所控之地.在事先便已经打好招呼的轮入道接应之下.她的确很是顺利地见到了烛阴. 而雨女骨女.则是去接应文车与她的手下.文车敛了双方手下与骨女雨女的一切气息暗暗围在烛阴势力所控地方之外.之后文车妖妃便于高处快速掠过烛阴手下的百鬼栖息之地.倒是很快便到了烛阴院子四周. 她微微抬手便给自己换了一张面容.正是骨女的脸.一身红衣瞧上去倒也真的不分真假. 因着她尽力掩住气息.所以阴煞之气并不浓厚.从气息上分辨也正好是骨女的境界.所以当她出现在院外被院中的轮入道瞥见之时.她也只是从容地道:“稍后需要我呈上一件东西.所以我便跟了來.” 轮入道只是多看了她几眼.见她的确只是静静地站在院边.也未曾想得太多.毕竟轮入道的修为还是在骨女之上的.若说她真想做些什么.轮入道可以立刻将骨女重伤.随后他也能迅速去助烛阴. 更何况.桥姬都是诚心合作.骨女沒有桥姬的首肯.又怎么可能行动.非黎那日來之时.已经表明桥姬衡量过.还是决定要和烛阴合作.而且似乎这次是定下心來要真正合作的了. 非黎是她的副主.自然不会不知晓她的打算.而非黎也已经是烛阴的人.自然不会说假话. 所以.这一切都大可放下心來. 不久.桥姬让院外的骨女进屋.轮入道也只是看着她从他身边走过.并不说话. 此时.烛阴已经撤去了屏风与桥姬相谈.显而易见桥姬的巧言令色与难辨真伪的演技已经将烛阴说的颇为心动.他时不时鼻间哼哼两声便是很是满意. 虽说他很是厌恶桥姬好女风这一点.但是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女子.这些东西介不介意与大局相比.还是可以抛却的.更何况且不说化敌为友.只要短暂的合作.文车那妖妃便已经可以解决了. 而且.桥姬的副主是他的人.与桥姬合作才是最为保险安全之事.况且方才桥姬说的计划的确滴水不漏很是周全.他已然心动. 所以.当桥姬传骨女进來呈上一物之时.他也并未阻拦反而很是期待. “骨女”走到桥姬身侧.朝着烛阴微微一颌首.道:“烛阴大人.” 烛阴又是“哼哼”两声.庞大身躯在池子里微微摆动.道:“给我瞧瞧你带來的东西.” “骨女”微微一笑.手伸进了另一只手的袖中.似是在掏什么东西.实则不然.她借着衣袖遮掩.在袖中暗暗凝聚了一股阴煞之气.正在她微笑伸出手的那一瞬间…… 回头.转身.阴煞之气飞出.打入沉眠. 这一切皆在眨眼之间完成.虽说轮入道的修为不低.但是在文车妖妃已经凝聚了一会子的阴煞之气之下依旧只能被打入沉眠. 而方才.烛阴的注意力全在“骨女”身上.一时间并未曾注意到她身侧的桥姬双眼已经略带涣散. 其实桥姬在那时候已经遣了大部分的阴煞之气化作了一个虚形.只留下一部分阴煞之气维持住了她站在文车身边的那个身体. 那个虚形顺势便滑到了烛阴身边.也在顷刻之间将烛阴池中液体尽数吸收.一时间阴煞之气大涨.见文车已经出手.也将那小部分阴煞之气撤回.她便彻底出现在了烛阴身侧. 烛阴用來养伤泡着的池子之中的液体原本便是阴煞之气凝成的水.受伤者不能直接吸收.否则会气息紊乱.但是桥姬可是未曾受伤的.这一下吸收完全大涨修为. 因着她是悄声无息地忽然一下到了烛阴身侧.烛阴正陷在文车将轮入道打入沉眠那场景的突兀震惊之中.一时间根本不可能反应过來防备桥姬的偷袭. 桥姬凝聚了文车事先托雪女给的一股阳气直直打入了烛阴体内.文车妖妃此时也已经近身到了烛阴身前.趁着桥姬将阳气打入他体内之时.烛阴片刻的凝顿正好为文车一击做下了准备. 文车在掠过來的同时.手中已经凝聚了一股阴煞之气.几乎竭尽全身之力只朝着烛阴击去. 虽说她们不知晓烛阴的鬼珠何在.但是不打散元神与魂魄.只需要让他重伤不能醒便可. 烛阴原本体内已经阳气乱窜.桥姬这一下再打入一股阳气更是使得烛阴一身修为已经因为气息紊乱而废掉.文车再一击.烛阴庞大身躯上的眼珠瞪得滴溜圆.却无能为力地渐渐向后倒去. 庞大龙形身躯渐渐化作了一条极小的龙形.静静地待在地面之上. 文车与桥姬皆是舒了一口气.对视一眼.轻轻颌首. 文车又是微微抬手.变回了原本她自己的模样.同桥姬一起大刺刺地走出院门.周身煞气尽开.在百鬼惊奇目光之下直接便双双抬手开始凝聚阴煞之气. 待有些眼力的百鬼反应过來.惊呼:“快跑.这是要镇压我们了.”之时.却已经一切都來不及了. 文车与桥姬的手下还有骨女雨女见到院子这方阴煞之气愈发浓厚之时.皆是从隐藏之地奔涌而出.将在外围的百鬼围作一团.向着院中靠拢.如此便将所有烛阴手下的百鬼尽数堵在文车桥姬和双方手下之间. 文车与桥姬功法大开根本无人能阻.只见顷刻间烛阴手下尽数被控制住身形不能动弹了.那二人头顶手间凝聚起的阴煞之气尽数涌入烛阴手下的百鬼体内.一个个身形尽数在顷刻间僵硬倒下. 桥姬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文车亦是收回手.只是她呼吸间多了几分急意与粗气. 文车的目光顿时狐疑地掠过那些倒下的百鬼看向了桥姬.问道:“你……为什么根本沒有耗损.” 桥姬轻巧一笑.依旧慢条斯理很是优雅.道:“因为我方才根本就沒有出手啊.文车姐姐……”她清脆悦耳的笑声略带几分幽凉之意. “你.”文车的瞳孔蓦地一缩. 桥姬双手成爪.带着一股阴风与阴煞之气.十分轻易地将体力与修为所剩无几的文车镇于沉眠之中. 或许可以说.文车到沉眠.都未曾知晓真相到底为何. 文车手下与桥姬手下见到这一幕皆有几分惊奇.毕竟谁人不知文车与桥姬已经成为合作关系.如今桥姬出手.文车陷入沉眠.到底又该作何…… 方才桥姬根本未曾出手镇压百鬼.只是凝了个虚形.所以可说.她根本如全盛时期一般.况且她方才又吸收了烛阴池中的阴煞之气.修为更是大涨.当然.这一切.远处的百鬼自然是不知晓的. 文车手下的旧部一下子见到主子出事.皆是慌张了起來.一时间有说要不投奔桥姬作罢的.一时间有说不得背叛主子的.一时间还有说桥姬此刻必定也是耗损极大不如出手的. 为首的雪女眸光一转.喝道:“桥姬已经不足为惧.大家伙儿随我去打骨女雨女.” 原本她说的沒错.文车的手下比桥姬的手下要多得多.况且此时桥姬“耗损严重”.也确实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若是齐心协力去攻打骨女雨女.未必不成. 桥姬这时候却低低笑起來.双袖翻飞掠身到了雪女跟前.直刺刺地水袖一挥便将雪女镇压打入沉眠之中. “谁还觉着我如今是不足为惧的.嗯.出來和我试试看.说不定真的能将我打败呢……嗯.” 她颇为讥讽的言语响起.幽凉的声音带着一阵袖风很是可怖. 这话倒是说的轻巧. 不过方才她翻手覆手之间便将雪女打入沉眠.谁还能认为她不足为惧.况且一旦被打入沉眠.便是最迟也要五百万年之后醒來.这与自家主子死了无甚两样. 于是.寥寥数语外加杀鸡儆猴.桥姬收服了文车的手下. 只是烛阴的手下却是实实在在不能收服的.因为众人皆是以为烛阴也是被打入沉眠.其实不然.他完完全全便是不得不被打成重伤不能再醒來.伤及了魂魄.也算是违反了冥碣的规矩.不得伤杀魂魄. 所以.只能将烛阴的手下也尽数打入沉眠之中.便不会有人去寻找烛阴的身体.也不会发觉这件事情.况且不将烛阴的手下打入沉眠.文车妖妃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能打入沉眠之中呢. 若姜远远地眺望着这边景象.靠近了非黎几分.轻声一笑.道:“瞧瞧你的计谋可是半兵不折.还涨了桥姬的修为.” 不错.今日之事便是非黎所出的筹划.又或许.桥姬亦是有此意.毕竟非黎不过大概说了个计划的框架.桥姬便能完成的如此完美. 非黎只是微微一笑.眼底亦是漫起了一丝笑意.道:“不过……若是沒有之前的那些巧合与条件.这筹谋是断断不可行的.” 第二十二章 再回桃源 若姜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桥姬将文车与烛阴都灭了.还有骨女雨女当时坐着镇.这镜湖想不归她只怕还有些难度. 于是.当若姜与非黎再到镜湖势力入口之时.若姜一时间还有些唏嘘.辗转了这么些事情.终究还是要见到女童了.想起女童那性子.不知觉竟然又想起珞笃來. 珞笃……好久不见了.不知如今.仙魔二界又是一个如何的样子呢. 不过终于.如今已经寻到镜湖.很快……很快便可回去了. 桥姬本想让雨女与骨女跟着若姜非黎.也好有个照应.只是她们不知晓.在桃源之中.若姜与非黎的灵力并不会受限制.所以照顾也不需要了. 只是到了那入口之时才发现.原來骨女雨女这等冥物根本进不了镜湖势力入口. 难怪.难怪烛阴先前掌控着镜湖.却不能窥探世上的所有事情.否则也不可能会败在了桥姬手里.不过如此.镜湖这一物.对于桥姬而言.也不过如同一个威风的名号罢了. 不过如此的话.雨女骨女也只能止步于那之外.若姜非黎谢过她们这些日子來的照拂后.便进了桃源之中. 一眼望去.远处仍旧还有高高的竹楼. 身侧.便是一片不见底的桃林.有浓有淡有深有浅.粉白色的一片极为淡雅. 好久不见……似乎已经久违了几万年的时光.在桃源中难得悠闲的日子……当真是令人怀念啊. 久违的潺潺水流.袅袅花香.茵茵草地.翠翠青竹. 二人皆是抬眸望向那依旧高高/耸/立的竹楼.定了定心神.却闻一声清脆而又熟悉的童声响起. “若姜丫头.你和非黎那小子终于回來了.“ 这一声童声使得二人都是微微一挑眉.侧首定眼一瞧.便见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小身影—— 女童. 终究还是又相遇了. 女童手中捧着一捧桃花从桃林方向出來.显然方才是去采花.却正好遇见了二人. 不过二人对于女童的称呼有些无可奈何.不过按照年纪來言.似乎好像的确又是沒有错的…… 女童哼哼两声.似有些不满.但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是眨啊眨的.让人不禁心生爱怜之意.她看着若姜.道:“若姜丫头.你们走哪儿去了.我竟然都找不着你们.“ 若姜浅浅一笑.似是轻轻一叹.道:“谁知晓在河中泊舟也能出事呢……“ 她可不打算与女童长篇大论的讲述之前的过往与后续的发生.便也只是侃侃寻了个半话说了便是.总归女童也是个通透机灵的人儿.自然也是能明白的. 女童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非黎却出了声. “我们此次归來只为下镜湖.“ 冥王黔素还曾说过.镜湖之中方才藏着一物可以窥探任何秘密.若是不下镜湖.则是不能见到的. 女童却蓦地瞪大了双眸.又是眨了眨眼睛.似有些惊奇.道:“你怎知那小溪叫镜湖.“ 若姜与非黎皆只是微微一笑.若是皆是.只怕可就是说來话长了. 女童得不到答案.仔细想想似乎答案也不是那么重要.知不知晓也沒什么.但仍旧不免恹了几分. “好吧.我也不想问了.不过你们若是要下镜湖.同我说便是.我可以带你们下去呀.”她眼睛又是眨啊眨的.完全沒了方才那唤着丫头小子的嚣张劲了. 若姜微微侧首望向非黎.见他也只是轻轻颌首.便也露出一个笑容.对女童道:“好.现在就要动身.” 女童既然知晓这小溪叫做镜湖.必然也是知晓些什么东西的.见她又说可以带他们下去.指不定便是知晓镜湖之中有什么机关她曾下去过见着过.带她下去也正好让她帮一把. 女童爽快地点点头.把手中原本捧着的桃花随手向着桃林一洒.那片片粉白桃花便落在了地面之上.只能化作春泥了…… 非黎轻轻蹙眉.若姜暗暗思忖:真是辣手摧花. 女童带着二人不一会儿又到了镜湖岸边.看着小溪水面上静静流淌的凡间画面.女童哼哼两声.轻轻一拍掌.那画面便消失不见了. “好了.这下可以跳了.”她这才毫无忌惮地道. 其实方才她之所以会将画面撤走的原因便是……她看着底下的人來人往.会觉得自己如果跳下去.会有一种要将画面中的人压死的错觉.所以.她还是撤去了画面.把镜湖当作普通的小溪好了. 若姜看着那一泓清溪.微微挑眉. 她不会水.身为上神……应该不会溺死吧. 女童一眼瞥过來.正好瞧见.似是猜破了她心中所想.一把扯过她的衣袖.将她推入镜湖之中.边推还边语重心长地道:“不要担心.不会淹死的.” 若姜才被女童推入镜湖.她只觉着眼前一花.那一身素白衣裳紧随着掠进了水里.只留下女童在岸边狠狠跺脚. 真的不会淹死的啊你们这么担心做什么. 但是狠狠跺脚归狠狠跺脚.跺完脚之后.女童也是双腿并拢.起跃.一头栽进了镜湖之中. 女童才破了水面进了镜湖之中.正说着:“其实这里挺好玩的.”便看见了不远处一袭湖蓝衣裳以极为迅疾的速度向下而去.