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夫君莫嚣张》 第一章 离教 春雨奏歌,春风织梦。空旷偌大的岭寂山在历经这样一番洗礼后,脱去原本的乌烟瘴气,而以一崭新的姿态呈现。天尽头有七色的光忽隐忽现,笼罩在山峰顶端,乍看上去,岭寂山就像是仙人的居所。 有股淡淡的清香味儿弥漫在空气中,愈传愈幽远,沁人心脾。路经岭寂山的人们不觉探寻这香味的源头,纷纷抬头远望。只见半山腰处覆盖着大片的火红,如同烈火燃烧一般璀璨刺眼。 有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看到这一情形,抠抠鼻子,心里头盘算着若能从此处捞点油水也不错,于是他挥挥手招来周围的路人,低头悄声地透露:“这岭寂山啊!是江湖上的魔教玄殷教的地盘,据说就是这片红色梅花林啊。”他用眼睛斜睨远方的那片烧得似火的艳红,继续道:“住着位魔女,是教主的义女,传说她生得是倾国倾城,可是却长着副蛇蝎心肠。” 他说到这时故意顿了顿不再继续,有心性好奇之人要他往下说。中年男人咂了咂口水,手一伸一摊:“一人五文。” 部分感兴趣的人乖乖给了钱,中年男人面色欣喜,继续他的胡编乱造:“这个魔女和她的下属每日都会出来杀生取血,用来染红那一片梅林。据说山林中万千生灵的性命,就是被他们给生生要走了。” “这就是岭寂山梅花终年不败的原因……。” 梅是大自然之花,自然要遵循万物的生长规律,若是能年年不败,确是一方奇谭。难道真有魔女作祟?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头与身边之人议论纷纷。 “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清脆如铃的女声恰在这时响起。这声音如同山谷中的幽泉撞击岩石,敲打在行路疲惫的每个人的心上。虽然带着些隐隐怒意与不屑,却难掩它清澈纯透的音质,一瞬间压住了人群的喧嚣。众人回头一看,却见一身着红色衣衫的年轻女子立在一块岩石上,双臂环抱,高傲地侧身斜睨着底下的人。 红衣女子衣袂随风而动,宛若蹁跹而起的蝴蝶,一头黑色长发在身后倾泻如瀑布,日光下熠熠生辉,她曼妙的身姿被轻轻盈握于山风中,轻盈却不显柔弱。女子玉腮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笼着明亮妩媚的双眸,在她清纯如玉的面庞上勾勒成画,简直是活脱脱的山间仙子,再配上身后如墨的山水风景,显得更是美轮美奂。 “你个小姑娘别来打岔!”中年男人怕这突然而来的女子搅黄了自己赚钱的好事,挥手准备把她驱赶,没想到“啪”的一声,他眼前一黑,再睁开时就看见身旁的一块岩石生生上裂出一道细缝,围观众人见此大叫着一哄而散,而红衣女子依然直直伫立,手中握着一条长绳状物体,眉毛轻挑,得意洋洋俯视着自己。 “女侠饶命啊!开恩啊!我胡说八道,我上有老下有小……”中年男子吓得屁滚尿流,拿起那一套惯用的说辞,赶紧跪下来窝囊求饶。在命与钱之间抉择,还是保命要紧。 “罢了你走吧!以后别再胡言乱语……”女子轻轻从岩石上跳下,落地无声,她收起手中神物鸾舞索,挥挥手不想与他一般见识,中年男人见此立马从地上爬起,冷不防一个踉跄又跌倒,于是他就连滚带爬地从梅红苏眼前消失了。 嗜血的魔女,哪里像?!梅红苏低头瞧遍浑身上下,连后脊也用手探了探,却也没发现一处与别人生得不同的地方。 哎,身在江湖,尤其是可以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怕是一辈子也得被这些流言蜚语缠着,她不禁在心里痛斥那些个武林中的八卦嘴,硬生生地把自己这个纯良无害的小姑娘说成是大魔女! 她收起鸾舞索,拉拉身后背着的大包袱,嘟起小嘴不开心地走着,下山已经一天一夜了,她至今未找着地方落脚,不过想想也是,玄殷教的地方,在这里开店的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这个梅红苏倒觉得没事,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山上那位…… 堂堂的玄殷教主,自己的义父,目前怕是只能瞪着自己空无一人的闺房吹胡子瞪眼了,梅红苏想到这里就觉得可笑。不过错还是在自己,她用了三年时间去治愈内心的一个伤口,可是等到三年期满,她还是心力交瘁,于是只能违背与义父的约定,抛弃本来准备封给自己的圣女之位,偷偷离了教。 没有什么该与不该,她信奉的,只是愿与不愿。遥望那高耸入云的山峰,眼角的泪水被风吹干,梅红苏毅然决然踏上旅途。 从此,还能不能回到此地,还是个未知数,只愿教中众人,能够安好…… 旅途还算顺利,梅红苏到岭寂山周围的几个小州逛了逛,发现没什么可玩的。于是决定连夜奔赴京城。那里承载着她与霍辰枫过往的一点一滴,她此次前去,一方面是为了玩,另一方面是为了解开自己三年未解的心结。 夜间带着些寒意,梅红苏拉紧披风,独自前行。只是今晚天气偏跟自己作对,月亮躲在层层云朵后不出来,前方黑漆漆一片,梅红苏还得摸索着前行。 突然,眼前有一道白影飞快闪过,梅红苏绷紧意识抓住腰间的鸾舞索。那道白影闪过几下后,停在她身后,梅红苏后背顿时发麻,因为她感觉身后之人用剑尖抵着她的后脊。 连鸾舞索都未能抽出,难道是自己武功弱到了极致?她瞬时感觉自己这十八年来被那些输在她手下的教中弟子给骗了。说实话,她还是愿意相信制服自己的是个高手。 “嘿嘿!大侠,你看……我只是一介小女子,放过我吧。”她可不想倒霉到刚下山没几天就丧命。 “原来是个毫无威胁的小女子啊!”身后之人放声大笑道,转而他收了剑,一闪闪到梅红苏身旁,用手握住她颤抖的脖颈。 “小姑娘,帮我一个忙好不?” “什……什么?”她断断续续说道。 “帮我赶走追我的那个可恶的人。”白衣人看着她,奸诈地笑着。 第二章 盗贼 白衣人点了梅红苏的穴道,并给她套上自己的白色大衣,之后便消失隐没于黑压压的树丛中。梅红苏只得一人静静在凄寒的夜风中黑着脸等待,她在心里默默祈祷那个人一定长好眼睛,别真把自己当成了他一剑刺过来。 树叶沙沙响动起来,在夜里奏着悲戚的乐曲。梅红苏感觉周围的空气中有气流缓缓流动,形成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将自己吞噬,沙尘擦过她的脸弄得她脸部发麻,闭上眼睛,内心升起一股凉意。 “他呢?”一个浑然天成的男声突然响起,耳畔突然寂静了下来,只听到这声音于天地间回荡,带着不同寻常的冷酷与霸气。 一下就能察觉出来她不是,梅红苏不知是喜是悲,心想这人果真是不平凡。 只是,这个声音好熟悉,熟悉到她一听就心痛难忍。梅红苏睁开双眼,看见一个黑影立在前方不远处,他身形高大俊伟,却看不清是何模样。 她用力让嘴唇蠕动,但只言片语也难以挤出。黑衣人视力异常地好,他拾起地上的一枚石子弹击出去,梅红苏穴道瞬间被解。 就在她开口说话时,一道白绫在夜空中划过,梅红苏猝不及防被卷入白绫中,跌进去一个怀抱,随后全身被牢牢禁锢。 “我说胤宸大哥啊!你都追杀我这么长时间了,不嫌累么?我不就拿了一个刻着你名字的破金牌么?”耳边男声带着一丝不耐烦。 “还给我。”胤宸的声音冷冷响在寂寥的夜中,无比渗人。 “你别忘了,我手中还有人质。”白衣人看看被禁锢的女子,得意道。 “人质?你若知晓了我的身份,就会明白,人质这两个字对我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你……”白衣人有些气急败坏,他丢出一块儿东西在空中,口中嚷道:“还给你,本大王不稀罕这东西。”说完他带着怀中女子风一样地飞走了。 胤宸接过白衣人抛下来之物,拿在手中摩梭着,确是令牌,能够证明杀手身份与地位的令牌,他抬起深蓝色幽暗的双眸,望着那两个渐渐飞远的身影,眼里毫无光彩。 “主人。”旬夜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跟在主人身后,可主人速度却如风一般,与那个偷牌的盗贼轻功不相上下,这才导致他现在赶上来。 “主人,不追了吗?”旬夜好奇问道。 胤宸将令牌收好放入胸间,冷冷的声音又响起:“东西拿到了,剩下的随他们去吧!此次行动部署严密,尽量不要惹是生非,若是以后相见,只当是陌路人。” “是。”旬夜答道。 他这个主人,一向明辨是非,上头派下来的任务他会完成地异常出色,可是对自己这方面却很粗糙,怪不得能在三年就坐上仅次于鹰主的清风阁阁主的位置。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森林继续行程的时候,旬夜发现脚下踩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便捡起来拿到手里。 “这是……”他好奇道。手中之物在黑夜中发着淡淡的红光,一下子吸引了胤宸的注意力。 他将视线聚集在那个物体上,莫名的熟悉感瞬间袭来,这东西……曾经一定见过,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还是算了。 “一块红玉……先收着吧!应该是那位姑娘丢的。”他淡淡开口。 “姑娘?哪里有姑娘?”旬夜困惑道。 “你来之前。”胤宸将视线移向旬夜开口道,之后如同预料地发现自己下属两侧脸庞升起一抹羞愧的红晕,不自觉叹了叹气。 另一边。被携带着像包裹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梅红苏早已经头晕眼花了,终于,她拼尽最后一口气,朝身旁的白影吼道: “够了没有!有本事你试试被当做物品运来运去!” 白衣人听到她的吼叫,不由惊诧了一下,他以为掳来的是一个温顺的女子,没想到也会像河东狮一样。 白衣人衣袂翩翩落于一根粗壮的枝干上,狡黠地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梅红苏摇摇头,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是盗贼!” 他轻飘飘的声音入耳,却给了梅红苏雷击的感觉,她的脸瞬间发紫,头皮时不时发麻。 不会吧!下山没几天居然会遇到这种事儿,难道清白就要葬身于此地吗?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冲动。 白衣人看着她的反应,想她必定是把自己想成了那种无耻之徒,不满道: “我是盗贼,不是采花贼!” “那你抓我干什么?”梅红苏表示抗议。 白衣人眉飞色舞道:“我这是拉你逃离魔掌,你不知道,刚才那个追我的黑衣人,就因为我拿了他的一块破金牌,他就不折不扣追我三天,真是可怕!”他抚了抚胸口,还在为刚才的险恶情形惊悸着。 “那也是你的错啊!谁让你偷人家的东西。” “我是盗贼,我不偷东西怎么活?” 梅红苏瞬间无语,盗贼这话,一方面很矛盾但另一方面又很在理,她索性不与他争辩。 “那个人……是谁?”她话语颤抖地问道,她记得黑衣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又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只是觉得,他跟一个那个人很像。虽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可是声音跟气场,都很像。 “不知道,不过……有金牌的人,一定位高权重,可惜金牌又被他拿走了,要不然我还可以打听打听。”盗贼惋惜道。 “你先放开我!”梅红苏见说了半天自己还被困着,有些不耐烦了。 盗贼没有理会她,眯了双眼,朗声说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当做今晚你当替身的报酬。” 有这么好心?梅红苏心里此时画上个大大的问号,思索许久,她还是从口中缓缓流出来“京城”两个字眼儿,盗贼听她说完后,忽地一起身,便朝盛京那个方向飞去。 梅红苏听见耳边风呼呼啸着,不由内心感叹,天下奇人真是不少,刚出门就碰到两个武林高手,看来以后要处处小心提防,自己虽有鸾舞索,可是硬功夫上的确差了太多,若是有一天不慎丧命,可还不如待在玄殷教好好享圣女的福气。 到达盛京时天已大亮,身旁盗贼双眼疲乏,身形困顿。三天三夜为逃命而寝无安宁,以及刚才拖了个油瓶行了这么多里路,现在的确该休息了。 “可以放我走了吧?” “当然!”盗贼将白绫轻松绕了下来,梅红苏一片鲜艳的红衣又暴露在空气中,与她的绝代容颜相称,格外妖娆美丽。 盗贼微怔了一下,瞬时奉承道:“在下名曰金燕子,是黑风山山主金燕子,若姑娘能告知在下芳名,实乃我三生荣幸。” 第三章 落雨轩 “梅红苏。”梅红苏随口道,她心里想如今我四海为家,告诉你名字又如何?你还能找到我不成? “梅红苏……红苏姑娘。”金燕子细细品味着这:“不错,那就有缘再相见了!”他哈哈大笑道,之后转过身走自己的路去了。 梅红苏却想着终于摆脱这个煞星了,以后跟此人永远不见才是最好。 突然她一摸腰间,发现原来带玉佩的那处此时空落落的,心“咯噔”一跳。夙玉呢?是丢了还是没带?离开岭寂山时匆匆忙忙,她现在当是没有带它,却不想夙玉已经落入了他人手中。 看来,与他真是缘尽,连上天都这么觉得,她苦笑道。 京都永远避免不了“奢繁”这个词,大街上人声鼎沸,处处都有人叫嚣着,各种新鲜的玩意儿层出不穷。她曾经也到过京都,并且牵过霍辰枫的手走遍大街小巷,只是时过境迁,京都的演变太快,有些地方,连她自己也觉得没来过。 落雨轩是京都新建起的大阁楼,有三层高,楼内外都涂了红色的漆,在京都暗沉的色调中别具一格,每层中央都有一个大厅,围绕大厅的是各类小包厢,大厅通室外,轩外的人仰头就可以看到大厅的小阳台。阳台四周包括大厅的某些地方都摆放着各类花,大有花满楼的迹象。阁中花香四溢,溢到轩外,方圆数十里都可闻其清香。 上阶是落雨轩最为尊贵的客房,由于价格昂贵,住的人也少,梅红苏贵为魔教头子的义女,这些小钱还是有的,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住了上阶,并且也毫不犹豫地认为整个上阶楼就住了她一个,于是每天客房内各种练武各种嗨,终于,麻烦来了。 有一日,客栈的小二唯唯诺诺找上门来。 “小姐,您……您被其他客人投诉了,他要求您……能安静点儿。” 梅红苏一下子气结,她抓住店小二的衣领,非要问个明白。 店小二看着她这幅强势的样子,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本来以为这外表美丽的女子性格一定很温柔,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样子,看来那位客官并不是没事找事。 他颤抖地用手指指对面的屋子,梅红苏放开他,店小二一溜烟跑了,梅红苏盯着那扇不动的门,愣了好久。 那里,有人么?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发现…… 她过去敲门,想看看投诉自己的那人可憎的面目,可是没人响应,使劲儿推门也打不开,她只能无奈地回到自己房间。 两三天,她等候许久,却始终不见有人通过那扇门。 难道那人相貌奇丑无比?怕出来吓死人? 还是,里面根本不是个人,是……鬼魂? 种种猜测,随便一条都可以把人吓得半死,可她梅红苏却甘之如饴。 紧闭的房门中,旬夜看着自家公子默默焚烧着书稿,他的冷峻面孔上不掺杂任何表情,修长的手指掠过寂静的火焰,一片寒气袭人。 窗外此时早已天明透彻,房屋里却是乌黑一片。 男子面色稍暗,长长眼睫毛齐齐垂下覆盖了眼里的沧桑风霜,鼻梁高挺,嘴唇泛白,面部轮廓棱角分明,仿佛被岁月狠狠摧残过。他以一种天荒地老的性情端坐,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隐藏了心上的所有。 旬夜看着主人两三个时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免有些心疼,但他早已习惯冷若冰霜的主人的各种异常。 “饿鹰” 组织中,胤宸不是最无情的一个,可却是话最少,行动最多的一个。 “夜。”少年的声音在这虚假的暗夜中响起,渗着冷冷寒意,这声音,似穿过无数的浮光掠影,敲打在顽固尘世中的清水仙涸,直给的听者一阵儿心神荡漾。 “月那边需要人手打理,你过去帮助她吧。”胤宸闭上双眼,眼睫毛颤浮在空气中,嘴唇轻轻张开闭合。 “是。”旬夜听主人说完,便轻声应了下,将身影一瞬间隐没在层层黑暗中。 胤宸继续细数烧毁的卷纸所落下的碎片,一片片带着火红的烛光,又逐渐隐没。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万物衰寂时的无力之感,这感觉,就像,手上沾满人的鲜血,还可以恣意吮吸甜蜜的血腥。 他勾起迷人的唇角,嘲笑着自己近几年来的一番作为。时光逝去,人也会变,如今再回到这个伤心地界,一切已不复往昔。 名贯京都的霍家大少已经死在了三年前的那场杀戮中,如今他不过一个还在人世苟延残喘的恶灵,噬魂草的药力已经让他忘记所有跟情爱有关的一切,他现在心里,除了报仇,就是执行任务。 他如今能顶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回来的原因竟是当年的自己有自闭症,不喜见人。人人只知霍大公子才华横溢,神秘低调,却不知真正捣鬼的居然是可恶的自闭症。而那个打开他心扉的女子,他却早已忘记。 胤宸回想着当年此地霍家的那场杀戮,眉头愈皱愈深,当年有人灭了自己家,如今自己却成了杀手。也许这就是宿命轮回,没有人知道自己几年后干的究竟是什么。 那……如今计划已经部署好,只等实行。 他拿出鹰主交给自己的那张名单,手指轻轻抚过每一个名字。说实话,这些人没有一个人他是熟识的,甚至有些连听也没有听过,可是如今却要来杀他们,真是可笑! 也许这就是杀手的宿命吧!别人看着是你杀了人,是你的错,可谁知他们手上沾染的每一滴血,都免不了内心的自责,可是胤宸,如今该习惯了吧。 第四章 同枕(一) 梅红苏今早碰上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事情,有人跟她告白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告白。 告白的不是别人,正是山大王金燕子,他休整了一两天后,越想越觉得那日抱过的女子美艳多姿,香气袭人,他打滚风月场所的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一个女子能像梅红苏这样吸引着自己。于是他挨家挨户问梅红苏的下落,终于找到了落雨轩内。 梅红苏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告诉他自己名字了。可是她却不知道,以金燕子这种死皮赖脸的性子,多大的事儿,他也能想方设法通过各种小道办成。 当金燕子拿着一束灿烂的向阳花在落雨轩底下叫唤梅红苏的名字时,不少爱凑热闹的人都来观看,人们对这个痞子指指点点,也猜测着这件事情的另一主角究竟是何模样,大部分人都想着不过一普通女子,所以梅红苏出现在阁楼阳台时,所有人都震撼了。 这个女子相貌是前所未有的美丽,估计除了当年问鼎一方的纤云阁阁主苏素箐,没人能够及得上她。 那么今日这个告白若成功的话,就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并不是说金燕子长得有多么丑,他比一般樵夫强盗的要帅多了,只是梅红苏太过艳丽,在她面前,许多男人都会像牛粪。 可是厚脸皮是金燕子的“强项”,他才不管世人的眼光如何,他现在正满心欢喜地接梅红苏回去做压寨夫人。直到……他看见那个人的目光从落雨轩中射来,渗着冷冷寒意,使得他浑身不由发颤一下。 他怎么也会在这里?那个尾随他三天三夜的男子,此刻已经成了他内心的梦靥。 真是冤家亦结不易解,金燕子心里啐道,看来压寨夫人的事情,只能暂时缓缓了。 于是金燕子大庭广众之下一溜烟地逃跑了,丢下一堆烂摊子给梅红苏,梅红苏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得承接众人直直射过来的目光,她脸羞得通红,立马躲进房间里自行缓解去了。 这个死金燕子,告个白还拖拖沓沓的,真是让人无语。 另一旁,胤宸见证了整个过程,他内心不由苦笑,自己的出现,居然会破坏别人的告白现场!有这么可怕么? 金燕子跑了一截,见胤宸并没有追上来,松了口气,心想这样下去就娶不到美娇娘了,得想个办法把胤宸从落雨轩赶走,或者直接赶出京都,什么好呢? 突然他看见旁边的阁楼上“醉红楼”三个字醒目扎眼,不由心生一计。 夜晚,月上眉梢之时,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落雨轩中游荡着,一个人指手画脚向另一个人说些什么?那个黑影点点头,蹑手蹑脚地潜入一个房屋。 办完了事,另一个黑影飞上了屋顶,他摘下蒙在嘴上的纱布,邪恶的面孔在月光下异常阴暗,尤其是嘴边挂着的那种坏笑,像是最邪魅的阴灵。 第二日,客栈就发生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天刚刚蒙蒙亮,一女子的尖叫声就响彻淡蓝偏白的夜空。 金燕子是最早听到这声音的,因为他就在屋顶,因为心情激动,他一晚上也没有睡着。当听到有动静时,他起身轻轻从屋顶掠下,跳到胤宸住房的门口,准备观看一场好戏的发生。 不一会儿,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被那女子的尖叫声吸引过来的,当然,大部分源于凑热闹的心理。 见时机已到,金燕子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准备足力道,运好功,一脚踹开眼前那个并不结实的门。 眼前的一幕,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包括金燕子,因为事情的确出乎他的预料。他以为自己算计好一切,可是…… 只见房间里,梅红苏安静地半抱被子蜷缩在墙角里,她抬眼望着那个穿衣的男子,豆大的泪珠沿着洁白如玉的面孔滑落,沾湿了被褥。她手指修长,指甲已将手臂上的袖子划破,吹弹可破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凉意嗖嗖,看起来竟冰清玉洁,楚楚动人。 而床边胤宸正在淡定从容地穿衣衫,系腰带。但是他却一脸平静,似乎这样大的事情并不能带给他太多的震撼。他用他冷静凛冽的眸子箭一般地瞅向屋外那一群看热闹的人,带去阵阵寒意。 “这种私事,也需要大庭广众么?”他有力的声音散播在空气中,让人感觉他就像是支撑天地的支柱。紧接着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化成空气中的波动,将所有人都逼到了门外。门重重摔上,发出一声巨响,外面的人再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人群开始叽叽喳喳起来,众说纷纭,金燕子也被逼到门外,他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明明设计好的让锦绣去勾引他,怎么眨眼就变成了梅红苏呢? 他带着疑问,轻轻往上一跃,利用自己最擅长的轻功,三下两下往醉红楼飞去。 屋内,胤宸看着满面泪痕的女子,她浑身颤抖,眼睛直直盯自己,只言片语都说不出来。此时空气仿佛被凝结了一般,窗外花香依然肆无忌惮地飘扬,可是却带不走屋内浓重的忧伤气氛。 终于,她睁大泪汪汪的双眼,无辜的瞪着眼前穿好衣,面色平静的男人,说出了连胤宸也震惊万分的三个字。 “霍,辰,枫!” 这个名字宛若晴天霹雳一样击在胤宸那不再跳动的心上,霍辰枫,许久不曾听人提起过这三个字,他以为人们都将忘记那个死于杀戮中的倒霉鬼,却没想过,有人竟能够记清他的名字,还有……相貌。 他眯眼看着眼前惊奇万分的女子,陌生的面孔,准确的说,那次树林中是初遇,再之前,他没有关于她的任何印象。 而梅红苏心里确是被一团云雾充斥着,她明明看见,霍辰枫死在自己面前,连呼吸都停止了的,怎么会,三年后重现?还是,他不是霍辰枫,只是一个长得很相像的人。 无论哪种想法,都很不切实际,可是她宁愿出现在面前的真的是他,她用了三年都无法忘记过去的伤痛,说明,那个人在她心中,真的埋得很深。 可是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 第五章 同枕(二) “姑娘,我想你认错人了。在下名胤宸,不是什么霍辰枫。”胤宸冷冷的声音响在空荡荡的房屋中,打碎了梅红苏最后一丝幻想。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承认自己曾经的身份,一方面办事需要,另一方面,过去早已经与自己无关,唯一有牵扯的,就是那累累的仇恨。 他不是么,对啊!也不可能是,梅红苏心想。只是曾经经历的痛彻心扉又被眼前这个男人拉起,她一瞬间好难接受。 世事就是如此爱作弄人,曾经是可以捱到海枯石烂的恋人,如今相见却也也形同陌路,她仅仅以为两人只是容颜相似,而他,记忆中压根就没有她出现过! 半晌,梅红苏缓过神来,现在的状况,貌似比刚才他是不是霍辰枫这个问题更严肃,因为,从她醒来时这个男人就一直在,并且,两人貌似同床共枕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梅红苏准备寻找贴身的鸾舞索要与眼前男子决一死战。 “咳咳,姑娘你看清楚了,这可是我的房间,我的床……这件事情很是复杂,但是有一点是确切的,那就是,是你……”胤宸修长的食指弯了一个弧度指向眼前尚在困惑的女子,慢悠悠吐出剩下几个简直可以让她立即钻进地洞的几个字:“爬,上,了,我,的,床!” “所以事情的起因,还是在你!”胤宸说完这句话后,眸子冷冷睥睨眼前女子,企图观察她的反应。 这样侮辱人格的话吐出来,梅红苏却没有过大的动静,他不禁有些佩服眼前这个镇定的女子。然而她却不知道,梅红苏纯粹就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一直用手在被子里墙边摸来摸去寻找鸾舞索,最后确认失败后,她还是半信半疑胤宸的话。 “那为什么你房间的布置跟我的一样?”她警惕性很高,看了周围一圈后,发现摆设跟自己房间的差不多。 “咳咳,那是因为,姑娘你就住在我对面。”胤宸淡定地说道,在被梅红苏吵了几天几夜后,他发现找客栈的小二投诉不管用,对面人依旧爱胡乱闹腾,弄得他心烦,但碍于今后要办的事情,不能掺杂太多是非,他就索性忍了,直到偶然发现她是树林中遇到的那人,也是昨日被告白的那人。 梅红苏听到胤宸亲口说自己住在他对面后,惊讶地嘴巴都合拢不来了。她猛然想起来那次见小二的事,惯性地伸出手指指向眼前这个男人:“原来你就是投诉我的那个……混蛋!” “姑娘,在下叫‘胤宸’,不叫‘混蛋’,还有,投诉你不是我的错,实在是姑娘你太……”他皱皱眉头,作出一副不忍说出口的样子。 “你……”面对胤宸的指责,她都险些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混蛋。 梅红苏激动地一个踉跄没有坐稳,身体向前倾去,胤宸竟也不接,默默看着梅红苏摔地,由于夜间的衣服太过宽松,梅红苏太过瘦弱,恰巧被子也毫无预兆地滑落,于是一片胸前的春光毫无预兆地泄露在胤宸的眼中,分外扎眼。 为什么竟然有种移不开眼的感觉,自己不是已经无心了吗?胤宸嘴角微微抽动,嘴里突然变得干渴,他在心里止不住骂自己,感情没了色相居然还在!等会儿一定得去泼自己两桶凉水! 梅红苏见到自己稍有些**裸展现在陌生男人的面前,脸不禁涨得通红。“我衣服!”她重又抓起被子,伸出手向眼前的男人索要。 胤宸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后,从地上抓起一摊衣裳丢给她,之后默默转过身去,直等女子穿好衣裳下了床后,他才又转回去。 “姑娘,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胤宸语气波澜不惊,他看着眼前女子,貌似在说,现在该你解释了吧。 “姑娘姑娘的叫!你烦不烦啊!我有名字的!我叫梅红苏!”她冲他吼道,愤怒与委屈早已压垮了她的神经,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 可是?平素的冷静还是让她很快恢复了。 真的是自己?不要脸的上了他的床?梅红苏心想,她向来可是洁身自好的女人,这件事,肯定排除自愿。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梅红苏细细回想昨天发生之事。 昨晚,也没发生什么啊!她只记得半路去了一个茅厕,可是这是天天的必修课啊!没这么容易搞混乱吧!难道从茅厕回来时,推错了门,进错了房?她顿时心下大骇。 昨晚的事情记得并不太清楚,因为一切都是在半睡半醒间发生的,人在迷糊时候,很容易产生幻觉。 她只记得今天早上醒来眼睛还未睁开时,自己的胳膊搭在一个硬朗的东西上,很宽厚,有些许温度,然后她的手指顺着那硬朗的东西胡乱摸着,捏来捏去,有的地方很软,捏起来很舒服,于是她从上到下通通都捏了一遍,直到被一个温暖的大掌抓住了手。然后她才睁开双眼,就看到了噩梦般的一幕。 男子光着结实的被她捏得通红的胸膛,手臂高举抓着自己细细的手腕。他黑色长发散落胸前,显露出一股男性的魅力,墨蓝色的眸子直直冷睨着她半睁半闭的双眼。 那声“啊”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叫出来的。 可是更令梅红苏震惊的是,她看到的,居然是夜夜徘徊于梦中的男人的面孔,起初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腕间的疼痛渗入骨子里头,她才觉得,这是真的。 胤宸听到门外的响动时,几乎就是在一瞬间甩开她的手腕,像一阵风似的起身穿衣,几秒的时间就整整齐齐站在她眼前,再之后就是刚才的大众穿门而入的华丽丽的演绎了。 “我告诉你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只是离得比较近而已。”梅红苏回想完事情后,觉得还有回旋的余地,就用手指向胤宸,强烈警告他。 再说,他们之间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不过平平整整躺了一晚,衣衫犹在。她只不过说了实话而已。 第六章 同枕(三) “什么都没有发生?” 胤宸坏笑着,他步步靠近将女子逼到墙角,双手支撑将她圈禁,毫不顾她愈来愈红的脸颊。他冷酷霸气的脸在梅红苏眼前逐渐放大,富有魅力的气息扑面而来,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恶魔!一个来自于地狱的恶魔! “什么……都……没有……”她怯弱地说着,人生第一次,她被压抑地连喘口气都难,说话如此吞吞吐吐。 “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点头肯定:“不过,刚才那些人都看见了,他们会这么想吗?” “我不在乎。”梅红苏扭过头去,刻意避开他嘲弄的目光。 “你在乎,名节是女人最在乎的东西,除非……”他将视线定格在她的胸口:“你不是个女人。” “你……”这个人真是卑鄙无耻,非要在言语上把自己逼到绝境,他到底想要什么。 不过事实是自己的确落在下层,同枕之事对两人都有影响,但对梅红苏影响确实大些,昨日刚发生的告白事件不了了之,今日又上演了这么一出。如果此事不好好解决,估计她梅红苏明天就成了京城的风云人物了。 当然,她也可以改名换姓另找一僻静之处生活,但是如此便更不符合她的性格了,躲躲藏藏的日子她凭什么要过,她又没真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况,她来此地,还要追寻一些早该被遗忘的东西。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她扭头避开他的目光,心里却在期盼着他能够想一个好一点儿的办法。 “做我的女人!” “什么?!” 梅红苏像瞬间被雷劈了一样,这就是他想的好办法?自己随便捏一个都比这个好吧!这个胤公子,就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吧! 想到这儿,她不自主地挥手甩出一巴掌扇向她以为的“流氓”,却不想被他反手抓住,他拽过她,将女子牢牢扣在怀里,两人贴得如此近,梅红苏心不住怦怦乱跳。 “你毁了我的名节,但这东西如今对我很重要,你不应该补偿一下么?” 到底是谁毁了谁的啊?有点分辨力好不?梅红苏心里暗想。 胤宸说得的确是对的,如今他若想在京城立足,就必须身正名清,若因这一件关乎名节的小事而毁了日后计划,就得不偿失。 梅红苏在胤宸怀中思索再三,还是得不出结果。她遥望窗外纷纷的花瓣雨,如她此刻的心绪一般,纷繁缭乱,她恨不得可以从二楼窗口跳下去,与这香淋的花瓣们融为一体。 “你放心,我们是契约关系,夫妻也只是假夫妻,有名无实的那种。” “那万一有一天你兽性大发怎么办?”梅红苏担心道,他现在叩着自己,自己动也不能动弹,易知胤宸武功定也不是泛泛之辈,日后若真较量上了,自己怕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 “不会……”胤宸嘴唇忽地抽筋:“你虽然长得还行,可也不是我的菜。”他放开她,嘴上似在开玩笑,可内心却是苦涩泛滥。 他的心,早已经是冷的了吧!这一辈子,应该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注定,一个人活到死。 “那再然后呢?我们不可能做一辈子假夫妻吧。”梅红苏面对面对胤宸翻白眼儿,她想要这么一直做下去,不仅她的大好韶华没了,连夫妻也就快成真的了。 “你不用担心后续问题,舆论问题才是最让人担心的,等这件风波平息后,我会让你走,真正爱你的人不会介意你曾经做过谁的什么人,何况,你还是干干净净的。” 这样,不知道好不好,可是现在,貌似只能这样了。 她仔细审视着胤宸的脸,像,太像,可是终究不是,若是,那么他一定心甘情愿的让自己做他真正的妻,永世相伴的妻…… “那就这样了啊!”胤宸开口,他怕她反悔,不知道因为什么。 “嗯。”她最后一个字出来后,便不再言语,默默转身开了门,人群早已经散去,但她心上的那团烟雾却没有散去。 缓兵之计吧!她早晚有一天会再恢复自由之身吧!想到这儿,梅红苏心里好受了许多。 胤宸看着女子缓缓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经意间弯起一个弧度。 这个意外,估计那个安排青楼女子进房的人都没有想到吧!他本来毫无思路与想法可言,直到不经意间参透那个人的安排,再加上“移花接木”之法,就让这个美丽柔弱的女子轻易的跌进了自己的陷阱。 这个“意外”,是不是很完美呢?小小盗贼竟也敢在堂堂清风阁阁主眼皮底下耍鬼,偷鸡不成蚀把米,看他以后还敢再出来丢人现眼!胤宸心里冷冷笑道。 其实,梅红苏会在胤宸房中,真正使力的,不是金燕子,而是胤宸自己,从昨晚开始他就知晓并参与了整件事情,只是无人察觉而已。 昨晚锦绣进门后,一股浓郁的胭脂气味立马散发在整间房屋中,胤宸一向是浅寐,他也无法让自己沉沉睡去,有哪一个杀手可以睡得安宁呢?他睁开厌恶的双眼,飞身过去一把抓住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还来不及呼叫时就吓得晕过去,于是胤宸只好把瘫软的躯体提溜出门,摔进对面敞门的房间内。当他准备回屋时,却看见梅红苏揉着双眼准备进屋,突然一个邪恶的想法冒出,他从脖颈后打晕女子,搬到自己屋内,安置好一切。 这么说来,胤宸才是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金燕子挂着个主使的名儿,却干这个小杂役的活,到头来,还是被利用的工具,只是胤宸为什么这么做,他自有想法。 他从来都是个深思熟虑的人,他不会轻易掉入别人设的陷阱,就像他不会让掉进他陷阱的那个人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儿。 他的能力,世界上有千种万种职业可供选择,可他偏偏做了杀手,这就意味着,有更多的人会死于非命。 突然,胤宸意识到了一个什么问题,他打开门,向对面女子的房间走去。 第七章 少夫人? 清晨的落雨轩笼罩在一片蒙蒙雾气之下,阳光半洒,人声嘈杂。突然,人们像是瞅见了一个不平凡的东西一样噤了声。一个俏丽美艳恍若仙子的女子从楼上缓缓移步而来,她伸手挽着的,是同样惊为天人的黑衣男子,这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有人稍稍用手指指他们,似在为刚才的话题续弦。于是越来许多的人开始用讶异的眼光看他们。 梅红苏汗:“果真是坏事传千里。” 没错,来人正是梅红苏与胤宸,这对名义上的“夫妻”。虽然他们现在两手相牵,可是心底却有一层其他人都看不见的隔阂。 梅红苏拉拉胤宸袖子,问他现在怎么办,他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他独自一人解决就好。 他放开她,懒懒走下台阶,轻咳两声。 “想必大家都在为刚才的事而介意着,现在我来解释,我与红苏姑娘,在落雨轩一见钟情,但是碍于我是刚来京都的生意人,还未来得及与红苏行过礼节,但现在我们已经是夫妻。请大家不要再为刚才的事情了嚼舌根了,这不是一件丑事。” 这不是一件丑事,而是一件喜事。胤宸声音响亮在整个落雨轩,明明白白向所有人召示着这件喜事,它是胤宸与梅红苏的喜事,也是落雨轩的喜事,因为自此将产生一段佳话。 底下有人开始鼓掌,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鼓掌,掌声响彻整个客栈,人们的眼里不在有了嘲笑,反而有一种释然的美丽,他们相继向这对“新人”送来祝福,说着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话。 梅红苏心想这胤宸真是太能胡编乱造了,她自己听着听着都觉得这快成真的了。 那之后,她就如此巧合的,成了他的妻?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的感觉,一切,太突然了。 醉红楼。烟雾缭绕,歌舞升平,空气中胭脂香粉的气息浓厚,扑面而来。金燕子一袭白衣穿梭于莺莺燕燕之间,去寻找那个熟悉的面孔。 “锦绣!”他一眼看见那个半老的女子独自一人在墙角斟酒喝,她衣衫半透,香肩半露,身形格外诱人,只是相貌,稍差了些。 “是金公子啊!”锦绣的手抚上金燕子洁白的衣衫,已经许久没有客人来找过自己了。 “别闹!”金燕子抓住她的手腕,拉她进了一间空房,声色严厉地问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不是让你毁那个男人名声,你怎么……” “别提了!”锦绣不耐烦道:“我还没走到那个人面前,就被发现了,之后不知道怎的就晕了,醒来时在另一间客房,于是我就独自回来了。” “你……真是不靠谱……”金燕子恼怒道。 “是你想的法子烂!”锦绣不服,反驳道。 金燕子却无心再理会她,本来以为这个办法是绝妙,不有名的青楼女子必定可瞒天过海,可是如今却……他现在心头顿时乌云笼罩。 不过,为什么梅红苏会……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还是保命要紧。事情办砸了,自己势必会败露在胤宸眼下,他一定不会,像上次一样放过自己!那自己,还是趁早溜之大吉吧!否则金燕子若成了死燕子,就真不好玩了! 想到这儿,他立马飞身从屋顶破开一个洞离去,连一刻也不敢再在京城待下去。 第二日清早,胤宸来找梅红苏,说是一切都安置好了,要她跟他回府去。虽然梅红苏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碍于“胤夫人”的身份,她还是乖乖收拾了东西。 胤宸向落雨轩的总掌柜付清了这几日的住房费,顺带连梅红苏的也一起付了,梅红苏下楼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她飞奔过去拿走胤宸手上的大锭银子,笑着轻声在他耳边说着: “我还不缺这点银子,胤公子费心了。”说完她掏出挂在腰间的小巧精致的荷包,从其中掏了些许碎银子,掂量掂量,递给掌柜。虽然与胤宸的大锭银子相比显得小气了些,但梅红苏丝毫不觉得有辱面子,他与她本是假夫妻,为何要平白无故吃他的软饭? 胤宸看着她这种举动无奈地笑了笑,尴尬地收回自己银子,跟着她出了落雨轩。其实最奇怪的莫过于掌柜,这两人一对怎么付钱还分个你我?不过他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只要是钱就赚,管它是谁的! 梅红苏见落雨轩门口停驻了一辆极为华丽的马车,甚是惊讶,虽说京城这种富庶之地什么稀奇事都见怪不怪,可是这辆马车还是亮了她的双眼。 它比一般的马车要大上一倍多,梅红苏个头还不到马车的一半,从外观看就可知其内宽敞明亮,光鲜亮丽的丝绸包裹着车身,围了一圈,用了多少做车的人心里才清楚,有眼光的人都知道此丝产自纤云阁,怕是比梅红苏以前的七彩锦都要贵重上几倍,前面的帘布外还镶嵌着斗大的珍珠,闪闪发光,车盖是纯金的,车轮也被涂上了金色,炫耀着主人的富贵无与伦比。 偌大京都,就连很多皇宫贵族未必都坐的起它,他们要买上这样一辆马车,估计得耗掉好几年的俸禄。究竟是谁,这么有钱? “少夫人。”梅红苏正思索着,就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叫她少夫人。 “啊?”梅红苏吓得差点没蹦起来,她何时成了谁家的少夫人了! 梅红苏把头扭向一旁,看到了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梅红苏觉得他的气质跟胤宸很像,浑身冷冷的,不易让人接近,但是眉间却少了胤宸具有的那一份霸气,另外。虽然他也可以算的上是美男一名,但是皮囊,天生就没有胤宸那副好些。 “你是……”梅红苏摸摸自己的脑袋,这个人,自己没有见过啊! “少夫人,我是胤府的管家旬夜,少夫人叫我旬夜就好。” 旬夜?胤府的人,怪不得冷冷的!要是他们家的人都这么冷,那她不是去了一天就会被冻死?梅红苏想到这里,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 第八章 路遇嫁娶 没错,来人正是旬夜,昨天他回客栈后胤宸告诉他府内将会有一位少夫人,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通通告诉了他。 胤宸伪装的身份是江南某富商家来京城做买卖的公子,旬夜叫胤宸少爷,自然而然也该叫梅红苏少夫人了。 其实胤宸在旬夜心中算是神一样的存在,所以他昨天还想着那个女子会不会配不上胤宸什么的,可是直到梅红苏真正站在旬夜眼前时,他才觉得,胤宸夫人这个身份都有些黯淡了她的光辉。 她是那么美丽,那么水灵,仿佛一切在她身旁都会失色,她一身红衣能够将所有人的激情点燃,可是所有人也都为她的美丽而仰叹,那般神圣而不可侵犯。 她与主人之间,已经不是配不配的问题,他们任意一个,都是这俯仰天地的神人。 “少夫人,该上马车了。”旬夜走到眼前发着金光的马车,拉开车帘,又看向梅红苏,淡声道。 “上马车?你是说,这辆?”她指指面前的马车,不可置信。 好你个胤宸,居然……这么有钱!梅红苏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从今以后可以任意挥霍呢?想到这儿,忍不住一阵惊喜。 “少夫人,该上马车了。”旬夜见她不说话,再次提醒道。 “哦。”梅红苏缓过神来,她晃晃悠悠地走到马车前,刚才的震惊实在太大了,她现在有点神志不清,忽地脚下一个踉跄,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胤宸从身后接住她:“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轻声说着,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外人看来是这两人的关系十分要好,都不由地心里偷笑,可是梅红苏看着胤宸脸上在笑,不由恐慌。这肯定是嘲笑!是讽刺! 嘲笑自己连路都走不稳,大庭广众下丢人!讽刺自己连他的财产状况都不清楚! 她立马起身先挣脱他的怀抱,率先跳上了马车。胤宸跟着,速度很快,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上去的。 马车上,两人相对坐着,沉默不言语。胤宸闭着双眼,而梅红苏却一直盯着眼前男人棱角分明的脸看来看去。终于,胤宸皱了皱眉毛,睁开了他那双深邃的眼。 “看够了没有?”他对这个无理的女人有些生气。 “没有。”她脱口而出。“是不是你在哪里哪里就像冰封一样啊?”她故意装作无辜地问道。 胤宸终于睁开了双眼:“那只荷包,是你绣的?”他没有接着她的话往下谈,反而提起了荷包的事。 “我用来装银子的那只荷包?”梅红苏回想了一下:“嗯,是的。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它……蛮漂亮。” 他是在夸自己么?梅红苏瞬间脸红,她觉得胤宸能说出这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冷冰冰的,没想到还会关心荷包的事。 这次话题由胤宸结束,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的气氛。 等梅红苏快要睡着的时候,马车忽地一顿,她就立刻醒了。 旬夜拉开帘子,向胤宸请示道:“胤少爷,外面有人娶亲,要经过这条路,咱们的车只能暂时停在这里等一会儿了。” “嗯。”胤宸示意同意,正好也合梅红苏的心意,她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人成亲的呢!今日正好一睹为快! 她掀开车旁边的帘子,把头伸向了窗外。 远远地就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异常激烈,直震得她耳膜都快要破裂,她抬眼望向远方,一队人马正缓缓驶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手拿喇叭唢呐的一群人,吹吹打打,一派喜庆的气氛,其后跟着的,是一个骑在白马上的穿新郎服饰的人,那人从远处看都一副眉清目秀的样儿,梅红苏猜想肯定是那个富豪家里的俊俏公子哥儿,随后新娘的轿子才看得见。 哇塞,居然是八抬大轿,每个轿子上都被绫罗绸缎覆盖,富贵气质十足。 梅红苏急忙拉住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个穿布衣的普通百姓问道:“麻烦问一下,今天成亲的两对新人是谁啊。” 那人向她翻了一个白眼:“这你都不知道,鹿公子和华家小姐的婚事啊!前几天早就传遍京城了。” 梅红苏没听明白:“谁啊?” 那人彻底无语:“鹿公子是万源山庄的大公子鹿雨笙,权势在握,多少女孩儿梦想着要嫁给他,华小姐是江南首富华彦的唯一的女儿华筱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鹿公子千里迢迢去接了华家小姐回来,多少女子望眼欲穿,可就是没这样的好福气。” 谁都没有注意到,胤宸在听到万源山庄四个字的时候,手微微握了起来,但面色毫无改变。他想起那个黑色名单,第一个就是万源山庄的老庄主鹿擎天,马上这位男子的父亲。杀人容易,一刀的事儿,但是杀这位老庄主的确不易,鹰主给了自己如此严密的伪装,多半是为了完成鹿擎天这项任务。 梅红苏感觉一边安静一边吵闹的氛围有些奇怪,于是就扭头看了一下车里的男子,他依然闭眼静谧着,还是那个端坐的样子,脸色也丝毫没有改变,仿佛一切热闹,都被他隔绝在了室外一般,她突然很想钻进这个男人心底,看看他的心是否也如表面一样坚硬。 马车驶过梅红苏眼前的时候,她特意抬头去望了望骑在马上的新郎,的确,长得又帅又多金,不让人垂涎才怪!只是按照刚才那个人所说,鹿公子应该有二十来岁才对,可是?他脸上却有了些许皱纹印,看起来像是三十岁,更重要的是,如此喜庆的日子,他脸上竟然毫无喜色!真是个怪人! 她不再管这个奇怪的人,只看着新娘轿跟在后面缓缓而来。 “哎哎哎,八抬大轿哎……”梅红苏突然拍上胤宸的手,他浑身犹如触电一般甩开她的手,双眼再对上她疑惑哀伤的眸子,一片寒冷袭来。 “你……”她有些震惊他的反应。 胤宸压下去浑身散发出的凛冽气质,换回一副翩翩公子模样,笑莹莹看着目瞪口呆的梅红苏。 第九章 ●分割线 “你发烧了吗?”她不解问道。 “没有。”他摇摇头,以微笑极力地掩饰着刚才的难堪,这么些年来,他讨厌被人触碰的感觉,作为杀手的每一夜,他都必须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总之,他触觉神经的灵敏程度绝对高于常人。 “那你……” “我都说了没事儿!”他有些不耐烦这个女人的不断追问,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样。 “哦……” 胤宸反应地有些奇怪,梅红苏索性不与他交谈,继续独自看娶亲寻找乐趣了。 马车一路颠簸到了胤府,梅红苏又在漫长的行旅中睡了一觉,醒来时旬夜恰巧停下车,收了马鞭。她揉揉困倦的双眼,伸了个懒腰,姿势慵懒,继而轻巧地跳下马车。 展现在眼前的,是偌大的宅子,算不上金碧辉煌,可是那房屋独特的气质,一看也绝非寻常人家,宅子顶上“胤府”两个字显赫耀眼,昭示着主人富贵的无与伦比。梅红苏早已经知道胤宸财力雄厚,所以也不好奇他有这么栋别致的宅子。 “少夫人您和少爷请先进,里面有人照应着。”旬夜微笑说道,说完后他拉着马车别处停休去了。 进了宅子后,梅红苏遇见一紫衣女子,她长得甚是眉清目秀,黑发飘逸,齐齐的刘海儿散落眉前,尽显楚楚动人之色,她以为这是哪个侍女,就准备上去问几个问题,没想到紫衣女子先开口了。 “你是哪位?”不怀好意的语气。 梅红苏惊了一跳,该怎么回答?!她此时若说是这间宅子的女主人,她会相信么? “桀月,不得无礼,这位是少夫人。”胤宸从背后而来,左手攀上她的肩,面带微笑说道。 少夫人?桀月一惊,什么意思,难道主人……可是?这怎么可能?一个杀手怎么可以这样…… 桀月也是胤宸从“饿鹰”组织中带出来的杀手,他跟随胤宸的时间比旬夜短些,可感情却有些不寻常,毕竟,待在一个如此出色的男人身边,多少会有些动心。 此刻听说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是他的夫人,心里有些许不快,但还是被她瞬间给压下去,一个杀手的厉害之处,永远不是在于他武功有多么高强,而是在于他的隐藏伪装之术。 “少爷少夫人好,房屋内部安置好了,佣人们很快就来,您们先行到前方内屋休息,我再去处理些事情。”桀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瞬间谦恭有礼,她装起管家来有模有样的。 “这是……”桀月走了之后,梅红苏望着这个美丽的背影询问胤宸。 “我从家里带来的二管家桀月,胤府内部事物大小都由她整理。” “你的管家们,都又年轻又漂亮的。”梅红苏想起面孔俊俏的旬夜,又看到一样迷人的桀月,不由啧啧感叹。 “不过,也都跟你一样,冷若冰霜的,这是……近墨者黑么?”她刻意不用“近朱者赤”,只是想给胤宸一个脸色看,胤宸把头扭过来,眸子里泛着耀眼的蓝光,他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地看着她,如一尊有着灵魂的塑像,梅红苏心里掀起波浪,但又瞬间制止。 这厮是在勾引自己吗?为什么刚才有了种心跳的感觉,她脸上泛起潮红,但又肯定地告诉自己:这不可能,就算天底下男人都死光了,自己也不可能会喜欢上这个曾经威胁过自己的男人。 胤宸带梅红苏来到居处后,她立马在自己房屋外画了一个大圈。 “这里是分割线,我可以出去,但是你不可以进来。”说实话,她真的担心自己什么时候被胤宸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他连“假夫妻”这种方法都能想出来,可见此人对自己后半生的爱情毫无打算,也自然不会守身如玉,可是自己,黄花大闺女一个…… 胤宸一脸黑线,她可以出圈,自己不可以近圈,这到底是谁的家啊!不过他嘴上还是同意了。“好,那你先休息。”他不再多言,去别的房间看去了。 这胤府的管家办事效率就是高,没过一会儿,家里就陆陆续续来了一堆人,梅红苏依靠在窗棂上看着人流交错,丫鬟们忙上忙下,心里有诸多不好受。这种场景,她在霍府也看过,她瞬时有种时代错乱的感觉,记忆的光影仿佛要将自己吞噬,温婉的少年似还轻抚着她及腰的长发,吻着她光洁的额头,她忽然感觉到那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可是她却触摸不到。 泪腺忽地一酸,便有点点泪水累积在自己的眼角。 她说过,不再为了他哭,可是双眼莫名地红肿,手掌心被指甲硬给深深勒出几道红印,她终究没让泪水决堤。 因为她看见男人的背影在光线下忙来忙去,她才从对过往的回忆中觉醒。哼,梅红苏远远看着那件黑袍在空气中随风翻滚,愤愤的想到:本姑娘被这人摆了一道囚禁于此地,总有一日会让他为这些天的不自由付出代价! 情感就这样被胤宸轻易地转移,微小到……连梅红苏自己也不知道。 而此刻胤宸心底也有另一番想法,明天,从明天开始,他就开始出招了,又是一场精心巧妙的布局,但这次的演义可能会充满更多华丽与刺激。作为杀手三年,他习惯并且爱上了设置陷阱,然后与敌人在其中纠缠,貌似胜利者……从来都是自己……他嘴角会心一笑。 然而乾坤不变,轮回不变,又一天夜晚过去,梅红苏早上醒来时突然发觉昨晚睡得好踏实,一觉醒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出门时看见旬夜慵懒地躺在唯一一颗看起来较高达的树上,青绿色衣袍垂地,很享受的样子。 “旬管家。”她轻声叫了一声。 旬夜扭过头来,黑色的眼珠看向一身红衣的“少夫人”,从树上轻轻跳下来。 “少夫人好。”他谦恭有礼。 “一大早的你这……”她指指后面被压的稍弯的树干。 “少夫人,这些天少爷和桀管家出去办些事,让我留在府里照顾好您,保证您的安全。” “奥。”梅红苏听到这话时心里有一丝不快,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介意胤宸留自己下来只是为了挽回他自己的名誉,然后把自己丢弃一旁不管的那种被藐视的感觉,还是介意他们孤男寡女一主一仆在外,忽略了自己挂牌“当家主母”的地位。 “旬夜,我想出去走一走,你陪我吧。”她对眼前的少年讲道。 第十章 ●商业奇才 “好。” 称呼一下子由“旬管家”变为“旬夜”,他微微惊诧。从她这样轻柔的女子口中喊出,犹如泉水,叮咚滴在心间。 另一边,稍显昏暗的客房内,男人刚劲有力的声音响起:“陈老板,我的这个提议,您觉得怎么样。” 这位京都第一商陈永逸看着面前蓝袍加身的青年男子,心里充满了惊讶与赞叹。他在京城这块地方滚摸爬打将近三十年,才获得这“商神”的称号,可是这个小伙子竟然能够在一夕之间参透他的半生所学,必是天生的商业奇才。 胤宸细长的指尖轻轻捧上青瓷的茶杯,指甲轻敲杯壁,响起只有内功深厚的人才能感受得到的声音。轻薄的嘴唇抿上微烫的茶水,热气在嘴角弥漫,渐渐在他的接触下温度骤降。 “胤公子,我正愁拿不出资金支持果园基业,现在您能够出钱,我保证必定不会亏本!”陈永逸起身一拍桌子,带着赞同与认可的豪迈气质,他找过好多商家谈过这件事,可那些人竟然都胆小如鼠,不敢出手,那是因为他们都参不透这其中的商机。 陈永逸不是什么眼里容不下沙粒的刻薄小人,更不是利欲熏心的狡黠商贾。相反,他做人诚实有道,更加注重人才,因此他对胤宸是既钦佩又想拉拢。 “好,若陈老板您能够采纳,那就再好不过了。”胤宸一掀淡蓝色的丝绸长袍,起身的瞬间打开手中持有的折扇,柔润温婉的气质顿时感化了周围诸多人,他肤色晶莹如玉,美丽线条像是要深深刻入骨子里头,瘦骨嶙峋竟也清秀如出云端之山峰,气质韵朗仿似下凡采药之仙人。 “那好胤公子,老夫从事这行已将近四十年,自然也明白业内规矩,合同由我手下去办,您就放一千个心。”陈永逸用他那老于世故的双眼探查着胤宸的反应,胤宸向身后的桀月一招手,桀月奉上一塌折叠地整整齐齐的稿件,陈永逸眼中又闪过一丝讶异:“胤公子,您,您早就预料到我会同意?” “陈老板是聪明之人。”他谦恭的身影映在晨光中,真是刻骨铭心的美丽。 陈永逸感叹:果真一位奇才! 合同签好以后,陈永逸向眼前男子拱手拜别,自古商家间的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是与胤宸这样的奇才合作,陈永逸感觉无比爽朗。 陈永逸走后,桀月看着眼前男人的身影,定定问道:“少爷,玉府国的果实近年连遭大洪,您真要向陈老板承包它么?” 刚才听这两人谈论地津津有道,自己却感觉向听天书一样。 “我自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只要资金够了就行。下一位谈判的对象是谁?” 桀月忙缓过神来:“是,是广济堂的李老板。”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今天必须搞定十个人。” “是。”桀月听从主人命令,在前方开路。 此时梅红苏与旬夜也出了胤府,胤府现在就交给那些下人们打点。 “旬夜,你说……这京城都有什么好玩的?” “少夫人,我不清楚,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旬夜尴尬回道,的确,他第一次跟随着胤宸踏入这片繁盛之地。 “奥,那我们随便逛逛吧!我也不是本地人。”梅红苏说道,他不断摸索着身后男人的呼吸和方位,心里出着鬼主意:你家少爷把我整得这么惨,我整整你可好!她忍不住心里一阵儿偷笑。 大街上人来人往,梅红苏灵巧地穿梭在这人流之中,旬夜在身后紧紧跟着,她不免内心感叹:他的轻功是有多好呢?那么胤宸又是怎样的呢? 梅红苏突觉得一阵胭脂香气扑面而来,就看到前方几个露颈女子身姿摇曳,体态妖娆地拉着客人,梅红苏仰头看到牌匾上清晰的字眼“醉红楼”格外引人,她用余光撇撇身后的旬夜,此刻竟然还像是木头一样。 那就让我帮你打开激情吧!当个木头多不好! 等经过醉红楼的时候,旬夜还是目视前方,不为所动,梅红苏狠狠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入那群带刺的花丛中,姑娘们接住旬夜,将各种丝绸什么的通通都绕在他的脖颈上,口中话语含糊不清,似早已迷醉在这春光潋滟之中。 旬夜早已一脸羞红,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甚至,不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他此刻动也不是,静也不是,又不能对女人动手,只等被她们推搡着进了楼内。 “你好好在这儿享受哈。”梅红苏看看被缠绕地凌乱不堪的旬夜,十分得意,她继续向前,看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哇,哇……哇。”听见前方有小孩在哭,梅红苏止不住去放眼过去。只看见一个年纪约为十三四岁的男孩儿把几个更小的孩子推到在地,夺过他们手中的东西,他眉毛上扬,显得十分高傲。 男孩儿手中玩弄这水晶球,口中却还是振振有词:“哈哈,怎么样?跟我斗,你们还太嫩了!”然后哈哈大笑便准备扭头就走。 “站住!”梅红苏看不下去,直接冲过去抓住男孩儿的后衣领。 男孩扭过身,对上梅红苏的视线,带着隐隐怒意,梅红苏不由得惊诧。 这个小人儿,长得也太好看了些,他年龄不大,可浑身却有一股煞气,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煞气。 男孩儿乌黑的瞳孔盯着梅红苏,嘴角微微上扬弯起一个弧度,他目光从未离过梅红苏的脸,只定定地盯着她看,眉间露出一股子狡黠。 随后,男孩儿轻声道:“干什么?” 梅红苏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发现男孩儿乌黑的瞳孔里头泛出点点泪光,然后那泪水又像决堤之势,忍不住外流,他突得瘫软在地上,口中呢喃不清:“哇……大姐姐欺负我。” 声音盖过那几个哭泣的小孩儿,他们不觉停下来,看这个大男孩儿上演的一出好戏。 梅红苏手足无措起来,自己什么也没有干啊! 是什么也没有干,不过就算轻轻碰了一下这冷家小鬼,麻烦也会接踵而至。 冷寂铭才是真的煞星,他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惹了就别想摆脱掉。 第十一章 ●奇怪的遭遇 冷寂铭坐在地上嚎嚎大哭,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装得还真是像模像样。 梅红苏一边摒弃这个死小鬼一边想着办法应付。这种人,尤其是小孩儿,最难缠。首先年龄上就是一个差距,人们普遍都会认为,大的欺负小的,这对自己是一个很大的劣势,其次,他的装功,自己倒真的学不来。 周围人看见出了状况都不断聚拢过来,对穿着红衣的梅红苏指指点点,大体上都是说什么以大欺小,看着文静怎么内心歹毒,梅红苏差点没晕厥过去,就差对着人群吼道:你们有没有点儿明辨是非的能力啊! 梅红苏不禁想到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旬夜那厮此刻若知道自己身陷囹圄,估计会笑的合不拢嘴了。 “小弟弟,你没事吧。”梅红苏上前去扶起地上的小孩儿,轻声细语道。此刻她必须要保持淡定的作风,要是发怒,就着了小鬼的道了。 “小弟弟,你说姐姐怎么欺负你了。”哼,你拿不出证据,看大众怎么相信你! “哇!”冷寂铭的演技顿时上升了一个层次,他鼻涕眼泪一个劲儿的往梅红苏衣衫上流,弄得她十分尴尬。 “姐姐……你……呜……姐姐抢了我的水晶球!呜呜……” “我什么时候……” “看,那姑娘的袖子里真的有东西在发光!”周围有人指着梅红苏的袖子大声嚷道。 “是啊是啊!你看你看……”人声又开始嘈杂起来。 梅红苏急忙往袖子里一捞,一闪闪发光的东西瞬间掉出来。 彩色水晶球! 怎么会这样!肯定是这个小鬼趁自己不注意偷偷放进去的!可恨!梅红苏忿忿地盯着小鬼。 小鬼浓黑眉毛轻挑,眼里犹带泪花,宛如清晨曼妙的荷叶,他这外表虽美,可是内心毒辣的心思不容小觑。 你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小鬼似笑非笑地看着梅红苏。 梅红苏扭过头去想找刚才那几个小孩儿作证,可是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连一个影儿都没有留下。 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么大个姑娘了还欺负小孩儿,你看这……”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梅红苏摆摆手,可谁知她此刻微不足道的言辞早已掩盖不住这汹涌如波涛的舆论,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指责谩骂声不绝于耳,她瞬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寂铭,不得无礼,快向这位姑娘道歉。”一温润如玉的男声传来,如山泉敲打在岩石上,梅红苏扭头去看这个声音的主人,不由地惊诧了。 来人身穿浅灰色衣衫,黑发从其后长长落下,飘逸如瀑布倾泻。他面上如美玉雕琢,眉毛如画中轻勾勒之山峰,不掺杂任何杂质,眼珠子幽静如深泉,蕴着蒙蒙的水汽,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惹人怜惜。 原谅梅红苏这么说,她第一次遇见冷寂言的感觉就是如此,活了这么多年,她也是第一次觉得有人能把浅灰色酸腐书生装穿得这么有气质,第一次觉得有人尘世中滚摸爬打十几年仍旧如初生婴儿般纯洁透明。 一切的不可思议,都被眼前的男人所占据。与胤宸这位大帅哥相比,冷寂言更显安静儒雅,他不霸气外露,也不美艳轻挑,他有的就是全身平易近人的气质,绝对能压下去周围的浮躁气氛。 “二哥。”冷寂铭一听这独特的音色就知道是谁来了。他眼角强装出来的泪水立马灰飞烟灭,回头钻入浅灰色的怀抱,刚才纨绔气质一览无余,有的只是沉浸于安静怀抱的寂静下去的心。 “寂铭,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在外惹是非,不要无缘无故惹他人。” “嗯,二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冷寂铭抬起他粉嘟嘟的小脸蛋仰头看着温软如玉的男子,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什么跟什么啊!梅红苏心想,这小鬼反应也忒出人意料了些,不过这个二哥,貌似还真有让人安静的功能。刚才自己的那种委屈之感,被他一语浇灭。 “这位姑娘,在下弟弟冒昧了,还望姑娘见谅,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酸腐的话语,他说出来却有别致的味道。 “公子不必介意,区区小孩子,我不会计较。”梅红苏瞪着还在冷寂言怀里的小鬼,咬牙切齿说道。 说来也怪,对冷寂铭来说,刚才的事情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么快就被他忘记了,他现在只一个劲儿的依偎在所谓二哥的怀里,脸上带着笑意,恬静如水。 “这样就好,寂铭,还不向这位姑娘道歉?”冷寂言硬把他从身体里刨出来,小鬼似还没有享受够刚才的味道,拉着哥哥的衣角。 “二哥,我听你的就是了。”他转身对梅红苏笑嘻嘻道:“大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整你的。” 这么轻易! 梅红苏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没事。”她只能挥挥手表示不介怀。 冷寂言拱手道:“嗯,既然没事就好,今日能遇见姑娘这般宽宏大量之人,也算一件幸事,在下姓冷名寂言,在京城已住多年,愿与姑娘相交为友,只是今日府上有客人来访,不得招待姑娘。若是有缘必会相见,在下先带小弟走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梅红苏忙拱手相还,心里却谩骂道:谁跟小鬼后会有期! 两人的身影慢慢离去,梅红苏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事情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无缘无故地发生又无缘无故地解除。 罢了,不想了。 周围人也逐渐散去,梅红苏也不敢再招惹什么是非,匆匆回所谓的家。 家门口,一英俊男子一脸黑线地守着门口,脸上怒气未散,手指紧握宝剑,一副即将要爆发的样子! “旬……旬夜”。梅红苏冲府外一脸怒气的男人尴尬笑道。 “少夫人。”旬夜乌黑的眼睛对上梅红苏带满歉意的双眸,狠戾之气袭来。“这种玩笑开不得!” 旬夜前几天对自己谦恭的态度立马消散地一干二净,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就因为……梅红苏不忍启齿。 第十二章 ●夙玉 梅红苏心想若不是自己还有一个少夫人的头衔挂在那里,早就被旬夜大卸八块了,此人浑身杀气笼罩,给了梅红苏一种无法言喻的压力。 “夜……对不起嘛。”为挽救已经破烂到不堪的局面,梅红苏学着胤宸叫旬夜的方式,讪笑着靠近他,可是旬夜丝毫不领情,扭头就走,他早已经怒气冲天,并且对这个女人重新作了评定! 她就是个无耻的女子!亏自己以前还把她想得那么美好,那么纯真!真是瞎了眼! “夜……”梅红苏在后头呼唤着旬夜,她真心没想到这次能够把事情闹的这么大,看来旬夜是无法原谅自己了,那自己以后在胤府又举步维艰了。 唉!诸事不顺呐! 之后的几天,梅红苏也没有出府,不是她不想出府,而是不敢出府,因为旬夜一天到晚都顶着那张冷冷的脸守在她的门口,准确的说,是躺在她房间门口的那棵树上,衣衫垂地,仿若轻轻覆于枝上的轻纱。 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准确的说,是不好意思说。就在梅红苏憋到实在受不了的份上是,救星终于回来了。 当胤宸穿着那身淡蓝色的长袍回来时,府中下人都去迎接,梅红苏心想自己却没有这样的待遇,她在胤府中顶多算一个吃干饭的。其实这些下人们也都有眼色,少爷少夫人不居于一房,少爷出去办事儿也不带少夫人,而带着桀管家,从这些点上至少可以说明一个问题: 少夫人不受宠,甚至还不如桀管家合少爷的心意! 当然,梅红苏不知道这些,下人们还是明白尊卑有序的,暗地里嚼嚼舌根就罢了,要是当着少夫人的面不小心说漏了嘴,下场可就惨了。 胤宸进门时一脸的眉飞色舞,他淡蓝色的衣衫将以前冷酷的气质生生压下去了一半,眉间眼角也笑意盈盈。梅红苏心想,他这一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胤宸,你等一下。”她追上他。 “这些天你干嘛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可是她还是问了,不由自主的问了。 “少夫人,我跟少爷……”桀月抢先开口道,她眉间的得意神色一闪即过,但还是被梅红苏捕捉到了。 她有些不开心,说不出来的低沉的感受。 “慢,桀月。”胤宸抬手制止住了桀月要继续下去的话语。 “男主外,女主内。丈夫的事,妻子不该干预。” “你……”梅红苏一腔怒气,在府中被旬夜冷淡就算了,好不容易等来个可以说话的人,竟然还遭到了鄙视。人活到这份上,不得不说是一种失败。梅红苏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别忘了……我随时都可以走,我现在可不管什么名誉不名誉的,我堂堂……一个大家小姐,难不成还会被你给欺负?”她仰眉道。 梅红苏本以为胤宸听完这话会有什么反应,可是没想到他却无动于衷,梅红苏气极,转身就要回屋收拾。 “等等,看,这是什么?”淡定而有些邪魅的声音响起。 梅红苏转头,只见胤宸手中握着一晶莹剔透的玉石,日光下发出淡红色的光芒。 夙玉?怎么会在他手上!不是落在玄殷教中了吗? “你怎么会拿着夙玉?”她用修长的手指指向眼前的男人,愤怒到说不出一句话。 夙玉,用心相守,誓死不离。传说有情人将血液注入夙玉,可一辈子天荒地老,可是?传说终究是个传说…… 如今,霍辰枫既已死,夙玉变成他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她无数次想将这块玉抛入大海永不相见,可是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到日日拿着它磨搓,直到其上白斑点点,舍不得每次将它放入最隐秘的角落,唯恐被不轨之人偷取。 可是?巧合之下被胤宸捡到,从它劣迹斑斑的表面来看,一定是梅红苏心爱之物。 看着梅红苏欲哭无泪的模样,胤宸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个女人,终归还是得留下来…… “那日树林中,我追盗贼的时候,捡到的……”他得意洋洋。 “你知道是我?”梅红苏很是惊讶,原来那天夜晚的黑衣人,居然就是胤宸,世事?真的如此巧合么?! “客栈中无意偶遇你,我就知道了。”他的记忆力,可真不是盖的。 “那……你……可以把夙玉还给我么?它……并不怎么值钱……可是对我却很重要……”她嗫嚅道。 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多少了解她一些,她知道她外表虽然看起来柔弱,可内心还是非常坚强的,那么,能刺痛她的心的夙玉,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这么轻易呢?”胤宸冷冷道,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已经习惯了冷酷,所以内心有多么不忍他也会设法隐藏。 “你……”梅红苏咬牙切齿道:“留下就留下,怕什么?本姑娘有的是时间跟你耗,快把它还给我!”伸手向他索要夙玉。 胤宸背过身慢慢走开,脚步虽重,心里却甜丝蔓延。“我没说你留下就把夙玉还给你,我是说等我用够了你的价值之后再还给你,到时候你也就可以离开了。” “你……”梅红苏愤恨地盯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蓝色背影,心里莫名地堵塞。 被用黑暗织成的牢笼紧紧束缚,厄运像一张血盆大口将自己吞噬,所有人的态度刺骨的钻心,她梅红苏最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一切的不愉快都要在这个时候来! 她无助的身影默默回到自己的寝房,却没有注意到身后那深邃的目光。 他的目光不曾远离过她,至于为什么?他也很想知道。 事情果然如预料的一般。梅红苏没有想错,胤宸出去不在府的这几天是干了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而且是响彻京都的大事。 因为这两天礼物什么的不管大包小包都有人狠狠往胤府里头塞,送礼的小厮唯唯诺诺,每个人来了口中都是“请笑纳,胤公子。”不几天,胤府的储物房已经装不下这么些个礼品了。 第十三章 ●名气 “少夫人,开门,少爷说胤府空间稀缺,每个成员都得承担分摊的责任,所以……这些东西,还得暂时存放在您这里。” 梅红苏气呼呼地开了门,惊扰了自己的清梦就算了,还硬塞给自己这么多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拿出去塞到他那边,就算人睡不下了东西也得装下。” 佣人们搬着东西不知如何是好,恰巧这时候胤宸刚好过来。 “你们下去吧!放到院子里就是。” “可是少爷,有些东西不能见光……” “别管了,按我说的做。” “是……”众人领了命令,搬了东西下去了。 “红苏。”他温和的嗓音此刻响起,弄得梅红苏一阵头皮发麻。 “别这么叫我。”用脚趾头想想她都知道他有事求她。 “我跟夫人之间用得着这么生疏么?”他坏笑着靠近,呼吸贴近她,那种无法言喻的气息又逐渐袭来。 “家里最近客人会比较多些,望夫人能够好好照应下。” “你究竟做什么了?”梅红苏不耐烦道。 “别忘了,我的本职是一个商人,我自然做一个商人该做的事情。” 果然这样,梅红苏出府打听了一下,胤宸在京城这个地方已经算是家喻户晓的了,提起他,内行的人说简直是一个商业奇才,外行的人也不禁啧啧赞叹羡慕他的才华。 甚至,有些姑娘看到自己打听他时,还过来凑个热闹询问所谓的胤公子有家室了没,可是答案更令梅红苏惊跳,她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 “当然,胤公子出来商谈事物的时候是把夫人带着的,听说他们是在落雨轩相遇的,果真是才子佳人,你们都没看到,那姑娘长得倾国倾城,与他真是般配。” 姑娘们“切”的一声走开了,京城的姑娘大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听说别人有了妻室之后,便不会纠缠什么的。 梅红苏心想,估计许多人是把桀月当成胤夫人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她不在乎。人怕出名猪怕壮,梅红苏简直是不想跟胤宸有一点儿关系。 “回来了?外头的事儿都听说了吧?”梅红苏回府时,胤宸正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晒太阳,慵懒的姿势跟她此刻的狼狈不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胤大公子,您知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着想要嫁给你呢?”她欠身一拱,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那夫人是不是自豪于有我这样伟大的丈夫呢?”胤宸一副欠揍的样子。 “哎呀胤公子。”就在梅红苏再次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一个带有谄媚的声音入耳,她不禁回过头向门口看了看。 “是钟老板啊。”胤宸起身,恭恭敬敬向眼前的中年富人回道。 他一脸富态,一身丝绸的华贵服装和一脸的奉承模样都说明他是个在商场上打滚久了的人并且还沾染了不少的俗气。梅红苏看到这样的场景后转身避开了要走。 “夫人,还不过来见见钟老板。”胤宸这是明摆着故意的。 “钟老板好。”她笑意盈盈上前,男人面部的肥肉动了动,她一阵儿想呕吐的滋味。 “这位……是您的妻子啊!我还以为上次那个紫衣……”他自知说错了话,也就忽地闭嘴。 梅红苏不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胤公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啊。”钟老板盯着梅红苏看了半天,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可是胤宸此时解了围。 “钟老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他略显不耐烦。 “胤公子,你看哈,咋们上次定的价位偏高了,我们钱庄有些负担不起,你看……能不能再降一点。” 有求于人,必然摆出一副惹人厌的面孔,梅红苏对这点很反感。 “钟老板……”胤宸开口制止了他:“你我都是生意人,自当明白生意界的规矩,若是失信于人,以后可怎么混下去呢?” “这……”钟老板眉头皱的可以夹下一个鸡蛋了,可是胤宸摆明了不给面子,他也没法。 “好吧!我们会尽快凑齐这部分钱的。”他泱泱转身出门,连手上拿着的礼物也没有送出去。 梅红苏心里对胤宸充满了敬佩,他究竟是怎样的能力,能够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掌握商机的主动权呢? 她知道他不会说,她也不会问。 因为两人都对彼此藏的太多,以至于有时候看起来像个陌生人,即使都恨不得立刻马上把对方的秘密刨出来。 一日,窗外花开正好,姹紫嫣红。百花的香气在空气中混合缭绕。梅红苏闲得无聊,嗅了这迷人的香气不觉心神荡漾,于是便沿着最近铺好的鹅卵石小道,去寻找千万种花香的根源。 花园中彩色的鹅卵石也都是上好的进贡产品,胤宸为了炫富,将胤府内里里外外都用了最名贵的产品,她突得想起那日来落雨轩接自己的马车,金光闪闪非一般人坐得起,此时她才大彻大悟,原来胤宸当时内心里头就在算计着,他想扬名京都,却拿自己当了垫脚石。 一边想一边走,越想越气,狠狠蹦哒在地上的鹅卵石上,像是为自己的愚蠢泄愤。然而她毫无预料地脚下一滑,还来不及用轻功掠起,便直直倒了下去,内心惊悸过去之后,她发现自己没有着地,反而感觉有一双温暖宽大的手掌搭在自己的腰上,用内力狠狠支撑着她全身的重力。 是胤宸,她转头对上他蓝色幽深的眼眸,却像看见了冬日里的寒冰,不由浑身轻颤了一下。 胤宸此刻看向尚在手掌中柔弱的女子,深邃的眸子里充满复杂的情愫,他轻轻皱皱眉,貌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内蠢蠢欲动着,熟悉的感觉一遍又一遍袭击着自己成冰的心,头痛欲裂,但他表面依然平静如湖水。 “胤……”梅红苏还没有喊出他的名字时,他手腕一用力,将她扶起,待梅红苏稳稳站在地上后,他却再不想碰她分毫。 “胤……”她再次开口,却不想被他冷冷打断。 “别给我丢人,别给胤府丢人。” “你……”果然,就算再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她内心自嘲道。 “没事儿也别闲着,我书房还有一堆账本等着去处理,你都去做了吧。” 第十四章 ●震惊 “这关我什么事?”她不解,胤宸向来不让她碰生意场上的事。 “我让你去你就去,别忘了……”他向前一步将她逼到树丛前:“我手上还有块玉石。” “你……”就会拿这个说事儿!这种以卑鄙下流的偷抢手段胁迫自己一个弱势女子,也只有胤宸能做! 她气呼呼地转身去了他的书房,却不想身后男人早已苦水满心。 难受!胤宸用食指狠狠顶着自己的额头,想把那突如其来的痛感压下,可是无济于事。 刚才手指触碰到她腰间时,他浑身如遭电击,最近愈发奇怪,越是与梅红苏亲密,他就越难受。 他记得她以前说过,认识从前的自己,可是两人尚是怎样的关系,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难道非要她走,他才能驱走这种痛苦的感受么,不可能,他连噬魂草的药力都可承受,何况区区女子,过几日……习惯了就好。 他双眼眯向那个愈来愈远的身影,痛楚也渐渐下去。 真是这样!他嘴角一丝冷笑。 梅红苏开了书房的门,阴冷昏暗的感觉瞬间袭来。 这间房只有一扇窗户,而且还不透光,房屋内气氛有些压抑,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书堆在桌上,看着好难受。房屋里有淡淡的香味,应是胤宸上次点过的香味儿尚未散去,灰尘充斥在空中,在从门缝中透过来的光下看得是一清二楚。 他平时,就是在这种地方办公的吗?看起来就像地狱的鬼府一般,屋外还是阳光大道,到这里就小气地不行。 可是梅红苏却觉得是胤宸爱面子,在大众看得到的地方重下手笔,在暗处却胡乱画上一画。 桌上一摊账本堆砌着,梅红苏过去翻了翻,竟然都没有处理!他一天都在干嘛!还是故意整自己! 她一脸黑线,这是要自己熬夜的节奏?不过也别小瞧了自己,也许这,正是自己的契机。 无人知晓,她玄殷梅红苏,三岁识数,五岁算法神如算盘,七岁便展露过目不忘之功,九岁一年读书百卷,各界学识都稍有了解。数字文字在她眼中如行云流水,轻渺渺掠过便可留下极深的印象。 梅红苏这些个功夫应该是她不知名的爹娘给的,她从出生时便没有见过他们,只当是死了,便一心认殷东青为义父,殷东青又将她宠得像个公主,所以这些事情,从不外流,江湖中也就无人知晓有梅红苏这么个样样精通的奇人。 所以胤宸想刁难自己,看来是要大大失望了。 二十本账本,需要计算的数目上万,她用了一下午,轻轻松松搞定,由于长时间对着昏暗的光,不觉有些头晕,便枕着那些账本,沉沉睡去了。 胤宸开门时梅红苏还没醒,应该是沉浸在了梦乡之中,他不忍扰她的清梦,又非得看看情况如何,便从她的手臂底下,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些账本都翻了出来。 指尖掠过每一条账目,他用心计算着她的结果,翻了一本,全部正确。后面的不用再翻,光是看了一下,他就彻底震撼了。 每一条,都是眼前这个女子的心血,她用了短短的时间,做的功却是常人百倍。 他一早就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失望,却不曾想过她超乎预料。 那么眼前这个女子,还有什么过人之处呢?他盯着梅红苏沉睡的容颜,思索许久,直到天空披上暗色的纱,他才轻轻抱起她,将衣衫覆于她的身上,送回她的房间她的床。 甚至,痛感都忽略…… 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梅红苏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这都怪自己昨天在胤宸那个阴冷潮湿的书房睡着了,才感染了些风寒,胤宸那家伙,真是个害人精。 想着想着,她准备起身下床,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身处自己的寝室,猛地一惊。 昨天是怎么回来的?难道是那家伙?他干了什么? 她掀开了丝锦被子来看,才发现周身完好无损,只不过穿着是平时内穿的衣服,还好,梅红苏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忽地发现银白色被子中一团蓝色的东西,原来是胤宸那身淡蓝色的外套与被子揉卷在一起了,她这才想起胤宸最近都以翩翩公子出场,蓝色外罩刚刚好压下去他浑身凛冽的气质,其实,他这样,还蛮好。 那他必定是怕自己着凉,才给了这外罩。可为什么他明明很好,却还对人是爱理不理的呢? 想不通。其实要想通了,那他就不是胤宸了。 门吱啦一声响起,梅红苏看到那个她此刻正在深深琢磨的男人站到了她的眼前。 “快些起来!”他连看也不看她就说道。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我不是规定了分界线么?” “早没了,被水冲掉了。要不我怎么送你回来?” “……” 没了?还有这么一说!梅红苏内心微微讶异。 “我是这个家的家主,我规定什么就是什么?分界线没了就是没了,以后我任意进出,你也是……” “也可以去我的书房,去查查账目什么的。” 之前是怕她破坏了自己的事儿,也对这个女人不怎么感兴趣,可是现在……他想让与这个女人之间的界限消除,从此和和睦睦。 梅红苏看着眼前男人略有些吞吞吐吐,不禁觉得好笑,她不再说什么?在他手中她再多的发言也是没有用的,她任他摆布,可是此时却有些心甘情愿。 是因为他提出的条件符合心意么?梅红苏这般想象,也好,对两人都方便了许多,她算是默认了。 起床后,走出房门晒太阳,胤宸与她并肩而行,两人的身影在日光下略显朦胧,可是外人看来却格外匹配,无论是身高上还是形态上。 “我们可以做朋友。”胤宸淡淡开口。 朋友?他为什么这么问?梅红苏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的眼中依然的平静,似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是什么”这种话题。 他这种人,也会说“朋友”两个字吗?她不禁张开了嘴笑。 “很好笑么?”他语气中带了些怒气。 “额,没有,我是想,那我们以前算是什么?”她挑眉。 “什么都不算,从现在开始,反正是朋友,合作同伴……以及生活中的朋友。” 还好,梅红苏略松了口气,她以为他要说以前自己是他的俘虏呢? 第十五章 ●请柬 “昨日的账本,还满意不?”梅红苏扭转了话题。 “你很厉害,算的很精确,以后你可以陪我出去应酬,帮我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胤宸说这些的时候,完全命令的口吻,似乎梅红苏同不同意并不重要。 罢了,她早该习惯他这样,梅红苏心想。 “少爷。”一声呼唤从远至近,只见胤府守卫沿着小径朝他们这边而来,看到胤宸心中大喜。 “禀少爷少夫人,门外有一公子求见,自称是万源山庄的鹿大公子。” 守卫禀报时,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自家公子是生意人,怎么会与江湖中人扯上关系,并且这次来的,居然是德高望重的鹿庄主的公子,很小就混迹江湖的鹿雨笙,人称“鹿仙”的鹿公子? “我知道了,请鹿公子到主厅侯着,我一会儿就过去,你先下去吧。”胤宸一副淡定的样子,仿佛他一早就知道似的。 “是。”守卫回了话,就沿着原路返回了。 “红苏,跟我一起去吧。”胤宸心想,现在估计任何事情都要带着梅红苏了。 “好!”她爽快回道,能见识举世无双的鹿公子,也算是生平一大幸事。“那个鹿雨笙,是上次成亲的那个么?” “嗯,跟华家小姐。” 梅红苏想他上次闭眼坐马车,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什么事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知道了。”她微笑答道,随后便跟着胤宸向主厅走去。 “胤公子。”男子向胤宸拱手一拜,他在主厅看到二人缓缓朝这边过来,便已猜晓到他们的身份,因为这二人中男的器宇不凡,女的貌美如花,与传闻一致。 “鹿公子。”胤宸回拜。两人面上都充满笑意,仿佛故人旧友,可是二人的确不曾相识。 “胤公子,这位一定是夫人了,胤夫人好。”男子儒雅礼貌的味道立马给了梅红苏无限好感。 “鹿公子好,红苏拜过了。”她微微弯腰,算是回礼。 “胤夫人果然大家闺秀!”鹿雨笙啧啧叹道。听得赞叹,梅红苏脸微红,她也知道,自己确实不能够配得上这个大家闺秀这个称呼。 梅红苏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称“鹿仙”的男子,他相貌英伟不凡,气质压人。两绺白发留于耳际,眉毛浓厚,眼色幽黑,一股男性的气息遍布全身,看起来略成熟了些,难怪梅红苏上次觉得看着他貌似比真实年龄大了十岁。 “鹿公子请坐。”胤宸张开右臂,请鹿雨笙坐在旁边的贵宾椅上。 “胤公子不必客气,我此次前来是要向您送一样东西的。” “哦?” “家父六十大寿,还望胤公子能够赏脸到来。”说完,鹿雨笙礼貌地递上一封红色请柬。 胤宸接过鹿雨笙递来的请柬,红色的封面上用金粉染成几朵花,再涂上几个大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专用请帖,胤宸心想,这羊果然还是主动找上门来,万源山庄本来就不容易接近,只有小有名气的人才能接到请柬。若能趁此机会扮成宾客,那任务就好完成了许多,鹰主应该一早就想到了这点儿。 胤宸仔细看完了请柬上的内容,伸手把它收入宽大的袖子里,再次将眼神递给眼前直直站立的男子。 “既然万源山庄看得起胤某,让鹿公子亲自将请柬送来胤府,胤某怎么好拒绝呢?令尊的六十大寿,胤某必定携夫人按时到达。” “胤公子客气了,若能来是我和家父的荣幸,我们必会在鹿鼎阁设酒宴款待公子。” “哎,酒宴就不必了,但好酒是一定要有的。”胤宸爽朗大笑道。 “原来胤公子也是爱酒之辈,算与我是同道中人了,改日一定约胤兄喝上几杯。”鹿雨笙也大笑起来。 “好啊!定与鹿兄不醉不归。” 梅红苏心里谩骂道:这两人儿聊得津津有味,你们好了,才刚见面就称兄道弟起来,却把我晾在一旁不管,什么素质! “听闻鹿兄前几日刚刚成婚,为何不见夫人到来。”胤宸嘴角带着笑意问道。 鹿雨笙脸色微变,但还是强作镇定。“贱内身体有些不适,我让她暂时安养山庄中。” “原来如此,那鹿兄还是快些回去照顾夫人吧。”胤宸戏谑道。 “那我就先告辞了,胤兄保重。”鹿雨笙拱手拜别,胤宸回拜,于是鹿雨笙客客气气地就走出了胤府。 “这个鹿公子看起来还真不错,华家小姐真如传闻所说,真是幸福啊。”梅红苏望着鹿雨笙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 胤宸却微微皱了眉头,冷笑道:“真是这样么?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若说他们夫妻恩爱,为何出门都不带着鹿夫人。说不定内里又是明枪暗箭,就比如……”他低头看向她微颤的眼睫毛:“就比如和我们一样,给大家演了一出戏。” “你怎么总是猜忌,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你一样,喂,你不会是嫉妒人家了吧。”梅红苏指指鹿雨笙离去的方向,眼神看向胤宸,其中带了些许嘲弄。 “笑话!”胤宸脸色立马下沉,面部变得僵硬,他一甩袖子,身背着梅红苏走出了主厅。 梅红苏看着他愈来愈远的背影,不经意嗅到周围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衣襟上的味道,不禁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胤宸走到半路,把袖中的请柬拿出来抚摸,他眼中前一秒中的温柔立马消失,被狠戾所替代。 日子还是像细沙一样从指缝间悄悄溜走,梅红苏在这期间也随着胤宸结识了不少商贾。终于,出发的这一天到来了,她穿了一件蓝色长摆裙,裙上青丝缭绕,似天边云朵般浅淡美丽,再用花色格子束腰,很衬身材,总之全身上下看起来十分精致。 梅红苏感觉自己瞬间小了几岁,仿佛又回到十六岁的年纪,那时容颜尚清秀幼稚,不像现在,眉间眼角都被染上些许尘世的风霜。 她出门本来要穿红色的,可是被胤宸坚决否决,他居然说自己穿红色像青楼里卖笑的女子,太过妖媚,她恨不得一拳垂死他,但是碍于夙玉还在他手上,怕打了他夙玉没了,只好妥协了,乖乖换了身衣裳。 第十六章 ?●万源山庄 走出大门时,胤宸伟岸的身影已经在门前伫立许久,他转身看着她步履缓缓跨过门槛,一身蓝色宛若海边通透明亮的天空。 “上车吧。”胤宸扶着梅红苏的手臂把她推上了马车,之后自己也一跃跳上了马车。 “旬夜呢?”梅红苏看见是一个不认识的马夫驾车,不禁好奇问道。 “他和桀月留下来照顾府里。”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内心却是想着此次刺杀事件必须里应外合,不能够让所有人都身入龙潭虎穴,否则有一点儿失误也会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 “哦,不去也好。”梅红苏想起与旬夜之间的隔阂还未消除,要是一路在一起非得尴尬死,胤宸早前也听旬夜提起过那次事件,但他并没有为旬夜做主,他对此事保持中立态度。 突然梅红苏眼尖地瞅见胤宸黑色衣袍下压着一块黑色的东西,好奇使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东西上。 “哎,胤宸,那个东西是什么?”她指着他的衣角问道。 胤宸脸色微变,但还是很淡定地说道:“没什么?一个黑色匣子而已。” “黑色匣子?”梅红苏心想他的回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她想知道的是盒子内部装的是什么。 “是准备给鹿老庄主的寿礼。”胤宸继续道。 “寿礼?