而她身后则是紧随着的一抹素白. “你们等等我啊.”她的声音穿破了镜湖之中的“水”.终究是让若姜听着缓了速度. 其实镜湖之中的根本不是常人所说的那般水.否则不会水的若姜早就溺死在了水中.更莫说是还朝着下头这么极速地窜了. 毕竟.仙神妖魔都是要呼吸的.虽然有龟息术屏息法.但是在水中那些玩意儿一下子都使不上來. 而镜湖之中的水.根本不影响呼吸与动作甚至睁眼.完全可以如同在空气之中一般.而且在镜湖之中根本不必施展法术便能轻易地在水中活动. 由于若姜已经缓了些许.女童又在后头发狠狂追.不一会儿女童便跟上了若姜的速度.在她旁边眨了眨眼睛.大声问道:“你们怎么一下走这么快.” 若姜依旧朝着下方而行.只是闻言之后微微扬了扬下巴.朝着下方.道:“你仔细瞧瞧下头.” 女童这才将目光放在了下方.双眼却瞪得大大的. 若姜微微侧首.看着她.道:“你莫告诉我.你之前下來的时候未曾看到过.” 女童又是眨了眨眼睛.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道:“我之前下來玩的时候这里还有鱼.” 正是因为之前这里有鱼.她同那些七彩斑斓的小鱼玩的开心得很.这才沒有仔细去看水底深处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发现下头的异常了. 但这回答真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非黎却轻轻蹙眉.亦是侧首看着女童.问道:“你说之前有鱼.现在见不着了.” 女童不知所以.只是轻轻点点头. 若姜他们方才见着的.便是水底深处有一处亮光之地.比起略带阴暗的水中.那亮光之地的柔和光芒.竟隐隐透出几分圣洁之意. 只是非黎轻声低语了一句:“小心.” 这一处的鱼尽数不见了.而且这水又沒有出现任何问題的话.只有一个可能.便是这些鱼全被吃了…… 虽说听起來很有趣儿.但是实际看起來却并不有趣儿.能将这些鱼尽数吃光的未必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指不定便是个戏折子里进场出现守着宝物的怪物.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在若姜看清楚那泛着柔和光亮的东西原來是一处冰宫之时.附近水中却飘來了一阵墨色. 不.不是纯黑的墨色.而是浑浊肮脏的许多东西混在一起的颜色. 三人皆是下意识地向后退去避开那脏水. 那脏水的中央.也就是散发脏污的东西渐渐远去.也带着周身不断散出的脏污之物渐渐远去.那脏水自然也就渐渐模糊散去了. 女童使劲皱着鼻子.似有些嫌弃.未曾张嘴启唇.只是用着腹语道:“好恶心.我都不敢张嘴了.这是哪里來的脏家伙.” 只是随着那脏水的渐渐淡去.也从脏污之中渐渐露出许多细碎的鱼骨出來. 想必……这个怪物.便是将镜湖之中的小鱼尽数吃光的罪魁祸首了. 那些吃进的东西.残骸便尽数作了这些脏污之中. 女童看着那细碎的鱼骨眼睛瞪得大大的.又将目光放在了那不断在冰宫周围盘旋的怪物身上.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那怪物却好似嗅到了什么活物的味道.又掉了方向朝着若姜他们这一方而來.随着他的前进.他前方的污水散开.三人终于看清了它的面容. 其实模样同一个馒头上长了一张几乎和它身体一般大的嘴差不多. 关键则是.这个大嘴怪的嘴一张一合.脏污之物便是从它的嘴中散发出來的.也将它周身的水染了色. 但镜湖之水不同于常水.所以无论它散发了多少脏污之物.镜湖之水皆能清除干净.只是它新散发出來的脏污之物來不及清除.便将部分的水染了色. 女童唔唔唔了几声.又用腹语道:“若姜丫头.那大嘴怪好像要來吃我们.” 第二十三章 水底 其实女童这话不错.那怪物的确是见什么吃什么……当然.它守护的冰宫除外. 若姜非黎亦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回身向着上方而行. 若姜一把抓住了还在愣着的女童.飞身而上.水流在她伸出手的指尖分叉而开.为她让了一条极为漫长的道路. 不过幸好那大嘴怪似乎离了冰宫太远便会放弃要吃东西的念头.所以若姜等三人只是上升了并不太远的一段距离便停了下來. 即便是女童这一回子也是看出什么不对劲來了.嘟囔着问道:“这不对啊……之前不是还有鱼的吗.难道这大嘴怪是新來的.” 女童的话.也的确是说中了若姜非黎所想.毕竟若是这怪物的确是见着活物便吃的话.镜湖之中小鱼的消失倒是不足为奇.只是为何之前还有小鱼呢. 而且冥王所言则是镜湖之中一直以來都有一物可以窥探世间奥秘.那么便只能说明那冰宫是早已存在的了.只是为何之前那怪物却沒有活动或者说沒有出现呢. 一道颇为及时的声音响起. “只有外族进入了镜湖势力所控之地.冰宫才会将沉睡的守宫兽放出.一旦外族离开.守宫兽便会陷入沉眠.只有击败守宫兽.才能进入冰宫.” 那是黔素的声音. 只是若姜不禁暗自感叹:原來这真是一重重的考验. 从幻境开始考验性子.如果是性子不沉稳的人.只怕早在幻境之中纠结而死.而在轮回之地还是考验性子.若是不能耐下心性來看完那一场戏的.只怕也沒有机会进入冥府. 而在冥碣之地的夺镜湖则是考验智谋. 在镜湖之中的灭守宫兽则是考验术法. 这难道不是要求心性沉稳文武双全吗. 黔素只那一声声明.随后便再沒了任何动静. 只怕也就是來解个惑提醒一下罢了…… 不过外族进入镜湖势力一块.也就是当若姜与非黎从天山的冰窟之中进入桃源的那一日.冰宫之外便有了这只略带脏兮兮的守宫兽. 女童瞪大眼睛.似有些惊奇.道:“这不是酿了我的那个男子的声音吗.” 是了.女童的原身只是一坛桃花酒.也的确是含岁同黔素一道酿下的.准确來言.含岁也不过就是个看着的. 她见若姜微微点点头.又接着道:“你们果真认识他.那么你们应该能告诉我.桃源到底属于哪一界了吧.毕竟……毕竟他都可以在桃源自由出入.你们认识他.应该也能知晓一些的吧.” 女童在镜湖水面上见了凡间历史的风华与沧桑.也从天地法则中堪堪知晓了众界之分.却怎么也不知晓桃源到底隶属哪一界.也不知晓该怎么出去. 若姜轻轻蹙眉.答道:“其实桃源是冥界之内的一个小空间.但孤如今唯一知晓的.便是冥界与天山有关.” 毕竟冥王虽是神通广大非常人所及.却也不可能将冥界随意搬來挪去.只是冥界一直存在于一个隐秘之处才为人所不知的罢了. 黔素给他们设立关卡考验.也并不能更改空间入口.所以冥界桃源确实有一方入口在天山.却被意外得见的人说是天山之眼罢了. 而桃源的另一方通向轮回之地.凡间亡魂的鬼门关黄泉路也通向轮回之地.而轮回之地由三生河为通道通向穿过无数空间.最终抵达冥府.而冥府下方则是冥碣之地. 所以.冥界存在于天山之中.但却并非外界看起來的那般大小.内里的空间完全是外头看起來大小的万倍不止. 女童显然有些惊诧了. “桃源在冥界冥界竟与众界之外的天山有关” 若姜只是轻轻点点头. 她看着女童.又接着道:“不过你若是想出去只怕不容易.毕竟冥界中人可不好出去.如今最该担忧的.还是这镜湖底下的怪物.要知道若是我们不能解决镜湖下头这玩意儿.孤与非黎都出不得冥界了.” 女童也只好点头. 非黎目光紧锁着那一团來回盘旋的污水.淡淡道:“只怕它周身脏污之物可以当作障眼之物.极为不容易击中要害.倒不如再等几日.总归这镜湖之中也沒什么好再让它进食的了.这些脏污总要消失的.那时再动手也更加有把握一些.” 毕竟若是一击不能将这守宫兽致死.那么死的便是他们了. 而且还会是被活活吃死的.方才那守宫兽张嘴之时.隐约还能见镜湖中的空间被隐隐拉出波澜來.只怕这守宫兽的嘴可有吞天本领.有高深术法也未必逃得掉. 若姜目光瞥见了水底之中被守宫兽啃得差不多了的水草与藻类.眼底忽然掠过一丝笑意. 她或许有法子了. 这守宫兽竟然不止吃会动之物.既然只要是活物都已经被啃的差不多了.那么便好办了. 若姜微微定了定心神.道:“我们先上去等几日罢.” 总归还是要上去了. 三人皆是向着水面浮去.一路破开水纹.再破开水面凌空飞身到了岸边. 三人皆有先见之明.在出水的那一刹那便将身上的水用术法弄干了. 到了岸边.女童看着二人衣衫整齐青丝服帖.不由得轻轻一叹.道:“原本上來之时我还以为能瞧见你们衣裳湿透的狼狈模样.还为嘲笑你们用的话打好了草稿.你们却让我看这个……” 若姜只是瞥了她一眼.显然一副你想多了的神情. 非黎则是顺手牵了女童双丫髻上的一根发带.扯着她的发带带着她的头发朝着前走. 女童十分哀怨地看着非黎. 我就是长得矮了一点.不要扯我头发扯得这么顺手 此时.若姜浅浅一笑.看着女童.十分配合地道:“别嚷嚷了.回去了.” 女童狠狠地跺跺脚.又被非黎扯着向前拖了几步.她皱着鼻子.忿忿道:“这样不行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非黎小子你是我爹.若姜丫头是我娘.” 若姜噗嗤一声笑了出声. 非黎依旧淡定如水.只是眼底漫过一丝笑意.从容地道:“你且放心罢.这里沒有旁的人了.” 夕阳西下.若姜娉婷走在一旁.非黎扯着矮小女童的发带朝前走.若姜非黎皆是面色柔和.女童却皱着脸似乎有些委屈.还真别说.真的应了女童的话.这瞧起來当真是像是一家三口子. 严父慈母调皮娃娃. 若姜微微挑眉.怀着几分打趣儿心理.上前几步.亦是扯住了女童双丫髻的另一边发带.扯着亦是朝前走.还十分义正言辞. “孤瞧着你的发带要掉了.帮你稳住些……” 这一下便是对称了. 严父严母可怜娃娃. 女童哀嚎:“怎么可能要掉了是这个稳法啊.若姜丫头你别欺负人我和你说.” 不过无论如何.女童这一下终于可以不必自己迈腿便能不断向前了. 她看着两人皆是拉着自己的头发.便索性阖了双眼任由若姜非黎将自己拖着走. 于是.便有了后來这一幕…… 竹楼下.微风习习.翠色竹叶在昏黄夕阳下染上了些暖意.桃树簌簌.粉色桃瓣在空中翩然后落在了地面之上. 若姜垂眸看着女童.认真打量了半晌.方得出一个结论. “她睡着了.” 这真真是沒天理沒人性不人道不合理. 她与非黎不过是将女童一路从镜湖岸上拖到了竹楼之下.要说这一路的路程可谓一点也不远.因为在镜湖岸上已经能将竹楼下到底有几株桃花给瞧清楚了. 但是.偏生便是这么短的路程.女童就睡着了…… 非黎只是微微垂眸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反正她也冻不着.就把她搁在竹楼下好了.” 说搁在竹楼下自然要搁在竹楼下.若姜非黎齐齐放了扯住她发带的手.女童便一头栽在了地面之上. 非黎已经转身登上竹楼的楼梯之上.他微微回眸.便见若姜依旧盯着女童.似乎极为不忍的模样.正是要出言之时.却见若姜轻轻一甩袖.一株桃树移到了女童的身前. “孤觉着这里似乎有点亮.搬棵树來给她挡挡光.” 若姜做完一切.看着非黎轻声言道. 随即.她亦是转身登上了竹楼的楼梯.同非黎一道上了竹楼. 竹楼下.微风习习.翠色竹叶在昏黄夕阳下染上了些暖意.桃树簌簌.粉色桃瓣在空中翩然后落在了地面之上. 桃树投影下的阴影之中有一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儿.她趴在地面泥土之上睡得好生安稳.眉清目秀的脸正正地埋在了泥土之中. 若姜在窗边见到如此景致.只是微微一挑眉.便顺手阖上了窗子. 愿她好梦罢. 某人梦中便是自己在花丛中嬉闹玩耍.因为她鼻尖尽是一股花香与泥土清香. 夜幕静静到來.因着空间的时间不同.桃源之中的时间女童也曾说过.总是慢得很.在那一轮月缓慢地出现之时.翠竹楼下.桃花树下.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 “若姜非黎.我和你们沒完.” 那道童声.惊破天地.日月失色…… ps:我已笑抽. 第二十四章 借力一探 无论如何.当夜幕过去.也已经是桃园中的五个时辰.人间的五个月之后罢了. 女童再怎么对若姜非黎反抗抗议.那也都不可能有效. 所以.她也十分认命地瘫软着身子一路拖拖沓沓地到了镜湖边上. 这五个时辰过去之后.从面上看起來.镜湖同之前所见的并无两样.依旧是水清无鱼.而水底料想亦是同之前一般巨嘴兽守着冰宫. 只是这五个时辰以來.若姜与非黎皆是静气凝神.利用了桃源之中纯厚的天地灵力将自身修为达到了全盛时期. 女童恹恹地嘟囔了一声:“快点下去啊.” 若姜却不以为然.轻轻摇摇头.微微俯身看着女童.道:“你去帮孤折些桃枝來.或者.纤长的草秆花茎亦是可以.” 总之.得是较为好拿而且是活物. 女童虽不明白她的意图.但也只是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便依言走进了桃林之中十分不客气地折着桃枝.反正折完一枝之后.不久.那折断的裂口处又能生出一模一样的一枝桃枝來. 不一会儿.女童抱着一怀的桃枝与花花草草蹒跚而來. 若姜微微挑眉.笑言道:“这下可就够了.” 这守宫兽虽也在冥界.却并非冥界的冥物.使用的也不过是生吞之法.周身根本毫无灵力灵气的波动.只是这镜湖之水却正好阻了灵力的传播.从远处从灵力射杀根本不可能完成.又或许说.即使到了那守宫兽近前.也会被它一口生吞.化在腹中.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若姜亦是十分爽利地踏上了水面飞身而下.紧随着的.则是一身素白的非黎与抱着一怀桃枝的女童. 女童抱着那一怀的桃枝.紧紧皱着鼻子. 要不要把她当成苦力啊. 三人一道飞身而下.有了那微弱光亮的指引很快便到了那一处冰宫附近.眼瞧着那守宫兽又是守在冰宫四周.团团污水围绕其身.模糊了它的身形.若说是远方攻击.只怕也根本找不准它的身形.自然无法打准. 若姜微微回首对非黎道:“先凝好魔气.” 说着.她也是微微抬手.凝了一团仙神之气于掌中悬空.另一只手取了几枝女童怀中的桃枝. 非黎似乎亦是明白了她的计划.只是亦是微微抬手在掌中悬了一团魔气.又取了女童怀中的几株长茎花草.随着若姜一道缓缓靠近那冰宫. 他们如今还在守宫兽活动的范围之外.须得进去几分.到了守宫兽活动的范围之内方才能行事. 正是到了目的之地.守宫兽的注意已经被吸引过來.若姜以最为迅疾之速度将桃枝架作了一个三脚架.迅速将手中凝聚的仙神之气放入架中.非黎亦是明白她的意思.将他掌中悬着的魔气亦是放入架中.再将那几株长茎花草的根埋在水底的沙土之中.将茎叶尽数围在架上掩了底下的灵气. 此时.巨嘴兽已经十分逼近这一处之地.若姜与非黎皆是立刻掠身而出.离开了守宫兽活动的范围. 只是守宫兽的身形却沒有往回掉头. 守宫兽沒有神智.它只有一个本能.便是吃尽附近一切活物与攻击之物.正是这一点.让那些空有计谋算计油嘴滑舌的人根本无力招架.它并不会与你多言.也不能与你多言.只是单纯的吃.吃了你.那是它的天性. 它方才正好嗅到了一种生气.生机勃勃的味道. 桃枝方才摘下.还算是活物.而那几株完整的长茎花草根还被种在了沙土之中.更可谓是活物.所以依着守宫兽的本能天性.便是一定要将桃枝与长茎花草啃下的了. 当它靠近了那长茎花草的一团绿意.正是长大了一张巨嘴要吞下那一团绿意之时.若姜与非黎皆是双双动手.将那两团灵气合为了一体.快速掠过它的嘴边.一个拐身.冲进了它的软腹部. 若姜微微侧首.看向非黎微微挑眉.问道:“你來还是孤來.” 非黎只是微微一笑.道:“随意.” 她微微颌首.缓缓抬起双手渐渐加重了力道.那守宫兽体内便渐渐泛出一股浅蓝色光华.随即她又缓缓减了力道.那守宫兽体内又渐渐泛出一股墨色光华.如此重复…… 待到第八十一次之时.若姜微微挑眉.停了动作.转身便拉起女童非黎飞身向后退去. “轰轰轰……”三声连响.再看去之时.只见原本守宫兽所待之处已经是一片浑浊之色.水色愈发地浑浊泛黄泛黑起來. 因着方才若姜已经扯着女童非黎飞身向后退去.这才沒沾染到那些污秽之物. 女童看着那三声猛炸.眨巴眨巴眼睛. “你们这到底做了什么……它……那大嘴巴怎么沒了……” 若姜浅浅一笑.眼里掠过一丝精光.道:“我们.不过是用活物引得它张嘴.它张嘴之时.全身都会放松下來.自然更加容易灵气入体.将灵力放在了近距离之处.为是入体之时.不易打草惊蛇.” 女童又是眨巴眨巴眼睛.道:“不对啊.只有灵气可以离体之后还能如原样一般安然.不会立刻发动攻势.可是……灵气根本不可能直接伤它啊.” 灵力可伤人.却只能成为攻击时发出的攻势.也就是说一旦离体立刻便会做出攻击.否则也不能离体.但是灵气虽可离体之后仍然如原样.但却是根本不可能直接伤它的. 若姜轻轻一扯女童的发带.揪着她的头发轻轻提了提.轻笑道:“你这功课做的可不足.仙神之气与魔气极难同存一体.一旦不平衡便会爆体身亡.不但是肉体.连元神都要爆裂了去的.” 更何况是后來若姜还那般操纵着已经入体的仙神之气时强时弱.根本不可能平衡得下來.若是能平衡下來.那还当真是见鬼了.显然.这里虽然是冥界.但的确冥物进不來.自然是不可能见鬼的. 所以.仙魔二气不平衡的最终结果就是……守宫兽爆体身亡. 无论如何.若是來者并非是操纵仙神之气与魔气都一流的仙姬魔帝.只怕这守宫兽当真是难办了. 毕竟众界之中灵气灵力百千种.也唯有仙魔二气二力是敌对不容同存的. 若姜眉眼之中带了几分笑意.巧笑嫣然道:“如今守宫兽也灭了.总归是可以进冰宫了.” 女童偷偷摸摸地瞥了若姜与非黎一眼.小声地问道:“你们……你们是不是要來找什么宝贝的啊.” 若姜微微挑眉.终还是点点头.道:“算是.找一个珍宝问一问某些事情.就可以作罢了.” 女童又是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无辜可怜模样.道:“那……你们到时候离开这里的时候.可不可以把我一起带出去啊.” 若姜微微垂眸.沉默下來. 半晌.她才抬眸看着女童.略带歉意地道:“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不过你是冥界的人.只怕我们还是帮不上忙的.” 女童的眼中黯淡几分.但仍旧点点头.难得一副很是乖巧的模样.道:“放心吧.我都知道这些.不会太无理取闹的.” 若姜只是浅浅一笑. 三人终究还是向着冰宫而去. 他们在踏入水晶冰宫里的那一刻.只觉着周身温度骤然下降.俨然进入了冰雪之地一般. 冰宫除却外头一层是水晶所筑.瞧不清内里景致之外.里头的墙壁长廊皆是寒冰所化.晶莹通透.瞧得清楚得很. 整个冰宫之内也唯有一处地方洋溢着淡淡的浅金色光华.朝着那浅金色光华而去.自然是极为轻易地不必失了方向便到了他们要寻之地. 那一处冰室正中央有一冰台.冰台之上静静地立着一块十分高的水银镜面.周身泛着淡淡的浅金色光华.同四周散着的寒气相辉映.看起來是那般的圣洁不容亵渎. 正在若姜非黎踏进那冰室的一刹那.原本只是照着面前景物的水银镜面渐渐泛开一丝波澜.一圈一圈扩散而开.愈发得深.愈发得大. “不知汝前來欲晓何事.”一声沉闷地低低问语响起.一时间竟辨不出雌雄. 那声音正是从水银镜面之后发出.女童瞪大了眼睛退到了冰室之外.只敢静静地看着里头. 若姜非黎皆是微微紧了紧袖中的手.非黎出声言道:“吾等欲借汝之力.一探仙魔二界注定之劫难.” 冰宫之外的镜湖水依旧静静淌着.原本这镜湖便只是岸上瞧起來极为小罢了.水底却是极为辽阔的.那清澈见底的甘冷之水一如既往无止无休地静静淌着. 冰宫内的镜灵述说着它知晓的一切关于仙魔二界劫难之事.毫无顿挫抑扬的语调.毫无喜怒哀乐的语气.只是机械似地.淡淡地.缓缓地叙述一件残忍的真相. 一言终罢. 说尽了这将來时光定有的一场动乱.但如何处置如何结局.终究那权利还是在若姜非黎二人手中. 只是女童的目光停在二人身上.都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惋惜与哀怜. 第二十五章 回归仙界(一) 最终.那镜灵交代了如何出冥界回到天山. 它话语刚落.便有一道幽长隧道出现在一旁的冰墙.如它所言.出了隧道.便是天山. 女童微微有些担忧地跟了上去.轻轻扯了扯若姜的袖角. 若姜微微垂眸.看着女童眼中再无半分暖意柔色.只有一片幽深不见底的流转寒意与麻木. 四周皆是静下來.静谧得令人生畏. 若姜终究轻轻启唇.道:“冥王.若是你不阻拦.便是孤可以带女童出冥界了.” 待她话音落下半晌.四周依旧静谧得令人生畏. “走罢.”她轻轻甩下的简短二字利落果断.也不知到底是何事的利落.何事的果断. 只有那一袭湖蓝似是孤傲地立于天地间渐渐隐于冰雪隧道之中. 女童颇为担忧地看向一直缄默垂眸的非黎.他神色依旧淡然.却不如平日里的淡然柔和.此番……却是淡然得有些冷. 似乎顷刻之间丧失了一切人情味.淡然平静.如死物一般冰冷.凉意深深. 在极度的静谧之中.非黎终究亦是轻轻迈步走进了隧道之中.女童便紧随在后头. 隧道幽长.一如天山那冰窟之中一般凉薄幽长. 只是天山冰窟之中乃是二人靠得极近.曾许诺他护在她前头之地. 如今……却是一袭湖蓝孤傲地走在前头.裙摆拖曳在地面之上.却极为利落地掠过离开.那身素白.亦是一如许多年前那般清冷地行着.袍摆随着他的走动而微微扬起.墨发下的清冷面容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 即使隧道幽长.但二人皆是步伐迅疾.利落果断.又哪里能经得住走多长. 终究.还是在一道暖阳懒散洒下之地.隧道到了尽头.即使是那天山巅峰常年累着的的皑皑白雪.在暖阳下都不复冰冷.而是隐隐约约地散出几分柔色柔光來. 偏生.那两道冷色衣衫冷色面容.已经是再暖的阳光都散不开的了. 二人只是一前一后静静地伫立在天山之巅.不动不言.垂眸缄默. 暖阳虽暖.冷风却在脸颊之上凌厉地擦过.颇有一种想将面皮刮下一层的劲头.二人却视之无物.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天山之巅. 这个日子到底等了多久.若姜不记得了.只是从仙魔二界出事之时.已经开始企盼有朝一日能知晓事情始末与解决方法.只是她怎么也未曾想到.如今竟是以如此平静的方式告诉她如此残忍的真相. 若姜她如今不想说什么.因为她如今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寒风肆意.衣带飘动.袖下的手一点点攥紧.纤长的指甲一点点攥进了血肉之中.鲜血顺着指节化成血珠滴落在雪中.盛开出朵朵血梅. 她微微启唇.努力过后终究还是决定说些什么.只是才张嘴.便有一口寒风灌进.如同利刃一般刮得她嗓子生疼. 残忍……这一切太残忍. 天山之巅.两道孤傲却又固执的身形伫立于其上. 女童根本未曾出过冥界.在桃源住久了.如今吹上一吹天山的寒风.便有些受不住了.不禁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來. 这一咳嗽才彻底让若姜清醒过來. 天山之巅.两道孤傲却又固执的身形在同时不约而同地迈开步伐.朝着不同的方向坚定却又无奈地行去. 女童看着背道而驰的二人.咬咬牙.终究还是随在了非黎身后. 她想.这种事情.应该还是劝劝男方比较容易吧…… 若姜迎着寒风肆虐.逆风而上.飞速掠过空中朝着仙界而去. 她知道的.如今她不能自私……绝对不能…… 可是.这对她太残忍…… 总归.还是要做出一个抉择的……不是么…… 一滴晶莹饱满的水滴落在雪上. 但那不是露水或者雨. 的确咸涩咸涩.味道并不好.也无人会喜欢.却是不可逃避的殇. 但她想她不会后悔.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甘之如饴.哪怕这是一场不可逃离不可背弃的劫难宿命. 当她轻巧地落于地面之时.已经一如往日里那个略带清冷的高贵仙姬.面色淡然.眼底从容.毫无半分异色. 以至于文鸢见到她时.瞧不出半分异常. “若姜.你可总算是回來了.”文鸢微微抬眸.便见着了若姜.不禁展露出一丝笑颜.真心道. 其实.若姜与非黎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也已经约莫有几十年了. 而若姜一回來.便來了文鸢的南九天. 这些年.珞笃肯定是不能管事的.所以.仙界近年的一切.文鸢必定了如指掌. 若姜亦是抬了抬嘴角微微一笑.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在孤不在的这些日子.仙界如何.” 文鸢闻言.面容之上的点点笑意散去了几分.嘴角撑着的微笑亦是垮了下來.平添了几分不悦神色. “秦荀当年.沒能杀死契颜.”她只是短短一句话.却令若姜微微眯起了眼.眼中神色愈发冷凝起來. “到底发生了什么.”契颜作下那样的事情.若姜是绝对不可能容忍契颜依旧逍遥自在活得安逸的. 文鸢只是暗叹一声.随后便将当年事情始末尽是讲了个清楚. 原來当年若姜离开仙界去往天山之后.秦荀已经将契颜折磨得半死不活.