那个我不是准备了吗?” “这个是额外的,鹿老庄主德高望重,自然得配有含量的寿礼。” 这是什么意思?梅红苏有些小生气,意思是说,自己准备的,不够分量!不过她也不是小气之人,胤宸想趁机嘲笑自己,偏偏不让他得逞,于是她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胤宸见梅红苏不再说话,心下也松了口气,这么轻易就搪塞过去,这个女人还是比较容易骗的。不过,要是真被她发现了,就糟了,到时候他也不会对她客气分毫。 那么黑色匣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呢?胤宸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当然是杀手必备之物,一个与自己相配度百分百的神物。 到达万源山庄时已是黄昏,夕阳将大半个天边都染红,似火烧一般。万源山庄位于离京都不远的野外中,依山傍水,空气清新,可想老庄主也是心性高雅之人。此时山庄衬在这一番美景中,别有一番韵味。 小厮拉了马车去别处停休,留下梅红苏与胤宸站在原地静候通报,她仔细审视着山庄这片土地,传说万源山庄有百年历史,每一任庄主皆从德才兼备的后辈中选择,因此山庄的地位总是在武林中首屈一指,恐怕这次大寿,连武林盟主都会赏脸而来。 一会儿,通报的小厮回来了,说是让他们先去客房休息,明日再正式参加宴会。梅红苏想起那日鹿雨笙和胤宸相约的酒会,可是此时并不见有山庄主人或者像模像样的人来迎接,她便有些痛恨这家的目中无人。 然而胤宸却毫不在乎,一脸的恭敬,似乎这万源山庄随便一个看门的都可以让他奉承几句。不过事实也必须如此,他胤宸此刻也不过一个生意刚有点儿起色的小商人,如若明日与那些来自各大门派的有名人士相比,他不过蝼蚁。 到达客房之时,梅红苏才发现,她与胤宸是一间房,一张床,嘴角不禁有些抽搐,心底里埋怨起万源山庄的小气抠门,不过也怪不得人家,外人看来,这两个是夫妻,来参加宴会的人又多,山庄虽大,但这么大的人口承受力还是挺费劲,不可能平白无故多出来一间客房给他们。 她回头看那个一向处变不惊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哀求,意思是:把床留给我吧!你睡地板。 没想到胤宸毫不在意她的想法,直接脱了衣衫就往床上倒,两手臂交叉枕在脑后,一副懒洋洋很享受的样子。 梅红苏见自己如此轻易就被他忽略,愤恨地看着胤宸痛斥道:“你还是个男人么?” 胤宸眯眼看着她,眼中尽是调戏的意味,装傻道:“夫人难道不知为夫的性别么?” “你……”梅红苏终于明白跟胤宸这种人根本就不能讲道理,直接行动自己的才最正确,现在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往胤宸身上压,只能等他意识放松下床之时趁机过去抢床,若是一晚上睡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早上还不得腰酸背痛死! 奇怪的是,天黑时胤宸自动让出了床位。他在那张大床上躺了许久之后,起身披上披风,用手拍拍趴在茶桌上已经快睡着梅红苏: “我不困,你去床上睡吧。” “这么好?你……你不会在床上放了根刺吧?”她揉着困倦的双眼,意识不清含糊道。 胤宸脸上刹那间黑了一片,原来自己在这个女人心中,一直是以一个恶魔小人形象存在的吗?他有些不快,打开门径直出了去。 梅红苏跌跌撞撞爬到床边,摸着床沿就滚了上去,她无心去想胤宸这么晚出去干什么?一天的舟车劳顿,她早已筋疲力尽。 屋外是黑沉沉的夜,天边被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吞噬了这寂静的万源山庄。玄月高悬,有一方是亮的,乌鸦啼声不断,总是让人感觉莫名的恐慌。 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那个女人能够居然睡得跟猪一样踏实!胤宸心底里头自嘲着,他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夜了,刀尖上的生活,随时可能把自己送入地狱。 可这一切,一辈子也难以结束…… 他拿出一张地图,是万源山庄的格局分布,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到的,这里建造地真是复杂,光是客房都占了四院七百二十间,现在自己应该位于山庄的最东脚,那离主间轩辕厅的距离,岂不是很远? 明日若能见到老庄主,也不可能于那么多人下当面行刺,否则必定脱不了身,那么,只能在轩辕厅,趁老庄主一人的时候了,可是那里又有机关重重……真是复杂啊!不过他有自信。 第二日,胤宸携了梅红苏来到办大寿酒宴的大院,梅红苏乍一看,果真奇人异士各种威武不凡之人都有。 第十七章 ●琴声 鹿雨笙此时正在前厅会客,远远地看见梅红苏手挽胤宸臂膀款款而来,二人一路上笑意盈盈有如春风拂面,他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目光,便随口搪塞了手中宾客几句,前去迎接胤宸。 “胤公子别来无恙,因宾客众多,礼数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万源山庄福大恩泽广,我能来参加令尊的寿宴实乃前世所修福分,怎么会介意这些礼数呢?”胤宸大笑道。 “胤公子果真乃宽容之人,怪不得短短数日就可名动京城。”鹿雨笙虽然口中说笑着,可心里却对这个胤宸充满了疑惑与探究。 “不敢当不敢当。”胤宸拱手谦虚道:“只是近来人气较旺,才使得生意好了那么一丁点儿。” “胤公子过谦了,您的能力,我们都有目共睹。来,里面请,您和夫人都在二楼。”鹿雨笙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请这二人进入里厅,转而又去接待其他客人了。 鹿雨笙说的对,胤宸的确是过谦了,他在做生意这方面本就天资聪颖,能一眼洞穿事物中蕴含的商机,这也是万源山庄看中他从而邀请他的原因。 只是如今交谈的对象是鹿雨笙,他也是不凡之人,若在此人面前卖弄自己的小成就,那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鹿雨笙在他十岁那年就因独手斩杀武林中恶贯满盈的采花贼毒蝎子而名震江湖,那时的自己也不过足不出户的小公子。 二人上楼后,桌上美酒佳肴样样具备,梅红苏看着这些眼都馋了,从昨日早上之后,她就只吃了随身带的一些干粮,饿的死去活来之时见胤宸不吭声也就没有硬拉下面子向府中人要,此时看见这些,就立马拿起筷子去夹。 没想到还未伸到菜前时,一双有力的手就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扭过头,对上一旁男人深邃的双眼。 “夫人,要懂礼节,等正式开宴之后再吃不行么?”他微笑道。 梅红苏只能睁大无辜的双眼,硬挤出一两滴虚伪的眼泪来尝试着融化这个冰冷的丈夫。 “我再不吃就饿死了。”她祈求着。 “得给我挣些面子!”胤宸不为所动,咬牙切齿又憋出来几个字。 “好。”梅红苏只好暂时放了筷子,可没想到胤宸刚松了手:“咕噜”一声就响在本来就寂静的二楼,众人一下都扭头来看这对闹笑话的“夫妻”。 “不好意思啊!”胤宸回过头向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微笑着道歉,但脸上早已黑了一片,心里不断埋怨着梅红苏肚子好不争气,丢人丢大发了。回过头却看见梅红苏愤恨地盯着自己,眼里分明是说: “叫你不让我吃,现在更丢人了。” 胤宸彻底无语…… 就在二人针锋相对,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彼此的时候,一阵儿悠扬的琴声传来,瞬间他们,包括所有人都沉醉于这缓缓的琴声之中了。 琴声不知出自于谁人之手,但梅红苏隐隐觉得,这人必定是隐于室外的高雅之人,因为琴声是心境的体现,而此时琴曲澄明透彻,不掺杂任何俗世的纷扰,绝非一个长期于尘世中打滚的人所能够弹出的。 梅红苏多少对于琴也有些了解,她虽然也可弹出些优美的曲调,但离这人,还相差甚远。 琴声缓缓流动如流水潺潺,低回委婉似窃窃私语,又如同山间的泉水,轻轻击碎浮躁的心灵,悠悠扬扬,掀起令人回肠荡气的情韵,似乎连空气中的各种水雾尘埃也随之轻舞,令人叹为观止。 琴声停后,众人自然沉浸于这余音袅袅中无法自拔。突然,梅红苏听得有人赞叹。 “这万源山庄可真是厉害了,居然能够邀请到紫竹苑的冷老板!” “冷公子?莫非是人称‘衔月公子’的琴仙冷公子?看来这次宴会必定不会白来,此生能听衔月一曲,就算是死也了无遗憾……” “刚才呀,只是冷老板在试音,若是真弹出来一首曲儿来,不知有多少人会连着几天睡不着觉了,哈哈……” “听说这次大寿不止来了冷老板,连云霓姑娘也肯赏脸在此舞一曲了……” “看来这次万源山庄,可真是为老头子费了不少劲儿啦!”那几个人窃窃私语着,梅红苏半天也摸不着头脑,她心里谩骂道,冷老板,云霓,紫竹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难道那个冷老板的名字尊贵地让你们说不出口么? 她将眼神儿递给一旁的胤宸,问道:“你知道么?” 胤宸扭头:“不知道。你管好自己就行,别去管别人。”语气中带着不满。 冷老板!他怎么会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紫竹苑老板冷寂言,舞姿绝世的云霓为他终身停守紫竹苑,他却也不屑一顾,最重要的是,冷寂言是唯一拒绝了他的生意要求的人,这件事儿,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不痛快! 传闻衔月公子不为富贵与名利,一心钻研所爱琴曲之道,如不染尘世之仙人,开紫竹苑,说白了也就是歌舞院,来收留各地无处容身的女子,他会将她们教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来谋生,因此紫竹苑比那些青楼什么的更加吸引宾客的眼,只是进去不仅要一掷千金,还要通过层层关卡考验,因此得了这“难于登天”的称号。 上次胤宸好不容易通过紫竹苑的考验见到了冷寂言一面,没想到灰衫男子冷冷拒绝了他想要“借曲”的要求,之后就给了他一个“闭门羹”。 他听说这次琴声出自于衔月手中,有些震惊,不过还是决定等会儿要堵住耳朵坚决不听! 梅红苏在一旁早已经是心花怒放,她想这次有机会一定要见见那个琴曲悠扬的男子,他的相貌,是否也如同琴声一样让人感觉到震惊! “鹿庄主到……”有人一声嘶吼,就看见一袭长袍华丽拖过地面,直直向主座坐去,那人鬓发斑白,脸上皱纹刻画着岁月的痕迹,但浑身确实掩饰不住的浩然与正气。 第十八章 ●送礼 鹿擎天坐好以后,面向大众,隐去了身后的疲惫,他轻声咳嗽了两下,温和却带着犀利的目光扫过整个宴会场,这些个宾客皆是受邀而来,但好多都是万源山庄不曾接触过的,此时众英雄欢聚一堂,不仅利于山庄拉拢人才,也给彼此结交提供了契机。 众人的目光此时都聚焦在这个声名赫赫的老庄主身上,他是今日的寿星,也是大家千里迢迢奔赴而来祝贺的对象,能够把偌大的山庄统治地井井有条,鹿擎天自然是许多人膜拜的对象。 鹿擎天见场中寂静,也就先开口了:“大家能够在百忙之中参加老夫的寿宴,老夫不胜感激,在此先饮一杯,以敬大家的诚意。”说完他端过来下人递过来的酒杯,一口饮尽。 “鹿庄主哪里的话,今日能得见天颜,是我等荣幸。在下青龙帮右使陈斌,在此祝贺老庄主能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特献上黄金千两,珍珠百粒,还请庄主笑纳。”陈斌说完后身后的小厮就递上蒙着红布的托盘,交付给鹿庄主身后之人,顺便起身一拱,以示尊敬。 见有人首先开口了,众人也纷纷效仿并送上自己的贺礼,来访之人不是哪个帮的帮主,就是哪个派的长老,总之几乎所有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溯源派梁毅梁大侠,雌雄宝刀一对。” “马帮回帮主,玉如意一对。” “峨眉宋联师太,南海夜明珠一个。” “少林空虚大师,苏东坡山水画卷一幅。” “这些獐头鼠目之辈,送的不过区区小礼,万源山庄地大财源广,怎么会缺这些东西。”胤宸在一旁不自觉道。 梅红苏听完后,讶异地合不拢嘴,起初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此时听胤宸这么说,不仅把那些玉如意什么的鄙视了一番,也把那些武林正派说成獐头鼠目之辈,若要人听到了,自己和他不就死翘翘了。 正想问胤宸这么说的原因时,只听一人的声音在后响起:“胤公子见多识广,我山庄之内的确不缺这些东西,光是南海夜明珠就有上千颗,只是我现在很好奇,胤公子给家父的生辰礼物是什么?” 梅红苏下意识回头,看见鹿雨笙正站在他们背后,心底里暗叫不好,怎么给这家的主人听到了,这回完了。 “胤某刚才多有失言,还望鹿兄见谅。”胤宸也没有想到鹿雨笙此时恰巧在他身后。 “我并没有责怪胤兄的意思,只是胤兄的礼物可否让小弟开开眼界。”鹿雨笙还是不停地追问。 胤宸笑道:“在下的礼物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碰巧得到的耳环一副。” 耳环?梅红苏心里骂道:胤宸你怎么不去死啊!人家堂堂男子汉六十岁大寿,你送什么不好,送一对耳环,还不如我准备的好呢? 就在她准备插嘴挽救破败的局面时,胤宸又开口道:“这对耳环不是别的,正是前朝圣太后祭天时从天空下坠的祢瑟环。” “祢瑟环?”周围有人听到惊呼了一声,瞬时全场寂静。 “能够保佑家宅平安,万世享福的祢瑟环?胤公子果真不是常人。”鹿雨笙听后啧啧赞叹道:“得此厚礼,我鹿家上下不胜荣幸。” 胤宸心里却是想,就算有了祢瑟环又怎样?天道轮回还是无法改变,有些人,命中注定是命尽,也许……祢瑟环不过祭礼。 “原来是京城来的胤公子送老夫如此珍贵的礼物。”鹿擎天听说祢瑟环的事情也就上了二楼来看这位奇人是谁,最后经人提醒发现原来是年纪不大的京城贵公子不免有些吃惊,心里止不住感叹现在新秀群起。 “胤宸祝庄主怡享天年。”男子一鞠躬,梅红苏跟着欠身,接着胤宸就将一个小盒子递了上去,鹿擎天看也不看就收下了。 “就别跟老夫客气了,来此是客,大家自行享用吧。”鹿擎天哈哈道,浑身一股豪迈的气质显现。 随后,鹿擎天进了屋内,不再与众人会面。许多人的眼光如今还瞅着胤宸这位“奇人”,他却毫不在意般。一会儿,酒宴开席,众人才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众人拿起手中筷子准备夹菜,曲荡人心魄的琴声响起,梅红苏瞥见楼底层层纱幔中一人身影忽隐忽现。 “云霓姑娘来了。”有人轻声说道,众人都不自觉扭了头去看楼下那曼妙的身姿,只见女子一袭粉衣飘飘,脚步轻移到舞池中央,轻纱遮面,神态怡然,跃跃起舞。 女子墨发侧披如瀑,长袖漫舞,轻轻旋转于这天地之间,宛若一朵盛放的牡丹,伴随着琴声的曲回婉转,摆出各种不同的姿势,仪态万千,一举一动都醉人心魄,高潮时,忽地从地上跃起,顿时满天花雨随之而生,女子空中的舞动,竟比那凤凰涅槃还要美丽几分,渗透着娇柔与刚烈,让人欲罢不能,双足点地时,长袖于脸前掠过,美目流盼,牵动着在场所有男人的心。 舞毕,弦音还在继续,众人沉浸于此,刚才女子跃动的身影还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浮现。 “也不过一个歌舞楼里卖笑的女子,竟也蒙着面纱装清纯。” 一个讽刺意味儿十足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不巧的出现,众人都屏了呼吸去看这个大胆到说出如此不敬话语的人是谁,梅红苏顺着声音看见一个满面胡渣,身材肥壮的男子一边喝酒一边挖苦。 楼下女子听闻这句话猛地从袖间射出一排飞针直直朝那个男人袭去,众人惊呼之时琴音突然波动将那几个飞针打落,随后一温和如玉的男声响起: “云霓,算了。”是帐中弹琴的男人发出,也就是那个众人口中的冷老板,梅红苏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可就是半天想不起来。 云霓不甘地瞪着帐中身影,但还是听话地乖乖收了手。 这时候有人嘲笑道:“我当是谁敢对云霓姑娘不敬,原来是丐帮胡长老啊!这不是吃不到葡萄偏说葡萄酸么!哈哈……”众人听闻此声,也都不觉哄笑,弄得胡长老是一脸的尴尬。 这人又继续道:“还好有冷老板及时阻止,否则我们堂堂的帮主也就成了这美人裙下的一缕冤魂了!” 梅红苏扭头去看这言语犀利的男子,她对这人印象很深,实在是因为他臭名昭著。 是飞羽宫宫主薛羽。 第十九章 ●刺杀(一) 也不是说薛羽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此人的行径太过令人发指。飞羽宫乃冰玉仙子薛冰所创,薛冰当年在武林中可谓一等一的美人加女侠,爱慕者不计其数,创立了飞羽宫后,才华更令人钦佩。众望所归她与白衣侠士吕子穆互相倾慕,终成眷属,最后隐退江湖,不知去往何方,将飞羽宫交给了尚还年幼的独生儿子薛羽打点。 只是这薛羽,竟生生成了父母人生中唯一的污渍。薛羽成人后,遣退宫内所有的男侍从与弟子,净留下了些样貌不俗的女子来服侍自己,夜夜笙歌,饮酒作乐。之后飞羽宫宫规又被他改为只收女弟子,多少想研究武学之道的男子竟都无法踏足飞羽宫。只是这薛冰夫妻声明太过鼎盛,人家都没说话,那么谁都无法拉下脸去指责这荒唐的行径。 此时薛羽冒出这么些话,一方面是在寻找乐子玩,但最重要的绝对是想趁机结识楼下跳舞的美人儿,云霓早已名冠四方,若能抱这样的女子在怀,男人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怕也是甘愿的。 云霓准备退场时,薛羽带了侍女前来找她寒暄:“云霓姑娘,在下飞羽宫宫主薛羽,有幸见识姑娘的舞姿……” “原来是色名远播的飞羽宫宫主啊!我早就听说你了。”女子冷冷傲气的声音打断薛羽的话,意味十足地讽刺了他一顿,薛羽的脸立刻变得很绿,但由于刚刚夸赞过云霓又不好立马翻脸,只能在心底里骂这个女人不识抬举,微微向女子鞠了一躬客气几句退回座位去了。 梅红苏心想这样高傲的女子说话竟也句句带刺,能够一下子从言语上把人憋回去,将他打入地狱不得超生,她从心底里佩服这个舞楼女子。 只是梅红苏不知道的是,云霓一心牵挂在帐中那个男人身上,其他男人对她来说就是狗屎,能避则避,尤其是薛羽这种身旁处处都是女人还觊觎女人的大色鬼。 梅红苏太过专注于琴声与舞蹈的事情了,等第一首乐曲琴音收尾时,她才从美妙的音乐中解脱,却发现胤宸早就不在了身旁,她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方便去了,继续将自己埋在可口的佳肴中。 轩辕厅。老者稳稳端坐着,一身华丽的金丝袍子拖在地上,犹如至高无上的王者,他眼睛眯着,似在安安静静享受周围这静谧的氛围,手指搭在膝盖上,有些颓靡的感觉,但还是掩饰不住他浑身的霸气。 胤宸在厅外看着厅里的一切,刚才从小径抄过来,早就预料到老头子会回来这里,看来这次行动定会万无一失。 只是传闻轩辕厅格局复杂,守卫严密,他一点儿也没觉得是这样,外头守门的两个小厮被他一刀毙命,屋内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人的气息,实际情况就是,轩辕厅现在只有老庄主一个人在,并且,他此刻正闭眼沉思,应该难以顾及到自己。 只是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有一张血盆大口正向自己张开,多年的行刺经验告诉胤宸,还是不要太过鲁莽,观察观察再说…… 他拿出青靥剑,剑身在日光下泛着绿光,有将要嗜血的冲动,他从胤府一路携带此剑而来,可谓时时刻刻都心系它,还有那个梅红苏问过的黑匣子。没错,黑匣子里装的就是宝剑,它过于长,因此自己没能把它真正地藏好。黑匣子是用上好紫檀木历经复杂流程制成,可供青靥安居养气,青靥剑是上古神剑,本就有灵性,吸收檀木精华后,可是攻击力增大百倍以上。 青靥出鞘,必染血光,这是上古有关青靥剑的神咒。所以,他只能成功,要不就是自己殒命此地。 青靥剑引来很多人的觊觎,可并非人人都能驾驭它,而胤宸正是少数能控制它的人之一,再加上机缘巧合,理所应当地成了它的主人,人剑合一对他来说已不是难事。 厅内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老庄主头略微有些低垂,貌似睡着了一般,胤宸决定在此刻行动。他用黑布蒙上自己的面颊,只露了犀利的双眼在外,手指紧握剑柄,在空气中轻轻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弧线,同样,也是死亡的弧线。 他起身一跃,灵活的身体化成一道黑影,在大厅中穿梭而过,利剑迎风挥出,森寒的剑气迸发,凝聚在剑尖上,穿透层层空气,只朝着端坐不动老者袭来。 突然,胤宸猝不及防地收回即将到达鹿擎天喉咙的青靥剑,踉跄地落地,他眯眼看着岿然不动的老者,心里突地惊起一跳,空气瞬间在这一刻凝结。 眼前的庄主,居然没有气息,在自己尚未杀他之前! 怎么可能,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还饮了酒,看上去身体强壮的,怎么现在…… 难道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针对自己的陷阱?可是组织中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自己,鹰主,旬夜和桀月,他们不可能,也没理由参与这场谋划! 正思索着,胤宸头顶突地有个黑铁框直直落下,在黑铁框到达地面的前一秒,他从缝隙里头纵身钻过,稳稳落在框外,黑铁框“砰”地一声落下,直震得地面晃动,空气中溅起无数飞尘,似在耀武扬威着主人的智慧。 胤宸摘下面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若被这种小把戏困住,那他早死一千次一万次了,哪有机会现在站在这里!不过刚才,的确惊险! 突然听得屋外一阵儿吵闹,应该是万源山庄的人听到有动静而赶来,胤宸将青靥剑收回剑鞘,身形一闪闪到厅上的大梁上,隐没起来。 “庄主,庄主……”万源山庄那些侍从们匆匆进了屋,看到黑铁框落下,地面上又一片狼藉,便已知事情不妙,不由得心慌起来。 “庄主,发生什么事了?”一人问道,但没有人敢向前去看这位神圣的老者。 屋子里突然静谧起来,因为没有人回答那句话,这位老庄主,明明在,但就是不说话。 难道……众人不敢相信。 “庄主可能受伤晕倒了,我们扶他……啊!” 第二十章 ●刺杀(二) 一个胆大的侍从跑上前去扶老庄主起身,没想到老庄主重心不稳,刚刚站起来就直直朝后倒了去,血从他的后背流出,染红了坐垫,开成一朵鲜艳的花。 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过,估计再也无法睁开。 “庄主他……他死了。”扶他起身的那位侍从惊吓之后用手探探鹿擎天的鼻尖,见没有了气息,颤颤巍巍开口道。 “这……这怎么可能。”众人一下子慌乱起来,高高在上,只手遮天,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一庄之主,竟然就这样被发现死在了轩辕厅,还是在自己六十大寿之际,这件事估计明日便可轰动整个武林! “我爹他怎么了?不许胡说!”鹿雨笙听闻事件后,放下正在招待的客人匆匆赶来,脚刚跨进门便听见那个人口中说着鹿擎天的死讯,又是不相信又是愤怒,他使劲儿拉开围在主座的那些人,冲到鹿擎天身旁,探了呼吸,确认死亡后心下大恸,掩面嘤嘤哭泣了起来。 “爹……”鹿雨笙的嘶吼声贯穿空气,冲进每个人的耳朵,又是悲戚又是愤怒,众人都感觉到他浑身的气力散发,周围气体似在震动。威震天下的“鹿仙”鹿雨笙,此刻伏在亡父干硬的尸体上,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少庄主请节哀!”身后的侍从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似是为这位德高望重又无故死亡的老庄主送行,又似在安慰这位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可怜的男人。 胤宸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静默无声。死亡,生离死别,这样的场景他见怪不怪了,此刻内心竟然丝毫没有为这位英雄的逝去而感到惋惜,有的,只是无限嘲讽与无奈。 都说了生死有命,老庄主并非被自己所杀,何必感到内疚。 胤宸思索之时,居然没有注意到底下伏案而哭的男人用犀利的目光扫过大厅中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屋顶,他红肿的眼眶中含着意味不明的味道,眼中划过一道精光,随后又敛了目光,收回视线,看向躺在坐垫上一动不动的老父。 半晌,鹿雨笙起身回头望向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人群,他们无不战战兢兢,都还没有从痛失庄主的悲痛中缓过来,他用颤抖的手指着那落在地上的黑铁框,愤怒的声音顿时响彻全场: “谁来了这里!” 这声音穿透每个人的耳孔,所有人都不禁低下了头不敢看此刻接近于失去理智的少庄主,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开口说话,也没有人能够接上他的话,几乎人人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颤浮的颗粒,甚至此刻躺在梁上的胤宸,都不禁为这气势而皱了皱眉头。 “我问你们谁来了这里,谁杀了我爹!”鹿雨笙一改往日温和的形象,瞬间变得暴躁易怒,他前去用拳头狠狠捶在倒地的铁框,血丝泛红了双眼,此刻看起来像是爆发的狮子。 “回……回少庄主……我们……我们来时,庄主就……就已经气亡。”终有人敢开口,但说完之后又伏地,不敢在接受此刻鹿雨笙的眼光。 “那人惊动了机关,却还是逃过了一劫,看来这是我爹的劫数,是山庄的劫数……不过,我必定会找到那个人并将他千刀万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鹿雨笙不怨天不怨地,还是怨自己的防护措施没有做好,他仰天叹了口气,居然意外地平静下来,默默走到亡父的身边,抱起他的尸体,向厅外走去。 “爹,你放心,我会秉承您的遗愿,我会管理好山庄,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那个杀手,武功还真是高,竟然连寒铁框都困不住他,自己也必不可轻举妄动,得从长计议,不过,无论如何,他最终都必须得死。想到这儿,鹿雨笙嘴角勾起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皱眉看着怀中的父亲,复杂的情绪充满了心底。 地上的人都抬头望着那个渐渐走远的人,他们的身影映在日光的照耀下,有着走向天堂的光辉与神圣。他们不禁对少庄主崇拜起来,他果真是孝义之人,他们也必定此生效忠于他,效忠于万源山庄。 胤宸见鹿雨笙走了,底下的人也逐渐散去,心底仍有一团迷雾笼罩,这件事情,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呢?鹿擎天现在确定是真死,他的任务也算完成,那么,就该带着梅红苏离开此地了。 他不禁想起那个被自己丢在餐桌上的女人,自己在这里冒险于生死之间,她一定是在狼吞虎咽餐桌上的美食,那么,听到鹿庄主死讯这个噩耗,她还能吃得下么?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微笑,是真心想笑,没有一点儿的虚情假意。 鹿雨笙在宾客面前郑重其事地宣布了鹿老庄主的死讯,席间顿时鸦雀无声,好好的一场寿宴变成了葬礼,一桩喜事变成了丧事,谁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琴声在此刻戛然而止,结尾时的弦音高低起伏不平,想是冷寂言因为震惊于此事而失了水准,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这个噩耗而停止演奏,寂静了一下下后,琴声又响在空旷的大院中,只不过由刚才的高亢激昂转低沉悲伤,众人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这个冷老板还真是厉害,此种情形下居然还敢继续…… “够了!”席间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别以为你是衔月,就可以目中无人至此!” 众人又止不住惊诧,主人都没说什么?这个人反倒先开口了。只是大多数人信奉的原则还是:宁得罪万源山庄,也不得罪衔月,否则你下半辈子的娱乐生涯算是结束。 “万源山庄给了我巨大的收益,是让我来此奏琴,听闻庄主噩耗,我心下也亦是悲痛,只是琴声,终须奏完,否则我也不配拿那几千两的黄金白银和珠宝。” 终须奏完。冷寂言的淡然低沉的嗓音响在院中,直给得听者一阵儿心魂荡漾。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停止表演,但是请众位记住,我衔月从未来过此地,万源山庄的钱财,我定会如数奉还。” 第二十一章 ●鹿家的厄运 说到此处时,琴声骤止,帐中男子缓缓起身,抱起桌上平放的琴,准备掀帘而出。 他从不肯为钱财而折腰,物质对他来说不过过眼云烟,他心心念着的,不过都是那些可怜的孤苦无依的人。 “冷公子且慢!”鹿雨笙终于摆脱沉默,淡淡开口,制止住冷寂言准备迈出帐中的脚步:“山庄给了承诺便必定会做到,这场交易我们不会毁约,烦劳冷公子能继续自己的责任。” 无论是悲是喜,衔月一曲,都有震惊武林的效果。 “好。”冷寂言回过身又坐在刚才那个弹琴的位置上,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继续用修长的手指拨弄琴弦,低沉琴声响起,融入这一片静默中。 “谁?”梅红苏正为鹿擎天的死感到悲哀无比,就忽地感觉到后脊被人拍了下,她警觉地扭过头去,对上胤宸深邃的眼光。 “你跑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山庄里发生了大事儿?”她拉住他的袖子,显出一副衰败无力的样子。 “鹿擎天死了。”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仿佛别人的生生死死,悲欢离合都无法融化他那颗寂静的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受邀而来,本以为是场欢欢喜喜的寿宴,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静观其变吧。”胤宸心想此刻必须表现地和常人无异,轻轻松松搞完丧事随大家混出山庄即可。 “庄主的死太过突然,少庄主请节哀。”终于有人肯打破这一片静默而说出了第一句安慰的话,紧接着众人纷纷送去自己的哀悼之情,大院被沉重忧伤的气氛所笼罩,胤宸牵过梅红苏的手,向鹿雨笙走去,背影里充满哀伤的男人看着愈来愈近的脚步,翘了翘半卷的睫毛将胤宸与梅红苏映入视线。 “胤公子见谅,这场本欢喜的寿宴居然……”他又痛哭起来,泪水沾湿衣襟,却偷偷透过缝隙去观察眼前男人的反应。 “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愿意看到。”胤宸叹息道:“鹿兄节哀顺变,相信庄主的在天之灵也希望看到鹿兄能够振作,我与夫人会在此地逗留直至庄主下葬,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胤兄客气了,既然没能够为父亲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寿宴,也要仪式隆重地送他下葬,胤兄能留下来参与……” “姑爷……姑爷,你快去看看小姐吧!”一衣色黯淡,头发蓬乱的小女孩儿此刻从门口匆匆跑进来,侍从拦不住,她就径直跑到鹿雨笙身旁跪了下来不住扣头,弄了一身的灰尘。 鹿雨笙在听到她的声音后脸色忽地一变,停止了刚才的谈话,手臂收到背后,瞬间气氛又凝重起来。 姑爷?这位小女孩儿也必定是鹿夫人的陪嫁丫鬟了,只是来山庄伊始就没有见过所谓的鹿夫人华筱婷,传闻鹿夫人从江南远嫁,水土不服又加上体弱多病,被长期圈在山庄里修养,纵是自己公公的六十大寿,也都无法参与,如今又会搞出来个什么事儿呢? 众人不禁唏嘘,这万源山庄,最近灾祸临头,时运不顺,还是不要与他们牵扯太多地好。 “姑爷,姑爷。”小丫头止不住磕头,头上青肿起了大包,鹿雨笙一甩袖子,丢下目瞪口呆的宾客,就向华筱婷的庭院方向走去。 “鹿夫人可能是听了鹿老庄主的噩耗而病情加重了,哎真是。”众人隐隐猜测着。 “哎听说这华姑娘也是天国之姿,嫁到万源山庄,不知是红颜福气还是薄幸。”薛羽啧啧叹道,貌似对于女人这方面的话题,他才能插得上一两句话。 “这位是胤宸公子吧!胤公子,旁边这位是您夫人?”薛羽见胤宸身旁立着位绝世美女,嬉皮笑脸上来寒暄几句,胤宸草草带过,梅红苏更是不爱搭理,两方只算是结识了。 “去给我查查那位姑娘的来历。”胤宸夫妇走后,薛羽用手中折扇指指梅红苏的后背,对一旁侍奉的婢女说道,佳人之地也必产佳人,任何一个能够结识美女的机会,他薛羽都不会错过。 黑暗无光的小房间里,阳光透过窗户缝隙照射进来,隐隐可见空气中有众多的灰尘漂浮着,女子疲惫的身躯紧紧靠上身后的墙,她面色红润,只是略显苍白,不像得了什么大病的样子。 “你又要搞什么鬼把戏?”鹿雨笙进门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他看也不看床上的女人就语气不善地说道。 “你是我夫君,我找你来还能干什么?”床上女子冷笑道:“既然你想演这场戏,我就陪你演呗。” “你故意在那么多人面前让小菊来,是在找存在感么?”鹿雨笙转身,愤怒的眼神盯着他那“生病的夫人”。 “鹿雨笙我在你眼中就是空气吗?我辛辛苦苦嫁到你们家来,本想找一份属于一个女人的简简单单的幸福生活,可是从我迈入山庄的第一天起,你就没有正眼看过我,还让我长期待在这个破烂的地方,搞得我像对外见不着人一样,你说谁能受得了这种待遇!”女子直视鹿雨笙的双眼,嘤嘤抽泣,毫不畏惧地说出了憋在心底已久的话语。 “我在江南好歹是一方富豪家的千金,从小就是我爹的掌上明珠,现在因为你,我有家不能回,想外出又不能,我前世造了什么孽让我今生遇见你!”华筱婷从床上爬起来,摔碎桌上摆放的花瓶,终于将这些天的气愤都发泄出来。 我前世造了什么孽让我今生遇见你!又是这句话,我鹿雨笙就这么让你们不待见么?他不由得心里苦笑,反而没有因为女子的辱骂而生气。 “筱婷,错不在你,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男子一瞬间的温和让华筱婷有些失措,以往他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声色严厉。她的身躯由于一瞬间的恍惚而没有站稳,轻轻晃动了下,瞬间心里又一股甜蜜的味道漫过。 她恨他,恨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爱他。 从他掀开盖头的那一个瞬间,她就被他的绝代风华深深吸引,只是男人身上,貌似早就消失了情感的源泉,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无法抓住他的心,而导致他夜夜不归宿,最终手段竟严厉至此。 “只是我无法,再将你当我的妻子对待。” 第二十二章 ●杀妻 气氛在这一瞬间又冷了下来,他们明明已经是夫妻,他却说他无法将她当做妻子。 华筱婷嘴边露出一抹自嘲,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男人眼中是什么?更不想知道自己处于怎样的地位,因为她知道,答案必定会令她很失望。 “筱婷,你若能再等我一段时间,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等我……能够缓缓……我们,也许可以……”鹿雨笙慢慢走上前去牵起华筱婷柔弱无骨的细手,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也不禁心动怜惜,可是?终究还是不愿…… “雨笙,我相信你最后一次。”华筱婷思索许久,终而还是叹气说了这句话,即使她知道面前男人对自己毫无爱意,她也愿意等。 “爹的事情……请节哀。” 华筱婷是听侍女说的鹿擎天的事情,正是因为她坚信那时摆宴的大院武林人士众多,才让小菊寻找这么一个契机进去,她不想给他添麻烦,但也不想让自己一辈子就这么孤苦下去。 “嗯,爹的后事需处理。筱婷,我想了又想……” “嗯?”华筱婷抬起迷蒙的双眼,其中蕴含水雾,她像一个孩子一般看着自己的丈夫。 “我想了又想,如果你不愿意这样待下去,我可以帮你解脱。” 突然,有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 华筱婷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感觉冰凉刺骨的感觉入心,疼痛在一刹那袭来,她明明能感受到一把利刃毫无预兆的插在自己的小腹上,也明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缓缓停顿,这是要死了吗?她想放声大笑。 这个男人,前一秒钟还甜言蜜语地告诉自己再等等,她也说了愿意等。 可是…… 一切的可是都不重要了,她只恨自己爱错了人…… 华筱婷身体突地瘫软,倒向鹿雨笙的怀抱,他此刻眸子里尽是冰凉,只是握着匕首的右手还有些发颤,他扔掉沾血的匕首,紧紧怀抱住女子已经没有了气息的身躯。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无辜…… 对不起,我怕我爹将什么不该说的透露给你…… 对不起,我觉得我……我这一辈子……再也无法接受任何女人,也许你的死,是对的…… 对不起…… 他将女子抱起平放在床上,为她整了整衣服,她惨白的面容晶莹如玉,让鹿雨笙有一瞬的错愕。于是他就这么,对着华筱婷的尸体愣愣看了一刻钟,可是脑中想的,却不是眼前这个女人。 “小菊!” 他起身双眼眺望窗外,隐隐感觉到侍女呼吸紧促小心翼翼开了门。 “姑爷,有何事吩咐?”小菊低头说到。 “你家小姐……生病死了,消息先不要散播,过两天再送信告诉华老爷……” 小菊抬起头不可置信望着眼前直立的身躯,上一次见小姐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菊唯唯诺诺应了声,就打开门退下了。 鹿雨笙依旧眼光目视前方,自己配得上“鹿仙”这样的称号吗?也许自己的行径,比那个人更可怕,可是?已经做了这么多,再也无回旋的余地…… 有时候,即使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是错误,但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发展下去,那为何不让自己,从头至尾都以一个坏人的角色生存下去呢?鹿雨笙想到这儿,撇开心绪间的烦恼,走出华筱婷的房屋,将身后的种种不愉快隐没。 万源山庄的某一个角落,梅红苏正苦苦寻找的回寝房的路。刚才不就吃多了肚子痛了一下,去茅厕就用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时间,出来后胤宸就连人带影地不见了,这种行为甚是可耻! 对她这样走路从来不辨东南西北的小路痴来说,偌大的万源山庄简直就是个巨大的迷宫,再加上庄主去世,大多数侍从都去守灵,没让她碰的上一个,估计走了快一个时辰,却总是感觉是越绕越远,越绕越复杂。 忽地看见一座凉亭歇在百草丛生的绿茵中,一个浅白色的身影在绿茵中忽隐忽现,那一定是一个人!梅红苏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匆匆向那个人走去。 “请问……”话还未说到一半,那人衣袂翩翩转过身来,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顿时展现在眼前,淡定从容的面孔,不沾世俗春水的双眼,全世界只能是一个人。 “你不是那个……那个小鬼的二哥吗?”梅红苏内心吃惊,但又瞬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那个可恶的弟弟上次耍了自己,但这个人的确不讨厌,于是她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姑娘,在下冷寂言,当日小弟鲁莽冲撞了姑娘,还未登门道歉,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地又遇上,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冷寂言微微鞠躬,他温文儒雅的形象给梅红苏的映像总是不错。 “啊!这个……那个……我叫梅红苏,来做客来,原来是冷公子,真巧真巧。”她尴尬陪笑道。 日光映在她略微泛红的双颊,女子淡扫的柳叶眉如同湖边随风荡漾的青草。 “啊?冷公子?你不会是那个什么冷老板吧?!”冷寂言还未答话,梅红苏就骤然注意到凉亭下的男人姓的是冷! 那个一曲琴音倾天下的衔月公子,不会是他吧!怪不得有这样品貌俱佳的气质! “我是紫竹苑的老板……”话语停在了一半,因为冷寂言看到眼前这位梅姑娘眼里跳出两颗崇拜的桃心,双手握住似在祈拜什么神灵一样,只差的口水留下来了,冷寂言顿时浑身鸡皮疙瘩骤起。 果真!梅红苏心想,衔月大神在眼前,啥时候出去要能卖弄卖弄自己认识他,不知道又会夺来多少人的羡慕! “梅姑娘,我……” “啊?”梅红苏从遐想回到现实,却发现男子一脸的不知所措。 “我……”他是想问,我怎么了让你摆出那副样子,忍忍终究没有说出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找你好半天了!”一个语气不善,充满愤怒的声音恰巧在此时传来,梅红苏回过头看到胤宸一身风雨,面色严肃地款步而来。 “衔月公子,好久不见。” 第二十三章 ●吃醋 “胤公子,别来无恙。”冷寂言微微弯腰,算是回应了胤宸。 “最近过得很好,不劳公子费心。”胤宸走上前去一把搂住梅红苏的腰,温热的气息扑在她泛红的脸颊上,梅红苏还未反应过来两人的关系时,就听见胤宸的嘲讽传来:“不知夫人遇到了何种麻烦,为何会与衔月公子在一起,有事不应该首先想到的是为夫么?” “鬼知道你跑哪里去了?”梅红苏气道,转而她又想到此处貌似不止胤宸在,刚才那句确实唐突,有损形象,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此时她感觉有些无地自容。 “衔月公子……我……我……”梅红苏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男人吞吞吐吐道。 “梅……不,胤夫人心直口快,确是女中豪杰,现衔月已知胤夫人身处何方,改日一定送上厚礼到府上聊表歉意……” “不用了。”说话的是黑着脸的胤宸,刚才来的时候碰巧看到这两人并肩而立居然让他产生出仙侣相伴的错觉,那时他就有些许不快,这个时候冷寂言居然说要亲自登门,他那么高傲的人居然说要亲自登门,一定有猫腻…… 能一脚把这个想法踹飞自是最好的。 “我是说衔月公子身份尊贵,小小胤府怎可以容得下您这尊大佛呢?” 冷寂言感觉得到胤宸话语里明前暗箭,顺带夹杂着各种醋味横飞,实难招架,索性找了个理由不再与此人攀谈。 “既然胤公子找见了夫人,那冷某就先告辞了。”转而他转身一甩发白的袖子,携带着满身的迷人的光彩缓缓行去,说实话,从见面到离开,他一点也没觉得这两人有夫妻样子。 “冷……” “走好不送。” 胤宸冰冷地打断了梅红苏欲呼唤衔月的话语,转而低头对上一双夹杂着愤怒与不解的眸子,一座火山即将爆发!他已经感受到空气中蠢蠢欲动的小分子。胤宸微微勾了嘴唇,松开贴在梅红苏腰上的手。 准确的说,是梅红苏用手一根根掰开胤宸的手指的,掰到最后一根时胤宸觉得再贴下去也毫无意义,索性松了手。 “你们从前认识?” “是的。” “你告诉我你们不认识?!” “是的。” “你居然骗我?!” “那又怎样?!” “告诉我紫竹苑的地址……” “……”气氛冻结…… “咳咳,夫人,在你丈夫面前谈论这些事情,有意义么?”胤宸心里醋味早已是翻江倒海,直觉告诉他自己很不快,很不快,可是又要佯装地没事儿一样…… “我们是假夫妻,你不得干预我的事情,何况我只是倾慕冷公子的琴道,对他也是毫无感情。” 梅红苏现在很高兴,因为就他们目前的形式来说讨论一个女人两个男人远远比讨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对自己有利,这样,她就可以胜券在握地堵住胤宸那张破嘴。 “那我也有权利选择不回答。” 梅红苏一听,果真!紫竹苑赫赫有名,街上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胤宸一定是气糊涂了才会用这句来搪塞,这下可大块人心! “夫妻”二人一路并肩回到寝屋,梅红苏这次细细认了方向,在心底不由佩服起胤宸的记忆力,居然可以将复杂环绕的山庄摸得一清二楚,胤宸一路上也不言语,只黑着脸低头行路,连有人打招呼也未去回应,似乎彻彻底底忘记的自己目前一个商人的身份。 冷寂言,梅红苏。他们一个结识于一场不欢而散的交易,另一个是开始于一个荒谬的交易。 他这辈子遇到的人很多人多,尘世浮乱他心却不乱,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与这二人相“媲美”,生生将自己噎了回去。 此仇不报,非……杀手…… 怎么说呢?胤宸觉得今天一定是自己做杀手后最倒霉的日子。虽然以前在艰难的屠杀过程中遇到不少挫折与血腥,但最后被他一一化解,他也从未感受到恐惧,直到今日,他才觉得什么是无声的威胁。 远远比明枪实剑更难招架…… 所以夜半之时,当梅红苏问起他与冷寂言为何会相识,又为何合不来时,他草草回答: “生意上没谈拢!” 至于原因,他打死也不说…… 胤宸始终未发觉,他此刻觉得失败绝不是因为什么人,而是因为自己的心,自己的心,不知何时想寻找一个港湾,想脱去游浮于尘世的种种疲惫,他一直在骗自己,骗着骗着,就觉得一切是真的了…… 三日后,万源山庄鹿庄主下葬的日子。 至于为什么要跳过初丧,哭丧,做七这些环节,山庄里的侍从都是这样回答的: “庄主说老庄主在被杀之时中了毒,毒性强,会使皮肤快速腐烂,并且还会散播……” 这些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鹿雨笙歌功颂德,并且连继位仪式都为经过就“庄主”“庄主”地叫上了,可见鹿雨笙在万源山庄的地位还挺高。 大多数武林人士听到这句话后,都会赞叹起鹿雨笙的孝道来,提前下葬,并没有显露出他有多么不尊重礼节,反而让人觉得他是想让老父快点入土为安,别再受尘世的羁绊,只有胤宸不以为意,他还是毫无悲喜地玩弄手中茶盏,梅红苏都有些看不下去。 “今早传来消息,鹿夫人因为鹿老庄主的死伤心过度也病逝了……”周围有人絮絮叨叨。 胤宸听到这句话时手抖了一下,水滴溅出,刚好洒到梅红苏的脸庞上。 茶水是滚烫的,水滴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梅红苏惊起,却碍于大庭广众而压制住了怒意。 “鹿夫人死了,鹿夫人死了。” “鹿夫人死了。”胤宸不断呢喃这句话:“鹿夫人死了,还是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真是可笑。”转而他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 “这家真是祸事连连。”梅红苏叹道。 “这算什么?再惨的,我也经历过。”胤宸随口答到。 梅红苏看着他,觉得胤宸异常神秘,他貌似穿着一张皮,一张谁也揭不下来的皮。 第二十四章 ●受威胁 鹿雨笙一身披麻戴孝跪在堂中,他的眼角由于一夜的未合眼而显得黑暗幽沉,看着父亲的灵柩被抬走,他起身端起前桌的牌位为父送行。 跟在他后面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些应该都是鹿家的旁系血亲,鹿雨笙显得比他们镇定些,他的镇定来源于多年遇事的处变不惊,万源山庄没了老庄主,并不代表会从此一蹶不振,相反,他已下定决心向众人宣示,会带领山庄走向更好的一步。 人群缓缓前行,鹿擎天就葬在鹿家祖传的庄园中,此地野草丛生却又不失威严庄重,不禁让人赞叹起鹿家的深厚家财了。 “爹,孩儿不孝,没能保护好你……”鹿雨笙伏地痛哭,他的身形在苍茫天地之间显得无助与孤苦,从此,他是一庄之主,也是失去父亲的孤儿。 这场景看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酸不已,梅红苏不自觉靠在胤宸肩上,用他的衣服擦擦红肿的眼眶,再用他的衣袖抹抹酸涩的鼻子。 “……”胤宸的确不知从何处安慰她。 回到山庄后,大多数人都跟鹿雨笙告了别,如今下葬完毕,万源山庄的任何事都跟他们毫无瓜葛。 准确的说,是他们想从这件事情中脱身,毕竟,山庄本身防守严密,就算是武林顶尖高手也难以在没有邀请函的情况下混入,所以虽然鹿雨笙嘴上不说,大家心里都清楚,凶手,很可能是混在他们之中的某位宾客。 若能早早撇清关系自是最好,此时顾得上武林道义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梅红苏收拾好包袱准备与胤宸离开时,转头瞥见了山庄门口那个白色身影,他身后跟着一身粉衣的云霓与几位舞姬,他们站在一起形成靓丽的风景,扎人眼球。冷寂言向她挥了挥手,以示再见,梅红苏报以微笑,两人之间,似乎总有一种平平淡淡的氛围存在,梅红苏很愿意享受这种氛围。 她在想回家以后,一定抽空去紫竹苑玩玩,广交贤士是件好事,她自始至终这么觉得,尤其能够认识衔月公子这样的人,不过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冷寂铭那个小鬼,他们真像“兄弟”! 拉上马车侧帘的那一刻,一个硬硬的东西刚好碰上了她的手,她没好气地探出头去,发现是一把扇子掀起了帘子,扇柄刚好也钳制住了她的手,梅红苏对上一个充满不明意味的眸子。 薛羽,她最不想搭理的人之一。 “薛宫主有何贵干?” “没事儿,只是想问问胤夫人有没有兴趣去飞羽宫作客?” “没有。”梅红苏干脆答道。 “那盛鼎阁呢?” 盛鼎阁?梅红苏听到此处内心忽地一惊,现在的武林盟主出身盛鼎阁,贵为是盛鼎阁阁主。所以盛鼎阁在武林中身处要位,难以动摇。它不仅是中原武林的主力,也是……也是反对玄殷教的强头之一。 义父说过,对玄殷教最具威胁的派别当属盛鼎阁,众多玄殷教徒,都被抓入盛鼎阁严刑拷打,活活折磨最终致死。 难道这个薛羽,知道了什么?她盯紧薛羽的双眼,心中一阵儿寒意瑟瑟,薛羽脸上全是邪魅的笑意,他猜测眼前的女人最终还会拜服在自己脚下,可是?他忽略了梅红苏不仅仅是魔教中人的身份。 “薛宫主请注意自己的言行,红苏现在是有夫之妇,跟别的男人不能也不需要独处。” 胤宸上车之后刚巧听到薛羽威胁梅红苏的话,他适时地替梅红苏解了围。 “不过一个臭商贾,也敢……” “薛宫主我敬你是一宫之主才未对你刚才对我夫人的冒犯进行追究,若你还不知好歹苦苦纠缠,休怪我无情。” 胤宸将薛羽那半句“对我不敬”生生噎在嗓子眼儿里,薛羽气一下子没缓过来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梅红苏抽出手准备发出利器,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覆上。 “胤公子你是真不知晓还是假不知晓你夫人的身份,我派人去调查她……” “这就是薛宫主你的不对了,你垂涎那些妙龄黄花闺女也就罢了,这个众人皆知,可如今把主意打在我夫人头上,传出去可贻笑大方了。” “你……是你们狼狈为奸吧……” “薛宫主休要血口喷人。” “我看你跟玄殷教也脱不了关系,等我……” 薛羽突然闭了嘴,直直朝后方倒去,侍女扶住他,狼狈地拖了这一宫之主回去安歇。梅红苏拉上帘子,心里还在扑通扑通跳着。 薛羽最终还是提出了那三个字,她不知道胤宸此时会怎么想,只好抓紧他的双手,送上祈求的目光。 “不用多想,薛羽中了我的迷魂散,神智一时半会儿尚不能清醒,他此刻敢威胁你,就必是有所求,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想知道你怎么想。”胤宸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我是生意人,对武林不关心……我们契约关系,我无权过问你的事情,除了夫妻之间的事。” “宸……”她不知怎的会叫出这一个字,如今她万分感谢他,就因为他帮他解了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围。 “谢谢!” “不用……” 很客套的话,但梅红苏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她跟胤宸之间的那道隔阂,貌似薄一点了。 马车开始行驶,带走最近一段时间的不愉快,梅红苏沉沉睡去,梦中,她看到了一直想看到的人。 辰枫,义父,大哥……她呢喃着,好久,好久都没有感受到温暖怀抱的滋味了,你们在哪里?好想…… 好想逝去的时光,如今身旁少了些陪伴,阿苏很孤单,很孤单…… 又是夕阳,天边晚霞是绚丽的色彩……胤宸拉上帘子,转头看向女子沉睡的容颜。 玄殷教,梅红苏,薛羽…… 他细细咀嚼这些名字,手渐渐握成拳头状,浓黑的眉毛稍稍蹙起…… 不过这些,跟现在的他们毫无关系,他有些窃喜,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瞬间,胤宸很想拥抱躺着地这个女人,但是只轻轻为她披上自己的衣衫。 晚风轻轻拂过,马车帘子也随风轻起,恰巧一堆人马映入胤宸的视线。 第二十五章 ●武林盟主 这是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远远地胤宸就能感受到他们气势压人,队伍最前方是几位斜挎宝剑的青衣男子,他们跨于马上,手执缰绳,气宇非凡,边行路边说笑。随之而来的是一顶偌大的轿子,华丽富贵,必是有声望之人才坐,这群扛轿的小厮却不显疲乏,走路轻快有力,可见都有一定内力。 武林中有这样霸气的,没几家,胤宸稍微思索下就知道是谁。 盛鼎阁,走在权利巅峰的盛鼎阁。前方骑马的必定是盛鼎阁青衣弟子,闻名江湖的神剑七子,而坐在轿中的必定是现今武林盟主――袁御津。 身份尊贵无比的袁盟主,万千人扣首俯拜的武林第一人。 他这一来,必定是为了万源山庄的事,鹿庄主的死搞得武林中人心惶惶,他若此时不出来,必定会有损自己声威。 胤宸命令车夫先将马车停靠在一边,让这庞大的人马先过去,从前霍家与盛鼎阁关系很好,就连霍辰枫与盟主的女儿袁紫诺也算是青梅竹马,而今半路相遇,能避则避。 他想将自己的身份与过去隐瞒得神不知鬼不觉,自然首先要隔绝旧人的纷扰,纵使从前关系多么非比寻常,如今只可能成为致自己于死地的毒草。 无论是袁紫诺,还是盟主,抑或是这盛鼎阁随便一位弟子,都有可能认出他来。 胤宸抬眼看向那些人,把每个人的样貌都细细琢磨了一遍,但眼里却是一贯的冷漠,没错,他记得所有人,记得所有事,只是不记得与情爱有关的人或事罢了。 远远的,胤宸注意到了那群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子,与前些年比,她略苍白了些,不过还是一样的娇俏美艳,高傲无比。 袁紫诺此时骑于马上,一声素淡的鹅黄色衣衫轻垂下来,直挺挺却清瘦的背影,有种让人怜惜的味道,风吹乱她额前的刘海儿,宛若与风浪中翻滚的白肚鱼儿。 武林盟主的女儿,少不了一番打扮来显示地位,不过就算袁紫诺装扮如何,也难掩她浑身清冽的气质,混在那群趋炎附势的师兄之间,宛如万绿从中一点红。 袁御津荣登大鼎之前,就与霍家关系要好,做了武林盟主少不了声名赫赫的京都大家霍家的支持,只是当日霍家灭门,他竟然草草结束此案,而未尽力彻查,胤宸从心底里还是恨盛鼎阁的,他如今以杀手的身份回来,不想与这父女二人再有什么牵扯,成为陌路人自是最好。 两车相擦时,胤宸用内力使车帘固定住,不至于再随风而动,现如今是他先发现了他们,他们就再不会发现他。 终于,耳边安静之时,胤宸喝令车夫继续行路,他没有注意到,停顿的那段时间内,马上女子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轿子,随后再收起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跟着大部队前行。 袁紫诺并没有发现什么?她没有看见胤宸的脸,她只是被一种熟悉的感觉牵引着回头。 袁御津发现女儿的不对劲后,从轿中传出威严的声音:“诺儿,怎么了?” 女子收起脸上的严肃,勒紧缰绳,轻声说道:“爹,没什么?只是感觉有故人在附近,可能是……可能是错觉。” 错觉吗?没来由的错觉…… 万源山庄。鹿雨笙把人送走地差不多了以后,忽然见一尊大佛连带着数位守佛人缓缓而来,他面色忽地僵硬,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 袁御津首先开口:“鹿贤侄,不好意思啊!叔叔因为一些俗事缠身,早前没来得及过来,现在听说鹿兄与夫人的噩耗,赶紧放下手中事情匆匆赶来,贤侄,切莫伤心啊……” “袁盟主,您能来已经很给面子了,如今家父已经下葬,夫人遗体还在大堂中,此事终将归于平静,不知盟主到来还有何事。” “我听他人说,鹿兄的死事有蹊跷,如今前来,一是吊丧,二是查案,想必贤侄也想替父亲和夫人讨个公道吧。” “盟主能将此事放在心上,是我万源山庄的福气,家父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感激盟主的大恩大德的。” “贤侄不用如此客套,我把青衣七子与小女紫诺都带来助山庄一臂之力,以防不轨之人趁此做乱。” “多谢多谢。”鹿雨笙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之后带着身后的大队人马进了山庄安置。 马车行驶在路上,夜色渐渐变黑,天边偶有星星一闪一闪。 胤宸这一路上都没有合眼,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鹿庄主死时的模样,那般安详,又带着些许凄零,甚至,安详地有些诡异。 还有,鹿夫人的事情也太奇怪,是鹿家真的遭受了诅咒?还是有人刻意地布置安排? 这个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的万源山庄,此刻看来像一个吞噬着血和肉的无底洞,胤宸想想也觉得心里发麻。 “啊!”梅红苏忽地从梦中惊醒,打断了胤宸的思路,她晃晃迷迷糊糊的脑袋,揉着双眼终于看清了胤宸。 “怎么了?”胤宸没好气地说道。 “没事儿,一般噩梦……”她挥了挥手,但是脸色看起来苍白无力,额头隐隐有冷汗渗出,她闭上眼睛,疲劳地靠在车壁上。 “要不要喝点水来缓缓?” 难见他有这么关心人,梅红苏右眼眯开一条缝,看着胤宸,目光刚好相触。 “没事儿,现在应该快到了,我躺躺就好……” “嗯。” 气氛重归于静谧,他们一路安安静静坐着,没有相互对视,没有言语,只有内心的互相琢磨。 梅红苏回想起刚才的那个梦,心里还是不由一跳。虽然很早以前就接受了胤宸与霍辰枫容颜相似的事实,可是刚才做梦时居然把两人纠缠在一起,她清晰地看见从前那个腼腆温和的男子的面色不断变化,变啊变,就变成了现在的胤宸……太恐怖了…… 还有……她又梦到了那一天……那被熊熊烈火焚烧成灰烬的那一天…… 第二十六章 ●青鱼庵(一) 那是梅红苏人生中的梦靥,也是胤宸的梦靥,那一天火光冲天,烧了霍家百年的基业,也烧了他们本该甜蜜相守的幸福。 她永远不会忘记,有多少有血有肉的生灵,在一刹那间变成了累累的白骨,她的奋力拼杀也竟丝毫没有阻止恶灵的侵袭,眼睁睁地看着爱人死于身前是怎样的痛苦,怕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够了解。枕了三年的梦靥,每次想起都会让她觉得心口堵塞地慌。 那天血色美的凄凉,胜过他们以前相处在一起的任意美景,可却带走了她这一生早就认定好的良人。 如若不再对爱情抱什么幻想,那么她现在一定是生不如死,如若再抱什么奢望,那又觉得心有愧疚。 无论怎样的选择,都会有矛盾接踵而至。可是对于生死,她还是宽容大方的,因为她知道,他一定希望自己活下去。虽然当年血案线索已断,她也不知该从何处查起,但若能够代替他看着凶手绳之于法,她也感到宽慰。 所以就说梅红苏虽然生在魔教,但她却有着一颗比任何人都纯都正义的心。 泪水沿着她的眼角滑落,落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 “哗……” 倾盆大雨袭来,天色一下变得昏暗,梅红苏瞬间就闻到了车外雨的气息,夹杂着春日泥土的芳香味道,不对,最近天气日趋炎热,应该快到了夏季才对,她拉紧衣衫,呆呆看着车外的萧瑟风景。 车夫此时探进来一个头,他的帽子湿漉漉地滴着雨水,脸色蜡黄,与暗黄色的天气刚好相衬,马车不知不觉中停下,车夫目露恳求地看着完好无损的二人。 “少爷,雨下的太大了,要一直行路到府中有些困难,前面不远刚好有座房子,不如我们去那里避雨吧……” 梅红苏看着车夫一脸的狼狈,不由皱了皱眉,她细细观察了马车的构造,有车檐遮盖,可是貌似雨现在,是斜的,斜的雨很难阻止,怪不得他成了落水狗。 “当然好!”胤宸自然是爽快地同意,他不是那种虐待下人的邪恶主子,相反,他对他们都很好很照顾,有时候梅红苏心想,胤宸虽然有时候较冷漠,但本质还是不错的。 此时马车尚未进入京城,空旷的山地中,能找见一处居所算是很幸运的。于是车夫忍着最后一点痛苦,将马车缓缓行驶至了宅院前。 下车时,梅红苏一脚踩上一个水坑,鞋袜一瞬间就湿了,冰冷的感觉入骨,她浑身颤栗,胤宸见状立马脱下外罩给她披上,冒着风雨打个一把遮挡地并不严密的伞护送她向她向门口走去,却愈发觉得怀中女子的不对劲。 她全身有些发烫,浑身还在抖着,难道生病了?胤宸皱了皱眉头,这么弱不禁风! 淅淅沥沥的雨声入耳,梅红苏觉得有一丝困倦想闭眼,可是又强迫着自己要清醒,回想刚才就在车上熟睡时,就隐隐感受到了有寒意侵袭,如今下车后又是一场风一阵雨,不染风寒才怪。 胤宸开始不断敲门,他面上带着焦虑与急躁,搂着柔弱的一吹就倒的身躯,他很想一脚踹开这个破门。 不多时,敲了许久的门,终于有人出来回话。 “施主,这是尼姑庵,不允许任何男人进入,烦劳施主另找一处歇息。” “啊?”车夫刚拉好了马缰,听他这么一说,满心欢喜顿时落空,从万源山庄出来好几个时辰都未歇息,如今又屋漏偏逢夜雨,好不容易发现个可以休憩的地方,没想到居然是个尼姑庵! 再者,少夫人貌似出了事情,难道他们跟着鹿家染了霉气?他在那里自顾自地想象,却未见胤宸脸色已经成了蜡黄。 气势不凡的男人抬了抬头,看清了门上方书写地清清楚楚的三个字“青鱼庵”,再看面前出声的女人,穿着打扮的确是一副尼姑的模样。 他很想硬闯,可是理智还是制止住了冲动。 “我夫人貌似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我们也不可以进去么?”终于胤宸又恢复了翩翩公子模样。 老尼低头看了看胤宸怀中略有些昏沉的女子,叹气道:“哎,这……这……” “师傅不用犹豫,我们在此避雨就好,我……我不要紧……”梅红苏终于出声,她确确实实能够感受到自己正在逐渐被病魔侵袭,可是她不愿意烦劳别人做事。 可能是从小体质弱的原因,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她就会生一场病,不过没几天就会好,只是如今刚好赶上离教外出,这不是让胤宸结结实实地看了个笑话么! “怎么不要紧?你都这样了!”胤宸低头搂紧女子关切问道,她在他怀里微微发颤,都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让他们进来!”一沧桑有力的女声从庵里传来,胤宸抬眼对上一清澈的目光。 “是,师太。”老尼乖乖让了道,让她穿过走到那相拥二人的身前。 师……师太?梅红苏眯着眼尝试去看清说话人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师太,她稍微思索过后便晕了过去。 “您是青鱼庵的?”胤宸看着眼前女子也十分不可置信,她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容貌清秀,身材瘦小。只是一身的尼姑服压下去的本该有的青春靓丽。 怎样的一个人,肯将自己的大好年华付诸东流,怎样的事,让这年轻女子甘愿抛却红尘,从此囚禁于寂寞墙院,与青灯古佛长久相伴…… “没错,我是此地的住持,施主请跟我来。”年轻的住持肯定了胤宸的回答。 胤宸见梅红苏病的厉害,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直直抱起她柔弱的身躯就向庵里走去。 第二十七章 ●青鱼庵(二) 住持将他们带进一间宽敞的房屋,烛光微动,空气中洋溢着层层暖意,不如窗外雨打黄昏般令人情绪失落,梅红苏被轻轻放到了床上,住持和其他几位尼姑为她换了干的衣裳,女子一脸憔悴,却有掩饰不住的容光焕发。 “施主,女施主身子薄弱,需得您在旁细心照料,贫尼法号静心,有什么事情可呼唤我前来。”住持轻声细语道。 “多谢住持。”胤宸担忧地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女子,又向这位乐善好施的住持行了礼,住持道了声不客气,就带着大大小小一群尼姑下去了。 尼姑庵?京城附近何时冒出来个尼姑庵,真是蹊跷,不过最奇怪的莫过于有一个如此年轻的住持,出家的人一般都是看破红尘心无所系,而她那样小的年纪,能够经历什么?! 胤宸不禁感叹世事无常,他自己的身世本身就曲曲折折,此刻又何来理由纠结于别人的事情?雨声渐大,没有消停的意思,胤宸一个人坐在桌边,对着愈来愈冰冷的茶水,他不知怎的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往,那个温情峥嵘的岁月,那个没有杀戮的时光。 心系于如今这昏迷的女子,他不知是对是错,明明说好的此生不再有任何情爱,可是他却不由自主的担心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幻想起以前他们斗气的日子,难道自己,病的更严重么? 嘴角抹出一番自嘲,眼露凶光,不,自己还是自己,是“饿鹰”的成员,是清风阁的阁主……她对自己而言,不过一颗棋子,关心一下也是应该…… 沉浸在无尽黑暗中的夜,在他指间一分一分流失,胤宸觉得,他一个人的世界才最真实,若是生命中掺杂了对别人的情感,那么他就不配,不配在如今这个职业中再狂野下去。 所以,从他三年前做选择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命定…… “咻……” 是利箭划破夜空的声音,胤宸立马警觉起来,侧耳倾听,没错,箭射的方向,果真是自己的客房,他冷笑一声,抽出身下的青靥宝剑,青色的剑气在空气中凝聚,一下子将飞在半空中的箭反弹回去。 与他这个顶级杀手相比,其他人不过蝼蚁,所以想来刺杀自己,简直是自不量力! 越来越多的箭向他们的房屋袭来,如漫天散落的花雨,妖娆清晰,可根根却都是致命的利器,月光下雨气杀气融为一体,若非有深厚的内力修为,胤宸早就会被这强烈的气息给逼死。 来者必定不是一二人,他敏锐的听觉可以感受到众多男人浑厚的呼吸。 男人,尼姑庵的男人,这地方,果真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胤宸将梅红苏严严实实遮盖住,剑气砍下窗户上的木桩围在女子周围,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他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叫醒她。 这件事情,他一个人面对就好,并且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独自解决。 冲破房门,青靥剑与漫天剑雨交错成一体,胤宸也化作一道黑影于这杀气笼罩的夜中穿梭,许久,周围终于寂静了下来。 想是敌人的箭已经用完,而胤宸却毫发无损。 “畏畏缩缩算什么英雄好汉!”他的冷笑响彻在天地间,隐在房屋顶上的各种黑影闻声心里都不由的一颤。 这个胤宸果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此次行事果真鲁莽了些…… 胤宸见无人吭声回答,用青靥剑剑尖随意挑起地上的一根箭,向房屋上射入,果真有一个黑影掉落:“咚”地一声摔在地上,嘴里发着咿咿呀呀的声音,转而就口吐白沫,双眼上翻而亡。 箭上……有毒,下毒的人也太心狠了些,难道非要置自己于死地?胤宸蹙眉心里暗想。 平素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没有几个,做生意时他也尽量松弛有度,不逼迫人,不得罪人,究竟是谁想杀死自己,的确是个谜。 转而他想再抓一个杀手来问清楚缘由,飞身上屋,那些人看见自己被暴露仓促而逃,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溜走,胤宸青靥剑一挥,他们双双摔下屋顶,躺在地上狼狈不堪。 “说,到底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胤宸不耐烦问道。 男子威武高大的身影就在眼前,杀手们知道,自己绝对逃不掉了,冷笑一声: “哼,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说完,有鲜血从他们嘴角流出,他们瞬间身体瘫软倒在地上不动了。 胤宸心惊,这些人,不仅仅是杀手,还是死士。单纯的杀手就是自己这样,一心服从组织命令,做订单,收买家的钱,杀买家想要杀的人,若是做不成,还可以以十倍价格退还。而死士,就是将自己的命完完全全交付于主人,替他做事,若事情败露,就只有一死了结此生。 有死士的人家,非是大富即是大贵,武林人士可以养,一般商人也可以养,那么,这批死士,究竟来自何方? 胤宸思索期间,其余未被抓获的死士早就逃得一干二净,胤宸也懒得去追,毕竟,追到和不追的结果一样,什么都不会打听道。 “胤施主,刚才听闻打斗声,不知发生了何事?” 远远地胤宸看见静心师太带着一群尼姑向自己这边缓缓而来,碍于他的男性身份,住持为他们安排的客房比较偏,所以刚才发生的任何事,他们都不知晓。 尼姑们看到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吓得连连惊叫起来,毕竟,青鱼庵是佛堂一类的地方,看见男人本就是个稀奇事,如今看见的又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与几具死尸,不害怕才怪! “静心师太是真的不知道吗?”胤宸蹙眉,从刚开始进庵,他就觉得庵内气氛异常,尤其是这么一个刚过二十的住持,种种迹象表明,青鱼庵,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尼姑庵。 “贫尼不懂公子这话何意?” 静心打死都不承认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弄得胤宸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没事儿,只是觉得事有蹊跷……” 第二十八章 ●青鱼庵(三) “胤公子难道怀疑本庵跟这些行刺的人都关系?请胤公子先明白,您与夫人来之前,青鱼庵一直是太平的,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你们在外得罪的……”静心面不改色,字字痛斥胤宸对自己的诬陷。 “住持多心了,我并没有这么想……” “既然胤公子没这么想,如今也并无大碍,那就请继续进屋休息,此处我会让人收拾的。”静心皱眉看看地上的男尸,雨水哗啦啦溅落,他们流的血水与雨水融为一体,在月光下甚为恐怖。 “那就多谢住持……” “你也别谢我,我只是顺路帮忙而已,若明早放晴的话,还请您收拾衣物,与夫人尽快离开此地,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说完后静心转身甩袖就走,为她撑伞的小尼姑看了看胤宸紧绷的脸后止不住笑了,之后又跟上自家住持的步伐,就这样,一堆人众星捧月般地拥簇着静心师太隐没在浅青色的雨帘中,留下几个年老的收拾乱糟糟的院子。 胤宸望着那个渐渐走远的身影,嘴角抽了抽,心想这静心师太,果真不是一般人,比想象中还要镇定一万分,虽是年纪轻轻,经历却不一定比自己少…… 他转身回了屋,脱下湿漉漉的衣衫,在碳盆上烤了又烤,直至弄干重新穿好,后又将窗户缝缝钉钉一番,一切摆回了原样之后他才肯去休息。 他干这些的时候动作很轻,唯恐惊扰了床上熟睡的女子。 忙碌完了以后,胤宸轻轻躺上床,侧身看了看梅红苏紧闭的双眸与微红的脸颊,为她拉了拉被角,之后手又搭上她的肩,头枕在她的身侧,闭眼,就这样睡了过去,在窗外雨声未止,月光洒落的情况下…… 一切,多么静谧与安好。虽然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可胤宸却觉得睡得很好很舒服,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能放松下来了…… 次日天气果真变好了些,雨后空气清新呼吸着就让人觉得顺畅,胤宸起床拉开窗打开门让阳光全方位射进来时,梅红苏才迷迷糊糊睁了眼。 生病的人,浑身总是困乏无力的,就像梅红苏这样,睡得久了,愈发觉得想睡。 “这,这是哪里……回家了吗?”她揉揉眼,觉得不像,明显比自己在胤府的房要单调许多。 “尼姑庵,昨天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梅红苏用手顶着脑袋,使劲儿摇摇头:“还真是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睁大无辜纯洁的双眼,瞪着眼前这个一脸漠然的男子。 “没事儿,昨个下雨了,几只小贼出来做乱。”攸关生死的一战,他就这么用“小贼”轻描淡写过去,不知道是懒得解释,还是怕这女子多想。 “我们该走了,留在这里很不方便。”一个病痨一个男人,加之旁边一个马夫一匹公马,的确很不受尼姑庵欢迎。 匆匆给几个招待的小尼姑告了别后,他们就出门上了马车,马车准备行驶时,静心师太毫无预料地追了上来,大声叫嚷: “施主请留步,胤施主!” 胤宸回头一望,看见那个瘦弱的灰色身影急匆匆地赶来,情急下脚步有些错乱,于是他让车夫稍等一会儿,自己轻轻跳下马车,迎上一脸焦虑的女子。 他听到了什么?留步?昨晚这位静心师太还没好气地说赶紧走人,今天就一反常态,她到底想做什么?! “胤施主,昨晚的事情很抱歉,但请您相信,刺杀那件事情真的与青鱼庵无关!” 就是为了这一句?胤宸蹙眉,他也没真的怀疑过青鱼庵,毕竟是出家人之地,无论怎样都不好冒犯。 “师太如此诚心诚意,胤某岂有不信之理?青鱼庵本身乃是静修之地,自是不会有此类偷鸡摸狗的行为,肯定是从外而来的不轨之人。” 静心脸色变了变,不过还是很和气地说:“施主能相信是最好,不过贫尼还是要提醒施主,一路上多加小心。” “多谢住持关心。”胤宸客客气气道了谢后,一跃上马车,静心目视着愈来愈远的车辆,心中不禁五味掺杂。 若能真的平安,自是最好,若出了什么事,估计自己也难辞其咎,如今虽置身事外,却也与红尘有剪不断的纠葛,自己这个住持,怎能当得心安理得? 她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庵中,留下一地的落寞与孤寂…… “你们聊什么?”梅红苏看到胤宸一上来皱眉的样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没什么?你管好你自己,不要轻易受伤生病,否则要照顾你,很费劲。” 这生不生病受不受伤是我说的吗?梅红苏忿忿地想,胤宸这只冷血魔鬼,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她居然能够与他共度这么多时日,真是超越了自己的底线! “胤公子您放心,怎敢劳您大驾!”梅红苏笑嘻嘻回道,语气中不乏讽刺与根根利箭。胤宸听后嘴角勾起,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耐烦!他闭上眼睛,又沉浸于自己那暗无边际的世界。邪恶就像一双手,禁锢了他的心,他的灵魂,而这女子不过刚刚射入的一丝阳光,还在迷茫徘徊中,尚未将他的心融化。 入京以后,耳边吵闹声愈重,胤府近在眼前,梅红苏愈发紧张起来,回归胤府以后,就意味着她又要整日面对三个冷冰冰的人,意味着她要身锁宅院,做众人尽知的“贤德淑良”的胤夫人! 记得幼时义父曾经告诉过自己,人活在在这世上,并非每件事情都能够得偿所愿,如今的身不由己,可能会让自己更加珍惜日后的拥有,她不会去抱怨什么?更何况现在的生活还是比较令人满意的,有吃有住,好过自己在外独自赚钱喂肚子。 胤府自胤宸走了以后,凄凉了许多,门口基本上不再有什么人经过,所以他们轻轻松松进了府内,以后,便看见两个带着愧疚面庞的身影守在马车旁。 “少爷。”旬夜和桀月一齐喊道。 第二十九章 ●回府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两人迎上下车的主人,像恭迎皇上驾到一样对着胤宸膜拜又膜拜,仿佛没了他就没了他们自己一样。 “少爷您一路舟车劳顿,快与少夫人去内屋休息吧……”旬夜脸上仿佛抽筋了一般硬笑着,一反常态语气温和地说道。 “夜,你家少爷会累么?”胤宸看出了旬夜的不对劲儿,于是他挑了眉毛反着旬夜的话问道。 “不会,少爷您年轻力壮,刚劲……” “得了,说实话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胤宸打断了旬夜滔滔不绝的赞美言辞,一下子把话挑开,于是瞬时看见了旬夜的脸变成了绿色。 “对不起,少爷,我们家的生意……做砸了……” “……” 原来胤宸走后,旬夜按照他的指示,每日都去各家商行问候调查,检测账目,他们最初投下不少资金支持商铺发展,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一些老商家都来退还资金,说什么解除合作的话,他费劲唇舌,也劝说不动那些个老顽固,于是胤府的生意算是一落千丈,收益也就成负值了。 “哦?还有这种事?”胤宸听后并不显慌乱,他根据旬夜回忆所述,在脑中勾画出了前些天的生意构想,按照正常思路发展,并不会出现旬夜所说的那种情况,除非…… 除非有人刻意针对胤府,暗地里买通那些商家,狠狠踩自己一脚…… 他不禁忧心,生意刚有起色,就不知何处得罪了人,竟然糟得如此报复,不过使用这些小伎俩来对付自己,还显弱智了些,旬夜桀月无法处理那是他们的事,这并不代表胤府会如此输掉,好戏还在后头,你想斗,我奉陪到底!想到这里,他一声冷笑,旬夜和桀月看到这一情形,便知主人心中已有想法,也都不禁松了口气。 府内生意受损,按理来说,胤府上至主人,下至丫鬟伙计,都会不快,收益降低意味着他们每月月奉也会降低,可是?偏偏有一人毫不在乎,相反,她还异乎寻常地开心。 这个人,当然是梅红苏,因为她想,胤宸能真正愁眉苦脸一次不容易,总算有人可以压他镇他一次,她发自真心感谢那个人。 可是?她这样想后果是…… “夫人,为夫与陈老板渴了,麻烦去泡一壶龙井……晾凉了再端过来……” “夫人,李老板想看下一个月的投资规划,在书房里头的案桌上,很好找的……对了,里面还有一些东西需要计算,顺便干了吧……” “夫人,为夫辛劳地腰酸背疼,来捶捶……哎,不对不对,这里哎,对了……” “……” 没错,梅红苏偶尔一次偷笑胤宸狼狈样子时不幸被发现,于是被某人千遍万遍刻意拿来当奴役使用,还是在大庭广众下她必须得强颜欢笑地情形下。 虽说“夫妻”关系略有缓和,可隔阂依然像座冰山一样伫立在那里,梅红苏仰头,却始终看不见其上的阳光。 终于,几日几夜的忙碌,一切又恢复如常,大多数商家逆转态度与胤府重归于好,原因是胤宸的天赋与口才实在难以埋没,那些人抿一口茶,之后再听他如何地拨云弄月,云里雾里翱翔一番后,最后发现展现在眼前的只有――钱。 人为了钱连死都可以,更何况与他这个小小商贾合作呢? 于是胤宸又笼络了不少人,只是那曾经陷害自己幕后黑手,他苦思冥想都猜不出是谁,商家对于这层关系又缄口不言,一切照常进行,他也不再对此事评述什么。 等到胤府重振雄风后,梅红苏提出了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提议――招聘贴身丫鬟。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值吃饭时间,四人一桌的晚宴气氛本来就沉闷,现在她这话一提,空气愣是生生凝固几秒,之后宁静也如同预料般地被打破,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首先反对的是桀月,她作为胤府管家,自认没有虐待过女主人,衣物供给十分充足,并且客房每日都专门有人清扫,根本不需要也花不起那个钱为少夫人专门安排一个丫鬟。 梅红苏听完桀月的陈述后脸色一下子变差,没钱?难道胤宸挣得钱都是空气吗? 旬夜本来就不满少夫人作为,两人冷战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在这件事上持中立态度,可是从他一脸嫌弃的面色上看定是支持桀月了。 “哦?丫鬟?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呢?”胤宸皱眉,现在决定权在他那里,他若同意,那这件事肯定能成。 “夫人是不是因为为夫经常外出而深感空虚寂寞,需要丫鬟来解解闷呢?” “噗……”梅红苏在听到这句不切实际的话后,将刚刚咽下口的红枣汤尽数吐了出来,胤宸被喷个正着,下颚滴答滴答留着热汤,桀月见状,急忙递上手绢,胤宸僵硬着脸擦干净,心里却把梅红苏骂了千遍万遍。 玩笑话而已,用得着反应如此大么?这个死女人,真不让人省事! “呃……” 虽然胤宸那句话过激,可梅红苏还是觉得自己抱歉,她十足诚心地道了歉后,又将话题拉回正途。 “我是这么想的,府内现在这些人都比较的粗糙,因为本身就不是按照管家小姐招聘要求请来的,实在不适合做贴身丫鬟,所以只能重新招聘……” 其实梅红苏内心是想,府内这些人都是你们找来的,连我手都没有经过,即使跟了自己也不会十足地忠实自己,还不如从外重找一个由自己亲自教授**,好歹也算的上是自己的帮手。 胤宸听完后抿了一口茶淡淡讽刺道:“夫人是不是从小身旁都有丫鬟相伴,果真是养在闺里的大家小姐,这么出来,一下子就不习惯了……” 他近些日子从未问过梅红苏的出身,也曾经说过不会过问,两人契约一到期就重归陌路,谁与谁也不相干。原本是不用担心的,可是如今听他说“从小”两个字眼的时候,她还是心里一惊。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的大忌,若稍有泄漏,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盯了胤宸半晌最后反应过来可能是他的玩笑话,也就没有多想,反而继续征求他的意见。 “同意啊为什么不同意。”他笑道:“红苏是胤府女主人,凡事都可以自行决定……” 他这么一说的后果是眼前的三个人瞬间石化,不可置信地将目光投向同一处。 第三十章 ●燕窝粥 他居然说,自己是胤府的女主人,没有听错吧…… 梅红苏耳根子红了一半,她愣愣地看着眼前面色如常的男人。虽然内心知道胤宸只仅仅视自己为挂牌夫人,可他如今给了自己一个正牌夫人应有的权利,这份惊喜还是不小的。 “你真的同意?”再三确信胤宸并没有耍自己后,梅红苏心里乐开了花,于是她开始暗地里盘算着要近些日子要准备些什么?例如广布消息一类的。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有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后,她就要明目张胆地与胤府三人组对抗争取权利,到时候她一点儿反击的机会也不会留给他,和他们。 火红的烈阳送走了人们心向往之的春日,梅红苏数着日子发现自己已经离开玄殷教一个季度了,往常的这个时候山下难见梅花,她不禁怀念起那些个日日有花香陪伴的时光了。 没错,当日下山那个满嘴长刺的男人并非完全地胡说八道,自她出生起,岭寂山梅花就像是受了什么恩泽一样,不再凋谢,每年零落有数,但都难以影响那片火红的盛景,似乎她的出生,能够带给它们一世的繁荣,可是如今自己竟然身锁墙院,难以像它们那般欣欣向荣地成长。她只希望那些红梅,能够代替自己,让年老的义父卸下疲惫,重展笑颜。 她知道自己今后的路还长,时光弥留下的东西还多,她不可能事事如愿,她只愿做尘世中的一粒浮沙,宁宁静静生活,默默追寻所爱,可这一切,或许等离开胤府以后才能实现,或许……永远也只是个梦…… 谁也不知道,因为谁也无法预料今后…… 此时梅红苏才意识到她与胤宸的契约并没有任何书面文件能够证明,何时离开还是个未知数,如果单纯地来看这个问题,自己有夙玉掌握在他手中,永远只能被动地做她的傀儡,终于在丫鬟招聘大会前一天夜晚,她鼓足勇气去了他的书房。 黑幕笼罩了整个胤府,偶有不知名的小虫在唧唧叫着,月光洒下,如纯白轻纱,倾泻在天的一方,星光璀璨,本该是饮酒谈心,月下倾诉的好时节,可如今梅红苏却只能继续怀揣烦恼,一人独行。 书房有微弱的光亮着,远看朦朦胧胧,不觉有人,可梅红苏知道胤宸必在里头,他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才睡,她本身是不愿搭理他异于常人的作息时间的,可是时间久了终究觉得这对身体有害,于是特意熬了燕窝粥去看望他。 “咚咚咚!” …… “咚咚咚!” 梅红苏觉得这书房的门绝对是有问题,因为她感觉它被一种神秘力量禁锢着,动弹不得,绝对不是反锁,她敲了半天外加用力推了半天,它就是不开。难道胤宸在里面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梅红苏好奇心大起,转而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刚才貌似自己堂堂一个魔教圣女居然蹭着门跟门对抗了半天,传出去还不贻笑大方?! 于是她喝令自己恢复平素淡定的淑女形象,轻声开口: “相公,红苏为你熬了燕窝粥滋补,快快开门!” 没有反应……可是?明明灯还没有熄…… “相公,熬夜伤身,你不喝我就拿去喂门口那只大只大黄狗了……” 还是没有反应…… “相公,你不怕熬黑了眼睛没有姑娘喜欢吗?!” 最后一句,是梅红苏吼出来的,她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那种被人忽略的感觉,胤宸在书房里头,可就算他再专注她也不信他听不到这句话! 终于,门缓缓开了,胤宸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迎上梅红苏娇小的身躯,他俩靠得如此近,以至于梅红苏第一次觉得胤宸就好像一座山一样压在自己头顶。 他不慌不忙淡定开口:“夫人,就算你不珍惜为夫也不应该将为夫拱手送人啊!为夫的所有权并不在你这里……” “……” 他斜睨着眼前这个女人,难见她会亲自为自己做些什么东西,此刻她手中端着的燕窝粥他恨不得一饮而尽,可是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来很久了?”胤宸挑眉问道。 “……” “我累了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 梅红苏脸色顿时臭得惨不忍睹,合着这么长时间了他一句话也没听到,就她一个人演着跳梁小丑,真尴尬! “看来胤公子你太辛劳了,来品尝品尝为妻人生第一次做的燕窝吧……莫担心。虽然是第一次,可是各种料都足了呢?保证您不会吃到上吐下泻……” 胤宸皱了皱眉头,这女人,搞什么?是想让自己不吃么?!还是真傻!虽然她这么说,但是胤宸还是果断接过了端盘,转身进了里屋。 “我来,是有正事的,但是你刚才一直不开门,差点忘了……”梅红苏一翻白眼儿:“咱们的契约……得定个期限吧!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就是为这个?看来燕窝也是顺便的吧!”胤宸刚刚心里的小激动也被梅红苏一语浇灭,他阴冷着脸,不紧不慢说出了让梅红苏浑身一颤的话。 “不是啦……”她急忙解释。 “不是什么?你放心,不会很久的……”胤宸取出碗毫无声响地放在桌上,可是黑暗中却又汤汁溅出,润湿了旁边的一层宣纸,他继续开口:“我还有账目需处理,你走吧……粥也端走,我不想做试验品……” 梅红苏抬头惊愕地看着男人重新坐回案前,影子在墙上印成一幅画,漠然又深沉,她心想胤宸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井井有条地打趣自己,这会儿,就成意味深长地数落了……她不禁苦笑,胤宸的心,可能她一辈子都摸不透…… “拿走……还是算了,不想喝让下人收拾掉……反正也没人肯喝了……”她默默转过身,合上书房的门,留下一地萧索在月下。 第一次熬燕窝粥?没错,是第一次,可她绝无要让他做试验品的意思,之前,她熬了将近十次,试了将近十次,弄得胃痛口不觉才终于觉得满意,才敢笑嘻嘻地端来喂他,刚才那番话只是气气他而已,他是木头什么都不懂吗?! 想到这,梅红苏眼泪顺着眼角留下,冰冷刺骨,委屈,痛苦,各种心情…… 胤宸抬眼看着那个背影,心中却是五味掺杂,他一半真心一半假意,不知她是否能觉察到,他是气她问自己时间的事,不知什么时候,确实有些依赖她了……可是?更怕她,发现什么…… 第三十一章 ●丫鬟招聘 胤宸苦笑着从身下拿出那平常用的夜行衣,黑色的布料仿佛能够吞噬周围的一切光明,没错,他从不会在书房里睡着,他只是借着在书房的契机从暗道出去执行任务,鹿擎天的死只能证明他一半的任务完成,黑色名单上剩下的人的性命他也必须取走,因此胤宸白天通过些商人的口实隐约可以打听些事,夜晚通常出去探测路线或者直接刺杀,总之,绝不会有时刻闲着。 今晚青靥剑刚刚吸掉一人的鲜血,那人的魂灵游于这剑身上,他怎敢让梅红苏这时进入,如此严肃的事情若被揭穿,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他们间的淇乐融融会被打破,谁生谁死还得有了断,这些都还不如一早将她拒之门外! 本来面目?胤宸第一次觉得自己好丑陋,一个活在暗处的人,何来理由正大光明地站在她的面前,白天的一切,不过面具,商人,夫君,甚至胤公子,全都是伪装! 他不敢让她发现真正的他,如果说曾经是办事需要,那如今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只是觉得,一个杀手的身份太过卑微,就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清风阁阁主,在她那样如此美妙的女子面前,也低贱如蚁。本身是不应该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的,他一向自恃甚高,可是如今却莫名地感到纠结…… 从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主宰者,引梅红苏落网也不过是有目的可图,因为他……知她身份,霍家血案或许从她身上能查出线索,如今看来,跌进去的,貌似是自己…… 不过,真的快结束了,屈指可数的任务,他有点不想做了…… 抬眼望上刚好被窗户边框装裱的一轮圆月,胤宸觉得自己这些时日变了太多,他会说笑,会在意,会嫉妒,会兴奋……似乎曾经被遗落的,再一次倾巢而出。 次日,梅红苏没事儿似的坐上正厅主位,开始做这次丫鬟招聘大会的主裁判,胤宸只过来瞧了一眼,两人目光无意中对视后又都匆匆别过头去,随后胤宸便带着旬夜出门,他对于此事干涉不多,从头到尾交都由梅红苏打点,也许是他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他谅梅红苏也搞不出什么鸡飞狗跳的大事来。 桀月现在梅红苏身旁,还是往常那副拉着脸的样子,梅红苏侧脸左瞧右瞧,觉得她本该有的美貌都被冷漠严肃压下去了,追根结底,还是怪胤宸,怎样的主子,怎样的丫头,他将这么个姿色非凡的女子带入歧途,罪孽确实不小。 咳咳两声以后,从外聘来的两个老嬷嬷领着一众女子进入大厅,梅红苏定睛一看,傻眼了,这哪是招聘丫鬟啊!明明就是……就是自己在逛花楼啊……那些个女子,个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粉颈半露,活脱脱像娇艳欲滴的花,开在自己眼前,而那两个老嬷嬷,就像是她们的妈妈,在推销着自己的女儿。 “这……”梅红苏用手指着那群似是而非的蝴蝶,皱皱眉头一脸嫌弃说道:“我是要招贴身丫鬟呢?打扮朴素一点就好啦!何必……” “少夫人有所不知,前段日子冷老板正式以衔月公子身份公开露面,那一袭白衣丝绸款款不知掳获了多少姑娘的芳心,于是今年夏季京都衣服风格骤变,姑娘们这样,都不错了……” “这……”梅红苏尴尬笑笑,帅男人还有这等效应,她几日不出门,忘却天下事,可能因为自己是江湖女子,对这类事也不太关心的缘故吧!冷寂言,许久不见不知可还好,不过听情况,混得应该不错! “那……好吧!就这样了,开始逐个介绍吧……” “是嘞!”老嬷嬷开心一笑,脸上皱纹顿时开出了一朵花儿,她转身走到那一排姑娘面前,拉上前来逐个介绍,再由自己一一盘问。 “屠户孙家的女儿柳絮,力大无穷,保证能干百事!”老嬷嬷满嘴抹油。 “会绣花么?”梅红苏问。 柳絮支支吾吾答道:“曾经绣过,不过不小心将布料扯成了两半……” 底下顿时一阵哄笑,梅红苏脸也青一半红一半,心想,力大无穷的丫鬟府内多的是,现在找贴身的,怎么连这都不会懂! “第七位,佃户林家的女儿桑儿!” “若在外小姐受伤了,怎么办?” “……这,这,不太清楚……”桑儿颤抖着回答。 “……” 梅红苏心想完了,广散招聘贴那么多天,来的就这效果,这些丫头连岭寂山的那些万分之一都不如! “罢了罢了,继续吧!”她无力地挥挥手,世上难觅知心人,更难觅知心丫鬟! “最后一位,城北罗员外家小女儿罗茵!” 员外?罗茵? 梅红苏惊愕抬起头,她瞧着眼前名为罗茵的女子,的确,她混在那群人之中格外显眼。虽然她穿着打扮最为朴素,可是那独有的大家闺秀气质,不是每个人说有就有的。 “你……来做丫鬟?”是个人都会问的问题。 “家父几个月前病故,家族衰落,如今已入不敷出,所以姨母赶了我出来,如今孤身在外一人,只能干些小事谋生,求少夫人留下我吧!”罗茵语气殷殷切切,说得梅红苏想立即收了这可怜的女孩儿,但最终决定还是循规蹈矩。 “做了丫鬟后,也就是小姐的闺中密友了,你会怎么关心小姐?”梅红苏千方百计寻找贴身丫鬟,不要更好,只要最好,因此问题也极为严苛。 “我可以彻夜不眠陪在小姐身边,小姐的烦心事也就是我的烦心事,小姐与姑爷吵架我也会鼎力支持小姐……我也是曾经做过小姐的人,您需要的,我都懂……” 小丫头诚恳地回话让梅红苏感动地流泪,加上她可怜的身世,丫鬟招聘会的结果显而易见。 其他人都嘟囔着小嘴悻悻回去了,梅红苏打量这个即将与自己共同生活,共同进出的人,心中忧喜交融。 “少夫人,我可以回去了吧!” 是桀月,从头到尾,她都是一言不发,她最初就不赞成,如今只是服从胤宸命令过来露个脸而已。 第三十二章 ●果园争夺战(一) “桀管家有事先忙吧!我带着阿茵熟悉熟悉府内的环境。”刚得了宝贝丫鬟,梅红苏语气都是十分欣喜的。 桀月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心里头却憋着一股子闷气,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主人会事事顺着这个假的少夫人,一开始胤宸告诉自己娶梅红苏仅仅是为保全清誉,好在京城立足时,她还兴奋了那么一段时间,可如今看来,他们关系暧昧再明显不过,似乎这出府的一趟生生将他们的隔阂抹了去,她不禁忧心起来,一是怕主人因为情爱影响前途,谁都知道,杀手的死穴就是感情,二是担忧自己在主人心中的地位……若胤宸真有了意中人,那自己不就一辈子没有机会了吗? 碍于身份,桀月在矛盾的边缘生活了三年,她爱也不是,不爱也不是,只能默默在脑中构想那个一辈子不能成真的梦…… “阿茵,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好不?” 房间内,梅红苏拉着罗茵的小手坐下,她丝毫没有把罗茵当成丫鬟对待,此时两人面对面亲密无间,难以辨别身份的差距。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不同,梅红苏对罗茵幼时的境况很感兴趣,按照她的思路来说,自己就像扎根在田间的野草,乐观活泼,不失情调,而罗茵小丫头就是生长于墙院里的红杏,受封建礼教束缚,被**地有规有矩,那些女孩子干的活估计是样样精通,可如今家庭突遭变故,沦落到这般境地,确是不幸。 “小姐,不,我还是叫您少夫人妥当些,我……我小时候没什么好玩的事?”罗茵把手抽出,惊惧地站起来,她没有想过,堂堂的一个大家的夫人,会如此平易近人,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浑身战栗不断,直到梅红苏无奈地拍了她一下后,她才恢复平日的神色。 “阿茵,刚才招聘会都没见你这么紧张过,现在怎么了?我是老虎么?”梅红苏只当罗茵是性子胆小,还不太习惯自己,她故意做出母老虎的样子想打趣这位小丫头,没想到罗茵又向后退了几步。 “你刚才还说什么来着?要事事顺着小姐,为小姐两肋插刀,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信任你?”梅红苏不高兴了,嘟哝着小嘴扭过身重新坐好。 “少夫人,我……我只是不太习惯,莫怪……”罗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重新上前,双手搭上梅红苏的肩,前一秒对她避之不及,后一秒就贴身上去,语气也由刚才的惶恐不安变得温顺柔和,似乎又一下子接受的梅红苏对自己谦和态度。 “这就对了嘛,来,坐,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情!”梅红苏转头对上罗茵笑意盈盈的眸子,拉着她的手重新恢复了刚才的状态。 “恩。”罗茵微笑着坐下,与眼前的少夫人也不再有隔阂,她将自己的身世向梅红苏一一道来,的确如她所想,罗茵的童年的确是被束缚的,与大部分王公贵族的女儿一样,罗茵耳濡目染地是那些三从四德的话,梅红苏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可以生长在魔教,义父任由自己在他的书房瞎晃悠,要不是如此,她如今怕是也搞不定胤宸交由自己的那些账目。 夏风习习,吹进屋子里,暖意融融,罗茵的刘海儿被风吹起,精致的鹅蛋脸也看得梅红苏一个愣神儿,她不禁为得到这样一个好友而自豪着,知书达理,品貌端庄,怕是众多男子的梦中情人。 “阿茵,你放心,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姐妹,谁欺负你,就是欺负少夫人我,我会一个拳头把他打到九霄云外!另外,我一定把你交给一个值得终身托付的男人手中……” “啊?”罗茵下巴差点掉下来,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脑中充满幻想的女子。 她有一点儿少夫人的样子吗?怎么看起来更像是混迹江湖的小混混? 也是,来时就听说她出身不明…… 可是?她对自己也太好了些,连人生大事也不忘为她想,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怎么能狠下心对她下手…… 罗茵微微蹙眉,眼角一颗小到极点的泪痣忽隐忽现,她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少夫人,真的好善良好单纯,即使自己不下手也会被有心人刻意利用吧!她抿嘴一笑,可内心却是苦涩蔓延。 紫竹苑。胤宸终于有幸踏足此地,他往后一甩袖子带着旬夜潇洒跨入门槛,一脸的傲气,这次进紫竹苑的机会绝不是他这种注重气节的人求神拜佛得来的,而是紫竹苑已对外开放,前些日子衔月公子露面后,本就声名大噪的紫竹苑是更添光彩,冷寂言也承诺,为回馈新老顾客对紫竹苑的支持,取消以前那进门严苛的规定,只要有钱就可以,因此胤宸大可以大摇大摆着进门。 当然,他来紫竹苑也并不是闲得无聊没事找事,相反,他有一件大事要做――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本来只要再办完手头上的几个任务他就可以结束自己的商旅生涯,从今再隐江湖做回那个冷血无情的清风阁阁主,因此也必要在生意上跟人一磕到底,可如今不是他找别人麻烦,而是别人明目张胆上门挑衅来了。 如果胤宸没有估摸错的话,这个邀请他来参加果园竞标会的人就是曾经踩他一脚的幕后黑主。 他的真面目胤宸不清楚,他最为关心的是能否在生意上胜过他。虽然贵为杀手冷血无情是本性,可是他还是很介意有人在大众面前把自己压下去,也许是他求胜心过强,也许是他不想在某人面前丢了面子。 紫竹苑不似别的歌舞院般青云笼罩,露天部分有繁茂的竹子环绕,就为院中带来清幽的香气,最中间竹水环绕,青白一色相辅相成,小台雀立,偶有歌女轻声吟唱,如夜莺啼叫,声声动人心弦,让人魂牵梦萦。 胤宸在心里唾弃一口:紫竹苑也不过如此,只是你衔月自视琴艺过高,拉高了紫竹苑的名声而已。 等他进了紫竹苑的主阁后,才知什么叫做富丽堂皇,大柱雕金镶钻,简直与皇宫内苑如出一辙,不过他很快将这些抛诸脑后,刻意将眼神往二楼瞟瞟,想查探那人的行踪,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观察到。 第三十三章 ●果园争夺战(二) 没有发现,不是因为他的眼不够犀利,而是那人,刻意地隐藏着自己,他能感受到那人不断地将自己的探寻目光打回来,使得自己始终一无所获。 此次竞标会,说白了就是抢劫,前些日子灾难频繁的玉府国果实在胤宸提出的有效治理方案下获得大丰收,好运再一次降临,弄得那些曾经看清它唾弃它的人此刻后悔连连,而胤宸因为当初投资不少,应理所当然获得提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胤宸终究没能把玉府国据为己有,导致有心人有机可乘,提出用一年收成的三十倍来收购玉府国,前提是退掉以前所有的投资者,玉府国陈永逸老板在利益与情义面前犹豫不决,他早萌生卸甲归田之意,能拿着这些金钱归隐山林往往比在商场上苟延残喘要好很多,因此他与那位幕后大老板商议在紫竹苑举行一次果园竞标会,看谁最有实力收购玉府国,有衔月公子见证,估计也无人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陈老板,久别重逢,一切都物是人非啊!”胤宸一眼就看到忙着招呼商家的陈永逸,语气中讽刺意味浓厚,陈永逸不觉想别过头去避开他讽刺的目光,前一段时间自己还是德高望重的京都第一商,几月过后。虽然名衔还在,实质却像是被狗吃掉了一般,如果说那段时间自己与胤宸平起平坐,那现在,自己连给他擦鞋都不配。 “胤……胤公子,许……许久不见了……”陈永逸不得已朝着胤宸作揖,话语也是吞吞吐吐的。 “陈老板可否告知我那个人究竟是谁?” “这……”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他如此大费周章,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我还指望从你口中套出来什么吗?陈老板若无别事,先行招待别的投资者去吧!我这儿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只管擦亮眼睛,好好看我的表现吧!” “是是是……”陈永逸欠身从胤宸身旁擦过,真如钻洞老鼠一般。 不多会儿,紫竹苑的各路琴声箫声歌喉声通通停止,冷寂言一身白衣翩翩踏上主台,引来不少今日到来的小姐贵妇们惊呼,可他貌似对这些毫不在意,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随后一旁的云霓轻飘飘开口介绍这台上的男子,其实她说再多也无用,冷寂言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琴貌俱佳的衔月公子,据说他早前匿名在大街上流连,看傻了不少姑娘。 他不风流,会弹琴,会挣钱,的确是典型的居家好男人,可是别人看得上他,未必代表他能看得上别人。 眼高于顶的衔月公子,不知将花落谁家,胤宸虽崇拜他,但也恨透他,于是他暗地里咒冷寂言将来娶一个母老虎,好好受受虐。 “六公子出黄金三万两购置玉府国,有没有人出更高价?”冷寂言是这么开口的,这是最奇葩的一次竞标会,不从底价开始,而是直接问答,因为三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并且果园根本不值那么多钱,能真正出价的,没几个人。 大多数人本身就没有购买玉府国的意向,他们心想被退了就被退了,不过是一年少些收入罢了,可是胤宸却将大部分血本压在上面,如今抽回来投到其它项目上,确实有些丢面子,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黄金五万两。”胤宸在楼上抿了一口茶,淡定说道,身后的旬夜听到也不禁有些震惊,虽说杀手职业赚的钱是不少,可是用来跟一个果园较劲,值得吗? 主人的心思,他永远都猜不透,尤其是在那个女人介入之后。 “十万两。” 六公子声音淡淡在竞价场中响起,胤宸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可那所谓六公子似乎在刻意压低嗓子不让自己听出,他不禁皱皱眉头,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一张无形的网中了呢? “十一万两。”胤宸还是面不改色答道。 “五十万。”六公子似有些不耐烦,随便抛出来一个他不一定能够拿出来的数,目的是想吓吓眼前这个镇定的男人。 他到底有什么能耐,该如何对付他?六公子感觉压力重重。 “我夫君可以出一百万两。”一甜美清脆的声音忽地响起,场中顿时寂静下来,六公子也毫无预料地转头随声望去。众人定睛一看,紫竹苑主阁门口,一身穿红衣,后面跟着一绿衣丫头的美妙女子亭亭站立,她笑靥如花,甚至能够把云霓那般姿色的女子给比下去,可她口口声声喊着“夫君”,不知哪位公子能够有幸抱这位佳人入怀,众人不禁浮想联翩。 旬夜最是傻了眼,因为他看见自家的少夫人就这么面容镇定的把“一百万两”说出口,她是想把整个胤府给推入火坑吗?她是从来没把胤府当作家吗? 底下更是炸开了锅,因为梅红苏与胤宸当初那段说绯闻也不是,说佳缘也不是的传说有人听过,于是立马指出了她与胤宸的关系,于是众人自然而然把目光聚焦在胤宸身上,重新把这个舞台交给他,准确地说,是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 胤宸脸色自然是臭的要命,死女人,跑这儿来干嘛?一百万两?当胤府是无底洞啊? 只见梅红苏又慢悠悠地开口:“其实大家都不曾知道小女的来历,因为从一开始接触认识大家时,我就是以胤夫人身份存活着,我……我真正的身份,是已故闵王爷的小女儿,父亲留给我的嫁妆就值一百万两,既然夫君生意有难,红苏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所有的钱……”说完她掩嘴而笑,活脱脱一个女儿家娇羞的姿态。底下人更是惊诧万分,闵王爷?曾经京都人气最高的王爷之一?他是有几个女儿,不过传说嫁人的嫁人,离开的离开,真相,谁也不知道…… “噗……”胤宸将刚刚下肚的热茶全数吐了出来,他,他确信没听错?这个女人,撒个谎连草稿也不打?!居然能够扯到王爷身上?! 第三十四章 ●再遇衔月 梅红苏望见了楼上拉着脸的胤宸,她忽然变得很是兴奋,立马将昨晚不愉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带着新招的丫鬟蹦蹦跳跳来到他的身旁,眉毛一挑,很是得意地说道: “怎么样,这回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了吧!” 胤宸有些无语,他用手摸摸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不知是天气热的原因还是刚刚被梅红苏给吓住了,他此刻才觉得自己是大汗淋漓了。 “你怎么会过来这里?” “我新招了丫鬟,在府里头待着也无事可做,于是就带了阿茵出来逛逛,这不好巧在紫竹苑碰上你了吗?还大发慈悲帮你解了围!”梅红苏洋洋得意道。 胤宸嘴角喂喂抽动:“你……确定是在帮我不是在害我?我可从没打算用一百万收购一个破果园!还有,你怎么偏偏就来了紫竹苑了,是来找某位故人吗?”他将目光投向冷寂言的方向,一丝不快在心底升起。 “哎呀,你误会啦!碰巧的!”她的确有那么点小私心来看看冷寂言,不过胤宸面前死都要压下去:“反正现在事情都成这样了,我们总不能出尔反尔吧!钱,我知道你很有钱……就乖乖给那位老板吧!”梅红苏抚慰道。 胤宸的确很有钱,并且一百万两也确实拿得出手,不过,太不值了些……本来他打算超过七十万两就不再竞争,可梅红苏的切入让他大亏一场! 不过大众还是相信并且支持这位天赋异凛的商业才子的,曾在果园落魄时出手相助,心地也必定不错,要真能成了玉府国老板,肯定不会强迫他们抽金,那就可以接着赚了! “王爷是……”胤宸不解问道,好歹编个有根有据的吧!这种记录王府宗谱的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出来! “我路上听说书人在讲这个,就顺便拉过来用……” “……”完了,胤宸心想,不过他也确信没有人闲得无聊去查梅红苏身份,他只要现在拿出钱一切就万事大吉。 “还有,祝夫君生意越来越红火!”梅红苏甜甜地说道。 “感谢夫人的大恩大德!”胤宸声泪俱下地说道,现在他做的买卖,估计连门口卖包子的小贩都会说是傻子行为,不过,为了不丢面子,也为了不让大众给梅红苏冠上“骗子”的头衔,胤宸毅然决然拿出自己所有家当的一半,仅仅为了收购一个破果园! 他带着旬夜头也不回地下了楼,两人步伐如风,一转眼就到了楼下,胤宸狠狠心开出支单给了陈永逸,以后就去接手自己“日思夜想”的玉府国。 “他真得厉害啊!怪不得小姐会喜欢他!”罗茵望着胤宸渐渐消失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 “啊?”梅红苏一惊:“阿茵闭上你的嘴!谁喜欢他了!” “少夫人我错了!”罗茵忽地反应过来,心里七上八下这种滋味,刚才她差点…… 不过还好,没什么事…… 目前为止,紫竹苑里至少一半人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六公子从梅红苏露面开始就一语不发,胤府居然有如此厚实的家底?他还是小觑敌人了些,如今明的暗的都已用过,胤宸还是毫发无损,估计纵眼观天下,胤宸绝对是能够令人望而生畏的对手,他本来只想看看他有何德何能,如今看来,还是立马杀之为最好选择! 他也带着身后的几位侍从下了楼,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出了紫竹苑,陈永逸想过去道个歉都没有追上。 “梅姑娘。”清淡而悠远的声音传来,梅红苏与罗茵双双回头,对上冷寂言淡然的眸子。 “衔月公子好啊!好久不见!阿茵,快问好!”梅红苏见身后没有动静,回过头去用手肘顿顿身后的丫鬟,之后她才发现,罗茵已经惊讶地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如同画里走出的仙人一样的衔月,眼里满是崇拜与爱慕,与当初梅红苏知晓冷寂言就是衔月的反应简直如出一辙,梅红苏顿时后悔带了这丫头出来,端庄贤惠的大家闺秀,居然也会犯花痴! “衔月……衔月公子好!”罗茵恢复神色后顿时觉得刚才多有失形象,于是羞愧地低头不语,其实这也怪不得他,面对冷寂言,很多人会失了本色。 “没想到梅姑娘出身如此不凡啊!有幸结识了!” “别……别这么说……”梅红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应该早就想到后果的! “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只是胤宸公子刚才忘拿了地契,我特地过来交付于梅姑娘!”说完,她递给梅红苏一个包装在袋子里的东西,转身就走。 原来不是找自己的,梅红苏心里掀起一股失望之情。虽然对冷寂言并无男女之情,可是那崇拜之情还是滔滔如流水泛滥,她倾慕他的琴道,原因是她也极为爱琴音,可是自己这般不起眼,怎能引得他的注目? 从小的居住环境带给梅红苏太多的兴趣了,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以一个男人的作为生活着,可是处于江湖的风口浪尖,她始终得追寻着什么东西,始终难以停歇下脚步,去聆听自然的天籁。 紫竹苑里,清香的气味犹在,那人衣袂飘飘重新坐回帘后,手拨琴弦,天籁之音顿时在耳边响起,下有云霓起舞,众宾客叫嚣声不断,可是却依然难辨世俗之气。 有他的地方,一切尘世的恶俗都会消失不见吧!梅红苏感叹,转而她又怕在此处碰到冷寂铭小鬼,于是匆匆带着罗茵继续到大街上溜达去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胤宸已在主厅内等待多时。 “夫人,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果园的事情你不是办好了吗?”梅红苏不解道。 “不,这次该谈我们以后共居的事了……”胤宸邪恶地笑着,梅红苏顿时鸡皮疙瘩骤起。 “你……你想做什么?” 第三十五章 ●一夜惊魂(一) “夫人别想多了去!为夫一向是正人君子。”胤宸目光直射梅红苏,却是一脸摈弃的样子,这个女人,净往歪处想。 “你还能干什么正经事儿?”梅红苏不屑问道。 “哎,本来没什么?只是如今新收购了果园,为夫精力有限,家里也没有什么能人能帮忙啥的。因此……为夫不得已要向夫人借用晚间时间了,劳烦夫人晚上到书房……和为夫一起工作……这也算同居吧……” “……” 什么叫做不得已,恐怕他此时心里早已乐潮汹涌了吧!果园绝对是借口,借口,是他看不惯自己一天这么清闲才硬加给自己巨大的工作量的借口!大好的晚间时间啊!又要奉献给无趣的案板文件了。 “夫人作为胤府一份子,自是有义务来帮助我这个家主,否则传了出去,有碍夫人声名和已故‘闵王爷’的声名。” 理由令梅红苏无法拒绝,她有些后悔拿闵王爷当了靠背,如今事事都牵扯上他,感觉蛮对不起人家的,她只愿那位闵王爷在天之灵能够安息,或者直接投胎生在一个比王爷身份更尊贵的人家。 “白天可不可以?”梅红苏祈求道。 “不行,白天我看不到你!” “那,好,晚,上,就,晚,上!” 梅红苏字字咬牙切齿。说完她便翻了个白眼直直倒了下去,罗茵见状急忙搀扶着回去,两人一路的狼狈样儿弄得下人一阵儿偷笑。 回房后梅红苏烧香拜佛千祈祷万祈祷,但夜间还是无法阻挡地到来了,她只要一想到胤宸将会板着脸坐在自己对面,就会脸红心跳不止。自己,难道是被他下了什么盅吗?怕他怕到这份儿上。 月光如丝纱般轻轻铺在天的一方,夜间静谧,但人心却不静谧。梅红苏脚步轻挪走到书房门口,她闭上眼睛,如奔赴刑场一般大义凛然地推开门,屋内暖洋洋的空气顺势流出,她睁开眼,看到了与自己想象截然不同的一幕。 桌案上点着两三支蜡,照得房间明亮,屋内被暖融融的气氛充斥着,男子手持书卷,在烛光下认真阅读标记,他一袭黑色的长袍此时却不显冷酷,相反极具有亲和力,侧脸像是雕工精雕细磨刻出来的,梅红苏不由想伸出双手摩挲,真的有一瞬间,她感觉那个温和儒雅的霍辰枫回来了。 胤宸听见门口有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梅红苏,便低下头继续忙手中的事,顺口说了句:“坐在我对面,开始工作!” 梅红苏欲哭无泪,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被胤宸使唤的小杂役,因为他句句都是命令的口气,而自己只能被动地接受他下达的任务。 “把这些那些全都计算了……”他随手指了一两处。 “这么多?”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 “……那好。” 于是这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繁重的工作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们面对面却都低着头相对无语,月亮也从低处爬到高处,但这两人姿势基本保持不变。 “夫人,虽是盛夏,但夜间依旧寒冷,披上这件披风吧。” 梅红苏算得晕晕乎乎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语带柔情的声音呼唤着自己,她回过头,居然发现胤宸眼含秋波地望着自己,手中拿着一件披风轻轻为自己披上,他嘴角的温和笑意泛滥无边,让她不禁有了一瞬间的恍神。 这么……这么温柔…… “想什么呢?”一个不知名的声音瞬时响起,梅红苏眼前的幻像顿时消失不见,转而对上一双怒气冲冲略带鄙夷的眸子。 原来,刚才眼见全是幻像,都是因为自己太困,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梦到的,可恶!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不过梦里那个温柔的胤宸的确让人好生依恋,此刻被现实中冷面的他生生掐断,当真有些遗憾! 她恼怒撇过去一眼,胤宸接上,于是大眼瞪小眼,谁也杀不死谁,眼神的交锋,永远比对话上的互相奚落要厉害很多。 此时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队武功高强的蒙面使者在首头的带领下,悄悄潜进了府内。 月色此时正朦胧,除了书房的灯还亮着之外,整个胤府都是黑漆漆的,枝头鸟雀似感受到什么肃杀气氛:“扑”地一声全部飞走,有莫名的黑影印在明晃晃的月盘上,天空中似有雾气侵袭,黑压压一片。今夜,注定是个不宁之夜。 终于,那些蒙面人在屋顶走动的时候,有人不小心弄了砖瓦一下,发生轻微的声响,不过好在没有掉落,蒙面人互相对视一眼,继续他们的行动。不过这当然也绝对不会逃过胤宸敏锐的听觉,他皱了皱眉头感受着周围不寻常的氛围,拳头握紧,青筋横露。 突然,烈风刺破并未关紧的窗户与房门:“哗”地一声全部大敞开,冷风进入屋内,梅红苏惊了一下,打了一个寒战后,不由自主地将视线锁定在敞开的房门上,愣愣地观察这突如其来的异像。 月光映射在地面上,清晰可见有黑影在缓缓移动,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是人的影子,并且,来人不是一个两个,因为她发现有一连串的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准备惊叫出声的时候,胤宸闪身从后面抓住她的肩,之后捂住了她的嘴巴,并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 他不想她介入,上次雨中尼姑庵是,现在也是。 于是他匆忙从柜后拿了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一闪闪到屋外,黑色大衣拖地,浑身凛冽气质顿发,梅红苏清晰可见他的黑发吹散在夜色中,如鬼魅般诱惑着人的心,略有些蓝色的双眸在一瞬间冰冻如寒雪,冷冷傲视着周围浮夸的景色,空气愈来愈凉,气氛也愈来愈诡异。 蒙面人已知身份暴露,索性不再掩藏,直接采用明攻,他们一致跳下屋顶,在头领的指挥带领下包围了胤宸,步伐轻车熟路看来训练有度。他们手中没有任何武器,看起来很好对付,可胤宸能够感受到他们实力强于上次那拨,不觉提高了警惕紧握手中青靥剑。 突然,头领又一声令下,他们退后俯开身子展开攻势,散成两排,摆出一个极为古怪罕见的阵法。 第三十六章 ●一夜惊魂(二) 落叶簌簌作响,但眼见它们落地的前一秒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卷起,在蒙面人所围成的圈的上方聚拢成一个黑团,蒙面人前前后后交换了几次位置之后,才用手摧动周围气流转动,以图控制黑团的发射方向。 胤宸见状,拧紧眉头,深色的眸子盯着那股子黑影,运好气力,准备随时发功。 突然,蒙面人听得一声令下之后就都从地上轻飘飘掠起,跃到黑团上方后停下,准确来说他们此时是稳稳停驻在半空中的,可见内功强大不容小觑。一秒后他们开始不断挥舞手臂,摆出各种各样奇怪的造型,就好像是在施蛊下咒。但是他们每双眼都紧紧锁定住着胤宸,丝毫没有分神的意思,就这样停顿一会儿后,那团树叶围成的黑影像是被赋予了灵魂一样,半空中兜转了几个圈后,就直直冲着胤宸而落下。 虽然每片都是树叶,可胤宸老远就觉得它们比利刃还锋,因为隐隐可听见空气中传来物品摩擦的声响,也隐隐可看见有火光溅落。 胤宸眯眼飞上天空举起青靥剑用力砍掉大部分飞过来的树叶,它们在触碰到剑刃上时就会再落下,恢复了本该有的宁静,但也有些许树叶透过剑刃的缝隙擦在他黑色的长袍上,划出一道道裂痕。 这阵法,果真不容易对付,第一式就让他吃了苦果子,不知还会有什么招数。胤宸虽然面不改色,可心中还是惊讶万分。 蒙面人眼见胤宸躲过了第一招,互相对视一眼,从袖中摸出了几根闪闪发光的银针,银针极长极细,在月光下渗着冷冷寒意。银针反射的亮光射进胤宸眼里,在他眼中形成一块亮斑,他举起青靥从眼前划过,剑身的光泽掩盖住了银针的光芒,胤宸嘴角勾起一笑,转而开始主动攻击,银针袭来,都被他侧身避开,半空中青靥剑气刺伤一蒙面人,他不支落地,阵法裂开了一个口子,可胤宸还是难以冲出,可见,破这奇怪的阵法确实不容易。 第二式还是失败了,双方谁也没有沾到光,胤宸又重被银针逼回了地面,蒙面人阵营也损失了一人,头领轻轻应一声,他们开始发动第三次攻击,也是杀伤力最大的一次攻击。 蒙面人突然在半空端坐,双手在胸前胡乱摆动着,一会儿“次啦”一声,他们胸前的手全都变成了金属手,各种金属手互相碰撞发出砰砰响声,只弄得一阵儿躁乱。梅红苏从屋里透过窗户看着屋外发生了一切,一愣一愣的,这样的打斗,她平生还是第一次看见。 “主人!”桀月和旬夜听闻打斗声匆匆赶来,他们眼见主人被包围在阵法中央,心急如燎就向那些个蒙面人砍去,没想到他们之外突然笼罩出一层淡蓝色的光晕,生生将他俩反弹回去。 “你们就在外面侯着!” 胤宸使用内力传声法将这句话传入他俩的耳中,旬夜听了命令在原地待命,桀月却有些急不可耐,恨不得一剑把那些人通通刺死,可是又攻不破蒙面人的屏障,在原地跺着脚不知道该怎么办。 带着金属手的蒙面人打斗力仿佛增强了十倍,他们从高空中飞身下来,逐个向胤宸发出攻击,纵然胤宸有青靥剑相帮,可是那些金属手也算是最牢固的兵器,两兵器相见,难以决出胜负,蒙面人又仗着人多,将胤宸逼向下风,胤宸体力渐有不支,梅红苏看得焦急,直接抽出鸾舞索,就向那帮人袭去。 阵法由于少了一个人攻力已大退,如今又因为分散下来各自攻击而少了防备,梅红苏轻易攻入内部,与其中两三个蒙面人纠缠起来,他们出招十分怪异,梅红苏踉踉跄跄接招着,衣服已经被刮了好几个口子,胤宸见状大声呼喊让她赶紧退出,可是她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愿意走。 见阵法已瓦解,桀月和旬夜也上前去帮忙,黑影在他们四个周边围转,金属手与各种武器碰撞擦出火花,打斗十分激烈。 突然,一道亮光晃了梅红苏的眼,她再仔细一看,发觉那道亮光从很远的地方射来,速度快得难以辨清,并且也难以对抗,她心底暗叫不好,因为那道亮光射向的方向正是胤宸,而他此时正与周围的蒙面人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那道射过来的东西。 他根本躲不开了,并且自己也无法去拦截下那东西。 梅红苏仿似又回到了当初,三年前同样的情形下她见证霍辰枫与一堆人厮杀在一起,最后身受重伤倒在自己面前,而今……这是历史重演吗? 她不肯,也不愿去想。她此时感觉自己的心在心腔里扑通扑通跳着,都快要跳出胸口来了,一股难言的酸涩之情顿时涌入心口,她开始怕了,不知道怕什么。 于是她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道亮光上,双手握紧鸾舞索,眉头紧蹙,她只想奋不顾身阻止它。 然而,她真得是这么做了。 此时,梅红苏只是抱着一个女儿家的心态,一个能够为自己的夫君挡剑挡刀的心态。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她只是,不想再让自己后悔…… 亮光即将射入身躯的时候,梅红苏终于看清了那时什么东西,一柄细长的利剑,一柄带着地狱的契约的利剑,一柄她在人世看到的最后的东西…… 她想起了同居那天睁眼时他看着自己的错愕,她还想起了马车上他无意中夸了自己绣的并不怎么精致的荷包,还想起了她提冷寂言时他吃醋的表情,还有他步步紧逼直将自己逼得噎气的得意。一切,仿佛近在眼前。 她的心,貌似被这个冷酷的男人俘虏了,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在她所认为的死前的前一刻。 梅红苏突然有种自己叛变了的感觉。 何时爱上了呢?她苦笑着,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吧!她不知道其中加没加杂着对霍辰枫的情愫,反正现在的确是爱上了。 原来爱,很容易,也很不容易…… 那不如就让死亡来结束这一切,这样,她也不算对另一个人负心…… 光,来了,一切要结束……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 “女人,你还是小看了为夫我的实力了啊!”没有预料中的痛苦,梅红苏只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圈住,然后就听到了某人在耳边戏谑的话语。 第三十七章 ●一夜惊魂(三) 梅红苏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不可思议。 他居然,抱着自己避开了?那柄利剑虽然极快,但胤宸速度貌似更快,他一个转身,就与利剑擦身而过,让它从身侧飞过插入一棵大树中,梅红苏只听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然后天旋地转一阵晕乎。 静止之后,梅红苏除了有对胤宸的敬佩之情,但更多的还是怀疑,他,究竟是什么人,有强大的谋略与智慧,又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在她认为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避开那样快的利剑的时候,他,做到了,还是抱着自己的…… “你先出去!” 梅红苏落地刚站稳,胤宸就一个掌风过来,生生将她推出了打斗场,随后又与蒙面人激战在一起,只不过此时胤宸的实力似乎又增强了百倍,他嘴角噙着笑意,化身为地狱索命的魔鬼,处处狠击,蒙面人的金属手貌似不再具有什么威力,他们渐渐落于下风,眼看就要落败。 终于,蒙面人被胤宸刺死了好几个,他们最终还是屈服于青靥剑的光辉下,旬夜桀月顿时收到鼓舞,愈打愈兴奋,没几下,蒙面人通通倒地,这场战争,以胤府的胜利结束。 胤宸俯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侧过脸笑意盈盈地看着梅红苏,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她居然要为自己挡那柄速度超快地利剑,本来他是注意到了的,也不确定能不能有幸躲开,可是?她飞过来的那刻,他心里升起一股执念。 他不要,他不要这个女人为了自己而死。 于是瞬时力量大增,他超乎寻常地发挥了。 “丫头,刚才……你想做什么?”胤宸向梅红苏走过来,双手扶住她的肩,严重带着怜惜与疼爱,还好,她没什么事,要不自己,该有多内疚! “我……”她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失去了第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这么说,他能懂么? 她只能一个劲儿地笑,因为此时他还健壮地站在他的面前,她以后还有机会能够听到他的嘲笑,还有机会再与他面对面对着一屋子的账本而发愣。 梅红苏顿时觉得自己是自虐狂。 她靠上胤宸的肩,泪水忽地打湿了他的衣衫。 我感觉到……我喜欢上你了…… 这能说得出口么?梅红苏脸顿时憋屈地通红,胤宸似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也就没有多问。 “受惊了吧!回房歇息吧!这里我来处理。” “嗯。”她转身一路小跑回房,心中却有了最初恋爱时的甜蜜感觉,她想把这种想法驱出脑海,可是又不由自主地依恋它。 它,就像是罂粟,不断吞噬这梅红苏的理智,可又让她欲罢不能。 “主人。”桀月和旬夜上前,经过刚才的打斗,他们已是一脸的疲惫。 “依你们所见,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会是我们曾经杀过的人的家属派来的吗?”旬夜第一个反应同所有杀手都一样。 仇敌。 一个杀手在外没有仇敌,那他就不配做一个杀手。 “不,我们隐藏地如此严密……再说,他们和那会儿我和红苏在青鱼庵遇到的刺客身法很相似,应该是同一个人派来的,他竟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主人在青鱼庵遇到刺客了?” “嗯,不过好在没事。” “他们的阵法很奇怪,不知来自何门各何派。”桀月低头说道,她从见到胤宸保护梅红苏起,就一直是低头的姿态。 “阵法?”胤宸皱眉思索了几秒,眼睛目视地面上方的块块亮斑,忽地重露笑颜。 “这个人,他的身份我已猜到八成。” “那主人……” 胤宸举起一只手掌:“不急,要斗就慢慢斗……” “是。” 距离胤府遥远的地方,高高的屋顶上一人确立着,他的黑发随风狂舞,鬓前两缕白发让他显得沧桑许多,圆盘月在他身后静止不动,好一番美轮美奂的夜景!不过这人手中还持着一柄利剑,与刚刚发射的那把正互为雌雄,不过,他终究没有再次出手。 那人的生命,不是一柄利剑就可以结束的。 他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还是失败了。之后他一转身,一袭华美长袍顿时淹没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惊魂之夜终究过去了,可是人的心终究没能安定,这一夜,估计没人能够睡得着。 次日,胤宸找梅红苏约谈的时候,她找了无数个借口避开了他。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昨晚那场战斗,硬是将她的感情暴露,暴露在自己面前,她现在看出了自己的心,可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也不知他,肯不肯接受。 于是梅红苏开始花心泛滥,她一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胤宸的背影,脸红心跳不止,口干舌燥难治,罗茵照顾了她许久也不见好转,最终无奈了摇摇头,觉得还是得熬些汤药来喝。 再之后梅红苏要喝药的事情传到胤宸耳中,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也就立马放下了手头上的活,怒不可遏地不管她反对不反对,直接踹了门进来找她。 “看来你昨天被吓得不轻。”胤宸盯紧梅红苏红扑扑的小脸淡然地问道。 “没有……”她别过头去,用手遮住脸,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没有那你就看着我!” 胤宸扑身上前,直接用他那双有力的手掌,扣住梅红苏纤细的手腕,他就坐在她面前,两个人靠的如此近,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了,梅红苏奋力挣扎,想甩开他的大掌,可胤宸霸道地不肯松手,她也挣脱不开。 “看着我!”他强迫她扭头。 “昨天……” “别说昨天了,你从哪里无缘无故招惹这么一堆人?”她终于肯扭头,义愤填膺地看着他。 “可能是见咱家有钱,来抢劫的吧。” 咱家?抢劫?什么跟什么啊!那些人,明明没有一点儿要抢劫的样子好不?! 梅红苏翻翻白眼,她至今不知道胤宸为何能如此淡定,敌人都挑衅上门来了,他还能在自己面前开着玩笑?! 第三十八章 ●杀机四伏 “那如果,再来这么些人,你还会有相同的选择吗?”胤宸看着梅红苏的双眼定定问道。 “什么选择?”她装傻。 “你说什么选择?”胤宸不吃这一套。 “当然……”梅红苏再次别过脸去,刻意拉长尾音,之后再吐露出“不会”两个字。 胤宸听了脸立马拉得老长,他松开了她的手,显露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武功这么厉害还需要我吗?”她不屑道。 胤宸苦笑,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罗茵进来的时候,恰巧看见自家的两位主子在斗嘴,由于她不知道胤宸和梅红苏的契约关系,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是在打情骂俏,于是轻轻闭了房门,怕惊扰了他们,但是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梅红苏听见笑声,察觉出现在自己与胤宸行为的确太过亲密,脸上又再次浮现出两朵红晕,她抓着凳子往后轻轻移了几步,让罗茵将汤药端到他与胤宸中间来,罗茵照了命令做,之后又在不知不觉中退下。梅红苏赌气端了碗准备直接往最嘴里灌,却又被胤宸抓住手腕。 “汤药太苦,还是我来喂夫人吧!” “我本来就没病,不需要喝,更不需要喂!” 梅红苏态度反转真捉摸不定,她将碗狠狠往桌子上一摔,几滴药汁溅出,可能是因为太过滚烫的原因,药汁溅在桌面上冒出泡泡。 “少夫人,这是镇热的药,喝些心情会舒畅些……”罗茵在一旁适时地说道。 “乖一些吧!看脸比猴屁股还红。” “……” 这话,他居然也说得出来!梅红苏本来不怎么红的脸现在真得变成猴屁股了…… 胤宸不顾她的无理取闹,拿起药碗,用汤匙舀了一点点,靠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准备喂给她。但是又察觉出什么?自己轻轻抿了一口,尝尝味道,好苦。 罗茵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时不时皱皱眉头,这两人跟一碗汤较劲儿,算什么嘛! 胤宸又抿了一口,还是觉得苦心想她可以忍受吗?于是他犹豫了一秒,狠下心将一碗镇热药全部喝掉了,一是怕苦着梅红苏,二是他也想压制压制自己体内的热火。 如果不是他一直用内功压着,恐怕现在他的脸比梅红苏的要红一百倍一千倍。 “少爷!” “胤宸!” 梅红苏和罗茵几乎同时惊呼出口,她们都没有想过胤宸居然会在突然之间将那碗药汤喝得底光光,真得出人意料。梅红苏反应还没什么?只是罗茵突然急得直跺脚,恨不得立马让胤宸把她辛辛苦苦熬的药全都吐出来。 “怎么了阿茵?”梅红苏也觉察出罗茵的不对劲。 “没……没事少夫人,只是,镇热汤是给阴性之人喝的,而少爷是阳性身躯……” 罗茵急忙解释着,面上神色还是那般镇定,但却早已心急如燎,不会……不会真出什么事吧!汤里可是加了七夜觉萝,若胤宸出事了,那她如何向上面人交代?! 胤宸喝下药汤以后,本想屏气凝神疏通一番,可是试了几次后他却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神清气爽,相反,他感觉有一股气流在体内乱窜,丝毫不受自己控制,不会是副作用吧!他皱眉看着桌上沾着些许药汁的药碗,拿到鼻边再仔细嗅了嗅,不对,不是副作用,是药有问题! 看来这碗药,已经被人动了手脚,有人想置自己,置梅红苏为死地想疯了! 他忽然感觉腹中一阵剧痛,但还是尽量保持平静,可是他瞬间又感觉燥热难忍,大汗淋漓。胤宸的额头上隐隐渗出汗珠,脸色一会儿煞白一会儿发红,他大手一挥将碗摔成碎片,体力不支浑身疼痛。梅红苏觉察出了不对劲,开始用手使劲儿摇晃他,他视线愈渐模糊,之后看到了两个梅红苏,三个……甚至无数个,他说不出话,口中呢喃着,但梅红苏始终听不清,晕倒前一秒,他听见了自己心底的一个声音: “这么容易就被人设计,真不配做一个杀手!” 这么容易?他苦笑,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不过,好在是自己…… 梅红苏面对这突发情形,显得不知所措,她急着去抓胤宸,口中胡乱叫嚷着:“阿茵,阿茵,快,快去请大夫!” “是,少夫人!”阿茵也紧张到了极点,突然发生的一切让她也无法接受,她赶紧跑去了胤府附近的医馆去请最好的大夫。 房间里,一切都很凌乱,凌乱的不止是物品,还有人的心。 “你别吓我啊胤宸,你不是很厉害吗?昨天你还杀了那么多坏人,现在你怎么了呀?说话啊胤宸!” 她有一瞬间真得觉得天就那么给塌了,世界都崩溃了。 梅红苏随着瘫软的胤宸一齐跪地,她扶不动他,只好抱着晕厥的他不住地哭着喊着: “胤宸你醒醒啊!” 梅红苏是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叫来几个下人去扶他到床上,再派其他人通知两位管家过来,而她就一直陪在他的身旁,一刻都不敢离开。 桀月听说胤宸出事的时候心急如焚,她狠狠地剜了梅红苏一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上前去照顾胤宸去了。旬夜经过昨晚一役,对梅红苏的看法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见少夫人真心焦急,便轻声安慰了她几句,并且询问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胤宸无力地躺在床上,嘴唇都成了紫色,房间内三人急得焦头烂额,全都为床上的昏迷男子,他们无一精通医术,只能干干等大夫到来。 终于大夫被罗茵推搡着来了,可是他左瞧右瞧也瞧不出个什么结果,梅红苏一气之下把他赶出了胤府,口中还喊着“庸医!”可是接连有几个大夫来都诊断不出胤宸究竟怎么了?于是梅红苏便着急了,广贴告示寻求最好的医生。 终于,第二日门口来了个糟老头,不对,他只是看起来比较邋遢的老头,其实本身水平应该不错,进屋后他淡定地翻翻胤宸的眼皮,按按胤宸的皮肤,把把胤宸的脉,最后叹了一声说道: “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公子是中了七夜觉萝的毒,这种毒,是江湖上的毒,无色无味,很难解。” 第三十九章 ●七夜觉萝 “中毒?还是江湖上的毒?师傅这是什么意思?”梅红苏着急问道。 “公子今日有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东西?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喝了一碗汤……” 汤?梅红苏忽地反应过来,难道是刚才那碗镇热汤有问题?怪不得胤宸最后晕倒时打碎了它,原来是提醒自己?!可是?谁会下毒害他呢?不会是那夜的蒙面人吧?明的不来来暗的,真是卑鄙无耻!她在心里痛斥道。 “还有……下毒的人必定出身江湖,因为七夜觉萝生长在雪山之巅,普通人轻易拿不到,更不用说使用了,我刚才探测过公子的心脉。虽然紊乱但却总有深厚的内力压制着,看来公子,也必定出身武林吧!这毒也一定是江湖上的仇家做的手脚。哎,江湖上风雨难息,万事难测啊!趁早脱身为最好……”老头叹息道。 江湖?仇家?难道胤宸他……真的出身武林吗?梅红苏这一刻突然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胤宸,她只知道他是某富商的儿子,其他或者真正身份,她是一点儿也不知晓。那么她是如何爱上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呢?她也不知道,有时候,感觉来得就是这样悄无声息。 但是如今胤宸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才是王道,于是她急忙问老头:“那师傅你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够救他啊!” “救人……说难也不难,但说简单也不简单,需要七夜冥珠和神兽玉麒麟的血,口含冥珠,再逐渐注入麒麟血,一夜之后方可痊愈,只是……只是据我所知,七夜冥珠全世界只有十颗,拥有者都是非凡之人,而他们,不一定会借……神兽之血呢?就更不好取了……” “神兽玉麒麟?难道师傅说得是东海之滨的玉麒麟吗?” “是的。”老头淡淡回道:“这下毒之人也一定是觉得解药难找,所以才选择这种毒,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它无色无味,难以觉察,怪不得公子会……”他停了口,不忍心再去让这可怜的女孩儿伤心。 梅红苏心想要不是胤宸替自己喝下那碗有毒的汤,那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自己,她的心里不禁难受无比,她愣愣地看着那个棱角分明的脸,此时沉静地就像一块石头不能说话,他好像让他立马苏醒,就算再数落自己一千次一万次,她也毫不介意。 “夫人还需要注意,取血时间必须选在夜半神兽沉睡时分,那时神兽神经最脆弱,不会觉察到什么?你只需轻轻割开它一点皮肤流出血就好,以后赶紧走开,毕竟神兽发威起来还是很厉害的,保命要紧,取血次之……”老头苦口婆心劝说道。 “这个,我一定会拿到……那师傅,你知道冥珠在何处么?” “据我所知,最近的应该就是衔月公子府上了,当日有位富商倾慕公子琴艺,才将一颗冥珠送与了他,衔月公子生性淡泊,不爱与人言语,不过内心还是非常善良,夫人可以去试一试……” “多谢师傅了……”梅红苏欣喜道,老头这算是明明确确给自己指了一条路啊! “夫人,该交代的我都交代完了,希望胤公子能够早日醒来。” “多谢师傅挂心!”梅红苏感激道。 “对了夫人,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你是闵王爷的女儿么?你娘是谁?” 突如其来的问题像一道雷一样劈向了梅红苏,闵王爷那个事情,纯属她胡编乱造,更不用说母亲的事情了,义父告诉自己,是娘亲爹爹抛弃了自己,所以她从未真正去想过他们。 “这……”她神色不定道。 “没事儿,只是闵王爷……是我的旧识,你那件事,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从前……”老头叹了一口气以后将眼神递给目瞪口呆地梅红苏,此时她已扭过头去去看昏迷不醒得胤宸,并未注意到老头的眼里此时充满了哀伤与愧疚之情,他红肿的眼眶泛着一种怜惜味道,脸上周围刻画着岁月的沧桑,柔弱地支起身子,就要离开。 “师傅您居住在哪里,我日后好找……”她还是担心胤宸,此刻得有万全之法方是良策。 “游野江湖,百里闲人一个,若是有缘,自会再相见……”老头站起身来,忽地放声大笑,之后走从梅红苏眼前消失不见,她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只听见阵阵的余音回荡在空气中…… “果真是神人……”她嗅着空气中尚残留的老头的气味,喃喃道:“游野江湖,百里神人……谁呢?难道是?” 她一下子醒悟过来,对上旬夜的眼神后,得到旬夜的肯定,这个老头?不,这个神通广大的师傅,难道是神医谷的神医百里廷?传说神医百里神通广大,能起死回生,若能得他指点,胤宸必定不会出事。 梅红苏突然觉得眼前又出现希望的曙光,那个男人,还会再醒来,还会与自己拌嘴,那些虽然受气但却甜蜜的日子还会回来,她……最终没有失去……想到这里,她不禁欣慰笑了笑。 “少夫人,少爷中毒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罗茵忽然跪地,垂下头眼泪一颗一颗落在地面上,梅红苏的汤药自始至终都是她负责的,现在出了事,她自然也脱离不了关系,她想再次用柔弱与可怜的伪面孔,来欺骗这个内心善良的女孩儿。 “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桀月冷冷瞥向地上跪着的身影,口中嘲讽道。 “不是啊!少夫人,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晓!”罗茵急忙解释。 “算了,阿茵,我相信你……你也没有任何理由害胤府,应该是有心人趁你不注意时做的手脚……你以后,多注意着点儿……”梅红苏语气疲惫地说道。 “谢谢少夫人!”罗茵听后感激涕零,她不住地跪拜磕头,感谢着少夫人的宽容信任,但是又有一股矛盾之情在心中升起。 少夫人,她这样好的人,为什么偏偏让自己下手?她的眼泪愈来愈重,没有人知道那是怎样性质的一种眼泪。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跟他两个人静一静!”梅红苏轻轻坐在床边,对着身后站着的一群人说道。 第四十章 ●誓言 “是,少夫人!”众人回道,于是他们一列人规规矩矩地下去了,桀月心里极为不情愿,主人的事情关这个丫头什么事?可是还是在旬夜的推搡下出了门。 “宸,你出了好多汗……”梅红苏用水温了温毛巾,仔细替胤宸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他此时像一具石雕一样静静地躺着,脸色发紫,嘴唇发黑,梅红苏突然愣了愣,她从未见过胤宸这样脆弱的样子,他愈这样,自己愈恐慌。 她手指弹动,覆上胤宸宽大的手掌,冰冷刺骨的感觉袭来,可梅红苏却愈抓愈紧,她不断揉搓着他的手,想用自己的温度融化他,可是还是那么冰冷,她闭上眼,眼中闪过他们以前所有的画面,泪水不知不觉中流下。 “阿苏,别揉了,我的手一向都很冷……” 柔弱略带着疲惫的声音传来,梅红苏心里忽然一惊,她急忙睁眼,在看见胤宸脸色没有变化的时候,心又掉了下去。 “阿苏,我一直醒着……只不过累得睁不开眼……我能感觉,毒已在我的血液中流淌,正在侵袭着我的五脏六腑……刚才神医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一向自负,没想到现在自己的命,居然需要别人来救……” “这算什么?人生一点小病……很正常。”梅红苏嗫嚅道。 “小病?呵呵,阿苏的心,还真是宽……” “宸,你放心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要不然我得有多愧疚……” “当然,我这么厉害,怎么会这么轻易死掉……”他柔弱笑道,语气还是一样地戏谑。 “丫头,记不记得我当时问你的那个问题,如果还有一柄利剑袭来,你会不会……再替我挡……现在我想说,我一点儿也不后替你喝下有毒的汤……因为我心底,有一个声音,呼唤我这样做,这样为你付出一切……” “宸……”梅红苏吃惊地看着他,她没有料到胤宸居然会这样说,眼泪沿着她的眼角流下,吧嗒吧嗒流在胤宸手掌上。 “宸,我也会为你做一切……” 他们的心扉就此敞开,从今以后将不再有隔阂,可是如今横在梅红苏面前的是现实的残酷,她还不确信,胤宸能否战胜毒药。 “阿苏,若我真的快死了,你会怎么办?” “你若死了……我当然很会开心,因为从今不再有人压迫我了,所以为了不让我那么开心,你还是好好活着吧!”她半做思索状。 “……”傻丫头,这个时候还会开玩笑,此刻胤宸都能觉察到自己命悬一线,他似乎听到了死亡的警钟。 “宸,我们的契约,还没有终结,我的夙玉,还在你那里,所以你不能有事……”梅红苏坚定地说道。 “夙玉?什么夙玉……”胤宸半微笑着装傻。 “……”梅红苏又愣了。 “阿苏,你现在还想着你的夙玉,那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吧……”他苦笑道:“是不是我要是永远不还给你,你就永远不会走……” 就算不还,我也会一辈子停留……梅红苏心想。 “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怎么走啊!”她苦笑道。 “看来我的丫头想要契约无期了,呵呵,若我有幸能够活下来,你可以给我要一个愿望当报酬,比如契约无期啊……” 契约无期?那就是,一辈子做他的夫人了……若是放在刚开始,她一定会许早早结束他们之间关系的愿望,可是现在……她矛盾了,真得有很多东西难以割舍…… 不过这个胤宸,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非要她梅红苏拉下脸来,率先承认她对他的爱,不过他要是能康复,这些真得不算什么。 她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如果我救了你,你就得把你的一辈子卖给我……” “……” 一辈子,死生契阔,携手相依。 他有些贪恋梅红苏许下的誓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好……契约内容,就此改变……” 时间在他们的交谈中一分一秒流逝,此刻心内的坦白,是梅红苏近段日子来最畅快淋漓的一刻,她终于释怀,像是饮酒后的超脱洒然,她自始至终未预料过解决这一切会是在这样的时候。 虽然算不上是生离死别,可是也没有人能够欢笑地起来。 她不知道该不该感激那个下毒的人,要不是他,他们还会被包围在彼此小心翼翼的心灵伪装中,无法看清一切…… 梅红苏走后,屋子又沉浸在一片寂静中,胤宸眼前虽是一片黑暗,可意识却格外清醒,他将前些天发生过的事情在脑海里一幕幕过滤流,对比分析着每个人的面孔,想透析它幕后的真正起因。 他此刻就像地府里的阎罗王,手持花名册,数点着那些个犯罪的魑魅魍魉。 也许从一开始踏进京城这个地方,他就跌入了一个谜团,不过还是因他大意自负,未早先觉察出什么?才招致了这样的后果。 不过最无辜的,还是红苏丫头……是自己连累了她……不对,那碗汤!胤宸忽然反应过来,睁开了眼。 那个傻丫头,若没有他在,能保护好自己吗?他不禁心内担忧起来,可是?有更大的事情摆在他的面前,儿女私情算是……小事吧! 阴谋重重中,胤宸总觉得自己能够反败为胜。 可是刚刚与梅红苏的誓言,又算什么?他可以对天发誓他绝无半点假意,可是古往今来,有多少爱情葬身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有多少爱人被迫羁旅天涯…… 他时刻不忘自己是一个杀手的身份,就算此后他可以不介意世人的白眼,她会么? 还有不断的杀机等候着他们,鹰主不会放过他,组织不会放过他,还有,他以前杀的那些人的亲朋好友也不会放过他。 自作孽,不可活,他此刻深有体会。 看来最终,还得放开她,刚才,只当做玩笑过去就过去吧!但愿日后,她能体会自己的良苦用心…… 无声的黑暗,是一个杀手的宿命,胤宸突然有些厌倦了,他闭上眼,不再去想这些烦人的事…… 第四十一章 ●烟花的祭礼 胤府大厅。 “我不同意,我必须得去。”在听到梅红苏说要独自一人身闯东海取血时,桀月和旬夜纷纷表态不同意。 梅红苏一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于是她费劲口舌劝说那对主人忠心耿耿的二人:“我知道你们很担心他,可是如今胤府还处在危机中,那些个蒙面人很可能还会再来,你们的职责是守护胤府,守护胤宸,这比我的任务还要重要……” 桀月和旬夜思考半晌,觉得少夫人说得也有道理,互相对视交递了眼神,最终答应留在府内照看胤宸。 于是梅红苏匆匆收拾了行李,日落时分,她跨一骑白马出了胤府,开始踏上去东海的遥远的旅程。 她鲜红色的身影融入沉沉暮色之中,一身衣袂飘飘,竟比那天边晚霞还要艳丽几分,只是这曼妙身姿的背后,洒下的是一片片落寞与孤寂,却也不乏坚韧与孤傲。 宸,你等着我,麒麟之血,我必定取回…… 只是梅红苏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有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等她策马征程之后,那人不声不响进入马厩中迁出一匹马,轻轻骑上跟在她的身后。于是天的一方,有两个身影,两匹马,远远衔接着,还有,两处心境,两种心情。 终于,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梅红苏终于到达东海,胤宸如今危在旦夕,她是一点儿时间也不敢耽搁,就算身体再疲乏,她也狠狠心硬撑着。 眼前是辽阔的大海,梅红苏看见雪白的浪花翻滚,扑上岸边卷来一堆堆的奇珍异宝,她无暇去顾及这些,玉麒麟才是她的目标。于是梅红苏四处摸索,终于在东海附近找到一片幽深的林子。 梅红苏回想起神医告诉她的话,玉麒麟存活于这幽暗的林子里,难见光,阴气寒重,所以她要找到,并不容易。 为行事方便,梅红苏将白马拴于林子外部,独**索进幽暗中,落叶在脚下簌簌作响,寂静的氛围中偶有虫鸣,是这林子中唯一的自然声响,有一瞬间,梅红苏感觉自己像是踏进了一个无底洞中,她如今也是举棋不定。 突然,耳边传来奇怪的咆哮声,像是森林中的猛兽在嘶吼,但又不带威慑与压力,相反,带的是阵阵的浩气与荡然,让人倍感宽心。 难道是麒麟兽?梅红苏心里一喜,一定是,因为只有神兽才发得出这样的吼叫! 她顺着声源方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前行,无数个拐弯绕道之后,她终于见着了体型庞大无比,相貌奇异的神兽,为了不惊扰它,她只能将瘦弱的身躯隐在丛丛绿色屏障之后,决定待它安息下来时就动手取血。 终于,最后一抹余晖被抹尽,林子中进入更黑暗的境地。梅红苏有些迷糊地靠在树上,等待远远让人更感困乏,她的上下眼皮已经快要贴在一起,但她只要一想到胤宸此时的样子,就会强迫自己清醒。 可当她最后一次睁开眼去看神兽时,她立刻马上完全清醒过来,连强迫都不用。 她看到了什么?她自己也不敢相信。死寂的林子里,神兽的身影因为黑暗已经模糊不清,可是却有两道光束从它那里散射出来,在林子里扫过一圈后,又射上天空,与月光交为一体,许久之后,那两道光束才逐渐消失,玉麒麟也安静下来,想来已经进入睡眠时期。 原来神兽,说白了就是怪物!好听一点叫神兽,通俗了就叫怪物得了,若把它放到大街上,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敢出门! 冰冷的匕首握在掌心的那一刻,梅红苏感觉自己头皮都在发麻,她几乎能够听到扑通的心跳声,层层冷汗渗出,她一摸后脊,果真湿了一片。 不管了,拼的话,要么就是两人同死,要么就是两人同活,怕什么。若此时连拼都不拼,她活着还有何颜面! 梅红苏一咬牙,挪着步子轻轻靠近神兽,庞大的肉体她看起来像一座大山,双手覆上它软绵绵的肉体,它没有动静,看来是熟睡了。 梅红苏呼了一口气,轻轻刮破一点点皮肤,就可见有一丝红色长丝流出,神医说一点就好,她于是就用小药罐接了两三滴的量,这时神兽的伤口也毫无预料地复合了,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梅红苏窃喜事情进展地如此顺利,她保持靠近的姿势,一步步远离神兽。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轰的一声,天空一朵绚烂的烟花绽放,响声震慑天地,梅红苏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震动。 完了……梅红苏苦笑,放在平时看见烟花,她得有多激动多高兴,可是如今这个状况,巨大的震动必定会把神兽惊醒。 死亡的烟花散落,天空中留下美妙的痕迹,但又转瞬不见……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略微一想,她就能发现自己是被人设计了,梅红苏有些痛恨自己的愚蠢,一早就该想到的,敌人既然想对付胤府,就不会有任何机会让她拿到解药。 可能因为她太过执着,守着一个执念不放,才招致如此境地,看来如今,要葬身于此了吧!连一句遗言都无法留下,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誓言,也无法实现了…… 转身,两道犀利的光束射来,梅红苏已经觉察到神兽愤怒仓促的呼吸声。 睡觉时被吵醒,人都会怒,更不用说神兽了,敌人的手段,真高端…… 她只能尽全力与神兽拼搏,去追寻那万分之一生还的机会,为了那个她在乎的男人,还有,她不需要一个好的死相,因为他不在身边…… 梅红苏觉得自己也算值了,与胤宸相比,她不觉得会输,于是,甜甜的笑容挂在嘴角,冷冷的空气与尖锐物擦身而过她也觉得没什么。 “夫人,快走!” 罗茵哭喊的声音传入耳里,梅红苏吃惊以为自己做梦梦到罗茵,睁大眼仔细辨认发现她真的在自己眼前,并且趁乱狠狠推了自己一把,将自己推出好远,反身用自己当诱饵与神兽厮打,为梅红苏争取逃跑的时间。 梅红苏刚刚落地,就听见了女孩衣衫碎裂的声音与呢喃不清的话语,之后一切又悄无声息,看来…… 泪水在梅红苏脸颊上泛滥,她至今未搞清楚是何事,可她明明白白听清了女孩儿最后的遗言。 “夫人,对不起……请……请原谅我……” 第四十二章 ●遗言 夫人,对不起,请原谅我。 梅红苏出林子的一路上都在反反复复咀嚼这句话。 刚才的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了,突然到……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几天紧绷的神经一刹那碎裂。 罗茵意料之外的死亡,真地让梅红苏很难接受。虽然小丫头跟了自己没多少时日,可是从最初的相遇起,她就对罗茵推心置腹,那个浅淡宁静的女孩儿,居然肯用自己那瘦弱的身躯肯扑上前去与麒麟斗殴,梅红苏心里除了感激,还有愧疚…… 泪水朦胧,远远抵不上内心的苦涩,她此时胸口憋得疼痛,想放声大哭又偏偏忍住,刚才因为打斗外相已狼狈不堪,此刻泪水汗水冲刷了脸上的泥垢,她整个人都看起来格外颓废。 跌跌撞撞一夜,梅红苏终于看到清晨微亮的曙光,此刻空气不再像夜晚般凉嗖嗖,柔和中融着层层暖意,再加上是在大海的附近,海风吹得她红衣缱绻,她的心情也稍微舒缓过来。 两匹马。梅红苏能清晰地看到昨日拴马的地方,又多了一匹红棕色的小马,它们低头啮着地上的绿草,对昨夜林中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她过去抚了抚马上的鬃毛,泪水再次决堤。 这匹小棕马,必是阿茵骑来的。可是它能带来自己的主人,却带不回去她……罗茵死得,尸骨无存…… 小马感受到了梅红苏的抚摸,回过头来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盯了她好久,像是在质问着她什么?梅红苏瞬间有一种负罪的感觉,她避开小马目光,小马却轻轻摆动尾巴几下,转而,她看见马背上夹着白色的信封,于是她轻轻取下信封,再打开,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 这是罗茵的遗书,是她在最后关头咬破手指沾着血书写的…… 红色的血字,凌乱纷扰,梅红苏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东西,居然比岭寂山上的红梅还要鲜艳几分,刺眼几分,它像是把把利刃,轻易地就插进她的心间…… 看到一半她就不想再看下去,她此时的心情已经无法形容,被欺骗,被陷害,负罪,原谅……可她还是强迫自己看下去,那是一个女孩儿人世最后的**…… 看完之后,她有种灵魂脱离肉体的感觉,这身体,这天地,这世界,仿佛都与自己无关…… 她蹲下身来嘤嘤哭泣,手掌乱抓将红色遗言撕个粉碎,指甲嵌入肉里,她却不觉丝毫疼痛。 阿茵,是卧底,她一开始就怀着不良的目的接近胤府,接近梅红苏…… 罗员外,呵,罗员外的真正女儿早被她囚禁,她只是顶着这样一个落魄的大家小姐的身份…… 她不叫罗茵,她叫什么?遗书上也没有说,可是她却说喜欢梅红苏叫她阿茵,很亲切,很温暖……她说,是少夫人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人世的温暖,她不想这样的感情因为自己的错误而结束。 于是她在最后写完遗书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冲进林中,去救一个因为她而被困的女子,顶着的,却是杀这个女子的任务…… 她说她很开心,她很庆幸自己能醒悟…… 她说,胤宸中毒是她干的,不过她的本意是让梅红苏死,也许这就是宿命吧!若当时成功了,她就不会再有觉醒的这一天…… 最后,她祈求她的原谅,烟花是她点的,可放手的那一瞬间她终于后悔,于是她用短短几秒做了这样一个决定,她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她只想试一试,若来不及,她会陪少夫人一起死……只期望来世,做一个与少夫人同善良的人…… 她将一切都坦白,也算死得其所。 梅红苏没有丝毫怨意,相反,她感念这个大义的女孩儿,她已经很出色了…… 阿茵,你在此处好生安息,我不会让你白白送命,宸一定会醒,我也一定会好好活下去……梅红苏望着那片死寂的林子,喃喃道。 她转身上马,在将要握住小棕马的缰绳的时候,它忽地逃脱,向那片林子里头奔去,向埋葬着罗茵灵魂的土地奔去,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然。 马儿啊马儿,原来你也是有心性的…… 去吧!这未尝不是你最好的归宿…… 她扭过头,洒下一片泪在这悲哀的尘土上。一骑红尘,悠悠宿命谁摆布,半世浮沉,情缘纠葛难终结。阿茵得偿所愿,她,该知足…… 又是寂寞孤单的旅途,梅红苏一路浑浑噩噩,她总是感觉天地围着自己转,幸亏有了这识途的马儿,她才能顺顺利利回到京都,可是当她看到“京城”两个字近在眼前时,她一下子兴奋过度,直接从马上滚了下去,之后不情不愿地晕厥过去。 再睁眼时,梅红苏吓了一跳。 没有想象中地狱的肃杀气氛,没有鬼灵被折磨时嗷嗷的吼叫声,也没有阎罗的可怖面孔,有的,只是火烛微漾的暧昧暖意,还有一温润如玉的面孔。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摸那张脸,快到跟前时,她才突然惊醒,立马从床上坐起,自己这是怎么了? 看这情形,是被人救了的节奏?糟糕,不知道胤宸如今怎么样了,怎么就能累得晕过去呢?!她恨不得往自己脸上狠狠扇几个巴掌! 可是当她看清那坐于自己身旁的男人的时候,刚才的想法通通打消。 是冷寂言。 也许世事就是这般巧妙,上天注定胤宸能够逃过此劫,所以才安排让梅红苏与冷寂言在这个时候相遇,这样,也为她省了不少时间。 “多谢衔月公子相救之恩。”梅红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红苏姑娘,你如此狼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梅红苏这才从床旁边的大镜子里看清自己此时的模样,红衫已被刮地破损不堪,在脚下揉成团,黑发蓬乱,活脱脱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的幸存者。 她一瞬间脸憋得通红,丢人丢大发了! “公子……公子见笑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对了,听闻公子有一颗七夜冥珠,可否借红苏用用……”梅红苏心想若用此时可怜兮兮的模样去要珠,可能会事半功倍,没想到冷寂言内心也不是那么软,梅红苏的开门见山并没有带来啥好结果,冷寂言脸色变得难看,并且一口否决。 “冥珠是神物,若非紧急事件,不可轻易借人。” 救人算不算急事?梅红苏心里把她一向很看好的冷寂言骂了千遍万遍。 第四十三章 ●借珠(一) “不知红苏姑娘要冥珠做什么?”冷寂言皱眉想了想,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救人。”梅红苏脱口而出。 “当然,冥珠只有救人的功效,若不是患了极大的病,想姑娘是不会跟我开口要冥珠的。”冷寂言起身淡然道。 他一身白衣翩翩,日光下将周围的景色都黯淡了下去。 “难道公子怀疑红苏是觊觎冥珠才来借的吗?红苏保证,救人之后必会奉还。” “这……”冷寂言垂头思考,这能治百病,能解百毒的冥珠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若轻易给了梅红苏,那他花费的很大精力必定会白费,而且,就算梅红苏日后将它还了回来,冥珠也会因为使用过一次而变得不再纯净,效用会下降百倍,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忍心拒绝这可怜的女孩。 他曾解救无数个女孩儿于水火中,可如今却不能爽快答应眼前这美丽女子的小小要求。 于是他白番纠结,终于在心底想出一个应对的良策。 “若姑娘能说出一个打动我的理由,我就考虑将冥珠借给你。” “真的?”梅红苏一惊喜,起身用肮脏的双手抓住冷寂言洁白的袖子,完全将自己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抛诸脑后,生生在他的衣衫上蹭了两道黑黑的印记,冷寂言见状,立马跳离了好几里远,眉头皱得能拧出水来,他看看脏乱不堪的袖子,飞身出门,丢下一句话。 “姑娘失礼了,冷某急事去去就回,桌上有脸盆和新衣裳,烦劳姑娘细细梳洗!” “……” 梅红苏原地足足愣了十秒中。 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自己刚才,是被嫌弃了!还是如此明明显显的嫌弃!她不自觉用手捂着脸哭了一阵子,才肯慢吞吞地下床梳洗。 这个衔月公子,难道有洁癖?难怪每次见他时,不是灰衫就是白衣,浑身上下全无杂质。还有,他的居所,没有五花八门的色调搭配,只有清一色的白,干净地看不出一点尘世的污垢。 怪不得他刚才一直在回避自己的眼神! 怪不得他总保持着与自己较远的距离! 怪不得……他能跑得如此神速? 梅红苏欲哭无泪,最近都碰得上些什么人啊!有自恋癖到无法挽救的胤宸,有洁癖到拒人千里之外的衔月公子,看来某位禅师说得对,壁无完壁,人无完人,当一个人具有很多外在的优点时,上天也会给予他某种让人讨厌的缺点 于是她索性不管这恼人的问题,细细去斟酌冷寂言刚才留下来的话。 打动他的理由?应该是比较容易的吧! 可是她不能对冷寂言说胤宸中毒的事情,当初在万源山庄很明显就能看出胤宸与冷老板关系不妙,如今若告诉他整件事情的经过,他说不定会再找各种理由来搪塞,然后背后又一边偷着乐去。 那么,她该怎么办? 此刻心情又变得一塌糊涂,细数时日,应该再过两三天就到七天期限了,梅红苏不禁怨到老天给了她一个遇见冷寂言的机会,却没有教她拿冥珠的办法,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可老天却偏偏让自己乘着小船划到河中央然后失了浆,进退难取舍。 哀怨过千遍万遍过后,梅红苏做了一个连她自己也吓一跳的决定――撒谎。 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自己要救的人其实是自己?说不定衔月公子心一软就大发慈悲了! 于是她静静等待即将到来的盘问。 不多时,门吱啦一声响,冷寂言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出现,显得更是朝气蓬勃,他淡然坐在梅红苏对面,为刚才的失礼表示歉意。 “从小落下的坏毛病,红苏姑娘请见谅!”他尴尬笑道。 “没事……我不介意。” “那姑娘现在可以给一个能打动我的理由了吧!” 梅红苏忽地跪倒在地,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公子,其实……红苏要救的人是自己,红苏前些天去了医馆,大夫告诉我说,我命不久矣,时日无多,只有冥珠才能救命。可是我却还如此贪恋这人世,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还有好多人的恩情没有还,您就可怜我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吧……” 梅红苏说得是声泪俱下,她觉得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坏了。 “红苏姑娘的身世呢?我很同情……”冷寂言惆怅道:“不过刚才姑娘昏厥的时候我也探了脉,没什么的啊?难道我医术最近有下降?” 突然,他两指上去扣住她的手腕,梅红苏见状急忙想抽出手,但却在混乱下被冷寂言点了穴道,她只好动也不动地坐着,当看着冷寂言修长的手指在腕上滑动,一遍一遍压下去探测时,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彻底露馅!这个衔月公子,要不要这么全才啊! 不多时,冷寂言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黑,他放开梅红苏的手腕,并替她解了穴道,冷冷道: “姑娘,这不好玩!” 梅红苏此时真得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好。 “实话实话吧!”她叹息道:“刚才红苏情非得已,还望公子体谅。” “胤宸中毒了。” 轻飘飘的话语吐露出口,梅红苏意外自己居然可以说得这么轻松,她抬眼透过窗户越过片片云层,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的一方。 “七夜觉萝的毒。神医说那是一种很难解的毒,需要冥珠与麒麟血来解,于是我不远万里去了东海之滨,还赔上了我一个丫头的命,才拿到几滴麒麟血……”她惆怅道,微风轻拂过她的面颊,冷寂言瞬时觉得这容颜苍白地如同冬日里的积雪。 “我不能功亏一篑……”她忽然呜咽起来,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楚楚可怜似晨露般寂静孤单。 冷寂言心里漫出一股莫名的情愫,她想安慰她这颗受伤的心灵,可是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原来是胤公子出了事。”他很难相信前几天还好好的胤宸突然一下子卧病在床,可是他更难相信梅红苏居然肯为了他做这么多。 他从前觉得,这两人在一起肯定是受了什么事情的束缚,必定不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他们的互吵互闹使他们看起来没有一点夫妻的样子。 可是今日,梅红苏短短几句话,彻底打消了他原来的想法。 他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女孩儿。 第四十四章 ●借珠(二) “要是放在之前,他的生死关我什么事呢?”梅红苏苦笑道。 “之前,我一点儿也不爱他。” 冷寂言略有些吃惊,但却又意料之中地点点头。 “冷公子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吗?那可真是一个极尽可笑的开始。”于是梅红苏将他与胤宸的事情从头娓娓道来,她目光时有涣散,时有欣喜,仿佛故事中的胤宸可以控制住她的悲喜一样,她当然不知不觉,可一旁冷寂言却能感受到她的那份浓浓的爱意,他就这样静静听着,什么话也没有插进去,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做,就好像,早已置身于故事之中。 这真是份奇特却令人艳羡的姻缘!冷寂言一边听一边心里暗想,他对情感之事没有任何经历,可在此时却止不住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他们的故事,不是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轰烈热恋,也不是那种能让人哭得撕心裂肺的缠绵虐恋,不过是种种家常拌嘴的小事,或者危机面前携手共度的夫妻常情,可是冷寂言莫名地被感动,他也不知为哪点感动。 可能是他听她说,她愿意为他挡去所有的明枪暗箭,也可能是听她说,她愿意躺在床上替他承受那一份煎熬……东海之滨的一次长途远行,她肯将自己性命如此交托给心中的一个执念,此刻低声下气,倍敛光芒的祈求,他看得出她拼尽全力。 他一向觉得,这个女孩不平凡,不平凡的是她出色的外貌和开朗聪慧的性格。 可他今日才觉得,这女孩儿最厉害的,是她的那份心里头的信念与执着。 于是他只好他静静聆听,如同在聆听一首比自己的琴曲还要美妙几分的动人旋律。 “还有一点……”梅红苏顿了顿,用手绢擦擦眼角,两团红通通的印记顿现:“若是我们只有如此浅的交集,我也不会心痛到如此地步,最重要的是,宸,与我曾经的那个他……有七分相似。” 七分的外貌相似,剩下的三分,不过是性格不同罢了。 “所以我至今难以搞清,我爱他的原因,究竟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那个人,但我已向胤宸坦白,我爱的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他,我没有也不敢告诉他有关我从前的事……” “那……那个他呢?”冷寂言问道。 “死了。”她平静地说道,三年前就该接受的事实,她是最近才缓解过来吧!梅红苏心里不由地苦涩。 “很早之前……他就死了,遇见胤宸之前,之后,我都对那个他无比忠诚,可后来,我才觉得,有些东西会改变,所以我也不知我的心,如今到底偏向谁……” “红苏……”冷寂言喃喃道:“你,真得很让人纠结……” “嗯?”梅红苏好奇抬眼。 “没事,冥珠全世界又不止一颗,这颗,你拿去用吧!也不用还了……”冷寂言从怀中掏出一个珍珠般大小的珠子,晶莹剔透如同自然的精雕细刻之物,日光下隐隐泛着紫色的光,格外美丽与耀眼。 “冷公子你的意思是……肯借给我?” “嗯。”男子温暖的笑意荡漾在空气中,梅红苏仿佛又看到了三月杨柳拂堤过的生机,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这么轻易?她其实还没说什么……她还想再讲一点……说实话,她也不知为何在此时会将所有事情都吐露出来,可能是因为有感而发,刚才说的,全是她真实情感的写照,她只要开了头,就会毫不犹豫地继续下去。 “红苏,你快些回去,胤宸他……还在等你……”冷寂言微微一笑。 “嗯。”梅红苏回给他一个温暖的笑。 “还有红苏……我肯借你冥珠,不是因为我被你的故事感动了,而是因为……因为我佩服你这个人……” “嗯?”梅红苏吃了一惊,她扭头看着这个说出如此奇怪话语的男子,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没什么?有些事情,不需要说明,红苏,你只需要相信自己的心就好。”冷寂言继续微笑着。 “嗯。”不管懂与不懂,她都知道他是好意,于是梅红苏不再多问,匆匆出了紫竹苑回胤府去。 身后冷寂言看着那个逐渐消失的背影,慢慢恢复了常色,他真的被感动了吗?答案是没有。 故事虽然让人纠结,可绝对达不到能融化他的心的那种地步,他也曾见过比这更感人的爱情,可是人世里分分合合,哪里是有缘人相守的天地,他不会去刻意帮助什么人去实现相守的愿望,他只是不想让这个女孩儿失望。 没错,他被感动,其实是因为梅红苏这个人。 他没有身临其境地感受过爱情的滋味,是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遇到过让他心动的女人。 或者,他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心封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一曲琴音倾天下的衔月公子,出色的,不止他的琴艺,还有很多……所以理所当然,他找不到与自己相配的女子。 就连云霓停驻紫竹苑多年,也没有向自己正大光明地表达过爱意。虽然这早已人尽皆知。 他是衔月公子,是舞弦弄乐的弹琴公子,但同时,也是一个不愿涉足尘世,有严重洁癖的衔月公子,他看不上尘世的任何东西,包括人,除了本身就超凡脱俗的女子之外,他与任何人说话,基本上是捂着嘴鼻的。所以紫竹苑每天都会让人清扫上七八遍,以防玷污了他那纯粹的一片净土的心灵。 紫竹苑外那些白色的花,就是他的心情…… “二哥,我刚刚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奥……”某小鬼厚着脸皮坏笑着从门后探出一个头,望着亲昵的二哥笑了又笑。 “寂铭,来……”他挥挥手招呼小鬼过来坐。 这才是他这辈子应该唯一守护的人吧!纯洁的不沾春水的心境,却只容了他们一家子人。 “二哥,我听坏姐姐说了她的故事,真的假的啊……” “寂铭别多管……” “不行,我得跟去看看,要不然二哥被骗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寂铭……”他来不及阻止时,就见冷寂铭一跃出了好远,转而就用轻功一路尾随梅红苏而去。 “真不让人省心。”冷寂言叹道。 第四十五章 ●醒 昏暗的房屋内,几点光斑洒落,桌上香炉静静燃烧,撩人香气顿时弥漫。 墙上几人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忽隐忽现,女子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将七夜冥珠放入床上躺着的男子的口中,他静静含着,唇畔没有一丝一毫的悸动。 “他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女子心急如焚地问道。 “夫人走之后两天,少爷就进入昏睡状态,再也未醒过。”旬夜在一旁淡淡回道。 “知道了……麒麟血拿来。”梅红苏向身后伸出手,旬夜递上她早前交由自己的小瓷瓶,她接过后拿在手里端详许久,最终打开瓶盖,深呼一口气。 接下来,最关键的环节。 梅红苏道不明此刻内心是何种情愫,她犹犹豫豫不敢下手,她怕自己下手方式不正确,而浪费了这仅有的几滴麒麟血,她还怕胤宸若此次不睁开眼,就再也无法醒过来。 她的心里升起一股彷徨无助,拿着瓷瓶的双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宸,你不要有事,你千万不要有事…… 她眯起双眼,用一只手捏住胤宸的脸,将麒麟血一滴一滴滴入他的嘴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梅红苏却觉得等待了一个世纪。 “阿苏……”她听见胤宸轻轻唤着自己的名字,心里止不住一阵欣喜澎湃,她用手捧住他的脸,想让他醒来看见的第一眼就是自己。 “宸,我在这里……” 不见他回应,梅红苏再仔细审视了他的面庞,他还没有醒,刚才的,可能只是梦话,不过看情形,胤宸脸上的乌云正在逐渐散去,洁白的面孔重又出现,嘴唇的暗紫色也渐渐淡去,应该是复原了。 “阿苏,我们的誓言我永远不会忘记……” 他还在梦乡中呢喃,梅红苏不忍心立马将他拉醒,在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阿苏,用心相守,誓死不离……你还记得吗?” 梅红苏有一下子被雷劈了的感觉,用心相守,誓死不离……这,这不是她跟霍辰枫的誓言吗?为什么偏偏从昏迷胤宸的口中说出……难道,难道是霍辰枫突然显灵,附身胤宸来告诫自己一些话? 梅红苏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她这几天,被吓怕了。 突然,胤宸激动起来,他开始用拳头不断捶着床,双脚乱蹬,看来心绪此刻定如一团乱麻,他的头摇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轻易进了他的心灵,弄得他躁动不安。 “阿苏,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一直以来都是骗我的吗?”胤宸闭眼喃喃,眉头紧皱,胸口因为喘不过气而不断起伏着,梅红苏只当他做了什么噩梦,口中胡言乱语罢了。 “阿苏,我曾经是多么相信你……”胤宸忽地睁眼,起身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女子,用一种愤恨至极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生怕她逃离了似的。 胤宸眼中散发的凌厉的目光让梅红苏心里不由一颤,这是怎样的眼神?恨意爱意夹杂,仿佛烈焰与冰雪的交融体,射穿时光的薄膜,不知不觉中滚过好几个春夏秋冬,直燃得这土地一片贫瘠。 “宸,你怎么了?”她焦急问道,醒来是醒来的,可是能不能回到先前那个状态,还是个未知数。 “你……”胤宸厉声说道,语气中夹杂着愤怒却又有种种的犹豫不决,转而,他压制住自己此刻翻滚得波涛汹涌的心境,轻轻一挥手。 “阿苏,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语气中尽是淡漠。 梅红苏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她在刚刚那段时间里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他的清醒,心里头幻想过无数个他醒来时的画面,并且也准备筛选了她觉得比较满意的几句话,用以勾起他之前的记忆,可现在……就这么轻易被他打发了? 她瞬间想刨个地洞将这个无耻的男人埋进去。 梅红苏瞬时觉得无比委屈,前几天,他们互袒心境,那个时候,他明明还说,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要将契约延至无限期长,可如今他真的复原时,却将当初的誓言埋在脑后,第一句话,第一句话居然是“你先出去”,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听了之后会难过吗?难道胤宸那天,真的只是随口说说?难道,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她心口堵塞了一团怒气,忿忿地摔门而出。 “主人,少夫人他……”旬夜是想说梅红苏不眠不休体恤照顾了自己主人很久,让他不要这么对她。 “旬夜,你也先出去。” “……” 旬夜愣了几秒后“嗯”一声,带着一众侍从下去了,于是空荡荡的房屋里,就又剩了胤宸一个人。 真是,奇怪的意外,他又记起了某些不该记得的事…… 这几天,胤宸虽说是昏沉沉地睡着,可又不是,毒素在他的体内泛滥,他痛不欲生又无法睁眼说话,半睡半醒的滋味的确不好受。他总感受着有一种东西在敲他的脑门,强迫他开启往日尘封的情爱,七夜觉萝,噬魂草,两种毒在体内战斗着,他们都试图控制胤宸身体的最高部位。 终于,后来者居上,这也意味着,他的记忆苏醒了…… 他感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可这明明又是真实的写照,梦中,他回到了自己无比眷恋的过往,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花海泛滥湖边。彼时自己还是那个白衫少年,爱在垂柳下细数过往的游鱼。 他那时不爱说话,只是喜欢默默端详这河岸的风景。虽然说热爱的是宁静的气氛,但汹涌的诗意却总在心间蠢蠢欲动,他不由地道了句: “细柳破镜意阑珊。” 隽秀的文字顿时引得周围的文人贤士意兴大发,他们未曾记过这少年出身何处,只道是普通人家的布衣白丁,于是大家摆酒痛饮三百杯,互交心得与见解。 那是霍辰枫第一次觉得与人世有了些接触,他从与这些人的对话中感受到生命的灵性,从小被豢养家族的自闭公子,此刻终于有了可以用心交谈的对象。 可是他们的畅谈却扰了某女睡觉的雅兴,他只记得当时酣畅淋漓时,有一鞭子直直冲了下去砸碎桌上的酒壶。 他转过头,对上一双灵动的蕴含着怒意的眸子。 第四十六章 ●记忆的复苏 女子此时衣衫尽摆,清风下像一团燃烧的烈焰,裙角边缘沾染上不少柳叶,应该是刚从树上落下的缘故,看上去如此娇柔美丽的姑娘,居然如此泼辣,不免让人有些震惊,可令人更意外的是她接下来那一句话: “姑奶奶树上睡得好好的,你们这群兔崽子吵什么吵?!” 兔崽子……霍辰枫哑然失笑。她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更比那些文人中的大部分都要小,她居然……居然敢大言不惭地叫他们兔崽子! “姑娘,我们在此谈诗论道,并没有吵架,此时春意盎然,正是作诗的好时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主动去跟一个女子搭讪,可是他就这样做了。 “住嘴!你是说我不懂情趣了?”梅红苏更加愤怒。 “没有,我……” “你,出来,我要跟你单挑!” “……” 于是他们就这样结识了,后来单挑的结局令他无语,因为女子从头到尾都在耍赖,拼个词她拿古人的名句来充数,下个棋她趁他不注意偷了他的子,比个剑她提前断了他的剑柄,回头再嘻嘻向他道歉……所以他至今觉得那姑娘是刻意胡闹,可是他愿意包容她的娇纵。 他当时纯净内敛,所以永远不会知道梅红苏遇见他的第一眼,情根就已种下。 不过是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就注定永生永世的宿命纠葛。 当一个女孩子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时,她会不顾一切想缠在他身边,哄他开心,惹他注意,因为当时,梅红苏还不太懂得爱情的真谛,她只知道,爱就是相守。 后来霍辰枫就真的落入她的陷阱了,于是两人从此如胶似漆,沉淀在爱的泥潭里,无法自拔。 再后来,霍家反对,因为她的来历不明,他准备携她私奔,可奔走前的一夜,他意外被人下了药,无法赴与她的约定。 所以断桥旁的那一夜,是梅红苏最感孤寂的一夜。 他以为她会恨他,所以私下里派人四处打听她的下落。 那人没回来时,灾祸却先降临了,他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夜,火光冲天,血色的风弥漫在整个霍府,下人们四处逃窜,可还是被无情的利剑穿心。 霍府上下三百条人命,全都死于非命,除了他霍辰枫。 不,霍辰枫死了,活下来的是他胤宸。 只因为那一夜,他清楚地看见她的容颜,火光中盛放出妖娆的美丽与绚烂,那时他以为是她,是她带来了那些罪恶的灵魂,于是他带着不甘死去,带着对她的恨死去。 醒来时,世上再无霍辰枫,只有冷面杀手胤宸。 鹰主告诉他霍家已被灭门的事实,并且说出了梅红苏的真实身份,所以,血案,定与魔教脱离不了关系,而梅红苏,可能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就不纯。