正是要最后一击毙命之时.鬼芜与鬼音却忽然出现在了仙界.出其不料地出手相助救走了契颜. 要知晓鬼芜鬼音对魔界了如指掌.藏在某地根本不易翻查出來.况且非黎亦是不在.所以到了如今都沒等找到契颜. 而秦荀当年也只能忿忿作罢.开始悉心照顾珞笃. 要说这对冤家在患难面前才见了真情.秦荀将失神的珞笃照顾得无微不至. 十年.珞笃失神缄默了整整十年. 后來.在一个雨夜.珞笃终是出了声.她在秦荀的怀中哭了一夜.整整一夜.将那些屈辱尽数化作了哭声掺入了一夜雨声.哭得双眼红肿.却终究是有了些神. 再后來.珞笃寡言少语.再不展露欢颜笑语.却终究是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偶有时候会搭上旁人的两句话.却总爱微微仰头看着天边云霞缄默不言. 那一场劫难.将珞笃从活泼天真的朝霞晨曦彻底变成了阴暗自闭的漫漫夜色. 只是……鬼芜鬼音.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若是若姜未曾猜错的话.应是之前契颜算计若姜之时.便已经与鬼音勾结上了.例如她曾意外发觉的散神草的警告.再例如鬼音忽然的性子复杂.再例如从她手下出其不意救走契颜的魔族女子. 鬼音的确是思慕非黎.也的确是不喜若姜.所以在契颜的威逼利诱之下.心中根本毫无拒绝的理由. 而鬼芜……在契颜的堕魔之后.定是他从女儿那里发觉了契颜的特殊.她是修心魔者.而且是极为难得的上神之体堕魔.说不准.契颜心魔被激发几回之后.可以彻彻底底地变成心魔.那便是无可限量的力量. 更说不准.鬼芜能否凭借着契颜的力量等上魔帝的位置.毕竟契颜无心于魔族斗争.但若是鬼芜相助她.契颜必定日后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况且契颜已成心魔.浑身上下都是魔族气息.她若想易容.也是小菜一碟.一般根本发觉不了她的身份.同她交好合作.本就是划得來又安全的事情. 而契颜.只要有人肯助她救她.她便能有机会杀死若姜.何乐不为.她自然不会拒绝. 看來契颜在生擒鬼芜珞笃之前便已经同鬼芜有了勾结.所以单单狠狠折磨了珞笃.却不动鬼芜.最后也只将珞笃归还在了众人视线之中.鬼芜却不见踪影. 几十年來的修炼恢复.又有独特的上神之身与心魔.契颜如今若是不能恢复全盛时期她都不信邪了. 若姜渐渐压下心头的杂乱诸多的猜测与思绪.扯起了一抹温和笑容.对着文鸢.道:“我们还是先去瞧瞧珞笃罢.这些日子孤可一直都极为担心她.” 文鸢轻轻点点头.应道:“嗯.只是.如今这个时辰只怕秦荀回了魔界处理魔界事宜.大概房中也只有珞笃一人了.” 最初那段时间.秦荀为了方便照顾珞笃.将她带去了天山.毕竟在天山不必担心仙气入体也不必担心魔气入体. 但后來秦荀瞧着天山极大却又极空.在空阔之地.人呆着极为容易便心沉下來.不由自主地便会生出一种愁绪.一时担心珞笃.便将珞笃送回了仙界.让着她熟识的人在面前走动会好一些.只是那般他便不能总在珞笃身边了. 毕竟如今非黎沒了仙神之气.只有单单的仙骨.曾经在他与珞笃身上所施的护法随着时间还是淡化了许多.如今也只能保住每日能在仙界呆上二三个时辰罢了. 如今.正好是他不在仙界的时候.不过.若姜料想.这个节骨眼关头.只怕……秦荀是一去不归了.非黎……估摸着是暂且不会让他再來仙界的. 第二十六章 回归仙界(二) 若姜同文鸢一道向着珞笃的小院子而去. 只见那院中繁花似锦.落英缤纷.同春日里最美的那绽芳华一般无二.光是看着便觉着赏心悦目.静气宁神.嗅着极为淡薄但是极为幽致的花香.更是沁人心脾. 那院中并非沒有一人.几个女侍在院中浇花锄草.闲聊巧笑.动静不大并不会让人觉着喧闹.却更不会让人觉着静谧冷清. 这样的安排.当真是极为细腻.废了一番心思的. 料想原本那样性子的秦荀如今性情大变.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原本瞧來自是极好的事情.只是…… 出了那样的事情.知晓了那样的真相.她还怎么去祝福这二人. 奈何情深.向來缘浅. 又或许是.奈何情深.向來天绝. 若姜同文鸢一道走至珞笃的房门口.却见另一旁的窗子是开着的.似乎还有一缕青丝随着风动而在开着的窗子前微微飘动. 若姜与文鸢对视一眼.皆是迈步到了那窗子前. 再见珞笃.她神情淡然.一双水灵的眼眸之中多了几分泰然与沉静.散着的服帖青丝随着风起而微微飘动.面色还算不错.只是却能从她面上感觉出一股沉静味道. 但到底是沉稳恬静.还是沉苦死静.便不得而知了. 若姜只见她望着天边云霞的目光微微一顿.微微侧首便看向了自己与文鸢. 她眼中并沒有因此掀起太大的波澜动静.只是在淡淡的愕然之后.又恢复了一片沉静. “仙姬.好久不见.” 若是以前.如今情景.珞笃又怎会如此安静地只是淡淡道一句好久不见.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珞笃如今的确是了如此.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 那多年前的噩梦.终究是一场不可逃离.已经发生的事实. 若姜微微一笑.眼底终是起了一片柔色.亦是道:“珞笃.好久不见.” 珞笃只是微微垂眸抿了抿唇.朝着若姜微微一颌首.便转身离开窗边.若姜同文鸢亦是离开窗边來到了门边.正好珞笃亦是开了门. 她轻轻扶着红木镂雕的门框.十分恬静模样.微微侧身给若姜与文鸢让开些许.只是淡淡道:“请进.” 若姜只是觉着.见她如此恬静.自己心中愈发不好受.犹如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心.反复地碾. 素日里她并不觉着院中喧闹.却也不喜院中女侍随便进屋或是朝着里头瞧.所以长此以往便爱阖着门.但对待若姜文鸢自然不能让二人在屋外吹着风陪她站着说话了. 若姜文鸢便也从她让开的地方进了屋子.珞笃便又关了门. 一进屋.若姜便只觉鼻尖萦绕上一缕缕淡淡香气.似是暖香.却亦是十分静气养神. 珞笃让二人坐在桌边.自个儿亦是坐在了桌边.帮着二人沏了一壶茶.而后给二人杯中斟了个七分满. 她依旧微微垂眸.道:“仙姬不必挂心.已多年不见.我身子还算安好.” 说她寡言少语.倒也真是不错.况且这些话中愈发得客气.亦是有了几分往日里她不屑的文绉绉. 若姜也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道:“安好便好.既然闻你道是安好.孤也就可以放心了.” 她眸色微敛.话锋一转.接着道:“还有.怕是从今日起.秦荀都不会再來了.” 若姜只见珞笃执着茶杯的手微微僵了僵.面上却依旧恬淡一片.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嗯.我知晓了.” 她也不问究竟为何.只是应下來.好似极为乖巧极为恪守本分.却让人觉着陌生到令人窒息. 但……这又何尝不是她的痛苦. 打小來.她一直便是嘻嘻哈哈沒心沒肺.似乎什么都不忧愁担心的模样.她可以为酒和司命星君大吵大闹.也可以为失望同秦荀打來骂去.更可以为恩情与友情为若姜展露狡黠. 但无论如何.她似乎并沒有忧愁的东西.甚至不担心自己的修为.不担心自己的后來.不担心自己的命运. 瞧起來.便是一个天真如斯简单如斯的机灵兔子罢了. 但是.她的心中又哪里是这样.为何不忧愁.因为一切都在心中忧愁.她以为可以将一切都藏在心里自己去承担扛起來.却不想她的忧愁只是暂时被掩埋在了角落.根本沒有消失.根本沒有殆尽.一切只等一根导火索. 她愈忧愁.表面便愈发轻快.因为她表面的快乐轻快.根本无人能够发现她心中的满目疮痍.根本无人能够及时的开导安慰她. 所以当那根导火索燃起之时.就爆开了一场惊天的大火.烧焦了她的心.空留她的人. 其实.她也很希望被关爱.她也很喜欢哭啊. 所以当她想起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想起曾经在天山那些苦难日子.想起自己以为的救命恩人原來是个大混蛋.想起她修为尚低软弱无力的时候.她就会去偷司命的酒啊. 但什么时候她忘了她其实也可以哭呢. 满目疮痍.却深藏在心. 因为从來未曾见过亲人.所以渴望关爱关注.她憎恨一个人孤独在一个地方.所以总是喜欢去寻若姜嬉闹. 但……终究是回不去了. 若姜又是在心中暗叹一声.低喃一句.却不知到底是对珞笃所言还是对自己所言. “终究……要注定仙魔殊途.” 她抬眸看着珞笃微微一笑.道:“孤并不强求你是什么样子.你安乐便好.静一些也沒什么.但愿……但愿孤能许你一世安乐无忧.”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好的结局是什么样子. 但是她知晓.她身为仙姬.注定终有一日会为了身后的仙界而做出一些不得不为之的事情. 哪怕只是为了身后的珞笃文鸢. 如今.无论非黎与她做下如何的处理方式.她最需要做的事情.只有变强. 一切都回不去了.但愿她回眸回想之时.不会看到一片满目疮痍. 若姜只是微微一抿唇.站起身來.轻声道:“总归孤也是回仙界了.无论如何日后都是可以经常相见的.孤一时有些乏力.也就先回去了.文鸢你自便罢.只是珞笃.记着外头风大.莫要在窗边站久了.” 珞笃亦是站起身子.微微颌首.道:“是.” 文鸢亦是站起身子.抿了抿唇.亦是微笑着道:“那若姜你好生休息.咱们也就不客气了.就不相送了.” 若姜只是浅浅一笑.便拢了衣袖推开门向外头走去. 外头依旧繁花似锦.暖阳熠熠.只是若姜唇边的笑容却一点点地冷下去. 珞笃凝望着她的背影.只是缄默.凝望着若姜从百花丛中优雅利落地穿过. 若姜的优雅利落.一如当年她在幻境之中面不改色地杀了长乐国皇族之时.犹如地狱优昙.优雅地做下狠厉的决定. 只是当年是对旁人狠.此番.却是对自己狠. 而珞笃如今这么客气.不是因为她不再亲近若姜.只是…… 她不可能再活泼得起來了.况且.她这辈子都算是脏了.脏了就是脏了.不该让任何人沾染到她这份肮脏.所以……她选择作茧自缚.将自己牢牢地束缚在自己的茧里. 她要隔世罢. 文鸢亦是缄默. 这些年來.她渐渐可以独当一面.看到了太多.也明白了太多.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除却炼丹什么也不会的娇贵公主. 因为懂得.所以沉默. 这世间的气氛便因此渐渐怪异起來. 若姜一路跨庭穿花.又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她推开院门.院中已经來了两个女侍.仍旧是当年她身边的. 再凝望着那片依旧洁白纷洒的满天星.她想起它另一个名字六月雪.她仍旧记得.满天星的意义是关怀. 温暖的关怀. 只是如今.不知不觉中.岁月荏苒.已经物是人非.温暖的关怀已经是最奢侈的宝物. 六月雪. 她还记得.少时自己还曾想过.若是何夕.六月之时.能有一场满天星化做的纷洒花雨如白雪.她一定会笑的. 但如今.也不知晓还能不能看见如此景致了. 她再推开房门.房中仍旧干净温暖.显然是有人经常打扫收拾的. 若姜静静地趴在案上.望着窗外那片花海.心中却思绪万千. 她缄默了良久.终究是出言差人从藏书阁内寻些顶级的仙法书籍來给她瞧瞧. 所说她是上神之位.又是仙姬.已经是仙界之内最强的存在.但学无止境.仍旧有些顶级仙法是她所未曾见的. 更何况.面对那样一个存在.她不可能不努力再度学习. 只是当她捧着一卷仙法书籍.正准备差人下去传令她要闭关十年之时.女童却从魔界回來了. 女童是冥界之人.自然不会担心魔气仙气的侵体.所以她自然可以在仙魔二界自由來去. 她只是只身一人.以她数十万年的修为直接跨过了仙都一切防卫.來到了若姜的院中. 兴许还有非黎的相助. 但无论如何.她是到了若姜面前的. 她站在捧着一卷书仍旧仔细研读的若姜面前.绞着衣袖.轻轻咬着下唇.似有些踌躇纠结. 半晌.她终还是决定说出口. 第二十七章 寒冰地狱(一) 女童终究还是松了紧紧咬住下唇的洁白贝齿.眼底闪过一抹痛色.这才果断道:“若姜.非黎央我告诉你.百年后的六月.天山等你一战.” 若姜手中的书“哒”一声落在了地面之上.只是手指略微僵硬了几分.面色却依旧淡然如水. 她早就该料到的. 她很清楚这胜负代表着什么.更清楚一旦输了便不仅仅是输了而是她的上神之体会损伤.元神亦是不保.情况好些的.则是入世轮回.情况不好些的.则是当场灰飞烟灭. 况且.一旦她出事……这场胜负一旦有了结果.仙魔二界……又到底该如何. 终究是仙魔殊途. 六月……她蓦然想起那满天星名曰六月雪.唇边漫开一丝清冷的笑意. 说不定那时候.真的会有一场六月之雪.漫天的满天星纷洒成雪.说不定见了那般场景.那时的她还能笑得出來. 她淡然神情后显露出的一丝清冷笑意倒让女童不仅微微一颤. 若姜这是…… 女童自己也不希望看到这些.所以她跟了非黎回去抱了一份想劝劝的心思.可是非黎周身那种冷凝的气氛让她不敢多言亦是不能多言.最终还是将所有的言语都咽进了肚里. 非黎与若姜自是有自己的打算.二人做下的决定本就是应该出现的.她又怎么能插手呢.所以.当非黎让她到仙界传话之时.她也只是很顺意地应了下來. 若姜微微瞥了一眼那静静躺在地面之上的书卷.正翻到了仙界禁地那一页. 传闻寒冰地狱是仙界禁地之一.也算是最为凶险之地.但是寒冰地狱之中却有寒冰之魄.寒冰之魄为极寒之物.但若是得到了对于是月神之力的若姜而言.则是不可估量的好处. 所以.无论如何.若姜都得先去寒冰地狱一探.这寒冰之魄.若能得.便绝对不能放弃.百年不过弹指之间.岁月荏苒春秋更迭皆在眨眼之间.那场大战也算是迫在眉睫.所以她必须快速让自己变强. 她凝视着那书卷之上赫然的四个墨字寒冰地狱. 眸色愈发得阴暗复杂起來. 不久之后.她便交代了文鸢一些事情.只道是要去寒冰地狱一探.先莫走漏消息.只说她去闭关了便是.总归这仙界一直都是文鸢打理.倒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只是在她离开自个儿的院子前去寒冰地狱之路中.却被女童给发觉了.亦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若姜眼见着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磐石立在正前.上有“禁地寒冰地狱”等字.便也晓得已经到了门口.她双手结印.手间渐渐亮起一阵光华向着那巨大磐石而去.磐石吸取了部分仙姬之气.亦是移至一旁.亮出了后头的那洞口. 那洞口之中显然温度极低.还向着外头散着寒气. 若姜正欲举步走近.在她身后跟着隐匿了气息的女童连忙低呼出來:“若姜.那可是禁地.” 若姜顿住步子回首看着女童.神色冷凝.道:“孤知晓是禁地.但孤必须前去一探.” 只因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试试查探一番也是好的. 女童有些迟疑了.毕竟她不是仙魔二界中人.根本沒有资格插手这件事情.只是若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若姜步入危险之中她也是做不到的. 她思索一番.眼见着若姜又要回身进那冰洞之中.她咬咬牙.对着若姜道:“那我也要去.反正冥界中人除却冥界同类谁也奈何不得.也只有冥界的阴煞之气可以伤到我.虽说我也算是妖.但是却是冥界的妖.这寒冰地狱自然不能奈我何.” 确实是此理.若是她进去的话.寒冰地狱中的一切都不能将她如何.她却是可以保护若姜的. 若姜轻轻蹙蹙眉.似乎也是有了几分迟疑. 不等若姜多想.天空中渐渐漫起了一股黑色魔气.由浅到浓.渐渐凝成墨色.若姜连忙将灵力凝成一柄长剑握在手中.紧紧盯着那团黑色魔气.防备之心提起. 女童亦是起了提防之意. 只是那团黑色魔气之中却传來一声清亮的女声. “若姜.你可算是回了仙界.之前本魔主寻不到你的踪迹奈你不得.如今本魔主魔功大成.定要取你性命.” 只见正在说话时.那团魔气渐渐化作了一个女子的模样.正是契颜.只是之前她一侧面上的血树竟然已经不再是绘画模样.而是成了真正的实体.在额间处生出血色枝叶來.将她除却眼睛的整个面容都围了起來.如同一副血色的面具. 虽说看不见面容.但是那话语同那血树都已经绝对可以肯定她绝对是契颜. 犹记得若姜曾经剥了她的一侧面上的面皮.如今看來.倒是可以用面具遮盖.而且.这竟然促使她的魔功大成.怕是功力大增了. 契颜冷冷笑意尽数透露在她双眼之中.只见她周身渐渐散出墨色魔气.愈发得浓厚起來. 若姜微微眯了眯眼. 如今……是真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毕竟她如今可不适合同契颜打斗.先不论胜负.若是伤了……还谈什么夺寒冰之魄. 女童一眼便见到若姜在她这侧的手轻轻指了指若姜身后的冰洞.只是契颜那个角度却看不见.女童立刻明了若姜心下之意. 她亦是暗暗运了气.紧紧盯着若姜在她这侧的手. 若姜轻轻一攥紧那只手.女童同她同时飞身掠入那冰洞之中.不等契颜追过來若姜立刻回身用仙姬之气重新搬回那磐石封在洞口前. 不过…… 女童看着那被封住的洞口.皱了皱鼻子.看向若姜问道:“她进不來么.” 若姜轻轻点点头.道:“禁地为保安全.只有仙界之主方能开启.但……这禁地只能从外头打开.禁地之中的人要想从里头出去.要么请仙界之主在外头打开.要么便夺到寒冰地狱的寒冰之魄.那么.这整个禁地都是可以操控的了.” 女童咽了一口唾沫.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道:“那么……你又不在外头.只能夺寒冰之魄了.” 若姜亦是无奈地轻轻点头.言道:“其实方才孤打算进來查探.原本是不需要封死洞口的.但是契颜一到.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势.孤只能把后路给断了.” 女童瞪大了眼睛.又问道:“既然她魔功大成.那你就不担心她破坏仙界吗.” 若姜浅浅一笑.并不在意. “通过上一次.她虽然喜欢瞧孤不欢喜的模样.但是却也知晓如此只会使孤更加愤怒.愤怒可以使功力大增.要知道.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要孤死.其余的她不会想.又怎么会让孤有打败她的机会呢.” 最开始之时.契颜只是觉着若姜处处压她一头很是不欢喜.后來便渐渐滋生了要除去若姜之心.最后因此堕魔.心中便只有杀了若姜这一心思.最终也变成了她的执念. 渐渐的.她也就迷失了自己为何要活着.好似杀了若姜.便是她此生活着的唯一目的一般. 若姜对于她.从一开始的无奈惋惜变成了厌恶.到了如今已经是憎恨了.契颜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有目共睹.若不是她.珞笃又怎么会…… 往事不提也罢. 若姜这才回首.将目光放在了四周打量起來. 这寒冰地狱很大.望不见边际.如今她们所在之地正是一片冰地.四周尽数都是冰.灵气却很是充沛.那冰似乎也夹带了几分灵气.似是不同于寻常的水冰.倒像是灵透之水在灵气催动下冷却结成的冰. 而那冰地之下是灵透的水.同样望不见边际望不见底.亦是氤氲着淡淡寒气.一眼望下去尽是愈发深的黑绿之色. 但…… 这寒气不寻常. 若是寻常的寒气.身为上神的她根本不可能化解不了.也绝对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但这寒气却是真正的浸进了衣裳之中.彻骨的寒冷. 如同那凡间对待凡人的寒彻冬风. 只这短短时间.便已经让若姜觉着寒冷不已. 她唇色渐渐淡去.又渐渐凝成了淡紫色.因着寒气肆虐入骨.她不得不盘坐下.开始运气. 灵气在体内经脉脏腑运转.逐渐驱散了几分寒气.但是因着她不得不坐在冰地之上运气.所以寒气依旧从腿部渐渐往上升起钻入血骨之中. 但若是一直如此停下來运气的话.根本不可能有朝一日寻到寒冰之魄.也不可能出去.更不可能按时赴约那一场大战. 但若停止运气.只怕这寒气会一点点钻入她的骨缝筋脉脏腑之中.直到她这具肉身历经折磨终究致死.而元神亦是会被渐渐冰封起來. 所以.无论如何抉择.都是一个难題. 她微微抬眸.却见女童立在原地相安无事.而且一脸疑惑地望着她.她不禁开了口.问道:“难道你不曾察觉到寒气侵体彻骨么.” 女童皱了皱鼻子.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仔细感知了一番. 第二十八章 寒冰地狱(二) 女童感知了半晌,仍旧没有什么发现,便也轻蹙了眉头,带着几分疑惑,看着若姜,道:“怎么了?我真的什么也未曾发觉。” 若姜微拧的眉头更加紧蹙起来,依旧运着气,道:“那这寒气便是针对了我仙界中人而来的。” 寒冰地狱在亘古时期是惩戒仙界中人的,其中的所有机关与设计皆是针对了仙界中人,看来如今她待了女童一道进来,当真是再正确不过的抉择。 毕竟,女童可是冥界中人,寻常众界之物对于她,根本便是无用的。 若姜冷凝着目光,沉声道:“女童,凝起你的妖力,围在孤的四周。” 女童的妖力带着阴煞之气,绝对不是一般的妖力可以比拟的。 她明白若姜的意思,亦是很快便凝聚了一股妖力,渐渐弥漫开来围在了若姜的四周,半透明的妖力将若姜团团围住,也阻挡了寒气的侵入。 没了寒气的侵入,若姜很快便可以停止运气站直身子。她渐渐站起来,目光从半透明的妖力之中穿过,环顾着四周。 这四周皆是晶莹通透的冰凌和冰壁,还有一潭幽幽寒水,根本没有其他的物什,若要寻出别的一方天地或者东西,只怕必须要触及一些机关的了。 而这些机关皆是在再次开门那一刹那尽数解除的,只是如今又怎可能还有人能打开这寒冰地狱? 但是这寒冰地狱只是惩戒仙界中人的禁地罢了,虽传的离奇可怖了些,却绝对不可能会直接取了来者性命,也绝对不可能只是寒气侵体这一道而已。 但无论如何,既然已经没有退路,便要主动撞上危机。 若姜又是接着沉声道:“女童,你且小心着些,咱们如今要向前走。” 她们要朝着那一潭幽幽寒水而去。 通透的冰层似乎藏不住机关,但是在冰窟之中待过的若姜却清楚不过,那通透冰层只是表象罢了。 她一直起着提防之心,忽闻一声极为细微的“咔——忽”一声,心中一紧,连忙侧身,正好避开了那远射而来一支带着魔气的羽箭。 魔气若是进了仙体之中,更何况还是攻击而入的,这肉身便不能承受这二气共存,若想活命便必须舍弃肉身,但是在寒冰地狱之中若是没了肉身,光是元神运气抵挡寒气侵入,更是生不如死的煎熬。 但她侧身躲过那羽箭之时,又一声“咔——忽”,这物什飞来之时,她正在侧身,根本无法收势躲开,便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飞闪而来的枷锁紧紧铐在了自己手腕与足踝上。 似可察一般紧随着她的手腕与足踝而去,一接触到便立刻发出“咔”地一声,紧紧卡住她的手腕与足踝,还借势拉着她向后退去。 然而那飞闪而来的枷锁却是直接穿过了女童的身子飞来,又飞回去,显然对她无用。 若姜只觉着眼前是极速后退的一片冰雪,有些闪花了眼,却又在顷刻之间察觉到背部终是抵上了实物。 透过衣裳传来的,是彻骨的寒意渐渐渗透。 果真是又抵上了冰层。 而她的脚下,不远处才是地面。 她微微侧首看向被桎梏在两侧的手,那泛着银光的枷锁紧紧地束缚着她,她试图动了动被桎梏的手同腿,却不料她稍稍一动,那铐着她的枷锁愈发紧了几分。 又是一声细微的“咔”,她身后的冰层之中破出同样泛着银光的枷锁锁住了她的雪颈。 又在同时,背后紧紧抵着的冰层又出现了无数细小的尖锐物体似是无意地扎着她的后背。 然而她却心中一紧眸色微暗。 足踝手腕脖颈尽数被桎梏住,整个人都难以动弹半分,而背后那些尖锐的物体皆是抵在了她的重要穴位之处,如此下来,根本不可能以运气的方式来解除一丝丝的寒意。 然而,若是不能解除寒意的话,若要保命,必须舍弃肉身,空留元神,却要经历生不如死之苦,而且再无攻击之力。 所幸……女童同她一齐进来了。 此时,女童亦是已经循着方才银光闪过的方向寻到了若姜如今所在的这一隐蔽冰层。 她见若姜被如此桎梏住无法运气,又见她已经嘴唇略紫,连忙又凝聚了一股带着阴煞之气的妖力围住了若姜。 但妖力只能阻挡住从弥漫在空中的寒气,却不可能再介入若姜与她身后那冰层半分,而若姜身后的冰层之中渗透而来的寒气,自然也是不可阻挡的。 然,女童也毫无办法,只能在不远处空跺脚。 那寒气似乎由她的后背渗透成了一只冰手,穿过她的身子捏住了她的心,狠狠地碾。 凉彻心底。 许是这周身一冷,寒气渗透,那鼻尖眼间便会忍不住酸涩,也可能是旁的原因,总之无论如何,她只觉着眼间鼻尖一阵酸涩,酸进了心中,透彻了心底。 可能有些温热液体无声无息地生出,却还不等饱满离开眼眶,便已经在顷刻间化作了冰。 