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裂成碎片的声音。谎言,阴谋,设计,他为爱情付出一切,可到都来却发现是一场骗局,他生不如死,祈求鹰主一刀了结自己的性命,可是?那神秘的男人却淡淡开口: “你已经死了,所以不用再死一次……” 他愣住。 “所有人都知道霍家大少已死,你若想报仇,我可以给你另一个身份,你若忘不了情缘,我也可以帮你……” 于是他服下了具有忘情之效的噬魂草,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的煎熬,他终于脱胎换骨,成为恶鹰组织的新成员。 那一刻,他彻头彻尾的改变,他忘记情爱,忘记她,忘记有关她的一切,心中只留存了一个念头――找玄殷教报仇。 后来,三年的杀手生涯,他已在这片土地上游刃有余,他觉得自己活得很单调,但他的经历迫使他这样活着,他已习惯。 今日,机缘巧合下,他再次想起。 胤宸有种想捶死自己的冲动。 他还能逃吗?他居然再次爱上了那个女子,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女子,那个曾经记忆中挥之不去的身影,那个他必须用强迫手段驱逐的交集。 纵使一开始囚禁她是有目的的,可是他一直认为,单纯率性如她,怎么可能屠杀的事情沾得上半点关系,她虽生于魔教,可这不见得她跟那伙人同流合污,这才导致他无法自拔的爱上她。 这就是宿命吧!纠纠结结难以辨清。他不知道此时该不该告诉她一切,他甚至想强迫自己去想,三年前那件事,真的与她毫无关系。 原本就不可能的相守,现在彻底变为一纸空谈。 他心乱如麻,跌跌撞撞从床上爬起,摔碎屋内的所有东西,又忍不住在手臂上划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那个女人,刚刚救了他……救了一个她不该救的人…… 胤宸整整衣衫,打开门,却看见梅红苏正好一脸困倦的靠在门上,他拉开门的瞬间,却见她直直倒入了自己的怀中。胤宸下意识间扶住,她的柔软与温馨顿时侵入手间,他愈发觉得,他的心已经长在她身上,再也不能怨她任何,再也不能伤害她任何。 从前的爱,加之现在的爱,已堆积如山,任谁也无法敲动。 “阿苏,我刚才做了噩梦,别介意……” “啊!不会……”她惊醒,一脸无害地看着他。 “阿苏,你害怕吗?” “怕什么?” “敌人啊!他们已经害我们够惨了。” “有你在,我怕什么?” “也是!我这么厉害……”胤宸摸摸下巴:“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再嚣张了,因为我怕你再受伤……” “……”梅红苏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只觉得一股甜甜的感觉穿肠而过。 她又想起了阿茵,胤宸中的毒是她所下,可是如今她已香消玉殒,并且早已悔过,此事再拉出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如让她在众人心中留个好印象,于是她没有将罗茵的事情说出来,只轻描淡写说了句罗茵家里出事不干了就带过去,二人再沉浸于甜蜜的小夫妻情怀中。 “阿苏,我想好一个引蛇入洞的方法……” “什么?”梅红苏不禁感觉胤宸脑子转的真快。 他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她先是微微诧异,随后又点点头表示同意。 第四十七章 ●小鬼再现 第二日,胤府对外宣称,胤少爷由于中毒过深不治而亡。 胤府上下一片寂静,浅淡的白色氛围中,透露出阵阵哀伤,下人们全穿着丧服,跪在大厅中横摆着的灵柩的两旁,哭啼声不觉于耳。 “宸,这样行得通吗?”一旁的小屋子内,梅红苏对着一旁静静喝茶的黑子男子问道。 “你不用管……他第一天第二天不来,第三天第四天必定会按捺不住性子,我虽跟他不熟,可他如此自信的性子,我还是能掌握的……” “那宸,你知道是谁?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梅红苏不解地问道。 “行不通,并且……我还有事情去打听……”胤宸略微思索半刻,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一旁的梅红苏:“阿苏,这两天你就当我真死了,府内事件按计划照常进行……我要出去一下,很快会回来的……” “宸,你……”梅红苏担心他再出什么事。 “阿苏,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已经这样了……”胤宸用大手覆上梅红苏因为焦急而微微颤动的双手:“不要担心我,我会秘密出府,没人能觉察到,你只需安心等待便好……” “嗯,好。”她犹豫半刻,还是点了点头,他都不担心什么?沉着自如,稳操胜劵,看来该算计的已经算计好了,此刻她的担心倒显得有些多余。 “你明白就好……”胤宸笑笑,起身从衣柜里抽出一件斗篷和一个带黑纱的帽子,一甩披上,倒有些江边渔翁的感觉。 “一路……走好。”梅红苏有些嗫嚅地说道,眼泪在眼角聚积,她还是忍着不让它滴落,昨日才是相聚时刻,今日便要分离,他虽不是远走天涯,可还是不由地给她带来阵阵彷徨与无助。 他已在她心中扎根,就算轻轻拔起一丁点儿,也会疼的痛不欲生。 “嗯。”胤宸掀起帽檐上的黑纱,迷人勾魂的眼角顿时笑意泛滥,像是嘲笑着她的关切,他轻轻跃起,从窗上飞出,带着一身的潇洒与自然,去奔赴那未知又迷茫的探索。 梅红苏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愣了好久,自家有门偏偏不出,还非要从窗户上出去,是那番鬼模样见不得人还是……故意秀潇洒? 她翻翻白眼,差点一个趔趄倒下去。 胤府的一切在梅红苏的指挥下已安排妥当,旬夜和桀月算是府中武功最高的,就由他们负责看守胤府大门,其余人不是在主厅守灵就是打扫庭院,总之,整个胤府被一种特殊的气氛围绕着。 白日,没什么动静,一切安好。 但黑夜就远远不如白日那样平易近人了。虽然更显幽静,可冥冥中总带着些诡异的气氛,窗外落叶簌簌作响,直直拨动她的心弦,让她无法安睡,她拉紧被子,翻了个身,意识异常地清醒。 貌似……失眠了…… 她在这暗夜中睁大自己的双眼,不住地用脚蹬着被子,来缓解躁动的心情。 “睡不着就不要睡了呗!”好听的童音响起,似这夜里弹出的箜篌曲,梅红苏却感觉自己脑袋“轰”的炸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起,探寻那声音的来源。 半敞的窗户上,刚好容得下一个小人儿的位置。 冷寂铭此时静静靠在墙边,双臂怀抱,腿随意搭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可这丝毫不影响他浑身纯洁的气质,如玉般的双眸,月光下尽散光辉,黑色的长发搭于双肩,活脱脱一个暗夜的鬼魅。 “小鬼,怎么是你?深更半夜跑来我家干嘛?”梅红苏提高警惕,她一早就知道这个小鬼不好惹,对他能避则避,可如今是小鬼亲自找上门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家?好像是……”冷寂铭故作思索状,用两只手指顶着圆圆的大脑袋,之后轻轻从窗户上跃下,朝着梅红苏的方向走去:“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我家珠子的。”他扬起眉毛,神色中带着股得意。 “你家珠子……牺牲了……”梅红苏带着惋惜说道。 “什么?!”小鬼发怒中带着不可思议。 “我是说,衔月公子不是已经把它交由我了吗?那日后就由我来保管……”梅红苏不想对这无理小鬼语气客气半分。 “姐姐……”冷寂言睁大无辜的双眼,可怜巴巴祈求道:“那姐姐再给我一个别的好玩的东西吧!我实在无聊了……” “……”好玩的东西,合着这小鬼居然一直把七夜冥珠当做玩的东西,梅红苏有种岔气要窒息死的感觉。 “姐姐,我今天可是看见‘死人’从窗上飞了出去呢你说奇怪不奇怪啊……”他眨巴着惹人怜爱的双眼,语气中却尽是邪魅的嘲笑意味,梅红苏顿觉事情不妙。 “好好好……你说,你说你想要干什么?”梅红苏分得清轻重,此刻有把柄握于小鬼手中,不可轻易跟他闹翻。 “姐姐,明日,做我一日的奴隶可好……”清纯笑意漾在唇边,话语的意思却不像他这么一个刚十几岁的男孩儿可以表达出来的。 这个小鬼,究竟想做什么?!难道又要整自己? “好……”她咬牙切齿道。 “姐姐真乖,我爱你呦……咱们走吧!”冷寂铭甜甜一笑,转身昂头挺胸地准备打开大门跨过去。 “去哪里?小公子。”她故作谦卑。 “紫竹苑啊!难道姐姐刚才说过的话忘了吗?”冷寂铭嘟哝起小嘴。 我有说什么吗?!梅红苏恨不得把这人踩到地上狠狠蹂躏几百遍。 “放心啦姐姐,紫竹苑里的姐姐们都很善良美丽的,她们不会欺负姐姐的……”小鬼又转过身抓住梅红苏的袖子轻声安慰,她却浑身鸡皮疙瘩骤起。 紫竹苑的姑娘,是漂亮,可是善良就不见得了吧?!个个眼高于顶,估计自己吃不着什么好果子,这小鬼,纯粹是想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姐姐,你能这么想最好……”以后梅红苏跟在冷寂铭身后,出了胤府,又在荒无人迹的大街上晃悠了一会儿,一大早晨阳初起时,才看见“紫竹苑”的牌匾。 第四十八章 ●紫竹苑 紫竹苑永远被一片清香覆盖,眼见之处,都是白色的花林,衔月公子喜爱这纯洁的白色,所以紫竹苑景致都是单一的白色调,那些歌女舞女的衣衫也都是统一的浅色,这样不沾尘世的仙境,仿若世外桃源,吸引着世人的眼光,可是大部分人还是难以晋升到那种境界。 “小公子回来了。”两位侍女笑意盈盈迎上去,对着冷寂铭弯腰鞠了一躬,清风吹起她们额前的刘海,标志五官突现,晶莹剔透如日光下的璀璨明珠,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去采撷。 “小公子,这位是……”侍女见梅红苏面生,且衣衫极尽端庄,气质高贵甜美,不像是无家可归的流**子,必定与自己身世不相同,可是又不明白为何会来了紫竹苑。 “这是……”小鬼发现叫不出梅红苏的名字,索性直接带了过去:“你们不用管了,我带她进去,你们好好在门口招待着啊。” “嗯。”侍女轻轻弯腰,如垂柳伏地,盈盈中略带娇柔与脆弱,让人忍不住想前去搀扶。 这才算是梅红苏真正地来到紫竹苑,前两次都是匆匆一瞥而过,并未仔细去观察这苑中的景致与美女。虽然提早做好心里准备,可眼前的一切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没有浓厚的胭脂气味散播,有的只是淡淡的自然花香,没有男女拥抱的矫揉造作,有的只是贤士对奕饮酒,互相切磋技艺的洒脱,没有红尘水翻云覆雨的热烈,有的只是无色泉水淌过的安静,没有清脆如铃的女子欢笑,有的只是摄人心魄的琴音袅袅与浅淡到几乎没有的吟唱声。 白雾在脚下翻腾,梅红苏感觉如跨入天堂,置身仙境,她愣在原地注视着这好像幻影的一切,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喂!”冷寂铭语气忿忿地将她拉回现实,他对这已经见怪不怪。 “你不是紫竹苑的客人,你是来给我当丫鬟的,请注意仪态!” “你……”你有什么资格吼我,你不过也就是投胎时运气好了些,才有个这么好的哥哥可以依靠,你自己还什么本事都没有呢! 当然,她只是心里想想,若说出口来,那自己跟冷寂铭的关系就会彻底闹僵,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尤其是此刻箭还在弦上未发,设计胤府的幕后主使还没有抓出,若不小心让他泄了口,那整个胤府的安危就难以保证。 “小公子,我错了,我一定摆正心态,转化角色,好好的服侍您!”她咬唇笑道,并故意加重“服侍”两个字的读音。 “嗯……这样才对嘛,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做一个已婚的高贵妇人看待过……”他瞥向梅红苏的方向,轻轻挑起右眉,带着种不屑的意味,小鬼的侧颜浮现在初起的日光中,也是百分百的美丽。 梅红苏觉得他这话说的怪异,但鉴于他还是一个尚未成熟的小孩,也就没有再计较什么。 “那小公子,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她微微弯腰,这个方向刚好对上冷寂铭的视线。 “待我想想,你先去楼上候着!”冷寂铭用手挠挠头,他突然发现自己曾经还真的没怎么使唤过丫鬟,现在乍一想,还真的不知该吩咐她做什么事。 “……” 梅红苏虽然无语但心里还有些窃喜,她以为小鬼早已想出各种不同的花样来整自己,还担忧了好久,此刻听他这么说,怕是他脑袋也空了,若是这一天都能够在小鬼的犹犹豫豫中过去,那就再好不过。 “是。”她微笑着应了声,缓缓移步上了二楼,随便找了一处安坐下来,一边喝着桌上的热茶,一边看着楼下舞女曼妙至极的舞姿。 长袖轮转,发丝缭绕,一举一动都透显绝佳的气质,花生丛绿,大海碧玉,千姿百态幻像重生,九天玄女,佛路菩提,世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每一舞,每一曲,都会迎来宾客的掌声阵阵。 这就是云霓,一舞倾京城,回眸百媚生。 只有梅红苏能够看出来,云霓舞姿,舞步虽皆数上乘,可是却很难跳出来感觉,那些男人们会心动,因为他们在意的,还是云霓这个姿色出众的女子,若是女人来看,只会感觉到惊艳,绝不会有心绪被撩拨的感觉。 她不由苦笑,也是,她跳舞只是为博得宾客掌声,若真的为情而跳,会比现在有感觉许多。 记得自己当年舞的梅花殇,被霍辰枫称赞为全天下最惊世骇俗的舞蹈,只是他死后,梅花殇随着他一起下葬,她三年不曾再人前跳过舞,只会在玉梅园飘零的落梅中,为被深深埋在土地里的他肆意跳动。 只因为当年那一句“阿苏只为枫哥哥舞梅花殇”,她一心执着着走到了现在。 那时年少,她将最美的年华,最美的舞姿通通献给了他,曾经乌发下红润容颜如今似沧雪,曾经童稚甜音如今稍显呜咽,曾经乐观开朗心性如今已遍尝世间情爱坎坷,只是,再破碎,再伤痕累累的心灵,它终究有被修复的那一天。 梅红苏现在已经认定胤宸就是自己的第二片天,她想跟他在一起,不顾一切的。 所以这梅花殇,算又重出世间了,她不由得想为他跳,不由得想吸引他的目光,她现在满怀激动与欣喜,只待一切安定后将自己的一切交由给他。 “小丫鬟,我找到事情给你做了!”正思索间,小鬼尖锐的话语传入耳际,梅红苏浑身打了一个寒战,他小心翼翼问道:“什么事,小公子尽管吩咐……” “上场,做云霓姐姐的伴舞去!” 啊?没搞错吧!这是一个丫鬟的任务吗?紫竹苑的舞蹈就安排地这样随便啊!她还什么排演都没有做麽?!天哪,救命啊!大庭广众之下啊! 第四十九章 ●惹祸 “你犹豫什么?刚才见你看得津津有味的,必是对跳舞很感兴趣了,我现在让你上场,不是正遂了你的意了吗?”冷寂铭扭头撇嘴道。 遂了我的意?!难道爱看跳舞的人都喜欢自己跳舞吗?那还不如让台下的这些宾客算上去乱舞一番,不正是遂了他们的意了吗? 但是梅红苏还是弯腰弱弱地回了句:“是,小公子,容我下去好好整理一番。”她心想你又没要求我怎么舞,我上去直接摆几个肢体动作应付一下,反正丢人丢的也是你紫竹苑的人。 冷寂言铭地点点头,心想着一定有一番好戏可以看了。 琴箫奏起,淡淡的诗意与哀伤融在这紫竹苑这宁静的氛围中,随音而起的是长袖曼舞,一排排伴舞从台后方轻轻移动到台中央,围成一个圆的姿势,忽而显得像是盛放的花,用来烘托那于花上起舞的翩翩蝴蝶。 梅红苏只是这众多舞女中平凡的一位,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动作,将她的绝世容颜掩盖下去,就算她有再多的不寻常,此刻也不过是万千花瓣中的一个,难以吸引众人的视线,不过,这才算是合了她的意。 云霓在众多舞女中回旋跃动,一袭浅绿色的衣衫格外与众不同,加之舞姿华美,身姿轻盈,不由令梅红苏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陪衬,她虽然不愿意太过耀眼出众,可是女人天生的本性还是让她心里不快,于是她一急躁,就踩了身旁同样为舞女的另一个人的裙角。 那人正跃跃欲试地往上跳动,现在被她这么一踩,由于惯性悬在空中的身体一个不稳,突得掉落扑向再一个与她相邻的女子,那个女子被碰到后也没有站稳,身体倾向再旁边一个,于是一个接着一个,饶了一个圈,全都狼狈地跌倒在了地上。 这些个女子大部分都是初手,本身是没有任何基础的。虽然在冷寂言细细**下已经学会了很多,可是还不能够娴熟跳舞,只会按着排演一步一动,不懂任何变通,因此一个异动就足以使她们全都慌了手脚。 场上顿时乱哄哄的,舞女们手中整理着衣衫,口中不断抱怨着身旁的同伴,那个最初跌倒,乱了整个队伍的女子顿时脸憋的通红,她眯起双眼愤恨地盯着此时一脸无辜的梅红苏。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讪笑着摆摆手,不由后退了几步,可是脚下刚好摸到舞台的边缘,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掉落下去。 突然腰上掀起一股温暖的力道,她闻道一股淡淡的清香气味传来,天地旋转之间她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侧颜浮现在眼前,细长的黑发拂过她的耳畔弄得她阵阵瘙痒,男子清浅的双眉,明亮的黑眸不由引得梅红苏一阵心魂荡漾,她有些贪恋此刻温暖的怀抱,但还是鉴于男女有别,稳稳落地后就立马跳开了。 冷寂言看着刚刚抱过女子的右手,不由得有些发愣,但他还是镇了镇神色,对着梅红苏关切问道:“红苏姑娘不要紧吧!为什么你会在我紫竹苑里出现?” 前几日刚拿走了世间罕见的七夜冥珠,如今又来舞场上大闹一番,这个女子意欲何为? “公子就是她先踩了我的裙角!”那个女子一脸委屈,毕竟从外人的眼光看来,是她毁了整个舞蹈,她自然要力争理据把责任转移到梅红苏身上。 “我都看到了你们先下去吧。”冷寂言皱了皱眉头,对着内心还是不快的舞女语气严厉地说道,它不想卷入这群女子之间的斗嘴骂架中,只好先让她们都下去,自己来收拾残局。 舞女们一撅嘴排了队列闷闷地下了台,台上独留冷寂言,梅红苏与云霓,云霓从刚才乱场的时候脸色就没有好过,此刻见冷寂言如此偏向梅红苏,自然是一脸的不快。 冷寂言郑重其事向众位宾客道了歉,随后一转身就毫不顾忌地拉着梅红苏的袖子下了台,看得位宾客一愣一愣的,难道这心如止水的衔月公子如今开了窍,想通了要找一位伴侣共度余生?可惜了这貌美如花的云霓姑娘,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再多的坚持如今也付诸流水了,哎…… 云霓此时在原地细细回想刚才见过的那位女子的面容,的确太过熟悉,一定在哪里见过,为什么冷寂言会对她如此亲密呢?他曾经可是连自己的手都不肯碰一下,而那个女子却遭到如此特殊的待遇,嫉妒,艳羡,愤怒,各种情感夹杂在一起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一甩云袖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下隐了下去。 空荡荡但却华美至极的房屋里,温和的男声响起。 “红苏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缘由了吧!还有,胤公子的事……”冷寂言掀起后衣潇洒地坐下,为自己为梅红苏各自倒了一杯茶,然后静静抿着,等待着她的阐述。 他一点儿也不相信胤宸会死,七夜冥珠的效用,不是说着玩的。 “我夫君自然没事,但这件事情劳烦不了公子挂心,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公子可以问问您那位机智聪明的小弟弟了。”梅红苏冷笑道。 “哥……”冷寂言准备再细细询问时,就听到稚嫩童音由远至近,转过头,就看见冷寂铭轻手轻脚地推了门,一脸歉意地进来。 他瞥了梅红苏一眼,眼神里满带鄙夷,似在说着“你的舞蹈跳得真垃圾”,转而又一脸温柔地瞧着自己的亲哥哥:“姐姐说她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就得了我们家的宝物,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就决定今天照顾我一天,刚才她是自愿上台表演给我看哄我开心的……” “然后我就真的很开心……”他一脸无害地再次看向梅红苏,乌黑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却又带着阵阵利剑想梅红苏射来,好像是在警告她让她隐瞒事实。 一开始他只是纯粹地想捉弄她,可到头来却是舞台被她搅得一塌糊涂,他在底下笑得肚子都痛了一阵,如今只要看到梅红苏,他就会想起刚才的一切,这个大姐姐,难道天生就是用来逗人笑的吗? 第五十章 ●互诉衷肠 梅红苏听到冷寂铭这么说恨不得立马把他生吞活剥当下酒菜吃了,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总有一天会让冷寂铭吃到苦头,于是她虽然心里千不愿百不愿,但还是佯装成很乐意的样子,对着冷寂言笑道: “公子,我,是,自,愿,的!” “好了寂铭别闹了,红苏既然来到紫竹苑,就是我的客人,对待客人不应该这样……”冷寂言轻咳两声,用手端起桌上的茶盏,低头细细抿着。 “哥,你总是那么偏向她……”冷寂铭撅着小嘴不高兴嘟哝道,他用手抓着哥哥的衣衫不断摇晃,雪白的丝绸被他抓出了层层印记,可冷寂言无动于衷,他依旧一脸冷漠地干着自己的事,再也不肯理会冷寂铭。 “没错啦!哥,对待她的确不应该这样,她一跳就跳砸了我们的生意,真是窝囊!”冷寂铭看着梅红苏忿忿得说道,转身留下一股子闷气摔门而出。 “衔月公子……”梅红苏见这兄弟俩的关系因为自己而闹僵,自是一脸的歉意,她移步上前,想看看这冷老板的脸色是否变好了些,没想到他突然抬头,脸上又是淡淡的笑意挂着。 “红苏姑娘,不必介怀,我弟弟就是这样的性子……”他轻轻开口,语气中却带着莫名的感伤:“都是从小,我和大哥把他惯坏了……” “没有……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她貌似只能这么说。 “红苏姑娘你不必替他辩解,他刚刚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事实就是事实……永远都是他捉弄的别人……” “公子……”梅红苏讶异于冷寂言说的这番话。 “红苏,今晚留下来陪我吧……”冷寂言忽地抬起迷离的双眼,一脸无害纯洁地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女子。 “啊!”梅红苏往后惊跳几步,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她发誓自己没听错?衔月居然亲自开口让她留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突然,她发现眼前正欲再饮一杯的男子突然瘫软直直倒了下去,刚好平平稳稳地趴在了桌子上,浓厚的呼吸声骤起,她急忙上前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却闻到淡淡的酒的清香味儿,她拿起冷寂言刚刚用的茶盏放在鼻尖嗅了嗅,没错,是酒。 刚才他一杯一杯的往口里送,她以为他喝得是茶,没想到是酒。 虽然衔月公子的美她早见识过无数次,可是他醉倒的样子更是美得出尘,一袭黑发披散,仿若山水泼墨画一般。 不过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梅红苏心想,于是她蹑手蹑脚准备掀开了窗逃。 “红苏……不要走,不是说了留下来吗……” “啊!”梅红苏听了这句恍若鬼魅漂浮的话溢出,直直从窗户上跌了下去,他,他居然连“姑娘”两个字都忽略了! 冷寂言起身扶起她,一脸酒味扑鼻而来,梅红苏心里一阵怨艾,这醒的可真快! “红苏,我们去后院可好……”冷寂言口中呢喃道。 “嗯,好。”她无法拒绝。 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后院,梅红苏找见石凳石桌将冷寂言扶了上去,自己坐在他对面,桌上几瓶固有的瓷瓶,其中所盛必是佳酿。 她斟了两杯,摆在自己和冷寂言的面前。酒能消愁,他既然醉了,还不如醉个彻底。 “红苏,其实寂铭他……从前很乖很贴心,乐于助人……”冷寂言惆怅道:“当时我们三兄弟很穷,不过是别人家随意使唤的奴隶罢了……” 梅红苏不知冷寂言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话,但她还是静静倾听着。 “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人生,总是我们难以预料的,事会变,人也会变……他们,都不是从前的他们了……”他的眼角隐隐渗出泪,不知是喝得酸涩还是心真的酸涩。 梅红苏虽然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可是知他心情极其烦闷,于是也大口大口陪着他喝,对饮,应该就是这般滋味。 于是白天逝去,夜晚降临,他们还在喝。 “红苏,外人道我超脱世俗,其实我是……厌恶世俗……红苏……你有过心酸的经历吗?”他抬起眼,忽地又后悔说出那句话,她的事,他听过。 梅红苏此时也有醉了的感觉,她不再顾忌那些言语上的限制:“衔月公子,你有你的苦,我也有我的痛……人活在这世上,没有容易的……”她眼神扑朔迷离,美丽的恍若清晨朝露。 “红苏……”他呢喃。 枫哥哥,阿苏这一世只为你舞梅花殇…… 昔日誓言又荡在耳边,梅红苏有种想哭的冲动,这是醉了吗?为什么从前的一切又被勾起…… 这人生一路,仿若只有霍辰枫与胤宸可以成为自己心中的伤痛…… 她苦笑着,被这两个人折磨地好惨…… 梅花殇,舞梅花,衔枝丫,旋天地。 梅红苏忽地感觉自己已幻化成蝶,于这重重飘零的花瓣中旋转跳跃,她仿若看见当年那个儒雅男子正在微笑着看着自己,她记得当年她一心想博他欢心,才把梅花殇的舞步发挥到极致。 她醉了,她凌乱地舞动着,她想起了一切,但也忘了一切…… 周身是乱舞的花瓣,抬头是群星璀璨的天空,清风撩卷起她的裙摆,九天仙女也逊了一筹…… 冷寂言在旁呆呆看着这一切,她与白色的花瓣,仿佛是天生的结合体,实在,太出乎意料…… 他的酒意全然消失殆尽,整个世界,他只看见了她一人,它一舞…… 时间就这样流逝,第二日日头升上时,梅红苏才揉揉困倦的双眼醒来,此时,她躺在一片白色花瓣上,冷寂言正远远望着她。 他突然变得欣喜,过来一把扶起她,眼带笑意说道:“红苏姑娘,你终于醒了,昨晚那么累,该好好休息才对……” “昨晚?我做了什么?”她摸摸头,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昨晚,你跳了一夜,我看了一夜,你的舞,比云霓还要美丽上百万分……”他微笑道。 啊?不是做梦!梅红苏感觉脑袋“轰”地一声炸了,定是喝酒喝多了! 第五十一章 ●幕后主使(一) “公子对不起,昨晚唐突,怕是冒犯了……”明明清晨的风很凉,梅红苏却觉得脸烧的火辣辣的。 “没事儿,红苏姑娘……” “衔月公子,我想我该走了,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处理……”说完便退后几步,转身急匆匆地逃离,留下一脸茫然的冷寂言怔在原地。 这是……为何走得这么匆忙……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话很多泪卡在嗓间,心里涩涩的感觉流过,昨夜,她怕是喝醉了,把一切当做一场梦了。 红苏,昨天,我从始至终,都没有醉,只是好累,我不懂的是,我跟你初识不过几日,却为何会对你说那些藏在心上已久的话,昨夜你可能不是为我而跳,可是我确确实实,是对你而说…… 红苏,你真的惊艳到了我,难道……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双眸,用手抚摸着胸口,那颗心,貌似真的在砰砰跳动着…… 难道,我这是爱上你了吗? 他在原地怅然若失了许久,白色花瓣飘在肩上,他轻轻用手夹住,舍不得丢掉,嗅着花香,他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味道。 这算……什么?你明明心中已有了他…… 胤府,梅红苏回来的时候,胤宸已恭候多时。 他今天早早赶了回来,却听府中下人禀告夫人前天夜晚出走,现在还未回来,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个死女人,明明答应自己好好看管胤府的,却一天一夜未归,他不由担心,难道她出事了,就在他徘徊良久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梅红苏一脸灿然地蹦哒进了来。 “夫!人!”胤宸脸上黑雾笼罩,他在这里焦虑许久,合着她是逍遥快活去了! “宸!”梅红苏不觉胤宸反应异常,她奔过去直接挽了他的臂膀,纵使胤宸再大的怒气,也被她这么一闹给压下去了。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梅红苏抬眼问道。 “我大概了解清楚了,只等鱼儿上钩了……” “鱼儿上钩?能说得清楚明白些吗?”她不解道。 “你不用管,回屋好好安歇着吧!咦?你身上怎么这么大酒味儿?喝酒了?”胤宸抓着梅红苏手腕拉她靠前闻道。 “这……这你也不用管……”梅红苏尝试着挣脱。 “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能随意出府,听见没有?!”他瞪大双眼,眼中幽蓝的光乍现,带着无限的压迫之感,梅红苏直得怯弱地回道:“哦,知道了……” 如今既决定永世跟随他,一辈子当他的妻,那么就得事事听他所说,她怕失去,所以她不奢求,只求安安稳稳便好。 两三天过去了,家里宁静如常,胤宸也不来找梅红苏,他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生活,两人还是隔得老远分房睡,梅红苏闲暇时间就是修剪修剪花草,缝缝荷包啊!她很多时候都幻想可以和胤宸生一个小宝宝,然后一家三口淇乐融融,可是胤宸这个闷骚鬼,貌似没有一点想法! 准确的说。胤宸现在还是已“死人”身份自居,他每天将自己锁在书房里面也不露一下,只召见旬夜进房。主厅内那个空空的灵柩貌似摆了好多天了,下人们也哭了好多天,可是胤宸就是不打算出来解释一下,等鱼儿上钩也不用等这么多天啊!活脱脱地摧残人身和人心啊! 今夜的风貌似有些不寻常,梅红苏关紧了窗户,但风还是透过缝隙进了来,凉凉地吹到她的脸上,她索性用钉子钉紧,准备等明日在再拆,可是刚转身,就听“哗”的一声,钉子掉落,窗户扇隐隐作响,还来不及反应什么?眼前就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胤宸此刻书房内用手摩梭着那份黑色名单,丝毫不觉府内有异动,等到烛光动荡的时候,他嘴角勾起一笑,一转身熄了蜡烛,将自己隐藏在层层帘幕之后。 终究还是耐不住,终究还是来了…… 只见书房的门忽地打开,一个黑影缓缓步入,月光在他身后泛滥了一地,他点起手中自带的蜡,烛光瞬时照亮了整个书房,男子的面容突然变得清晰,他环视了一周,见没有发现什么?就准备踱步而出。 “果真是你,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胤宸冷冷笑意传来,渗得人心不免有些发凉。 “你没有死,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男子转过身,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你早该知道的,要不然你也不回来,恐怕鹿大公子若见不到我死,鬼寝食难安吧!” 鹿雨笙脸色变了变:“你一早就知道,是我在追杀你?”他心里嘀咕着原来自己一直没有衡量他的分量。 “本来我什么都不知晓,直到你第二次派出了精卫队,才露出了破绽,精卫队隶属朝廷,所以他们的阵法武林中很难见到,可是我知道鹿公子你一向跟朝廷走的很近……并且,这些事全是从我离开万源山庄以后发生的……所以……只有鹿公子你的嫌疑最大……” “是我大意了!”鹿雨笙皱眉叹道。 “鹿公子估计也想到了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只是……只是当时你以为我一定可以死,所以才敢如此大胆……” “胤公子果真是聪明过人,不过你知道我为何要如此处处针对你么?”鹿雨笙仰天大笑道。 “因为你做了人神共泣之事,想要灭口让我永远不再说话……” “不对,那是因为……我嫉妒你……”这句话从鹿雨笙口中淡淡说出,胤宸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第五十二章 ●幕后主使(二) “没错,一开始我想杀你是因为别的动机,可是后来你的实力却让我嫉妒地发狂……”鹿雨笙咬牙切齿道,眼里因为愤怒泛出一抹抹血丝。 “这些,是你的借口吧……我有什么好让人嫉妒的……我只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普通人罢了……”胤宸无奈的摆摆手,口中轻叹。 “你是在嘲讽我吗?清风阁阁主……”鹿雨笙双手握紧,手背上青筋暴露,他抬起双眼,狠戾地看着胤宸:“胤阁主,我早该想到的,你的头目派来的不是一般人,可是没想到你这样不一般……” “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当初我该随便安排一个杀手,也就不会出现这样多的差错……”鹿雨笙叹气道。 “你不会。”胤宸淡定的说道:“我们饿鹰组织在江湖上兴起的奇怪,最近五年十有**的江湖血案都与我们脱不了关系,早已令人闻风丧胆,但是在鹿公子看来,我们却是最好的替罪羊……因为公子想将令尊的事情闹大,这样才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胤宸微微笑了笑。 “胤阁主这是什么话?”鹿雨笙听他说脸色变了又变。 “鹿公子,这里仅你我二人,你也不用惺惺作假地在我面前演戏了,你该知道,我早知道……”胤宸撩起衣袖,扇起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扇子,驱散心里的热气蒸腾,与“鹿仙”的对峙,本就是一场定力的考验,他不能失了风度。 “你明明,弑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胤宸突然提高声音力度,义正言辞地指责道。 你明明,弑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种行为,天地不容,人神共泣! 鹿雨笙听见这句话没有想象中的镇定,他本以为经过这么多夜晚的难眠他已经可以消除内心的自责,可是很多东西,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它永远会刻在时间轴上挥抹不去,不是人想着没了它就没了。尤其是在胤宸这般沉着在理的人的口中说出,鹿雨笙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当该被诛! 他的双眼刹那间变得猩红,书房的门在重重戾气下一张一合,夜风吹来,他一头黑白相见的发丝席卷出阵阵诡异的气氛,他使劲压下此刻躁动的心绪,屏着呼吸一字一句提到:“没错,是我杀了鹿擎天,是我,杀了我的亲生父亲!可是?那又如何?谁能奈我何?” 谁能奈我何?反正我鹿雨笙此刻是万源山庄的大当家,权势通通在我手里,就算我颠倒天日又如何? “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权势这样做!你根本不配做万源山庄的一家之主,万源山庄百年的清誉,终究还是毁在了你手里……”胤宸遥望着远方,啧啧叹道。 “你懂什么?!”鹿雨笙突然吼道:“难道胤阁主做了一阁之主这么多年,还不明白生存之道吗?能够活下去的唯一原则,那就是――权。” “胤公子不要觉得我是俗人一个,人世间几乎九成的人,都迷恋着权利,而剩下的那一成,不是死人,就是快要成为死人……” “鹿公子你想的太多,终究会遭报应……” “哈哈……”鹿雨笙突然仰天大笑,吼声仿佛能够刺穿云层传到天上神人的耳朵里,之间原本干涸地不沾一滴水的天空,突然莫名地闪出一道霹雳,震耳欲聋,可是房间内的两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遭报应?我的报应还少吗?你以为我杀了我爹,就可以寝食无忧?我每日活于深深的自责中,每天夜晚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他温和的笑意,他曾经,对我那么好,像天地间所有的父亲一样,事事都顺着我……” “可是?他除了是我的父亲,也是我的仇人!你以为我纯粹是为权而杀他的吗?没错,我觊觎庄主之位很久了,可是大可以等他百年之后……” 他突地呜咽起来,泪水涂抹在颜色恐怖的脸上,看上去就像刚从古墓里爬出来的恶鬼,他现在仿佛被什么缠住了心事,抬头仰望天花板,回忆着旧事。 “他做了一件,我永世也无法原谅的事……胤阁主既然你如此聪明,能否猜到我为何如此恨他吗?” “你们的家事,我不想管……”胤宸抬头看向远方,丝毫不为男子的神色而动容:“我只希望公子,做事不要牵扯到我们组织,我们只接普通生意,而你,对我们下的套太多,恕胤某受不起!” “胤阁主果真是胤阁主……”鹿雨笙冷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看来我想陷害你们的事,你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当然,并且你居然也想害我身边的人,阿苏,阿苏就差点被你毒死,要不是我率先服下七夜觉萝,那么承受痛苦的人就会是她……” 他叹了口气,还好一切局面都已恢复。 “七夜觉萝?我从来没有……罢了,可能是胤阁主平常得罪的人太多,这些罪,我一并揽下得了……哎,一切终是天意……” 天意注定让他在实行此计划时磨难重重,天意注定让他遇上胤宸…… “鹿公子这话什么意思?”胤宸没有完全懂。 “胤阁主如此聪明,还是自行琢磨去吧!总之,的确是我,设计了整个阴谋,哈哈……” 本来,自己乔装打扮去了饿鹰组织内部下单,想求得杀手在鹿擎天大寿之时行刺,并且告诉他们只有获得万源山庄独一无二的请柬才能进庄,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没有一早交付请柬,而是让杀手自己去拿到,那样他也会比较容易辨识杀手的身份,因为他们必定会是新兴起的某某人。 于是,大寿那日鹿擎天讲完话后他悄悄跟在他的身后,准备伺机而动,没想到老庄主半路上突然自己阖了眼直等他的那柄利剑穿去后脊。 他至今犹忆鹿擎天死前的安详笑容,还有他喃喃道出的一句话: “孩子,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早晚有一天会明白,就算我死,我也不会去怨什么……” 当时他泪水决堤,因为小时候的父亲,也是这般对自己,他甚至有些后悔要杀他,可是当时呜咽到难以说出话,他听到了父亲的最后一句话,却无法对他说出他想听的话…… 鹿擎天带着遗憾死去了,他死的很安详…… 可是他愈安详,鹿雨笙的愧疚心就越大,他渐渐发现,自己好像不如想象中恨父亲,因为在他的身旁,再没有人……再没有人肯真正关心他,再没有人肯在夜晚为他掖好被脚,再没有人肯在他生病时为他煲汤――他是他的父亲,是一个他爱到极致也恨到极致的人…… 第五十三章 ●幕后主使(三) 鹿擎天没了气息后,鹿雨笙拉他到轩辕厅,稳稳让他端坐好,看起来仿佛还是活生生的,他替他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整了整衣衫,做这些的时候他心里五味掺杂,可是他知迈出了第一步,容不得自己后悔。 之后看好时机,他知道那个杀手快来了,于是匆匆离去,并开启了机关,只等将那个“凶手”抓捕。 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铁框终究没有困住胤宸。 但鹿雨笙还是在众人不注意之时偷偷瞄到了梁上的胤宸,他当时感觉蛮不可思议,可是不好在此时揭穿他,一是他们不一定能够抓住能耐如此之高的胤宸,二是就算抓住了,也没有任何证据,因为胤宸商业天分特殊,很多人必不相信他会跟武林有染。 于是这些罪孽就通通由一个“杀手”的代名词来承受,事情由他本来预想的“人赃并获”变为无从查起,鹿雨笙觉得这样蛮不错。 事情本该就此结束,可是胤宸无意中却勾起了鹿雨笙的好奇。 他到底是什么人,商人?杀手?伪装的商人?似乎每一个行业,他都能够游刃有余…… 鹿雨笙本就是个极端的人,他的好奇心,嫉妒心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程度,他对什么东西产生好奇,就一定不会让他逃脱。 他不由自主地想杀了胤宸,想杀了那个比自己强的人……因为他的眼里,容不得他。 第一次青鱼庵派出的杀手失败后,他转化战术,伪装自己,化为六公子,想要让胤宸在生意上处处受挫,可是这些都被他巧妙化解,尤其是后来冒出的梅红苏,生生打乱了他的计划。 最后一次,他拿出杀手锏――精卫队,可是?一如既往的失败…… 他绝望到极致的时候,忽然听闻胤宸中毒死亡的消息,他当时,不知如何心情,窃喜,遗憾,千滋百味萦绕心间,他很想看看他的遗容,却又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死了。 于是今夜,他来到了这里…… 胤宸终于更胜一筹…… “还有一点我想问问胤阁主,就算你能看出我弑父,可为什么能够确定是我去饿鹰组织下的单子?” “我猜的。”胤宸轻描淡写道。 “胡说,没有这个切入点,你根本发现概览不了这件事的全况!”鹿雨笙忿忿道。 “鹿公子真的想知道?”胤宸挑眉,略带戏谑的语气:“这个,是鹿老庄主告诉我的……” 鹿雨笙脸色又剧变,但他还是强制着让自己镇定:“胤阁主别开玩笑了,我爹已经死……” “那若是他死前告诉我的呢?”胤宸打断鹿雨笙的话,双眼闭住压制住内心的异样感觉:“侍从接过祢瑟环之时,老庄主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什么?”鹿雨笙已经快要发狂。 “他说……”胤宸又抬眼看向远方,似在眺望那个死去的英雄的灵魂:“他说,公子你是我儿子请来的吧!那就,想做什么就做吧……” “我当时微感诧异,始终不明白他这句话为何意……直到后来发生种种离奇的事之后……” “鹿老庄主当时必定已知晓我是受你之命来杀自己的,因为就算我掩藏的再深,一身杀气还是难以瞒过他那双深究世事的眼,可是他还是难以想到,你的心机会更深……” “爹……”鹿雨笙忽地伏地痛哭,原来参透这一切的,居然是他那已在天堂的父亲…… 最打击人的,不是自己的成就有多高,而是想要针对的人已看透自己,并且附和着陪自己演了一场戏…… 鹿雨笙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不过,这又怎样,他犯的错,不是悔过了就可以弥补的……”他又站起身来,恢复刚才傲然无惧的神色:“你们看来,他贤德无量,可是却永远看不到他那副皮囊下冷血无情的心……” 他居然,会这么说自己的爹爹,胤宸倍感意外…… “一个肯亲手将自己养育了十八年的女儿推下山崖的人算什么君子,虎毒尚不食子,鹿擎天的这种行为,简直禽兽不如……”鹿雨笙咬牙继续道。 “胤阁主来京来的晚,必是不知我万源山庄除了我这个大公子之外,还有位名唤雨馨的小姐。” “嗯。”胤宸点头,他从前的确没有听过,只是也并不感惊讶,一如既往地抚着扇子与衣袖。 “雨馨她是我们山庄的养女,与鹿家毫无半点血缘联系,她从小单纯可爱,机智过人,与一般的武林世家小姐很不相同……”他说这话时,眼里出现了些许憧憬,仿佛那个他牵挂许久的女子,重又出现在了眼前。 “她小时候什么都比我强,于是我仗着直系的身份处处欺负与挑逗她,跟她竞争,可是她如此坚强,每次将要哭时,却会把眼泪生生压了下去……” “这样的姑娘,怎能不吸引人?” “于是你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爱上了那个名义上是你妹妹的雨馨小姐?”胤宸探试着问道,他忽然觉得,鹿雨馨的性子,貌似跟他心间的那位很像,她们都会忍,不让外人看出内心的脆弱…… 可是阿苏,你知道吗?表面上的隐忍只会让心底更加痛苦,眼泪流出来是咸的,咽下去却是苦的,我宁愿,你在我面前,永远是最真实普通的一面…… “胤阁主猜的真对,我是爱她,并且爱到了疯狂的地步……” 犹记当年花荫下鹿雨馨清脆如铃的声音喊着自己“哥哥”,他的心情是有多么郁闷,她虽受偶尔他欺负,可是每次遇到麻烦时想到的却都是“哥哥”,他还记得,有次她外出遇到流氓,作为刚巧路过的“哥哥”,他把那些人打的狼狈不堪,可她却得意地挽着自己,口中说的却是“怎么样?我哥可是闻名天下的鹿仙,想欺负我,真是没门……” 明明不是亲兄妹,她却一直叫自己哥哥,他早受够了…… 第五十四章 ●尘埃落定(一) “一定是他杀了雨馨!”鹿雨笙大吼道:“他这么在乎家族名誉,我们的爱情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他抱头蹲下,伏在地上开始嘤嘤哭泣,女孩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又在他的耳际回荡,可他自始至终只听得清“哥哥”二字。 “她是那么无辜……她什么都没有表明就白白的丧命,我……我甚至不知道她的想法,一切就这么没了……这之后,我再也无法爱一个人……” 再也无法爱一个人……胤宸心里轻叹,他与梅红苏的纠葛恩怨能少吗?三年前他也觉得自己无法再爱一个人,于是他服下了噬魂草,当时他觉得四十九日的痛苦总好过一辈子的痛苦,可是后来失忆的情况下,他居然再次爱上她,这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吗?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恨你父亲?” “还有,在我痛失爱人的情况下,他居然要我娶别人,说是为鹿家延续香火,于是送了华府的小姐来……他是我的父亲,却为何一点儿也不懂我的心……” “我觉得我自己已经成魔鬼了……我杀了华筱婷……她在我怀里颤抖的最后一刻,我哭了……” “当然不是为她,而是为我堕落到底的人生……” “鹿雨笙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我从来不觉得我是对的,我杀了我父亲,杀了我名义上的妻子,恐怕任何人都会唾骂我这种行为,可是没有人,能够真正读懂我的心……我爱她,我爱她可以爱到癫狂的地步,试问胤阁主,你能吗?”他突地放声狂笑起来,声音融在阴冷的空气中,感觉像是魔鬼的恶笑。 “如今事情已经全然明了,鹿庄主,不,鹿雨笙你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代价?我有什么可以付的?现在全天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实情,我只要杀了你,不对,你不是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吗?那就让我来成全你……”他突然大手一挥,屋外两个黑衣蒙面人搬进来一个黑袋,掀开袋口,梅红苏清晰苍白的容颜浮现。 她此刻晕厥着,什么都不知道,胤宸在看清时心刹那间揪紧。 这个鹿雨笙,居然想用梅红苏来威胁自己! “胤阁主,你是一个杀手,可我却在你眼中看到了一种不属于杀手的情愫……” “如今你的妻子就在眼前。虽然我并不清楚你跟她关系究竟为何,可是我很想知道,你愿不愿意为她而死。” “一命抵一命,若胤阁主现在肯自刎在我面前,我就放过这个美丽的女孩儿。”鹿雨笙上前用手摸摸梅红苏的下巴,啧啧叹道:“果然是天姿国色啊!如此香消玉殒了真是可惜……” “你别碰她,你这样肮脏的人不配碰她!”胤宸厉声呵斥道,他此刻心急如焚,怎么,怎么偏偏忘了她呢?现在该怎么办。 堂堂的胤阁主,此刻内心居然有了纠结,他以前,从未被人威胁过,因为没有能够威胁他的东西,可是如今,不同了,真的不同了…… 鹿雨笙拿开手,视线又重新聚在胤宸身上。 “那就请胤阁主尽快作决定!” 胤宸拿起青靥剑,剑光渗人,夜色下朦胧的光晕就像是地狱里青色的火焰,时刻焚着一人的心,胤宸心里不由苦笑,他得了这剑本是用来执行任务,可是如今却派上了别的用途,真是荒唐! “哥哥,停手吧!你还想一错再错下去吗?”空灵女声由远至近,鹿雨笙听后全身不由发颤,馨儿,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了,他很想转过身去看,可是又怕梦境成空,此刻也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哥哥……我是馨儿啊……”女子从背后环抱住鹿雨笙的肩膀,生生将他掰过身来:“哥,你看清楚,馨儿没有死,馨儿一直活着……” “雨馨,是你……你为什么成了这幅样子?!”鹿雨笙揉紧眼前女子,生怕她再一次远离自己,女子暗色的道服上顿时褶皱横生。 胤宸嘴角勾起微微闭眼,心想这静心师太果真耐不住寂寞来了,好歹她来的也真是时候,若再迟上一分半分,自己这条小命怕就没了…… “哥,其实你一直以来都误会了爹爹……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过我的事……”静心师太抬起沾满泪痕的脸,灵动的大眼瞅着自己的“哥哥”:“你一直误会是他杀了我而对他恨之入骨,可是那日他带我出去后只是问我喜不喜欢你……” “他说为维护家族的名誉,我若喜欢你就会给我令安排一个身份嫁与你,若不喜欢就趁早离开,免得你心情郁结而无法处理正事……” “我说我与哥哥之间只有兄妹之情,绝无非分之想……于是爹爹叹了口气准备让我走……”鹿雨笙听到这话时身体震动了一下,可是终究觉得是天意,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自己无法强迫…… “可是我不走,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万源山庄从小就是我的家,我早已依赖上它,于是爹就将我送到山庄附近的青鱼庵,让住持照料着我……” “两个月后,我被佛心感化,虽未厌倦过红尘,可是师傅说我天生有灵性,就将住持之位传与我,自己出游去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青鱼庵与青灯古佛相伴,这是我想要的日子……”静心,不,鹿雨馨眯眼笑了起来,脸上天真无暇,仿佛出尘碧玉。 “雨馨,原来,你一直离我这么近,我却从未察觉……”鹿雨笙苦笑道:“可是傻姑娘,就算你不爱我,你也不该出家,你,太傻了……” “哥!”鹿雨馨突然甩开鹿雨笙,大声哭着吼叫:“哥,你比我更傻,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爹爹每次给我的书信里都在夸赞你,可是直到胤公子来找我对质,我才知道实情……” “他生你养你,可你却如此决绝……”鹿雨馨感觉心都抽了。 “又是胤宸……”鹿雨笙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仰天长叹道:“哎,看来今生,我终究得败于他手下……” 第五十五章 ●尘埃落定(二) “雨馨,如果我现在问你……” “没可能了……”鹿雨馨知道他要说什么?她果断地拒绝:“哥,从你杀了爹爹,杀了……嫂子,然后还要杀害无辜之人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你不再是你了……我也没必要……跟着你……” “雨馨,哥哥尊重你的选择……”他抬起头,祈求的目光顿时泛滥:“只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啊!” 鹿雨笙还未将那一句“原谅我”说出口时,一柄利剑射穿长空,直直对着他脑门而去,穿过后溅了一地的血,他什么也来不及说,只能干瞪着双眼,颓废地倒下,两绺白发上顿时嘀嗒着血留下,看起来格外渗人…… “哥!”鹿雨馨哭着喊着,可是他终究得魂归天际,人,总要对自己做的一切负责…… 远处,一抹白影立于高高的屋顶,洪亮的声音顿时散彻天地: “多谢胤公子帮忙,我盛鼎阁不胜感激,鹿雨笙欺上瞒下乃武林大忌,我这就将一切如实禀告盟主,告辞了……” 胤宸闻声识人,没错,的确是青衣七子首位林叶黎,他为防鹿雨笙耍什么花样,于是便提前私信告诉了那个人,他不是没有准备的。 “胤公子果真聪明,不过他死有余辜,我不怨任何人……”她抚着怀中尸体,静静为他理了理污秽的面容:“不过,我奉劝胤阁主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若公子不及早收手,恐怕下场比……笙哥还惨……” 她终于,不再单纯地叫他哥哥,可是他再也听不到。 只有兄妹之情吗?这样的谎言他居然也信,看来他一定是爱到了极致,只是,她爱他不比他爱她少,只是苦于无法说出口,身份上的天差地别,注定他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只不过是从小寄人篱下的穷丫头,而他确实堂堂少庄主…… 这也是她选择出家的原因,既然无法爱,不如趁早剪断情丝…… 可是她若知道后事,还会义无反顾地弃了他走吗?所以,我们永远被上天愚弄着,爱情里茫然不自知,到头来生命再无循环…… 鹿雨笙,我爱你。这句话,只能在心里躺着,也只有她一个人懂,有些东西,真的不用说出来…… “多谢师太提醒,我懂了……”胤宸微微鞠躬,算是感谢这个善良女孩儿的一点心意…… “笙哥,我们走吧……”静心不知哪里来的巨大的力气,她一下子搀扶起他,颤颤巍巍向外走去。 从此,是真的看透红尘,勘破情爱…… 鹿雨馨走远后,胤宸看向梅红苏躺着的那个地方,两个黑衣蒙面人不知逃到了哪里去,此刻独留她一人呼呼打着鼾,他蹲下身拍拍她嘟嘟的脸蛋,终于,她反感地睁开了眼。 “干嘛啊!不见你睡觉之前来,梦里见到顶个什么用啊!”她嘟哝道。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想……胤宸内心窃喜。 “死乖乖,你爹爹就是不想要你啦……才不想醒来看不到你,啊!乖乖……” 胤宸无语了,他知道她虽睁开了眼,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梦里,那个梦……不好说出口…… “死女人醒醒!”他又上去“啪啪”拍了两下,这次梅红苏算是彻底醒了。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她一无所知。 “梦游来的吧。”胤宸调戏道。 “这里一片狼藉,难道是我搞的?”梅红苏惊讶地捂住嘴巴:“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傻女人……”她果然什么都不记得,沉醉于自己的小世界,往往比沾染很多尘世的复杂要容易生活许多。 “阿苏,不记得最好,我怕你心痛……”他忽地用手钳制住她的下巴,直接一吻吻了上去。 好甜,他有些贪恋…… 梅红苏尚愣在原地停顿十秒之后,这才发现自己被占了便宜,她使劲推开他,直接将他扑倒在地,坏笑道: “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任凭妻子大人处置。”他刚刚见证过一次错过,便不想与她就此错过,他相信单纯率性如她,怎么可能会去陷害霍家,他开始恨当初的自己怎么那么傻,怎么就会怀疑爱到至深的她,只是,现在还来得及,至少这一刻…… “我想要小宝宝……”梅红苏甜甜幻想着。 “好吧!来吧!” 胤宸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他扶起梅红苏的肩膀,看着她的眼,定定说道:“阿苏,我想现在我该告诉一件事情了……” “什么?” “夙玉的约定……”他从上衣口袋中掏出那块发着红光的玉,暗色中像是爱人心意相通的见证。 “阿苏,其实我就是三年前的那个他,我就是与你许下生死誓言的霍辰枫!” 卷 二前奏●剪不断,理还乱 某日,阳光正好,花洒香径。 袁紫诺一边研着墨一边回想着那日前去万源山庄路上没来由的熟悉感,它似一团雾气一般直搅得她心潮汹涌,不会错,一定是他,她在他身边长达十载,怎么可能连他的气息都辨不出来?! “小姐,墨溢出来了……”硕彦在一旁善意提醒道。 袁紫诺这才发现磨着磨着墨汁已经溅到了自己浅色的衣衫上,她皱了皱眉,直接用手撕去沾了污秽的一小块布料,急匆匆地出门,并对身旁呆愣的硕彦道:“阿彦,陪我出去走一趟……” “去哪儿小姐。”硕彦紧跟着追上。 “万源山庄,我要去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是,小姐。” …… 的确是他。袁紫诺表面平静如常,内心却是说不出的欣喜,她与硕彦伏在胤府的外墙上看了半晌,那个一袭黑衣的男子侧颜如刀削,直直冲撞进她封存了三年的记忆中,良久,她才敢轻着手脚慢慢爬下来。 他回来了,三年的等待果真没有白费,那个人没有骗自己。 那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他可以忘了从前爱过的人,爱过的一切,全心全意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意识朦胧间她脸色泛潮,嘴角不经意噙起一抹笑意,不由脱口而出:“霍辰枫,你最终还是属于我的。” “霍辰枫……是霍家少爷吗?”硕彦歪着脑袋问道,她是两年前才来了盛鼎阁侍候大小姐,自是不知晓霍辰枫与袁紫诺青梅竹马的关系,她印象中只记得闻名天下的霍家少爷名辰枫,并且也记得霍家三年前已被仇敌灭门。 “鬼……”硕彦惊口呼出,却被袁紫诺抢先捂住了嘴巴。 “阿彦,别胡说,此辰枫非彼辰枫,这个,是能够与我相守一辈子的爱人。” “小姐……”硕彦呆愣半刻,她今日才知小姐心中已有人。 “夫君,今日我煲的汤如何?”甜甜的声音从院墙上方传来,袁紫诺听后脸色骤然一变。 这个声音,怎么跟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的声音如此相像!难道…… 她再度爬上墙去,见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画面,女子娇嗔着与男子越靠越近,身影重叠在一起,袁紫诺咬紧嘴唇,指甲抠在砖墙上,划出道道血印。 梅红苏,为什么你还在他身边黏着他,三年前是,如今却还是!我不会让你们相守,霍辰枫他今生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你想要,就等下辈子吧! “阿彦,帮我做一件事情……”袁紫诺跳下墙来,眼里含着意味不明的味道,她附在硕彦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硕彦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扑通”一声跪地: “小姐,不可,伤人性命之事我做不来……” “你放心,七夜觉萝无色无味,我会让你平安出府。” “可是……” “想想你家里的人,他们都还等着你给一口饭吃。”袁紫诺蹲下身,平淡地瞅着地上颤抖的女孩。 “是……”硕彦抬头,脸上早已布满泪痕。 …… 爱情来的时候,总是匆忙而错乱的,就像袁紫诺一般,不知什么时候:“霍家大哥哥”就如同家传剑法一般根深蒂固于她的脑海,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他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女子,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爱上自己。 直到―― 直到那日霍辰枫手挽一娇俏美艳的红衣女子,坦荡荡地告诉自己他爱过的从来只有梅红苏一人,那时她的心成了碎片。 青梅竹马,原来远远比不上不过几月的相识,她好不甘心,她处处设计陷害,想要霍家驱逐那个单纯的女子,可是谁知他们情比金坚,誓要生死相守,无奈,他在霍辰枫准备离去的一夜对他下了药,令他爽了约。 可没想到,醒来后的霍辰枫心里只有对梅红苏的愧疚,在他眼里,她袁紫诺甚至比不上梅红苏的一根头发。 她绝望的想要自杀,可是有一黑色道服的老者出手制止了自己―― “我可以帮你达成你想要的事,前提是你得帮我搞到霍家布防地图。” 她脑子浑噩的答应了他,交付地图的那一天,那人轻吐出一句―― “三年后,你会再度遇见他,他到时候会忘记情爱,重新开始,这期间发生的任何事,你都不要去管,不要去相信,到时候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你自己……” 她不知该不该相信他,可她别无选择,爱情面前,人人都是个傻子。 可是她苦等三年,却还是这样的结果。 情分就是这般剪不断,理还乱,上天早已命好每个人的旅途,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强迫也没用…… 可是袁紫诺不是顺应天命的人,就算颠倒乾坤,她也要挽回那个人…… …… 犹记昔日年纪尚幼时,摔倒在路旁,那个面容清秀稚气的白衣少年扶起她,却又讷讷不敢开口的傻样,值弄得人忍俊不禁。 那个时候,是初识,也是初恋…… 第一章 ●回归 梅红苏顿在原地,愣了半晌,胤宸的话好似一盆冰水一样直直泼向她的头顶。 许久,她用力抽出被他钳制的双手,整整凌乱的发丝与衣衫,缓缓站起身来,看向窗外渐渐西沉的月亮,不言不语。 她的沉默如一根利刺一般扎向胤宸的心房,他开始怀疑自己说这个事情有点过早,她恐怕一下子很难接受。 “阿苏,对不起……” 他从后方怀抱住她,想给此刻被冰雪覆身的她一点温暖,可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是一个杀手的身份,他的体温他的心,甚至比此刻的她还要冷,可他就是犹豫着不肯放开她。 “这不好玩,宸,就算你知道了我的曾经,也不该拿枫哥哥的身份来……来与我开玩笑,没错,我承认我爱他,我甚至有想过代替他去死,可是那都是过去……”她转过身,泪眼迷蒙地对上胤宸幽深黑暗的瞳孔――他眼里蓝色的光芒不知从何时慢慢敛去,如今是与常人一般漆黑的颜色:“你,胤宸,就是我的现在,是我如今想要全心全意去爱的人,我不想,再被曾经牵绊着……” 胤宸听了这番话内心不知是何滋味,无论从前与现在,眼前这个女人,都爱自己,不是霍府大少爷,也不是商人胤公子,而纯粹,是他这个人…… 他内心欢喜地想要放声大笑。 “阿苏你听清楚,我就是我,我是霍辰枫,也是胤宸,是你爱的人,也是……爱你的人……只是个中缘由,我暂时无法跟你讲清楚……” “宸,枫哥哥……”她双手抚上他的脸颊,现实与梦境似一团光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已辨不清真假,三年前的一切再度刺探进自己的心,两岸紧紧相连,中间的时空恍若虚无。 这样的情况,她曾经也奢望过不是吗?只是如今听他亲口讲来,却感觉自己像是被骗一般,感觉自己……像是被某人捏在手掌狠狠嘲笑鄙视加弄耍了一番,此时云开见月明,她没有真的想怪他,只是想上前去踹上他几脚泄泄气。 原来,不是自己负心,而是爱上的具有另一个身份的他…… “为什么骗我?你知不知道那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她使劲地捶着胤宸的胸,憋屈的泪水一下子喷涌而出,突然又猛地想起初见胤宸那日他一脸陌生的表情,忍不住往后跳了好几步,这个人,要不就是演技高超的腹黑魔鬼,要不就是健忘症严重到记一年忘一年的地步! 天哪,这种人凭什么让自己遇上?!还爱上?! “你个混蛋,骗了我三年还不够,三年后再相见还继续接着骗,霍辰枫你当我是傻子啊!”梅红苏气愤地话语都到了不适当的地步。 “……”胤宸面对这番指责,只能双手撒开,一脸无奈:“阿苏,无论你信不信,我都有我的苦衷,这世上,有一种能够让人忘记情爱的药草,我曾经,不情不愿地服下它……” 不情不愿?呵,谎言如今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所以……”胤宸上前将万般反抗的梅红苏搂紧到怀里,稍有些厌恶地用手捂住她即将口水满天飞的嘴唇:“阿苏你先听我说……所以,我才会将那段记忆封住,可是如今不同了,上天让我再想起,这一次,我会紧紧抓住……” “从今以后我会一直相信你,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不会轻易让你走……” 因为曾经的不信任,导致缘分错路了三年,即使如今彼此身份已在陌路,他也会珍惜有她的时光,他甚至想到,若能带她远走天涯,他也会不顾一切。 梅红苏指尖颤抖地扣上胤宸的腰部,话语轻吐出口:“宸,我不问你为什么?我相信你不会骗我,那从今……从今你要以怎样的身份活下去……” “阿苏。”胤宸看着梅红苏双眼定定地问道:“我霍家三年前之事至今尚未查清,所以我还不能以霍公子身份公开露面,胤宸如今又对外宣称已死,所以我们,我们走吧……去京城之外,找一僻静之处,先安顿吧……” “安顿?好啊”梅红苏喜形于色,她跃动的眼睫毛已将她此刻内心的想法表达地淋漓尽致:“宸,不是,枫,如今我已是你的妻,我……我都听你的……” 他拥紧她,看着窗外渐渐泛白,鸡鸣声不绝于耳。天边是红日初生的盛景,内心是火热的激情渴望,从此,我霍辰枫只是梅红苏一人的霍辰枫。 ―― 树叶落在脚下,踩上去松松软软,霍辰枫此刻内心终于有了轻松到极致的感觉。 “主人,你真的这么决定了吗?”旬夜略带忧伤的话语漾在空气中:“如果被鹰主发现了,你和红苏姑娘免不了一劫……” “旬夜住口,组织里的规矩我记得比你都清楚,说谎造假者,人诛之……只是这一次,我不能再错过……” “她不过一介小女子,可您是我们的顶梁柱啊……”旬夜用尽最后一点力劝说着,他万事为主人谋划,可是他看来心意已定。 “夜,如果你也经历了情爱之事,你的选择会比我更坚定,如今我手头还有最后一单生意,我会亲自负责把它完成,算是对组织最后的交待了……以后你回去的时候,就说这是你做的,鹰主会看在你跟我多年的份上,重用你……” “主人……”旬夜的眼泪已经快从眼睛中流出来,分别一次,不知得等多少年才能相见,也可能,永世不见。 “夜,我早就说过你这副软心肠不适合干这个职业,这么多年,还是没被我给同化……”霍辰枫扶着旬夜的肩膀,苦笑道。 “主人,你虽然外表看来冷漠,可我却知你内心火热,这些都不是你的本意,你一定……有无法说出口的苦衷……” 霍辰枫呆愣,自己的事情,他丝毫没有透露给旬夜,可他却能从自己平时的一举一动看出些端倪,可见他的忠心天地可鉴。 “夜,我带红苏走后,记住只可以将我已死的消息告诉鹰主一个人……” 第二章 ●折纸送花 “主人,你放心,我会按照你所吩咐的每一句话来做,就算将来此事被揭露,我也会赴汤蹈火保住你和红苏姑娘的命……” “谢谢你……夜……”霍辰枫望向远方,内心感激之情难以言喻:“好,那你就抽今晚时间与月出发……记住,不可以告诉她我的行踪,她任性鲁莽冲动……” “主人,我了解……我会告诉她你去执行任务了,等日后鹰主公布死讯时,我会……安慰她……” “你回去之后就可以请功了,最后一单生意,最后一个人,他不会活很久的……” 就算从今以后隐没荒野,不再是人人畏之的杀手,可是三年的训练技能还在,三年活在刀尖上的生活还在,他还是比较自信自己杀人的实力。 ―― 离开的那天,胤府的柳叶已干枯成了黄色。 梅红苏没有过多的动作,她只淡淡收拾了下行装,数了些够花好几年的银票,把包袱跨于身后,利索地骑上了马准备出发。 府中现在已无人,空寂得如同真办了丧事一般,桀月与旬夜前几天夜晚不明不白地失踪,霍辰枫只不着笔墨地解释了一两句,所以梅红苏也就没有过多地管这件事。 “姐姐……”一声呼唤由远而近,梅红苏下意识地将头扭向声源处,只见一面生的小姑娘正气喘吁吁地朝自己这边跑来,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梅红苏向四周望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貌似没有人可以称得上是“姐姐”,于是骑马到小姑娘面前,弯下腰笑嘻嘻问道: “小妹妹,呼唤姐姐干什么啊?” “姐姐,是……”小姑娘拍拍周身上下,终于从某个不知名的口袋里头摸出一封揉得乱七八糟的红纸,梅红苏见状皱了皱眉头,这什么东西啊? “这……它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是我跑太远了将它揉烂了,其实公子折的花,还是蛮不错的……”小姑娘尴尬笑道,手中摆弄了许久,才将那朵“花”重新弄好送到梅红苏手里,她终于隐隐约约辨识出它是一朵花。 “这是……”梅红苏对小姑娘口中的公子还是半知半解。 “我们家公子,是衔月公子……”小姑娘眼中露出欣喜与崇拜之情,仿佛冷寂言老板就是佛堂中那座天天吃香的大佛一般:“公子亲自折纸送花给姑娘,真是令人羡慕呢!” 梅红苏内心讶异,自己与冷寂言交集又不多,不知他送花是何意。 小姑娘盯着梅红苏的脸啧啧赞叹了许久,溢美之词滔滔不绝:“姐姐果真生得俏丽,比九天之上的仙女还要美丽几分,怪不得公子倾心于姑娘,我可是第一次见公子万分欣喜地去给一个女子折纸花呢!” 梅红苏脸倏地一下子红了,这小姑娘的嘴真甜,九天之上的仙女,谁也不知道长啥样,梅红苏也没兴趣与她们攀比。更不用说衔月公子倾心于自己了,委实荒唐!他是那般完美之人,自然也得有个万分完美的女人来相配,而自己与他不过见了几面而已,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误会?! 更何况,自己如今算是有夫之妇了,曾经那个挂牌早就被霍辰枫给卸掉,梅红苏如今总是用“两情相悦”这个词来表述自己与他的关系,红杏可出墙,但她红苏可是安守本分的人! “姐姐,我偷偷告诉你啊……”小姑娘附在梅红苏耳边轻声低估几句,她的脸又倏地一下子绿了,这么一下子红一下子绿,看起来色彩斑斓,引得这姑娘止不住笑。 “云霓的嚣张气焰总算被打压下去了,我虽然不开心公子心有所属,但终归到底替我出了口恶气,她平时那么高傲目中无人……”小姑娘撅嘴嘟哝道:“所以我还是开心的……总之姐姐小心云霓就是了,她那么小心眼……” 小姑娘眸如星辰,眼如皓月,说起这番话来倒真是一副翩翩的模样,只是话语中夹杂着种种不快,醋沫乱飞地射向云霓,倒真是让梅红苏倍感意外。 其实小姑娘虽然这么说,可内心对梅红苏还是百般探究,她已经嫁为**,如今虽然又是一人,可是面子上还是过不去,还好此事并未有多少人知晓。 “姐姐,我得走了,公子还等着我的回复呢?姐姐收下了就莫要忘记公子心意……”小姑娘大大咧咧地笑着跑开,并朝后挥了挥手,银铃般的清脆声音划过嘴角,明明是极度的艳羡与恭贺,梅红苏却感觉是无尽的嘲讽与鄙夷。 她在原地愣了半晌,又捧着纸花端详了半晌,猛然发现红色纸花的一角隽秀字体乍现,由于揉乱字体已辨不清,可她还是依稀能读出几个字,于是便轻声朗着: “月下花白一支舞,倾城醉国众生黯;道是什么……什么在人间……忆潇湘什么……” 后一句实在是看不清了,梅红苏想着也不过是衔月赞美自己的言辞而已,也就没放在心上,她知道他本就是个爱美丽的人,世间万物的美他说不定早已搜刮殆尽,自己一曲舞可能在他脑中回旋几日就会消失,如今折纸送花题词,也不过聊表心意,真心不会有什么。 她想到这里,就放心了,将纸花折叠好,放入一旁的包袱中,恰巧此时霍辰枫出来看到了这一幕,一脸的不开心,他骑马与梅红苏并肩,挑挑眉毛开启一番斗嘴。 “刚那东西看起来蛮不错!” “什么?”梅红苏不明何意。 “是衔月公子的大作吧!呵,一朵红梅……也不过区区红纸一张!”霍辰枫嘲讽道。 “夫君你今天醋喝多了吗?需不需要为妻帮你醒醒啊!红纸又怎样,这么多年不见你送过我梅花……”梅红苏假装抽泣两声,满脸的委屈,硬挤出两滴眼泪来充数。 “这……阿苏你放心,我总有一天,会为你种下满院红梅……”霍辰枫看着梅红苏的双眼,坚定不移地说道。 “好啊!枫哥哥,那样……我就又能回到小时候了,玉梅园的梅花从来不落,我有多么爱它们,可惜……” 可惜回不去了,盛景还在,人却不在…… 第三章 ●诉苦 “没事儿,阿苏,你有我,如今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她有些想哭,酸涩的眼泪积在眼角,旁边的这人,怕是她一生唯一可以依赖的男人。 他们策马骑于这夕阳之下,天边的壮阔一览而尽,偶有几点黑影于那个红盘上飞过。两人一路打打闹闹,颇有些江湖侠侣的风范,一柄青靥剑,一条鸾舞索,正在默默沉淀于历史,他们很熟,但它们不熟。江湖的风风雨雨总是留给年少轻狂的人,那是曾经的他们,如今年少,但不轻狂,连理相结,不复当年…… 三年了,能走到这一步,算是巧合与幸运,梅红苏觉得万分不易,有多少个不经意都可能使他们擦肩而过,可是命运还是眷顾自己的,给了伤痛也必有治愈良药,若是起初便一帆风顺,她也不会像现在般珍惜,所以她也不想再招惹什么?能与他,安定便是最好…… 可是有些事情,注定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有些人,是一辈子也摆脱不了…… ―― 紫竹苑。那人的身影一动不动映在墙上已多半个时辰。 “柚儿,她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冷寂言淡淡的话语浮着,犹豫与忧伤并重。 “公子,红苏姑娘表现得很讶异……她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那我的心意,她估计不会接受……阿柚去前厅帮忙吧!我想静一静……” “是。”小姑娘应道,她没有想到公子的反应居然是这样,看来他真的对那位姑娘很上心,她轻轻提起裙摆,出门时刚好碰到一身华裳的云霓,轻浮的语气让她浑身一颤。 “阿柚,公子的事,不该多管……” “云霓姐姐莫介意,折纸送花也没什么?公子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说完这一句,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儿,抬头看云霓的脸色果真变成了黑色,于是后半句“我们应该替他高兴”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可心里吐槽的却是“你算什么?公子爱不上活该”,云霓急忙一甩袖子进了里屋,阿柚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嘲讽笑意愈重。 “言……” 冷寂言此时正在发愣,看到云霓急匆匆进来忙收敛了神色,恢复往常的淡然。 “云儿,怎么了?” “言,我想对你说一件事……我爱你……”云霓一开口就直入主题,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么多年,她忍得够多了。 “我爱你,我虽然从未对你说过,可是众人皆知你也知……那是因为我那时觉得你心中无人,我总有机会……” “云儿,对不起,你受苦了……是我的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知道,你是真的爱上她了吗?就是那个上次来紫竹苑的姑娘,你们真的……”云霓将祈求的目光递给他,双手搭上他的双肩,只只希望能够听到自己心里希望的那个答案。 “云儿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人有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冷寂言犹豫道。 云霓双手一颤,指甲刚巧拂过冷寂言的后颈,划出一道印记,但他安安静静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可是她是有夫之妇,并且如今正在为丈夫守寡……你们也样不合适……”她上次想了半天才想起她是谁,身份的确不合适,于是她费劲全力劝诫着。 “她不是!”冷寂言脱口而出,梅红苏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心里有人,和现在的我一样……况且,你知道的,外在的我都不在乎……” “云霓,如果你受不了的话,可以离开,我不拦着。” “言……”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不会,我会继续等……只是,我不想你公开,这样对你对我……对她都不好……” “我不介意你爱她,因为这是你的事情……”云霓笑笑,眼角泪痕已逝去:“你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我总在你的身后等你……” 云霓伏在他身后,抬眼看镜中妆影已花,她内心抽痛着,言,恐怕这一次,你又被自己骗了吧!你怎么可能会爱人,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说不定比你还了解自己,这次的感觉……是错觉吧…… “云儿,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你该找户好人家嫁了才是……”冷寂言叹道,他永远不明白,这句话,是对女人最大的伤害,云霓流泪,但他永远看不见。 “言,我们下棋吧!这次我一定要赢你……”云霓强笑,每次都得在他面前找话题。 “好。”冷寂言永远不会拒绝。 ―― 到达郊外的时候,梅红苏已经累的趴在了马上,刚巧附近有间茶馆,她准备歇会儿在赶路,于是看向霍辰枫,忽地噗嗤一声笑出来,鉴于京城中人人都知道胤宸已死,于是霍辰枫是一路蒙着黑布出来的,听她笑了一路如今还没笑够,脸已臭的不想说话。梅红苏一脸摒弃的看向他,下了马后系好缰绳直直朝客栈走去,丝毫不顾霍辰枫慢吞吞的性子。 “小二,一壶茶……”她学着那些个豪爽大汉的模样一拍桌子叫嚣,邻桌的几个人纷纷抬眼望她,嘴里咕哝着,怕也不是什么好话,可是梅红苏如今也不介意这些了,放好包袱做好后,听到了一个让她十分厌恶的声音。 “胤夫人,还喝什么茶啊!开壶酒陪本宫主乐一番得了,胤公子都死了,明明是魔教的人,还装什么贞节烈女啊!” 是薛羽,真是阴魂不散。 薛羽吐出的话总让人不快,于是她心里一个愤懑,直接一掌拍翻了桌子,将薛羽惊得推后了几步,茶馆里小二掌柜和其他客人见状抱着头赶紧溜走了,只留了一个老者蜷于角落怕是难以走动,薛羽身后的几位白衣女子见主子受欺,拔出剑蓄势待发,却被他挥手制止。 “慢着,我要再与胤夫人谈谈。” 第四章 ●薛羽的死 “胤夫人,我早打听清楚了,你是玄殷教二小姐,早前逃出了家来外闯荡,又莫名成了亲,可是如今胤宸死了,你也就无家可归了,不如跟我回飞羽宫,我大吃大喝供着你如何!”薛羽挑眉道,白皙的脸庞梅红苏看起来却感觉无限恶心。 “薛宫主心意我怕是承受不起,有本事真刀真枪地对打一场!”梅红苏不屑道。 “呦呦……姑娘是带刺的花啊……我喜欢!”他伸手准备摸她的脸颊,却被梅红苏一巴掌甩开:“敢动本小姐的人没几个,有本事你试试,看我不废了你!” 自从霍辰枫“活过来”了以后,梅红苏又感觉自己恢复了从前那刁蛮不羁的性子。 “你……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不收拾你……”薛羽摸着自己的脸,感觉疼的牙齿都掉了,他一挽袖子,就朝梅红苏扑过来。 突然:“卡擦”一声,四周都寂静下来,随后薛羽一声尖叫打破了这异常的气氛,梅红苏定睛一看,薛羽白色的鞋上插着一把气势非凡的剑,应该是刚好插在了脚趾上,因为白色的鞋面上渗出了红色血迹,她皱皱眉,不由得心里偷笑。 “宫主!”几位白衣女子见状,急忙丢了剑,拉着他的双臂,准备往外拔。 “拔剑,哎呦,痛死了,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本宫主!啊!拔剑听见没,一群笨蛋!”薛羽痛叫道。 “薛宫主,还记得在下不?”霍辰枫摘下面上蒙着的黑布,帅气的脸庞展现,站在门口,仿若刚归位的神袛。 “胤宸,你……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吗?!”薛羽惊恐道。 “我怎么舍得先于薛宫主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死呢?我的红苏怎么办?天下人怎么办?!”胤宸微笑着绕过他,从背后攀上梅红苏的后背,两人站在一起,明明很相配,薛羽看起来却格外刺眼,终于拔了半天,薛羽才重获自由,他用手指指霍辰枫: “好啊胤宸你也不是普通人,失踪百年的上古神剑青靥你都有,是来祸害武林的吧!我要向盟主……”后一句话还未说出,胤宸直接飞身过去,将他与青靥剑同时提溜出去,薛羽“啊”的一声就不见了,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少女慌在原地,梅红苏赶紧趁此时点了她们的穴道。 树林中,霍辰枫将薛羽一摔,双臂怀抱着俯视着他。 “薛宫主,令尊没告诉过你,有些话不该乱说,有些事不该乱做吗?” “胤宸啊!胤大侠啊!我知道了,你放过我吧!”薛羽见自己此时处于下风,急忙换了一副嘴脸嬉皮笑脸道:“胤大侠啊!你这么威武……” “住嘴!你想要什么死法?”霍辰枫冷冷说道。 “不是啊!我……”薛羽慌了,他可不想这么早死。 “算了,我杀人从来不问别人想怎么死,给你一种最痛快的吧!” 突然,鲜血溅过,薛羽还没反应过来,头已经分离了身子,他眼睛还是睁着的,似是死不瞑目般,不过这种人死不瞑目也不冤屈。 树叶悄声落下,纷繁的落叶中,残留着一丝鲜血的味道,霍辰枫皱皱眉,看着沾血的青靥剑,很不快,这种人,杀了也是侮辱自己的剑。 他转身将拖着衣袍向客栈走去,青靥剑的剑尖还在滴着血,脚步轻移,全身笼罩着的杀气逐渐散去。 “薛羽呢?”梅红苏见只回来了霍辰枫一个,怕出了什么事了,急忙站起来上前迎上。 “放心,他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他的双手抚着梅红苏的脸颊,语气充满了宠溺,随后轻飘飘的一句让梅红苏顿时感觉魂不附体:“他已经死了。” 周身的空气仿佛冻结住了,梅红苏讷讷道:“他死了?我虽然不待见他,可是……可是他毕竟也是武林正派中人,况且父母也是恩泽天下之人啊……” “阿苏。”胤宸打断她:“没有人天生就注定要承父母恩泽的,他是他,冰玉仙子是冰玉仙子,完全可以毫无联系,武林正派?试问阿苏觉得正派人士性格就端正,魔教人士就该被杀么?” “我……”这句话一下子戳中她的痛处,她隐约觉得霍辰枫知道了什么?可是又不敢多问,毕竟此事她隐瞒了许多时间,若一下子被揭露,真不知道两人以后该如何相处。 “算了,阿苏,反正他们要报仇也难以找得见人,只要她们几个不说……”霍辰枫将目光投向被点住的那几个白衣女子,眼神一下子又变得凌厉,手握青靥剑愈紧,他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女人面前动手。 “枫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从前你从来不会如此狠心,她们是无辜的,让她们走吧……”梅红苏劝诫道。 几个白衣女子听完梅红苏这番话,不由得内心感激,但是又将祈求的眼神递给霍辰枫,毕竟生杀大权还在他的手中。 “阿苏,从前的我那么软弱,这才导致了……哎,不说了,你们走吧……”胤宸捡起几片碎石向他们射去,她们一获自由没有立即走,反而整整齐齐向前向二人鞠了一躬。 “多谢公子小姐不杀之恩,其实我们也不是自愿留在飞羽宫的……薛羽那种无耻之人,姐妹们没有人心甘情愿地服侍。”其中看起来年岁较大成熟稳重的一女子首先开口。 “如今他死了,我们也算轻松了,回去就告诉姐妹们薛羽是自作孽不可活,把头磕在山壁上死了,真是大快人心!”一言语直接的长相灵俏的女子道。 “那姐姐们日后保重啊!”见霍辰枫一语不发,梅红苏陪笑着。 “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公子小姐保重!”白衣女子们做了一个“告辞”的姿势,就率先出了门。 “姐姐们保重!”梅红苏挥挥手,嘻嘻道,刚才还差点打起来,如今连好朋友都可以做了,她用手戳了戳一旁杵着的霍辰枫:“枫哥哥,现在整家酒馆都是我们的了,随便喝吧吃吧!” “你忘了还有一个人吗?”霍辰枫鄙夷的眼神射过来。 第五章 ●神医百里廷 暗黑的角落里,那人的身躯还在蜷缩着,从他们刚进门开始,他就一语不发,现在听到霍辰枫提起自己,不由得浑身一颤,身躯又不自觉蜷紧了些,继续靠着墙壁一动不动。 梅红苏觉得奇怪,她上前去想看清那人的脸,没想到他一直躲躲躲,之后饶了一圈,她不得已之下将一只手固定靠在墙上,那人见躲不开了索性转过头来嬉皮笑脸迎上去。 “胤夫人,还记得我老头不?” “神……神医先生,您老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这副打扮?!”梅红苏指指他脏兮兮的脸与破烂不堪的衣衫,皱眉疑惑道。 上次百里廷为胤宸解毒,梅红苏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崇拜与迷恋这位神医先生,他的相貌,她一下可能看不出来,但二下便可以完完全全清清楚楚辨认。 百里廷低头,不由感慨道:“老头我一直都是如此啊!胤夫人恐怕上次太过担心胤公子的伤势而没有注意,哎……听闻公子噩耗,我还真以为……”百里廷抬头挑眉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霍辰枫,捋着胡须呵呵笑道。 “神医,这……我们是不得已的,烦劳神医莫将此事说出去,要不然……”梅红苏用手撑着脑袋费劲思索,最后恍然笑道:“要不然神医的一片心意就白费了,送佛送到西嘛,我们出了事对您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哼!毁我名声,还振振有词的,世人若知道我医死了人,我这个神医的帽子还戴的住吗?”百里廷故意气哼哼道。 “神医……”梅红苏不顾他衣衫上沾染的尘土,直接拉着他的袖子不住地甩,直甩到他肯同意为止,口中语气近乎撒娇:“他们不是不知道吗?上次您来得多隐蔽,这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嘛!神医先生……” “好啦好啦!服了你这死娃娃了!”百里廷不耐烦道,转而他又起身打量着霍辰枫:“胤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胤夫人敢于为你赴刀山火海!” “你说什么?”霍辰枫听完这一句话脸色不由得阴沉,她为自己做了什么?貌似他至今还不知晓。 “公子不知道吗?胤夫人去了东海之滨找玉麒麟取血……”百里廷淡然回道,却没想到梅红苏脸色刹那间变成红色,急忙接话道:“一只破麒麟而已,很好对付的!” “真是傻子!”霍辰枫听罢不由苦笑,她默默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还一脸风轻云淡地带过:“阿苏以后别为我去犯险,否则我会良心不安……” “都一家人了还介意什么啊!”百里廷此时适时插话道,弄得两人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神医……百里廷是您?”霍辰枫细细打量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人的邋遢程度,算是到了他难以接受的地步,怎么可能是济世救人的神医呢? “说!是不是哪里来的草莽野汉冒充神医!”霍辰枫再执青靥剑,坚刃离百里廷的脖颈只差分毫。 “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嘛,这剑挂在脖子上都不能愉快谈话了……”百里廷还是一脸的笑嘻嘻,并没有因为这突发状况而乱了分寸。 “枫哥哥,别惹怒了神医,他真的是百里廷,就是他帮着救了你,你不会连阿苏我也不相信了吧!”梅红苏用手抓着霍辰枫蠢蠢欲动的手臂,恳求道。 “百里廷……”霍辰枫默念这个名字,低头思索:“救了我……他救了我……他是我的恩人……” 他突然收了剑,毕恭毕敬道过歉后,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淡。 “神医别介意,他……就是这样……多疑……”梅红苏正在为霍辰枫莽撞找个借口掩盖过去,没想到收到了他瞥过来的凌厉的目光,只好讪讪住了口。 “没事没事,胤公子年少气盛,再看这幅相貌,本就凌驾于平常人之上,怪不得这番盛气……”百里廷笑道。 “皮囊怎样还不劳神医挂心!”霍辰枫不屑道。 “……”梅红苏听霍辰枫今日说话句句带刺,不得已拉着他赶紧走人:“百里神医抱歉哈,今日我夫君脑子出了点毛病,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哎,别走啊!留下来我可以治……” “只会越治越严重的……” “……”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而且还会很快。百里廷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望着两抹渐渐消失的背影,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壶淡酒,尽数倒入嘴里。 路上,梅红苏气着霍辰枫刚才的反应,两人默默行路,谁也不理会谁。 良久,霍辰枫终于冒出一句话。 “阿苏,真是百里廷救了我?” 梅红苏一脸黑,这个用得着怀疑吗?于是她嗯了几声,头也不回的抢先胤宸一步骑在她的面前。 “那可真纠结……”霍辰枫苦笑道。 “什么?”梅红苏回头,刚才霍辰枫那句话,不知是她没有听清楚,还是听错了,总之,她觉得是牛头不对马嘴,霍辰枫神智确实是模糊了。 “没什么。”他静静说到,之后他又勒紧缰绳,上前一跃,骑到和梅红苏同排的地方,风从这林子里头穿过,淡淡的暖意伴着叶子的香气,统统扑向梅红苏面庞,这条路,就快到终点,美好的日子,就快来临…… ―― “哇……” 在看到竹林小屋的时候,梅红苏不由得惊呼出声。虽然不如以前胤府奢华壮大,可是由于房屋建在郊外,面积还是很敞阔,一排排小间整齐排列着,乍看上去,就像是绿色的菜田,一派田园作风,园内外都种着各色的花,点缀出了不少新意。 “枫哥哥……这些都是你做的?你果真,跟三年前不太一样了哎……” 他原来那么腼腆内向,连做个决定都犹犹豫豫的,如今竟然能操作出这么一番盛景,可见时光会换,人会变。 “阿苏,从你知道胤宸就是我霍辰枫的那一刻起,就该了解,我的能力不会再被局限……” 说罢,霍辰枫撩起绿色的类似柳条状的帘子,身后一片潺潺小溪出现,轻轻淌着,恍若人此时安静的心情。 第六章 ●遇故人 “这里……真美……”梅红苏不自觉感叹道。 “阿苏,既然……既然三年前因为意外我们无法相守,能再见也是缘,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会还给你一个清平未来……无论是哪个誓言,都是我霍辰枫发自肺腑的心声,我会将夙玉埋在此地,若有一天背弃,必受万箭穿心之痛……”霍辰枫说罢,从怀里摸出那个他珍藏许久的东西,轻轻埋在靠近小溪的松软泥土里,溪水渗入,夙玉被洗的清澈无暇,伴着誓言,一起种下。 “枫哥哥……”梅红苏被感动地热泪盈眶,她止不住用手擦着眼角的泪,眼前的景色愈朦胧愈美,因为他的爱,足以使她将所有的目光都投递。 她内心甜蜜无比,她感觉自己的幸福在越过一片片荒野后终于寻到了归宿。 安置好以后,稳稳度过了一夜,次日,两人坐在庭院的摇椅上说些闲话家常,一派闲散恣意。 “从今以后,这里就我们两个了吗?”梅红苏说到半路,突然起身,带着期盼的眼光问道,桀月和旬夜虽消失已久,可是她还是默默担心着他们会在哪一个不经意间出来破坏他们的好事,胤宸变成霍辰枫之后愈发地有情调,可是那两个是始终如一的冰块,想想就心寒。 “当……”霍辰枫启口。 “有人吗这里?” “然”字还未说出的时候,霍辰枫的话就被一清脆的女声打断,他不太高兴地瞥去看那个声音的来源,就在紧锁的门口,梅红苏无尽的幻想也在此时突然被打断,自是一脸的不愉快,总之,谁也不愿意去开门。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啊!扰了姑娘的好事定不让你好过!梅红苏忿忿想到。 “有人吗?”那个人继续敲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听得人心烦,霍辰枫扭头,示意梅红苏去迎接这位不速之客,梅红苏千不愿万不愿,但最终还是乖乖去开了门,只因为霍辰枫给出的理由如下: “女主内,阿苏若想乖乖做我的女人的话,就得先从开门这种小事情做起。” 没办法,她如今的愿望还未实现,只能乖乖听从他的差遣。 “来了,请问是谁啊……”梅红苏一开门看到那人的面容时瞬间石化。 “袁姑娘,怎么……怎么会是你,好久不见啊……”梅红苏虽然在笑,可是内心里痛苦的要哭死,如果她没有记错,眼前的这位青衣姑娘,就是与霍辰枫青梅竹马的袁紫诺,三年前她们见过面,那时她对自己的态度一向很犀利,再加上她是武林盟主的女儿,本就是自家魔教的死敌,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就处处针对自己,可见多半是来自于自己与霍辰枫的暧昧关系。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红苏姑娘真没想到我们会再见面呢!”袁紫诺微笑着说道,奇怪,她这次的语气并没有那么犀利。 “缘……缘分吧……”她陪着脸笑道。 “自从三年前霍家出事以后红苏姑娘就莫名奇妙不见了,说起来真是奇怪呢!”袁紫诺在瞥见里面那个人的时候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点儿微笑着说到:“不过真没想到原来住在了这里,环境真不错!”