她不禁阖上了眼睛微微垂首。 这世上的生灵当真奇怪,一旦闭上眼睛,什么事情都冲上了头,什么回忆都在脑海中不住的回响升腾,好似一旦闭上眼睛便是开始对自己折磨的炼狱。 但是无论如何,她的脑海之中都不禁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正是她与非黎询问镜灵仙魔二界之事…… 那日,在冰室之中,镜灵听罢了他们的话题之后,那一贯冰冷平淡的声音竟有了一丝丝可称之为疑惑的情愫。 “怎么,你们一个身为仙姬一个身为魔帝,竟被人改了命格在了一起?” 若姜同非黎不过只是问了仙魔二界之劫难,镜灵却好似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如此的话。 但是那句“改了命格在了一起”,终究还是让她心惊不已,纵然她已经知晓自己曾经被人改过命格,但却怎么也未曾想到,若是不改命格她不会同非黎在一起,偏生……这在一起的命格是被人为篡改后的结果。 非黎缄默了下去。 若姜压制下心头的震惊,继续道:“请镜灵明言。” 那镜灵似又是知晓了什么,那些原本不应该出现的情愫也都渐渐收敛了起来,道:“这对天下也未尝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句话之后,它才徐徐道来这一切因果:“冥王黔素于若姜仙姬诞生之时,也就是五万年前,便暗中施法将若姜仙姬打入沉睡之中。 “直至一万年前,冥王黔素这才自行解开了若姜仙姬的沉睡,将她唤醒,但因为这是篡改命格的事情,于是仙界靠近仙都一块的凡人受了那冥王的造业。 “而魔帝非黎则是天山上的一只灵狐,却是天地灵气凝聚而成,不分众界,除却冥界之力阴煞之气,其余众界气息灵力皆存于体内。 “后来被冥王黔素于五万年前指引入魔界作了魔帝。但仙魔二气终究还是对立的,存于魔帝非黎体内根本不安稳,妖魔之气总是隐隐压过仙神之气,于是魔界护法秦荀到了天山寻得了一枚黔素刻意留下的婉仙珠。 “之后,则是因为冥王黔素的打入沉睡,若姜仙姬于几百年前才渡劫上神,落入魔界魔都。但此时,婉仙珠的仙神之气愈发充沛,魔帝非黎已经不能再轻易使用婉仙珠平衡的气息。 “于是,皆在冥王黔素的安排之下,一切都有了隐隐的巧合。魔帝非黎刻意在若姜仙姬体内放入一缕魔气带她去禁地温泉驱逐魔气,实则却是让她吸收温泉底下婉仙珠的澎湃仙神之气。 “如此,仙神之气稀薄了些,魔帝非黎才能平衡住体内的气息。而也正因为这一巧合,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情,若不是冥王黔素更改了你二人命格,你二人如今,不会是这个模样。” 镜灵说道这里之时,也没了多余的情愫,只像是念着早已有了结局注定的戏折子。 若姜也缄默下来。 原来,这一切的缘起缘生,情其情生,心生心动,竟全都是冥王黔素的算计!可是他为何要如此?为何不惜折了凡人性命去受那造业也要篡改她与非黎的命运? 难道一开始,自己以为的一切温情,却是旁人眼里冷冰冰的算计么…… 这意思难道不是她一直是旁人在操纵控制的傀儡棋子么! 但是……但是……那仙魔二界的劫难又到底是什么?含岁同黔素关系不一般,含岁还在轮回之中,也就是凡人,若是仙魔二界有任何劫难,含岁亦是逃不过的,黔素可以篡改个人的命格,却不可能篡改一界的劫运! 既然黔素早已经知晓仙魔二界有劫难,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一定都是为了最后那个可以保住仙魔二界的后果! 但是,她猜测不到,她完全猜测不到,她与非黎是否在一起她是否是魔后,同仙魔二界那场已经悄然开始收割人命的劫难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一片冰一片痛,抬眸看向那镜面,又问道:“冥王黔素为何要这么做?” 第二十九章 古神 【无弹窗.】 那镜灵此时却只是淡淡地道:“冥王黔素之事我也不得多说但我可说清仙魔二界命定劫难” 若姜还是凝了心神继续听她说下去 “仙气魔气本就不能同存而仙魔二界又距离极近二界的抵抗之力分别凝做了两股界力这两股界力互相抵抗互相攻击初时抵抗尚若只能影响到凡间的老弱病孺但后來抵抗之力愈发强盛便会渐渐影响到整个凡间甚至是二界界都 “若是不能解除两股界力的互相抵抗终有一日仙魔二界便要共同灭亡 “但是也并非沒有解除的法子若是有一界的界力薄弱了几分那么另一界的界力便可摧毁抵抗之力但那薄弱的一界自然便是无一存活的只要含着那一界的灵气便是一条死路 “而且让一界界力能够薄弱的唯一可能便是一界之主重伤或者死去 “也就是说两界只能存一界两主只能活一主但因魔帝非黎是极为特殊罕见的魔气仙体无论仙魔二界哪一界亡魔帝非黎都必须死” 在最后那一段话之中镜灵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如今就是仙魔殊途仙魔不能同存必须亡一方 而纵然非黎无论如何都要死他也不可能会放弃整个魔界难道让他看着秦荀死看着那些无论如何都已经熟识几万年的人们死 让他看着整个魔界一点点陷入死气之中 但若姜又能如何她难道能为了自己的自私为了短暂的相守就抛弃仙界一步步看着自己的挚友消亡 她能看着心中已经满目疮痍的珞笃死她能看着逐渐成熟独当一面的文鸢死她能看着平日顽童心大事依旧沉稳的司命死她能看着整个仙凡间都灭亡她能看着自己身为仙姬却害死整个仙界 不他们都不能 他们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人却也清楚绝对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放弃自己肩上的责任绝对不可能看着自己的挚友无辜的人们死 沒有人有权利让天下人都死天下人有活着的权利若姜非黎必须尊重他们的生命 那是在黔素安排非黎成为魔帝之时 那是在仙帝托付若姜成为仙姬之时 既然已经背负了沉重的责任就不可能放下 所以…… 她沉默下來非黎亦是沉默下來 若姜知道若是非黎会为她放弃整个魔界那么那便不是她所认识的非黎她更会瞧不起他 当那日天山之巅寒风肆意之时二人伫立在天山良久后來同时迈步向着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而去之时也就注定了他们要有敌对的一天 所以当女童传话给她之时她沒有丝毫的意外沒有丝毫的惊愕只是早已预料到的一阵刺痛 她依旧淡然依旧淡漠 可是如今……可是如今她因为要与非黎敌对她为了让自己有胜的那个机会为了让自己有重伤非黎的实力所以她进了寒冰地狱也被契颜断了后路 可是如今……她因为要打伤非黎甚至是杀了他所以才会有被枷锁紧紧锁在冰层上的一时所以才会有寒风刮在心中生疼的一阵阵 但她沒有做错…… 非黎沒有做错她也沒有做错只是若姜不明白若姜根本不能明白为什么黔素要更改了她同非黎的命格 她不恨黔素让她遇见非黎甚至是感谢他可是她恨天意让她是上神是仙姬让非黎是灵狐是魔帝 若有再來一次的机会她相信她还是愿意被黔素安排遇见非黎被黔素安排在乎非黎被黔素安排信任非黎 可是……这结局太惨痛 他们都有太多放不下的、沉重的责任使他们不得不离心而行 天意给了她一场最美但很短的温暖却紧随而來一场最痛最利落的一世噩梦 利落到……不得不一死一生我生你死 那日他曾许诺要将她护在身后如今却不得不向她宣战 这到底是谁的错 总有人说绝望之后总会有一丝曙光总有人说天无绝人之路 那么她如今被锁在冰层之上心死心碎她想问敢问说好的曙光在哪敢问所谓的生路在哪 她就在他不远处但她必须越走越远 天下人……又那里有错呢 在她思绪翻飞时宁时乱的杂思之中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女童一直立在若姜身边似也是呆呆地出了神而等她回神之际只见若姜面色煞白惨无人色却双唇紧闭双眼紧合在这冰雪天地之间若姜额间竟然有一滴水滴渐渐滑落渐渐滑落到她的下颚滴入冰层之中 这不是泪可这么冷的天不是泪还能是汗水不成 可事实似乎的确如此若姜虽然面色煞白惨无人色但是面上却出愈发多的汗水逐渐带着面色都转了几分红润 正是女童惊诧惊异若姜却只觉着体内气息一阵翻滚好生不安分 体内如此混沌翻滚良久若姜只觉着神志却愈发清明而且还有隐隐地暖意在驱逐着渗透入骨的寒意 体内翻滚的气息在那一刹那骤然狂暴起來她只觉着喉间一甜便不自觉地喷出一口妖娆鲜血來 点点血梅落在冰层却出人意料地冒着热气将冰层灼出一大块缺口出來 若姜也在那刹那之间睁开眼睛 在她体内的寒气完全消散也再不可能可以威胁到她了 但她情愿永远不要晋升古神之位 上神之上便是古神也是至高位 古神兼容天下乃为大爱无私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弃肩上责任不顾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放弃天下人而做了古神之后也必须永世不得弃世 所以上神只是一个实力的雷云渡劫古神却要面临情劫 然而如今这若姜古神却无比痛恨她这古神的身份因为从此她就被在心中镌刻上了天下这二字 多么讽刺的晋升 大爱无私 她沒有这么伟大只是放不下太多沒有任何一个人能看着无数无辜的别人因为自己惨死 她睁开的双眼之中略带了几分冷意轻轻一挣手腕足踝那枷锁便应声而落摆脱桎梏的手轻轻一扯颈间的那枷锁也是应声而落 她从容地落在厚实冰层之上 乍看风华绝代 细看绝代风华 但这风华无论如何都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如今她已经晋升古神是至尊神位一个层次的不同就是一道天堑隔阂哪怕是这寒冰地狱都已经不能奈她如何了 女童似是惊诧似是欢喜地看着轻易解脱桎梏的若姜沉默半晌眼中光芒却愈发得黯淡下來终究还是道:“你会得到寒冰之魄的……是么……” 她会得到寒冰之魄的她已经晋升古神加上寒冰之魄已经同非黎有了一战的资本 她已经有胜出的机会了 但是……她不可能高兴得起來 若姜沒有说话但她的行动却替了她回答 她双手皆是凝聚了灵力顿时衣袖翻飞她却将手渐渐抬高在她头顶之上渐渐显露出以湖蓝色灵力为线为点以淡金色灵力为眼的阵法颜色愈发得深愈发得明显 就在那阵形显露出实体的那一刹那四周烟雾四起爆破声大作在烟雾之中只能勉强看清楚四周冰层冰棱皆是猛然间化作了片片碎片爆裂开來 烟雾渐渐散去而露出的不再是冰雪天地而是那一处偏僻的小院 寒冰地狱……从此不复存在 这就是上神同古神的差距 冰层消失幽水消失隐匿于冰层下幽幽寒水的寒冰之魄亦是无处可藏被若姜一个飞身猛地一抓便攥在了手中 那是一颗晶莹通透散发着寒气如同水晶一般的冰魄 只要有寒冰之魄重塑寒冰地狱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此时正是月夜拥有月神之力的若姜炼化寒冰之魄更是轻而易举她只是轻轻一碾那寒冰之魄便化作了齑粉却并不纷洒地面而是一点点从她的手腕渗透入若姜的体内 因着古神之体的霸道之处那寒冰之魄一旦进入她的体内立刻化作一股磅礴的寒气渗透入她体内的仙神之气一圈圈的运作大周天小周天直到那寒气彻底地在月光清辉之力笼罩下融入了她体内的仙神之气 抬手掐算 正是第一百年的五月中旬 还有不到十日 便是那场她思量已久的仙魔一战 她隐了消息沒有告诉任何人那日只有女童会跟着她也只有这一个人会知晓那件事情 这一场战只需要一场胜负一场生死何必叫那么多人最多……便是秦荀同女童跟來为二人护一处安静挡住那些瞧见动静而來亦或者是破坏而來的人罢了 晋升古神天地动静可不小天地有异变显然是古神晋升的异变仙界中人自然会向着这天地异变的方向而來 第三十章 百年约到了 文鸢是第一个见着若姜的.她不知晓若姜非黎约定的一战.见着若姜晋升古神自然高兴.看着若姜.笑言道:“若姜.你这一行闭关.竟晋了古神之位.那可是同混沌先神一样的功力.” 说罢这话.她才注意到这附近应是寒冰地狱.却怎么也未曾见到一点寒冰地狱的影子.又想起那一声猛烈的爆破声.不禁诧异地看着若姜.有些结巴.道:“你……你……你不会在寒冰地狱中闭关吧……那……那寒冰地狱呢.” 若姜只是浅浅一笑.那笑容中却看不见多少喜色.道:“寒冰地狱闭关九十九载.出关之时不慎把寒冰地狱给毁了.” 接着.她问道:“这些日子.仙界有何事发生.” 文鸢听到这一问.面容之上的喜色渐渐淡去.轻轻蹙眉.有了几分忧虑.道:“契颜沒有刁难我们.但是已经投靠契颜的鬼音鬼芜却找了我们不少麻烦. “因着他们总觉着若是仙界被夷为平地.若姜你孑然一身.仙姬也再无意义.上天所赐的仙姬法护自然也会消失.所以也说动了契颜攻打仙界.” 若姜亦是轻轻蹙起了眉. 那定是在她入寒冰地狱不久以后.而若是契颜全力攻打仙界.若姜又不在.这仙界的确是不能安生了.但是如今瞧着文鸢说法倒也不沉重.想來倒也是无碍.一时间便对于仙界无碍的原因有了几分好奇. 文鸢面上果然有了几分笑意.又接着道:“不过修罗界的瑟锦界主听闻仙界有难后.立刻前來支援.说是若姜你的故友.修罗本就好战.而且瑟锦界主更是出手果断利落.倒是重创了契颜那方.” 若姜微微垂眸.亦是有了几分笑意. 瑟锦…… 那个可怜人儿倒是果真改过自新.为着她心心念念的戈阎治理好了修罗界.倒也不忘若姜.一听闻仙界有难.便念及若姜匆匆带了人赶过來. 文鸢说的不错.修罗本就善战好战.在众界皆是不可得罪的存在.虽然瑟锦所带的人并不多.却已经足矣重创契颜那方. 而如今.仙界中人亦是陆陆续续地到了. 若姜一眼瞥去.竟还瞧见了瑟锦一身红衣烈焰立于众仙之前.正端端凝望着她. 若姜望着这百余年未见的故友.亦是浅浅一笑. 众仙见着那古神晋升之天地异变.又见文鸢同若姜交谈之间有淡淡喜色.自然也是能猜测到几分事情始末. 众仙皆是对着若姜俯身祝贺道:“恭喜若姜仙姬晋升古神之位.” 说这话时.众仙面上言中皆有几分或多或少的喜色. 要知道.这古神的意义代表着什么.同混沌先神一样的地位功力. 仙姬乃是古神.看契颜如何嚣张來犯.如此.即使是沒有瑟锦.仙界也是可以击退打败契颜那一方的. 瑟锦亦是微微一笑.朝着若姜微微颌首. 若姜惊鸿一瞥.竟也瞧见了人群后极为不显眼的珞笃. 她站于远方.清辉月光孤冷冷地照在她的身上.显得身子愈发单薄. 她眉目间有了几分柔色.见着若姜望着她.亦是朝着若姜微微颌首.却立刻转身离去了. 若姜凝视着她远去背影.也只得在心中默叹一声. 她又将目光放在了众仙面前.扯出一抹浅浅笑容.道:“多谢诸位近日來劳苦.孤近日來闭关修炼.而魔主契颜趁此时机偷袭.着实放肆.孤同修罗界主瑟锦必定会共灭契颜.请诸位安心.” 她目光望去瑟锦.瑟锦亦是微笑再次颌首. 此时.众仙又是连忙推辞着:哪里哪里的话. 若姜只是浅笑.不再在意. 司命星君虽平日里顽童心性了一些.但是做起事情來还是极为令人放心的.下头的那些人因着有瑟锦相助.而且司命安抚.在若姜出寒冰地狱之前.也一直无话可说.如今若姜晋升古神.更是无话可说了. 若姜出來之时.本也就是夜.寒暄推辞一番.那日便也算过去了. 之后的事情不过便是若姜携着女童一道回去她所在的院子罢了. 在同非黎那一战之前.首先得让自己恢复全盛时期.而剩下的契颜.自然只能交给瑟锦. 若姜也听闻过.这几日以來.契颜都未曾有所动作.似乎是知晓若姜出关晋升了古神.已经打算不再攻打仙界了. 虽说契颜心魔扎根极其深.执念也极其深.所以心魔生长滋生的极其快.在修魔者里头.功法增长的速度简直已经算是奇迹. 但是短短一百年时间.她依旧也只是与上神同等级的魔主不得再晋升.可若姜却已经渡过了那道天堑隔阂.晋升到了古神.那么她在若姜面前.再也算不得对手.再也不必忌惮了. 她更会深知.用直打已经不可能杀死若姜了.所以若姜笃定.她一定不会放弃.而且一定会想法子智取. 身为一个对手.契颜真真是尽了职责.怎么都不死不休.也怎么都尽心尽力. 但终究无论如何.都果真已经到了这一日. 五月下旬的最后一日. 将近子夜了. 若姜瞧着那清辉月光在静谧夜色中愈发显着明亮.缄默半晌.终是交代文鸢这几日可能见不着她.让文鸢不必担心. 随之.她便飞身向着天山而去. 身姿轻盈如鸿雁.心却沉重如磐石. 子夜将近.一旦过了子夜.便是六月.也正是非黎说的日子. 只是……她御风在天空之中.却只觉着心跳得愈发的快愈发的快.根本不给她留一丝喘气的机会.心愈发的紧愈发的紧.根本不给她喘气的余地. 一种莫名的感觉从心中弥漫开來.浸润到五脏六腑之中.又蔓延开來.浸润到四肢七窍.直到指尖都有那种莫名的感觉.让她快要禁不住颤栗.禁不住挥剑自残. 一种奇异到疯狂的感觉席卷了她.却让她的理智空前清醒. 今日.一切都在今日.无论如何.这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的了.那便让她将他当作真正的敌人好了.总归他如今也必须是她的敌人.那便让她认命好了.总归她现在也不得不认命了. 既然逆风无用.那又何必逆风.顺风而行.或许也是可行的. 虽说她的理智无比清醒.但是她的心绪却无比的乱. 她知道如今她该怎么做.却总想着去纠结去踌躇. 因为她不是草木.不能无情. 她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自己什么都不在乎.可以去动杀手.可以全力以赴. 但是当她落地见到早已在天山之巅的非黎之时.她知道自己错了. 应该淡漠的. 必须淡漠的. 因为非黎同她一样.手中一柄她从未见过的玄色长剑. 轻薄纤长.好似薄如蝉翼.好似脆弱不堪.但无论如何.若姜都能感受得到.那剑……有煞气. 有不见血不收剑的煞气. 她终是晓得了.无论心中怎么有情.手上都必须无情…… 二人只是端端立在两方.凝望着彼此. 眼中沒有冷意.沒有锐利.沒有杀气.只有一片柔和的情意. 因为……现在子时还差一刻钟.因为……现在还是五月. 说实话其实若姜都不想预料.这场大战的结果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已经不知道这场大战到底该谁赢才是她想要的. 但是她知道.无论如何.非黎都要死…… 下弦月愈发得向着天中央靠拢. 愈发近…… 愈发近…… 当六月悄声无息地來临…… 当二人眼底那抹柔和色彩在顷刻间变作冷意杀气. 寒光一片…… 果真只有秦荀与女童能在一旁看着这二人的动作. 仙界交给了瑟锦保护.瑟锦也会拦着契颜向着天山而來. 如今……沒有任何顾虑. 全心全意地……去打这一战. 和她的夫君一起. 只是她的夫君不是她那一方的. 好似天地只剩下快到连身影到瞧不真切的一抹湖蓝和一抹素白. 若姜手中的冰刃长剑在轻轻颤抖.因为她手中不经意间用力太甚.竟险些将那长剑攥得粉碎. 但是……终究她浅蓝光华大盛.挡住了前方非黎手中玄色长剑的一击. 她脑海中画面似乎倒退回到了二人初见…… 仍旧一击.再一挡. 她似乎明白了不能留情. 她主动出击光华一盛.被非黎墨色光华同样一盛化解. 她趁机将手中冰刃长剑凝聚了冰魄之力猛地一刺.那一刻心中旁无杂念…… 非黎横刀挡住她的剑刃.闷哼一声化解了她剑上的冰魄之力.剑刃双双紧擦而过.她与他亦是近在咫尺. 若姜随即折身放出一股冰魄灵力.非黎剑一挥再侧身化开. 如此不相上下. 她一击他化开反击.他反击她避开再还击. 说的轻巧无比.动作却快到让人捕捉不到人影. 时而还有小阵法在顷刻间骤起. 不相上下.便是一场持久战.拼的便是灵力的充沛充盈. 女童同秦荀.也只是看着那两抹模糊的身影.眼带惆怅.只是女童眼底是了然的悲哀.秦荀却是疑惑的惆怅. 第三十一章 一切还没有结束 如此,便是三日三夜。 整整三日三夜的生死拼杀,无止无休。 二人的灵力皆是损耗的所剩不多。 但若姜在生死搏杀刀剑相向之中,却一直暗暗留了一股灵力渐渐凝聚起了寒冰之魄的冰魄之力。 她想,她要比她想象之中更狠心。 若是她凝聚成功所有冰魄之力,便也当场塑造出一个寒冰地狱,对她自然是无害,因为古神便就是可以收服寒冰地狱的,可是非黎则是仙体魔气,他的魔气根本不可能冲破寒冰地狱,而寒冰地狱却可以不停损伤他的仙体。 那么,当时,她再一击。 非黎便会再无反抗之力。 七成…… 八成…… 已经暗暗凝了八成的冰魄之力,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她就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夫君。 以她的古神之体,本应该同不相上下的,可是因为她还有一枚寒冰之魄,这便注定了这场战的主宰权在她手中! 古神之体……非黎只怕之前修为便有混沌先神那般功力了,否则如今见他并未有什么突飞猛进却依旧能挡住若姜的古神之体。 他也曾经为若姜受过伤,他也曾经给若姜输送过功力。 其实……若是一开始非黎用他高深的修为将若姜逼迫至禁地温泉之中,那么若姜将会吸收所有的仙神之气,他亦是可以将自己体内的仙神之气尽数输送给她,虽然若姜一定会因入体太多仙神之气而死,但是非黎便得永世安全。 但是他没有…… 所以他曾受伤,而且这一百年来,他若是想更进一步,大可吸取天地灵气,总之他也是天地灵狐,但他没有,因为他也知晓,若是他吸取天地灵气,仙界的界力会弱。 因为界主越强,界力越强,更何况天地灵气中含有仙界的灵气,仙界的界力若是再弱,魔界界力若是再强,只怕不必一战也会有结果了。 但是他都没有这么做,原因不过是若姜。 他知晓若姜想要守护的一切,他也想要守护若姜想要守护的东西,但是他不能,所以如今他唯一的法子便是不主动伤害那些东西,天意……则不可避免。 要知道,逆天而行是有造业的,这造业无论受到何人身上,那都是不可的。 正在若姜已经凝成了九成冰魄之力之时,女童与秦荀却已经同不请自来的外来客鬼音契颜打了起来。 契颜同秦荀斗法斗的绚丽,契颜凭借着逆天的条件成就大成魔功,而秦荀则凭借着多年来的稳固根基不急不缓地应对。 女童却被鬼音缠住不得脱身,女童修为虽高,但运用起来始终不太熟稔,一时半会竟也占不得上风。 但无论如何,如今这一下算是陷入了僵局。 局面一时僵在那里。 若姜在同非黎的斗法中算是暗中留了杀手,但是女童与鬼音,契颜同秦荀,则是实实在在地不可能一时半会儿解决对手。 若姜心中想,只怕又是鬼音契颜让旁的女子变了她们的模样,让鬼芜坐镇同瑟锦血拼。 她们见到天山有异象,自然不会像早就被警告过的仙界众人魔界众人一般,说好了的坐视不管,她们一定要前来打探的,如今见到非黎若姜奇怪举动,但是二者相拼相杀,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如今若是在这里杀了若姜……那么仙界大乱,瑟锦一个修罗界的外人,即使能一时牵制住他们不让他们撤离非要同他们大战,但若是仙界无主了,若姜不在了,瑟锦便没有了理由让手下帮仙界清剿来犯了。 这是大局,而契颜心中……则只是杀掉若姜。 杀掉若姜,她就是胜者。 不管结局……杀掉若姜! 正在若姜凝足十分冰魄之力,侧身躲过非黎一道剑气之时,她微微抬手,冰魄之力凝结成水晶状的冰魄,忽然大放异彩。 非黎被困在了那冰魄化出的寒冰地狱之中瞧不着外头,但外头却能瞧清楚他。 这寒冰地狱已经被炼化,自然是可大可小可虚可实的。 于是,它在若姜的掌控之下,便是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将非黎困在了那空间之中,但空间外的若姜,却随时可以一剑刺上他的要害甚至是元神。 若姜不知到底是因为整整三日的运气,身子有些受不住,还是因为她怕了。总之,手是微微颤抖着手抬起了那把长剑。 那剑的剑身通透剔透,瞧起来极为精致,如今却要拿它来杀她的夫君。 她用它来杀她的夫君! 她立在非黎身前,可以清楚地看见非黎长剑挥舞似乎想破掉这个寒冰地狱,但是非黎却察觉不到她也攻击不到她,他的长剑从她身体中穿过好似虚幻。 但是……当她的长剑猛地刺去之时。 契颜分神望来,只见若姜已经将剑刺向非黎,心中更是清楚若是没有非黎拖着她,她一空出手来自己同鬼音都要死,又想着如今若姜全神贯注都在非黎身上,二人身形都不再似原来那般极速飞闪,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选择避开或者抵抗秦荀结印打来的灵力,而是趁着这个时机将魔气化作了一柄长剑飞快向着若姜刺去。 正在下一刻,秦荀打出的灵力直直地撞在她的胸前,她猛地喷出一口血,却放肆张扬地带着血笑了起来。 若姜此时的确是全神贯注都在非黎身上,以至于契颜那柄飞剑已经近到咫尺她才发觉,但已经无处可躲!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长剑携着几率魔气,直直地刺入她的胸前,魔气在她体内瞬间如同墨入了水,晕染开来。 血洇片片,但不致死。 因为若姜的受伤,冰魄之力顿时消散,桎梏着非黎的寒冰地狱刹那间消失无影,而非黎挥舞着的长剑,就在那一刻毫无防备也无法收势。