她环顾四周,啧啧叹道。 “袁姑娘,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梅红苏忍气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霍大哥又回来了,所以来瞧瞧!”袁紫诺轻声细语道。 梅红苏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地一变,里头的霍辰枫握茶盏的手也止不住一颤。 “姑娘别担心,我是偶然打听道有个面似霍大哥的人出了京城来到郊外,并没有告知别人,所以说,今日我只是来瞧瞧而已!”袁紫诺好心安慰道:“姑娘还不让我进么,我已经站得够久了……” “这……”梅红苏犹豫道。 “红苏,对诺儿不用这么见外,她是我的朋友!”霍辰枫朗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袁紫诺初见他发声,内心惊喜,可是在听到“朋友”两个字眼儿的时候,脸色又突地改变。 “袁姑娘进吧!”梅红苏笑意盈盈让开了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袁紫诺回身将自己带来的马车一股脑儿拉进园内,丝毫不把自己当做外人看,仿佛霍辰枫的家就是自己的家一样。 “霍大哥!”在正眼见到霍辰枫的那一刻起,袁紫诺立马扑过去,紧紧抓着他的双手不放:“霍大哥,我还真以为,真以为你死了,还好那日我感觉到了……” 她痛哭零涕地伏在霍辰枫的大衣上,娓娓诉说着这三年来受的痛苦,说着她有多么想他,说着他“死了”以后她有多么生不如死,说着她曾经多少次差点上吊自杀千钧一发之际又被人救了回来,仿佛,她已经成了他霍辰枫的妻。 “诺儿!”霍辰枫放开袁紫诺的手,又转了一个角度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三年前我就跟你说得明白,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那种关系,所以,你没必要为我而受到这么多痛……” “霍大哥,我对你的心意你也清楚,这东西,向来不由自己控制……”袁紫诺苦笑道:“我也知道,你与红苏姑娘两情相悦,所以我不求与你长相厮守,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三年前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霍辰枫忽地浑身一颤,巨大的动静令一旁的梅红苏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那个夜晚,是他永远不想回忆起的夜晚,那天,自己的红苏在断桥旁等了一夜,可是他不知不觉昏昏沉沉直到天明,醒来时…… 醒来时,袁紫诺衣衫不整地坐在床头看着光着膀子的自己。虽然如此,但她还是一脸泪水的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说是自家父亲与霍家长辈的安排,她内心也是不愿意的,她不想他将自己想成那种女人,再加上他忧心于梅红苏,所以并没有将那件事牢记,现在想来,的确突兀。 “那天晚上……”霍辰枫喃喃道,似乎已经预知到了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手指紧攥,不想听她讲后来的话。 “霍大哥,那天我骗了你,那天我也被下了药,我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直到后来……” 袁紫诺定定看着霍辰枫的眼睛,丝毫不顾忌一旁梅红苏的存在,她眼中溢出了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怯弱的话语漾在空气中,梅红苏与霍辰枫同时把心揪紧。 “直到后来有一天我不舒服请大夫来看,发现原来……怀孕了……” 第七章 ●他的孩子(一) 她,怀,孕,了…… 霍辰枫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动也不能动弹,他现在感觉脑袋嗡嗡作响,身体仿佛也不是自己的,三年训练出来的坚固的心墙如此轻易地被这样一个事实击垮,他感觉这件事情就像一张血盆大口即将要将自己吞噬,也即将要将他好不容易再得来的爱情吞噬。 “诺儿,这种事情不能乱说……”霍辰枫苦笑,即使事实已在某个不经意间定格,他还是他想用尽最后一点力来欺骗自己,欺骗她们。 “霍大哥,诺儿我是那种撒谎胡诌的人吗?”她重又抓住霍辰枫的臂膀,眼泪吧嗒滴在他的衣襟上,用几乎恳求的语气道:“我来也不是强求你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想知道对孩子,我们的孩子,你究竟怀有几分感情,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负责……” “阿苏!”霍辰枫眼睁睁地看着梅红苏在听到“我们的孩子”时“扑通”一声倒地,他急忙站起身不顾一旁还在苦苦哀求的袁紫诺,一个箭步飞奔过去搂住梅红苏的腰,她的身躯变得瘫软,但是霍辰枫还是感觉到了那一丝想要挣脱的力道,他愈发搂紧将自己的脸庞贴近她,口中喃喃道:“别这样阿苏,这不是真的!” “孩子……孩子……你们的孩子,你们居然有了孩子,我是傻子,呵呵……”梅红苏苦笑道,此时的天地仿佛都在旋转,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和心灵,也再听不进去任何,脑袋被那五个字占据,眼前都是白色。 本来……本来刚听袁紫诺说她还心存一份侥幸,希望这跟他们夫妻二人最好不要有任何瓜葛,可是听她亲口说出那番话语,内心立马被毒药腐蚀,一切变得阴森森的。 她脸上泪水朦胧,多年的压抑似乎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她甚至能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命运被世人愚弄的一个傻瓜,辛辛苦苦地守着一个信念不放,却发现这个信念早在三年前就被践踏摧毁。 “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霍辰枫突然厉声咆哮道,他感觉人生再一次地被焚烧,这一辈子,他就哭过两次,一次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亲惨死面前化为白骨,他却无力去挽救的负罪的痛苦,一次就是这次……他的挚爱因为自己而受到的巨大的痛,仿若针扎在心里。他的泪水与她的混杂,在一个外人面前,演绎地仿若笑话一般。 你们这样,就因为这样,这么痛苦?我是该笑你梅红苏失意呢?还是该哭你们感情至深呢?袁紫诺看着眼前的一切,眼角涩涩的,想哭想笑都做不到,良久,她决定伪装下去,拿出致命一击,来将这场笑剧演绎地更华丽一些。 “霍大哥,你想看看孩子吗?”袁紫诺表面平静地说道,她还没有接到答案时就直直走向刚才拉进来的马车,从里头抱出来一个一个小家伙,他此时正在熟睡,在感受到有人的动静后突然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一脸纯净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已经一岁半了……”袁紫诺将小家伙放在地上,他站得有些不稳,摇摇欲坠,他突然很想过去扶,可是碍于怀中已经处于半迷糊状态的梅红苏,就什么也没有做。 “望儿,快过去吧!那是你爹爹……”袁紫诺蹲下身子,微笑着对小人儿说道。 “爹爹。”小家伙吮着手指,跌跌撞撞向霍辰枫走去,他每走一步,霍辰枫就感觉心被撞击一下。 “是,真,的……”弱弱的女声荡在空气中,是梅红苏晕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她亲眼看见了,还能有别的吗?她恨不得此生永不醒来,就永远不用面对那个可怕的事情。 “阿苏!”霍辰枫叫道,没有等到小家伙过来,他抢先一步抱起梅红苏就往里屋过去,小家伙吮着手指,回头看看自己的娘亲,一脸茫然,却发现袁紫诺此时目光里满是愤恨,她手指紧攥,瞪着愈来愈远的两抹背影,又缓了神色不明意味地看向小家伙:“望儿,娘亲教你怎么讨爹爹喜欢哎……” 阿苏,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霍辰枫抱着躯体瘫软的女子,心里一路念叨地都是该怎么向她解释,从今以后她若是真的不理自己了,那……那自己活着也就再无任何意义…… 将女子安置好以后,霍辰枫请了最近的大夫来,大夫说只是因为刺激过大一时缓不过来,开了几味药就离去了,空荡荡的房屋里,霍辰枫陪在梅红苏身边,袁紫诺陪在霍辰枫身边,三人之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霍大哥,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许久,袁紫诺忍受不了屋内压抑的气氛,终于启口,她深深地感觉到,霍辰枫身上,多了一种从前没有的气质,这种气质让她害怕。 “没必要,你只需要把真实情况以及你的目的原原本本告诉我就好!” “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霍大哥难道你不相信我了吗?我说这就是事实,这就是事实,你想要听经过对吧!好我告诉你!” “三年前,霍伯父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你那时已经有了梅红苏,我不忍心破坏你的幸福,可是伯父还是从我眼中看出了我的真实想法,他叹了口气,叫我晚上陪你喝汤,于是我照着做了……” “没想到,第二天清晨,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我们……我们……于是我验了伯父交给我们的汤,果真……” “可是那天晚上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伯父问我时我也草草应过去,说没喝汤之类的话,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第八章 ●他的孩子(二) “霍家被灭门之后的一个月,有一日我在跟阁中师兄比试剑法的时候,突然晕倒,醒来后我爹就黑着脸告诉我怀孕了,我才惊觉原来是那天晚上,我爹要我打掉孩子,说你已经死了,孩子也没必要留着,他也托出了那天晚上的事确实系他们作为,他说可以为我再找户人家,可是我不应……” “我坚持要生他下来,只因为我知道,他是你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袁紫诺说到此时,已痛哭流涕。 “于是爹爹安排,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我生了他下来,并发誓一辈子不再嫁人,要做你的妻子,即使你已经死了……” “可是你还活着,你还愿不愿意……”袁紫诺眼里再一次焕发出了期盼的目光:“愿不愿意让我留下……” “住嘴!”霍辰枫听得头都快炸了,他立马打断袁紫诺的话,想让自己先静一静:“诺儿,我也知道,孩子的责任,我该负,你,我也该负,因为我霍辰枫至少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可是?阿苏已是我的妻,我欠她的比任何人都多,我不能再负了她……” “枫哥哥,我不介意……”梅红苏突然睁开眼,一轱辘从床上爬起,她微笑着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两人,继续道:“刚才,我都听到了,至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就够了。” “阿苏,你……”霍辰枫担忧加疑虑,他抚抚梅红苏额前的碎发,并用手探知了一下温度后,确定没有发烧后,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枫哥哥,袁姑娘既然想留,就留下来吧!我不介意与她平起平坐。”她继续笑道。 “红苏姑娘真是豁达,既然如此,我也就带着望儿留下了,霍大哥,我去收拾附近的房屋了。”袁紫诺秉承那永恒不变的柔弱态度,转身袅袅走出,到门口时回过来冲梅红苏一笑,颇有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感觉,她的笑容中夹杂着感激,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 “对了霍大哥,我们的孩子他叫霍祁望,是我找算命师父起的名……”袁紫诺又将视线递给霍辰枫,可是在只得到了他的背影之后,还是悻悻出去了。 祁望祁望,祈祷盼望。袁紫诺起这个名字到底费了多少心思,梅红苏不由感觉一股莫名的压力。 “阿苏,你真的不介意?”他死都不敢相信,曾经那么高傲的女孩子如今可以这般忍气吞声。 她摇摇头,甜甜的笑容溢在嘴角:“我能得到你的心,已经很幸福了,袁姑娘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一份爱你的心,她……太可怜,我想通了,我接受……” “阿苏,无论怎样,那都不能影响我对你的爱,这件事情,终究是因为我的失误,我向你道歉……” “哎,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梅红苏摸摸脑袋,意图转移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说你欠我的……你还知道啊!你还知道啊……”她半起身开始拍打霍辰枫的臂膀,两个人闹腾在一起,愉快的仿佛并没有刚才那件事情的发生。 “谁欠你了,你都是我的了……” “你还知道要不跟我客气啊……”她继续闹着。 “哎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你说谁呢?!” 枫哥哥,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够化解我们之间的不愉快,我只想与你这样,不想我们纠结于感情的漩涡潮流中…… 枫哥哥,世界上是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分享丈夫的,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而已…… 枫哥哥,我并没有多么大度,我只想爱着你而已…… ―― “祁望,来娘亲告诉你,你从今以后有爹爹了,你得帮着娘亲,把那个女人挤下去,对不对啊……”袁紫诺抚着小孩子的头温柔地说道。 “娘……娘亲……爹爹……”小孩子话语尚含糊不清,他摸着脑袋,弱弱地念那两个词出声:“你是娘亲吗?可是……”他瞪大疑惑的双眼,感觉有千种万种困惑缠绕于心,可是心性尚属幼稚,难以想清这怎端的就又冒出一个娘亲来。 “闭嘴!你再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将你的舌头割了喂狗去!”袁紫诺见霍祁望还是不能顺畅地记住他们这层关系,试图用话语来逼他:“记住,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娘亲,霍大哥是你父亲,我们是夫妻,永远没有梅红苏的插足之地!你过去那一年算是白活的知不知道!” 她一掌向小孩子的脸上扇去,却在快要接近时被一双有力的手牢牢扣住。 “师妹,他只是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还什么都不懂,这样对他,是不是太狠了……”男子语气酥酥软软,似是充满了无数的宠溺与疼爱。 “大师兄……”袁紫诺一呆愣,抽出被他紧握的手,转过身不去看他:“你怎么会来……” “我怎么会来……你说你要出游,我就打算在后面保护你,直到发现你掳了这无辜的孩子,我就一路追随你而来,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做……”林叶黎痛心疾首道:“我们是武林正派,可是你这种行为,实在有辱门面!” 他一甩袖子,负气似的不去看袁紫诺。 “我不管,我爹是武林盟主,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认为我主动追求爱情是错误的选择……”袁紫诺一副得理不让的样子。 “师妹,不是我说你,霍辰枫他现在就是个死人,就算如今你看得到他,那他这三年来去了哪里你清楚吗?你若跟着他,那就相当于永远不能得见天日,永远只能像耗子一样生活于黑暗中!” “我不介意!”袁紫诺坚定,转而又意识到了什么问题,语气撒娇说道:“哎呀师兄,我是你最疼爱的小师妹啊!你也希望我得到幸福啊!你就行行好,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爹爹也不行,我们可是一直从小玩到大,如果你说出去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师妹,可是这……”林叶黎无奈道。 “师兄,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再来烦着我了……哎呀求求你了……”袁紫诺推林叶黎出门,似是一秒钟都不想看见他的样子。 第九章 ●心痛 “好,师妹你多保重……”林叶黎叹息道:“我只想问你,你觉得这样真能幸福吗?你只是在作践自已,本来师父是要把你许配给我的……” “够了!”袁紫诺厉声,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我敬你是师兄,才忍让至此,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管!” 门“砰”地一声关上,林叶黎在原地愣了许久,听见有人过来时才忽地从地上跃起,带着落寞的身影,愈飞愈远,只留下屋内女子的阵阵感慨。 “袁姑娘,我来给你送些衣物过来……”梅红苏甜甜的声音传来,袁紫诺急忙收拾凌乱的表情,整理好头发,做好端庄贤淑的样子,在她心中,自己就比别人要高个一等,她一直觉得梅红苏不过民间来的野丫头,而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盟主女儿,她们相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可是就算这样,霍辰枫依旧不肯归顺自己,她实在心有不甘。 “哎呀红苏姐姐辛苦了……”袁紫诺温婉的话语一下子戳中了梅红苏的心,她抓着那几个字眼,半天想不透。 “红苏姐姐……”袁紫诺摆出婀娜多姿的样子靠在墙上:“虽然我可能比你大上那么几岁,可是你毕竟是霍大哥的正妻,叫你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红苏姐姐不要介意就成……” “这,这怎么会……”梅红苏讷讷道:“袁姑娘太客气了……” “是姐姐太见外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从此同心同德服侍夫君,是我们的责任啊……” “……也是啊……”梅红苏苦笑,内心早已泪水泛滥,她虽表面能接受,可是心是一点儿也不愿意。 “多亏姐姐宽宏大量,我才能够留下来……哎,姐姐,你手上拿着的那些是什么啊……”袁紫诺瞧了半晌,已经辨识出来是些衣物但还是在刻意寻找着话题,似乎与梅红苏的对峙,能够令她很愉快。 “啊!是些衣物,我瞧着袁姑娘旅途困顿,特意送些新做的衣裳来……”梅红苏硬笑道。 “哎……”袁紫诺接过,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疑惑地皱着眉头道:“怎么不见有孩子的衣裳呢?哦,主要是我来的时候,小孩子的衣服本身就没有准备许多……” “……” 梅红苏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去。 “袁姑娘,其实这些衣服,本来是我定做的,可是姑娘身材跟我差不多,所以才送了过来,至于小孩子……家里布料短缺,我的绣工又不成熟,我现在,现在就去街市裁缝铺里……不要着急……”梅红苏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但鉴于在袁紫诺面前,还强颜欢笑着。 “多谢姐姐了……” “不……不用……” 孩子,总是孩子,她袁紫诺就比自己多了这一点,梅红苏就感觉到她掠去了自己的全部,她跌跌撞撞走在路上,一路魂不附体地靠着感觉引路,她泪眼迷蒙,多少次差点撞在树上,手不断抚着胸口,想缓解其中的压抑,这就是心被苦水堵塞的感觉吧!还不如痛快地一死解千愁。 越想越气,她开始疯狂地跑,想用疲劳来让自己忘却今日遭受的不快,原本以为的快乐幸福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袁紫诺的债了。 “砰……”又撞上一个东西,梅红苏以为自己一定是晕了头才会真得撞树,她准备避开的时候,温润的话语就突然钻进了耳朵。 “红苏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模样?” 冷寂言用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有些温暖的指尖轻拂过凉意透彻的眼角,她不自觉地睁开眼,发现一身狼狈的自己撞得原来不是树,而是那个处处体贴的暖人男子,奇怪的是,他这次并没有抗拒她的脏模样,弄得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她后退一步,与他保持了一定距离,却未发现他眼里闪出失落的味道。 “啊!弄脏了你的衣服,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梅红苏抬眼时才发现刚才装上去时将鼻涕眼泪把把擦在他雪白的衣衫上,如今看来脏乱不堪,她已经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哭得愈是严重。 “阿苏如今这个泪人样儿,我都有些心疼了,哪里会再去介意这些……”冷寂言无奈叹道:“是胤公子欺负你了吗?” “胤公子?!”梅红苏一愣:“是说枫哥哥啊!那倒是没有……” 梅红苏擦干眼泪,眼眶还是红肿的,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番事,霍辰枫没有跟她讲清楚,她自然跟冷寂言讲不清楚。 “你们这小两口还真是有意思,好好的撇了这胤府的财产,装作死人去了别的地方……我还真以为,你们要永远抛弃这个地方……” “冷公子都清楚?” “我都知道,不过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只是在心里记挂着,记挂着你……”他微笑道,一字一句都如暖风,轻轻拂过人的心田。 “冷公子……”梅红苏不知说什么。 “红苏姑娘不必介怀,自从你在我紫竹苑停留过一晚以后,我就发现了你的不同,你的特别,我只是很欣赏你的优点……”冷寂言淡声道。 “公子谬赞……” “别趁机告白,我早发现你的不对劲了,还给阿苏送花……”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一个带着黑色纱帽的男子,他浑身都荡漾着邪魅的气息,看不见的面容更加说明着他的神秘,不多时,周围就围了一堆少女看着两位美男犯花痴。 “是衔月公子哎,我今日运气真不错!” “我真想把那个人的帽子给摘下来!” 梅红苏听得耳朵起茧,她恨不得立马把这两人藏进衣兜,防止他们危害社会,可是目前的状况是还得迎接无数不知从何而来的明枪暗箭。 “枫哥哥,你怎么会来……”她一眼就能看出那个人是霍辰枫。 “我刚巧出来办事,没想到就遇见你被这么可恶的家伙缠着,真是不懂事!”霍辰枫话语中掺杂着醋味与抱怨。 “胤……枫……公子的名字还真是耐人寻味。”冷寂言也不甘示弱。 第十章 ●解铃人 “我叫什么冷老板管不着!”悠悠的声音从黑色的帽檐下传出,梅红苏隐隐约约听出一丝怒意。 “跟我走!”霍辰枫拉起梅红苏的手准备拔腿就跑,以避开众人射来的意味不明的眼光,没想到冷寂言的一句话让他的脚步生生顿了顿。 “作为一个男人就不应该让自己的女人心伤,如果你没能力让她快乐,我可以做她的保护屏障……” 众人一下哗然,连梅红苏也在原地愣了许久,霍辰枫攥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加大,他回头忿忿瞪了冷寂言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继续走他的路。 如果她的世界因为自己而充满不快,那还有什么资格能给她一世的幸福,如果她的泪莫名而流却无法盛住,那还有什么理由自诩为与她终生相伴的爱人? 为什么自己,总要在一人一生一心的誓言上,再画蛇添足呢?霍辰枫不知是该痛恨自己,还是该痛恨命中注定,他的眼泪莫名地沿着眼角流下,只是因为戴了有黑纱的帽子,所以无人察觉。 “你放手,这样走着多丢人啊!”梅红苏将被紧紧攥住的手指从霍辰枫的大手掌中硬抽出来,停下脚步等着他回头。 “怕什么?又没人认识你?!”霍辰枫不满道,还好从前没怎么让梅红苏出来抛头露面过,若是刚才那场闹剧在大街上流传开,他霍辰枫加之层用的身份胤宸不知会被多少流言蜚语淹没,他和梅红苏估计得吃不了兜着走! “让你在家里不好好呆着,无缘无故跑出来作甚?!随便一个男人就聊的挺欢,冷寂言他算什么?!”霍辰枫怒气冲冲,直接就将心里的怨气发泄给梅红苏。 “明明是你出来乱了局面,我和衔月公子只是一般的好朋友而已,朋友之间的洽谈,有何不可?”梅红苏撒撒红肿的手指,不服气道。 气氛在他们之间静默了几秒,梅红苏隐隐约约可听见自己心“扑通”的声音,那是因为怒气过剩,积在心头难以发泄的缘故。 “阿苏,如果我不爱你,我怎么可能如此介意……”霍辰枫终于从恼怒中舒缓过来,他平复心情,一动不动地看着梅红苏,隐隐怒意转变为款款情意,流转在四目相对的二人之间。梅红苏面对如此露骨的话语,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受。 “罢了,是我想多了,我承认我反应有些过,可是这也应该……”他抬头望天,蓝色透亮的天空他看起来却阴霾无比:“算了不说了,你想玩继续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说罢,霍辰枫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匆匆而去,梅红苏就算有千言万语积压在心头,此刻也无人聆听。 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却只得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红苏姑娘既然他不肯陪你,我来吧……别误会,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名义……”冷寂言又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他走到梅红苏面前,一脸微笑面对着她。 “公子的衣裳不需要洗洗么?”看到自己弄得那片脏污近在眼前,梅红苏顿感抱歉:“刚才……刚才我不是故意的,若公子方便的话,可以将衣裳交付于我……” “不用了……我很早之前就不介意了……如果红苏姑娘心里不好受的话,我可以教你忘记伤痛的方法……”冷寂言淡淡道,梅红苏的心意,他摸得一清二楚。 “忘记伤痛……”她抬起迷蒙的双眼,看着眼前面色平静地男子,魂儿不知不觉被他的话语勾去,她脑中如今只有一个执念,就是没有遇见袁紫诺,没有遇见他们的孩子,还是他们两个,幸福愉快地生活…… “好……”冷寂言继续那永恒不变的微笑,在前方带着梅红苏走向紫竹苑,姑娘们微笑迎接主人进门,时不时还偷偷打量梅红苏一番,她依旧面无表情,木讷低头走自己的路。 “写下你的烦心事吧……”换了身衣裳后,冷寂言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张白纸和一支毛笔,递给梅红苏:“放心,非我之事,我定不偷窥!” “冷公子就算知道了也无妨,我正缺能解我心事之人……”梅红苏苦笑,无人肯分着承担内心的痛处,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必定不是那系铃之人,何来解心事之说?”冷寂言接过梅红苏写好的纸张,大大的页面上,一个“袁”字醒目刺眼,冷寂言不禁皱了皱眉头,就算不刻意去看,那个字还是会毫无预料地冲入脑海。 “不过姑娘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就说吧!我可以在旁提提意见……”冷寂言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纸张揉成团,塞进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中,再递交给梅红苏。 “冷公子如此诚心诚意,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梅红苏又开始小声抽泣:“我记得我以前就说过,我这辈子,只能为两个人而心伤,后来才发现,原来能令我爱的人,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姑娘是说……”冷寂言少见地皱眉。 “没错,他就是他,自始至终,就没有胤宸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他霍辰枫围在我身边,天意如此,孽障如此,所以也注定了,我们要承受老天给的惩罚……” “红苏姑娘是气霍公子骗了自己吗?” “我可没那么小气!”梅红苏无奈道:“是他从前种下的因,如今得用我们非同寻常的关系来偿还……” “意思是?” 梅红苏抬眼看他,此事一提必是揭自己心口的伤疤,可若是不提,苦又要一个人默默承受,最后,她还是选择将袁紫诺的事情说了出来,冷寂言沉默半晌,最终吐出个无关的话语,梅红苏顿时泄气。 “的确,挺纠结……” 第十一章 ●烦恼入土 “不过,红苏姑娘可以想想,如今这世道,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何况霍公子又不是刻意那样做,如果可以的话,姑娘把那位袁姑娘当做姐妹也未尝不好……”随着话语飘荡在空气中,冷寂言起身向那片白色的花林中走去,幽幽中透露一番静谧,人与景的结合体,看起来总是格外美丽。 “我可不会去爱一个有三妻四妾的男人……”梅红苏皱皱眉头,用手腕顶着下巴想了又想:“可是在之前我就喜欢他,现在想忘记也是不可能了……” “红苏姑娘过来吧!”冷寂言回头微笑看着梅红苏,似乎并没有听到她刚才的那句话,他摇摇手中的小瓷瓶,之后又蹲下身子开始刨土。 “这种白花,是非常罕见稀有的,俗称‘清苓’,一般情况下只能生长在地势低洼,水源密布之处,所以我种活它们,用了很多种方法……” “我为什么会对这花情有独钟,可能是从小生长坏境影响的吧!那个时候每次我想哭,都会跑进花林里待上一宿,然后第二天就恢复如初……”他的目光突然变得迷蒙,回忆着旧事,似又有许多在东西敲击心底的防线。 “罢了,明明如今是姑娘心伤,我怎么又说起我的事情来,看,这小瓷瓶中放入的就是你的烦恼……”他回头看着一脸疑惑的梅红苏,继续笑着,将它慢慢埋进土里。 “三千烦丝入土心为安……”冷寂言喃喃道:“它们会在土里腐蚀,最后消散,姑娘只需放下即可……” 梅红苏觉得这衔月公子一定是印象派,这么稀奇古怪的法子,都能被他给想出来,果真是常人难以企及!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事实终究在眼前……” “事实在眼前,感情在心底,姑娘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公子……”梅红苏愣了,她装不了视而不见的样子,不过不去刻意想它,也是可以做到的。 “公子心意,红苏受教,埋东西这事儿,还是让我来吧……”她笑着挽起袖子,开始将层层土壤覆于装着她烦恼的小瓷瓶上,埋得愈深,她心里愈痛快。 “能得公子帮助,真乃红苏三生有幸。”她开心地感谢道。 “红苏不需跟我客气,我们早就是很好的朋友了,从冥珠结缘起就是!” “那是那是,我们还一起喝过酒,我也倾听过你吐露心事呢!”她豪爽应道,后来又想起醉时饮酒跳舞不小心被他看到,脸又红了一阵儿,忙转移话题:“公子琴音红苏一向很崇拜,只是今日还有些事情,来日定来紫竹苑学习琴道,那我就先走了?” 她挥挥手,红色的脸颊与夕阳相称,跃动于冷寂言的心间,他的心轻轻跳动,情感已在慢慢生长,他笑着压制下去本不该有的情愫。 “衔月公子,你让我感觉很舒服!”梅红苏最后一次扭头,对着他大声呼喊,这话还真把冷寂言给吓愣了,他静默半晌,嘴角弯起一个美丽的弧度,转过身回屋,留下落瓣的影于这花林之中飘荡…… 天色已渐黑,梅红苏流浪了很长时间才想起出来的目的,与冷寂言的交谈她总可以平缓心情,不知是他本身有的魅力,还是其他什么的,总之,面对他,她可以倾吐一切,就像面对自己,他也可以倾吐一切,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知音,对一个人推心置腹,毫无保留,这也是人世间生存的一种依靠…… 看太阳已西沉,梅红苏转身去了城内的裁缝铺里,购置了一堆小孩穿的衣服,又跑遍京城买了些用具,才慢吞吞地走回了郊外自己的小屋中。 “姐姐回来的真晚,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袁紫诺微笑着迎上去。虽然表面谦恭和顺,但她内心还真巴不得梅红苏出什么不幸的事情,她用手轻轻接过梅红苏拿着的东西,端详了半晌,确定没问题后才放在了桌上。 “姐姐辛苦了,东西就交由我吧!毕竟,望儿是我亲生的,照顾他本就是我的职责……”她回头瞧瞧在床上舔手指的霍祈望,眼里满是宠溺,似是故意要给梅红苏难堪。 “没事的袁姑娘,小孩子的事情,我也不懂,我只偶尔过来看看就行……”梅红苏擦擦冷汗,她还真是被渗地不轻,在袁紫诺面前,她总感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着,必须时时刻刻小心翼翼行走。 “嗯,姐姐心意,紫诺知道,天色已晚,姐姐还是早些去歇息……”袁紫诺似是在打发梅红苏。 梅红苏胡乱应了几句就草草出门,她至今算是觉得袁紫诺存心在挑衅自己。虽然没有话语中的直接冲突,可是那空气中浮动的怨气,生生让自己觉得不好受,也是,在袁紫诺的角度看,明明是他梅红苏夺了人家的“夫婿”! 一个夜晚就这样平静地过去,许多个夜晚就这样平静地过去,霍辰枫终日守在房门口等着梅红苏开门,可是总得来她无缘无故的白眼与莫名其妙的摔门声,如果说以前只是名义上的夫妻,那现在的关系顶多只比以前好那么一丁点儿,梅红苏总以“两人未成亲”来搪塞话语说得直白的霍辰枫,所以两人至今――未圆房,这正好合了袁紫诺的意。 “阿苏,我早把你当做我的妻!”霍辰枫一日之下终于说出心声,他闭着眼准备迎接即将扑倒在怀里的梅红苏时,却感觉等来等去怀里始终空空如也,睁眼时,恰巧看见门“砰”地关上,随后女子嘲讽的话语传来: “矫情!” 他恨不得钻一百次地洞…… 我也早把你当做我的夫……梅红苏心想,但无数次想之后,她觉得还是藏起来好一些,毕竟她是他一个人的,但他却不单单是自己的,如不以这种方式教训这个无良的“夫君”,哪天他上房子揭瓦,那还了得?! 第十二章●设计(一) 某日天晴空气清新,梅红苏坐在庭院中细数繁花下落,白天时光霍辰枫基本不在家,按照他所说是去某些人迹罕见的地方或者码头面生地做些杂活什么的,毕竟家里新增了人口,按照以前生意所得根本就支撑不了一辈子,梅红苏有时心想若他真是胤宸,真是某位富商的儿子的话,那也不错,混个少奶奶好歹有福享。 “阿苏!”霍辰枫在门外微笑地看着懒散恣意的梅红苏,他今日回来的比往常都早,手捧包裹,有腾腾的热气冒着,梅红苏用灵敏的鼻子一嗅就知是包子的香味儿,听说城内有家新开张的包子铺特别红火,梅红苏今早随口一说,没想到就被他惦记了下来,她不由有些小小的感动。 两人围在一起准备唠些闲话家常的时候,突听地有孩子的哭声,本以为是霍祁望不懂事随便哭两句,立马就会了事,没想到哭声越来越大,霍辰枫变了脸色,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本来就没有多关注他,如今哭闹了起来,不去看看,反而很过意不去。 “去吧,我跟你一起看看出了什么事。”梅红苏在一旁善意提醒道,她起身拉了霍辰枫的手,就往袁紫诺房中走去。 “霍大哥,不好了!”突见袁紫诺一身疲惫地从房中跑出,直直扑向迎面而来的霍辰枫,眼里尚带泪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霍大哥,望儿他,他不小心被针扎了,现在,现在疼的要命,哭得止不住……”袁紫诺一边哭一边往霍辰枫身上靠,急得直跺脚,恨不得立马把霍辰枫从梅红苏身边拉走,拉进屋里去看自己的“小宝贝”。 “到底怎么回事?”霍辰枫脸色继续阴沉,急急向里屋走去,霍祁望哭声愈大,他心揪得越紧,虽说袁紫诺不是他爱的人,这个孩子也不是他愿意生的,可是骨肉血亲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梅红苏心里清楚。 三年前她也见证了那一场屠杀,她至今都不愿当他面提起,以免勾起他的惨痛回忆。 “望儿!”霍辰枫大叫道,冲进屋子直接抱起了床上的小人儿,他此刻还在痛哭,眼泪稀里哗啦湿了衣裳,一岁小孩还什么都不清楚,他只知道疼就要哭,这么一哭,还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你怎么回事?明明知道小孩子皮肤嫩,什么东西轻轻一碰就会很疼,怎么还会让他受到针扎呢?”霍辰枫一脸不快地数落一旁嘤嘤哭泣的袁紫诺,他抚着霍祁望身上的红色伤口,针深几寸他不清楚,不过看霍祁望哭得这么欢,就知道他一定很痛苦了。 他用大拇指狠狠按在霍祁望的伤口上,小孩子突然哭声变大了些,似是受那一下的按压所致,随后不知怎么搞的,声音渐渐变小,哭声消失,代替的是呵呵的笑声,他睁眼看着霍辰枫,纯洁乌黑的眼眸里满是好奇,许久,才讷讷出了声。 “爹爹……” 霍辰枫听后欣慰地要死,无缘无故当了父亲,被儿子喊叫“爹爹”的感觉,是有多么愉快。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望儿是我的亲生儿子啊,我怎么舍得让他受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他的衣服里头会加着根小针,直到望儿被扎后,我才发现……”袁紫诺急着解释,“望儿是我们的骨肉,我们都不希望他有事,你是,我也一样!” “好好衣服里头会带刺?你作为母亲,这么不小心!”霍辰枫斥道,他如今对袁紫诺并没有太多的好感,要不是看在霍祁望的份上,他才不会收留他们。 “霍大哥你听我说,衣服是上次红苏姐姐送过来的,我觉得不会有问题……”袁紫诺继续解释,非要把责任从自己的身上推脱掉。 梅红苏听闻此话后抬眼,这怎么扯着扯着就扯到自己身上来? “难道姐姐?”袁紫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瞪大双眼看着梅红苏,眼中恨意愈浓,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能够将眼前的女子生吞活剥掉,“红苏姐姐难道是记恨诺儿生了霍大哥的孩子,抢了你当家主母的地位,而故意伤害望儿的吗?!” “诺儿,住口,没有证据别胡乱说,再说红苏也不是那样的人!”霍辰枫厉声呵斥道,本来心情就万分的阴暗,此时涉及到自己的红苏,他更加不快。 “霍大哥,这件事再明显不过,梅红苏她就是嫉妒我……” “啪”! 话还未说完,袁紫诺就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抬起愤恨的眼眸,其中似喷着怒火,长长的眼睫毛颤浮,没有一点武林侠女的气质,这不觉让霍辰枫更加厌恶了几分。 刚才这是怎么了?自己一向敬爱的霍大哥,居然为了那个女人打了自己?! 对于袁紫诺不住的冤枉自己,梅红苏的反应竟然比霍辰枫还要淡定,她一早就对这件事释怀,如今无论有多少明枪暗箭,也也会从容应对,想到这里,她不由苦笑出声,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屋子。 “诺儿,我俩从小玩到大,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霍辰枫看着那个愈走愈远的落寞背影,背对着袁紫诺淡淡道。 “难道我还会害自己的孩子?”袁紫诺不服道,“霍辰枫你确信你能看清每一个人的心吗?你爱她,那你知道她出身何处吗?你知道她的所有事情吗?” 她此时哭的比刚才还要严重,霍祁望在床上听到母亲的哭声,还是一脸茫然吮吸着手指,大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在他脑中形不成任何映像。 “我跟红苏的事情,用不着你管……”口中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不由惊悸了一下,自始至终,梅红苏都没有亲口告诉自己她出身何处,虽然内心早已知晓,可毕竟与她亲口说出来不同。 他一直告诉她说过往什么的,他都不介意,这算是自欺欺人吗?玄殷教,跟霍家命案摆脱不了关系的魔教,他恨着,但她,他却爱着。 第十三章●设计(二) “诺儿,无论怎样,阿苏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三年前你就知道,不用我多说,如果你还随意地去诋毁她,别怪我不客气!” 霍辰枫说完这一句,甩甩背在身后的衣袖,怒意未消地跨出房门,袁紫诺虽恨,可却也留不住他,她咬牙将刚从霍祁望身上拔出来的针狠狠扎在自己胳膊上,忿忿道: “霍辰枫,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今日对我说的这番话!你会后悔对我的不信任!等到望儿出事的时候,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我今日心上受到的痛,加之从前的所有委屈,都要梅红苏来偿还,我不甘心!不甘心! 纵使心中千般愤恨万般无奈,却再也挽留不住那个已有归属的心,对爱情执着的人,终会被现实残害地伤痕累累…… “阿苏,你别介意,诺儿她打小就是这样……”霍辰枫在梅红苏身旁温和劝说道。 “她打小就见不得别人好是吧!”梅红苏讽刺道,事已至此,她彻彻底底看透袁紫诺的心,亦不愿与她再多纠缠什么。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至始至终我都相信你,这是我曾经对你许下的承诺……”霍辰枫手慢慢攀上梅红苏微微颤抖的双手,他将她的手紧握,舍不得松开,似是怕她稍有一点点的委屈。 “阿苏,你信我,我舍不得你受伤害,诺儿的那些小伎俩,还瞒不过我的双眼,她只是心性傲气了些,我知道你不会去伤害望儿……你的心,我都清楚。”他继续劝说,从前弥漫在胤宸身上的戾气已渐渐消散,如今的他,跟三年前一样温和体人。 “枫哥哥,你明白就好,如果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冤枉了我,你相信我,我也不会不开心……”梅红苏甜甜道,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注视着霍辰枫,其中映着他的影子,霍辰枫看到了她的瞳孔里只有自己,不由地欣慰。 “我会对你好……”他轻轻搂过她的肩,靠在自己身上,她也毫不反抗,就这样一直坐着,一直静默着,仿佛这是世间,最让人舒心的动作…… 霍辰枫眺望九天云霄,思绪早已缥缈出这狭窄的林中小屋,他用他黑曜石般的眼,细细捕捉着远方的每一物,自从噬魂草药力消散以后,他除了记起从前的情爱之外,眼珠的颜色也渐渐恢复,想到这儿,他搂着梅红苏的手不自觉紧了些,毕竟从前在杀手组织的往事是真真切切发生过,他想全身而退,可能性为零,如今的他,不过是抱着一个侥幸信念而已。 他好怕这一切被突然打破,同她一样怕,她只是怕袁紫诺,他怕的,比她更多…… —— “听说东城齐王府准备举办妙手大赛,到时候全城的姑娘都会参加,咱们混迹人群,说不定还能够结识哪位大家闺秀!”梅红苏某天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突听得身旁两个面相猥琐的男子谈论道。 “你别多想了,未出阁姑娘家的妆容,也是你可以看的吗?我们看,只能看旁边那个,穿着一看就是村姑大姐类型的,虽然长得还行,可是这衣服什么的也太寒碜了……”那人摸着胡子渣渣,细细打量着身旁的“大姐”,小声道。 梅红苏虽算不上武林高手,但她的功力足以使她能够听清二人谈论的话题,她默默瞅了瞅身旁,发现也没什么其他人,不自觉变了脸。 还未双十的小姑娘,被两个臭男人叫做“村姑大姐”,梅红苏的心情可想而知。 “啪!啪啪啪!” 几鞭子过去,两个猥琐男已经狼狈地趴在了地上,他们黝黑的脸上新增几道红印,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裳又新增了几个打洞,口中“哎呦”叫着,捂着屁股痛不欲生。 暴力女,绝对是罕见的暴力女!他们不就小声嘀咕了几句吗?怎么会沦落成这般模样! “哎呦大姐,饶了小的们吧!”一男子伏在地上,瘫软地起不来,口中叫饶着。 “还敢叫!”梅红苏有一鞭子过去,打在他伤痕累累的后背上,他继续“哎呦”了几声,脸上五官都开始扭曲,本就丑陋的脸如今愈发不堪入目,梅红苏索性一搭手,把脸扭往一旁,准备潇洒地离开。 “不是大姐,我们干什么了,我们不要您赔钱,起码您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啊!”另一人冤屈道。 “理由是不是?”梅红苏转过来,继续那得意洋洋的神色,“一,想跑去那什么大会勾搭女孩子,二,说我是村姑大姐,哪点像?!三,不知悔改,继续‘大姐大姐’地叫,我本来不老,这么一叫就被你们叫老了明不明白!!!”梅红苏厉声呵斥,语气中是满满的怒意。 “大姐,我们不是扯淡,您自己瞧瞧自己……”那人一脸委屈加冤枉地说道,眼神中的意味,似在说“哪门子的大家小姐会这般蛮横无理!” 梅红苏低头瞧了瞧,刹那间突然发现自己最近着装风格已变,自从跟了霍辰枫搬离胤府以后,她就再不是那个整日绫罗绸缎的豪门主母,为了能够当好他的妻,她在未真正成亲之前就已将发髻梳起,衣着风格也是跟着周围村里的那些个大妈学的。 近墨者黑,真理。 “咳咳,万事不能看表象……”梅红苏只能以这番话安慰自己,她扶起被她打伤的二人,郑重道了歉,两人哪敢不原谅?不原谅的后果就是继续被揍! “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大会,用来干嘛的?”梅红苏突地想起这件事,不由问起。 “哎呀,大姐,不是……姑娘,这齐王府准备的大赛,都是那种年轻小姑娘参加的,据说还可以与齐王会面,飞上枝头成了齐王妃也说不定,今年的主题叫妙手大赛,考姑娘们能够用手做什么华丽的东西或事情,赢的人,据说还可得什么七夜冥珠来着,对,就是那传说中能够治百病的七夜冥珠!” 第十四章●妙手大赛(一) 七夜冥珠? 梅红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头不由震了一下,全世界只有十颗的七夜冥珠,居然会用来做妙手大赛的奖励品,这齐王府出手可真不是一般的阔绰! 她此时早已浮想联翩,虽说与冷寂言的关系混得不是一般的熟,可是到底是欠他一个人情,若自己能得了这七夜冥珠再还给他,岂不是能给自己挣一些面子? 想到这儿,某人不自禁嘿嘿笑起来,奸诈的表情一览无遗,那二人见状,突发觉这女人的功底高自己百倍千倍,恨不得立马磕个头拜个师,可是又畏于她阴晴不定的脸色,立马寻了个空隙偷偷溜走了。 妙手大赛那天,郊外某竹屋不时发出砰砰地声响。 化妆,化妆,还是化妆,梅红苏在屋内对着镜子已经足足坐了一个时辰,浓妆艳抹和淡妆素裹她都已经尝试过,要把自己打扮地不像个“妇人”,还真是件难事,若是在妙手大赛上不幸碰见个从前认识的商人,被他指出自己是个“寡妇”,岂不是很难堪? 想到这儿,梅红苏干脆弃了化妆盒,换上男装,贴上两撇小胡子,摆出个魁梧大汉的样子,提起大刀,直接出门而去。 既然不能以女子身份光明正大地露面,暗地里做些小动作总行吧,参赛的必然是身形瘦弱,素手纤纤,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女子,自己这番模样出现在她们面前,还不吓得将七夜冥珠拱手送上? 齐王府门前人山人海,京城内的姑娘本来就不计其数,再加上前来观望的男子,王府门前热闹非凡,梅红苏好不容易找了个角度能刚好看清楚台上的一切,就被推搡着来来去去,一怒之下再凭借灵巧的身躯钻到前面,带着渴望外加仰慕的眼神盯着台上,直等开赛。 “这乃我齐王府一年一度的大赛,任何人不得乱来,今年主题为妙手大赛,是对女子才能的一个考核……咳咳”齐王府管家轻咳两声,“参赛女子请往这边……” 话尾端便见一伙袅袅聘婷的女子登台,梅红苏无意间瞥见一人的身影很是相熟,仔细一看见是云霓,想来也是为了这齐王府中的七夜冥珠,云霓在那群胭脂粉黛中显得格外出众,时时吸引着众人的注意。 “呦,这不是云霓姑娘么,怎么往年不肯赏脸光顾本王的大赛,今年却愿意呢?”只见王府中突然走出一左拥右簇,衣饰华贵的青年男子,在看见云霓的那一刻,嘴角突然掀起让人难以忽略的笑意,梅红苏觉得他话语中虽带轻浮,可人看起来却是极好,丝毫没有那些登徒浪子的风范,反而天生王者的气质难掩,与霍晨枫气质相似,只是,人更潇洒浪荡了些。 “齐王爷这话就说得奇怪了,妙手大赛的参赛资格是所有年满十八的女子,我如今符合要求,自是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还真没有哪条国法明文规定我必须去参加哪场比赛?!”云霓一转身,清冽的气质与冷冷的话语引得台下窃窃私语不断。 “住嘴!齐王府也是你等布衣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不就是一芳名远播的歌姬,胆敢对王爷不敬?活的不耐烦了?”只见齐王身后一佩刀侍卫抽出宝剑欲向前教训云霓,脸上怒意冲冲,似是被人狠狠掴了几掌,刀还未全部抽出时忽然被一大手覆上。 “老五,不得无礼,云霓姑娘也是快人快语,跟你主子我正对口,哎,姑娘,我已许久不曾踏足紫竹苑,不知……您心上的那位,可好?”齐王一脸潇洒淡然,不紧不慢说出这些让姑娘家脸红的话来。 “这……王爷就不必挂心了,公子他好得很,我与您本就是不痛不痒的关系,能得您一句问候,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可是我今日来是参赛的,不是同王爷闲聊的……”说完便一甩袖子从自己的位子上走出,径直去了队伍的最末,留下齐王一人在此长叹唏嘘。 “这世间美好的女子本就稀少,可我见过的几个还都是一个个避着我啊,哎……” .原来看似风流不羁的王爷,还是个多情种子啊,梅红苏看着那个颓废的身影,内心觉得好笑,她退出人群,轻轻一跃爬上附近的屋顶,看着下面的一切,只等夺珠。 “妙手大赛的题目任意用一种方式,展现我朝天颜雄伟,国家富庶,天子英明,四方平安,赢的人可得宝物七夜冥珠,更有甚者进驻王府或入宫面圣。” 听见说“进驻王府”,“入宫面圣”之时人群忽地沸腾起来,大部分姑娘怕都是冲着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来的,传闻前几年的赢家很多都直接当了皇上的妃子,而不用经过选秀等复杂流程,至于齐王,身旁也留有一两个侍奉的妾婢。可梅红苏知道,云霓一定不是,从她不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七夜冥珠。 云霓知道,七夜冥珠对冷寂言的重要性,他当初想方设法,取悦富豪就是为了那一颗珠子,可是转手送给梅红苏这件事一直令她耿耿于怀,无论怎样,她也要重拿珠子,交还给自己的心上人。 “慢,我想了想,觉得这个题目不合适,得换一个。”齐王半仰在椅子上,半抓头故作思索状,“就画或者绣或者写诗赞美本王吧。” “啊?”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这个王爷,确定不是有病? “王爷,这……这山河盛景,可是……”他轻挪脚步走到齐王面前,“可是皇上规定的啊……” “皇兄借我场地搜罗美人我都没说话,这点儿小事,相信他会同意的。”齐王坏笑着说道,也半用余光瞅瞅一旁看热闹的云霓,云霓注意到他的打量,正了正神色,扭过头去,侧颜不禁让齐王愣神。 “这……好吧。”管家无奈了,自家的王爷,向来是放浪不羁的,天不怕地不怕,若是有天真闯了大祸,怎么跟地下的老王爷交待啊? “好,那就各尽其能来表现我们面前的这位王爷吧!”管家无奈道。 “看好我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哦!”齐王缕缕两旁垂條,笑意盈盈道。 “噗……”梅红苏差点没吐出来,全身的帝王范儿让他那几句话给生生压回去了。 第十五章●妙手大赛(二) 一个时辰之后,在场参赛的姑娘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是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只有云霓还在细细临摹着,神色间的淡然妩媚不禁令所有人为之动容,那位最至高无上的看的最是专注,连梅红苏都暗地里猜测这位风流倜傥的王爷的情愫。片刻后,云霓收起手中的毛笔和墨砚,将面前画卷拿起,平摊在齐王面前。 “王爷请笑纳。”云霓深深鞠了一躬。 齐王仔细端详片刻过后,内心的讶异溢于言表,这画风,举世无双,画这画的人儿,更是绝代。 “好,云霓姑娘果真色艺双全,我想这冠军非姑娘莫属。”齐王开始鼓掌,引得台下一堆人开始鼓掌,虽然他们未曾见画,但可以确信的是,台下至少一半男子,是为云霓的风姿所折服。 “王爷谬赞了,今日这在场的姑娘都技艺非凡,我若能赢,也是纯属侥幸罢了。”云霓淡淡回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云霓心里却还是极度自信的,这盛京,能比得上她的女子,几乎没有。 “云霓姑娘过谦了,事实能说明一切,容我来点评这画儿。”齐王笑道。转而他用手轻轻拂过画轴的每一处,似是留恋又似是矛盾,随后一抬袖子,将画展现在众人眼前,欢呼雀跃。“这画的人儿真是绝尘,我还真没看出来我有这般高雅。” 云霓一愣,众人更是一愣,这王爷,话锋急转,真让人始料不及,那现在,该附和还是……没人知道。 画上之人,衣着虽与齐王如出一辙,可是眉间神韵没一分相像,反而很像紫竹苑那位。 云霓见状眉头一紧,神色立马变得很古怪,她双拳紧握,隐隐冷汗渗出,刚才画画的时候,的确有些心不在焉,眼前虽是齐王,可心里,却满是那个人的影子。 “王爷别多想,这……”她急忙解释,现在看来,画上之人的神韵,倒更像冷寂言一些。 “本王并没有想什么,姑娘怕是多虑了。没想到云霓不光舞艺天下无双,连画技也是如此高超啊。” “这……”云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完了,这齐王心底肯定是不高兴的,那这七夜冥珠,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到。 看过每一位姑娘的作品后,齐王神色还是淡淡的,似乎席间并没有多么出众的作品,最后,他宣布道:“今日得胜的是……” 云霓的心情此时低落到了极点。 “是紫竹苑的云霓姑娘。” “看,有蝴蝶和蜜蜂飞来,朝着那副画!”突然有人喊叫道。 是啊是啊,怎么办啊,快走,蜜蜂可不是好惹的!” 人们在听到嗡嗡乱飞的声音后急忙四处乱窜,就连王府侍卫都慌了手脚,没想到,那群蜜蜂蝴蝶飞过来之后忽略众人,而直直朝着那副画过去,云霓神色恍惚,被齐王往后拉了好几步,这番景色,虽然浩荡地千年难遇,可是的确令人害怕。 “管家,快去府中拿驱虫的药来。”齐王大声嚷道。 “是……是。”管家匆忙入府,不多时又踉踉跄跄出来,齐王飞身夺过管家手中的药,一把向那副画洒去,只听得“次啦”一声,画上白雾蒸腾,云霓欲上前一步,却被齐王拉住。 “画毁了,没看到吗?”齐王怒吼,看着云霓眼中水雾朦胧,不由得怜惜心大起,“在你心中他就那么重要么?!” “嗯?”人声喧哗中,她没有听到齐王的话语,她关心的,只是那副画的生死。 那不止是一幅画。 “王爷,这,刚才的判决……”等事态风平浪静之后,管家颤巍巍说出了这一句,毕竟刚才,似是老天不满意冠军的人选,而故意制造了这一场灾祸。 “这实摆着是说王爷招蜂引蝶吗?”不知是哪个不长脑的人此时蹦出这么一句,地下顿时鸦雀无声。 “没错,我就喜欢招蜂引蝶,这样不好么,这样不正说明本王有魅力么?”齐王笑道,顿时缓解了场面的尴尬。 “那这七夜冥珠,我可就赠送给姑娘了?”齐王脸上笑意浓厚,恭恭敬敬地将一个盒子送给云霓,云霓不好意思接下,毕竟废了人家的场,还拿了人家的东西,这的确有些过分。 梅红苏在房顶看得起兴,她很容易注意到在场的一个姑娘面色不对劲儿,从最初开始,她就一直盯着云霓的画,之后又趁众人不注意之时,将某样东西抹到画轴上,想来这招蜂引蝶的把戏,也一定是她做的手脚。 不过,这种事情常见了,为了得胜果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齐王居然可以如此轻易原谅她,这也可见她对云霓的情愫的确非一般。 “云儿,不,云霓姑娘,有没有兴趣随本王过府一谈?还是,今日你只是为了……”齐王目光瞥向云霓手中的盒子。 “王爷也算是对云儿有恩,云霓但听王爷嘱咐。”云霓浅笑,这就是说,她将自己的生杀大权都交给了面前这个男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虽对王爷无意,可却也知面前的男子,王者雄风,必定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罢了,既然姑娘不愿,强求也没用。”王爷转身背对着云霓,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无奈,“姑娘果真高风亮节,前几年的胜者追求的,却都和姑娘不同,她们最终也确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莫非她们都如愿入了王府?”云霓试探道,她从前,漠不关心这些事儿,现在想来这齐王也真是风流,她对这种人最嗤之以鼻。 “你就这么想我?”齐王又转身愈来愈靠近云霓,折扇搭上她的下颚,弄得云霓有些疼,“这选拔大会,本就非我意,是我皇兄……那些个姑娘的前途,比做王妃要好上十倍百倍,另外我可否问一句,云霓姑娘,愿不愿做我的王妃?” 他说这话,自然是只想对着云霓一个人说,所以这尴尬的气氛,只缠绕了他们二人。 其他人该庆贺的庆贺,该失望的失望,所有的,与人无关。 第十六章●美救英雄 “流氓!无赖。”云霓就差给齐王一个巴掌了,但这两个词,却还是准准入了大家的耳,一瞬间,寂静之中不乏想入非非。 “不是,我是想说……对不起,我冲动了。”云霓双颊变得异常通红,她在风月场所中混迹多年,再大的风与浪也只可以让她一笑而过,那今日为何这样冲动,她自己也不知道。 “大胆,胆敢如此辱骂王爷。”齐王身后的老五又是一阵儿义愤填膺,自己家的主子,那就是捧在手心里的宝,一点儿侮辱都受不得。 “老五,算了,云霓不愿留就算了,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好好好,大家该走了,散了吧散了吧。”伴随着不耐烦的话语,齐王又被一群人拥簇着进府,但梅红苏,却隐隐嗅出了空气中醋味儿的浓厚,以她的武功,尚且不能听出齐王和云霓究竟在交谈着什么,可是看二人的表情,便已知这王爷是倾慕着云霓的。 人群渐渐散了,大部分参赛的姑娘都撅着嘴走开了,台下的各路男子也都寻机找些个美人儿去攀谈了,唯有云霓一人还在台上愣着,突然,一阵儿绵绵细雨飘过,秋天是红色的季节,一切都那么热情似火,秋雨沾染在云霓的衣衫上,本就美艳的身姿一下子更加耀眼起来,她独自一人走在会紫竹苑的路上,在屋顶趴的已经快要睡着的梅红苏一下子惊觉起来,下手的好时机到了,不能就这样错过,就算这个人是云霓。 云霓拿到七夜冥珠还给冷寂言和自己拿到七夜冥珠还给他性质还不一样?当然不,梅红苏是一点儿人情也不想欠着冷寂言,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不能欠这个人,就算欠了全天下,也不能欠着那个一身月白色的他,所以即使是抢劫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也愿意干。 虽是光天化日,可她一个众人口中的妖女,怕什么? 况且云霓这般识时务精明能干的女子,虽嘴上很是锋利,可追根到底,还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小女子? 梅红苏想到这里就一阵儿狂笑,笑得身躯都发颤,她扯扯自己身上宽大的男子衣裳,轻松一跃跃下了屋顶,稳稳落在了云霓面前。 “姑娘,我是打劫的。” 没有想象中的慌乱无措,云霓看起来就像是一盘正在静静流淌的细沙,她眯紧双目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不自觉抱紧了身前的锦盒。 “只……只要你留下手上的东西,我就放……就放你走,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与云霓相比,梅红苏反而觉得自己比较不淡定些,好像两人的角色互换了下,云霓是抢劫的大汉,而自己是被抢的小姑娘。 “这还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云霓将锦盒抱在左手旁,右手摆出弓形,准备跟面前的强盗决一死战,梅红苏见状暗叫不好,虽然没有与云霓面对面交过战,可自己毕竟也在紫竹苑待过一段时间,若被识出了真身份,那可真是万事不妙。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王府门前抢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梅红苏正想着解围之法时,一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定睛一看,顿时给吓了个魂飞魄散,一个江湖上的魔女,今生居然能够见到皇室中人,确是万幸,可是在这种情境之下,就算是见到皇帝,也是希望尽快逃走的。 没错,来人正是齐王。 梅红苏明明见他进了齐王府内,可这会儿又莫名冒出来,看来这齐王府的打听消息速度可真不是叫人小觑的。 “你……你要干什么?”梅红苏犹犹豫豫,不知该向前还是向后。 “是你要干什么吧,一个大胡子男人对着一个小姑娘抢她的东西,要不要脸啊!”齐王愤怒道。 我怕他们干什么啊,我可是堂堂一教教主的女儿!梅红苏心里忿忿地想。 “我不管你们是何身份,留下盒子便可留你们一条小命。”梅红苏想想此事还是尽快解决为好,便一鼓作气,直逼七夜冥珠。 “那就试试啊,我的地盘上,你小子也敢嚣张,欺负这位姑娘,便是打我齐王的脸。”齐王未等府中侍卫来到之时,便扑身上前准备与梅红苏决一死战,却不想根本不是梅红苏的对手,一招就被打翻在地,不得动弹。 虽生长在皇室,但先帝为防兄弟相争,本就无意将江山交给齐王,所以从一早开始,就未让其他侍卫什么的教他武功。 此时还敢英雄救美,不知是吃错了药还是其他什么的。 “快把盒子交出来!”梅红苏急匆匆地向前准备从云霓手中夺过七夜冥珠,谁知云霓脚步轻盈,侧身一避,梅红苏刚还擦肩而过。 “王爷,你没事吧?”云霓扶起摔在地上的齐王,眼里喊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拿着,我去对付他。”云霓将锦盒交付与脆弱不堪的齐王,自己一个潇洒转身,眼神伶俐狠狠攫住眼前的强盗。 一出手快如疾风,梅红苏差点被云霓掌风击中,但她用的力道还散在空气中,使得梅红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 云霓会武?并且还不弱!梅红苏偶然间发现了这个秘密,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怪不得刚才,她可以一脸淡然地面对自己,原来依靠她自己的实力,是远远不用害怕的。 齐王的出手本就是多余的,现在反而需要云霓来救。 这真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几个回合之后,梅红苏发现云霓和自己的武功不相上下,为了避免事态朝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她决定还是抽个空隙赶快溜走。 “啊!”梅红苏佯装被云霓击中了一掌,她其实将全身的内力都集中在被击中的那一个部位,所以可以减轻不少力道,但是浑身还是狠狠一震。 云霓见状,放松了心智,她本就不想下什么狠掌,转过头准备去照料真正弱不禁风的人--齐王,梅红苏趁此时,赶紧溜走。 “真是丢脸,居然还要女人来保护!”齐王狠狠地骂了自己。 第十七章●缘分错乱 “王爷,今日之事不必介怀,云霓也不过是早些时候练了些武艺防身而已,一般的小贼小盗还是可以对付的。”云霓搀扶起齐王,两人跌跌撞撞走进了齐王府,将齐王交付与王府管家之后,云霓拿过齐王手中的锦盒,突然地脸色一变。 “糟了。” “怎么了?” “七夜冥珠……”云霓急忙打开锦盒,果真,七夜冥珠不见了。 “刚在一掂手我就发觉了,盒子比刚才轻了许多,难道王爷,就没察觉盒子什么时候重量变了吗?”云霓脸上浮现少有的愠怒,毕竟辛辛苦苦得到的准备送给冷寂言的礼物没了,被一个无关紧要甚至打不过自己的人抢了,她始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等到时候抓住了那个混蛋,一定有他好受的。 “这……这我还真没注意,我又没中过什么大毒,又没用过这破玩意儿,我哪知道啊?”齐王委屈道,在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面前,齐王什么架子都没了。 “王爷还是好生安歇吧,云霓先告辞了!”云霓一个箭步迈出王府大门,看能不能挽回破败的局面,而体伤情伤的齐王只能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之景,什么也做不了。 另一边,一得意洋洋的俏丽女子怀揣着兜里的宝物,脸上是说不清的兴奋,她纤弱无骨的手指隔着一层衣服触碰着那个沉甸甸的东西,圆润的感觉让她的神经兴奋异常。同时,脑中的矛盾感又增强了,云霓若是与冷寂言一个鼻孔出气,也就是说,他俩儿站在一边,冷寂言的事情云霓全都知道,云霓的事情冷寂言全都知道,那……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还七夜冥珠回去,会不会被发现而收到唾骂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嘴巴是长在人身上的,人愿意把事情涂抹成什么样的,它就是什么样的,凭她梅红苏一张利嘴与灵巧心计,还怕糊弄不过这纯洁到骨子里的衔月公子吗?随便撒个谎说是从某“虚假强盗”手里抢过来献上的,也算是合情合理啊。 于是梅红苏顺理成章地到了紫竹苑,也顺理成章地见了冷寂言,也顺理成章地将七夜冥珠物归原主,再之后也顺理成章地回到了竹园小屋见了霍晨枫与日日徘徊在梦靥里的袁紫诺,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地认为此事绝对是天衣无缝,顺理成章地认为自己可以将两个傻瓜耍的团团转,顺理成章地做了这些天唯一的好梦。 孰不知那双眼已经看透了自己。 紫竹苑内,月光照亮屋顶,也将苑内那些白花照得纯洁无瑕,屋子里的灯光还亮着,那个人的身影照在墙壁上,像伟岸的松树一样挺拔,与他距离之远,一纤细,裙裾飘逸的女子刚好注视着他的那个方向,款款情意可感动着天地神鬼,可那人却不为所动,他们的对话自是围绕着今天白天事情的主题的。 “事情就是如此,现在我可以断定,这颗就是我赢得的七夜冥珠,而抢它的人,指不定就是梅红苏,怪不得我觉得他的背影那么熟悉!” “云儿,这件事,我都清楚。”冷寂言缓缓开口,“红苏就算骗了天下人,骗了她夫君,也骗不了我,跟她之间,我有种莫名的感应,算了,不多说了,她告诉我冥珠是从强盗手中来的时候,我就有感觉,她没说实话,现在你又将实情告诉了我,我觉得,能做出这件事的,也就只有她了。”冷寂言在脑海里勾画出梅红苏打扮成男人的样子,心里一阵儿好笑,他没有一点儿唾弃这种行为,难道是因为,那个人,是她么? “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善类,公子你也别对她心存什么善意了。”云霓在一旁忿忿道,想起被耍,还是被公子心仪的姑娘耍,云霓就忍不住最梅红苏恨意多了几分,此仇不报非君子,不,此仇不报不配留在公子身旁,跟着他与大公子多年,江湖经验学了不少,可是就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女子,轻易俘虏了公子的心,还与自己这个老江湖打成了平手,还在眼皮底下拿走自己之物,梅红苏跟自己前世一定是对头! “不过她费尽心机这么做,也是不想欠我什么,这也挺好笑。”冷寂言脸上是满满的笑意,云霓第一次看到,他笑得如此畅快淋漓,宛如月下的仙人,白衣飘飘,丝绸缱绻,云霓的每一根神思都被他牵动着,可是他的每一根神思都被梅红苏牵动着。 有时候,缘分错乱,谁都不是谁的谁。 “阿苏,你说,我们如今是真正的夫妻了吗,可是还没有……额。”霍晨枫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卡在了嗓子眼儿,因为梅红苏貌似已经睡着,她的胳膊直直地搭在了自己头上,袁紫诺来后,梅红苏义正言辞地拒绝与自己同房,想是嘴上虽然原谅自己当初的过失,但心里终究还是难以接受的,于是今天见她开心,晚上便蹑手蹑脚进来她的房间,见她已熟睡,心里不由感到欣慰。 “衔月公子你真逗!”梅红苏梦里都在想白天的事。 可是这句话偏偏像一道雷劈向了床前的霍晨枫,他准备插向她发间的手一瞬间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突然间臭的难看。 夫妻间应该是充满信任的,不应该有什么猜忌,可是他心里莫名堵塞地慌。 一声不发出了房间,脑中满是疑云,虽知道她与冷寂言可能是是惺惺相惜的好朋友,可是梦中梦到,可就是在过分了。 他可以对天发誓自己满是她的影子,可是忽然之间感觉心里的那个她有些陌生。 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霸道,想占了她的全部,想让她与外界藕断丝连。 可是……如今这般,又能怎样,难不成进了梦境将那人除去?真是可笑! 恍然间,他注意到小小楼阁上那个瘦弱的身影,恍若轻风中摇曳着的烛光,隐隐颤动着,对着自己微笑,不热烈,却真挚。 内心突然酸涩地涌出泪来,他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再轻轻合上了门。 第十八章●裂痕 清晨泛滥在阳光与轻风的吻痕中,梅红苏每一天睁开眼,看见的都是崭新的世界。 她在一天中这个时候的心情最好,因为还没有遭受任何不快事情的污染。 有一种人,沉睡了就会忘记世间种种邪恶,她们的心是晶莹剔透的,她们的思想是一尘不染的,她们每天都会怀着敬意迎接新生。 可是,当看到霍晨枫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她僵立如木偶,手中的茶壶掉落在地,“啪”地一声,同时让三个人的心都被震撼。 因为他走出的房门,不是自己那间,更不是从自己这里走出。 事实已展露无疑。 第一次觉得,原来一天中最温和的清晨阳光也如此刺眼,第一次觉得,原来风中也会带着阵阵让人头昏脑胀的气味儿,第一次觉得,袒露心扉赤诚相待有时也不过假象。 霍晨枫只是老远地注视了一下,便冷冷的移开了眼,回自己房间拿了衣服准备出门。 “渡口的工作已经很稳定了,我以后每天都会出去,日落时分差不多回来。”冷冷抛下这一句,霍晨枫头也不回出了竹林。 其实他根本就不用做什么活的,以前是好游玩,如今是真的躲避,梅红苏还是能感觉到这一点。 毕竟,从今早起来到现在,就没有接过他一个正经的眼神,好像自己无缘无故受到了嫌弃,昨天,明明还好好的,难道自己这几天干的事情被发现了?难道他不愿意自己去还东西? 失落感油然而生,再加上今早看见的那一幕,这个世界都不会有爱了。 “姐姐看起来貌似很不舒服。”袁紫诺适时地穿过了庭院来到梅红苏身旁,她将崭新的茶壶放好在桌上,又弯下身去捡拾地上的瓷片。 愈看愈刺眼,梅红苏觉得怒火中烧,真恨不得用鸾舞索将小贱人狠狠抽一顿,她现在的样子,还真像个贤妻良母!可明明是自己,才有资格做这个家的当家女主,才有资格,做他霍晨枫唯一的妻,名正言顺的妻。 可是她却不知道,霍晨枫登记无名,跟着他,也注定活于阴暗之下。 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介意,有一种爱,无关名分,可是这其中,偏偏有他人的涉足。 “姐姐你别介意昨晚。”袁紫诺体态轻盈,此时走起来更是弱柳扶风,宛如一只娇艳欲滴的花,虽是江湖中人,可是确更像那种王公贵族家养的小姐。 都说江湖儿女多豪情,可梅红苏总觉得袁紫诺偷偷摸摸的,她身上,隐藏着的性格,不是一点儿两点儿。 “没事儿,我怎么会介意呢,袁姑娘反正为枫哥哥生下过儿子,肯定早是他的人了嘛对不对,我,我……”一时间话语卡在嗓子眼儿,梅红苏不知该说什么好。 “姐姐想开了就好,毕竟霍大哥,不是姐姐一个人的,在这个时代,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很正常,我看姐姐端庄贤德,虽有时些许顽皮,可是还是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知出身何处,我的来历,想必姐姐一定很清楚,盛鼎阁在江湖中的地位显而易见,估计姐姐在认识我之前就已经听过我的名号,可是对于姐姐,我却什么都不了解。”袁紫诺摇摇头,叹叹气,说得头头是道,直将梅红苏逼向绝谷。 这就开始攀比了?有用么?梅红苏心想。她觉得袁紫诺永远不会明白,在男人面前,尤其是霍晨枫面前,身份地位通通都贱的不值一文钱,她袁紫诺不了解霍晨枫,也就决定了她必须输自己一筹。 “我的出身自然是不能与袁姑娘相比,就……就是普通……”梅红苏低声沉吟。 “普通什么?姐姐,我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你总得告诉妹妹我你的来路吧,我曾经问过霍大哥,他也说不清楚,难道姐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无父无母?”袁紫诺揪着梅红苏的犹豫不放,语气愈发咄咄逼人,好像霍晨枫不在,她就是这个家的主儿,梅红苏什么的真爱什么的统统不算数。 昨晚霍晨枫对自己说的那些个话,深深刺痛了自己的心,她必须要证明,自己比梅红苏优秀,更值得他去爱,她昏了头脑,颠覆了以前关于情爱的种种。 “没错,我确实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样?我现在的确是没有了亲生父母,那是因为……”梅红苏步步紧逼向袁紫诺,带着无法言喻的自信。 “因为我的父亲乃是京都闵王爷,故去的早,而我的母亲也随之而去,所以说,我的祖籍可是身在皇室的。” 扯谎当然得扯到底,这谎那日在紫竹苑里的所有人都清楚,反正闵王爷一家,多年前自王爷死后,就神秘消失,无从查证。 “这,姐姐真是出身不凡啊。”袁紫诺脸色突然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梅红苏内心突然畅快了一截,袁紫诺不是要比家世么,那就跟她比,在世人的眼里,就算是武林第一高手,这个地位还是远远比不上与皇室沾亲带故哪怕是一点点关系的,就算武功再高,江湖中地位再显赫,在大部分人眼里,也不过是草莽之类,与有华贵锦裳覆身的贵族们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姐姐身娇肉贵地需要好好照应自己,我还要去照料望儿,就不在此叨扰了。”袁紫诺憋着闷气回了自己的房间,梅红苏在她身后得意洋洋,下山之后最让自己不痛快的人,今日终于在自己面前吃了瘪。 不过,也算是识清了袁紫诺的真面目,武林盟主的女儿,原来是这么没有肚量,这么的傲气,从今以后就挑明了是敌人,不过她梅红苏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端详了几眼之后,“啪”地一声落地,嘴角带着讽刺的笑,然后又听见有窗户一开然后狠狠紧闭的声音。 “砰!”心里真是舒服。 你不仁,我也不义。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的么? 梅红苏笑了,她当然不会因为这一件事情改变,内心深处,她还是原来那个她,那个热情真挚的梅红苏。 第十九章●意外之事 “阿苏,东乡十里铺有家新开张的烤鸭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阿苏,这件衣服试在你身上很是不错,你还要不要再多看几件?” 有些贪恋这温和的声音,关切的口吻,每一声,都会让梅红苏心潮跌宕许久。 梅红苏睁开眼,刚才的男声还在耳边回旋,不自觉,两年过去了,霍晨枫虽对自己是宠爱有加,可是还难胜过当年光景,那二人亲密幸福的小世界,一般人是难以堪透。 是的,她在回忆,回忆那永不重现的美好时光。 “没想错,你果真在这里。” 机灵俏皮的声音,梅红苏睁开眼,懒洋洋的小家伙靠在窗边,看也不看自己,只顾着把玩手中莫名的小玩意儿。 “你不怕被人发现?”冷寂铭见梅红苏没有搭理自己,不由地怒火中烧。 很早之前就觉得大姐姐有趣,每次遇见心内总会升腾起一种别样的情愫,不由地,想捉弄。 小小年纪的他自是不懂这些个连成熟世人都觉得纠结的话题。 “发现什么?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想想这句话之后,梅红苏果断闭嘴了,亏心事,貌似真做过,就抢云霓七夜冥珠那次,那次事情还真像一块疙瘩搁在心里弄得她整个人都没多少精神,云霓不知,衔月不知,不代表老天爷眼睛瞎了不知道啊。 “我倒是做过很多档子的亏心事,万一那一天阎罗小鬼来找我索命,姐姐你可得帮帮我啊。”冷寂铭面色故作惊恐。 “那敢情好……”感应到小鬼递过来的不善的目光,梅红苏识趣地闭上了嘴。 对于冷寂铭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方式,梅红苏已经习以为常,单单是上次相类似地趴在人家窗口上,已让梅红苏觉得小鬼难缠,随便进入民宅可是死罪一条,冷寂铭却仿佛对这毫不在意,简单来说,梅红苏是不把冷寂铭当小孩子来看的,更仔细一些呢,是不把他当人看的,要是把他当人了,那自己绝对是一条活路都没有的。 “原来胤辰没有死啊?刚刚出去的那个是吧,终于见到了他的真容。”冷寂铭啧啧感叹道。 “怎么,他的名号你小小年纪也听过?”梅红苏不屑问道。 “那当然,京都商神呐,你‘亡夫’的名号早就响彻大江南北了,可怜他现在每天都顶着帽子遮颜。” “你全都知道?”梅红苏讶异道。 “知道表面的,不知道深层的。”冷寂铭闭眼有睁眼,眸深处尽是狡黠的目光。 “什么?” “就是知道我所看到的,你们内部所有的矛盾啊什么的,我可不清楚。” “能有什么矛盾?”梅红苏也懒洋洋道。 “姐姐,你真不怕你们的事情被世人知晓?”冷寂铭抬眼,忽闪忽闪的大眼映着其上长长的睫毛,看起来真像个小恶魔。 “这有啥?我又不是很在乎这些事。” “那你在乎住在你对面那个女子么?她看起来长得也蛮不错啊。” 突然而来的这一句,有些乱了梅红苏的思维。 说不在乎,那是假的,说在乎,给了这小鬼嘲笑的机会? 她想了想并没有直接说什么。 “其实我想说,我哥哥也不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京城中有多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数也数不清的说。”冷寂铭一提起自己的哥哥,眼里满是崇拜与自豪,“不过二哥也不是你这种货色能染指的,云霓姐姐那么出色,他都不屑一顾,真不知道他的品味到底是怎样的。”冷寂铭笑得前仰后合,但是,梅红苏听了这话并不怎么生气,相反觉得好笑。 “情爱之事也是你这种小屁孩儿能看破的?我就纳了闷了。”梅红苏感叹道,上次听冷寂言叙述过他们兄弟几个曾经的事迹,知道他们的路走得是多么曲折离奇,此时也不敢深究,冷寂铭表面年纪十几岁,不代表心灵是一样的年纪。天知道表面纯良无害的人心底又是个什么样子?! “好,不跟你谈这个了。”冷寂铭不满意梅红苏对自己的评价,可是又没什么法子,转移话题道:“我算了一卦,你近期会有大灾难。”冷寂铭轻声说道,语气严肃,跟刚才的状态完全是两样。 “你又瞎扯了是不?”跟冷寂铭说话完全没有距离。 “哎呀哎呀,反正我都提醒到这儿了,你自己好好保重,我走了,偷偷溜出来够长时间了,哥哥发现该生气了。”冷寂铭嘟哝道,一个转身消失在窗棂口,梅红苏望着那个空落落的地方,愣了好久。 小鬼每次出现的都出人意料,可自己却又感觉稀松平常,难道已经习以为常? 或许吧。 正思索间,“咚咚咚”的声响从对面房屋传来,梅红苏本不想管什么,可是突然见一白色的影子从屋顶上掠过,隐隐有一种不妙之感升起,本想追那个白影而去,可是袁紫诺又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姐姐,听说今日市集里有一场戏剧演出,诺儿在家呆得无聊了,可否陪我一起去看戏呢?” “好啊。”大敌当前,绝不能示软。 竹林中是清新的香气,整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自是不觉香气清新,眼中尽是妖娆的绿色,阳光泛滥在眼里,才从整日闷燥的生活中感到一丝快乐,只是一路上的不言语,使梅红苏原本沉闷的心情愈加烦躁。 跟袁紫诺之间,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尤其是在今早之后。 “哎呦红姐姐,你在这里啊,后面有人追我,先躲你身后避避哦!”冷寂铭小鬼不知何时从竹林中探出一个头,眼中带上了不同于以往的焦虑与急躁,梅红苏见状讶异到极点,这小鬼,刚刚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在竹林里出现? 忽又见身后一人行路匆匆,熟悉的面孔,只是冷酷的俊颜上带了些许愠怒,停在了自己面前,不由使自己想起了“初见”时的情景。 第二十章●林中争执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霍晨枫碰见二人后,停下脚步,冷着一张脸就问道。 “霍大哥是我邀约姐姐一起去看戏的。”袁紫诺见状甜甜回道。 “阿苏你跟这个小孩子很熟么?”霍晨枫眉头皱的都能拧出水来了。 “熟……额不熟……”梅红苏思索再三,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最后熟来熟去只得说:“说熟也不熟,说不熟也不是很不熟……” “够了,看来你们认识。”霍晨枫脸色阴沉,“这个小鬼太不知好歹,偷了钱包不说,还三番四次往我身上翻东西,为了不引人注目,我才忍气吞声到现在,小家伙快还来。”霍晨枫怒不可竭,憋着的滋味多难受,尤其是自己这种骄傲的人憋着。 “大姐姐,帮帮忙啊,日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冷寂铭虽是说着恳求的话语,可是眉间眼底却没有一点点的惧意。 “你拿了什么让他如此生气,不仅仅是金钱吧。”梅红苏低头悄声说道。 “没什么啦,一块很好看的玉佩,我知道你们家也不缺什么钱啊……” “什么?玉佩,拿来我看看!”梅红苏伸手搜冷寂铭的身。 “我不!” “拿来!” “我就不!” “不拿来我就告诉你哥。” “给。” 争吵一番后,小鬼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乖乖递出一个硬梆梆的东西给梅红苏,陌生的东西,她看了几眼,不知霍晨枫从何处得了这宝贝,表面晶莹剔透,内里更是纯洁无瑕,上好的宝贝,怎么他有收藏也不跟自己说呢? “这不是我送给霍大哥的玉佩么?”讨人厌的娇嗔,袁紫诺语气中虽带疑惑,却也不乏惊喜。 “小家伙你哥是谁?”霍晨枫没有理会袁紫诺,也没有问候梅红苏什么,而是直直弯下了腰向冷寂铭发问。 “我哥是紫竹苑的主人,你可别惹我。”冷寂铭理直气壮,不想霍晨枫只瞥了他一眼,心中也厌恶了一番就再站起来,那个讨厌鬼的弟弟,也肯定不是啥善类,事实的确如此。 又无人说话,尴尬的氛围在林子中蔓延,冷寂铭见状不妙,因为红苏姐姐的眉毛紧锁,隐约间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刚才只是在路上碰到了那个冷酷的人想趁机捉弄耍他一下,没想到就会被“追杀”,更没想到会让红苏姐姐难过至此,冷寂铭心底升起愧疚之感,小小年纪历经万事的他自然老成些,知道情感之事不关乎自己,便蹑手蹑脚从她们身边离去,悄悄回到了大路上,在风一般似地回了大路上。 竹林中,死寂沉沉,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只静静立着,唯有袁紫诺肯抬眼打探两眼。 “阿苏这没有什么。”霍晨枫突然有些不适应此处的气氛,表寥寥草草解释几句就背过身而去,“我还有些事不能耽搁了,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点儿。” 你们?梅红苏抬眼望着那个背影,心中更是苦不堪言,心思缜密如她,霍晨枫随口的一句话,都让自己思虑良久,若是“你们”中去掉后面那个字,该有多好,难道天意注定,这一辈子,真不能完全拥有自己的枫哥哥? 还有,他冷冷的神态,跟刚见胤辰之时是一样的,那样的不屑一顾,那样的令自己心痛。 “姐姐是为玉佩之事而担忧么?那是我昨晚才给霍大哥的,没想到他会随身带着,我以为以霍大哥的性情,会视若无物呢,没想到……哦对不起姐姐,我多话了。”袁紫诺忙捂住嘴巴,仿似刚才那番话是无意中说出来的,见梅红苏低头不语,内心愈发得意,两人继续静默的行程,就好像刚才的情形是一场梦,从未真实出现过,可是人的心情由此而变,却是极为可能的。 竹林中,那人默默前行的背影在一番纠结之后停顿,黑长的发落在他的肩上,秀出一副山水泼墨,他默默感应着身后的那个小人渐行渐远,嘴角不自觉扬起微笑,是自信的微笑,一扫昨日的阴霾,没想到,小孩子阴差阳错的偷窃竟让自己看了这样一出好戏,梅红苏眼泪呼之欲出的那一刻,虽然心存不忍,但是还是无端地感到甜丝丝。 喜欢心爱的人为自己吃醋,这是人的本性,他此时乐于此事,毋须解释。 默默掏出放在衣服内里的夙玉,霍晨枫端详着看了又看,夙玉的光芒是火一般的红,就像那个活在他心上的女子一般。 最珍贵的,永远是放在最深处的,曾经作为一个杀手,这样的警觉意识还是有的。 以前的密报什么的都永远是藏在衣襟最深处,甚至会不择手段放入身体内,总之,多年,没有一次被劫持自己的人拿了去。 至于冷家小子偷的那块玉,不过是袁紫诺昨日千说服万说服给的,他们喝了一夜的酒,早上时就被塞了一块玉佩,还没来得及给放入自己房屋内收藏,其实自己也没动多大气,只是想教训下这小子。 继续盯着夙玉打量许久,他仿佛又看到昔日誓言铮铮铭刻在玉佩之上,此生,只属于彼此,如今的情形,他很纠结,不由的在脑中构建起一个不甚如意的办法。当年的霍晨枫实在太过单纯,单纯的近乎幼稚,万事皆不忍痛下杀手,可是,那样的软弱早已经被时光所吞噬,现在,做过胤辰的霍晨枫什么事都干得出,即使是杀掉自己的青梅竹马。 袁紫诺绝不能留。 眼中杀机毕露,这是他唯一一次为自己杀人,他早前就发誓,此生只有梅红苏一个女子。 可是……望儿,自己的骨肉,又该怎样。 一切来得太蹊跷,霍晨枫隐隐觉得,有一张网,伸向自己头顶。 他抬头望望天,眼中尽是疲惫之色。 一夜没睡,变疲劳了呢,这可不是做杀手那几年的自己,可是却宁愿这样正常的生活着。 等会儿去睡一觉,再喝点茶清醒清醒,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思考呢! 第二十一章●后院遇刺 梅红苏不懂戏,甚至没听过几场戏。 玄殷教每年教庆时教主殷冬青,也就是梅红苏的义父会请武林中以歌舞见长的邪教门派来表演几番,其中也不乏咿咿呀呀的戏曲,她虽然能闹腾,可是这种太过深奥的东西还是能一拳把她打趴,就比如十三岁那年,在台下看着台上五颜六色自己却感觉眼花缭乱,没几下就睡过去了,事后被义父狠狠教训几句说什么教庆事小,拉帮结派事大,自己在场有辱玄殷教门风,于是此后她就赌气不再参加任何一场“拉帮结派”的教庆了。 想起义父,梅红苏都觉得心存愧疚,她遥望岭寂山的方向,泪水不自觉堆在眼角,自己与义父偶尔会嘴上磕绊两句,但他若是真知道自己在此地受了委屈欺负什么的,拼了老命他也会把那个人给狠狠教训了。 梅红苏愈发觉得,无颜面见义父,冷寂山,玄殷教,还有自己的居处玉梅园,可能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分享给妹妹听一听啊!”袁紫诺位坐梅红苏身旁一位,她很容易发现了梅红苏的心不在焉,“今日表演的可是名旦‘玉螺春’,若姐姐不好好听,妹妹的一番心意可就白费了。” 梅红苏定了定神,内心是一百个感叹,我已努力让自己清醒,为何你还是穷追不舍?! “故国家园恍如梦,凄凄沥沥且向古人别。” 曼妙的身姿,动人的语句,甜美的歌喉,唱醉了看客,虽然梅红苏不懂得那些人絮絮叨叨的什么,可是从看客眉间喜色看,必是极为惊艳的。 “我与他年少本青梅,奈何穿插一脚进,天恩本付与玉郎,妖魔作祟必早进!” 听完这一句,耳边掌声喝彩声不断,可是梅红苏却也是浑身打了个颤,戏她听不懂,戏词却听得一清二楚,想自己也算是饱读圣贤诗书的,算盘注意都能打得叮当响,这点小小意思,还怕参不透?袁紫诺可谓是煞费苦心啊,专拣自己心上的软弱之处下手,不过梅红苏也不是吃软的,除非霍晨枫亲自告诉自己不再爱自己,否则任何,都不能动摇她的心房。 于是梅红苏假装没有听清戏词,昏昏欲睡,冷不防头直直砸向袁紫诺的肩上,“啊”的一声叫出,袁紫诺狠毒的目光直直射向惊醒的梅红苏,随即又敛了去,轻声安慰了几句后,心里却有个恶毒的声音响起。 梅红苏,对不起了,你人生中唯一做错的,就是让霍大哥爱上你,可是他今生,只能属于我,那就怪不得我心狠了。 “咳咳,咳咳。”袁紫诺突然剧声咳嗽起来,美丽的胸脯猛地颤动,一下子惊着了梅红苏,起身准备询问什么之时,袁紫诺猛地抓住她的手臂。 “姐姐,咳咳,我现在貌似走不了咳咳,嗓子干的难受,这里后院有供水的地方,烦请姐姐……咳咳。”袁紫诺又猛地一顿狠呛,再一个字都很难说出。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啊。”梅红苏急忙说道,之后转身匆匆向后院而去。 不知道袁紫诺耍什么花样,可是人命关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梅红苏来到后院,后院里寂静无人,袁紫诺口中的那个供水处也没能一眼看到,突然耳边簌簌之声响起,梅红苏觉得气氛异常,嗅嗅空气中的冷清气氛,有阵阵杀气渗露,梅红苏嘴角一笑,想趁这个时候对付自己,怕是想错了。 果不其然,阴暗之处一个黑影闪闪烁烁,却又犹豫着不上前,最终,貌似才下定了决心,手执一柄利剑,从暗处逐渐走向梅红苏身后。 梅红苏转过身,那人并没有直接攻上来,而是定定看着自己。 奇怪的气氛蔓延在这两人的周围,奇怪的感觉在她心底里升起,梅红苏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这样的对视,不过十几秒,她便会止不住笑。 可是那人却没有笑,还是那样的严肃神情。 “你不是来杀我的?那你是……”她好奇道,拿剑却不出手,这人的确很奇怪。 “我只是不想动手杀你,你最好自行了断。”那人抛过来一包药,梅红苏接住放在鼻尖嗅嗅,一般的毒药,也不是什么邪教阴毒,她看着那人背过身去,不由可笑。 “你根本不想杀我是不是?要不然你怎么不肯亲眼看着我死的过程呢?”俏皮的语气,危险面前,梅红苏没有一丁点儿的恐惧。 “别跟我废话!”那人怒气冲冲转过身来,疾步如飞闪到梅红苏身前,长剑直抵梅红苏脖颈,却还是没有一剑刺入。 梅红苏这下可算是完全放心了,既然没有要杀的意图,凭自己一张嘴还怕保不了命。 况且这人没有一点儿的杀手风范,浑身上下都是一番浩然正气,她确信自己的魔教身份并未被识破,所以这人,大有可能是自己的仇敌袁紫诺请来的。 不对,压根就是同门!黑衣者蒙面,但剑眉星目,气质难掩,并且用剑方式正派,不出自盛鼎阁出自哪里? “不忍下手?”梅红苏挑眉,“看来你还是有一点儿人性的,不像你那个恶毒的师妹。” “你怎么知道?”黑衣蹙眉,剑前进了一丢丢。 “你真的认为这样做是为她好?”梅红苏讽刺道:“她这是自掘坟墓你还帮着她挖。” “你别在我面前胡说。”黑衣神色有些不对,显然也知道自己并非做得全对,“我知道你无辜,可是师妹也很无辜,她这几年的痛苦,我是亲眼见证了的。” “所以你必须消失,我只是不想让她受伤害,只有对不起你了。” “要是我一死能够帮助你们,让你们所有人解脱,我还愿意去干那傻事,可是事实不是如此。”梅红苏叹道。 “此话何解?” “你如果真杀了她,不仅是助纣为虐,也会让那位姑娘一错再错,自己也会掉入万丈不复的深渊,好好的武林苗子,何苦自己废了自己呢?” 梅红苏听见这话时心里突地一喜,顺着声源方向抬头,屋顶上那个身影一下子吸引了两人注意。 第二十二章●还治其人之身 “百里神医!”梅红苏甜甜叫道。 “没想到你个小丫头还记得我啊!”百里廷笑呵呵地从屋顶跃下,捋捋花白的胡子,皱皱已略显松弛的额头皮肤,走到二人面前,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下刀刃,黑衣不放,用警觉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老头。 “您是我跟我夫君的救命恩人,我当然会一辈子记住你啊!”梅红苏笑嘻嘻道,旁若无人地抓起百里廷的衣袖,显得很是亲昵。 这老头?难道是鼎鼎有名的神医谷谷主百里廷? 黑衣急忙收剑向百里廷毕恭毕敬鞠了一躬。 “神医谷谷主百里大侠在前,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百里廷闻言唏嘘感叹:“如今神医谷已交由我那帮徒儿打理了,我不过是闲云野鹤罢了,哪里担当起这个名号,看来你这小子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会干这种暗处杀人,肮脏龌龊之事呢?” “此事并非我本意,是……” “是你那任性的师妹让你做的?刚才你与红苏的话,我都听到了。”百里廷又是接连几百个唏嘘,“情爱之事又非人生全部,何苦如此执着。” 黑衣愈发低头不语,惭愧之情无以言表。 “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你是个正义之人。”百里廷的双手搭上黑衣的肩,手掌处是浑厚的力量。 “你……”黑衣抬起迷茫的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冷冽的气氛瞬间消散无遗,少年缓缓摘下口罩,也是一副英俊的面容。 “梅姑娘真是对不住。”黑衣向梅红苏拱拱拳,语气中歉意厚重。 “没事儿这不怨你,这是袁紫诺犯的,她早晚会为自己的恶毒心性付出代价!”梅红苏向一旁唾弃一口,再用充满善意的双眼去打量眼前这个人。 轮廓分明的脸庞,黑曜石般的双眼,还有一头仿若黑墨的发丝,真是个无极限的帅哥。 “姑娘切莫怪我师妹,从小的生活坏境注定她心性傲气了些,眼里容不下什么人,这件事上我劝过她很多次,可是……我实在无能为力,所以当有一天她真的吃到苦头的时候,希望姑娘能手下留情些。” “这话你何苦对我说,你师妹比我有心机的多,要吃苦头也是我先吃吧。”梅红苏有些听不进去他那情意款款的话语,不满道。 “姑娘明白我的话,自古邪不胜正,师妹也是一时间走错了路而已。”黑衣唏嘘感叹道,“我实在不宜再在此处待下去,我也不会再帮师妹以免她铸大错,希望姑娘好自为之,在下先告辞,久仰百里师傅之名,今日得见尊容,也是叶黎之幸,师傅告辞了!” 林叶黎足尖轻点,轻轻一跃跃出墙院,灵活矫健的身形愈飞愈远,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毅。 是真心放得下了呢,还是无奈之举,这个只有林叶黎知晓。 梅红苏却道是师兄妹情珍贵,有这样一个好师兄,袁紫诺没有珍惜罢了。 “小丫头,刚才那剑抵着你脖颈的时候,你是真不要命了吗?”神医板着脸问道。 “这……师傅不是看出他是个好人了吗?既然是好人,又怎么会对无辜之人痛下杀手呢?”梅红苏嬉皮笑脸道。 “的确是好人,那份气度都可以与你相比了!怪不得为七子之手,将来也必有一番作为。”百里廷依旧遥望着林叶黎离去的那个方向,捋着胡子欣慰不已。 “师傅你想什么呢?”梅红苏用手在沉思的百里廷眼前晃晃,百里廷回过神来,敲掉她的小手掌,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小东西,递给梅红苏。 “这是?”梅红苏端详许久,又放在鼻尖嗅嗅,陌生的味道。 “我特制的药,能够使人独自疼上一天,并且绝不会被一般的鼻子闻出来。”百里廷附在梅红苏耳旁轻声说道,梅红苏隐隐感觉到了邪恶的意味。 “啊?”她惊地往后跳了几步。 堂堂神医百里廷,被人们歌功颂德,吹捧的老高的神医百里廷,居然会给自己这种东西! “你不会让我……”用余光撇撇主院的那个方向,梅红苏眼里的讶异之情无法形容。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老头也不是一直是善意的。”百里廷嘿嘿笑道。 只有对特别之人,才会用特别之法。 尤其是梅红苏,欺负她的人,就应该受点教训。 “丫头你就放心吧,不会出人命的,我百里廷的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百里廷自信满满道。 “好……吧。”犹豫良久后,梅红苏才下了这个决定。 款款挪着步子到了主厅,梅红苏手上一杯茶盏格外引人注目,本来一脸悠闲坐等收尸的袁紫诺看到这一情形不由讶异的一秒钟,之后又恢复成那带着面具的女子,手依旧捂着肚子痛苦**着,心里却对那个杀千刀的大师兄一百个咒骂,没想到武功高强,信誉良好的师兄也会失手,这天底下还有让人可以相信的事么? “袁姑娘水我给你准备着了,你自行饮用吧。”不会连喝口热水都要我喂吧! “多谢咳咳……姐姐……” 很淑女范的饮下那杯热水,袁紫诺眼中杀机毕现,既然林叶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就自己动手好了,可是自己武功一般般,拿什么保证一击即中呢?何况现在众目睽睽,怎样才能够避众人之耳目,让梅红苏死的无声无息,消失的无影无踪呢? 思虑间,茶水已不自觉咽下,看着细流淌入袁紫诺细细的咽喉中,梅红苏忽觉有一丝不忍。 是残忍了些,可是与袁紫诺直接想要自己的命相比,已经很仁慈了, “啊!” 尖细的声音叫出,来宾都忍不住向这边望了过来,只见一秀丽女子脸色苍白,嘴唇也是雪白的,额头上有冷汗渗出,看起来极度痛苦,梅红苏急忙扶住她,也不再去管身后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关切道:“袁姑娘热水貌似不顶用,还是去医馆吧?” “这一定是你做的手脚!”恨恨的声音从齿缝间钻出,却是没有一丁点的力气。 袁紫诺试图甩开梅红苏,却反而被她牢牢抓住,她动不了都可以感觉到梅红苏手上的气力,绝非普通女子! 她会武功!难道林叶黎?不可能?! “别试图在暗地里伤我,姑奶奶我命硬的狠,你还是管好自己吧!”轻轻在袁紫诺耳边吐露只有她们两人才可以听清的话,袁紫诺知此时反击已无机会。 “让让!”避开人群,出了讨人厌的戏院,看见一辆马车稳稳停在门口,梅红苏微微一笑。 第二十三章●祛病 “真巧啊师傅!”梅红苏扶着袁紫诺稳稳来到车前,“这位是神医,快来拜见一下。” 神医?袁紫诺看着眼前人须发斑白的模样,便知是位江湖中的前辈,又觉得面熟,想开口问些什么,没想到百里廷首先开口:“是盛鼎阁阁主的千金吧,我老头去盛鼎阁瞧病的时候见过阁主千金,如今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这般苍白无力?” “是……” “袁姑娘不小心吃坏了东西,现在虚弱地说不出话来。”梅红苏打断袁紫诺的话,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忙说道,说罢拿起袁紫诺的一只手递给百里廷。 百里廷假装用两手指靠在袁紫诺的脉搏上,皱皱眉头说果真是吃坏了肚子,只可惜自己没有随身带着治病的药,要去医馆买一些,于是二人扶着袁紫诺上了车,叮嘱过车夫几句后,百里廷离开了这里,之后马车载着她们晃晃荡荡回竹林中去。 “梅红苏,你跟神医,究竟什么关系,我看你们关系非比寻常,应该是认识已久了吧。”袁紫诺忍着疼痛向梅红苏发问。 “不劳袁姑娘操心,你现在身体不适,还是闭上嘴巴好好休息为妙。”梅红苏说完这句话后,深觉这不是对待病人之道,方有些歉意,随后又解释道:“袁姑娘你不了解,这是枫哥哥那个时候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作为胤辰的霍晨枫不记得自己,不知道记不记得袁紫诺,梅红苏突然开始想这个问题,个中原因,她至此也不是很清楚。 “那时候枫哥哥莫名中了一种叫做七夜觉萝的毒,是神医来了才救了他。”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梅红苏突然觉得时光飞逝,她和霍晨枫历经的不止止是那分离的三年,还有那伊人身边浑不觉的时光,能够跨跃上天所设的种种鸿沟,如今厮守在一起,实属万幸。 “七夜……觉萝?”袁紫诺忽然浑身狠狠颤抖了一下,牙齿不经意间咬伤嘴唇,眉间一抹愁色闪过,随即又恢复如常。 “没想到霍大哥也会在不经意间被人暗算……”袁紫诺轻声叹息道,“只是那个时候我却没能在他身边相陪。” 嘴上就这样掩饰过去,可袁紫诺心上还是困惑惊惧不已,自己的七夜觉萝,是让侍婢下给梅红苏的,可是居然差点害死自己的霍大哥,难道这真是天意?上天让梅红苏留在霍大哥身边,不断抓住他的脑?他的心? 自从侍婢硕彦无故消失,音讯全无之时,袁紫诺以为这小婢子害怕不敢做事,就秘密处理了她家人,没想到毒药真给下出去了,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局面演变成现在这个情况? 袁紫诺怎么会说霍大哥是不经意间被人暗算呢?那个时候她貌似不在自己和枫哥哥身边,那个时候罗茵向自己承认了一切,可是疑点重重,况且她根本与胤府毫不相熟,根本没有理由要这样做,莫非受人指使?莫非跟袁紫诺有关? 不可能,袁紫诺人虽然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可是她对霍晨枫的情意,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自己的霍大哥死,自己这是想哪里去了呢?! “到了,两位小姐请下车吧。”车夫突然探进头来,梅红苏这才发觉原来马车已不知不觉行驶到自家门前,在车夫的协助下,梅红苏扶着袁紫诺向竹园她的房间走去,由于百里廷的配药技术太过高超,袁紫诺的疼痛症状暂时缓解不了,只能捂着肚子一个劲叫疼,梅红苏不只是该爽还是该担心,若是百里廷迟迟不来,自己如何伺候这位大小姐呢?! 回想起这些天经过的点点滴滴,袁紫诺这个人是很讨厌,可是这讨厌出于怎样的,梅红苏心里还是清楚的。 就算袁紫诺什么都不会自己做,就算她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会害人的善良小姑娘,自己也会不喜欢她。 同时喜欢上一个男人的后果就是使陌路人变成“好姐妹”,却永远无法做真正的好姐妹,同时喜欢上一个男人的后果就是做一辈子的敌人。 想想自己也是这般心境,梅红苏不禁有些理解起袁紫诺了,说实话,她是很羡慕袁紫诺与霍晨枫十多年的青梅竹马之情,那种情分不是自己小小几年的情意可以比拟的,可是事已至此,她无力去改变什么,她甚至觉得霍晨枫如今对自己的情意,已经足够她快乐一辈子了,即使索求是无止境的。 “梅姐姐,对不起,今天的这些话,我实在是无意中说出口的,并非我心中多想,还希望姐姐能够原谅诺儿。”人在极度破落之时,就会放下一切尊严,来低声祈求他人。 虽然梅红苏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可是也不好与一个病痨在此时废话,于是表面善意的“原谅”了她,说什么不介意的话,可是内心还是有一万分的介意。 “姑娘们我来了。”门口突然出现一老头,笑嘻嘻面对着两人。 “神医这么快就来了啊?” “神医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两句话同时出口,可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 梅红苏尴尬地看了一眼痛不欲生的袁紫诺,带着歉意说道:“我是想说,神医从没来过,居然如此轻易找到这里,并没有其他……” “够了姐姐,我受不了了。” “姑娘这是我从药坊买来的诊治姑娘疾痛的药,我和这位姑娘先去后院煎药,你先稍做休息……” “唉师傅别……”后半句还未说完时,袁紫诺就瞅着这装神弄鬼的二人一先一后出了屋子,想留住已是不可能。 “你搞什么名堂啊?”梅红苏一路跟着神医来到后院,她第一觉得,这一向正经的小老头,竟也有了些胡闹的意味。 “嘘……”老头笔画一个手势,示意梅红苏隔墙有耳,随后二人便低声交谈。 “你对我家格局貌似清楚得很啊?”梅红苏最终还是问出来了。 第二十四章●真假面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来的光斑落在梅红苏俊俏的脸庞上,百里廷有一瞬间的失神,眼前这情景,跟多年以前看到的那位奇女子一样。 可是,当初是自己亲手放弃了她,如今也没有理由去怨怼什么。 行医济世,不过是自己为补偿她而放任身心,可是,终究再也无法探知她的消息。 梅红苏眉眼跟她有几分相似,总不自觉带自己回到那年少的轻狂时期,不知道她究竟来自何方,也不愿去探知她来自何方,只想默默陪在她身旁,尽微薄之力,给她多一份保护。 “当然,我云游四方,有时候高攀上树这地下的一切不就看清了?”百里廷笑道。 “也是。”梅红苏皱皱眉头思索道,她内心里总感觉这位老神医跟自己有缘,有一种亲切到极致的情愫围绕在他们身旁,有一种很久没有体会到的亲情现在可以重新回味。 “梅姑娘,这些药全煎了让那位袁姑娘喝了她就会没事,我徒弟刚才飞鸽传书寄来一封信,神医谷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得赶回去。”百里廷视线一直在梅红苏身上不肯转移,似在遍寻多年前的足迹,梅红苏愣了愣,许久才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微微的失落感。 “红苏,你知道……”百里廷弱弱启口。 “什么?” “没什么,我事情急,就先走了,对了,这里有一样东西,我要交给你。”百里廷翻来翻去从衣襟里翻出来一个紫色的香包,香气袭人,淡淡散落在空气中,瞬间让人有了神清气爽的感觉。 “用紫韵花炼制而成的香药,是当年她最喜欢的东西。”百里廷今日思绪总被拉回以往,他隐隐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今日是要把后事交代完的,总感觉眼前这面容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看到,总感觉……这样的感觉,他实在无法说出。 “她……”梅红苏不知该不该开口问老神医,这世界上,每个人总有一些事情,是避而不谈的。 “不多说了,我要走了,这东西,毋须好好保管。” “是是是。”梅红苏接过香囊,佩戴在腰间,目送着老神医离去,内心突然升起一抹不舍之情。 与老神医相处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可是梅红苏却是像对待自己的义父一样来对待百里廷,现在人家要走了,她用衣袖抹抹自己的眼角,望着那个身影愈来愈远。 这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见。 梅红苏不知道,有些人,相逢在人生的道路上,只是匆匆过客,一别,便是永生不见。 马蹄踏在稀稀疏疏的落叶上,百里廷一身老骨头也选择用这样快捷的方式,为的就是能尽快赶回神医谷。 他只记得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师父,神医谷受魔教干犯,死伤过半,速回。这些个字,触目惊心。 神医谷是他多年的心血,他不能让那些辛劳付诸一旦,他不能让自己的弟子们不明不白枉死,百里廷在心底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搞清楚。 “你是什么人?”行至半程之时,百里廷发现前方突然被人拦截,只是这背影,好生地熟悉。 “神医不记得我了吗?咱们可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不,不只一面。”那人转过身来,邪魅的笑容扬在脸上,百里廷的心突然一跳,这笑,是不怀好意的,百里廷感觉头顶顿时乌云一片。 “胤公子,不,现在应该叫你霍公子,不知霍公子在此地拦截我是何用意,你不知道在家里还有两位小娇妻等着你么?”百里廷额头直冒冷汗,因为他感觉与霍晨枫的对话,就像是与魔鬼的对话一样,随时会要了自己的命,此刻只能小心行事,走一步算一步,这个霍晨枫,跟之前相遇的那个有极大不同,至少,那个是眼冒正气,身散义气之人,而此人,浑身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恶之意。 “这个我当然知晓,我自己家的情况我自然是了解的一清二楚,这个时候我会出现在这里是来感谢神医当日的救命之恩的,当日要不是神医出手相助,我霍晨枫就不能活到现在,就无法与我妻子双宿双飞,我的前途,还是要感谢神医。” “霍公子多想了,济世行医是我的本分,救公子之命也是我的本分,何况你是梅的……奥,应该是公子福大命大,我老头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现在公子无事了吧,我还要赶回去……” “看神医行色匆匆,是不是神医谷出了问题?”霍晨枫一派潇洒恣意立在林间,唇中不紧不慢吐露出这两句话,却像雷电一般劈向了百里廷这位在世上混得如鱼得水的老世故。 在人世间最可怕的不是遇上了坏人,而是将一个坏人错认成好人,百里廷脑中不知怎的冒出这一句话,弄得他浑身一颤,这个霍晨枫,信才刚刚到自己手里,他却知道的这样快,还有又不偏不倚出现在此地,实在是有嫌疑。 “不知霍公子这话是何意?” “我只是想说,刚才你看到的那句话,是我写的,真正的你徒弟写的,在我这里。”霍晨枫微微一笑,手指摸索出一个小纸条,他将纸条展直,清晰地朗读起这句话:“神医谷一切安好,勿念。” “公子这种玩笑开不得。”百里廷此时心已经惊讶到了极致,这个霍晨枫究竟是什么人,装死来糊弄广大人民群众,如今又来糊弄自己,这其中,到底是几个意思。 “神医应该相信自己,我就是,神医心中想的那一类人,我并非善类,并且,我今天来,除了向您表达我的谢意之外,还是向您来要一样东西的。” “什么?” “命。” 霍晨枫忽然拔地跃起,一件刺向骑在马上的人。 第二十五章●亡 树叶突地从地上全部卷起,肃杀的气氛由此开始向整片林子蔓延,霍晨枫身形矫捷,转眼就与马上之人厮打起来。 “霍晨枫你疯了吗?”百里廷没有料到霍晨枫会有此举动,他招招致命,剑刺要害,百里廷能闻名天下实乃医术高超,与武功没有丝毫关系,所以很快,就在这场决斗中处于下风。 刀光剑影一夕间,江湖恩怨难消弭;不知何故历此劫,是生是死唯怨天。 百里廷这一生中少跟人动手,此时面对力强劲硬的霍晨枫,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喘着大口的粗气,百里廷往后倒退几步,用手支撑住地面,有些颓靡的意味。 “百里老先生,其实我并不想杀你,你的恩情,我会牢记在心。” 说这话的,往往是那些个奸佞小人,可是百里廷从霍晨枫眼里,不知为何瞅出了一丝矛盾与犹豫,他说的话,也却是他的心。 “哈哈哈,没想到堂堂的京城大户霍大公子,竟肯委身屈就于一个杀手组织而求生存,不怕被人看不起么?”百里廷像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于浑浊无光的角落中猛然抓住一丝希望的曙光,他沧桑而有力的声音在林中响起,霍晨枫听罢眼里唯一的一抹怜惜也消失地无影无踪,百里神医果真不是好惹的料,自己的底细他居然了解得一清二楚,看来就算他有恩与自己,也是非死不可了。 “霍公子难道不好奇我是怎样发现你身份的么?” “哦?说来听听。”染指鲜血前听一段有趣的故事,未尝不是一段好事。 “我跟你父亲,可是八拜之交。” 淡淡的话语,却牵扯了百里廷与霍家的关系,霍晨枫皱皱眉头,事情变棘手了,如今,下不下手他也不知道,可是凭借百里廷的一面之辞,并不能断定什么。 “这些年来我都在神医谷隐居,很少来中原,更是没见过你父亲,知道听闻三年前霍家的事情,我才匆忙赶来,可是那时候,霍家已家破人亡。” “当时霍家每个人的尸体我都仔细查看过,为求探出因果,可是,两个月依旧没什么进展,我这才绝望离开,遨游世间。” “那你是怎么样发现我就是霍家公子呢?”霍晨枫忍不住问道。 “这件事情,想来梅红苏那个小丫头应该知晓,怪不得她总是回避着我的眼神,像是在掩饰什么东西一样。”百里廷现在想来才察觉出这一切,霍晨枫身份秘密,他们死咬着不说出口,肯定是有原因的,而现在想来,原因就是这了。 “霍晨枫是吧,霍,晨,枫。”百里廷捋着胡子又是一阵儿的嬉皮笑脸,“任谁提起这名字都会想起当年死去的霍家大少,所以这也正是你来京城改名换姓的原因,我不说你还难知道,这名字,当年可是我和你父母一同商议为你起的。” 百里廷一阵子的唏嘘,提起逝去的故人,谁的心情都不会好受,此时心里充满阴霾的非霍晨枫可属,自己父母死的不清不楚,大仇至今未报,心痛之情无以言表。 “能在那样的情境之中脱身而逃,看来霍家小子还是有本事的。”百里廷突然目光慈祥了起来,看到故人之子,心上总会有莫名的感觉升华。 “可我之后的遭遇,却也是一般人难以忍受的。”霍晨枫突然开口,不知为何,总感觉自己这多年心酸的经历在今日会得到倾诉,他总是善于把感情压制在心底,时间长了,才会愈发感觉这世界无爱了,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冷冰冰承受着一切,一般越冷傲的人,他心中所想,总比周围人要多一百倍,一千倍。 “莫非是霍公子为替家人报仇,才加入那杀手组织的么?”百里廷突然脸色变得严肃,这件事情太大,若搞不好,就是与整个武林为敌。 “这是没办法的事,那种情形,没人愿意经历。”霍晨枫闭上眼睛,血色的场景一遍又一遍侵袭着他的脑海,这几年来过的,根本就不是人的生活。 “杀手组织是武林中的黑暗势力,各方人士通通欲杀之而后快,我也算是你名义上的叔叔,不想你走这条路。”百里廷语重心长安慰道。 “够了,今日来不想与神医拉扯旧事,我是来执行任务的……” “执行任务的?杀我?看来至今你还是执迷不悟,那红苏跟着你,可也算是受了蒙骗了,希望你还是今早退出为好。” “我的事情还不劳烦神医挂虑,唠嗑完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吧。” “继续……打?”百里廷自嘲道,“打我自然是打不过你,我只有用计。” “什么?”霍晨枫突然感觉到身体不适,一下跌倒在地。 “迷迭散,一个时辰就会醒。我只是不想你走入迷途,不想你再害许多人。”百里廷喃喃道,之后又转身入林,欲将这一切告知梅红苏。 不想,还没走几步,后颈一痛,便直直倒下去。 “我是个杀手,我若是心软,若是这么容易遭人设计,我就不配做一个杀手。”冷冷声音响起,霍晨枫面无表情,渐渐出现在倒下的百里廷之后。 你不得不这样,你不这样,我就无法以借口脱离组织,无法与阿苏快乐地生活。 事实是是“恶鹰”组织清风阁阁主胤辰与神医百里廷激战不幸身亡,由旬夜奋战才力挽狂澜杀死百里廷。 很顺当,旬夜应以回到组织,就这样的借口,从此,一切与自己再无关,终于,浑身的压抑被释放,霍晨枫感觉今日的空气都是清爽的,可是心间隐隐有个东西被触动,很莫名的。 他看着地上的老顽固,不知该做什么。 他就静静守在他身旁,整整一个下午,什么都没有干,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他死了难过的人会很多,所以他不打算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就让人们自己去发觉。 骑上马,该去的地方还有很多,天边一抹夕阳,能够掩埋很多。 第二十六章●再遇事端(一) 霍晨枫见到梅红苏时,已是日落时分。这一天二人并沒有交流太多,以至于当彼此的脸庞映于夕阳中之时,有种刹那间恍惚的感觉。 有时候感情系于相爱的两人间时,总会有莫名的情愫生出,这种情愫,牵系在每分每秒之间,当认定是相伴终生之人时,那么,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所在地,另一方都会格外关注。 “枫哥哥……”情字说出口时,梅红苏面上那种欣然的笑,是霍晨枫甘之如饴的,好想,好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不让任何人來干预,可是,他现在给不了她相守一生的爱,这在梅红苏如今的心上始终是一块伤疤,他会奋发的,他会让那个莫名而來的女子莫名地消失掉,同时,他也会让梅红苏完完全全,一心一意属于自己,彻彻底底忘掉那个吸引万千少女的衔月公子。 他这样自负的人,心里渴望的也是一般人所渴望的,只是,更尖锐,更强烈一些。 下午,梅红苏“伺候”完那位阁主的娇滴滴的大小姐之后,她便歇息了,梅红苏回房后百无聊赖,只得抚着神医赠送的香囊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种香味世间独有,她梅红苏一闻便整个心,整个魂儿都在其上了。 香气浓郁,她先将这东西收好,随后出屋迎接在外忙碌的丈夫。 她无意中嗅见了与自己身上相同的味道,梅红苏以为是错觉,香气这般浓郁,怎能确定是谁人身上的呢。 见到他俊秀微笑的脸庞之时,她突然有很多话要讲,其实每次两个人见面都会有许多话要说,今日觉得奇怪的是一早上起來他沒咋关切自己,见如今面色什么的算是正常,想问清楚原因,是可是启齿愈说之时,袁紫诺无端穿插在二人之间。 她脸上早已是云淡风轻,今日受药之害呈现出的倦容在见到霍晨枫之后挥之即去,不知是解药治了他的病,还是某位福星治了她的病。 那二人手被袁紫诺的“无意”交集牵在一起后,霍晨枫本想在一瞬间挣脱,可不知为何,他就偏偏在那一瞬间上瞅见了梅红苏脸上的表情,那样的表情,像是无所谓,像是不屑一顾,他本來温暖的心一瞬间被刺痛,其实梅红苏只是厌弃,厌弃而已。 这男人,自尊心一旦太强,连理智都会错乱,尤其是“退役”后的霍晨枫,世间勾心斗角看遍时,自己也会泥足深陷。 袁紫诺却属于抓住一个时机就会见缝插针的人,见霍晨枫手被自己牵劳,嘴角不禁扬起得意的笑容,她深知在这世间存活举步维艰,将一个人逼至绝境才算是最后胜家。 余光瞥去梅红苏那边,这算是自己唯一一次胜利吧。 昨夜的事情,她沒有完全告诉梅红苏,不在屋内的人都会以为昨夜是袁紫诺最快乐的时光,可是,只有知情者才知,昨夜她是最受伤的时刻。 看着心仪之人在面前饮酒,口中絮絮叨叨说着的却是别的女人的名字,袁紫诺惶恐之情无以言表,她只有顺着霍晨枫的话,从梅红苏,那个她痛恨的名字说起,本來想引去别的话題,可是酒醉之人口中乱语,根本听不清自己,照顾他,袁紫诺觉得好难。 他以为昨夜看见自己消瘦的背影会体谅自己,可沒想到插自己一剑的人确实他。 由此恶毒欲被激起,她誓要迅速解决梅红苏,才令今早一场荒唐的闹剧产出,林叶黎,不过是刚好來劝自己,还不过对自己言听计从。 对他,她只会利用与撒娇。 其实袁紫诺的心,比梅红苏想象的要深上百倍千倍,因为自小在玄殷教长大,身旁沒有什么勾心斗角,所以她虽聪明能干,却是不能应付女人的。出教后,一心一意爱上霍晨枫后对他死缠烂打终得君后,感觉情爱之事竟比想象中容易得多,她的情感思维深度,是远远不能和袁紫诺这位大主相睥睨的。 爱了一个人多年并且以为也爱着自己,事后发现一切早脱离自己的控制,她在第一次遇见梅红苏之时,心智便为情爱而疯。 “阿苏。”霍晨枫回头想再确认什么,不想对情爱反应呆滞的梅红苏还是一脸茫然,她讷讷回了个“嗯。”,便沒说什么。 霍晨枫想要的那种表情,他可能不会再看到了,他满心想查清处理这所有的事情,然后真的带她远走天涯,谁也不见,包括冷寂言那个死家伙。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袁紫诺的攻势愈猛,她越不想招架,原因是她太自信,枫哥哥心中所想,貌似沒以前参的那么透,因为他确实变了,有些东西在,有些东西不在,早不是多年前认识的那个霍晨枫了。 至于小孩子霍祈望,梅红苏却不像讨厌妈妈一样讨厌小孩子,时常陪他一起玩耍,袁紫诺好像故意总让霍祈望与梅红苏多接触,以此加宽与霍晨枫相处的时间,梅红苏隐隐觉得,袁紫诺这个娘当得好不称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自己生一个蛋,这些都只有见到小孩子之后才有。 屋边不远有一条小溪,如若想退隐江湖过田家女的生活,此处便是最适宜的地方,今日吃过中饭后与祈望小子來此处游玩,秋色宜人,梅红苏偶觉脑中有一丝困顿,无法睁开眼來,便躺在草坪上直直睡下了,想着小孩子也能自己在这附近玩耍,胡乱兜兜转转,沒有精力跑得太远,以至于让自己找不到。 霍祈望的懂事,自己早前也算是见识了,跟他,挺沒有距离之感的。 于是安安稳稳睡了,不想有一张网來,罩在自己头顶。 一觉醒來后还是太阳高照,她却感觉像是睡了许久一般,起身揉揉酸痛的眼神,想将这景色给抹清晰了,可是却注意到前方小小的人影像是被控制了一般,一直走,一直走…… 她心下大骇,猛地一下子惊醒,因为那个人影离自己好远,并且走的方向是…… 第二十七章●再遇事端(二) 牵线木偶恐怕都沒有霍祈望那般大义凛然,这是梅红苏见此情景的第一个反应。 她足尖轻轻跃起,施展许久不用的轻功,飞身向那个小人儿跑去。 可是,还是迟了一步。 小人儿貌似不懂什么是水,长到两岁知识面并不是很广,在他眼中,只能说水是一种很好玩的东西,足腿慢慢淌进去,是一种清凉到极致的感觉,况且,霍祁望神智现在晕晕乎乎,不清不楚,直直往水中而去。 “不要。” 小孩子貌似听不清梅红苏的话,回头愣愣看了这个半熟不熟的女人一眼,再直直跌入水中,当水漫过头颅的那一刻,梅红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将要停滞。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突然到自己难以接受,她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小家伙从水中捞出。 淌过流水,梅红苏第一次觉得原來水也有让人厌恶的地方,她匆匆忙忙抱起这个小人儿,看着水珠从眼睫毛,发间滴落,梅红苏心里是说不出的紧张,第一次觉得别人的生命系于自己之手,这种感觉奇异地让人觉得可怕,若是自己在这个关键时间不救他,估计小家伙就沒命了。 嘴对嘴排完霍祁望胸腔里的水之后,小家伙总算有些反应,他嘀嘀咕咕出几句,头晃动个不停,似在做什么噩梦一样,梅红苏刚刚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又在水中过滤一圈,瞬间虚脱到不得了,她看着小家伙快苏醒,忍不住轻呼了一口气。 “娘不要,不要。不,你不是我娘,你是谁……”霍祁望突然摇着头大喊道,梅红苏闻听此话觉得奇怪,又半晌摸不着头脑,整了整小家伙的衣服后,就准备等他醒來一起回去。 “不要娘。”梦境似剪不断理还乱,霍祁望此时浑身似被噩梦牵着,手在空中胡乱舞动,小小年纪就开始做噩梦,梅红苏不禁担忧起來,同时,刚才小家伙的话语有深深映在了自己脑海里,这里面,一定有古怪,好好地会一头往水里扎,绝对不是多么简单的事。 暗地里到底是谁人在操控,为何这江湖险恶通通要落在自己头顶,承受不起啊承受不起,梅红苏感叹唏嘘道。 远方,一个人隐在草丛中默默注视着二人,精疲力尽之时突然往地上吐出一口血,她盘坐地整整齐齐,项间带着空心圆盘一类的东西,此时被内力反射受了极大的创伤,眉头不禁皱的紧紧,捂着胸口想着刚才的事端。 邪魔歪教的巫蛊之术,是她袁紫诺一向所看不起的,沒想到此时居然自己拿來对付别人。 沒错,霍祁望并不是无端地往水里跳,而是受了她袁紫诺的操控,早在竹林之时就对霍祁望这个心智尚不成熟的小孩子下蛊,可惜自己练习时日不多,非得强迫着他,才在她脑海里留有这么多的映像。 事情紧急,她是一分一秒也不想拖。 今日中午在梅红苏午后茶里下了点让人迷糊的散,本來以为她若睡得长久一些,就可以成事,沒想到刚巧,她就救了霍祁望,并且,由于自己道术尚浅,刚才与霍祁望的灵魂抗争之时,居然出现了反噬现象,令自己内力损耗被侵蚀。 难道是天意如此。 她袁紫诺不相信天,只相信自己,这次不成,有的是机会。 于是她默默从二人身边退走,准备筹谋下一步的计划。 她如今已经是个恶魔,不介意自己再狠心一些。 平安回到竹林之后,梅红苏将溪边之事告知了袁紫诺,袁紫诺佯装惊恐之状,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了霍晨枫,但是事实从她口中说出來时,便完全变了一个样。 “霍大哥,今日之事,你也听说了吧。”袁紫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嗯。” “太惊险了,我可不想让望儿出什么事。” “谁也不想。”这个谁,自然包括梅红苏,霍辰枫从骨子里头,还是偏袒梅红苏的。 “梅姐姐口述又不一定真实,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袁紫诺撅着小嘴嘟哝道,矛头又一次地指向了梅红苏。 “阿苏不是这样的人,她要是想害望儿,早就有很多机会了,何必对你们这么好。”霍辰枫心不在焉道。 “我也不是说这个,她也许是想望儿受受胀。” “住口。”霍晨枫突然大怒,“阿苏也是你能说的吗。。” “霍大哥……”袁紫诺放下手中物品,不知为何霍辰枫会发此大怒,委屈感一下子汹涌而來,她“砰”地一声摔门而出,将一个人掩藏在夜色之中,嘤嘤哭泣起來。 房中灯火还亮着,霍辰枫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袁紫诺发这样大的火,他们是幼时玩到大的小伙伴,就算有什么事情说说就能解决,可唯独对梅红苏,他确实忍也不能忍的。 何况,还是这个时候,千钧一发,万箭待发之时,他本能忍的。 现在一堆事情弄得他心头一团糟,他无暇去管这么多,情绪什么的早不能控制自如,事情既已发生,他应该独当一面。 藏在袖中的小纸条逐渐滚落,那是旬夜飞鸽传书來的。 “鹰主有所察,望主人小心。” 也许注定,这一生,是亡命天涯的旅程。 。。 袁紫诺在外哭了半晌,也不见霍辰枫出來安慰,忍着气想已经忍了这么久了,还在乎这么一丁点儿的发怒么。她揉揉酸肿的眼睛,心中又一毒计升起。 这次,一定能成功。 沒有失败一说。 回到房间里,袁紫诺望着熟睡的小人儿,嘴角微笑起來,他刚才身上的那件衣服是梅红苏回來时为他披上的,袁紫诺看着心上愈发厌烦,她直接将霍祁望身上的衣服拿來,已近深秋,夜间微寒,霍祁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但是由于今日遭遇太过凄惨,他沒有醒。 袁紫诺微笑着坐在小人儿旁边,看着他那和自己一点儿也不像的脸庞,有种想要呕吐的意味。 第二十八章●再遇事端(三) 霍祁望长得并不好看,准确的來说,是距离霍辰枫和袁紫诺这样姿色地太远,可是终究还是自己的表面上的骨肉,所以袁紫诺并不太在意这件事情,只是偶尔会在暗地里发发牢骚。 拿开霍祁望身上披着的衣服后,袁紫诺嘴角淡出一个邪恶的笑意,轻轻解开胸间的纽扣,然后打开窗户,让阴寒之风徐徐吹进,月光轻洒,袁紫诺已隐隐看见霍祁望被照亮的额头上渗出汗珠,他嘴唇愈发得白,脸色愈发的不对劲,可这些,却都是袁紫诺想要的。 不惜伤害一个小孩子,也要将梅红苏驱逐出霍辰枫身旁,这就是袁紫诺的用意。 就算他不爱自己,也不可能不爱自己的骨肉,害死骨肉的人,与自己再亲密也是不能原谅的。 袁紫诺深谙人性,同时,她也想利用人性,这个夜晚,她抓狂地兴奋地难以睡着,望着那个一夜亮着的房屋,她心中有了无限的憧憬,若是一切进行地顺利,那数日之后就是梅红苏被赶出去的日子,再数日之后,就是他,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候。 她会想方设法,用尽诡计,为了情爱,不惜一切。 所有能利用的她都会利用,所有拦路虎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邪魅的阴灵浮在暗夜里,可是主宰一切的,往往是这世间上的神。 第二日,不出意料,天还尚早,天色刚刚泛白之时,袁紫诺就听见了清脆的咳咳声。 袁紫诺闻声急忙翻身起來,关掉敞了一夜的窗户,又将小孩子衣襟扣好,盖上昨日盖在身上的大衣,然后等脚步声愈來愈近之时,袁紫诺开始抓着霍祁望的手,不住地摇晃,霍祁望似是刚刚生活在一场噩梦之中,额头身体上全是冷汗,袁紫诺急忙去寻找布巾替他擦汗。 “望儿望儿你不要吓娘啊,你醒醒啊,”袁紫诺推着霍祁望的手臂,霍辰枫脚踏入门内的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拿捏地刚好到位,楚楚可怜眼中满是泪花,头发蓬乱脸色全是焦急。 “霍大哥你來了,你來看看望儿,我叫他他一直不醒。”袁紫诺忽地扑在霍辰枫脚下,抓住他的衣摆死死不放,将一个娘亲的心痛演绎地语无伦次,霍辰枫看着趴在地方哭的难过的女人,眼中不禁升起一抹怜惜,他扶起这柔弱的身躯,拉着她缓缓到霍祁望身旁。 “望儿也沒怎么,你也不要哭的太厉害,惊吓到他了。” 久违的温和语气,袁紫诺感觉心上的石头轻轻被清泉触碰了一下,响得清脆,她的心弦不禁泛起一抹抹涟漪,在所有伤痕累累之处,都贴上治愈的良药。 小时候他也是这么对自己的,沒有梅红苏的二人世界,那是天空是那么明朗,他脸上的笑意是那么温和友善。 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望儿发烧了。”手抚过霍祁望的额头,霍辰枫只感觉滚烫如沸水,怎么可能,昨天回來时看起來还比较健康,光是落水不可能有这么重的伤病啊。 “他受的风寒比我想象中的重。”霍晨枫轻呼一口气感叹道,眉头也皱到了袁紫诺不曾见过的程度,袁紫诺通过近來的观察知道,这世上,能牵动霍辰枫心绪的事情很少,这次,算是來真的了。 “我对重风寒不甚了解,还需请大夫來看。”他匆忙转身出屋,眉间的愁色怕是难以泯灭,看到那一抹红色身影呆呆站在门口之时,霍辰枫不知为何开始担心起她來,但为了尽快的找人看病,他还是一语不发地去集市了。 “袁姑娘你沒事吧。”看着袁紫诺眼眶红肿,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梅红苏不禁感到无限愧疚,无论怎样,还是自己不对,昨日若能打起精神看好霍祁望,就不会发生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你滚我不要看到你,”袁紫诺一副悲催戚戚的模样将毫不反抗的梅红苏推出房屋,她对她多少天的恨意全在此刻发泄出來,仿佛面前之人,就是与自己结下宿世恩怨的仇敌。 她恨不得梅红苏身后是一座山崖,然后将她推入万丈深渊永不超生,她恨不得梅红苏身后是一片大海,然后让她溺水不再出现在自己眼前,总之,她无时无刻,不希望这个女人赶紧去死。 “望儿若是出事了,绝对跟你脱不了关系,”袁紫诺眼中血丝密布,心想趁着此时绝对能狠狠教训梅红苏一顿,心存愧疚之人,尤其是像梅红苏这般正义之人一定不会过多反抗,最好能弄成自己报仇心切误杀了她最好,于是,眼中恨意深重的袁紫诺,开始使用自己的必杀技。 盛鼎阁,最厉害的便是剑术,传说盛鼎阁的藏书阁中,全是世间剑术的精髓,随便一招两招,便让对手永无招架之地。 袁紫诺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自是受了那种思想的熏陶,论剑术,她不是天下排名前列,但对付那这个一般的高手,百招之内必制对方无死地。 院中的一颗大树开始落叶,梅红苏清楚地知道,一场决斗就此开始。 她不想与袁紫诺较真太多,也不想平白无故的死在这里,所以,下手轻重,她必须要掌握好。 空气中一道亮光闪过,梅红苏眼前满是银色的蝴蝶飞舞,果然,飞花之乱,名不虚传,袁紫诺将剑术舞得极精,快如闪电以至于她无从招架,很快,衣服上被割裂出一道小小的口中,她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开始用鸾舞索一把乱挡,乱剑对乱绳,空气中“噼里啪啦”各种声响,梅红苏心里却想着是勾心斗角各种碰撞。 从总的实力來说,梅红苏还是比袁紫诺技高一筹的,毕竟,鸾舞索本是神物,与袁紫诺手上无名无姓的剑來说,还是要高大上许多,只是,梅红苏不想对袁紫诺造成过多伤害,就一直忍一直忍,以至于这场战斗,久久沒有分出胜负。 第二十九章●再遇事端(四) 霍辰枫回來的时候,家里已乱成了一团糟,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喊停可是两人打得愈猛烈,梅红苏还好想赶紧结束,可是袁紫诺怎么也不肯停手,誓非要分出了胜负不可,直到剑尖快要刺入霍辰枫胸膛之时,她才震惊地停了下來。 女人间的战争,男人们是永远不懂的,尤其是争风吃醋这件事。 身后的大夫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躲在一旁草丛中不敢露面,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他一生中几乎沒有怎么看见过。 “霍大哥,这个女人太心狠了,望儿会成这样都是她害得。”扑向霍辰枫怀中,袁紫诺心里想的还是怎么陷害梅红苏,她的矛头,无时无刻不在指向她心里所恨的人。 “诺儿,望儿还沒有什么事情,你就在这里大哭大嚎的,成何体统。难道你希望望儿出事吗。。”霍辰枫心情本來就不痛快,此时遇见这种无聊的纠纷更是怒到了极点。 两个女人还真是不好养。 “霍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袁紫诺吃惊地抬起双眸,奇怪他竟对梅红苏一丝责骂都沒有,反而数落了自己一顿。 “够了,治病要紧。”霍辰枫不耐烦掰开袁紫诺附在自己腰上的手指,毅然决然地带着大夫往里去,袁紫诺在原地愣了半晌。 原來自己自始至终,都沒有占有过他的心,那么一丁点儿的奢望,也仅仅是奢望而已。 他肯看自己一眼,也不过是因为那个孩子,若是孩子沒有了,那他还会留下自己么。 这一切都是个未知数,袁紫诺现在只希望,一切都能够按照自己预期发展,成功让梅红苏下马。 看着眼前眼里满是悲痛与无辜的女子,袁紫诺不过认为那是装模做样,霍辰枫喜欢的,不过就是那种清新纯洁,真是矫揉造作,她轻轻唾弃了一口,便头也不回的转过身去,去看自己“伤重在身”的“儿子”。 “孩子这病,怎么样了。”一进门袁紫诺就听到霍辰枫关切的话语,接着又听到大夫的喟叹,她不禁喜上眉梢。 “回天乏术啊,这孩子小小年纪风寒太重,恐怕轻了也会迷失心智,哎,可以了。” “那,最坏的结果呢。” “命都很难保住。” 霍辰枫听后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与这个孩子,相处时日不多,可是从第一眼见起,就在心中下定了父子的关系,虽感情不甚厚笃,可血脉之亲,岂有相断之理。 “霍大哥……”袁紫诺闻言一下子瘫软到地上,冰冷的地板刺骨,她也是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这模样,看得人真是心慌慌。 “恕我无能为力。”大夫拱一拱手,准备提着自己的药箱出门,“夫人还请节哀。”袁紫诺这番可怜模样,连陌生人见了也会于心不忍,丧子之痛,不是人人可以经受得起的。 “霍大哥,望儿他……”袁紫诺像是已经听到了死神公布的噩耗,满是沮丧与无助。 “别多想了,你这两天心力交瘁,理应多去休息。”霍辰枫扶起袁紫诺摇摇欲坠地身体,两人相伴去了别的房屋,梅红苏在身后如同摆设。 “枫哥哥,真的是因为,昨天的事么。”梅红苏心间的痛才是真痛,她满心期待地期望霍辰枫此时能够回头看一眼,能够给她一丝安慰。 可是他却只是身形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迈着执着的步子,扶着另一个女人,进了屋子。 “枫哥哥,你不用……我理解……”话语喃喃出口,梅红苏的心,此时被利刃切成了碎片,她能理解霍辰枫对自己的不理会,可是她却原谅不了自己的过失。 枫哥哥此时,心里应该是厌恶自己的吧,沒事,她的错,本來就该由自己承担,可是想想,心里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比三年前更甚,比每一次心痛都难受。 层层伤痕堆积到无以复加之时,人的眼睛会酸涩的哭不出泪來,此时梅红苏哭出了泪,可是已毫无知觉。 心上是血,脸上是泪。 她好后悔,她从來沒有这么后悔过。 她沒法去怨上天生出了个袁紫诺來对付自己,她只是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再次下山呢,让以前那个枫哥哥活在心中,不是很好吗。 现在该怎么办,枫哥哥要是一辈子不理自己了该怎么办。 她猛的想起了那个人,可是他早去了天的另一方,怎么样才能再见他呢。 只能策马去追,沒有办法就是办法。 于是匆匆牵了门外的一匹马,她骑上立马飞奔而去。 相隔不到一天的时间,她要是努力,上天会眷顾的。 屋内,袁紫诺依偎在霍辰枫的怀抱中,面上虽悲痛欲绝,可是心上却是喜滋滋的。 “霍大哥,你看她,畏罪潜逃了,是她害了望儿,她早就沒脸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 “请不要用我们,我跟你沒有任何可以牵系在一起的理由。” “霍大哥。”袁紫诺再次抬起眼眸,看着这个阴晴不定的男子面孔,“你在说什么。” 霍辰枫起身,与袁紫诺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不是畏罪潜逃,你永远不了解她,她跟你想象中,完全不是一种人。” “霍大哥,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袁紫诺开始有些焦急,她就怕自己在霍辰枫眼前现了形。 “沒什么,我只是想说,你永远替代不了她在我心中的位置,那些小心思,你还是别白费了。” “你……不在乎望儿么。” “你问问自己在乎么。”霍辰枫直直出了房屋,又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为什么,为什么感觉自己不是在与梅红苏争霍辰枫,而是他一直注视着自己,了解着自己的一切呢。 这个人,还是霍辰枫么。为什么感觉,变了太多,变得愈摸不透。。 她突然抓起屋内的一件陶器,狠狠摔了下去,陶瓷碎了一地,她抓起其中一块,狠狠在墙上刻下了一个字。 “恨。” 袁紫诺突然有些看不透自己恨的,会是谁。 这一切,她也有些模糊了。 第三十章●琴音平心 寻了一路,梅红苏也沒有发现百里亭的身影,她下马疲惫地倚在路旁的树上,眼泪不自觉流了下來,湿了脸庞。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就是自己在作孽,神医谷离中原万里远,若真策马驰骋去神医谷,來回一趟也要十日有余,霍祁望的命,真的很难保证。 抬头望天,梅红苏觉得天色有如自己的脸色一般苍白,偶尔几只大雁飞过,掠过那一片空旷,留下的是点点忧伤。 这世界,处处是绝路,就看自己会选择哪条路。 自己选择了不顾一切去爱,却不知为何被老天戏弄到这般境况,她突然对世界有些绝望。 十八年來最绝望的时刻,原因是间接害了一个小孩子的生命。 泪水蔓延在脸上,苦涩泛在心底,她如今茫然无依,不知归处,拉着马凭着心意回到竹林,她只能远远看着,看竹叶随风轻扬散落遍地,看阶上青苔斑驳如光影,虽不见那二人此刻相拥亲吻,可梅红苏自然能感觉到这屋中弥漫着的淡淡的忧伤,他们都不是神,都不能让一个人死而复生,此刻她的霍大哥应该在全心全意地陪着痛失亲子的袁紫诺,重风寒会至肺病,这应该沒有人会治好。 真是自己的错,已无颜再见他。 转身背过,她丝毫沒有注意到身后那道深邃的目光,比她的心要痛上一百倍。 刚进城门,一身红衣外加上一匹骏马的梅红苏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靠近墙的几个小混混看见绝色美女不禁心生歹意,外加上她如今因为心痛意识涣散,看起來十分疲惫,他们在暗处嘀咕几句,便悄悄隐进阴影中,跟在梅红苏身后。 “呦,小姑娘。”跟着梅红苏愈來愈远,终于等到四周无人之时,那几个痞子才敢出來,对眼前人垂涎欲滴,可是失落的梅红苏还是浑然不觉,终于,有一个男子的手搭上她的肩膀的时候,她才反射性的眼中杀光毕现,心中的感觉可以把人逼疯,手上自然也是有力的,她转过身手直接抓住男人的手臂,狠劲一拧,就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这臭娘们,有本事放开老子。”男子吃痛,又挣脱不來,只好冒出了这本不该冒出的一句。 “手贱,活该。”女人一旦气上來,后果就不堪设想,梅红苏心中的伤感正无处发泄,眼前的几个男人她愈看愈觉得是出气筒,于是力量大发,一手抓一个,不几下就将所有的人打倒在地,打得咿呀求饶,恨意未消之时,她不知怎的就想杀人,控制不住,眼眶红肿,似中了邪一般,“魔掌”准备深入其中一人的时候,突然淡淡的声音“住手。”,打消了她心中莫名的情绪,她收起手掌,一下子冲过去抱过那人的腰。 “枫哥哥,你來了。” “红苏,你看清是我。”冷寂言眉眼中尚有一丝愠怒,被当做别人的滋味自是不好受。 “红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如此冲动失了常态。”冷寂言抓住梅红苏的肩,眼中的担忧之情显露无疑。 匪贼从他们身旁悄悄溜出,梅红苏也只当做沒看见。 “我……”对于刚才的失态,梅红苏恨不得找了个地洞钻了,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人,梅红苏心想他总在自己难过的时候出现,虽心碎成片,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某些伤口,终究是可以愈合的。 “红苏,能让你如此伤心,一定不是平常之事。”冷寂言稍微察言观色也略知一二,他望着楚楚可怜的梅红苏,身姿单薄,却还是在不住强忍着什么,心里不由得也随之痛起來。 脱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梅红苏的身上,他胳膊搭着她的肩,似想给予她最后的温暖,她沒有反抗,依偎在这个男子的怀抱中,任谁都不会反抗,尤其是此刻心灵如此脆弱,那个人不在身边,她沒有人可以依靠了,只有眼前这个自愿给自己温暖的人。 琴声飘扬在整个紫竹苑中,本就染着香气的紫竹苑平添了一份凄凉,冷寂言回來之时让人请走了所有的宾客,舞女们又各自回了房,所以空旷的院中,就只剩了这四目相对的二人。 “公子从未弹过这般幽怨的曲子。”柚儿听着琴曲,不由得想哭,陪在冷寂言身边的女子中,她算是呆的最久的一个,因为她不是歌女舞女,而只是个婢女,照顾着公子的饮食起居,她早就注意到了公子对这个奇特的女子用情至深,甚至有时候小憩说梦话之时,口中都是“红苏,红苏”地叫。 “这不是关键啊,关键是公子弹琴曲弹了半天了,这夜都快深了,怎么看起來是一直要弹下去的节奏啊。”一鹅黄衫的女子透过窗棂看着外面坐立不动的两人,不由担忧道。 “我看呀,公子八成喜欢那个红苏姑娘,以前都偷偷带回來过,手不定两人早就……”又是一个美丽的俏皮女子说话,她嬉笑着将两根手指顶在一起,示意着她自认为摆明的“事实”。 “据我所知,那位姑娘现在可是在守活寡。”又是一个声音,紧接着,七嘴八舌,姑娘们谈论啊谈论,辩论啊辩论,一刻都沒有消停,屋内吵吵闹闹,叽叽喳喳,屋外却是夜一般的寂静,一处地方,两种心境。 “一群八婆。”一个嘲笑的声音顿时在这些莺歌燕舞中显得格外特别,姑娘们顿时住了嘴,抬首像门口看去,果真是那个臭小子,又在数落着自己这些人,于是刚刚的那些个情仇恩怨,顿时消散,她们通通涌向门口,抓着冷寂铭的衣服开始轮番轰炸。 “哎,小鬼,你哥跟那位姑娘是不是真有什么的啊,我早就发现什么了。” “我可不认同你这个嫂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丈夫刚死……” “够了。”冷寂铭捂着耳朵捂了好半天,才将这些声音通通挡掉,他只是说了她们一句“八婆”,沒想到她们变本加厉比八婆还八婆。 “背后嚼人舌根子很好么,”严肃的女声响起,众人一下子住了口,望向门口那个立正的身姿,面面相觑再不敢说话。 “云霓姐,我们……”一女子想开口解释什么。 “与你们无关的事情少说两句。”云霓打断她的话,瞟了众人一眼,就离开了这间刚刚还在吵闹,瞬间就鸦雀无声的房屋,众人只觉得悻悻,就散开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 只有冷寂言还在原地奸笑着,她们说得未尝不好啊,自己的哥哥,貌似真的对可爱的梅姐姐有兴趣,若是真能成一对,那么整天就有的好玩了,不管怎样,总比那个一天板着一张脸,严肃沉静但是却又牙尖嘴利的云霓好。 他微笑着开始了对未來的憧憬。 园中,落叶飘洒,花瓣的余香渗入空气中,梅红苏安安静静的坐在被落叶铺满的石板砖上,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琴声在自己耳边整整回旋了一个下午,但是冷寂言在这段时间内沒有弹出重复的音曲,他的每一音,都别出心裁,让自己不会感觉乏味,同时哀伤的曲调,又让自己闭目养神,这段时间的惬意,可谓是人生中至乐的时刻。 “轻音平心……”她淡淡说出,脸上洋溢着宽慰的笑。 冷寂言见她终于肯说出一句话,想着心里状态应有好转,他弹了尾音,轻轻走到梅红苏身旁,陪着她一起坐下。 “红苏,有什么心事都告诉我吧,此刻你不要把我当成外人,当成倾听者就好,如果你难过的话,哭出來也好。” “公子你多虑了,我的心还沒有那么脆弱。”梅红苏突展笑颜,开始对着冷寂言嘻嘻哈哈的笑,“你的琴声,怕就是最好的治愈良药吧,感谢公子肯花这么长时间陪我,我现在想來,觉得自己真不应该。” 梅红苏叹息着,手指不断搅弄着地上的落叶,一会儿又开始开玩笑:“我想衔月公子若能以琴声治愈众人,世上就沒有那些个忧郁成疾的人了……”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看自己怎么想,红苏你如今既然好了,心上也看开了,我也就不打听什么了,只是……”冷寂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什么,” “只是我觉得,我以一个旁观人的角色來看,你跟他在一起很不快乐,你要不要考虑……” “这个就不劳公子挂心了,路是我选的,我自然有要走下去的的责任,就算真受了什么伤,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梅红苏苦笑道。 “红苏,其实有一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怕说了,你又……”冷寂言脸蛋顿时变得很是红,他心里的紧张,恐怕只有他自己一个知道。 夕阳快下了西山,天边红色愈重,冷寂言的双眼瞬间被刺痛,他揉了揉眼睛,发现梅红苏还在身旁等着自己的一句话,他终于开口了,这一刻,他等了好久,现在终于有勇气…… 第三十一章●告白 “红苏,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爱上你了……” 这是在告白么,梅红苏心神突然恍惚了起來,这个她觉得活得高高在上的男子,居然在这一刻,对自己说出了这一句话,说不定,是自己在做梦,对霍辰枫之事耿耿于怀,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这么说我也觉得很唐突,可是,该说的终究还是要说,也不怕早一刻晚一刻。”冷寂言慌忙解释着,他这一辈子,怕是都沒有这一刻的慌乱。 “衔月公子,我何德何能……” “红苏,这不是得与能的关系,情感这回事,一直以來我都在藐视它,因为我觉得,这世上,最害人的就是爱情,可是直到遇上你,我发现原來心还可以跳,它真的很微妙,不知不觉就将你和我牵扯在一起。” “衔月公子,我想说我们之间,相见也不过数面,虽然我很崇拜公子的琴艺,可是根本沒有任何条件,能让我们之间互相说喜欢,”梅红苏突然声色严厉起來,爱情这档子事,还真是难以处理,一波未平,又一个大浪潮翻涌而來,她一个柔弱女子,也无力去招架呀。 “红苏我知道,让你做一个决定很难,但是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同时,我也想你记得,就算你有夫君,我也会一直在紫竹苑里等着你,只要这里的花会开,我就一直在,如果霍辰枫执意再将你伤害,到那时,我真的会不顾一切带你离开。” 诚挚的语气,恳切的目光,梅红苏是死都不相信这会是翩翩公子哥冷寂言的话,他一向淡泊名利,与世无争,随之泰然,沒想到对于情爱之事,也竟如此执着。 “我曾经真的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是后來我发现我错了……人的心,一直在变,我真的希望红苏,能够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然后一辈子开心幸福。”冷寂言笑着攀上梅红苏的肩,温和的笑容弄得她一愣一愣的,她不由得有些小感动,在尘世中,能被一个人默默关心是有多幸福,此刻她虽无法答应冷寂言,可是内心的甜蜜确实无法忽略的。 “多谢公子厚爱,红苏可以得到公子一辈子的爱慕,算是我的幸运了,虽然我们做不成恋人,可是一辈子的朋友还是可以的呀,我佩服公子的琴艺,同时我也略通琴道,以后有时间我就会來与你切磋……” “红苏姑娘,你也不用这么快回答我,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冷寂言低声沉吟,为什么,总是感觉自己有一天可以执她之手,与她偕老呢,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告白,可是明明知道,她的心,并不在自己这里。 “我,会想清楚的,一切都随缘吧,我相信缘分。”梅红苏在此刻扯出一个大大的笑,用以缓解两人之间氛围的尴尬,可是事实是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尴尬,冷寂言丝毫不为自己的行径所动。 凉意突然沾湿周围的空气,恰巧在这个时候,秋雨绵绵从天空飘散,天色瞬间变暗了起來,雨水滚落上脸庞,再滴答滴答滴落下來,冷寂言此时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大衣,披在梅红苏头顶,拥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沒着凉吧。”冷寂言关切的话,梅红苏突然觉得好不自然,就因为经过刚才的那一番告白,所以梅红苏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变得陌生了一截,他刚才拥着自己的时候,居然有想要挣脱的感觉,难道他们的关系就因为这一席话而改变么。 “哦,我沒有,我还好……”果真说话吞吞吐吐,语气极其的不自然。 “红苏我看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要不我让侍女给你收拾出一间空屋子,你先休息吧……”冷寂言看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雨,皱着眉头叹息道。 “额,不用了,怎么好意思麻烦冷公子呢哈哈是不是……”梅红苏尴尬笑着摸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拒绝的话。 “红苏,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关心你是应该的。”冷寂言笑道,“柚儿,过來替红苏姑娘备一间房。” 柚儿听到公子召唤,就急忙从另一个房间出來,见到梅红苏与冷寂言在一个房间里,不由震惊万分,浅浅行了礼之后,就带着梅红苏向别的屋子走去。 “姑娘福气可真不薄,公子一般不随便让人进他的房,看來姐姐们说得不错呀,你们真的有……”柚儿一边在前方领路,一边调皮打趣道。 “别这么说,我跟你们公子只是朋友而已。” “公子江湖上的朋友是不少,并且年年來苑里做客,可是沒有一个,能让他这么倾心相对的,其实我,我曾经也喜欢过他……”柚儿的脸庞突然浮现出两抹红晕,“真的,见过他的姑娘沒有一个说他不好的,可我后來想想,觉得连云霓姐姐他都毫不在乎,我就更加沒有机会了,可是姐姐不一样,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梅红苏心上刹那间震惊,她沒有想过,就连冷寂言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都对他倾心,如果她沒记错,这个小姑娘就是当初送自己纸花的那个,她的眼里无时不刻都充满着对自己的艳羡。 “姐姐你就住在这里吧,紫竹苑里每一间都差不多的。”柚儿甜甜笑道,推开一扇门,将梅红苏安置了下去,“我去回复公子。” 柚儿安置好梅红苏后,又浅浅挪着步子回到了冷寂言住处外,冷寂言感受到了人影的晃动,轻声哼了一声,柚儿自知被主人发现,笑着进了屋子。 “公子,梅姑娘已经安置好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么,”柚儿低头说道,他虽平易近人,可是浑身总围绕着让人高攀不起的光芒,这也是柚儿放弃的原因。 “柚儿,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你必须要如实回答我。”冷寂言突然转过身,脸上的神情也突然变得严肃起來。 “公子说吧,柚儿听着。”有一瞬间的紧张,柚儿有种阴谋被发现了的错觉。 “当初,我让你送给姑娘的花,可是真的如实送到。” “当然,”柚儿匆忙了起來,突然抬头,眼中泛出泪花,“公子是信不过柚儿么,不信您也可以去问问梅姑娘。” “我见她是一脸不知情的意思,今天我说了一些话,她的反应并不如预期。”冷寂言厉声说道。 “对不起公子,当时我不是,我……”柚儿突然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她沒有想过,这件事真的有被发现的一天。 “如今,我还是实话实说吧,当初公子送给姑娘的红花,我看见了上面的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就将……” “就将什么,”冷寂言有了平时不见的愤怒。 “就一气之下将花揉烂了,可是我又怕公子怪罪,就继续将烂掉的花给了梅姑娘,姑娘也沒有怪罪,那时我觉得,她人挺好的。”柚儿突然开始嘤嘤抽泣,她隐约觉得,自己那么做,耽误了公子什么事情。 “罢了,天意啊。”冷寂言仰天长叹,“她估计沒有看到我写的话,柚儿,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现在知道错了。”柚儿突然低声祈求起來,她好怕,好怕公子遣走了自己,那样她就又无家可归了。 “沒事儿,柚儿,我让你下去你就下去吧,公子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是。”柚儿低声应了一句,不高兴地退了出去。 “月下花白一支舞,倾城醉国众生黯;道是红梅在人间,言忆潇湘待卿复。”冷寂言轻声哼着,这才是当初,他写给梅红苏的全诗。 本想在紫竹苑里的潇湘馆等她,想着以她的聪明才智,必能参透此间意思,可是当初听柚儿的口述,以为她不会來,后來她也沒有真的來。 那么她可能一辈子都沒有看见过这首诗吧,也罢,真的是天意,不是说自己不行,而是霍辰枫先自己一步结识了她,所以注定此生无缘。 上天待自己还真是不薄,给了自己那样一个多姿多彩的童年,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倾心一个女子,沒想到她的心中,却早已住进了他人。 真的好难预料,他们的未來会是什么样。 夜半时间,梅红苏准备躺床上熟睡之时,便听见墙角有簌簌的声音,打着烛光,她看见一个灰头土脑的东西从一个刚刚破开的洞里出來。 准备破口大骂之时,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突然自己出声:“别叫,是我。” “臭小子,你在做什么,”梅红苏看着一身尘土的冷寂铭,讶异地嘴巴合拢不上,“这是你家啊,你打洞不怕你哥骂你么,,关键是为什么打在这里呀,我得负责任的啊。” 梅红苏说完后急忙去瞧那个大洞,若真是沒法补上,她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了,按照小鬼的性格,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往自己身上赖,他的本领,她见识了不止一次两次,也不想再见识了。 第三十二章●街市闹战 “姐姐,我被骂你担心什么呀。”冷寂铭不屑道,爬进梅红苏屋子里以后,他四处望了望,“这间房可是比我的宽敞多了,哥哥居然给你这么好的房子住。” 冷寂铭话语中带满醋味,可是也免不了那一丝一毫的惊讶与喜悦,他心想若二哥真能娶了这美若天仙的嫂子回來,也未尝不是一件喜事。 “寂铭,你在红苏姑娘房中做什么,”冷寂言刚好來此处探望梅红苏,不想在外面听出了屋内有自己弟弟的声音,就匆匆忙忙推开了门來询问。 “二哥,我……我是來特地物色物色我未來的嫂子的。”小鬼不懂场合一副嬉皮笑脸回道。 “闭嘴,大人们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來管,快给我走出这个房间,”冷寂言一瞬间非同寻常的严肃起來,他不再如往常般宠溺自己的弟弟,处处替他辩护,相反,斥责的语气令梅红苏都不禁为之心惊,这怕是她第一次,见一向翩翩模样的冷寂言。发如此大的脾气。 “哥,我也是担心你啊,你为了大哥的事,日不眠夜不休,同时连感情生活都毫不在乎了,我只是说出了你的心里话而已,哥,我比你小很多岁,我都知道遇见喜欢的人要大声说出來,可是你做了什么,”冷寂铭不服气哥哥的质问,自从梅红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他有多少个夜晚看着自己哥哥于月色寒光中,抚摸那热烈绽放的白花,又有多少次下棋走神,脸上再浮现那莫名呆滞的表情。 这一切,他都知道,他好希望,这为家族付出一切的男人,能尽快找到自己的幸福。 “出去,”冷寂言觉得小鬼就是在这里瞎捣乱,指了指门口让他出去,见冷寂铭一副岿然不动,大义凛然的模样,冷寂言只得再吼一句,“你连亲生哥哥的话都不听了么,,” 冷寂铭在听完哥哥一番训斥之后,憋着委屈的泪水出了房间,好心好意劝哥哥与梅红苏在一起,沒想到反而被骂,他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心中酸涩的难受,只得重新躲回自己屋内偷偷抹眼泪去。 冷寂言看着屋内那个破洞无奈已久,此时面对梅红苏他不知如何解释刚才的情形,只能说些寂铭还小,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梅红苏的脸在一旁通红通红,不知是天气憋闷,还是听完兄弟二人对话感到害羞,总之此刻,她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此地不宜久留,若再留下來,只怕是更加尴尬了。 “哎呀冷公子,现在雨下小多了,我想我还是不在此打扰了。” “红苏,我冷寂言乃至紫竹苑一丁点儿也沒把你当外人,何來打扰之说,” “我是说我还有很多东西落在家里,我得回去看看。” “红苏,只要你开口,什么东西我都可以派人与你取來。” “……” “额冷公子,我想我离家太久了,也不是什么良策,我这样不声不响,怕他们心中都有疑问,况且,祁望虽濒临死亡,我总不能连最后一面都不去看他……”梅红苏眼泛泪光说道,稳稳击中了冷寂言的心房。 于是这位大老板终于同意了梅红苏的请求,梅红苏心叹不容易啊不容易,三十六计全都尝试过了,好不容易得他一句松口,哎,不对,为什么听他的话呀,我又不是他家的侍婢,,梅红苏现在才恍然大悟,可是已经出了紫竹苑。 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梅红苏对于回“家”还是有一丝惶恐的,她犹犹豫豫,每走一步就感觉脚上系着千斤大鼎,可是不知不觉,无数步就从脚下迈过去了。 隐隐约约感觉身后有人跟踪,她回头一看,那人蒙着白色面纱,看身形应该是位靓丽姑娘才对。 “云霓姑娘,不知你跟踪我为何事,”梅红苏突然转身,惊了云霓一跳,云霓缓缓摘下面纱,看了看眼前人,一副不屑的表情。 “不知红苏姑娘从何知道我是云霓,还望告知。” “云霓姑娘,你的大名早已响彻京城,我看不仅仅是我知道,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只怕是红苏姑娘你在此胡编乱诌,我想红苏姑娘,是因为曾经与我交手过,所以才能一眼认出我的吧。”云霓冷笑着回答。 “红苏不懂云霓姑娘这是何意,”梅红苏心想云霓已经知道了当初抢冥珠的全部经过,所以才在此刻找上门來,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件事情。 “梅红苏,你别跟我装,当初抢冥珠的事情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对不对,我丢失冥珠以后回去就听公子说你还了冥珠给他,冥珠天底下极为稀少,不是你抢我的那你是怎么得來的,”云霓语气愤怒的说道。 “既然云霓姑娘你这么怀疑我,那你拿证据再來指证我我也不迟呀。”梅红苏陪着一张脸,笑呵呵道。 “我看当初你办成虬髯大汉就是想浑水摸鱼吧,,”云霓愤怒说道,转而又准备出手攻击梅红苏。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隐瞒了,沒错,当初是我抢的冥珠,我也是不想冷公子,所以才这么做,希望姑娘你能原谅我的过失,我在此道歉了。”梅红苏为了避免在此与云霓发生恶战,所以想及早祈求认错,以求得到她的宽恕。 “现在说,晚了吧。”云霓冷笑道,“梅红苏,你欠我的,还不仅仅是这件事。” 云霓突然向梅红苏劈头一掌,梅红苏向侧面闪身,才草草避过,两个人当街厮打起來,引的路人纷纷围观,让人身形都是快如闪电,势如破竹,围观的人们还以为这两个人是一唱一和,來卖艺的,所以等一招过完以后,他们都纷纷向这边抛洒钱币,并鼓掌喝彩,梅红苏与云霓瞬间感觉丢人的不行,于是相视而停手,再向路人道歉,并解释。 “我们以后一定有机会算这笔账,”云霓见无法与梅红苏再较量,于是心存愤恨,狠狠剜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去,梅红苏心里缓缓舒了一口气,以后她一定会尽量躲着这个煞星的。 第三十三章●再遇 “哎,老大,看见沒,就是那个女的,上次就是她揍了我们兄弟几个,我到现在浑身都还酸痛着呢,你一定要替我们报仇呀。”远处,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來,梅红苏突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扭头一看,就见身后几个彪形大汉围着一个比较瘦的人來,她心底暗叫不好,如果沒有记错,那几个男人就是上次调戏自己沒有成功,反而被自己狠狠揍一顿的人,不知道他们现在为什么会到这里來,难道是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准备逃之时,又听他们口中的那个老大说道: “真是笨,被人揍这种事情,当街说出來也不嫌丢人吗,你还那么大声,放心吧,大哥会你报这个仇的,” “谢谢老大,谢谢老大。”那几个人听后瞬间感激涕零,一个劲的向中间那个人道谢,那个所谓的老大只是说了声不客气,便继续向梅红苏走來。 “喂,站住,”见梅红苏欲逃走,“老大”急急忙忙喊了声“站住”,梅红苏心想这躲也躲不过,一定是天命,大不了跟他们死拼,反正她不信以自己的实力,还教训不了这几个小喽啰。 “叫姑奶奶干嘛,不知道姑奶奶我很厉害的嘛。,”梅红苏突然转身,将自己的正面对准那群人,领头的一下子惊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梅,红,苏,居然是你,沒想到我会再遇见你。真是有缘,”领头的突然大笑起來,不断地拍着自己的手掌,“咱们分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沒想到我再见你,居然能一眼认出你來,可见我对你的思念有多么的浓厚呀,” “你胡说什么。,”梅红苏听完领头的话语,狠狠推了他一把,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沒有认出來这个人是谁,可是根据他的口述,像是认识了自己很久一样,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老大,你犯晕了吧。你怎么会跟这个臭女人相识,”身旁几位上次被揍的彪形大汉也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你再仔细看看,你,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了吗。”领头的语气突然有些哀伤,他定定地看着梅红苏,希望能从里面得到一份希冀出來。 “你,你是山大王金燕子,”梅红苏捂着嘴巴惊讶道,与金燕子许久不见,沒想到对方居然改变这么多,他人虽然长得不帅,可是上次來衣冠什么的,都是完好无损上乘的布料做成的,但是这次看上去很邋遢,就像饱受沧桑一样。 “沒想到你还沒忘记我呀,”金燕子抚着胸口叹息道,“哎,一别这么多日,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呀,想当年我是叱咤风云的一山之王,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的确是天意弄人啊,” “老大,你还替不替我们报仇了呀。,”身旁大汉见自己的老大又在怀古怀今的,不由疑惑万分,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 “我跟红苏姑娘也算是旧识,你说,你们是我的兄弟,红苏姑娘又算是我的好朋友,那大家就算是一家人了,还报什么仇呀。”金燕子不快道。 “谁跟你是一家人了。”听完金燕子的话后,又是梅红苏不乐我跟你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分好不好,哎,不过到是挺好奇你这些天的经历的。跟我讲讲呗,”心情抑郁的梅红苏在此刻总想听些有趣的事情。 “其实吧,我的境遇也算是蛮坎坷的。”金燕子捂着胸口,心痛的说道,“我好好经营的暮云寨,沒想到一夜之间被官府剿了个精光,我和兄弟们只好下山逃命,哎,为了生计,我们才不得不干些抢劫的事情,至于红苏姑娘你的事情,纯属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放心,以后只要有我在,你嫁给了我,谁也不敢欺负你。” 金燕子当初就想得到梅红苏,此时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知道,金燕子大侠,你武功高强,只不过我有一点想问。”梅红苏摸着下巴问道,“当初你还算是个山大王,我跟了你可以做个山大王夫人之类的,可是现在你穷光棍儿一个,拿什么來给我保障呀。,” “我们老大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别敬酒不吃在这儿吃罚酒,”有一个兄弟愤怒了,指着梅红苏不停地骂道。 “你又不懂女人,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一个女人这一生中最想要的,就是找个屏障可以依靠。”说到这儿,梅红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霍辰枫,怕是他此刻,还在竹屋中与袁紫诺缠绵悱恻呢,想到这儿心中一阵儿痛苦的细流淌过,她也无心再去说什么,“算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不想再与你有什么瓜葛。” 梅红苏说完不顾身后目瞪口呆的几人,转身欲走,金燕子愣了半晌才从后面追赶上來,他喝令那些个狐朋狗友先回去,自己來处理这件事情。 “哎,红苏啊,你觉得我比起你那个夫婿來说如何啊,”金燕子和从前一样,一样的不要脸。 “差的岂止十万八千里,”梅红苏故意嘲弄道。 “那就是我能甩他十万八千里喽,”金燕子得意忘形,梅红苏瞬间无语。两人一走一跟,渐渐就來到竹林中,在房门口梅红苏停顿了很久,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也不敢去知道,只是一直踌躇着,脑中犹豫不定。 “这难道就是你家,不会吧,你就住这地方。我看你那夫婿,连我破落后都不如呢。,”金燕子啧啧叹道,见梅红苏不语,脸上泪痕一下子展现,他顿时慌乱无措。 “哎,你别哭啊,我也不是说你多沒眼光,你现在跟我走还有机会,哎你别伤心啊,你怎么了。,” “这里是我家,我要进去了,你自行请便吧。”梅红苏突然止住了嘤嘤哭泣,一甩袖子,准备坚定地跨进去,沒想到身后“啊,”的一声,一扭头,便看见金燕子跌倒在地上,痛不欲生。 第三十四章●风云(一) “哎呀,你怎么了,”梅红苏见状,急忙去扶金燕子,金燕子表情痛苦,捂着脚一个劲儿的喊疼。 “谁叫你刚才跑那么快,我追你给追得脚都给扭到了,你可不能不管我丢下我一个人,哎,这里不是你家吗,让我进去休养几天吧。”金燕子恳求着说道。 “你哪个脚疼,我先帮你看看。”梅红苏挽起袖子,准备去查看金燕子的伤势。 “右脚。”金燕子肯定的说道,梅红苏捏了捏,金燕子喊疼,于是梅红苏扶着他向里屋走去,霍辰枫恰巧在这个时候从自己的屋里走出來,一袭长衫挺立,他定定的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二人,什么话都沒有直接说出來,而是向他们走來。 “这是怎么回事,红苏你今天一早就出去,是干什么去了,”霍辰枫听起來语气有些不快,因为他看见金燕子一手搂着梅红苏的肩,靠在她身上明显一副占便宜的样子,可是梅红苏却还浑然不觉。 “我去追神医,沒想到他早就不见人影儿了,对了,祁望他现在怎么样了,”梅红苏着急的问道,虽然他知道得到,那样结果的可能性很小。 “死了。”霍辰枫冷冷的一句,梅红苏心头顿时被泼上了凉水,这一刻,她心里五味掺杂,反正就是一个劲儿的埋怨着自己,埋怨着自己的过错,心神一愣,金燕子直直从她身上摔了下去,“哎呦”一声,面上的表情更是难堪。 “今天中午就已经沒有呼吸了,望儿走的时候,我和诺儿陪在他身边。”这一切,就像是死亡的告训,告训的她与霍辰枫之间,从此有了一个不可跨越的鸿沟,他们再也无法直接牵彼此的手,直接看彼此的心,因为是自己间接的害死了他的儿子,无论他曾经对自己的爱情有多真挚,这个杀子凶手的名号,怕是一辈子也摆脱不了。 “枫哥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梅红苏眼眶突然蓄满了眼泪,她不知道如何该对眼前的男子解释。 “红苏,沒事的,我不怪你,可能是上天不想让我要这个孩子吧,我什么都不怨。”霍辰枫轻轻拍了拍梅红苏的肩,想安慰安慰她受伤脆弱的心灵,他知道一个女人的自责比他可能受到的所有创伤都更有力。 “喂,你们说什么呢不管我的死活,我现在屁股疼死了。”金燕子见二人在一起嘀嘀咕咕,完全不理会自己,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摆设,“哎,你不是……”金燕子突然觉得眼前的男子很熟悉,再定睛一看,“你是那个……” “胤宸。”霍辰枫黑着一张脸回道。 “沒,沒错,是你,你现在难道是,她的夫婿,,”金燕子脸上的惊讶之情早已经掩饰不住,他看着二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沒错,你还不知道,若是沒有你,就成不了我们了这份姻缘。”霍辰枫突然牵起梅红苏的手,将她一把拉进自己的怀中,梅红苏都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我不管你们这小两口现在是什么关系,总之我现在脚扭伤了,就想到你这里來住,看在曾经的恩情上还是收留收留我吧。”金燕子不要脸的说道。 “怎么你忘了我以前是怎么追杀你的了吗,”霍辰枫冷冷道。 “当然不会忘记,”金燕子往后跳了一步,“但是你现在已经成婚了,我可不信,你敢在自己的妻子面前伤害别人,俗话说,结婚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这我就要见证见证了。” “你脚不是扭伤了吗,怎么现在还能活动自如的,,”梅红苏听金燕子说话,脸已经羞红了半边,只能抓住金燕子的不对劲说道。 “我……呵呵,”金燕子捂着头一个跟头栽下去,“我……我不行了,快扶我进去。” “别理他了,这家伙就会耍花样。”梅红苏无语道,难得霍辰枫丁点儿也不怨自己,她此刻可要好好的享受享受这残余的温暖了。 “霍大哥,”袁紫诺一身素缟从屋内出來,脸色苍白,看起來极为脆弱,他看着二人牵着的手,不由的心一阵惊慌,胸口一个憋闷,“咚”地一声跌倒过去了。 “诺儿,你沒事吧。”霍辰枫松开梅红苏的手,一个箭步飞过去扶起袁紫诺,“你现在身体还比较弱,应该多休息休息,不应该随便出來的。” 他一把抱起袁紫诺回到房中,将她放在床上。 “霍大哥,你要去哪里,”看到霍辰枫欲转身,虚弱的袁紫诺嘴唇发白,想要极力挽留他,“霍大哥,望儿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现在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可是你什么都不做,这样我很心痛啊。” “诺儿这件事并不是红苏的错。”霍辰枫好言相劝道。 “不是,呵呵,你就知道一个劲儿偏袒她,居然连我们孩子的命都不顾,霍大哥,他是我们的亲生骨肉,扪心自问,你到底有沒有爱过他,,” “诺儿,这不是一回事情。”霍辰枫有些不耐烦道。 “可是霍大哥,望儿是我跟你之间唯一的牵连啊,如果沒有他,你会不会赶走我啊,”袁紫诺抓紧霍辰枫的双臂,不住抽泣道。 “诺儿,屋外还有客人,我去安排。”脱下袁紫诺的手,霍辰枫直直走出了房屋,沒有一点儿眷恋。 “枫哥哥,金燕子已经住下了,袁姑娘她,她沒事吧。”怕是对袁紫诺,她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沒事,你不用担心,我们的生活还得继续对不对。”他抓起梅红苏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似乎只有抓着他的手时,才能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嗯。”梅红苏甜甜应一声,虽然这些天,总感觉霍辰枫怪怪的,一会儿对自己冷冰冰的,另一会儿又热情的要命,但现在弄得他一句肯定,她也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觉得舒坦。 书房,霍辰枫拿出今早驿站送过來的信封拆开了來看,脸色突然大变,上次,旬夜的提示已经令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如今又……现在真是混乱,不管怎样,得做一些准备了。 某日,天黑的格外的早,梅红苏数一数晚上的星星,不觉花了眼睛,自从霍祁望死了以后,她每晚真的很难睡着,或者每次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霍祁望臃肿地被水浸泡的脸颊,总之,每晚,都沒一个安稳。 还好金燕子比较乖,近來也沒有怎么惹事,住的也还顺利,想是不当山贼了以后,性格沉稳不少,痞子习性也在渐渐脱去。 准备上床入睡之时,梅红苏突然听到门锁响了又响,她打开门,便发现金燕子端着一瓶酒在门口。 “我想跟你聊一件事。”金燕子犹犹豫豫开口。 “我跟你有什么事情好谈,,”梅红苏皱着眉头准备关门把金燕子锁在门外。 “别啊,真的很重要的事情,你先让我进去好不好。”金燕子一副不愿意走的样子。 “好吧,给你十秒,你就在门口说完。”梅红苏依靠在门上,还是一脸坚定。 “你就让我进去吧,我还端着东西呢,不能总站在这里呀,”金燕子神色古怪,好像是做了一件坏事,他直冲冲就进去了,将酒盘放在桌子上,然后毫不见外地坐在梅红苏的椅子上,开始倒酒喝酒。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梅红苏开始觉得金燕子是沒事找事了,她想立即推金燕子走,沒想到金燕子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你想干什么,我现在可是有夫之妇。”梅红苏挣脱,愈发觉得金燕子今天不正常。 “坐下來喝一杯吗,我告诉你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是关于你夫君的。” “什么秘密,”梅红苏疑惑道。 “你先喝一杯。”金燕子嬉皮笑脸道。 梅红苏端起酒杯就一口喝下去,“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我想说你现在沒有感到不适,”金燕子问道。 “不适,什么不适,”梅红苏奇怪闻到。 “就是……”金燕子深色已经有古怪,他脸上的红晕无端地很重,身上热腾腾的要命,内心突然泛起一股躁动,看着眼前女子,**也难以掩盖。 “你沒有……我有……”金燕子突然扑上來,狠狠抓住梅红苏的肩,开始将脸凑上去啃。 “你干什么,,”梅红苏想推开他,可是突然觉得软绵绵沒有力气,头也开始昏昏沉沉,意识渐渐模糊不清,她好像看见自己最爱的人,,霍辰枫正在自己眼前,她的脸色也如同金燕子一样开始泛红,突然,她开始接受这个男人的吻,渐渐开始褪去衣衫,她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突然,眼前火光冲天,金燕子正沉浸在无尽的爱意之间,毫无察觉,霍辰枫正在书房工作,看见梅红苏的房子突然着了火,于是飞身急忙冲进去,可是等看到眼前的一切,他彻底惊呆了。 第三十五章●风云(二) “你们在做什么,。”霍辰枫冲过去,急急忙忙拉开正在亲吻的二人,火势越來越大,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什么了,直接一手提溜一个,再利用轻功,轻飘飘的飞跃上栏杆,无语的看了看身后熊熊的火势,他将二人抛在地上,又着急去附近井里打水,可是当拿到水桶回到屋下时,他发觉地上躺着的梅红苏浑身颤抖,脸色似乎比面前的火还要红艳,就人更急,他暂时放弃就火,直接抱了梅红苏去自己的房中看。 玩了,是被人下药了,霍辰枫心惊,看着梅红苏在面前痛苦**的摸样,他心有不忍,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替他解这样的药,他突然想起,要让一个人清醒就对他猛灌凉水,于是顾不得其他,霍辰枫抱起梅红苏翻越上屋顶,直直冲着有溪水的方向而去。 到达溪边之时,霍辰枫抚了抚梅红苏额头上的头发,她俏丽红艳的脸庞近在眼前,霍辰枫忍不住想去亲吻,就在这时,梅红苏力气突然大了起來,她的双臂直接勾上霍辰枫的脖子,一时间不肯松开,火辣辣的唇贴身而來,霍辰枫难以接受这样的梅红苏,他将她的头埋在溪水中,想用她竭力清醒,看着她痛苦不堪,霍辰枫心里起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还好,我來的及时,不然真的,你就属于别人了,我真是太大意了。 霍辰枫褪去自己的外衣,褐色的胸膛在月光下显得极为诡秘,黑色的发附上他的后背,邪魅的双瞳渐渐闭上,开始享受这美好欢愉的一刻,他的唇落在梅红苏的唇上,互相给予,互相掠夺,梅红苏早在药物的作用下意乱情迷,口中不断“枫哥哥”,“枫哥哥”地叫着,可是霍辰枫此刻清醒地很,他的脑中还有一团谜团未解。 …… 夜这般寂静,人儿这般沉醉…… 火势冲天,也必将淹沒于夜晚…… 清早,一切都是截然不同的样子,梅红苏好像睡了很久很久,然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慢慢清醒过來,突然发现抬头就是天,愣了愣,赶忙坐起身,然后发现霍辰枫那件大衣就披在自己的身上,心上正觉得奇怪,却看见男子正用大树叶端着水向她走來。 “渴了吧,渴了就喝水。”霍辰枫冷笑,梅红苏觉得这笑古里古怪的很,她接过大树叶,放在唇边尝了又尝,并沒有什么问題,可是,霍辰枫的讪笑,让她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枫哥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梅红苏奇怪的看了看周围风景,问道。 “红苏,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昨晚你可做了好事情……”霍辰枫背过身,语气中充满盛怒。 “你说什么,”梅红苏突然觉得头开始痛,昨晚的事情,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反而越想越难受。 “昨晚,你跟我春光旖旎了一晚,你忘了吗,。”霍辰枫突然用手扳起梅红苏的下巴,覆身上去开始用牙齿狠劲地咬,直咬得梅红苏嘴巴生疼,快要出血。 “够了。枫哥哥,你干什么,。”梅红苏难以忍受,用力推开霍辰枫,霍辰枫放开抓着她肩膀的手,重新站起來,背过去,似要刻意躲避她一样。 “你很不开心是吧,昨晚我差点就让你们得逞了,呵呵,我觉得我真是个傻子,自己的妻子这么多天都沒跟我……呵呵,但是金燕子一來你们就,红苏,你什么时候学会背着我偷腥了,。”字字如针,使劲儿的插入梅红苏的心间。 “枫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梅红苏突然起身,义正言辞的问道。 “不知道,自己做的苟且之事,怎么会不知道,。难道非要我叫金燕子來跟你对质,。” “那你说我到底干过什么,。”梅红苏突然生气了,霍辰枫的莫名其妙,足够让人生一肚子火。 “昨晚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跟你做真正夫妻的,还就真是金燕子了,可是上天有眼,让我见证了你们的苟形,所以跟你发生关系的,还是我,霍辰枫。”霍辰枫一字一句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厌恶,像是要将梅红苏推入无底的深渊。 “枫哥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向你证明我的清白。”梅红苏突然想起昨夜金燕子來找自己的事情,她急忙向房屋跑去,想快些去寻找这一切的真相,霍辰枫跟在她的身后,双眼紧闭,双拳紧握,似在刻意忍受着什么。 竹林内,梅红苏清清楚楚看见了自己的东西化为灰烬,所有的地方就自己那一处起火,不免令人起疑,那惹人注目的,还属于躺在地上的金燕子,他在这里躺了一夜,动弹不得,浑身又忽冷忽热地交替不停,想是此刻,一定和昨晚一样难受。 袁紫诺在一旁哭哭啼啼,看到霍辰枫进來之后,她突然掩住了哭泣,直直冲向他的怀抱。 “霍大哥你总算回來了,昨晚可把我吓得半死,呜呜……房子就不知道怎么突然着了火,我跑出來你们都不见了。”她刻意搂紧霍辰枫,想竭力掠夺着一丝安慰。 霍辰枫松开她的手,用剑直直指着地上的金燕子,金燕子药力似乎比梅红苏重不少,今早还沒有恢复状态,霍辰枫准备一剑刺下去的时候,梅红苏抓住他的手,口中叫着“不要,不要”,霍辰枫见她语气恳切,心上莫名的一股怒火,他甩开梅红苏,大声嚷道: “你现在心疼了吧。我看你们俩之间关系真的不一般。” “住手。”霍辰枫准备将剑插入昏迷不醒的金燕子体内之时,梅红苏冲上來,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剑尖,血沿着她的手渐渐的流了下來,可是她还是不松手,只有霍辰枫,才能读懂她目光中的坚毅。 “够了。你极力要维护他是吧,好,一直以來我都错看你,我以为你是能和我相守一生的人,可是你今天的表现太令我失望,我放你条生路,带着金燕子,你们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让我看见你们。”霍辰枫松开剑柄,剑掉下去,他背过身,心中的苦涩难以言尽。 “枫哥哥,你真的一点儿解释都不想听么,。”梅红苏瘫在地上,她莫名其妙地一大早起來就被告知这些事情,莫名其妙自己最爱的人在一夕之间与自己翻脸,她突然觉得命运刚刚开了一个大玩笑,一瞬间,这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事到如今,已经沒有什么好解释了的,反正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霍辰枫冷冷道。 “霍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你怎么可以与红苏姐姐生气呢,。”袁紫诺走过來轻轻握住霍辰枫的双手,霍辰枫沒有躲闪,反而抓起袁紫诺的手向梅红苏警示道: “梅红苏,我霍辰枫从此跟你一刀两断,我与诺儿本就是青梅竹马,从此之后,有资格做我的妻子的人只有她一个。” 赤|裸裸的警示,宣告着与她梅红苏关系的结束。 “我恳求可不可以别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告诉我这个,霍辰枫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像是个小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无缘无故挨你一顿骂,我现在还茫然无知着呢你知道吗,” 霍辰枫不语,其实心上早已经被自己插上了一把刀,这就是他所受的报应么,明明心知肚明却还要无端地冤枉自己最爱的人。 “对不起,我们之间已经沒有任何关系,我不想再跟你说话。”说完,她牵着袁紫诺的手就朝楼上走去,那背影中的决绝,似要割舍去他们三年的感觉,他怎能如此无情,感情所有那么容易断绝,世上又岂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枫哥哥,无论你说什么,我的心还是在你这里。”梅红苏朝楼上那个背影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什么都沒有做过,我是被冤枉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她哭着喊着,这土地,满载着一个女人的心酸泪。 爱了三年了男人,前段时间还在与自己耳鬓厮磨,说着些缠绵悱恻的话语,可是自从袁紫诺來了以后,一切都发生改变,她已经觉察到,与霍辰枫不知何时,早已生了隔阂。 这个时候怕是爆发的最佳时机,看着昏迷的金燕子,梅红苏恨不得一刀捅死他,若沒有他,也不会让有心人利用这个机会陷害自己。 她知道金燕子虽是山贼,可是本性纯良,违背良心道德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來的,所以她今日救他,除了救自己,也主要是为了保全他的命,这小子,被人利用还懵然不知。 可是最令她伤心的,确实她的夫君,一句解释都不听自己说,他是为何,实在难以猜透。 因为自小也只有义父在自己身边,梅红苏沒有母亲,也沒有义母,所以遇到这种家庭纠纷的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是……惨绝人寰,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第三十六章●风云(三) 金燕子突然渐渐睁开眼,看着上方眼前是天空,光亮太大让他习惯性的闭上眼,感受着身体贴着冷冰冰的地面,一动也不能动,他突然意识到危险的來临,强迫自己睁开眼后,他看到了一脸怒气的梅红苏。 “梅姑娘,我怎么会在这里啊,还有,你家怎么被烧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了。。”金燕子看着眼前的坍塌房子还冒着数不尽的黑烟,急忙起身看看自己怎么样。 “还好……”金燕子见自己全身上下完好无缺,不禁舒了一口气。 “还好。。。一点都不好了。”梅红苏朝金燕子吼道,之后匆忙从腰间抽出鸾舞索向金燕子甩去,金燕子躲闪不及,屁股上狠狠挨了一鞭,之后怒气冲天,抓住梅红苏的鸾舞索不放。 “哎呦。你干什么无缘无故打我啊。我刚刚屁股贴了地板砖一夜,现在又被你打,疼死了,你居心何在啊你。”金燕子貌似苦不堪言道。 “你还无辜。。说,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无缘无故到我房间里,你知不知道枫哥哥现在误会我跟你有苟且,你不跟我解释清楚,我怎么放过你。”梅红苏此时完全变了一个样,淑女气息消失殆尽,浑身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金燕子看到浑身也颤抖个不停。 “我,我沒什么,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天,再说咱们最后不是沒发生过什么呢。”金燕子扭过头去不再看梅红苏,似乎想刻意回避这个话題。 “我要实话。酒里下了药我不信你不知道。”梅红苏可沒有那么容易说服。 “实话就是……我走了,以后遇见你再跟你解释,总之我是真的不想伤害你。”金燕子突然从地上掠起,利用自己极好的轻功,三下两下蹭蹭蹭从屋顶飞过,梅红苏看着那个越來越远的背影,心想如果不抓住他就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匆忙追了上去,虽然明知自己可能无法赶上金燕子,可是还是尽全力去追他。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金燕子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应到身后梅红苏仓促的脚步,他的腹中突然涌起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然后四肢开始酥麻,暗叫不好,于是急忙落到地上,准备寻找避身之所,可是看到面前白色的鞋子时,他一下子瘫软到地上。 “你还是來了。”金燕子有些无力。 “沒错,我不來,你的毒怎么解呢,你以为你走了就可以令找别人治好。我告诉你,你错了,这是我家的独门软骨散,也只有我家的解药才可以解。”那人转过身,赫然一看居然是袁紫诺的脸。 “这次你做的不错,按理來说我应该给你解药,然后送你一大笔封口费的,可是……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女人,我为什么要遵守诺言呢。。。况且,我让你跟她合欢,本來顺顺利利的,可为什么着火了,你应该知道。”袁紫诺俯下身子,对着已经站不起來的金燕子,脸上尽是邪魅的笑意。 “沒错,是我提前在外放的,我不想,毁了她,至少她现在清白着。”金燕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宽慰的笑容。 “那又怎样。她是清白,可是霍大哥不相信也沒用了哈哈,所以金燕子,你真该死,解药我是不会给你的。”袁紫诺讽刺道。 “哼,我应该一早就察觉出來你不会信守承诺的,你这种人,暗地伤人都做的出,还会惧怕一个小小的承诺么。。”金燕子不屑道,“我现在就在这里,任宰任割由你,反正是不会再帮你害人了。” “你猜对了,我这么卑鄙,就是要在此刻杀了你,以免后顾之忧,你说,若你死了,就永远沒有机会证明梅红苏的清白,霍大哥也永远不会原谅她的,那么我就是霍大哥的唯一了,所以臭贼,你可别怪我……” “你这坏女人。”金燕子刚吼出这几句,袁紫诺的剑就不偏不倚地插入他的胸口中,药力再加上剑伤,金燕子一下子晕厥了过去,袁紫诺探探他的鼻息,呼吸越來越弱,又听见远处有脚步声传來,急忙先躲到大树之后,想看看之后的情况。 咯吱咯吱,梅红苏踩着树叶一路而來,她四处望望,发觉自己居然连金燕子的影子都摸不着,不由失望到了极点,再之后,她定睛一看,发现前方有一个躺着的人,于是匆匆忙忙跑过去,在看到是金燕子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时,她急忙翻过他的身,想看看他现在的情况,可是等看到他胸前插着一把利剑时,梅红苏心瞬间凉了。 “金燕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别死啊,告诉我这是谁做的。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醒醒啊。”梅红苏看着不省人事的金燕子,口中语无伦次,虽然她不怎么喜欢他,可是的确不讨厌,就算金燕子是一个山贼,可梅红苏却知道他心地是善良的,他毫无邪念,虽然生來一副痞子模样,真正伤害别人的事情,他做不來。 梅红苏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滴落在金燕子愈渐冰凉的手背上,她抱着眼前这个自己毫无感觉的男人,不知怎么的,心好痛,这地方,能杀了金燕子的,除了那个人,还有谁。 就这样哭泣着,寂静无人的林子里,她陪着已经死亡的尸体,一直坐着,袁紫诺觉得无趣,想來金燕子早已经归西,便悄悄地从树后退下,树叶垂落她的肩,只能遍洒一地寂寞。 也许,上天注定,完了就是完了。 也许,真的无从留恋…… 入夜之时,梅红苏将金燕子的尸体交给附近的村民,给了些钱让他们安葬,然后失落的回到霍辰枫与袁紫诺的住处,此去一回,不知要承受怎样的结果。 “霍辰枫你给我出來。”踢开一重又一重的门,梅红苏终于望见那个孤傲的身影,面对着硕大的圆月,漆黑中渗透的诡异,与从前一样邪魅,袁紫诺闻声从自己房间破开一个小小的口,准备看一场空前绝后的戏。 “梅红苏,你还有什么脸回來。”霍辰枫讽刺着转过身,嘴上扬起的,是可以把人打入地狱的笑容,“你又有什么脸敢踢我家的房门。” “霍辰枫,我问你最后一句,你真的一丁点儿都不信我。。我说我沒有想要与金燕子我就真沒有。”梅红苏忍着悲伤,忍着心中的酸涩一字一句道。 “我亲眼见到的,岂能不信。”霍辰枫吼道。 “可是我是当年与你花前月下的妻子,我们之间,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了。。”终于,眼泪还是决堤,就算是再坚强的人,也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 “现在不是了。”霍辰枫冷冷道,“梅红苏如果你识趣,就早早离开。” “霍辰枫,你别以为全世界就你对,你杀了金燕子,就算作为一个平常人,我也不会原谅你这种无耻至极的行为。”梅红苏已彻底失望。 原來真的,爱情说结束就结束,一切都毫无预料。 “金燕子。他死了。。他本來就该死。”霍辰枫闻言有些诧异,但最后还是冷嘲热讽一般。 “我沒想到你这般冷血无情。”梅红苏的心如覆上冰雪,原來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他的心原來这般冷血,为什么直到今天才算认清。,梅红苏无力的拖着身子转身离开。 “走了,就不要回來了……” 听闻这一句,梅红苏舔着已经凉透的泪水,有点咸味,太过苦涩。 霍辰枫看着那个沒落的背影,身体一个沒支撑稳向后踉跄几步,刚才,像是打了一场战役,直打的手心额头满是汗。 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知道金燕子被自己杀死后,她才肯决绝离开,反正从今往后不会再见面,揽下一档罪也无碍。 她真的会走吧,可是又不希望她走,霍辰枫捂着脸颊,指缝间慢慢湿濡。 在这场离别的驿站中,谁的面孔都坚韧冷血,可是,谁的心,都是伤痕累累的…… 只有袁紫诺,才会为这样的场景欢呼,明月照亮每一个人的心,可是始终做不到心境如一。 梅红苏默默回房收拾包袱,是真的要走了,根本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苦笑着,其实,快乐的日子,也还是有的,就算霍辰枫当初以着一张胤宸的假面孔,那个时候虽然每天被他气,可是还是足够快乐,足够开心,而现在,虽然霍辰枫在自己眼前,可是却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就相差老远了。 是世事改变人么,梅红苏突然很想知道,霍辰枫失踪的三年里,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多的改变。 那么,从今往后,是真的两不相干了么。 这一切,真是说变就变,一瞬间,她又成了孤身一个人,突然很想回到岭寂山,看看年迈的义父,其实她还不确定,义父肯不肯认自己这不孝的女儿,至少,比霍辰枫对自己的无情要好很多。 第三十五章●一波又起(一) 正思索间,忽听窗外阵阵马蹄声传來,步履匆忙繁乱,好像受了伤,又好像行路了很远,失了一般马蹄声的从容与平和,忽又听得一东西好像从马背上滚下來,在地上打了几个圈,之后又发出痛苦的**声,可马好像丝毫沒有理会主人,继续匆忙惊慌地前行,梅红苏见状,急忙放下手中正当收拾的包裹,奔出屋外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出房门,便远远看见地上蹲着一团绿色的模模糊糊的影,想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慢慢走过去发现那人一头长发披在身后背对着自己,浑身衣衫有些破烂不堪,应该是与人打斗留下的痕迹,这绿衣姑娘貌似受了伤,现在摔下马脚又给扭着了,捂着只喊疼痛,死都不肯起來。 “该死的破马,现在怎么办啊。”姑娘的头又向前垂着,敲打着自己的头似在抱怨,忽然一惊察觉到身后有人,心突然凉了半截,一个人在外还受了伤,难道是坏人在盯着自己。想到这儿双臂紧抱身子猛地一回头。 “谁。” 待还未看清那人面貌之时,“谁”字就已经出口,紧带着的,还有随那个字一起出袖的三道银针。 只见梅红苏身形轻轻一转,便避开了那三道锋利。 “小姐。”心神不定自以为失败落入敌手的清歌在看见面前出现一张放大的梅红苏的脸时,突然松了一口气,千辛万苦寻找的小姐,机缘巧合之下竟在这种地方遇到。 “小姐。真的是你,我找你好久了,终于碰到……”清歌忍着疼痛转过身面朝梅红苏跪下狠狠磕了一个头,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來,看清是梅红苏真的现在自己眼前,清歌省了一把鼻涕,与小姐不见已大半年,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面前的女子还是那般美艳动人,那般亲切可人,随意勾动的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眼色却在此时黯淡了许多,清歌不禁想,难道这就是成长所要经历的考验么。 半年前是自己帮助小姐逃离,在好好的圣女继位大典之上代替小姐接受众人仰拜,仅仅是为了拖延小姐离山的时间,沒想到被心智明净的教主一眼勘破,关在地牢里整整饿了三天,后來教主找遍整个玉梅园才发现园中的那人真的离开,并且看到梅红苏的留信才饶了清歌一命,今时今日,她们又相见于这山下竹林,难道真的是天意。让她梅红苏失去霍辰枫之后发现原來还有人在自己身旁驻足。 梅红苏想到这儿不禁有些恍惚,毕竟曾经说跟玄殷教的一切告别,此时见到旧时的人,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滋味卡在嗓子眼儿,弄得涩涩地疼了起來。 “清歌,你快起來。”记忆中,清歌与自己顶着个主仆身份,却如亲姐妹般亲密,甚至说,清歌从來沒有对自己下跪过,这时看到她跪着不觉有些碍眼想扶她起來,因为曾经她们就连吃饭之时,也是主仆同坐一桌的。 “小姐,我不起,我对不起小姐,呜呜……”清歌的眼泪突然比刚才还要猛烈,起初梅红苏以为她是弄伤了脚腕才会痛得流眼泪,可是仔细一想,清歌那般坚强,就算小时候被毒舌咬到也只是咬牙坚持了几天等毒素完全清除,怎么会因为摔下马就疼得痛苦不已。。还有,清歌在玉梅园的生活也算是极好的,怎么又会与人斗殴伤成这般模样。 “清歌,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隐隐觉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梅红苏心里焦急如焚。 “小姐,我告诉你,你要有个心里准备……”清歌的痛哭还是难以止住,“大公子叛教了,就在十日之前,教主难以抗敌,玄殷教各路口通通被封,于是他让人掩护我出來寻***你,我身上的这些伤,就是出來的时候激战弄伤的……” “什么。”梅红苏登时犹如五雷轰顶。 这算是她在世上听到的一个最荒唐的消息,大公子叛教了。她最亲最爱的哥哥居然背叛了养他护他长大的义父。 头突然一阵眩晕,梅红苏无力地瘫软下,清歌急忙扶起她下垂快要接地的后背,她如今只是觉得,小姐的眼神空洞无光,嘴唇发白如血,一早就知道她所受打击会不小,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她本就要原原本本告诉小姐,清歌想到这里一阵儿心疼。 “清歌,你在骗我吧,你想骗我回去,不对,是义父想见我让你骗我,是这样吧,你们太可爱了哈哈。”梅红苏苍白无力的笑了起來,可是等发觉耳边还是一片寂静之时,她也止了声。 那随声附和的笑声沒有來,梅红苏彻彻底底呆住,扭头看清歌,她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若真是玩笑多好,她与小姐之间,也不用顶着这么沉闷的气氛了,此时,她们可以开怀大笑了,像从前两人坐在梅花林下偷教主的酒酿喝时的那种畅快淋漓。 可是如今想这一些,的确是自欺欺人了,天知道平常温润如玉的大公子会无缘无故地叛教,天知道那一天清早起來大公子就号令被他说服的几位魔教长老和将军率领人马包围岭寂山,天知道那么多魔教弟子会在未战斗之前就放下武器投奔大公子,天知道一样暴戾的殷东青平时那么不得人心,一下子就会被最亲的人背叛。不是,如今该改称呼了,大公子再也不是大公子了,只能叫他魔头连熙亭。 殷东青生平做的最错的事情,应该就是养了这么一个反过來咬自己一口的孽子吧,梅红苏听完清歌的陈述,神和魂早不在了一体,她只想反复揪着这一句话不放,以此脱离与二人的亲情。 越混杂在这段亲情中,她越觉得痛苦,十八年的养育之恩岂能白白忘记,她与殷东青和连熙亭都无血缘关系,可是却都有至上的亲情,此种情形下,不能不管,可是,该帮谁,能帮谁。。 梅红苏一瞬间觉得头痛欲裂,她这辈子还沒遇到过这么纠结人心的事情,每想一分,心痛加深一寸。 连熙亭,哥哥,从小宠自己像个宝,每次调皮受罚时他总代自己认过,每次在外划伤刮伤之时他总亲着自己的受伤之处满眼怜惜,包扎完后还要反复检查数遍,表情比自己还要痛苦万分,每次烤鱼吃时总每个都咬上一口,再一脸欠揍地给了怒气冲冲满眼馋意的自己,最后终于有一次发现他是把最好吃的给了自己…… 梅红苏始终想不透,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叛变。 再说说殷东青吧,虽然性格比较暴戾,可是也正是因为他狠辣的手段所以才将魔界治理地井井有条,他尝尝是板着一张脸,用來震慑那看不清面目,心怀不轨的人,可是,对于自己的儿女,他却具有了慈父所有的一切,虽然,三个儿女都不是亲生。 “对了,清歌,我凌芝姐姐她,现在在哪一边……”梅红苏忐忑地,苍白着一张脸问道。 “大小姐……现在还不确定,我走的时候她还沒有什么动静……”清歌回想了那几天发生的突然之事,当时总觉得漏了什么,现在想來,应该就是忽略了大小姐的动静,不对,她当时沒有任何动静。 “清歌,你说,万一义父与大哥真的决裂了,我该怎么办……”梅红苏眼神空茫,她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小姐。”清歌再次跪下向她狠狠扣了几个头,“现在教主与大公子是真的决裂了,清歌不想看到小姐自欺欺人,是时候赶紧做个决定回去拯救众人,小姐的身份是玄殷圣女,无论哪方,现在都尊小姐为圣女,依清歌之见,大公子的行为是离经叛道,违背天理道德的,所以请圣女帮助教主再复圣位。” 清歌是单纯的心思,在她心里,叛教的就是错。 “圣女。”梅红苏疑惑,自己在圣女大典当日逃离,还会被封圣女。 “是的,小姐,不,圣女,当日教主虽然大怒,可是最终还是下了令,无论圣女身在何地,都是我玄殷教的鸾舞圣女。”清歌抬眸,眸中满是清亮,普通她的名字一般让人 “清歌,你现在受伤了,我回去带着你也不方便,我在京城替你找一住处,你住下了等事情平息后我找人來接你。” “不,小姐,清歌要与小姐共患难,小姐不要赶清歌走。”清歌又一头一头磕在地上,磕得梅红苏心也疼了,可是,清歌为玄殷教付出太多,这一次,自己不想她参与。 “清歌,听话。”梅红苏扶起清歌,“你受了伤,去了,会拖累我的……”梅红苏好生安慰着,不经意间,她瞥见了清歌面上的失落表情。 “对不起,是我不中用,帮不了小姐。”清歌啜泣道,“不过,小姐,你太不容易了,” 太不容易了,的确不容易,可是,就算再不容易,她也要试试,哪一处的不容易,都抵不上心底那个他带给自己的伤害, 第三十六章●一波又起(二) 安顿好受伤的清歌以后,当梅红苏准备策马直接回岭寂山的时候,清歌从客栈二楼的窗户口探出头來。 “小姐,你一定要听我说,大公子已不复当年,恐怕情意什么的,他是最不在乎的了,小姐最好不要以这点來要挟他,若是小姐可以,能叫上帮手什么的,我们的胜算也算大一些……” 帮手。时至今日,还有什么人可以做帮手。最亲爱的人,都不相信自己。。梅红苏内心苦笑,可是面上依旧淡淡的笑如春风,她点了点头冲清歌挥挥手,便缓缓出了城内。 一路上心如刀绞,眼泪还总是会滚落进嘴唇,品尝起咸咸的涩味,她突然觉得,命运是真的在此时给了自己心口上致命的一击,她已无法呼吸,无法逃离。 她好想,好想再依偎在那个人的怀抱中,受着她羽翼的庇护,让自己不会像现在这样冷的孤单。 突然,一刀剑光刺亮梅红苏的双眼,意识虽颓靡,可还不至于被那剑一击即中,梅红苏将头扭向一旁,剑锋刚好擦身而过,一手抓住面前人的胳膊,将她狠狠摔下去。 “袁紫诺,你瞎闹什么,霍大哥将我赶出去还不够么,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么,你到底居心何在。。”梅红苏怒气冲冲看着刚才袭击自己的女子。 袁紫诺此时头发蓬乱,衣衫凌乱,脸上污秽不堪,像是刚刚从你泥坑中爬上來,样子惨不忍睹,掩去了原本的清秀气质。 “梅红苏,我要杀了你,沒有你,霍大哥爱上的一定是我。”袁紫诺脸上满是恨意,似乎已经到了发狂的地步,她龇牙咧嘴,将每一个字咬的叮当作响,似乎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 “要是沒有你,他也不会对我下这样大的毒手,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袁紫诺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哭了起來,回想起霍辰枫刚刚对自己说的那些恩断义绝的话,还毫不犹豫的在自己衣服上割了几刀,赐了自己几掌,她的心就幽幽作痛起來。 本來以为,将梅红苏赶走以后,她就是最大的胜者,从此以后霍辰枫将会是自己一个人的,可是当他满心欢喜的捧着亲手炖的燕窝粥进房去看他之时,却无缘无故遭他袭击,那时,她看见了最冷的霍辰枫,也是最可怕的霍辰枫。 他像是一只可怕的魔鬼,短短几招之内袁紫诺身上被一柄青得发紫的剑划破几处,发愣之余端着碗的双手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而松手,燕窝粥摔倒地上的片刻一股强力的风袭上自己的胸口,献血从嘴角溢出的同时,面前人浓浓的恨意不减,接着又补了自己两掌。 瘫在地上浑身不能动弹待喊出那声霍大哥之时满屋子突然亮了,然后她不可置信的发现一袭黑衣的他站在自己正前方,与自己面对面,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寒冰,手中,青色的剑光犹在…… “霍……” “别叫我霍大哥,你不配。”他冷冷道,如果沒有记错,袁紫诺记得霍辰枫当时眼睛是看向前方的,他就那么冷傲,低头看看自己好像都很难。 “你对红苏做的一切,今日,我便都还了,念你是袁御津的女儿,饶你一命,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就那样,冷冷地往袁紫诺头上泼上凉水,这是她有生以來,受到最大的一次打击,自己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说这番话,无疑是将自己推入了寒冰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她要找梅红苏,她要杀了她,以报被她一步步摧毁的幸福。 “请你想好是谁摧毁了谁。”梅红苏听完她一番理论不禁无语,“从始至终,我都沒有对你刻意做过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是你自己……” “你处处针对我,处处害我,这便是你应得的下场。” “不可能,我明明表现得很贤良淑德啊……”袁紫诺捂着头疯嚷道:“霍大哥他怎么可能看出着一切……”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霍辰枫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文弱的霍大公子,他如今的心机,我都难以看懂……” “怪不得,怪不得我觉得他哪里不同了……可是不管他变成什么,都沒有人可以和我抢,我是武林盟主的女儿,谁跟我抢就是死,谁敢阻止我就是金燕子的下场。哈哈哈……” “你……你说什么。”梅红苏忽然浑身一颤,“你说金燕子是你,我还以为……”梅红苏闭上眼,眼眶突然温热起來,她当时就那么任性地将金燕子的死推到霍辰枫身上,可是他却平静的接受。 他到底在做什么…… “是啊,金燕子是我杀的,从一开头我要取的就是你梅红苏的命,我派侍女潜入你府中杀你,我让霍祁望溺水,让他故意死亡來冤枉你,我让你和金燕子苟且,我还杀死她让你的清白永无证明……哈哈哈,梅红苏,我做了这么多,你都沒发现。。你是傻子么,霍辰枫会爱上你,真是他一辈子的失误。”袁紫诺大吼大叫起來,她此时像一个当街叫骂的泼妇,不断挠着自己乱蓬蓬头发,好像是等着看梅红苏的笑话一样…… 怪不得,怪不得,原來都是她…… “你的心太毒,枫哥哥给你的教训的确太少了。”梅红苏咬牙切齿道,她恨不得此刻冲上前去将袁紫诺捶倒在地,以清所有的恩恩怨怨。 “太少了,太少了……”袁紫诺忽的又蹲在地上开始抹眼泪,“我是堂堂武林盟主的女儿,我做这些,辱我清誉,毁我爹声名,我都是为了谁……可是,他不理解你这个笨蛋如今却也來嘲笑我……” “害死自己孩子的事情你都做的出,虎毒尚不食子,袁紫诺你真的连畜生都不如……我沒必要跟你这种人较劲。”梅红苏准备策马从她身边骑过,自己对霍祁望的悔意瞬间消散,留下的,只有对面前女子的同情,沒错,是同情,不是恨…… 不知她何时能意识到,自己做的这一切,全是错误…… “我的孩子,我怎么会有孩子,他连被下药之时,意识不清都不肯与我行床笫之欢,那天天明,我们都沒有……”袁紫诺眼神空茫,回忆着往昔旧事,“孩子,是我抢來的,我自己生的,肯定比那好一千倍一万倍……” 梅红苏闻言差点从马背上摔下來,这么多的造孽之事在眼前,她此刻内心居然有种小小的兴奋。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都会被他知道,为什么,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他知道我所干过的所有坏事,他想杀了我,啊。”袁紫诺疯了一般抓着自己的头不放,她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恶灵一样,刚才,从霍辰枫口中说出的所有事情的经过,与事实完全吻合,袁紫诺不知道他是从何处查來,她只知道,自己这辈子得不到霍辰枫的爱了,以这样一副丑陋的面孔。 梅红苏看着袁紫诺如今癫狂的样子,内心里不由感慨万分,本來想再上去给她几掌以报那些仇恨,可是,最终还是忍住了,袁紫诺如今已经走火入魔,她再也做不回当初那个万人敬仰的盟主千金了。 梅红苏突然想起有件事情要问,她扭转回头像那片林子走去,既然袁紫诺已经说清,不,是霍辰枫一早查清,而金燕子也不是因为他而死,那他们之间的结,不是沒有了借口了么。 不是说好此生断了关系,可内心又为何如此期待,当初对他的不信任灰心丧意,可如今又满满地相信他有苦衷可言,对霍辰枫,自己抱了多大的爱了……竟宁愿放下回岭寂山的行程。 “沒想到袁紫诺会去找你,我当真该杀了她……” 梅红苏回到竹屋的时候,霍辰枫正在收拾东西,梅红苏看着那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不由想起当日他说这是为自己建的小竹屋,她先离开了,然后他又要离开,想來世事无常,一切变迁地太多。 听到梅红苏说了刚才的一切,便知事情真相她已全知,可是霍辰枫并未抬眼,只淡淡说了那一句,手中还是继续忙碌着,仿佛眼前站的,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静默,良久的静默,梅红苏等的那句解释沒有來,她惊讶地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相信他会一点感觉都沒有。 是在做梦吗。这,这怎么一切都发展的毫无逻辑啊。现在不应该他,向自己解释再道歉的么。 “枫哥哥,我想听事情的真相。”她对他甜一次,看能不能引那个温和的他出來。 “我沒有什么可对你讲,我们已经恩断义绝。”还是冷冷一句。 “霍辰枫难道事情真相大白了你都不愿意跟我讲清楚么。”梅红苏急了,她好怕无缘无故被怨怼。 “你真的要我挑明么,魔教的二小姐梅红苏,”霍辰枫终于停下了手中动作,然后慢慢靠近梅红苏,凛冽的气息扑面而來, 第三十七章●不复曾经 “魔教的二小姐,梅红苏……”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梅红苏心存疑虑。 低头思索间,她看到他的脚缓步移过來,抬头对上他的双眼。 霍辰枫就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像盯着一个陌生人一样,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梅红苏不自觉后退了几步,是真的实在沒有料到原來他都知道。 可转念一想他应该知道。 是啊,早该想到,从他性格改变的那一刻起,所有的隐瞒,不过是自欺欺人,他的一双洞察世事的双眼,已经决定了沒有任何人可以在他面前掩藏的住,他曾经一件一件的黑衣说明他比任何人懂得掩饰,在他面前耍小把戏就是自欺欺人,只是,梅红苏忽略了自己,她太信霍辰枫,她太过执着于爱情,执着到她相信霍辰枫对自己的爱一切源于三年之前,可却忘了胤宸的爱也是一个起点,而那时候,他早就是个恶魔。 “我是骗了你,可是你也骗了我不是么。”梅红苏挑眉,无论何时她都抱着小孩子心性,她就是那般天真烂漫,那般天真烂漫地俘虏了霍辰枫,也俘虏了胤宸,“你曾经在夜晚干的那些事,你以为我毫不知情么,就是你作为大商人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清楚,商人身份不过是你的掩饰。” 霍辰枫身形稍顿,他早知道,那般龌龊肮脏不堪的自己还是瞒不住她的双眼,那时他无数次地避开她,只因为想让她面前一片澄澈清明,可是愈來愈多的刻意,才促成了她暗中去跟着他探查。 当看着一个人缓缓从他身后倒下时,梅红苏刹那间终于明白了他是干什么的了,仅仅一次就够,仅仅一次就能够解释他从前所以不合理的行为,梅红苏一开始是恶心的,生于魔教的她有一颗此任何人都纯洁的心灵,有一个难以接受肮脏的灵魂,当看着日夜相处的人在自己眼前动手杀人,她那时除了震惊,也有怜惜…… 沒错,是怜惜,带着怜惜的同情…… 若什么都不知道,那梅红苏还难以勘破一天冷冰冰,脸朝向天的霍辰枫是哪种性格,只会觉得这人天生奇异。亲眼看他杀人了后,她居然有一种错觉,而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原來胤宸,也是人,也是值得人同情的人。 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天生的杀手,他必经历了生不如死的事情,才让他变成如今的冷血无情,当一个人每天都在往双手上涂抹着血渍而浑然不觉时,那说明,他脑子一定出了问題。 所以梅红苏断定,胤宸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 但这一切,都发生在对他有感觉后,一向好心的梅红苏沒有嫌弃他,反而愈发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魔鬼…… “呵呵,呵呵……”霍辰枫仰天狂笑,原來内心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还是被他勘破,那自己善良的面具也被撕毁了,他如今,什么都不是了,不是霍辰枫,不是胤宸,而只是一个恶灵。 “枫哥哥,你不要这样……”梅红苏看着抓狂的霍辰枫,内心的悔意突然厚重起來,本來打算,这件事情打死都不会说出去,可是为什么脑子一热说要跟他两清呢,他自尊心那么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被人识破呢。 “你给我滚,”霍辰枫忽的抽出青靥剑,因为剑早已经与人合为一体,所以伴随着霍辰枫怒气大盛,青靥剑的威力也增强百倍,梅红苏单单被剑光就给弹出了好几里,还是在她用内力防备的情况下,不可思议地看着霍辰枫发狂,她此时不顾一切,冒着被剑锋划伤的危险死死过去抱住了他。 梅红苏一句话都沒有说,她怕愈说他欲发狂,却只能流着泪等他安静下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霍辰枫口中虽在咆哮,可是他的心却比天边的云朵还要寂静,他低头瞄见怀里随自己颤抖的女孩,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等他手中的剑终于垂下來之时,怀中女子也就弱弱地瘫在了自己怀中,他无意伤她,他只怕她不死心。 抱着她准备回房的时候,怀中梅红苏弱弱的睁开了眼,抓着自己的衣襟,眼中满是祈求。 被青靥剑伤的够重的她,得休息几天才能恢复如常。 “枫哥哥,不要……”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难道像知道他是杀手这件事一样,今后所有自己要干的事情她都知道。霍辰枫想到这儿不禁心里很不痛快,再怎么样,他也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因为不容易保护。 可梅红苏口中只喃喃出了“走”这个词,然后被霍辰枫从后背点了穴昏过去了。 当面说清肯定不行,他不想看着她痛苦的样子。 整整她额前的碎发,不知为何掌心抚摸过她的发间会沾了些湿湿的感觉,后來看到她双眼通红,霍辰枫就就淡然地笑了。 阿苏,我一直希望你变得坚强,也许,再等你哭过一次后,你会发现,其实世界上值得人哭的事情真的沒有多少。 我带给你这一次伤害,是希望你今后能活得更好。 忘了我吧,我只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只是一个会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人,我不值得你爱…… 霍辰枫思索到这里,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渗入骨间,他抬手一摸,哑然失笑,原來是自己的眼泪。 他以为自己沒有泪了,可是离开的时候,还会不自觉痛哭流涕。 越來越多的泪,沿着脸庞流下,他想嚎嚎大哭,可是又怕出声惊扰了梦境中的她,只能将泪瑟缩回心口,胸口阵阵起伏,所有吸入口的空气都变得凉飕飕的,霍辰枫只能用内力填补这空缺。 他沒想到,自己居然会爱的这么深…… 阿苏,我不带你走天涯,不是我不愿,而是我沒有那个能力…… 回到你的魔教去吧,虽然我对他们恨之入骨,可是对你,我一丁点儿也不迁怒…… 你打开了霍辰枫的心扉,同时也让胤宸变得会笑…… 阿苏,再见了,永世不见…… 。。 梅红苏是被烟味儿呛醒的,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闻到刺鼻的味道,脑中里的混沌立刻烟消云散,她浑身一个激灵起身,便发现一封信稳稳从身上掉落。 面前的火应该是从对面烧起,此时自己躺着的这间房只有小火从侧面夹壁而生,梅红苏慌忙拿了信就朝屋外奔去。 不可能,死都不可能,一定是意外,霍辰枫如果想害自己何苦不一早动手,何苦留信。 她的心却是被揪了一般的疼。 看着竹屋中所有的一切化成灰烬,梅红苏仿佛听见自己心内有根弦,嘭的一声断了,她颓然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信发呆。 该不该拆,他好怕看见他的字迹…… 最终,她还是颤抖着拆开了那封信來看,一字一句映射入目,她听见了世界崩塌的声音,晕倒,毫无预料,晕倒在冰凉的地面上,然后有落叶拂过她的鼻尖,再然后,不巧的雨点打下,似要浇熄一切愤怒,一切孽缘…… 今生,永世不见,若有相见,刀剑相对…… 曾经对爱情的美好充斥一瞬间变为泡影,梅红苏觉得,心被雨水浇的都冷了,沒有知觉了。 世界上沒有比这外大的打击,自己最亲的两个人如今针锋相对,她也沒有这样大的失落。 爱到了发狂的境界,然后恨才能滋长。 伸出舌头舔雨水入口,梅红苏心想自己此时若变成尸体,就再也不用承受这世间的一切了吧…… …… 京城内的人见竹林中起了烟火几天都沒有下去,以为是大凶之兆,成群结队地到了起火之处,却见地上躺着位湿漉漉的红衣女子,婀娜身姿被雨水禁锢,在场的男子都不由咽了咽口水。 “有沒有医生來看看这位姑娘,”一好心的大婶朝人群呼喊。 “这里有这里有,”清秀的书生穿过人群,背上挎着药箱,抚摸着女子腕间的冰凉,不由心惊。 这样缓慢的脉搏,她怎可能在这雨水中淋了三天三夜都沒有醒,不可能。 书生不可能参透,梅红苏一开始是不愿意醒,后來是真的醒不了了。 他呼吁众人将她抬回京都,方便治疗,却未察觉到人群中一双眼,盯着那染了污秽的绝世容颜好久。 他的眉头,始终沒有舒展过,他已无颜面见她,看着她难过,他心里更难过…… 大火突然灭了,就在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竹屋中烧了三天,这其实都是他霍辰枫造成的。 算好时间,等梅红苏快醒的时候放火烧屋,这样她可以度过火劫,等她颓废不堪不肯离去而让自己受罪的时候,他知道他无法帮她,又无人经过,便一直烧屋引众人注意。 同时,最后一丁点儿的证据也消失全无,梅红苏再回來也会找不见这个地方。 这就如同桃花源一样,记载了他们的曾经。 可是就这样消失,埋葬了他们的未來。 霍辰枫苦笑,带着最后一丝决绝,转身离开…… 第三十八章●谁乃良人 睁开眼的时候,梅红苏浑身酸痛,骨头像是在雨水里浸泡了很久,软软地都快要腐蚀掉,睁开沉重的眼皮,古色古香的木梁映入眼中,梅红苏意识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突然各种药草的香味侵入鼻中,梅红苏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然后听见外面有两个人在对话。 “大夫,若梅姑娘好些了的话,我要带她走。”一听便是冷寂言的声音,梅红苏心里略有些紧张,双手紧攥握出了汗,以这幅样子面见他,梅红苏难以形容自己心内的滋味。 他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也必定见过了自己如今这幅邋遢样子,那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会不会变了很多了,他曾经将那番情意款款的话讲给自己听,然后就不自觉在两人之间建立了隔膜。 正思索间,忽听另一温和的男声说:“不行,姑娘的身子还沒有完全康复,你不能带她走。” “我真的和她认识你听清楚了,我说过一百遍了。”冷寂言语气有些急促,梅红苏在内室都能够感觉到他的气躁,不觉张了张嘴唇想喊他,可是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來,沒想到后來另一个人说的话差点都能让他把前几天的饭给呛出來。 “姑娘身份暂未明,任何人都不能带她走,这句话,我也回了你一百遍了。” 合着这两人争自己都争了一百多次了。 “好,如果你不答应,今日我就硬抢了。”冷寂言一副小孩子气惹得梅红苏高兴,可今时今日的她,只能将所有偷來的喜悦转化为苦笑,估计再也不能放开心的笑,霍辰枫的那封信,就说明了这一切。 “我觉不允许旁人伤害我的病人一分一毫。”坚定的声音,从略有些稚气赌气的唇中发出,梅红苏嘴角的笑意深了一分,好想看看,与冷寂言对话的那人是谁,怎么如此可爱。 “红苏。”冷寂言果真意料之中地闯进來了,那人貌似抓住了他的衣服一脚,结果二人缠斗起來,几个回合下來,冷寂言如愿地站在了梅红苏的面前。 她匆匆忙忙闭上眼,假装沒有听见刚才的对话,否则二人定会尴尬。 “红苏,我來带你走。”温热的气息扑面而來,梅红苏任由冷寂言靠近自己然后一把抱起自己,他的胸膛好宽厚,淡淡的体香气息缠绕在鼻尖周围,是一种说不出的好的感觉。 漾在空中的感觉就是这般,只不过梅红苏此时觉得天旋地转,这是个陌生的怀抱,也是自己不能过多接触的怀抱。 “你……” 闻声,梅红苏将眼皮扯开一个细缝,看着那个可爱的小子半趴在地上,鼻青脸肿,好像戏院里被涂花的小丑,梅红苏差点沒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來,最后发现冷寂言并沒有察觉,就继续躺在他的怀里,假装昏迷,可是她知道,虽然那人此刻被揍的很严重,可是浑身的医者气息,却是掩饰不住的,那人的医术,也定不一般。 察觉到刚才被人盯着,蓝色衣衫的医行者抬起头,看了那个怀抱中的东西好久好久,直到他们离开。 回到紫竹苑的路上,梅红苏就感觉火沒烧死自己,雨沒淋死自己,可是街上姑娘们的眼光去能够杀死自己,各种锋利,万箭齐发,下一个瞬间,自己的身上就会被戳出千万个窟窿。 于是她在这时适时地睁开了眼,假装讶异地看了冷寂言许久,可是他发觉怀中的人儿醒了以后,只是笑了笑,并沒有放下她,反而自己走自己的路,让她遭受更多人的“鄙弃”。 空气近日变得极其清爽,点点沾上皮肤都是凉意,梅红苏觉得此时定是极其狼狈的,自己浑身的污浊自己都能看得到,何况能看遍所有的旁人呢。 血气顿时涌上心头,梅红苏不再好意思露脸,于是又假装沉睡将头埋入冷寂言的胸间已躲名声损毁。 看着怀中人举棋不定的样子,冷寂言笑了,但是这笑,依然只是洋溢在嘴角。 “该醒醒了吧,我的姑娘。”等待许久,周围寂静无声之时,冷寂言在梅红苏耳边轻轻吐出这么一句,她突然颤着差点掉下來。 “您的大恩大德我感谢不止。”梅红苏被放下以后,就半蹲着向冷寂言道了谢。 “红苏别说了,这次救你的另有其人。”冷寂言果真沒有把什么成果都往自己身上揽,而是直接点出了幕后直接救人那位。 “哦。那个人是谁。”她假装疑惑。 “一个……神通广大医神……”冷寂言看看外边的天空,启唇笑道。 “那公子能不能告诉我他姓甚名谁,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其实是想说,我以后若是遇到了麻烦事情,还可以找他,在这世上,不结交人是办不成事滴。 “这个……你不知道也罢,对了红苏,我听说你是在被烧焦的房屋旁发现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冷寂言眼中满是关切。 “公子,这件事情,我不想说。” 因为心已经被伤透,所以每想起一次,就是在揭伤疤,她讨厌血淋淋的伤痕。 那封信上,清清楚楚揭露了一切,每个字,梅红苏记忆犹新。 他说他是胤宸的时候,第一眼见自己就发觉自己身份不同,因为身后有两个秘密保护自己的玄殷教教徒被他掳了去追问,他才发现她的玄殷教圣女身份,他觉得她的身份对自己有用,所以就杀了那两人,制造了一出话剧,将两人结合在一起,凑成这样大的巧合。 只是那个时候他沒有霍辰枫的记忆,所以才会无缘无故当了她的枕边人,她却因为霍辰枫的关系而渐渐接受…… 他说两个人的感情真的是一场笑话,他曾经真的爱过她,可是自从变成杀手以后心性已变,恢复记忆了以后心性却再也无法收回,因为霍家被灭门的事情,是他心里一辈子的痛…… 他说其实灭他满门的人大有可能是玄殷教,甚至可能……是自己这个笑面鬼策划,所以注定……是一辈子的敌人…… 留言却是…… 如果这场大火烧不死你,那就当祭奠我们的爱情吧,梅红苏你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看到我了,在看到也肯定是你的敌人。 祝你……保重。 那封信的最后两个字是沉重的,霍辰枫必竭尽全力写下了那两个字。 感情,说断就断,可笑如霍辰枫,生生击碎梅红苏心间那个关于爱情的憧憬,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说,眼下,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可是自己这幅样子,这般狼狈,哪有什么经理去拯救玄殷。 她不禁惆怅锁眉,而这一反应,竟也沒有逃过冷寂言的双眼。 “红苏,你若有什么事情,我必会竭尽全力帮忙,所以,你说吧,我坚信我能解决。”冷寂言看着梅红苏双眼定定说道,他在心底里默默发誓,上次那样的伤害,他不会再让她受,从今,有他,沒有他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欺负她。 冷寂言的神情,是那般坚定,他的语气,是那般不容拒绝。 “公子,我想我沒有时间在这里逗留了。”分析完自己已经耽搁多少天以后梅红苏内心的焦急算都显示在脸上,玄殷教那边的情况,万一恶化了怎么办。 “我得回玄殷一趟,我义父估计等我等得着急了……”情急之下梅红苏把一切都说了。 “我……我不。”瞬间惊慌地语无伦次,她明明看到,冷寂言一向波澜不惊的脸庞泛起一抹忧伤。 “你是……魔教中人。”已经是肯定的语气了。 这是怎么了,连他也会嫌弃玄殷,跟江湖中人一起称之为魔教么,怎么。难道他开始厌恶鄙弃自己出身于玄殷教。再或者,他突然后悔以前对自己的所有好,然后抓自己去武林正道那里自首,看冷寂言的武功还算不错,搞不好哈哈真是哪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呢,梅红苏想到这儿内心一阵恐慌,上下左右皆有阻碍,四面不通啊啊啊。 “怪不得梅姑娘生性古怪,不受礼节拘束。”冷寂言微微笑道,似乎并沒有绑了自己的意图,梅红苏心想到。 “是么。”抓抓头脑,的确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哈哈,我一向最佩服魔教中人,虽说被武林人处处诽谤,可是他们的英雄气概,确实比很多正当的教派要强。”冷寂言长篇大论道,梅红苏已经彻底傻眼。 “红苏,我不介意你來自哪里,我感觉你有事需要帮助,若信得过我,当我是朋友,就开口跟我说,我会实现你的。”冷寂言的直觉,从來都比正常人强一百倍,见他如此神机妙算,梅红苏把心中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诉了冷寂言,沒想到一口说有办法帮自己。 “什么办法。”眼睛亮起來的时候,冷寂言的心也都就亮了。 “这办法就是,让我待在你的身边,随机应变,教主不一定能救得出,可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这算是什么啊,梅红苏心想,不当拖油瓶就不错了…… 第三十九章●玄殷教变(一) 终于,几番纠缠,几番争论,梅红苏终于被冷寂言说服,同意他随自己回玄殷教。 第一次觉得,原來冷寂言也可以很可爱,他固执的时候,你初衷下再多的坚持都会被消磨。 关于公子要离开紫竹苑这件事情,众女议论纷纷,尤其是云霓的脸,比夜晚的天色还要黑,告别仪式上她并沒有多说话,而是草草交待冷寂言几句,然后用眼不经意地翻一翻一旁背着包裹的梅红苏,梅红苏别过头不去看她,麻烦,还是少惹为妙。 让人最感意外的还是冷寂铭小鬼,平时捉弄人到死,如今却哭成一个泪人,泪水哗哗湿了他的脸庞,粉嘟嘟的小脸上如带露珠,扯着自己哥哥的衣服好久,才愿意撒手。 “哥,你快点回來啊,”用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冷寂铭煽情说道,可能只有在自己哥哥面前,冷寂铭才能表现出他那个年纪的可爱与纯真,对于别人,他只有一个劲儿的捉弄。 冷寂言沒有答话,虽然他也很舍不得这群陪伴他长久的人,可是,他也知道红苏这回的旅程充满艰险,而霍辰枫沒能陪在她身边,那就让自己充当她的护花使者。 他发誓一定竭尽全力护她安全,不让她损失一根毛发,即使拼上性命也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除了琴艺超凡外,他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武器。 已是日头高照的大中午时分,梅红苏面上不觉露出焦急神色,冷寂言见状,知她是担心那头发生的情况,于是长话短说,草草和众人告了别,一人一骑,奔向未知的前途。 “多谢公子肯相陪,公子恩情,红苏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偿还。”想起冷寂言对自己的好,梅红苏心内觉得承受不起,心存愧疚,只能对他一遍又一遍的描述着感激之情。 “红苏,我说过,跟我不需要可是,这一切,我都是自愿给你做。”既然给不了你幸福,只能在别的事情上多帮一些,也可以让自己好受一些。 策马一路狂奔,正常情况下两天的路程他们仅用了一夜就到了岭寂山脚下,本來就荒凉的地方由于闹叛乱现在连过路行人都沒有了,梅红苏不禁心生惆怅,大半年前背着包袱下山之时,还是一脸欢喜,一脸憧憬,那时一切尚好,除了自己,现在全世界都闹翻了,真是人生在世,处处风浪啊。 回想起幼时的种种经历,梅红苏不由心酸,玉梅园花落庭阶,总有哥哥为自己捡起,别在头上,清风飘扬的季节,她总衣袂飘飘,从两个不懂风情的大男人面前经过,却还是博得他们的赞赏。 真的很难想通,会发生这种事情。 “红苏姑娘,你且莫伤心,一切需知道内情才可定夺。”冷寂言一旁安慰道,很容易发现这女子最近憔悴了许多,曾经徜徉在她脸上的乐观有所退减,神色也有些许恍惚,这就是他要陪她來的原因,这个状态处理事情,很可能搞砸,想着她瘦了不少,他的心不由随她心痛。 “我都知道……”梅红苏目光浅淡,语气疲惫,知道么,不过是随口应道,她其实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迷糊,该干什么,该如何抉择,她一分一毫都不知道。 突然一阵强风吹來卷起她的长发,额前刘海乱飘,身后发丝在空气打璇儿,梅红苏不由打了一个颤,抱紧双臂,舔舐记忆中的温暖,才发现一切已虚无。 对上冷寂言的双眼,梅红苏发现他似要表现出一种怎样的情绪。张嘴准备问些什么的时候,眼前突然变黑,脑中突然一阵儿眩晕,她就感觉到自己触上了冰凉的??岩石。 “苏……”冷寂言瞥见岩石后隐藏着一堆一堆的人,略微思索,准备拿起武器救人,可不知怎么的,脑中一黑,也从马上掉落,两人衣服相连,似这深山里的绝命鸳鸯,四周愈发寂静无声,然后一朵血红色的花瓣忽的飘來,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落在梅红苏的红色衣襟上,之后又消失无踪。 像做了一场梦,梅红苏梦到了她人生中所希望的一切,玉梅园,她最爱的地方,香气氤氲中她一袭红衣飘洒,于纷纷扬扬的梅花瓣中驻足,轻挪,那人一袭白衣翩翩微笑着举目看向自己,空气中全是点点暖意,再以后,义父与哥哥从园门口进來,鼓着掌夸赞自己。 有人说,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人总会在梦中遇见,然后梅红苏发现,这一梦,她不会再醒了。 好想酣畅淋漓的笑,想拥抱一切,等那红衣的“自己”转过身來微笑时,梅红苏赫然惊醒,她看到的,居然是袁紫诺的脸,太吓人了,真是最大的噩梦。 抚着胸口,梅红苏觉得眼前房屋的布局很是熟悉,转念一想,这不是玉梅园自己的房间么,记得自己是在山脚下失去意识的,难道是被人抱着一路送來了这里,猛的想起不知冷寂言身在何处,梅红苏内心里一惊,急忙起身打算出去找。 “阿苏,你这是想去哪儿啊,”打开门的瞬间,一青衣公子稳稳立在眼前,梅红苏见状步履稍沉,沒错,眼前的这位公子,就是玄殷教主殷东青收养的儿子,,连熙亭,他外表看上去文质彬彬,就好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样,可是武功确是深藏不露,这点,梅红苏自小就知道,因为从幼时开始,哥哥的练功时间永远比自己长,每次义父让兄妹比试之时,却总是自己赢,她一直都知道,这些都是哥哥故意让自己的。 连熙亭青衣挺立,头上也就是随便扎了根绿布來系凌乱的发丝,许是过多的疲劳,让原本俊秀的他看上去带着沧桑,年纪,比离开之时要大了好多。 此时许久不见,连熙亭的眉目上染上一种让她摸不透的味道,那是一种霸气,也是一种心里,总之与之前沉稳安静的那个他大有区别。 “红苏,我知道你要去找那个男人,半年不见,怎么又有新欢了,我记得你离去之时,还把自己关在玉梅园三年,当时我苦劝你不成,只能每月抽出些时间去你那里坐坐……”连熙亭半开玩笑地说,他们之间,从來都是口无遮拦,这也是两小无猜,可是这样的氛围下,连熙亭想掩饰尴尬,梅红苏可就沒有那么好的心情了。 “哥,我的事情我们避而不谈了吧,我怎么听说……”梅红苏着急想问他她所关心的事情,可是连熙亭却想引开话題。 “阿苏,外面听说的一切不一定是真的。”连熙亭笑着想打消她心头的疑虑。 “我是听清歌说的,我见她时她受了很重的伤,肯定有事情发生。”梅红苏不依不饶。 “就知道那个臭丫头会去找你,沒想到你回來的这么快,不过早晚,你也该知道的,毕竟你是玄殷的圣女……”连熙亭闭眼叹了口气,“沒错,你说得对,我和义父,的确闹翻了,我想问问你,站在哪一边……” 梅红苏向后倒退几步,他人口中的一切,永远都比不上当事人口中的话更有力道。 "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声音呜咽,梅红苏一下子泪如雨下,这样的抉择,她怎能做的出。 “我不想你多问,总之,你凌芝姐姐现在站在我这边,如果你也……” “够了,哥,我沒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你让开,我要去找冷公子。”梅红苏怒气攻心,此时,她觉得唯一可以相信可以倾诉可以说话的人就是冷寂言了。 “不许走。”连熙亭用手支撑着门,挡住梅红苏的去路,“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在我手里,你做什么决定,恐怕由不得你。” “哥,你威胁我,你以前从來不会这样对我。”梅红苏痛心,“究竟是什么事情令你变成这样,肯定有事情,不会无缘无故的,哥,你告诉我吧,一定有别的方法,你和义父之间矛盾可以解决的。” “沒用的红苏,这件事情你也不必知道,沒想通之前,你不要走出这个门一步。”连熙亭关上门,让两个侍从上锁,任凭梅红苏在里面狠敲狠踹狠喊。 “该怎么办啊。”梅红苏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本以为冷寂言來了可以帮上什么忙,沒想到二人刚來到这里就分开了,现在该怎么办,,她如今真的成了一个无头苍蝇,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暗处,两个人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黑暗中听起來很是诡异。 “你居然还想着她会投靠我们,你沒觉得老家伙那些年对她那么好,让她背叛,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毕竟是我们多年的妹妹……”一人感叹道。 “我从沒把她当过妹妹,从小老家伙的爱就全给了她,让我们给他在一旁当陪衬。”女子恨恨的声音,充满了妒忌。想起那些年殷东青眼里心里都是梅红苏,她心里就不痛快。 第四十章●玄殷教变(二) “那是你的想法,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两个各有所图,你恨红苏,我不恨,你如果伤害她的话,我也不会放过你。”那人站起身,日光印在他的脸上,原來是连熙亭,与他对话的那人自然是玄殷教大小姐凌芝,听完他的这番话,凌芝脸上自然是不好看,他们二人此时也不过是合作关系,沒必要为了一个梅红苏而放弃图谋多年的大业。 “那就让她自己抉择,我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心软了就行。”凌芝冷冷道,她妖娆的面容浮现在从天窗洒下的白光上,看起來十分凌厉。 “你放心,大事面前,我肯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连熙亭背过身去,语气听起來是在笑,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面上一定普通一张白纸僵硬。 “我当然信你了,为了你的野心,连对养育自己多年的义父都可以下狠手,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梅红苏。”凌芝嘲讽道。 野心。自己做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红苏是老头子指定的玄殷圣女,更何况她手上有圣物鸾舞索,若她能归顺我们,教徒们就更容易说服,所以尽量对她不要用强。”连熙亭面上浮现一丝怜惜。 “好好好,我听你的,不过你必须答应我提出的条件。”凌芝不耐烦道。 “当然,你不就是想要老头子么。他落在你手上,肯定会比死痛苦一千倍,我是很乐意见识女人的狠毒的。”连熙亭嘴上抹起一番嘲弄,好像很期望看到什么结果的。 “每个人,都会为他过去所做的事情和所说的话付上一定的代价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凌芝妩媚地笑起來,双手搭上连熙亭的肩,连熙亭惊讶地发现她一身锦缎罗裳下并沒有穿鞋,此时纤细的腰肢在怀,玉足纤纤缠绕上他的膝盖,一种不容拒绝感觉袭上來。 “你真的愿意。”连熙亭面上波澜不惊,抱起凌芝原地旋转一周。 凌芝双手缓缓抚上他的脸,“这一生我的情爱已无所寄托,若能给了你这即将成为一教之主的人,我接下來的生计也不用担心了。” 女子清浅的吻吻上连熙亭的眉毛上,淡淡的体香袭來,连熙亭口中戏弄道:“沒想到众人面前端庄大气的大小姐,也会有如此风|骚露骨的一面,我今日算是见识了,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这番盛情,我怎能轻易拒绝。” 于是两人相拥亲吻着走向床边,被**控制的身体止不住地交缠在一起,红纱拂地,春梦里醉。 “來人啊,來人啊,肚子痛死了,我拉肚子了。”梅红苏一边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咿咿呀呀地叫着,一边用眼瞅瞅门外看有什么动静沒有,沒想到,半天过去了,居然沒有人來理她这个名义上的圣女,她知道屋外有人侯着,可是那两个就像是木头一样,雷打不动,让梅红苏深刻的体会到了被人置之不理的滋味有多难受。 “唉呀妈呀,再不开门你们小姐就上吊死了,死了一定会跑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家伙的梦里,啊。” 屋外的两个侍卫耳边瞬间沒了动静,不由担心对望了一眼,若梅红苏真的出事了,他们责无旁贷,大公子一定会杀死自己的,若是这位圣女能够闹腾一些也好,起码证明她身体健康沒事,可是如今…… “大公子走的时候交待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小姐说一句话,她诡计多端,一不小心就会逃了,现在这一定是她的诡计。” 一句话,不认账。 “可是……”另一侍卫有些担心,他可不想白白的做了陪葬鬼。 “别可是了,反正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听大公子的话,他现在权势在握,若是违抗他的命令,恐怕会让你生不如死。” 另一名侍卫听完之后不由浑身打了个寒战,急忙闭上了嘴巴。 梅红苏在屋内听得愤恨,又是连熙亭,他现在权势究竟到了何种地步,难道他还真想杀了义父自己当教主。原來从前真的是看错了他,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助纣为虐的,只是现在,自己被困,冷寂言不知去向,该怎么办呢。 突然身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梅红苏一惊准备张口就叫,沒想到嘴巴立马被紧紧捂住。 “你想惊动他们么。。”一男声轻轻在耳边细语,梅红苏听声音不禁大喜。 “他们不用惊动,打死都不会理我的,对了,衔月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轻轻挣脱开紧靠着他的身体,梅红苏转过身來,对上那张永远温润如玉的脸,用同样轻的语气说。 “那点儿**,还迷不死我,只是找你用了些时间。”冷寂言环顾了房间四周,不由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用尽办法。” 梅红苏尴尬地笑了笑,的确,她用尽了办法,可是也沒能逃出这个房间,地上满是陶瓷碎片,都是她砸的价值连城的古董,可是那两个狠心的侍卫可是真的不给她机会留下这些她最爱的宝贝啊。 那……冷寂言是怎么进來的,梅红苏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題,于是用困惑到极致的眼神看着冷寂言。 “是……”他用手指指头顶,梅红苏心想难道你想说从天上掉下來吗,然后她抬头才意识到一个问題。 屋顶破开了一个大洞。。瞬间欲哭无泪,这是她的房间啊,她从小住到大的房间啊,冷寂言说也不说就把屋顶的瓦揭了,呜呜…… 不过,总比一直落在这里的好,梅红苏两两比较了一下,心里总算分出了轻重,也就顺便原谅了冷寂言。 “红苏,我假装昏迷的过程中听到殷东青,也就是你义父已经被抓,他们把他关在一个所谓的地牢中,红苏,你是玄殷教的人,你应该知道地牢在什么地方吧。” 梅红苏听后心里突然凉了一节,玄殷教的地牢,是可进难出的地方啊,沒想到从前义父用來对付敌人的工具,如今会困住自己,难道这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呢,梅红苏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玄殷教的地牢,是一个最可怕的地方,里面有重重机关,就算费尽心机进了去,也不可能出來,反正自我出生起,义父就不让我靠近那里。”梅红苏捂着头向后倒退了几步,那个地方,可以和地狱相媲美。 “沒关系红苏,只要你想做,我就会陪着你。”冷寂言上山去拉住她的手,给了她恐慌不安的心灵一点温暖与慰藉。 “既然能进去,就一定能出來,世界上沒有破解不了的机关,现在红苏你告诉我,你是站在你义父那边的对吧。”冷寂言关切问道。 “嗯,背情弃义的事情我做不來。”梅红苏忿忿地想。 “嗯,好,我会竭力帮你。”冷寂言笑笑,这一生,为她做足够多的事情,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面对他左夹右攻的关切,梅红苏不胜感激,现在玄殷教众大部分站在连熙亭这边,能帮助义父的人很少,若有冷寂言一个,自己也显得不那么孤独。 不过他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使自己永生永世地亏欠他,如果在遇上霍辰枫之前遇上冷寂言,她说不定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然后比追求霍辰枫更强烈地去追求她,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心,只有给出去一次的机会,如果这次真的能够大难不死,那么,自己与他之间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梅红苏有些不敢去想。 “冷公子,我们今晚试着去看义父好不。现在我势单力薄,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而且我实在不信义父那么精明,怎么可能在短短数日之间被人擒住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梅红苏皱眉道,的确,这其中疑点重重。 “也可能是连熙亭用了些手段,这也不一定,总之,一切都有可能,得找殷教主问问,只要他还在,一切还有转机的机会。” “嗯嗯。” 按照冷寂言进屋的方法,二人轻松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溜出了玉梅园,看着那两个侍卫守在门口一动不动,梅红苏很想笑,又想到他们是为连熙亭办事,梅红苏瞬间又有想踹他们的冲动。 夜深人静之时,梅红苏与冷寂言鬼鬼祟祟來到了后山,月光静悄悄铺在地面上,拂去了岭寂山蔓延的肃杀气氛,只有在静谧的夜里,梅红苏心里才能安静一点,可是想到义父如今的处境,她的心又揪起來。 “入口就在这里,顺着这条道一直下去就可以看见,只是……”梅红苏轻声说。 “只是什么。”冷寂言转身问道,突然他感觉后脑勺一疼,麻醉的感觉瞬间袭來,“红苏你……” 话还沒有说完,便咚地一声倒下去了。 “只是我不能让你陪我一起冒险,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可能我这一辈子,都偿还不清了。” 她将冷寂言拖进一旁的草丛里,又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绿布盖在他身上,这样,就不容易被人发现了, 第四十一章●地牢 夜晚的岭寂山,笼罩着层层烟雾,寂静中透着些许寒意。月光撒下,给漆黑的夜色蒙上神秘的气氛。 风在耳边呼呼啸着,鬼哭狼嚎一般,梅红苏一个人行进在夜色中,目标是前面那个洞口,她现在心情忐忑,不知道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手中握出了汗,即将跨入地牢门口的时候,梅红苏步子生生顿住了,不对,为什么连看守都沒有。一般牢房,门口不是都应该站着看守的么。 心里敲起了小鼓,她退后几步,躲在不远处的一个大石头后面,捡起地上的小石子频频碰向门口,不负所望,果真有些利箭射出,蹭蹭蹭几声后,从地牢中出來了两个身着玄殷教服的人,他们面面相觑,看着地上的断箭。 “怎么沒有人死。那我们出來干嘛。”一人说道。 合着是出來收尸了,梅红苏心里觉得震惊,若是有武功不高强的人闯进去,那还沒进门就会被灭了,太可怕了,还好提前试了试,不过这方法也真可行,狱卒轻松多了,不用一直守着了。 “等一下。”另一人拉住即将进入的那人的袖子,“既然箭射出來了,必然有人來过,我们不能松懈。” “好了好了,我还要喝酒呢。我就不信谁还能闯进來。”很不耐烦的口气。 于是两人逐个进去了地牢内,梅红苏记清楚了月光下他们步子迈过的地方,这应该就是机关的解法,她会心一笑。 凭借刚才的记忆,梅红苏轻轻松松进入了地牢,看着那两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狱卒,她很容易地搞定了他们,之后就进去了更深的一层。 愈往后,愈阴湿昏暗,喧闹的声音传來,她知道自己进入了关人的地方,果然,这地方真的比地狱还狠,无数个阴森可怖的面孔在梅红苏眼前晃动,挣扎扭曲的样子令她徐徐作呕。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湿臭的味道,与面前遭受过各种酷刑的躯体混合,残酷而血腥。 关在这里的人都是被义父下令囚禁的,印象中,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大坏人,梅红苏一想到他们的可不面孔就扭过头去。 囚犯们咿咿呀呀地叫着,口中似含着什么浑浊之物,话也讲不清楚,有的面上被划了十几刀,结痂的伤口隐隐还渗着血,有的眼珠子沒了,脸上两处空落落的,断指的,光头的,折腿的,在铁锁的捆缚下显得懦弱不堪。这里如地狱一般,处处都是充斥着哀嚎之声。反正都是光裸的身躯上各种伤疤凌厉,不忍直视。 梅红苏扭过头去,尽量忽略这惨不忍睹的画面。 她不知道义父如今怎样,是否如他们一样凄惨。 不由心中一酸,连熙亭会怎样对付他呢。 继续沿着这条道路走,梅红苏眼见到的人都不是义父,总之,囚禁义父的地方,是肯定和这些人不同的。 终于,她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梅红苏的眼角涌出泪花,她呆呆望着那个垂头的伟岸的身影,心中愁绪万千。 地牢的尽头,一身穿白色囚服的中年人轻轻倚靠在墙壁上,颈间腕间戴着镣铐。地牢之水已漫过了他的腰间,似还有向上涌的趋势,可是这样的处境亦掩饰不住他浑身的霸气,月光的清辉洒下,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脸上依然是骄傲之色。 半年不见,他看上去沧桑了许多,许是被叛乱这件事情搅的。 “义父。”梅红苏不顾一切冲上去,眼中满是悲切之情。 殷东青闻声,惊讶地抬起头去看那个奋不顾身冲上來的人,这个声音,要敲进他灵魂的深处,他夜夜梦中反复听到,夜夜难以从梦中醒來。 “不要。”殷东青大吼,“有机关。” 声音结束时铁框也随之落下,梅红苏來不及擦身飞出,眼看就要被关入铁框之中,一白影纵身掠过,抱起她的腰,以迅雷掩耳之势从最后一丝缝隙中飞出。 轻飘飘落地,梅红苏嘴巴顺之睁的圆圆的。 果真沒有被自己困住,之后该有何面目见他。 “冷……冷……”居然口吃了。。。。 “你沒事吧,我说过,我真的可以帮到你,你要是真不信我,就死定了。”略有一些傲慢,可听起來却是暖暖的。 “红苏,你來了。”殷东青拖着沉重的镣铐向他们这边靠來,由于镣铐的阻拦和水的阻力,他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 殷东青眼里蓄积着泪水,刚才真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将來人当成心中的那个人,可是沒想到梅红苏还会回來,沒想到她除了样貌长得像她,声音也如此之像。 “义父,你怎么样。痛不痛啊。”梅红苏紧紧抓着用寒铁炼铸的牢房壁,眼里满是焦急。 “义父沒事,红苏有你这么关心我,我就算死也瞑目了。”殷东青脸上泛起和蔼的味道,这表情,只有在见到梅红苏时才会有,只有在见到她时,他平常教主的架子才会放下來。 “义父别说死什么的,你一定会好好的,哥哥他们只是一时糊涂,他们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就算他们不,我也会救你出去,打败他们。”梅红苏用恳切的目光看着殷东青,“义父,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是不太相信……” “熙亭啊,也算是我对不起他……”殷东青叹了一口气,“他今日这么做,我亦沒有理由去怪罪他……” “不管如何,大逆不道就是罪,无论如何义父,我会守着你的……”梅红苏有点想哭,哥哥都那样了,义父居然还一副宽容的样子,难道他真的自愿被擒,自愿失败,自愿纵容叛教之徒么。 “红苏,你的衷心,我早明白,不然我也不会在你离教之后,封你为圣女了,你一直是我三个儿女中,心地最善良,最大度的一个。” “义父……”梅红苏哽咽起來,从前那个堂堂一教之主的风范,不知为何一夕之间荡然无存,他如今,貌似……是一个父亲,仅仅是一个父亲,身形的憔悴是,声音的气力更是。 “所以红苏,义父真的希望你能幸福,身后这位是……”殷东青的目光瞬转。 “殷教主,在下是冷寂言,是红苏姑娘的好朋友。”冷寂言微微鞠了一躬,面上满是对眼前人的尊敬。 “好朋友,嗯,好朋友能正义相助,真是不错。”殷东青仰天大笑起來,“沒想到我殷东青一生杀伐做尽,还能得个好女儿,好女婿啊。” “义父,我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梅红苏急忙摆手,试图解释清楚。 “红苏,你为了那么一个死去的人居然在玉梅园守了三年,你自己觉得沒事,可是义父我的心是疼啊。”殷东青劝说道,“现在你出去了半年,应该经历了不少,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应该有所认识,所以义父,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孤寂下去,我看冷公子一表人才……” “义父,你也不应该给我们随便婚配呢,你还不知道我们的意思呢。”梅红苏打断。 “啊,原來你是担心这个啊,我从冷公子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他对你倾心,我玄殷地牢这般危险,他也肯为你进,必是比普通朋友更深的感情,我虽然孤身一人,可毕竟也有年少时候啊,你们年轻人的心,我了解的啊,比你们自己还要清楚。”殷东青笑起來,不禁回忆起当年那些快乐的日子,他嘴角微笑了起來。 “红苏,你喜欢的那个人他已经死了,死了已经沒有什么意义了,珍惜眼前之人才是王道,你说对不对。”殷东青好心劝道。 “是的,他的确死了。”想起霍辰枫,梅红苏的心口就很痛。 “冷家小子,我问你,愿不愿意和红苏一样叫我义父。” 冷寂言刚才闻言,内心早已波涛汹涌,此时,殷东青亲自开口问自己,他哪有不愿意之理。 “义父,别说这些了,我们赶紧抓紧时间走吧。”梅红苏开始探查附近的情形。 “沒用的,红苏,这里是地牢里唯一的水牢,沒有机会出去的,当年建造时是我亲自监督的,沒有破解之法,前边地牢就很难出去了,这里,就更不用说了,沒想到熙亭对我的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义父……”梅红苏又哽咽,“有我和冷公子,我们一定有办法。” “义父已经做好等死的准备了,你不用担心,只是,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们。”殷东青叹道,“还有……上面的那位,你也该下來了吧。”殷东青对着地牢上方吼道。 丝娟轻飘飘飘下來,梅红苏和冷寂言同抬头,三人的目光集向同一处,只见一身影飞快地掠过,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三个人同时惊了一下。 “刚才你们尽是说些废话,我耳朵都起茧了,倒挂地我都累死了,什么婚配不婚配的,既然红苏这么喜欢她的那位旧情人,就让她一个人呗,你当年不是还为了一个苏素箐而终身不娶呢么。” 第四十二章●前尘往事(一) 來者是一极其妖娆妩媚的女子,红艳艳的丝帕落下,她的嘴唇在月光的照耀下比红丝帕还要红艳,黑色的长发从空中甩过,整个人就像一条瀑布一样地甩下來。 “我的事情跟你毫无关系。”殷东青冷冷别过脸去,眼前的这个人,相对于连熙亭來说,更让自己觉得讨厌,如果对于连熙亭算是一种愧疚和补偿,他宁愿用自己的命來填补当年的过错,对他的所作所为丝毫不觉得恨,可是对于凌芝,他无愧于心,她恨自己纯粹是因为得不到自己的爱才会如此对付自己,这就算是一种荒唐的举动了,无法让人觉得可以原谅。 “沒关系,那难道跟一个死去的人有关系,”凌芝恶毒道。 “跟你说了不关你的事。”殷东青语气极其不耐烦。 “那难道跟她有关系,。。”凌芝的手指向梅红苏。 “够了,这件事情我不想再提,今日你來,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殷东青又看向梅红苏,“红苏,我也会解答你心中的疑惑的。” “容在下问一句,这位是……”冷寂言轻声问道,这姑娘必是极其俏丽极其华美的,只是举手之间媚态极多,肯定不是正义光明的一类,他必须问清楚,以免她会在暗处伤害梅红苏。 “我姐姐……”梅红苏轻声说道,刚才见到凌芝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沒有认出來,不是因为光线太暗或者她对姐姐不了解,而是因为姐姐离离去时相差太远,她从前,绝对不是如今这个样子的,从前的姐姐,端庄大方,是义父的左右臂膀,教中之人个个佩服,可是如今,妖孽气息十足,难道是恨义父将圣女之位传给自己么。 “红苏,你还记得姐姐我啊。”凌芝用浓妆掩盖的双眼瞅瞅娇小到极致的梅红苏,半年了,大家都变了,都变成熟了,都变沧桑了,都变得,不认识彼此了。 梅红苏不说话,她觉得对于凌芝,已无话可说,就从刚才见面的那一刻起,或者,从她换上这副妆容起,再或者,从他与连熙亭联手对付义父起。 “呦,旁边这位是谁啊,小白脸啊,小情人啊,哼,半年前还守着个贞节牌坊,怎么如今就变心了,和你那个娘是一个德行。” “闭嘴。”殷东青大声吼道,凌芝一提及那人的事情,他就怒不可竭。 “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梅红苏要上前去抓凌芝的衣领,却被身后的冷寂言拉住。 “红苏,冷静。” “凌芝你告诉我,你说我娘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娘是谁,”梅红苏大声吼道,眼泪不自觉从眼睛滚落出來湿了脸庞滑到嘴唇里,“娘”是她一生禁忌的字眼,对于一个从小起就沒有爹娘的孩子來讲,提起自己的爹娘,是多么令人情绪激动。 “凌芝,呵呵。红苏,你可是第一次直接叫我的名字。”凌芝愣神道,如今的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呢,人不人鬼不鬼,如果说殷东青此时是众叛亲离的话,那么自己比他还不如。 凌芝沒有理梅红苏,反而走过去看向殷东青。 “你如今也不过是一条落水狗,你以为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魔教教主啊。”凌芝对殷东青嘲讽道:“怎么样,你想我不告诉梅红苏,你想我不把你当年那些丑事公之于众,你,求我啊。” 轻飘飘的语气,却如重锤一样,砸向殷东青的心口。 他,殷东青,十八岁时接手残破不堪的玄殷教,将其从秩序不整的情况下加以打理,才让它日日崛起,在江湖上名声大噪,他雷厉风行,手段残烈,任何正大光明挑衅玄殷的人不出三天就会被抓受尽酷刑而死,他这一生高高在上,从沒有对半个人说过相求的话。 可是今日,为了心中守候已久的秘密,他准备豁出去了自己的尊严。 静默许久,他终于从口中说出了三个字。 “我求你……” 凌芝愣了愣,反而发狂笑道:“殷东青,你就是个孬种。” “好了,红苏,你义父已经低声下气求我了,你也别妄想从我口中套出來什么话,为了你义父能安心,你就死心吧。” “你……”梅红苏很是气愤,不过义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义父,。。” “他早就不是我的义父了,我沒有这么无情的义父。” 是谁都不敢认你这位无情的女儿吧,梅红苏心里忿忿地想。 “还有,梅红苏,你给我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是我在上,你在下,所以,不要用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看着我。”凌芝沒有想过梅红苏在如此情境下还沒有一丝心上的动摇,不由有些愤恨,她很早以前,就看梅红苏不顺眼的了,若是她能有一天能够像殷东青那样低声下气地求自己,那该有多好。 她恨梅红苏,不是光因为殷东青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而是因为她的身份,她的容貌,她的一切,她遗传那女人的一切,她恨那女人,更恨殷东青。 冷寂言一旁冷眼看着这发生的一切,貌似这都不关他的事,可是他却还是一字一句地牢记在了心里,虽然从他们口中事情听起來有些杂乱,可是凭借他有条理的思绪,这件逆天被德的事情,已经被他挖掘出了一半。 “给我闭嘴。”殷东青不悦道,虽然从小被自己教导,可是她这傲慢的性格,却是自始至终沒有变过一分,这也是他最厌恶的地方。 “你们不是都想知道一件事情么,时间不早了,若不想听,就立马离开这里。” 这话单单是对凌芝说的,她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无所谓,不过她一定会留下來的,否则今晚也不会來这里,单单是羞辱他们远远不是她的目的,而红苏他们,他必须说,否则,自己死了不要紧,连累了她的女儿就不好了。 “你说。”凌芝终于冷静下來了,她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静静等着那个故事。 ----- 那本是一个冬夜,一个身穿狐裘的男子怀中携带着奄奄一息的女子,在奔跑了几天几夜后终于体力不支,跌落在荒无人烟的,白茫茫的雪地上,他浑身因为多日沒有吃饭而沒有一丁点儿力气,可是看着女子愈发憔悴的脸庞,他的意识又清醒了过來。 那时正是青葱般的年纪,可是他已经大权在握,在权势面前很少有人能对他保持真心,那些人不是说些谄媚的话,就是送些价值连城的宝物与绝色的美女,他在权利巅峰笑,是讽笑,是苦笑,是得意的笑,也是孤寂的笑,虽人人都对他好,可也不过是害怕他杀了自己,他得意,狂傲,无视一切,差点迷失了自己的本性…… 直至…… 有一天在宝座上垂头思考时,属下颤颤巍巍地说:“纤云阁的苏老板拒绝改布,她说纤云阁的步产出后从來沒有要改的,若是有,也不过是……也不过是要改布的那个人眼睛瞎了。” 当时他就立马从宝座上蹭的窜起。 胆敢……如此……大逆不道……也不去……打听打听……爷爷是什么人。。。 于是那个手下生平第一次看见了他的窘样,堂堂的一教之主生生气得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见到那个女子时,他愣了半晌,不愧是江湖中传说的武林第一美女,她低头浅笑时,都有一番别人沒有的韵味。 如同预料的一样,他们争吵了一天,一边是比火还要烈的女子,一边是眼睛都能瞅到天上的教主,结果是沒有结果,结果是火花想擦,生出爱意。 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她是纤云阁苏家的千金苏素箐,一出生便注定了此生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家里将她许配给了京都的闵王爷,闵王爷德高望重,自然能够有力地罩着苏家,于是婚事顺理成章的进行,他也失意回到教中心痛闭关,直到…… 直到听闻她已经被赶出了王爷府,理由是与人私通。 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怎样的滋味,就好像自己的苹果被人咬了一口,就好像有人打碎了自己保护多年的琉璃制品。 他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有一种情况,单纯如她,一定是被人陷害冤枉的,江湖里的率性女子,怎会适合生存在那种勾心斗角的环境中呢,他一瞬间心如刀割,只恨当初沒有果断的带她走,而让各自顺应天命。 当了这么多年的魔教教主他都沒有发现,世界上本沒有天命,只有人权。 可是悔之晚矣。 终于,几天几夜的寻找,他在废墟旁发现奄奄一息的苏素箐,此时苏家已与她断了关系,她无处可归,他记得他在那个雪夜,说出了他此生最真心的话。 “素箐,这一生我会继续照顾你,你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她笑:“东青,这话,我很早之前就想听你说,可是当时我们虽然知道彼此心意,可是却都沒有勇气……” 第四十三章●前尘往事(二) 苏素箐是被人暗害才身中剧毒,女人之间关于美丽的竞争是永无休止的,虽然她已经不在王府,可是那些个府中王妃侍婢居然还在趁机找机会整她,此时心爱的女子身中剧毒倒在自己怀中,殷东青心如刀绞。 “若是一早我们……如今我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可是我一半后悔,一半不悔。”女子居然在生死的瞬间笑靥如花,她苍白的唇畔仿佛有星光流溢,黑曜石般的双眸盯着蔚蓝的天空,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天空流逝的美好,好像与这世间的一切再也无恋,寂静的死神就在眼前,她仿佛在下一个瞬间就要消逝。 “素箐,你不能放弃,你怀孕了,已经有两个月了。”他心痛道。 “怀孕……”苏素箐目光突然从空洞中恢复,她刚刚抱着的必死的念头当即消逝了。 他终于告诉了她,本來大夫检查出來的时候是叹着气说大人都很难保住,更不用说小孩了,放弃小孩可能还有生机,沒想到,她连在这世间最后一丝的念头都沒有,现在告诉她孩子,沒想到真的唤起了她的求生意识。 母性光辉前,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殷东青隐隐觉察出了什么,可是他在此时缄口不言。 于是就有了刚才的一幕,男子抱着女子千里骑行远去神医谷,神医谷在塞外,那时正直盛冬,荒漠中他们的马死了,他只得一步一步抱着她走,内力耗尽,食粮耗尽,他就将自己的血给她喝,他习武多年,就连温热的鲜血中都带有无穷的力量,可是,他练的武功是在血液循环中生长功力的,此时失了过多的鲜血,一是会造成功力弱化,延长到达神医谷的时间,二是身体各处脉络错乱,夜夜忍痛难熬。 一日终于得见炊烟,这是生长在荒漠中的一个小村庄,处处人家,见实在再抱不动女子,他就将她先安置在一块大岩石后面,而到山村去讨碗水喝,顺便去买马,可是,当接过水的那一刻起,他意识突然开始变迷糊,身体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力量开始控制他,碗摔在了地上,然后他就看见眼前开出了血花。 走火入魔的感觉他是第一次经历,从小练的武功秘籍虽然危险性都比较大,可是他适可而止,选择的大多数都是慢成法,这样保险性高,可是这一次,为了苏素箐,他终于让自己陷入了那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清醒的时候,他愣了。 眼前遍地是尸体,老人的,小孩的,妇女的,壮年的,在发现自己手中拿着染血的刀时,他恨不得立马自刎。 人在走火入魔时的力量是难以估计的,殷东青那时虽无知觉,可事后确实能感觉到那些人在自己面前无助的模样,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哭了半晌,一个村子里的人啊,这些都是无辜的人啊,一夕之间全部丧命,这样的愧疚他怎么能承受地起啊。 突然,他发现一间屋子里有人影闪过,急忙跑过去查探,沒想到一身穿蓝色粗布衣衫约莫三岁的孩子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是这个村子里唯一活下來的人,殷东青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这孩子灭了口,在江湖上打滚多年,他深知斩草除根的重要性。 可是,这个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因他而死,他不能再刻意伤害…… 他手染满鲜血,可是那都是他认为该杀之人的血,可是今日,他深深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玷污…… 于是给这小孩子准备了几天能吃的食物,锁在家里不让他看见外面的情景,并且还安慰自己,三岁小孩子而已嘛,他能记得多少,可是,他沒想到那个孩子本就天赋异凛,对所经历的事情过目不忘,于是殷东青,自然而然成了他的仇人。 神医谷解了苏素箐的毒后,殷东青快马加鞭送她回玄殷教,也不忘了去小村庄接那个孩子,于是那个孩子就顺理成章地进了玄殷教,成了他的义子。 多年來,他对自己孝顺备至,所以殷东青是真的以为,他忘了多年前的那一笔杀戮。 可是沒想到那平时的谦谦君子模样只是在掩饰,他的心计,是难以预估的。 多年后爆发的这一天,一切已晚。 “真是活该,为了一个女人而遭到如今的报应。”凌芝冷冷道。 “义父,那个男孩子就是哥哥吧,怪不得他会这么做,难道这些年來他都是虚情假意地对待我们么,”梅红苏有些痛心。 “这些,是我欠他的,所以我如今无欲无求……”殷东青抬头感叹道。 “殷教主,这就是你为什么会败在他手下的原因么,你这么纵容他对他好么,难道他对你们这些年在一起培养出來的感情不懂么,”冷寂言开口。 “畜生哪里有感情,何况还是大畜生养的小畜生。”凌芝讽刺道。 “你住嘴。”梅红苏怒了,从前姐姐还沒这么牙尖嘴利的,为啥现在什么都变了,几番退让,她已经到达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你才住嘴。谁欠了谁还不知道。” “红苏别跟她争了,凌芝已经彻头彻尾无理蛮横了,只是,我发现的也太迟了,今日你们來,我是想告诉你们,别再跟你哥哥做对了,我欠他的,我用整个玄殷教來还,况且,他的绝世才能也注定了他可以管理好我经营一生的玄殷教,我此生也沒有什么值得遗憾了。”殷东青感叹道。 他这一生拥有了太多,用此前拥有的东西來弥补他曾经犯下的唯一过错也是值得的。 “红苏,我不希望你们再为了我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他既然是自愿的,也就沒必要的再拉别人下水,尤其是他心心相系的梅红苏。 “冷家小子。我这一生中还沒有求过什么人,我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和能够娶红苏,能够好好照顾她,让她忘记……过去的伤痛……”堂堂的玄殷教主脸上终于露出了悲悯之情,自知死期将至,他唯一放不下的还是梅红苏。 可以看的出來,冷寂言是个绝佳的夫婿人选,他想就此为梅红苏寻找一个依靠,虽然知道连熙亭不会对梅红苏怎么样,可是不能让她一直活在过去的伤痛中。 “这个时候你们在这里煽情何时么,殷东青我还沒有发现你这么有良心,连为红苏的后事都打点好了,看來你对那个女人还是念念不忘啊,我现在最后问你一句,你对我,到底有沒有过一丝一毫的认真。”凌芝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來,她身体狠狠地贴着铁栏杆,恨不得立刻就能够挤进里面去,此时冷寂言已经心知肚明,这凌芝为何态度如此。 “沒有,我只当你是我的女儿。”这话他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可是这个女子却如此执着,一遍又一遍重复问着这个问題。 “好,好,好,看來你死意已决,我不妨告诉你,其实苏素箐,是我害死的哈哈……”凌芝突然抓狂,其实很早之前,她已经就疯了。 “你说什么,”殷东青眉间突然凌厉起來,“不可能,那时候你才五岁,怎么可能。” “哼。连熙亭对三岁的事情都可以记忆犹新,我五岁时为什么不可以有了那种东西。” 梅红苏一听,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原來自己的姐姐,一直以來都爱慕着义父。 怪不得,怪不得从小就感觉姐姐看义父的眼神怪怪的,从前,她仅仅以为那是小女子对大英雄的崇拜之情,就像自己一样,可是如今想來,其中的火辣意味远远不是倾慕所能描述的。 可是,这是不能发生的啊。梅红苏嘴巴张的老大。 “本來她病是可以治好的,生了孩子以后虽然身体虚弱,可是岭寂山间空气本就富有滋养力,偏偏是我,在她所喝的药里去了最重要的一味,所以才导致她重伤不治,早早就死了哈哈,怎么样,你佩服当时那个仅有五岁的我吧,可比你心狠一万倍。”凌芝面色扭曲道。 “你……”殷东青咬牙切齿道,这么多年,他以为苏素箐是伤口复发,难以治愈才离开了自己,沒想到另有隐情。 “殷东青我从前跟你告白的时候就提醒过你不要自欺欺人,苏素箐她根本就不爱你,她不爱你你知道么,她早就移情别恋了。五岁的我都可以看出來,再说,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因为一个死去的人处处拒绝我,。”凌芝忽然开始流起眼泪。 “从前我不知素箐的死因,只是介于你是我的义女而处处让着你,若有人对我行如此逆伦之事我必定会杀了她,只是鉴于你是……早知道我一早就杀了你……”殷东青双眼通红,养虎为患才导致爱人无端死亡,素箐不爱自己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在闵王爷身旁生活的那几年让她变了心,那个传说中闵王爷的魅力,他总算是知道了。 可是又能够有什么办法呢,最终造成这一切后果的,还是自己,此生,他负了一人,伤害了一人。 第四十四章●杀手的面具 “杀我,你现在还做的了么,我告诉你们,过不了几天,我就会成为教主夫人,殷东青你记恨**,我就偏偏给你乱一个,哈哈,到时候,你所要保护的玄殷教的声明,就会受万人唾弃哈哈。” “你疯了,真的疯了……”殷东青感慨万千。 “是,我是疯了,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不疯才怪。”凌芝咬牙切齿道。 “还有你们,你们……你们都是坏人。”凌芝的手指指向梅红苏和冷寂言,“你想幸福,我偏偏不让你幸福,你是她的女儿,你不会拥有幸福的。” 说完,凌芝已经向梅红苏和冷寂言扑去,她狠狠地揪住二人的衣衫不放,沒有用什么武功,梅红苏也自然不敢用什么武功來对付她。 “你说什么。我母亲,你说清楚。我母亲是你们口中的那个苏素箐是吧。”从二人的对话中,梅红苏很容易体会到一些东西,此时,她也不冷静了。 “对不起,红苏,义父对不起你……”殷东青低下头去,将头埋在深水里,他此刻已经无言跟梅红苏解释什么。 “那就是了,你们都知道,都不告诉我,让我从小到大都以为,我是被人抛弃的无父无母的孤儿,你们都在骗我。”梅红苏大吼,此时,地牢里的一切,都很不安静,梅红苏望着眼前的一张张脸孔,突然觉得,他们都好陌生。 “沒错。我们就是都骗你了,连你最敬最爱的义父都不告诉你你的身世,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啊,你越痛苦,我却高兴。”凌芝恶狠狠道。 “你。”梅红苏一巴掌甩过去,凌芝忿忿然,准备回甩过去的时候,冷寂言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们苏家的人就是妖媚子惑骨,所有喜欢你们的人都会不得好死。”凌芝瞪着冷寂言,眼里满是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男人总出來护着她们,她恨,她恨。 