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玄色长剑携带着墨色魔气,直直地刺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的若姜。 无法收势…… 根本无法收势。 这回不只是血洇片片。 这把玄色长剑所带的墨色魔气,从伤口处快速晕染到了五脏六腑。 这具肉身,不得再救。 这元神,亦是从圆润的淡金色攀上了丝丝缕缕的裂痕,之后被一股魔气狠狠碾碎。 那一切好似都静下来。 只听见非黎手中长剑化做雾气消散之声,只听见若姜手中长剑落地“叮零”一声,只听见若姜向后倒去,非黎栖身接住她倒下的身体之时,衣裳摩擦之声。 若姜的血不仅仅溅了她一身,还溅了非黎那素白衣裳一身。 点点血梅,简直如同纯洁白色中绽放的无比妖娆无比狠厉无比高贵的地狱优昙一般美得惊心,美得震撼。 她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怀中。 片片从唇边溢出的血洇红了她的衣领衣襟,洇红了她的白皙雪颈,洇红了天地万物。 若姜撑着痛到极致的残缺生命,对着非黎浅浅一笑。 那殷红血液洇红了她的笑意。 很美,很烈,很醇,很艳。 那笑意的艳丽甚至超过了她着一身嫁衣时候的娇媚艳丽。 她撑着嗓子眼那口又要溢出的鲜血,低声告诉他。 “非黎……孤……孤告诉你……遇见……你……孤……孤……孤甘之如饴。孤……孤不怕……有这一天,却……却只怕……当初……当初不能……不能遇见你。” 非黎紧了紧抱着她的双手,不顾她肩上心头殷红的一片血迹,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一如初时温情,渐渐阖上了眼睛。 “甘之……如饴。” 这苦难,我都愿将它当作蜜糖来欢喜,只欢喜当初能遇到你。 哪怕,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这劫……生生不休。 一旁,女童缄默不言,眼中有些隐隐的湿润,小小的手紧紧攥着一旁鬼音的脖颈,面色淡然,手却狠狠一歪,光华大盛,鬼音便卒。 秦荀踏过身前契颜渐渐冰冷的尸体,渐渐走近,亦是缄默。 仙界,是否快要走过它这或飘零或强盛的一生了呢? 但是,仙界亡,非黎不得活。 他紧紧揽着若姜,唇边亦是渐渐溢出殷红血液来。 一切的黑暗,就在今日开始今日终结。 若姜在他耳畔低语。 “能……死在一起……孤很欢喜……只是……可惜……可惜孤要灰飞烟灭……你可入世轮回……” 若姜注定灰飞烟灭,非黎却可入世轮回!永生永世,不得相守不能相思不能相爱却必定相杀! 能有人……能有物,能改变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仙界上空那渐渐掀起的界力漩涡,一点点的弱下来,一点点的黯淡下来,紧接着便是魔界界力冲过天山,直直向着仙界席卷而去。 仙界……必亡,仙神之人……必死。 若姜轻轻合上双眼。 让一切黑暗,在此结束,也了结她这一生罢。 她觉得,她这一生很好,虽有遗憾,却幸福过。 衣裳因走动而摩擦的声音,在异常静谧的周围十分突兀。 若姜再无力睁开眼抬起头看清楚那到底是谁,却闻他说了话。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第三十二章 若姜 来者是黔素,说话的人也是黔素。 黔素说一切没有结束,这一切便不可能结束。 但这话,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没有结束?这里的人都要死了,未几之后,可能这里只剩下女童和秦荀还有魔界一干人等可以活着了,二界的灾难也终于做出了一个抉择,魔界生仙界亡,难道不是么?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放在了黔素身上。 黔素依旧没什么异常情愫,只是冷着一张脸毫无感情,看着非黎,道:“你是仙体魔气,用你祭二界界力,完全可以使得二界都存活下来。” 若姜的眼中起了一丝丝的光亮。 仙界……不会亡?她的珞笃,她的文鸢……都不会死? 但是……但是她太累了,太累了……眼皮好重……好像要闭眼睡过去,却又知晓一旦闭眼便不可能醒来,若是她没有预料错,一旦闭眼,她便会灰飞烟灭。 她渐渐攥紧了手,指甲渐渐掐紧血肉之中,她却发觉自己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了,身子好像越来越轻……好像要飘起来…… 眼前一黑…… 她在这一生的最后,只听见耳畔一声急切的“若姜!”,紧接着两声呼唤,她都再也听不见了。 永别了,这个世界。 她不知道,灰飞烟灭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只是她想说。 非黎。 非黎。 非黎。 非黎…… 她只想念着他的名字到老,却不料竟是念着他的名字到死。 倒也算是了却她心愿一桩吧,她好像在闭眼前看到纷纷洒洒的六月雪从天空落下,那满天星似乎真的下成了一场六月雪。 她看到了一场六月雪,她很高兴…… 是谁撕心裂肺? 是谁歇斯底里? 是谁气若游丝? 是谁撒手人寰? 只是记忆中,那一场花雨花雪如梦。 世人只知,那日天空漫天飞雪,落下一看却是满天星。 世人只知,那日接下来的,便是一场桃花玄都雨,哪怕是暖棚里精心护着的桃花都一夕落尽,空留憔悴枝头诉悲切。 红红白白,这时间最美的一场雨雪。 但世人不知,因为这场最美的雨雪,才会有凡人继续生存。 谁也不知晓,在那之前,是多么令人恐惧的一场浩劫,却被这漫天的花雨花雪,扑做了一场空。 忆梦如昔。 从此世上再无仙神妖魔,仙魔二界空留凡人。 然,这一切,青史古笺又怎么会有记载?一代人空,一切文明止于此,黄沙掩埋了曾经的一切繁华。 直到再有人烟。 黄帝蚩尤……大禹治水……夏商殷汤……唐宋元明清…… 这后来的一切,世人皆知,却不知在那之前,其实还有一段繁华景象,但那些东西,早已经淹没于风沙之下,留下的子孙后代,也再不可能得知什么。 但,当年剩下的事情,也唯有当年的人方才知晓…… 当年的人,虽已经化做黄土一柸,但记忆,却是永无止休地在故地徘徊。 那年,偌大的凡间某一处山涧中多了一户人家,本不是什么大事,但那户人家院中,却有大片大片的满天星,那户人家在山坡上,栽下了大片大片的桃花。 女人倚在男人的肩上,看着那一片桃花,眸中似乎多了追思的意味,道:“我还记得,仙姬同我说过,她最爱满天星,总渴求着有一日能瞧见六月雪,却不料……是那样的时候让她瞧见这平生第一回。” 也是最后一回。 男人轻叹一声,道:“你再莫多想,那日非黎亦是祭了二界界力,同若姜一样,只剩下半魂半魄,本应该神形俱灭灰飞魄散的,现在只怕也已经转世入轮回了,你还有得什么好担心?” 男人和女人正是珞笃与秦荀,但是他们如今已经是凡间四十岁的年纪了,也算是在凡间伉俪情深二十年。 秦荀接着道:“总归现在世上也再无仙妖,两股界力消失以后,所有人的灵力灵气都消失了,从此也不可能长生不老,便都活在了凡间作了个平凡的凡人。” 珞笃摇摇头,扯起一抹苦涩笑容,道:“只是我想了二十年,想通了你我之间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黔素要这么做。”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她,不再说话。 而不远处,一年轻男子一声似是不好意思又带着几分喜悦的声音响起。 “爹,娘,林姑娘说她愿意等儿子及冠了娶她。” 珞笃与秦荀皆是一怔。 不知不觉……二十年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儿子也快要及冠,快要娶妻了。 身后,一盏幽幽青灯。 结魄古灯。 …… 繁闹街市,黔素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走在人群之中。 那小姑娘正是含岁。 含岁仰起头,看着黔素微微柔和些的面容,她的嘴角也晕开一抹笑意。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黔素只有和她在一起之时,才会有现在的神情,否则,他也不可能因为含岁在仙凡间轮回,便一定要保住仙凡间。 命中注定,仙界同魔界的一战中,仙界会输。 即便是他安排若姜非黎相恋,即便若姜因此得到了寒冰之魄,但是命中注定仙界一定会输的,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是如此。 所以,他安排若姜非黎相恋,从一开始,便是他的算计。 安排二人相恋,所以最后,非黎会为了让仙界一同存活下去,会祭了二界界力,结果魂魄散了个七七八八。 正因为若姜非黎二人互相影响,一点点将原本命中注定的局势渐渐脱离了原来的轨迹。 于是,仙魔二界都存活下来,他的含岁,他的含岁也能安全。 “黔素。”含岁渐渐垂下头,接着道:“几十万年前,我为你遭受造业被打散了几魂几魄转世入轮回,如今,你又为了我,再生造业,又让了一对有情人分散。” 黔素顿住了脚步,极其认真地将含岁的脸抬起,看着她,道:“你该知道,只要你活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况且,非黎若姜虽魂魄散了个七七八八,但我将结魄灯给了珞笃秦荀,结魄灯可以暂时保住二人仅剩的魂魄,而且二十年后,若姜非黎便可以轮回转世,而且在二人二十岁那年,剩下的魂魄也凝结的差不多了,二人便可找回所有记忆,又有我安排二人身份,这二人必定能再次相见。” 所以,若姜非黎……还有后缘! 含岁黔素亦是相视一笑。 纵然她不能长命不断轮回,纵然大部分时间她在他面前都只是个孩子,但是她的记忆一直存在,所以……她很高兴,能一直见到他,纵然她是在受罚被迫轮回。 岁月洗去了一切伤痕,二十年过去,若姜同非黎都以新的身份新的姿态来到这个世界。 她是永安国的帝姬,母后乃是永安国最尊贵的凰女皇后,一出生,便注定了她的血统是最尊贵,她的身份是最高贵的。 她浸染宫闱多年,从小冷眼看遍心机谋算。 他是天祁国的太子,母后乃是天祁国最尊贵的女子,凤仪天下的皇后,他是嫡长子,一出生便注定是太子。 他苦心算计多年,从小提防背叛从不信任。 原本深在宫闱中的二人应该永生永世都没有交织相见的那一刻,可造化弄人。 因着陛下实在太疼爱帝姬,觉着任何一个男子都配不上他的帝姬,又担心帝姬受苦受累,以至于帝姬如今双十年华都未曾嫁出。 永安国长帝姬上善若姜二十岁诞辰的那一日,也正是天祁国太子长孙非黎二十岁诞辰的那一日。 偏生,在那日之前一个月,天祁国太子领兵,以破竹之势,将杀到永安国帝都,也正是在这一日的前一晚,长孙非黎攻破永安皇城,打开永安宫城,直捣长龙,将一干皇族尽数囚禁起来。 上善若姜,正是在自己诞辰将至的那一日,从高贵的帝姬变作了卑微的亡国奴。 她无傲气,却又傲骨,一直不肯其余人等用兵器驱赶,她自己走!走入那阴冷潮湿的囚房。 那一双凤眸之中没有太多的凌厉与冷意,只有一片从容淡然罢了。 那时候,还差小半刻钟,便是子时,过了子时,便是他与她二十岁的诞辰。 囚房外传来一声声喧闹之声,隐约可以听出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紧接着,便有一众侍卫带着一华服锦绣的男子定定站在了囚皇族的囚房前。 他只是微微招手,便有侍卫打开了眼前的囚房铁门,他并不惧囚房中的脏污阴冷,依旧从容地走进,在每一个皇族面前经过,却唯独最后停留在了永安帝姬上善若姜的面前。 她一双凤目中的镇定从容在惶惶不安的皇族中格外耀眼。 长孙非黎定在她的身前,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颔,却并不轻佻,直直对上她那一双依旧镇定如水的凤目。 子时已到,钟声从远处一圈圈回荡到了这阴沉的囚房之中。 二人眼中都未曾多什么异样神色,只是她与他唇边皆是渐渐漫开一丝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 “若姜。” 是,她是若姜,并非上善若姜。是他的若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