争吵的瞬间,沒有人注意,一柄发着光的暗器划过重重冷气的阻碍,直直射向殷东青,冷寂言发现想要阻止之时,已经來不及,暗器速度过快,直接插向了殷东青的喉咙。 殷东青虽然武功高强,可是此时手脚被缚,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暗器打过來。 其实他也沒想躲,死了,万事就可以解脱。 再见了一切,再见了红苏…… 他即将闭眼的那一刻,目光是看着冷寂言的,冷寂言自是明白了他眼中的深意,他点点头,殷东青便瞑目了。 “义父……” “东青……” 两个人同时看向即将倒下去的殷东青,口中呼喊的,却不是同一个名字,梅红苏急忙别过脸去看來人,可是却看到了自己永生不想看到的一幕。 那人虽带着面具,可是身形气质,却是只有一个人能够有的。只见他此时缓缓收了手,轻轻越过天窗,地牢内机关已经被冷寂言破解,所以他很容易进得來,出得去,突然,面具跌了下來,摔在僵硬的地上成了碎片。 梅红苏一下子瘫在地上,她此时的心如刀绞,远远不是常人能够理解。 想起霍晨枫在那封信里告诉自己的一切,她已经彻底绝望,原來,不只是说说,还会行动,她真是傻到了极点。 原來自己,一直以來就是被他利用的工具,亏自己还那么甘之如饴。 那人的身影越飞越远,梅红苏在冷寂言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向了义父。 她沒有想到凌芝会在此刻遍寻墙上的机关,这边敲來那边敲去,她抓狂似地摸遍了墙上的每一个地方,不顾机关按错射出來的利剑狠狠插在自己身上,不一会儿,身体便血淋淋了。 “姐姐。”梅红苏哭着喊着要去帮她,可是被冷寂言狠狠扣着,他的头贴在她的发丝间,抑制着她颤动的身躯,他知道她现在很想哭,很想上去代替姐姐受那万箭穿心的痛苦,可是想起殷东青临终前给自己的眼神,他就抱紧了她,其实,这也是自己的意愿吗不是。她受了伤害,自己怎么能够活的成。。 终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水牢的铁门缓缓打开,凌芝看着自己的成果,即使身受重伤,也开心地笑了,这种笑,不是刚才那种讽刺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纯洁天真的笑。 突然,她跳进了水里,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在梅红苏的惊呼声中跳了下去。 “姐姐。” 凌芝沒有理她,而是淌过水去抱了已经死去的殷东青的头放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着。 “怪,别哭。”她微笑着,像是最纯洁的天使。 梅红苏愈发大声地哭了出來,冷寂言也忍不住抹抹自己的眼泪,此生,见此情形,还是第一次。 “红苏,别打扰他们,那是你姐姐,毕生的心愿。”冷寂言轻声说道。 “嗯。”梅红苏哽咽道。 不多时,凌芝的血已经染红的整个水牢,看起來极为阴森恐怖,可是,她居然毫无知觉,疯癫的人就是这样,无知无觉。 “东青,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凌芝喃喃道,“那时候我四岁,父母都被强盗杀死了,他们还想卖了我,可是你出现杀了强盗,替我报了仇,之后你见我有练功功底好,又无父无母,就带我回教中,你一个人打他们好多个人的样子,真的好帅……” 她已经沉浸在一个人的梦中,无法醒來,死神就在她的身边。 如果沒有一个苏素箐在有多好,如果苏素箐不会有那个孩子在有多好,你就一辈子,属于我一个人了…… 凌芝渐渐体力不支,再加上失血过多,命不久矣。 她虚弱地靠在了帮着殷东青的那根铁链上,身躯弯弯垂了下去,以一个极其妖娆的姿态。 我比苏素箐幸运,因为我能够陪你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比苏素箐幸运,因为我们死了也可以拴在一条链子上,我比苏素箐幸运,因为我这一生从四岁起,就一直爱你,一直爱你,我的生命中,从來不会有第二个男人的出现,我比苏素箐…… 凌芝死了。 一辈子为爱痴狂,最终的结果,也顺了自己的意了。 “唉。”冷寂言在一旁轻声叹气道:“这世间爱情这种东西,太折磨人了。” 梅红苏不语,只是愣愣看着那二人的尸体,那都是,她最亲的人。 “红苏,放心吧,他们会一路走好的,因为他们死时,脸上都是带着光辉的,说明他们死了,也比活着受情爱磨杀好。” “嗯。”梅红苏点点头,转身走向了刚才面具掉落的地方。 “饿鹰组织。”冷寂言捡起地上面具的碎片,放在手里观摩良久。 “饿鹰组织。”梅红苏疑惑道。 “对,江湖中新兴起的杀手组织,他们的面具就是这个样的,可是如今教主落难,谁会花这么大价钱去杀一个落难的人呢。奇怪。” 梅红苏心里猛地闪起一个念头,原來一早发现霍晨枫已经成了杀手,现在终于确定他属于哪个组织,梅红苏心里不禁一冷。 刚才人的身影,的确很想霍晨枫,难道此生,他们就注定是对立面了吗。 “红苏。你在想什么。”冷寂言看梅红苏脸色不对,关切问道。 “奥,沒什么,我在想我娘的事情。”梅红苏慌忙掩去焦虑的神色。 “我们快走吧,看这里,等会儿就有人要來了。” “嗯。” 走在山坡上,尽管轻柔放任月光洒遍,可是梅红苏还是觉得心情无比沉重。 也难怪,刚才听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对了,当年这武林第一大美人儿江南纤云阁阁主苏素箐的事情我也听说过,真沒想到她是你娘。”冷寂言感叹:“教主刚在口中所说的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是苏素箐,而苏素箐又和京都闵王爷成了婚,可是后來又被夫婿赶走,走之后被发现怀了孕,按照时间來看的话,红苏你除了是苏素箐的女儿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郡主。” “这又怎么样。”梅红苏低吟,过分悲痛中她觉得这跟自己沒有一丁点儿的关系了。 “沒什么,红苏,我只是想起当年你在紫竹苑中,就是用这一套说辞帮了胤辰的,只是时过境迁,当时我还以为你是胡诌诌的,我就喜欢你那副率真可爱,万事不惧的样子。” “其实……当时,的确是胡诌诌的,我觉得闵王爷家消逝已久,就拿來借用一下……只是沒想到,我真的……”梅红苏羞愧地脸红了一半。 冷寂言晕倒。 “对了,你知道闵王爷家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就一夕之间全部解散了。”梅红苏疑惑道。 “从前我不知道,可是今日,我隐约能够猜出几分。”冷寂言自信满满道。 “什么。” “以红苏你这么聪明來看,你的爹爹,也是极其聪明的,当年他肯定是发现你娘原來是被人陷害的以后,觉得惭愧无比,所以才遣散家婢,一人散心去了。” “散心。可是有传言说闵王爷已经死了呀。”梅红苏惊讶道。 “红苏,传言与事实,总相差了那么一步。” 第四十五章●囚 “如果闵王爷真的死了,还用遣散家眷吗。只能说明一个问題,那就是他心怀愧疚。” “你说的也有理,可是就算闵王爷还在世,他哪里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唉。” “算了,红苏,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义父与姐姐虽然不在了,可是还有我,我既然答应了义父要好好照顾你,就绝不会食言,红苏,嫁给我吧。”冷寂言诚挚地说道。 梅红苏别过头去,回想着义父刚才劝说的一幕幕,半晌,从口中轻轻吐出:“好。” 月光静好,时光静好,一切都好,可破碎的心灵,真的会那么容易就给修复好么。 ------ 地牢里的事情被发现以后,连熙亭的脸臭地很难看。 尽管心里头是恨透了殷东青,可是多年养育之恩至少能够把仇恨化轻那么一点点,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杀的殷东青,连熙亭觉得,这是明显的侵犯,终有一天,他会找出那个凶手來,他会将那个凶手生吞活剥。 其实他自己也忽略了,这么多年,他的仇恨,早已经如冰雪般融化掉,只是时不时有梦靥困扰着自己,才令他无法解脱。 他恨那个杀了殷东青的人,同时也很感谢他,要是让自己亲手手刃养育自己多年的义父,他不知是何滋味。 几天的日子过的是风平浪静的,梅红苏从一开始回來玉梅园就发现不对劲了,只是一直沒有提。 玉梅园的梅花,不知怎的,凋零的只剩下一半繁茂了。 但是冷寂言看着这满园繁色,还是一脸兴趣盎然,毕竟,半个山头大的花海,他第一次见,还是很享受的。 连熙亭最近很少來玉梅园看看,虽然与梅红苏如今已经沒有了对峙的理由,可是注定两人的关系不能恢复如从前,连熙亭觉得对梅红苏心存愧疚,所以每次都是派下属來送东西的,自己却不敢露面。 梅红苏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虽然某人曾迷晕禁闭过自己,可是以自己的君子之心,他的那种破行为是很容易原谅的,只是他自己无法原谅自己而已啦。 终于有一天,连熙亭露面了,可见面的第一句话却是: “妹妹,哥哥知道好的东西你从小就见惯了,所以你与冷公子的结婚喜礼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好,于是就亲自去海边千挑万选寻了这七彩的珍珠回來。”连熙亭从衣襟里取出包装精致的盒子,打开來后光芒立刻亮了梅红苏的眼睛。 生平第一次,绝对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五彩的珍珠。 下一个瞬间连熙亭的脖子就被梅红苏紧紧搂住,到了快掐断的地步,他喘着粗气,谋杀兄长啊这。 梅红苏脑子与眼睛一样被亮过了头,此时稀里糊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宝物手下,忘了这东西是作为什么送來的。 于是再下一句,我们的小魔女被彻彻底底震惊住了。 “妹妹,成婚尽早在玄殷教办了吧,哥哥我想当你的证婚人。”作为从小与妹妹亲近的哥哥,连熙亭自然也是知道梅红苏那些年所经历的一切,他同殷东青的心愿一样,就是希望梅红苏能从伤痛中走出了,寻找到真正的幸福,而冷寂言,无疑成了最佳目标。 “哥,沒事了吧,七彩珍珠我收下了。”于是“砰”地一声关了门,任凭连熙亭在外叫喊不止。 夜半时分,梅红苏偷偷叫了隔壁住房的冷寂言,冷寂言看她背上背着东西,不禁大吃一惊。 “你要做什么。”冷寂言轻声问道。 “我们,连夜下山。”梅红苏一字一句道。 “为什么。”冷寂言用同样的语气道。 “哎呀你别问那么多了,跟我走就是了。”梅红苏不耐烦道,说完便拉起冷寂言的手准备立刻就走,冷寂言看着她紧握自己的手,不禁笑了笑。 好在,她如今也开始关心自己了。 “你也得让我收拾一些东西再走啊。”一如往日的温和语气。 “好好好,你快点。”梅红苏一边等一边注视着窗外。 几番打点后,两人踏上了回京的路,冷寂山还是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可是那里是再也不属于梅红苏的岭寂山,她的曾经,已经逝去。 从玉梅园万花凋零的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不在属于这里。 “喂,冷公子,你觉得我家种的那些梅花怎么样。”梅红苏打趣问道。 “很不错啊。”冷寂言顺之答道。 “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冷寂山的梅花就沒有谢过。” 冷寂言皱眉,秘密吗。为什么他早就知道,可梅红苏接下來的话可就让他震惊了。 “我觉得呢,我可能天生与梅花有缘吧,我的名字里,居然带了一个“梅”字,而且,我留梅则生,我走梅则谢,你说,这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 冷寂言愣神,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事情一样,许久他笑了,“红苏,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做梅红苏的,你的名字倒过來念就是苏红梅,怪不得王爷姓朱,你母亲姓苏,你姓梅,原來还有这层寓意啊。”冷寂言笑道。 “梅花常开,那你就应该在有梅花的地方扎根喽。”冷寂言作势笑了一番,同时,他心里也做了一个决定。 他们渐走渐远,身影逐渐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谁都沒有注意到,寒冷的气流中,年少的教主孤身一人來到后山,來缅怀逝去的一切,他的雄心壮志,不比殷东青差,同时,他在心间默默许出要繁荣大玄殷的愿望。 这一切,在他的带领下,一定会走向更远的地方…… ----- 与此同时,京城东的树林中,正在进行着一场激战。 “你们这些正道人士胜之不武,居然耍些小手段暗中残害别人,真是不知羞耻。”痛斥疲惫的语气,可是却沒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兵不厌诈胤公子难道不知道么。” 已经两天两夜了,他们已经打了两天两夜了,而且是七个人对打一个,虽然此时七人占据上风,可是胜之不武的手段的确是用了,林叶黎不禁有些佩服这家伙的打力。 可是如今佩服有什么用呢,他是奉了武林盟主的命令來缉拿这个杀人犯,当发现他与霍晨枫长得极为相像之时,他升起了一股恻隐之心,可是盟主命令不得违抗,况且,全国已经下了对商人胤辰的通缉令,年初京都死的那几个人的案子都已经证据确凿证实了这位就是杀人凶手,再加上树林中薛羽那件,胤辰一夕之间从万人称颂的贵商人沦落为下三滥的杀手,这样的反差还真是大。 霍晨枫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是谁做的,杀手组织,沒有最狠,只有更狠。 鹰主居然想到了这招,真是高明,现在怕是胤辰得遭殃,霍晨枫也得遭殃,真是进退两难啊。 不久,霍晨枫总算败下阵來,被盛鼎阁的人五花大绑去见武林盟主袁御津,袁御津在看到他那张脸时,不禁愣了愣。 “贤侄。”袁御津试着叫。 霍晨枫不回答,事到如今,他不想要任何人将自己与霍家联系起來,霍家虽被灭门,可始终是光明磊落的,不想被自己搅了污声。 “你一定不是贤侄,他在三年前就死了。”袁御津感慨愤然道:“你只是一个杀手,你不配与他同一个样。” “來人啊,将这个杀手拉下去,明日午时处以死刑。”袁御津大吼道,于是侍卫扭了不清不远的霍晨枫下去了。 第二日,当囚车被拉过街道的时候,霍晨枫庆幸沒让梅红苏跟着自己,而是早早与她破裂关系,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记忆像一朵飘零的小花,渐渐飞进霍晨枫的思绪,他仿佛看见了那个红艳艳的女子,遮面从眼前飘过,此时,他的唇角,才会露出一丝发自内心深处真挚的笑容。 各种白菜叶子汹涌而來,这种侮辱人的话滔滔不绝袭來,可霍晨枫居然毫无感觉。 想他当初,多么高傲。 梅红苏,是你改变了这一切,我命不久矣了,你一定不会再惦记我了是吧,我希望你能彻彻底底忘了我,从前我因为意外离开你,如今我是故意让你离开不受伤害。 你恨我吧,你有多恨沒关系,你最好能够彻彻底底忘了我,或者,忘了我的好就行…… 他突然感觉迷迷糊糊的,眼前花成一片,而且,还看见了旬夜和桀月的脸,一定是做梦,要死之前会梦到许多自己关心的人,一定是这样…… …… 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醒來后霍晨枫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解放,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客栈的大床上,他奇怪,难道阎罗殿就是这般景象。可是等他看到窗口旁那立着的黑色身影时,他的脸色立马就改变了。 那是一种比自己还要可怕的黑,那种黑,才是地狱真正的恶灵。 “看來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低沉的声音。 那人转过身來,脸被斗篷遮了个严严实实,一如既往的。 卷二完 第一章●归来 当一个人的内心死寂沉沉之时,他的面上才会有这样死寂沉沉的表情。 魅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很安静,安静的好像他真的是一个魅。 他的脸庞永远被那巨大的斗篷遮盖着,全身露在外头的永远是那双白皙的手,那双手虽然洁白无垢,可是霍晨枫知道,它染的血,是自己的一万倍一千倍。 “端云庭庭主驾到,是來看热闹的么。”霍晨枫冷冷道,他与这个人,是同伴,也是敌人,更加是对手。 “不。”魅答道。 “你不要告诉我是你救了我。”霍晨枫皱眉。 “的确是,但也不全是。” “鹰主如此大费周章,他到底想要我做什么。”霍晨枫已经被折磨的要发狂了。 “沒什么,救你是旬夜的意思。” “旬夜。”霍晨枫瞪大眼睛,“难道……” 他在此刻耳边的声音清晰起來,外面那些人分明还整整齐齐地喊着“诛杀杀人狂魔,诛杀杀人狂魔。”一类的口号,这就证明,囚车里面,还是有人的。 “事情的确如你所预料。”魅冷冷道。 “夜……”霍晨枫突然发了狂,他奋不顾身想要从床上坐起,想要爬到窗户边去看代替着自己的“杀人狂魔”,可是由于伤势过重,全身穴位多处被点,他有心无力。 一早就知道,人这一生终究会为自己所犯的罪孽赎罪,可是,沒想到,代替自己赎罪的,居然是旬夜。 他一瞬间感觉到心口有个地方被紧紧堵塞住了,眼泪想要汹涌而出,他感觉天旋地转,什么话都难以听进去。 “不要强迫自己了,旬夜也不希望你去看他现在的样子。”魅语气依旧是那般飘忽不定,就算是自己人在面前死亡也是如此。 是啊,旬夜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早已经与自己亲如兄弟,毫无世间暖情的组织里,旬夜算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有心有肺的人,自己遭受灭门之痛的那些个日子,只有旬夜才会在自己身边说一些安慰鼓励的话。 “节哀。”魅冷冷道。 “那你为什么为在这里。”霍晨枫皱眉问道。 “就是你心中想的那个意思。” “果然,我就知道他沒那么容易放过我。”霍晨枫轻轻摇头。 “你应该一早就知道,背叛主上的人沒有什么好下场,我真不懂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魅转过身,语气依旧是那般冰冷。 “这东西,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明白。”霍晨枫冷笑道。 魅低头,沉默不语,关于情爱纠葛之事,他真的一丝一毫也不了解。 见自己的伤势逐渐恢复,霍晨枫内心也不禁担忧起來。 对于自己犯了这么大的过错,鹰主也可以做到既往不咎,可见自己对他的价值实在是太大了,价值,对,从一开始,霍晨枫就知道,鹰主救了自己纯粹是看上自己的天赋异凛,纯粹是想要汲取自己的价值,只不过这样毫无感情的人救了自己,也算是恩德,他感激他,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但是,他更加爱梅红苏,是那种为了爱连仇恨都可以忘记的爱,魅不懂,鹰主不懂,饿鹰组织上下都不会懂。 此次救自己,鹰主无非想要利用自己的优势,來帮他做更多的事情,而旬夜只不过是被利用了感情,代替了自己死。 他这一招,真是高明,既惩罚了旬夜当初撒谎,又可以让自己再次死心塌地为他做事,果真不愧为饿鹰组织的头领,现在他霍晨枫已经沒有任何退路,只能踏踏实实为他办事了。 魅在京城呆了沒几天就走了,说实话,他是很不愿意照顾一个受伤的人的,要不是鹰主所令,他连京城这块地方都不愿意涉足。 他永远比霍晨枫要冷一些,所以注定了周身沒有别人能攻陷的缺点。 霍晨枫拿着他留下的纸条哀怨了很久,从今以后,那个杀手胤辰又回來了么。 真的就永远摆脱不了这样的宿命么。真的永远受人操控么。。他霍晨枫内心告诉自己不甘心。 他的血海深仇还沒报,他还是他一个人的自己。 ------ 紫竹苑里正大红灯笼高高挂,侍女们闭了苑,在苑里铺张着什么,公子寄信回來要她们这么做,只是谁都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清晨,两匹马停在紫竹苑门口,梅红苏看着这个她半生半熟的地方,内心涌出一股莫名的情愫,世事变迁的太快,沒有人能够预测自己的未來,人在这世上,不过是雨打浮萍,飘飘零零,既然如此身不由己,那顺应天意,随波逐流才是最好的选择。 清晨的风凉意瑟瑟,梅红苏下马的那一刹那突然心口一痛,险些栽倒在地,冷寂言赶忙飞身过來相扶,梅红苏才稳住身子,奇怪,身体明明好好的,可是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呢,就好像,有人在心口生生剜了一块,痛不欲生。自小就不是弱柳扶风的女子,自然对这种陌生的感觉很是在意,思索过半后发觉应该是这几日太过辛劳忙碌,之后只要多休息就成。 苑内有一排侍女准备出來相迎,看到梅红苏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变,行了一礼之后便再也低头沉默不语,气氛稍显尴尬,梅红苏心觉奇怪,当初带冷寂言离开紫竹苑的时候大家对自己都还挺热情的,为什么回來的时候都变了一副面孔呢。真是莫名其妙,或者是这群丫鬟受云霓挑唆。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梅红苏在袁紫诺那里已经领教不少,现在想來突然觉得可笑,自己根本沒打算和云霓争,就算婚后云霓在冷寂言面前更露风骚,她梅红苏也不会再皱一下眉头,就算那两人亲來亲去梅红苏照样还是吃自己的饭睡自己的觉,当然,以冷寂言的人品做保证,这样事情发生的概率是零。 再或者是自己这副面孔生來不受别的女人待见,只适合与别人分离的时候承接微笑,不适合与别人相聚的时候承接微笑,当然,梅红苏自然而然将这种想法摒弃了,虽然太独领风骚未尝是好事,可是一脸的乐观笑容足以掩盖美丽背后的所有,她,梅红苏,肯定是万人待见的。 可是进了苑后气氛就更加不对劲了,本來一见自己和哥哥就赶忙扑上來的的冷寂铭小鬼这回在看见自己的时候立马脸色由晴空变成乌云密布,两目相触闪电次啦次啦时候冷寂铭突然一转身溜了个无影无踪,梅红苏气急准备追赶上去的时候双臂被冷寂言抓住,回头发现他也是一脸的疑惑。 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难道是紫竹苑惹了什么官宦大富有人趁冷寂言不在之时喷了狗血。实话实说,紫竹苑是因为清高而触怒的不少有钱人家,可是沒有人敢來这里动它一根汗毛,全都是因为有冷寂铭这位“土地神”在。 回头送上怜惜的目光,沒想到刚好被从冷寂言身后不远处的云霓给接住了,云霓见二人靠的很近心里非常不痛快,径直而來插在两人中间就开始向冷寂言回报事情。 “公子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做好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云霓温柔道,她指的自然是布置红罗锦缎一类的事情。 “我近日要与红苏姑娘成婚,等正式布置完之后挑个良辰吉日,宴请些朋友來就好。”冷寂言难掩兴奋之情,可是也自然不缺乏对云霓的愧疚之情,毕竟人家喜欢自己这么多年,默默守护自己这么多年,到头來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爱情的事情有了勉强之后谁人都会很痛苦的。 云霓听闻就感觉一桶冰水从正中央头顶泼下來,意识里一片空白,她素來冷静,可是这样大的事情差点让她在一瞬间无法呼吸,冷寂言是她活着的意义,这样轻易地就不属于自己了,她从今以后该怎么半。。 “恭喜公子啊,恭喜梅……梅姑娘,我……我替公子高兴……”云霓说话瞬间语无伦次,她从來沒有比这不冷静过,这怕是唯一一件能将她一掌打入地狱的消息了。 只感觉心中一阵儿酸楚涌上來,云霓慌忙借口苑内还有事情,匆匆逃离,可梅红苏分明能感觉到一股浓重的忧伤正在蔓延开來,云霓此刻怕是泪眼迷蒙而故意不让二人看见的把,梅红苏心里瞬间涌起怜悯之情,女人,总是可怜的那一个。 “你去看看她吧,她心里肯定不好受。”梅红苏轻声对冷寂言道。 “算了,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就好,她一早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娶她,可是却愿意呆在我身边,云霓是个好姑娘,她早晚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冷寂言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他很早以前确定自己沒有感情,因为这世上真的很难有人让自己心动,他很早以前以为一辈子就一个人生活,可是直到,遇到眼前的这个女子…… 谁知道,人生瞬息万变,可能下一秒,就与从前的想法背道而驰…… 此生对云霓无法交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云霓会有一个良好的归宿,他视云霓为自己的妹妹,自然对她的终身大事格外关心。 第二章●死亡之事 不知为什么,梅红苏在听冷寂言讲到云霓的幸福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的音容笑貌,沒错,那人正是齐王。 早前觉得二人之间是单相思的问題,可如今一想,着实很是相配,可她梅红苏跟云霓也不算是挚友,这个红娘的责任,她能够担么。 思索半晌后,未果,梅红苏便住进了冷寂言早前为自己安排的客房,不,如今早已经不是“客”房,她从此以后,怕都是要住进这里了,真不明白自己是该高兴呢,还是该觉得失望难过,以梅红苏如今的心理素质來看,她已经是个不悲不喜的人了,从今以后,怕是很难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能够压住自己了,哈哈。 “红苏。”冷寂言在闲暇时分便过來看梅红苏,见她如今不如往日般活泼可爱,反而有些沉默寡言,不由心有担忧,虽然说人在经历一些事情后会变得成熟稳重,可是心绪间堆积许多烦恼之事,也不是件好事,冷寂言倒是很愿意变成一只会食烦恼的小虫子,这样,便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将担忧传递给自己,而一个人开开心心了。 “冷公子,有何事。”梅红苏问道。 “红苏,我是想來跟你商讨一下良辰吉日的事情的,毕竟我们就快成亲,事情什么的还是应该我们自己处理为好。”关切的语气,反而令梅红苏有些心酸。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回避这件事情,一方面觉得对不起曾经的夫君霍晨枫,另一方面又觉得有愧于冷寂言,他是众人倾慕的对象,自己何德何能。真的扪心自问,何德何能。。。 “奥,冷公子言之有理,我……我会找时间专门处理下这件事情的,只是不知道你……你是真的想要娶我么。”梅红苏突然抬头,成亲是人生大事,梅红苏并不希望冷寂言因为义父的一句话就草率决定一切,还是在此时将一切说白为好,免得真正成亲后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当然,我……其实很久以前就有表明心迹,只不过碍于红苏身边还有他人才……”冷寂言脸色有些泛红,说话也不如平常那么清晰有力,在承认爱情面前,人人都是吞吞吐吐的。“现在也算是达成我一个心愿了,我怎能不开心……” 沒有什么比这句话來的更加直接了白,沒有酸楚的情爱缠绵,有的只是一句“我想娶你”。从冷寂言口中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见却是费了一番心力。 “红苏你有什么问題么。” “……沒……沒有,我觉得呢,很好……很好……”梅红苏尴尬笑道,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对冷寂言沒有爱,也清清楚楚自己早已将原本那一颗完整的心交给了霍晨枫,毫无保留了,可是在此时必须承认与冷寂言的婚礼,一是为完成义父的夙愿,二是不让冷寂言觉得不好受,此时这种矛盾的感觉,梅红苏人生中第一次尝到。 “嗯,那你就在此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叫门外的侍女就好,紫竹苑现在也沒什么事情了,出去逛逛什么的都不成问題。”冷寂言将手覆在梅红苏的手背上,她一瞬间感觉,自己是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來了。 冷寂言走后,梅红苏一个人思索良久,她轻轻推开窗看外头的风景,突然一片片黄色的枯叶从地面席卷,在空中打圈后又落下,萧瑟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突然,那刚才袭击自己的感觉重新返回,梅红苏双手扶住窗沿,让自己的身体尽量稳些。 一定有事情发生。而且还是不好的事情。梅红苏差点缓不过起來,想起刚才所有人的眼色,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重新置身于一个时空,陌生,陌生,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她急忙奔出门去,遍寻冷寂铭的身影,等像猫捉老鼠一样捉住了冷寂铭之后,梅红苏怒声叱道:“小鬼,姐姐是魔鬼啊,用得着一见就跑么。” “那也差不多了。”小孩虽哭丧着脸,可是语气却是钢铁一般的强硬。 “什么。”梅红苏怒不可竭,自己向來温柔,平易近人,怎敢与魔鬼这种东西比较呢。 “沒……”小孩感觉身后被抓的疼痛,急忙改口。 “只是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冷寂铭张嘴就哭,之后眼泪急忙掩去,换上一副死皮赖脸欠揍的脸,又道:“你要不要听。” “奇怪的事情,你说。”梅红苏皱皱眉头,什么事情能够奇怪的连一个孩子都会躲着自己呢。 “其实就是京城贴出的告示,昨天一个无恶不作的杀手被斩了。”冷寂铭语气稍有些神秘。 杀手。梅红苏心惊,为什么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霍晨枫。。不可能,他武功那么高强,不可能轻易被抓获的,应该不是,是自己多想了。 “姐姐你怎么了。”冷寂铭有些后悔就这么说出來了。 “额,沒……”梅红苏的失神谁人都可以觉察出。 “姐姐,实话告诉你吧,那个杀手就是以前的商人霍晨枫。”冷寂铭心想反正姐姐迟早都会知道此事,不如一早告知,这样早些时候就会好的。 “武林盟主不知从何处查出他就是曾经杀害过许多京城大户的凶手,然后他就被缉拿,并且……在京城公示问斩了,就在昨日,昨天有很多人都去看,大家都知道了。”冷寂铭沉痛说道,虽然不待见霍晨枫,可是毕竟他与红苏姐姐有牵连,红苏姐姐若是伤心了,他也会很伤心的。 “姐姐,你沒事吧。” 看到梅红苏突然身体一硬向后倒去,冷寂铭本能的过去相扶,可是还是年纪太小的缘故,两人一前一后跌落在地上,梅红苏似乎对疼痛毫无感觉,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 那个人死了,为什么一丁点儿眼泪都流不出來,是啊,他对自己那般无情,揭破一切像撕烂掉自己的皮肉,自己何苦为了不值得心痛的人心痛,梅红苏苦笑着,此刻是不是应该备几分好酒,好好庆祝一番,以祭奠霍晨枫对自己的欺骗,祭奠自己这么久以來的自欺欺人得到了回报,祭奠自己的心……再如死灰。 曾经玉梅园三年独守,如今紫竹苑衔月能否相伴。。 失了灵魂自己,从今该怎样笑出來呢。 “姐姐,这件事情也有可能不属实,姐姐的夫君,怎么可能是杀手呢是吧。”冷寂铭不知从何处开始安慰,只能如此说了两句。 “我沒事。”梅红苏起身,“我现在跟他无关,这件事情,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弱弱转身,任谁都能看出,背影后,明明是一抹快要消失的夕阳。 雪白的花瓣乱入眼,梅红苏忽觉一切格外刺眼,闭上眼睛,眼角一抹轻痕,渐渐消散在轻风雨露中。 午饭,晚饭,以及所有饭后甜点时间,梅红苏吃的很是欢愉,似要狠狠把自己往胖里吃,只是期间,她沒有说过一句话,冷寂言问她之时,她只是轻声嗯了几句,这样大的反差让冷寂言不由心涩,霍晨枫的事情他也听说了,除了安慰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询问过梅红苏关于延迟婚礼举行的时间,可是梅红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称“不用”,看惯世间百态的他自知愈沒事,愈不正常,愈让自己担忧。 “哥哥,大姐姐这个状态,我猜在婚礼前就会出事。”冷寂铭拉着冷寂言的袖子在一旁轻声说道,冷寂言虽然不快,可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红苏笑颜难展,很难想出用什么办法。”冷寂言惆怅。 冷寂铭小脑袋瓜活跃,他对梅红苏从前的事情略知一二,此刻内心忽的想出什么好办法,附在哥哥耳边轻声道了几句,冷寂言眉头舒张,微微笑了几下后,便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世间上总有能让人开心的事情,梅红苏只是放不过自己,这便是最大的障碍。 晚间,月色朦胧,苑内的人儿们都熄灯熟睡了,梅红苏睁开眼在床上想一些事情,自己对霍晨枫的思念滔滔不绝,他出现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可以让自己轻易捕捉的光影,虽深知他曾经带给自己的伤害,可是愈发觉得伤的深,愈发觉得他已经成了自己体内,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心开始痛,那是霍晨枫提醒自己不要想他么,梅红苏忽然睁开双眼,她明明感觉,他就在附近,看着自己,就在附近,静静地,不言不语看着自己,是错觉么。她抬眼望向四周,一切安静如初,可唯有一道灼烈的目光,那般不寻常,那般让人心痛。 闭上眼,她相信自己是在做梦,就算不是,她也希望是,因为发自内心地说,她一边期望霍晨枫活着,一边又期望他死了,可是却也坚定的相信,一个不寻常的人是不会如此轻易死掉,就当一切都结束了罢,死了,与自己无关,活着,与自己更加无关。 第三章●满苑艳梅 沒有了霍晨枫,生活照常进行着,甚至每天比原來过得还快乐。 身旁沒有烦心事情的打扰,有的只是用数数花草的闲暇打发寂寞,这样几日下來,梅红苏恢复了不少,甚至比以前看來较臃肿,只是这种无聊的快感,居然也会让从前是个大忙人的自己感到厌烦。 进來冷寂言的举动有些异常,距离婚礼举行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天时间,可冷寂言任何事情都沒有交代自己,好像结婚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她不由有些疑惑,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能忙活什么呢。。 很快,这些想法得到了验证,当所有人都以一脸坏笑的姿态看着自己,当然,出了云霓,梅红苏住下以后云霓就沒有给过她好脸色看,她就知道即将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沉默着不言语,当然,这点也是他那个沒良心的义父教给自己的,装的越不好奇,敌人的心计就越白费。 本以为是场无端的戏弄,可等到一切清晰起來的时候,梅红苏突然觉得,自己真像是上天的宠儿。 什么事情都沒有发生,沒错,人是什么事情都沒有发生,可是苑里就不一样了。 一大早,梅红苏醒來,觉得有浓郁而熟悉的香气绕在鼻尖,以为是做梦,因为这种香气注定了从今以后只会在梦中相闻,她睁开眼,不觉一切越发真实,于是就这样,在奇异的感觉相伴的情况下,梅红苏推开窗,看到了让她惊艳一生的美景。 玉梅园的梅花,不知何时全都奇异般地复活了。看起來还是那般热烈,那般绽放丛中,艳丽激昂,梅红苏沒有想太多,只觉这是上天赐予自己最后的福利,让自己再最后见证一次满园繁花的景象,让它们在消逝之前可以看到主人面上的笑容,让一切,不留遗憾。 带着心间的幻境,梅红苏轻轻一跃从窗口跃出,踩在被花瓣铺满的地面上,奔进花瓣缭绕的氛围中间,多么红艳艳的色彩,真她的心一样热忱。 满园梅花,带着梅红苏回到了从前的时光,与梅花相依相伴的时光,她此刻忘却一切,不自觉地在这梅花林中舞蹈,梅花仿佛受到这梅花仙子的召唤,顺从起來,在空中的舞蹈也显得特别有节奏,顿时,那一片相融合的景象吸引了众人的眼球,谁都沒有想过,这看似热情婉转的女子舞姿竟然这般**,这般美艳绝伦,众人仿佛沉浸在醉生梦死之间,谁都忘了,今天是个格外大的日子。 “旋天地,衔枝桠……” 冷寂言看着这美妙的景象,心中的感觉自然是不得而知,心上之人能够快乐一分,他便快乐许多。 轻轻拿出琴抱在自己的腿间。俯身坐下开始轻轻弹奏,琴音与舞蹈融合得惟妙惟肖,她们都是能使自然舞动的人,所以这异常,的确是绝伦。 舞毕。梅红苏坐在花瓣上细细冥想,冷寂言过去为她披上披风。 “红苏,近來天气愈发严寒,别给着凉了。” 梅红苏愣了一愣,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冷寂言的面孔呢,难道是自己,眼睛花了的缘故,或者…… 赶忙回头去看,发现一堆人正半掩嘴唇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刚才……莫非是大庭广众。。。哎呀。好丢人啊。。。 “红苏,这满苑的梅花,你可都喜欢。”冷寂言低头问道。 “喜欢,好喜欢。”梅红苏抬眸,眼中晶莹有泪,“我人生十载光阴,都是与梅花相伴而过,公子……” 梅红苏想说,公子你可真厉害,好好的满园白花就这么被你给坑掉了,这大片大片的红梅一定是用了很大心力的,可真是傻。 “公子的美意红苏心领了,只是实在是难以报答。”梅红苏低下头去,用这一生的时光,去报答他的怜爱之情,怕都是不够。 “红苏,你知道……”冷寂言停顿,“你知道,你快乐,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今天本來是咱两成婚的日子,可是我昨夜反反复复,终究觉得,我们还是不结为好。” “嗯。”梅红苏抬眸,眼中遍布讶异之情,好好地给了自己这么大的礼物,然后转头就说“我们分开吧”,这人多半不是有病。 “我知道,你心里装的人不是我,我也知道,这一辈子,它装的人,也不可能是我了……” “喜欢一个人,是希望她幸福不是么,给了她囚笼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冷寂言眼角开始湿濡,昨日夜里想好的这番话,今天说起居然是难言的苦涩。 “我知道你还喜欢着霍晨枫,京城的那件事情发生后我才觉得你是这一辈子都放不下他了。” “我相信霍兄还活着,我与他曾经交过手,知道他命很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红苏你比我更加了解他,他的死活,你心里定是有一番想法。” “我放你走,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干预……最好是能够找到他,然后一辈子幸福。”冷寂言忽然很想哽咽,可是他是一个男人,怎能在女人面前哭泣呢,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住了。 “梅花林,当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你……走吧。”冷寂言起身,准备转头回自己的房间,梅红苏看着他那只被白色大衣覆盖的手腕,很想冲过去拉住他,可是冷静与理智还是让她在一瞬间寂静下來。 刚才的他,一次性说了这么多,好让自己震惊。 反而,自己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他了解自己心意这么多,可是自己,却始终看不懂他。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件突如其來的事情,留下,肯定会让冷寂言觉得自己是在可怜他,他也不会平白无故接受一份本來就不存在的爱。 思虑再三后,她回房间收拾了东西。 “哥哥,怎么样,姐姐开心了么。”冷寂铭见哥哥过來急忙抓着他的手臂就问。 “嗯。”冷寂言脸色苍白,随便应了一声就绕过去。 “我的方法真奏效。”冷寂铭恨不得原地手舞足蹈起來,可是一想起与梅红苏刚才的表演会相形见绌,冷不防还会被人笑掉大牙,他就如同被浇上一桶冷水地安静下來。 哥哥,准嫂子开心了,我就开心了,啊哈哈哈。。。 --- 梅红苏选择从后门溜走,因为走前门,肯定免不了一场仿若生离死别的痛哭流涕。 她自信不告而别是一种正确的抉择,因为她相信冷寂言有本事安抚众人的心,有本事将这一切恢复原点。 回头望望这相处不多的紫竹苑景色,梅红苏也泛起一股难舍之情,毕竟,这里有亲近的人,有出生入死的朋友,对,是朋友。 她回头踏一骑轻尘,慢慢走开,独留身后一人独自怅惘。 真的走了,真的留下自己一个人了…… 冷寂言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她终究,会觉得是欠了自己的,所以连萌生的爱意,都难以施舍,这样也好,对谁都好…… 回到曾经的胤府,梅红苏才感觉到什么叫做落败,树倒猢狲散,胤辰虽然很早之前就离开了,可是胤府一直是由当初不愿离去,图个安家之所的下人们打理的,胤辰的身份被发觉之后,胤府自然是受到了牵连,这里,处处都弥漫着湿腐的味道。 她知道自己此时毫无头绪,更加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寻找,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寻找,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找就会失望。 只好随便找了一个附近的客栈先安顿下來,向客栈小二打听那件事情。 “请问前几天京都斩了一个杀手,就是从前那个胤公子的,是真的么。”梅红苏问道。 “当然是真的,那个人的头颅是大家伙亲眼看着掉落下來的,真是悲惨至极啊,想当初好歹是富甲一方的公子啊,不好好守着自己的钱财,反而去干杀手这种血腥的事情,真是可惜……唉唉唉,小姐,我这里是客栈啊,血腥的事情还是不要谈了吧,会影响生意的,小姐,我看你长得漂亮才不多收你钱,还是快点点菜吧。”小二有些不耐烦道。 “好好好。”梅红苏心想,还真是自己不对,人家这里,可是和平地界。 大门是被封死的,所以梅红苏总偷偷翻墙进胤府,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老百姓们的说辞如出一辙,就他们所看见的,胤辰真的死了,于是再问下去也是问不出來什么的,于是即使知道可能无功而返,梅红苏还是选择进來看,她坚信,胤辰若沒有死,就一定会來这里,或者,去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因为,沒來由的相信,自己这么多年得到的爱,不可能是假的。 于是夜以继日的徜徉徘徊,对月空饮,梅红苏对霍晨枫的恨意渐渐消散,如同亡灵,已进入生死循环的隧道,她总能感觉到有一处灼烈的目光,看着自己,在一天夜里终于爆发,空荡荡的胤府大院中,梅红苏的声音响彻。 “霍晨枫,你给我出來,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我知道你还活着。” 第四章●弥散时光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梅红苏一个人的喊声回荡在空空的大院中。 难道,不是。梅红苏有些愕然。 一片枯黄的叶子在空中打旋儿,之后静悄悄地飘落在梅红苏的脚下。 她眼尖地发现屋檐后有一抹黑影,不由心底笑了出來。 “霍大哥我知道了你那日是无意的,你一定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讲的是吧。”梅红苏一时间脑子短路,经过几日的愉悦之后忘记他曾经与自己割裂的原因,再加上冷寂言近來苦口婆心的劝说,理所当然地选择再次相信霍晨枫。 那个黑影本來静静的一动不动,当听到梅红苏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由往两侧摆了摆,梅红苏这样更加确信自己心里的判断,她轻轻踱步而去,转到那个黑影的方向,定定看着他,黑影沒有说话,也沒有躲,而是直直从屋檐上飞下來,飞到梅红苏身前背着她。 “枫哥哥。” 梅红苏试着喊道,是他的背影,只是为何感觉有一丝奇怪呢。他如此冷漠,难不成。又吃了可恶的噬魂草。难道 她轻轻走上前去,伸手触碰那个人的衣服衣角,可是犹如触到闪电一般松手。 好可怕的感觉,这个人给人的压迫感,居然是曾经胤辰带给自己的一百倍。 他就像是地狱的魔鬼,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周围人的心,遇见他,整个神智都好像即将会被控制,无端的感觉死亡之渊就在自己附近。如果光看背影就有这样的感觉,那此人的正面。岂非罗刹。 “你是谁。你不是枫哥哥。。”好歹自己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失了态,你虽是泥潭,自己不涉足就好,还能把自己怎么样,梅红苏心想,这个人,一定是与霍晨枫有莫大的牵连,否则两人的气质,怎会如此相像。 可是这人的下一句话一下子让梅红苏跌入冰窟,终于明白泥潭染上身,是沒有办法洗干净的。 “杀你的人。” 四个字,从他的唇中吐出,冷幽幽的好像阎王的宣死令,不,就是宣死令,梅红苏瞪眼,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人,可是他却在那一刹那转身,梅红苏感觉自己的呼吸差一点儿都停滞了。 暗黑的影映在他的面庞上,上半部分被遮住了,梅红苏只能看到他苍白如雪的嘴唇,真是一丁点儿血色都沒有,他是人么。人怎会至此。 “你说什么。杀我。我们素不相识,好歹你要给我一个理由啊。”梅红苏佯装镇定,嘴唇微微笑着,只是掌心已在不知不觉中握出了汗,他知道要从这个人手中逃出,绝非易事,所以选择留下來斡旋,以谋活路。 “我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那人冷冷道,即将出手的霎那,梅红苏伸出手。 “等一下,我有事情要说。”梅红苏心里清楚,既然是杀人的人,那必然也來自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必定有那个地方的规则,既然有规则,就一定有漏洞,这是梅红苏惯信的原则。 “遗言么。”那人心里冷笑着,每一个杀手都是人,自然也有人的心,所以杀手一般在死前都会问一下他有什么遗言,毕竟是为巨额财富而杀了人家,虽然该索命的应该是雇主,可是自己终究寝食难安,于是才稍微在有可能的情况下问一下遗言,当然,他不用,杀人如麻,他甚至睡的比正常人都好,统统因为,壳似人,而心已非人。 “不是,我是要问你,你收了多少钱來杀我。” 那人愣了一下,这个,该怎么回答。 “你难道是想用相同的钱來买自己的命。对不起,我们行业沒有这条规定我们只做杀人的买卖,不做救人的买卖。” “不是,我就是问一下,好歹我看看我这条命值多少钱。”梅红苏摆摆手,自己这单,百分百不是按正常的买卖进行的。 “你真想知道。好,那我就告诉你,分文不值……”冷冷地开口,虽然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可是梅红苏却心有不甘。 好歹老娘这么些年吃的山珍海味也值几万两银子,不带这么糟蹋人的啊。。。 那人说这话的时候也突然感到一丝讶异,自己居然,居然和一个分文不值的小丫头叫起了劲,为什么來杀她。他自己也有些迷茫了,这不是鹰主的命令么,为老板办事应该是瞻前马后不问缘由的,可是此刻,为什么……有些不情愿。 “那……你是枫哥哥的好朋友。”梅红苏问道。 好朋友。这个字眼,已经许久不曾听闻。 “枫哥哥是谁。”他冷冷问道。 “不对,是胤辰,在你们组织他应该这么被叫。” “我认识他,但不代表我跟他是好朋友。” “哦。我是他的妻子,嘿嘿,我叫梅红苏。”梅红苏一脸欠揍地笑道。 “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讲这些。”不就是因为与胤辰有如此的瓜葛,主上才会让自己杀了这个女人么,他不自觉内心笑笑。 “你觉得,他死了吗。”梅红苏突然变了脸色,一脸哀伤的说道。 “死了。”那次斩首,人人尽知,可是人是他救的,虽然知道胤辰如今活的好好的,可是他只能照样说死了。 “那我沒有什么问題了,既然你们的人都说他死了,他就肯定是死了,本來还依靠着你们……”梅红苏忧伤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我沒什么问題了,既然枫哥哥死了,我活着也就沒有什么意义了,你……杀吧。”梅红苏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利刃的來临。 “还真沒见过你这种主动赴死的。”那人突然笑了,梅红苏觉得,他笑得时候,都和别人不一样。 “我现在突然不想杀你了。”他笑道,“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哦。” “我收到的命令是怕你坏了主人的事情,才來杀你,可是现在,我觉得,你对我们很有用。” “我叫魅,阶级与你那所谓的枫哥哥一样,你直接叫我魅就好。” “魅……”梅红苏思索,人如其名,取得好,真如同鬼魅一般。 魅看着眼前这女子低头深思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真不知道这姑娘与胤辰那家伙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这种关系,他不懂,也不想懂,他这一生中只知道执行任务,除了任务,他什么都不懂,应该说,魅从小就生活在鹰主带给他的那个地狱里,他从來不曾有过自己的生活,他是一柄比任何人都要锋利的刀,所以,他就连认识这个世界,都是从剑尖上的血一点一点舔舐过來的。 他的经历与霍晨枫乃至其他人都不相同,沒有人性的过往,是他生活的全部。 可是就是眼前这个姑娘的闯入,让他出格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出格,却也发现,出格的滋味,原來是这般好受。 “你也不要庆幸什么,我现在不杀你,不代表我就不会杀你,从现在的每分每刻,你必须跟在我身边,随我做事情。” 随他做事情。那要不要跟着他杀人。不要啊,这种事情,她干不來,真的干不來,早知道二话不说去死了。 “不是让你杀人,我只是让你跟在我身边,随我回组织中。” 魅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撇撇嘴,解释道。 原來是让自己跟着他啊,这样除了自己能够安全一些,还有机会找到尚沒有死的霍晨枫,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是若进了那个黑不见底的组织,从今以后的生活该是怎么样的呢。 梅红苏不想想,从今以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也许从今以后要走的路,比从前更加艰难了。 跟在魅的身后,梅红苏可以说是有两种极端的感觉,一是害怕到谷里,她真的怕魅会随时转过身來吃了自己,二是无聊至极,魅除了刚开始还肯说几句话,之后基本上是静默无语的,这样一天过去,梅红苏耳边听到的人声不过十句,而其中有九句,都是身经自己附近的陌生人所说。 突然觉得霍晨枫变成胤辰的情况也算是好的了,就算被噬魂草噬了记忆,可是却沒有噬去心智,看來这个人,说不定同样服下了噬魂草,只是他的情况更加严重一些,嗯,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行走了梅红苏感觉的十万八千里以后,她已经累的瘫在地上了,可是眼前的难以似乎无动于衷,以梅红苏看起來更加快点的步伐前进的,行走在茫茫荒野中,从远方看,就好像是一朵鲜红的太阳追逐着一只乌鸦,古有群鸦向阳,今日却不知为何颠倒过來,的确是匪夷所思。 终于,梅红苏千求万求的事情发生了,前方的酒肆近在眼前,只是用余力攀爬过去,却是一段异常艰辛的路,魅见状,直接嫌弃地拉着梅红苏的袖子,将她全身的力道集中在袖角,呼啦一声用轻功飞上天去,只见踩着气流流动刷刷向前,三下脚下就到了酒亭里。 由于魅的出场方式太过特别,其中的人呼啦全都扭过头來看着他和梅红苏,眼中是不怀好意,魅却无声无息。 第五章●杀意 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寻常的味道,梅红苏知道,这是火药气息味,刚涉足这里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周围的这些人,莫不是武功高强,就是擅用些奇门遁甲之术,总之各各身怀绝技,全都聚拢在此处,不知是何用意。 “兄台,你莫非也是來寻宝藏的。”一满脸胡渣的老汉腆着个大肚前來,将一把亮澄澄的宝剑“哗”一声摆在了魅的眼前,然后提起裤腿半坐在魅的身旁,魅眼睛眨都沒眨,只当周围不存在这个人。 “小二,拿水酒來。”魅唤道,只是眼睛还是一直平视着前方。 “你是聋子还是瞎子。。” 见自己不被理睬,老汉有些怒,准备拔刀相向时,魅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喉间。 周围不由惊呼出声,刑老二素以剑快闻名,今日却被别人的剑在颈间驾着,两人应该说是一招都还沒有出,这个年轻小伙子沒有人认的,只知道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鬼魅气息见所未见,难道是魔教的人出來一起抢宝。人们都不自觉拿起手中的武器。 “你是什么人。”魅仿佛丝毫沒有觉察到那群人的异动,只是轻声问刑老二道。 “我刑老二你都不认得,看來我闻名江湖的时候你还沒出生。”刑老二怒瞪双眼,对架在颈间的剑,一丝惧怕的感觉都沒有。 魅轻轻皱了皱眉头,今日,本不想与这群人一争高下。 可是,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你,还有你们,别妨碍我们休息,否则,后果自负。”魅冷冷道,之后不慌不忙收了剑,示意刑老二可以走了。 “我看是哪门子的荒野小子如此大言不惭。”一有劲道的女声传來,魅的神色是更加地厌恶。 “刑老二,你个沒用的家伙,滚一边去。”女子匆匆魅身后缓缓而來,眉眼之间早已染上些许岁月的痕迹,看上去是不容置疑的成熟与老练,见刑老二畏畏缩缩退下去,梅红苏心想这两人之间,一定是不同寻常的关系,否则刑老二剑在颈上都不怕,偏偏对这个人很是敬畏。 “大妈,您怎么也闲不住了呀。”梅红苏微笑道,语气略讽,毕竟在这种场合下,还是站在魅这边的。 “你管谁叫大妈呀,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女人怒气氤氲,刚才这小子差点伤了自己的老汉,如今这小姑娘却对自己一番讽刺,想二人在江湖中也混了这么多年了,遇到两个年轻人竟也敌不过,传出去一定是混不下去了。 “我问你们是不是也來寻宝藏的。”这女人厉声道。 “是。”魅轻轻抿了嘴边的一口淡酒,冷冷道,梅红苏睁大双眼,魅來的时候,沒有说这里有什么宝藏呀。 “好,那就怪不得我们江北十三虎了。”女人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直接刺向魅,魅轻轻一闪躲开,伸手去抓女人的手臂,女人见被制服,心里暗道不好,周围的某些人也突然拔地而起,开始向两人杀去。 未及思索间,梅红苏就迫不得已拿起鸾舞索与向她攻击而來的几人激战起來,据她所知,这江北十三虎在江湖上行走了近二十年,虽嚣张跋扈,可是却从未干过什么令人唾弃的事情,怎么这次问也不问就与他们交起手來,难道这宝藏的诱惑,果真如此大么。 空气中突然飞來一抹熟悉的青光,它从几个人的身旁飞过,他们瞬间“啊”地一声被撂倒,梅红苏一时间轻松了很多,打一个绰绰有余,魅的实力就更加不容置疑,一个打三个十招不到就已占上风,于是短短时间内,江北十二虎就溃不成军。 梅红苏看着青靥剑掷地有声,心头不禁被这响声震了一下,一瞬间呆在原地不能动弹。 “青靥剑……”她喃喃道,难道,他來了。 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心开始砰砰地跳,从那样的隔阂中分离,此刻若相见,又该怎样面对呢。 青靥剑出來的时候,魅已知霍晨枫來了,他的眉头紧紧锁住,霍晨枫到这里干什么呢。 一时间,所有人心里各有所想,所有人都对这个尚未露面的人想入非非。 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气味擦过鼻尖,转眼间距离自己不远处就站了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魅的嘴角轻轻笑笑,这下子,真的有一番好戏可以看了。 “你们口中的宝藏在哪里。”这人一來就劈面掷出这么一句话。 “你又是谁。你们都是一伙的吗。。”江北十二虎真不愧担当他们的名号,现下落败依然霸气凛凛。 “我只问你,宝藏在哪里。”霍晨枫突然一下子转过身來,气势逼人,江北十二虎突然哑口无言。 “我们是來找宝藏的,哪里知道宝藏埋在哪里。” “那就滚回老家去。”霍晨枫语气中隐含一丝怒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凭什么让我们滚。你究竟是什么人。”刚才那个气焰嚣张的女子还是难改火爆脾气,此时虽身受重伤,可嘴上依旧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六妹,够了,今日算是碰上厉害的了,这霍家宝藏只是传言,可能根本子虚乌有,我们还是走吧。”身后一看起來年纪更大,看起來对世事诸友研究的男人劝诫道。 那所谓的六妹扭头瞪了他一眼,便抹抹嘴角的鲜血站起來准备出门,沒想到此刻又有一把剑架在她的脑袋上。 “六妹。” “六姐。” 众人齐声呼道。 “刚才的宝藏什么來历,说清楚。”霍晨枫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鹰主听说这里有个宝藏,所以派他全数拿回,组织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金子钱什么的,只是來源什么的,一丁点儿也沒有跟他说,难道…… “你别伤害她,我们告诉你。”刑老二见状急了,与六妹成亲以來,她从來都行事鲁莽,这次万一一个不小心丢了脑袋,那该怎么办啊。 “宝藏听闻,是前几年满门被屠的霍家先祖留在这荒野中,只可惜那霍家根本无福消受,所以秘密泄露之后大量的武林人士都來此寻宝,我们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刑老二连忙说道。 霍晨枫听闻感觉内心有一股煞气窜上來,在体内冲撞不止,三年前的景象在脑海中浮现,他的眼里逐渐泛起血丝,浑身颤抖起來,好像神智又不由自己控制一般,梅红苏见状,上前去抓他的胳臂,沒想到被已经失态的霍晨枫甩开,被制止住的女人感觉剑尖的颤动,立马脱身,重新攻向霍晨枫,沒想到霍晨枫已经发狂,怒意制止不住,一件就刺穿女人的身体。 血喷涌而出,此时染红了所有人的双眼。 刑老二开始抓狂,所有的人都开始抓狂。 他们一窝蜂似的涌向霍晨枫,想要替奄奄一息的女子报仇,可是几个加起來都比不上一个霍晨枫,他此时像是被恶煞附身,可以说,一招就能够解决一个。 “够了。”当所有人都倒在脚下的时候,霍晨枫杀意还未减,这么多年,手上染得鲜血是现在的一百倍一千倍,这点,何须自怨。 可是梅红苏不同,第一次,看着他在眼前杀了这么多人,她心有余悸了。 颤颤巍巍跌坐在地上,难道一直以來,只是自己对他抱有的幻想太多么。 甚至,那个杀死义父的人的背影又浮现在脑海,一瞬间天旋地转,呼吸都快要窒息了…… 但是魅,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切,这关他什么事情呢。 “红苏……”霍晨枫在看清女子面容的时候不禁愣住了,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和冷寂言在一起么,当初通知冷寂言去救受伤的她时,他以为她会被好好照顾,因为一早就看出冷寂言对她的情愫不一般,可是为什么在这里,是冷寂言嫌弃么。 霍晨枫怒意更盛了。 他缓缓走到梅红苏身边,伸手去扶她,沒想到被她一手推开。 “你是在怪我当初写给你的信么。”霍晨枫心沉到谷底,本來与眼前女子的感情是纯粹不掺杂任何污渍的情感,可是在经历这些事情之后,要恢复如初,他也是有心无力。 “那些,是真的,可是,我也有苦衷,我信,你能理解。”他的手再次覆上,梅红苏还是默默移开。 “对不起。”他说,除此以外,真的沒有别的话要说了。 “我说清风阁主,人好歹是我带來的,你现在这样,似乎对我不太尊重。”诡异的声音,诡异的氛围,尤其是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出來,霍晨枫眼里闪过一丝凌厉。 “你和她什么关系。”霍晨枫思索至此,忽觉事情不如想象般简单,这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何时会走到一起的呢。而他们,又将要去往何方呢。 “沒什么,只是她的命,现在是我的。”魅冷冷道。 “你……”霍晨枫有些不快,自己在组织中与魅是平起平坐的,可以说,是沒有任何权利压制他的,“如果我现在要带她走,不知白云亭主有意见么。” “有。” 霍晨枫早知魅不好说话,于是将眼神再次递给梅红苏。 第六章●寻宝 “红苏,你愿不愿意跟我走。”霍晨枫轻声道。 梅红苏不语。 “我会继续用这一辈子來好好照顾你的。” “不愿意,我们之前的所有,已经被你的一封信给抵消掉了,现在是不是,沒有生还余地了。”梅红苏嘲讽道。 “难道你愿意跟着他。你知道有多危险么。”霍晨枫痛心,魅的喜怒哀乐谁人都参透不了,且不说此时将梅红苏留在身边是何意,万一以后一下子性情忽变伤害了她怎么办。 “总之不想跟你走。” “为什么。” “难道你连你犯的错误都意识不到么。”梅红苏转头怒瞪霍晨枫,但是眼里填充的,却是满满的失落与决绝。 “红苏,这么些年,要我再回到当初的自己,那是不可能的。”霍晨枫低头,“那种痛,世界上很少人能够体会,我无数次的想要抑制自己,可是恨意就像是已入骨的蛊毒,再难消散。” “你别跟我解释什么,你走……”梅红苏哭泣道,曾经幻想过无数个与他见面的情景,可是从沒有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在亲眼见到他嗜血成魔的时候,在看着青靥剑取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曾经她可以选择蒙着眼不去想,可是当真相亲入眼底的时候,一切,真的不同了。 “好,红苏,我走,但是我不会放弃你……”霍晨枫道,之后起身朝魅那边走去,“跟我出來一下。” 魅略微抬头,还是看不见双眼,他跟在霍晨枫之后,静静出了屋。 “红苏的事情,是谁的意思。是不是鹰主。” “你沒有权利问我。”魅冷冷道。 “你们根本毫无关系,”霍晨枫是真心想把毫无人情的魅塞进一个洞里然后封住,自己跟他用的,不是,是全世界跟他用的绝对不是一种语言,你说的是东,他绝对对西,总之,牛头不对马嘴,是连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沒有的。 “是毫无关系……”魅道,“可是这又关你什么事呢。” “你……”霍晨枫无语了。 “话不多说,你还有任务,我们先走了。”魅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 “等等,这任务,我们一起。”霍晨枫嘴角弯了一个弧度,“无数的宝藏我一个人也拿不回组织中啊。鹰主若知道你不帮我,肯定会不高兴的啊,” 既然无法从魅手中拿人,那还不如找个借口将他们留在身边,这样,梅红苏的安危也就可以保证。 “不必了,寻找宝藏之事我也会参与的。”魅道:“只是我们要分头行动,主上向來拿你我做对比,可是我们之间一直未分出个胜负,所以这次,就看我们谁先。” 你好机智,霍晨枫心想。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答应我,在这期间你不能动梅红苏一根汗毛,而且,若是我赢了,你得将她交付与我。” “好。” 霍晨枫心里笑了,魅软硬不吃,可是就这不软不硬,他吃得刚刚好。 已是日上竿头,即使天气已愈來愈冷,荒野在阳光的照耀下依旧是一览无遗,按照江北十二虎生前所说,霍家宝藏应该就在这客栈附近,只是年代久远,沒有明显的入口,所以寻找宝藏,很难。 梅红苏还是跟在那个毫无人情的魅身后,即使状态已经恢复了不少,可是却还是像生活在冰窖之中,跟着一块冰,喝的是冰水,吃的是冰块,总之,无趣到了极致,尤其是寻找宝藏之时,他十二分精力十一分都集中于探视周围之物,剩下的一分,完全可以令梅红苏偷偷逃离。 于是趁着魅专注于寻找宝藏之时,梅红苏的脚步愈來愈缓,渐渐地,已经保持住了一个相当远的距离,等她准备扭头走人之时,一个不快的额声音响起。 “要去找谁啊。” “沒什么,我……我帮你找宝藏。”慢吞吞移回脚步,于是又恢复了刚才的状态。 霍家宝藏,是霍家先祖留下的,梅红苏心想,从霍晨枫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來,他很在乎这批宝藏,这怕是他与霍家,唯一可以找到的一丁点儿的联系了。 自己是不是应该拉魅的后腿,以保证枫哥哥赢了呢。为什么会这么想。梅红苏脸色一下子就绿了,虽然与霍晨枫之间嫌隙不减,可是居然打心里会想着帮助他,自己中的情毒,可不是一般的深,呜呜…… “找到了,”正思索间,魅突然惊呼这么一声,梅红苏抬眸,发现魅已经蹲下身子查看附近地形,“这里有水。” “有水又怎样。”梅红苏不解。 “这水不同寻常,周围的小生物在饮了这东西之后居然都会死亡,可见其中定有不寻常的物质,而且水流缓缓,应该就是这地方不错了。”魅由于有所得而开心不已,他的披风在风吹之下扬起,带着骄傲与不凡,帽子被风吹开,一头黑发散落,洁白如玉的面孔一下子暴露,只是瘦骨嶙峋,眉眼之间尽是凌厉,梅红苏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突然觉得,自己眼福真是不错,天下各种形态的美男子是否都被自己瞧遍了,哈哈哈。 “如此说來机关应该就在附近。”梅红苏道,之后转身到一旁各处查看,果真,看到一块形状奇异的石头,她轻轻将那块石头搬开,只听得轰隆轰隆,脚下的土地开始颤动。梅红苏拉住魅的衣角,魅一脸嫌弃,声响过去之后,梅红苏重新站稳,见眼前开了一个打洞,不由嘴巴也张成了大洞的形状。 “果真遍布机关之术。”魅冷笑,之后他一跃跃了下去,抬头看向梅红苏,梅红苏知趣地跳了下去,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不由觉得有些诡异。 “走。”魅领先于梅红苏先往地洞深处探去,梅红苏紧跟,沿路灯火不知为何在他们走过之后就被点亮,似是要刻意领导着两人,路越走越深,可是什么都不曾瞧见,梅红苏不由有些担心,万一后面的路被堵死了怎么半。 “这就像个迷宫。”魅发觉许久找不见宝藏藏身之处,同时也发现來的路也如乱麻,两人此时,已经被绕來绕去不知身处何方了。 “出去看來不那么容易了,身后的蜡烛,可能是想燃尽这里的空气让我们无法呼吸。”魅突然眉头皱了起來,宝藏,却是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喂,你好无耻啊,带我进來,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出去,你故意的吧。”梅红苏生气了,“还是你笨,连小小迷宫都破解不了。” 魅不语,这次,的确是遇到难題了,平常管用的暴力方法此时怕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題。 “前方看起來很是空旷,我们过去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魅其实全是自己的意见,不等梅红苏说话,他就几乎已经到达了那里,梅红苏准备跟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肩上被人一拍,心里狠狠打了一个寒颤之后,梅红苏的嘴巴突然被捂住,眼前成了一片黑,差点喊出的呼救之声也戛然而止。 眩晕之后,再睁眼,已是平地。 “霍晨枫,”梅红苏一睁开眼,便看见霍晨枫那张大脸正逐渐向自己靠近,一惊之下,突然狠狠咳了开去,将一口唾沫向前喷去。 “红苏,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邋遢。”霍晨枫一脸嫌弃。 “你嫌弃你离开别管我了。”梅红苏不快,再怎么样也应该是自己嫌弃他啊。 “好啦,红苏,别怄气了,我们走吧。”霍晨枫起身就走。 “我说过要跟你走了吗。”梅红苏嘟嘴嚷道。 “那难道你要跟魅走,你了解他么。” “好吧,看在现在这个地方我一点都不熟悉,勉强跟你啦,不过记住,我现在跟你可是仇敌关系。” 霍晨枫嘴角的笑意立马僵住了,仇敌关系,她怎么会这么说,只知听闻是魔教屠了霍家满门,事实还是不确定,并且,他手上证明真凶的证据是越來越多,那梅红苏这么说,是何用意。 难道恨自己过度竟将自己映射成仇敌。他的一世清白啊,全因为当初为了救他而毁了,还好,得尝失,得尝失,现在都是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这样就好了。 “如果我沒有想错的话,我们如今应该是在中原的边际,而这里生长着一个依附于皇朝的小国家,,夜寐国,夜寐国虽小,可是国人的聪慧程度,不亚于中原之人。” “啥。你是说,我们已经离开中原了。” “沒错,我霍家先祖,当年也是远去西域之人,想來正是在旅途中而埋下宝藏的。”霍晨枫感慨,“可是后人已经难以消受。” “那宝藏,我们……”梅红苏问道。 “别管了,找到宝藏也不是件易事,我们还是往前走一截到达繁华商都地带再商量后面的事情吧。” “可是你和魅之间的约定……” “他从來不是守约之人……” “不是你么……” “……” 气氛尴尬半晌后。 “总之,他不会死,死了我也难向鹰主交代,可以了吗姑奶奶。” “原來你早就知道那条密道,你故意的。,” “什么。沒听清……” 第七章●夜寐国 前方是广阔的土地,后方也是广阔的土地,于是在这广阔中不知行走了多远,才看见前面升起的袅袅炊烟。 “前面应该就有夜寐国的人家,我们去看看。”梅红苏急道,整整一天了,除了刚到刚才那血腥的客栈喝了一口水酒之外,她可是滴水未沾,能陪霍晨枫行走了这么远的路,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请问有人么。”梅红苏贴在门外听里面是否有动静,良久,一碎步缓缓而來,她喜出望外,摆好姿势等着那人來开门。 “谁啊。”那人通过门缝露出一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也是娇俏可爱严肃一些的,看來还是比较谨慎的。 “我们,我们是从外地來的,现在看见天色晚了想在此借宿,不知道姑娘你方不方便。”梅红苏笑着答道,见霍晨枫在一旁一声不吭,狠狠瞪过去一眼,这种难为情的事情,每次出马的好像都是自己,他倒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只等馅饼儿落入嘴里。 这姑娘也见得梅红苏面善,便开了门,见到霍晨枫的第一面,不自觉呆呆看着他看了好久,这表情,明显是在犯花痴,梅红苏心里不悦,但是面上还是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这位公子,呃,我叫星月,这里是我外婆家,呃,你们就先里面请吧。”姑娘看起來稚气未减,脸上已是一副娇羞作态,两抹红晕好像比天边彩霞还要美艳。 星,月。梅红苏心想,人如其名,眼睛像星星,眉毛像月亮。 “星月姑娘好。”缓缓施礼过后,霍晨枫跟在梅红苏身后进了内院,小星月跟在霍晨枫之后屁颠屁颠进了院子。 “外婆,來客人了,我去招呼一下,”小星月甜甜道。 “哦,星月,去吧,老婆子我是能照顾自己的。”一苍老的声音传出,略有些疲惫。 “我们去拜见一下老婆婆吧。”梅红苏对霍晨枫道。 “哎不用了,我外婆一般不见客的。”星月急忙拦住他们,脸上满是愧疚的笑意,“我带你们去那边住吧。” “哎……公……星月姐,这是……”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小姑娘,身后扎着一条大大的马尾,只是看起來不如星月那般开朗,眉眼之间有着不属于她年纪的成熟,看起來就像是个安静的乖乖女。 “这是……”梅红苏问道。 “这是,我妹妹冉襄,嘿嘿,经常跟我呆在一块儿,虽然我们沒有血缘关系,可是我却当她是亲妹妹。”星月一如既往地开朗,她将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开心的笑意,好像有一个这样乖巧听话的妹妹,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梅红苏不觉想起了远在天方的哥哥,义父与凌芝姐姐已经走了,可是哥哥还在,他虽然曾经犯过一些错,可是自己与他的那份兄妹之情,却是永生不灭的。 “冉襄姑娘好。”霍晨枫很绅士地在后边一弯腰,冉襄却是很规范地回了一礼,看起來,是从小就受了礼仪教育的,冉襄乖巧,侧在一旁让了道。 这夜过的很是安谧,偶有窗外小虫在鸣叫,离中原远的地方,的确夜色不同了,就连月亮,也是格外大格外圆的,因为地方比较空旷,所以显得很多东西格外显眼,早就知道,一处风景,一种心境。 “红苏姐姐,晨枫哥哥,起床了,今日大街上有好东西,我带你们去看啊。”半睡半醒,思绪不清之时,星月如夜莺般的声音就传入了脑海之中,这声音就像带了魔力一般,直直冲入脑髓,就算再困,再想睡,都会在不得已之间醒來。 估计了下时间,梅红苏心想,以往这个时候,自己还在埋头大睡呢,这异国的风情,就是不一样。 洗漱之后,就被星月直接拉着去了镇上,霍晨枫竟然也沒有说什么,而是安静的跟在后面,突然眼见前面围了一群人在起哄,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星月就拉着他们直接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梅红苏感觉这一切都很刻意,难道,这也夜寐国发生了什么能引起广大人民兴趣的事情。 “公主招驸马,以武为胜,”一有力的声音扫过众人的耳间,众人不禁欢呼起來,能做驸马,可是多少人一辈子的梦想,只是,这块肥肉,也是不容易吃的。 “这夜寐国王可就这么一个公主啊,听说这位锦公主貌美如花,若能娶得,肯定是美人金钱通通收入囊中了啊,真是好事,还有这老国王沒有儿子,沒有兄弟,这驸马啊,肯定就是日后的夜寐国王了,看來今天这比试啊,就是群雄的较量,一般人估计连那个门槛都迈不过去。”一年迈的说书人在离比试场不远的地方说着,随后又主持着开始下注,列出这个国家最有可能胜利的人名单。 “真无聊。”梅红苏不自觉说道。 “啊。”星月听闻扭头疑惑地看着梅红苏,眼里满是不解,似乎在说,公主比武招驸马,这种事情很长时间才能见上一次,你们赶上这时候來,赶上我带你们來,算是很幸运了,现在说它无聊,这是个什么意思。 “哦,不是,我是说他们下注无聊,好歹也是锦公主的终身大事啊,居然被一群人拿來当作赚钱的利器,真是可耻。” 星月转着眼睛一想,似乎是这么一回事儿,于是眼神带着愤怒瞅向那群赌钱的人,好一会儿才缓和回來。 “姐姐最有哲理了。”星月竖起大拇指,现在梅红苏算是她的偶像了,在夜寐国呆了这么多年,她听的都无非是些唯唯诺诺的话。 “现在第一位上场的是夜寐大力士佟金与将军之子叶焕,两位都是英武之人,现在……”主持人声音郎朗,今日上场人的水平,大抵都是这样。 一两个回合之后,地下观看的人连声叫好,星月看的目不转睛,这场比武招驸马,怕是千年难遇,因为这大力士佟金传说是千年难遇的神力,在夜寐国以及周边小国声名都很是响亮,此时大多数人,压得胜者都是他,估计这佟家此刻已经在做准驸马的准备了。 “他长得那么丑,我不……喜欢他,公主肯定也不喜欢他。”星月看着佟金连连打倒好几个壮汉,星月有些焦急,她拉着霍晨枫的手臂连声说,“晨枫哥哥,你去吧,我好想看看你们中原的武功与此处有什么不同。” 霍晨枫似在思索着什么,这样一上去不就意味着自己也参加比武招亲了。可是又不想让小星月生气,于是用踌躇的眼光向梅红苏看去,梅红苏把头撇向一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因为她心里想的是这霍晨枫定然不敢随意上去,自己如今还沒有完全原谅他,如果他上去,这不是纯粹找抽吗。 可是事实绝对出乎人的预料,梅红苏沒有想到,霍晨枫居然会毫不犹豫地上去了!!! 当那一袭黑衣飞过眼前之时,她的眼睛被刺痛了。 很早之前,就摸不透他的心了不是吗。梅红苏苦笑,可能这个时候,他是贪图富贵也说不定。 “晨枫哥哥加油啊,”星月在一旁喊,不知道为什么,梅红苏觉得这是一种讽刺。 几乎是想都不用想,梅红苏一下子就认为霍晨枫能够胜过那个叫佟金的,他的武功虚而不实,甚至梅红苏觉得,就连自己,也能够轻易地打败他,胜与不胜,其实全在霍晨枫心间,梅红苏心里不自觉又有了些小小期待。 可能,他上去只是玩玩也说不定,他会故意输的,一定是这样的,他只是做给小星月看看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梅红苏跟着身旁的人,一起鼓起掌來。 “佟兄,谦让了。”霍晨枫抱拳。 “请问阁下是……”佟金显得姿态傲慢,却是将双手背在身后,丝毫不在乎此时上來的霍晨枫。 “在下姓霍。”霍晨枫答道,他貌似丝毫不介意佟金对自己的无礼。 “原來是霍公子啊,哈哈,那就废话少说,我们赶紧打,别耽误了我做驸马。”佟金的口气很大。 说罢就直接一个飞拳向霍晨枫袭來,霍晨枫身子往旁边一侧,避开了他的硬拳,佟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又再次攻击霍晨枫的头,霍晨枫左闪右闪,始终沒有让佟金碰到自己,佟金见状大怒,拼劲全身力气,冲向霍晨枫,沒想到霍晨枫一个轻跃,跃上佟金的肩上,久久不下。 “哇……”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在宁静的夜寐国之中,中原的武功很罕见,他们会的也不过是一些小招小式,此时霍晨枫已经开始反击,他招式快如疾风,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台下之人一阵阵惊呼,这个人,他们从未见过,这些奇怪的招式,他们也都未曾见过。 “晨枫哥哥,好样的,,,”星月在底下大喊。 “红苏姐姐,不得不说,晨枫哥哥这个驸马看來是当定了,只是依我所看,晨枫哥哥的武功之中也有我们夜寐的武功元素啊,”星月骄傲地说道。 “什么。”梅红苏抬头疑惑道。 第八章●神医谷 “我看的出來,晨枫哥哥的某些武功招式,是从夜寐古法中來的,夜寐古法,就是夜寐国留给皇室的一本很强大的武功秘籍。” “夜寐皇室,星月你这么小怎么就知道……”梅红苏疑惑道。 “额,我,红苏姐姐别忘了我可是土生土长的夜寐国人啊,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连这些都不知道哈哈……”星月爽朗大笑道。 “这倒也是。”梅红苏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心底里头却还是存了一丝疑惑,这个星月的身份,绝对不如表面看起來那么简单,还有那个冉襄,也是不同寻常的。 几个招式之后,很明显看出霍晨枫已经占据了上风。梅红苏感觉有一丝不对劲,他这是要赢了的节奏啊,难道霍晨枫,是真的看上了那个驸马的位置,还真是不可置信。 “好。”人群中惊呼,只见霍晨枫轻轻一脚将那个大头佟金踹出了好远,佟金额头上已经被撞破,他抹抹从额头上流下來的血,眼中带着惊慌与无措,这一辈子,他怕是还沒有被人打成这番模样吧。 “哎……本來就丑,现在被晨枫哥哥打得更丑啦,你还有脸见人么哈哈哈。”星月鼓起小拳头朝佟金喊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天生的大力士,今日竟然也会被人揍成这个样子,佟金的脸上满挂着羞耻,拼尽最后一口气向霍晨枫冲去,霍晨枫轻轻往旁边一闪,抓住他的拳头,人们只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佟金的叫喊声撕心裂肺,这个仇,怕是要结一辈子了。 “晨枫哥哥好样的,晨枫哥哥从今以后就是驸马了。”甜甜的声音响在耳际,梅红苏刚刚准备起唇的叫喊就这样被压下去了。 这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一场无因无果的梦,从踏足这里开始,一切就已经不寻常了。 周围的颜色开始变得单调,梅红苏隐隐约约看到宣召者给霍晨枫胸前系了很大一朵红花,之后人们争相向这位驸马行礼,星月的脸庞挂着开心的笑容,以及,霍晨枫那刻意避开自己目光脸上的尴尬与她一直以來都摸不透的深思。 被世界抛弃,无外乎就是这样的感觉。 “红苏姐姐,你怎么了。”看着梅红苏无端的倒下去,星月急了。却不想此时霍晨枫急忙从台上飞下來,揽住她的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飞向别的地方。 醒來的时候,是在一座桥上,身后仿佛被水弄湿,耳边哗哗声音不绝,梅红苏扭头,便看见了一幅美妙的山水景象,她心里正奇怪着,自己不是在夜寐国吗,怎么那样荒僻的地方会有这番景象,正想着,注意到前方有一个人正缓缓而來,她急忙起身准备站好,沒想到身子一痛,脚下一滑,在即将跌倒的额时候,便见那人健步如飞,急匆匆过來接住自己,一切都在一刹那间发生了。 “你是……”梅红苏等着这干净的面孔许久,就是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姑娘,我叫沈逸轩,是一名行医的大夫,刚才你身体里气血受阻,所以我带你來这山间呼吸新鲜空气,只是希望您身体能够快速复原,请姑娘不要担心和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沈逸轩温柔地笑道。 梅红苏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子,的确是大夫装扮,身后还背着一个竹篓,其中装的都是绿色的植物,想來应该是些药草之物,他长得甚是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间浑身又散发着儒雅气质,应该是好人沒错,只是除了医术高超之外,应该还有一丁点儿的武功。 “哦,我问你,你是从哪儿找到我的呢,我记得我晕倒之前在夜寐国的呀。”梅红苏细细回忆,一切都这么奇怪,好好的一个人,睡醒之后,就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姑娘您说笑了,夜寐国离这里可是千里之遥,这里是神医谷的后山。” “什么,这么说,我现在应该是回到中原了,,。”梅红苏不可思议道。 “是啊,难道姑娘对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吗,姑娘看起來脑子很正常啊,我也检查过了,虽然你……”沈逸轩一字一句说道。 “够了,你说谁脑子不正常,你才脑子不正常呢吧,”梅红苏不开心道。 “沒有啊,我说姑娘脑子是正常的,刚才我检查的时候只发现了外在的皮肉伤。” “……”梅红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是想问,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呢,”梅红苏终于知道要问什么了,这点他要是回答不出來,可就真是个傻子了。 “姑娘是昨天被人在神医谷谷外发现的,当时你昏迷不醒,我初步判断,应该是受了不小的刺激,于是用尽办法才让你今日醒來。” “神医谷谷外,难道是霍晨枫送我來的,那他呢……”梅红苏小声低语,“千里迢迢能做到这点的,怕是只有霍晨枫了,他这么做又是为何,” 难道是怕我妨碍了他的好事,。梅红苏只要一想到霍晨枫即将成为夜寐国的驸马就一肚子气,他心里的算盘,真的是难以参透。 “沈大夫啊,其实我跟你们老谷主神医百里廷是认识的,并且关系还是非常不错滴。”梅红苏开始与人套近乎,沈逸轩只觉得后背一阵酥麻。 “那又怎样。” “所以我说,可不可以借我一匹日行千里的马啊,我有事想要出去一趟。”梅红苏祈求道。 “神医谷沒有这样的规定,况且师父现在不在。”沈逸轩眉头皱得可以拧出水來。 “原來百里师父是你的师父啊。”梅红苏开心叫道,“其实呢,我也算是百里师父云游时候收的弟子了,这样说來,我们算是师兄妹了对吧。”梅红苏这近乎是套的越來越开心。 “师父不知道为什么很久沒有跟我们联系了,你在哪儿什么时候见过的他。”沈逸轩看向梅红苏道。 “什么,很久沒联系了吗,我记得上次百里师父说谷中出了事情,要回來一趟呢,哦,对了,还交给了我这件有意义的东西。”梅红苏从衣襟里头摸出一个香囊,香气顿时散播开來。 沈逸轩接过,眼中满含泪水。 “对,沒错,这就是他老人家的东西,这个香囊,从我拜师之日起,就沒见师父摘下來过。”看到阔别重逢的东西,沈逸轩心底里的感觉是常人难以体会的。 “这东西,师父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缝制给他的,既然师父交给了姑娘你,你就一定要好好收着。”冷寂言恋恋不舍地将香囊重新交给梅红苏,师父之命,他从來听从。 “百里师父他真的沒有回來吗,”梅红苏回想起那天的事情,现在才觉得不对劲,至少他回神医谷也应该将自己提一提啊,怎么这沈逸轩连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听过,难道,百里师父回來的时候,在路上遇险了,。 一个荒谬可怕的想法在梅红苏脑中乍现,她差点沒往后跌去。 “梅姑娘你怎么了,你是伤口复发了吗,”沈逸轩急忙撩起梅红苏身后的头发准备查看。 “我沒事,你不用看了,师父一定吉人有天相,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梅红苏虚弱地笑道。 沈逸轩闻言内心也是一个寒颤打过,师父许久沒有消息,他一直以为可能是游玩的太尽兴了,以至于懒得去给自己回信,从來沒有往别的地方想过。 莫非,真的……他不敢往下去想…… “好了,现在证实我跟你们关系如此密切了吧,有沒有好马啊,借我急用。”梅红苏眼眶里满含泪水,其实那是她硬挤出來的。 “可是梅姑娘你身上还有伤,这么出去恐怕不太好……”沈逸轩劝诫道。 “我都不嫌什么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梅红苏拍拍他的胸脯,一脸自信地保证。 “好,我先带你回谷中吧,现在在山上什么都不方便的。”沈逸轩无可奈何道,这姑娘,还真是不同寻常啊,她的条件绝对是无法拒绝的,否则,她一定会死缠烂打你到底。 “好好。”梅红苏跟上沈逸轩,现在有马一切都还來得及。 这是梅红苏第一次來神医谷,神医谷中的各位救世大神,都是一副板着脸的模样,当然,除了沈逸轩,这就是为什么百里廷让沈逸轩暂代神医谷掌事了,一个医生,理应用慈祥的面孔去面对他的病人,不过那些人也是有情可原的,毕竟世界上还有很多疑难杂症,神医谷每天面临的很多病症也都是新奇的,也需要他们去苦思冥想。 “既然梅姑娘执意要去的话,我也不好阻拦,只能祝你一帆风顺了。”沈逸轩牵好马匹,郑重其事地对梅红苏道。 你想拦也拦不住啊,梅红苏心想,可是嘴上却说的是:“多谢公子搭救之恩,我事情办完之后有时间会來的。” 弯腰告辞之后,梅红苏骑上马往目的地方向而去。 來得及,一定还來得及…… 第九章●夜寐风云 虽然一开始比较迷茫,很难找到路的方向,可是凭借梅红苏的聪慧,她很快就骑马找到了曾经走过的那条路,沿路询问几处人家,才知夜寐驸马与公主今日成婚。 前方是辽阔的土地,梅红苏愈感时间紧急,如果來不及,霍晨枫真的做了驸马,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了星月家里,人去楼空,只独有一位老太太在院中侍弄花草,梅红苏轻着脚步走过去,轻声问道:“请问奶奶,我是前几日來的红苏,星月她去哪儿了。” “星月啊,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嘞,这孩子,可惜她成婚的时候我沒能去看看,唉……”老太太叹道,可是眉眼之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什么。”梅红苏差点沒栽倒,前几天还好好的人,沒有任何预兆地就今天成婚了,难道这夜寐国的人都愿意沾公主的福气,专门挑选同一天。梅红苏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奇怪的事情。 “那奶奶您,知道今天还是夜寐国锦公主成婚的日子吗。这样不怕,冲撞了啊……”梅红苏感叹道。 沒想到老太太听闻后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朵花,苍老的声音此时听起來却格外有力。 “其实我们星月啊,就是夜寐国的锦公主,国王为了让我这个老太婆开心,每年都让星月过來哄我,这星月也真懂事啊,每次我都……” 梅红苏感觉脑袋在轰轰作响,似乎,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还有一种,落入别人的陷阱,被抢了夫婿的感觉…… 原來看起來伶俐乖巧的星月,居然是这样一种人,一种深藏不露的人…… 可是想起她那单纯的目光,梅红苏就觉得心痛难耐。 回想起星月以前的种种不对劲,还有她对霍晨枫爱慕的眼神,梅红苏就如同五雷轰顶。 城墙上此时都挂着大红绸缎,驸马与公主的成婚本就壮观,这次国王又因为喜得贤婿而格外开心,所以这夜寐国的普通人家都受了恩,免捐税一年,既得皇恩,一定都要去给锦公主送去祝福,所以梅红苏大有可能趁着今天混乱,混进皇宫中,找霍晨枫问清楚。 ----- 而此时,宫闱内,正上演着一场外人不知道的戏。 星月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感觉手腕上一阵儿疼痛,回想起刚才正准备穿嫁衣來着,可不知被什么胆大妄为的人从后面打了一棍棒,现在脑子还有点疼,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來到了一处前所未见的地方。 黑漆漆的沒有任何光亮,唯一能看得见的地方就是头顶的那片天窗射下來的微弱的光,之后星月发现自己手脚都动不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捆缚住了一样,她想开口说话,可是嘴巴仿佛被堵得严严实实的,脑子一转,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星月的脑海里出现。 难道自己,居然在婚礼当天被人绑架了。。。 看着自己身上还穿着内衣,头上是金色的头饰,星月屈辱的眼泪就流了出來。 这是哪里啊,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呢,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啊,为什么会被人搞成这样呢,星月想哭,可是此处什么人都沒有,她尝试着去叫喊,可是嘴巴由于被堵住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 良久,终于有细碎的脚步声从远方传來,星月睁大眼睛,企图在这黑夜中寻求下什么,那人愈來愈近,星月心中的期待多一分,同时恐惧也多一分。 她是自小受到保护的小公主,从來沒吃过什么苦,遭绑架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遇到。 來人渐渐靠近,可是由于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來人的面庞,只知道她衣着华贵,因为有铿铿的金属饰物此时敲打着,而且那些昂贵金属在光的反射下形成一块块亮斑射入了星月的双眼,同时她看到的,还有她手上拿着的一把匕首。 恐惧早已袭击进了星月的心,她摇着头想要往后退,直至贴在墙上。 來人沒有立即给自己一刀,而是上前去取下赛星月嘴巴的布,星月嘴巴一能说话就急呼救命,不过立马被那女子扇了一巴掌才安静下來。 “你……是……谁……”星月语气颤抖着的问道。 “我是谁,你能听出來么,星月公主,我们夜寐国国王的掌上明珠锦公主,怎么样,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女子讽刺的话语钻进耳朵,星月一下子蒙了。 这声音,怎么可能会听不出來…… “你……”星月一语难发。 “我什么我,我就是我啊,你很不相信。”语气很是傲慢,比星月最傲慢的时候还要傲慢。 “冉襄……为什么是你……”星月心绪恢复后,痛心疾首道。 虽然眼前人的说话语气与冉襄有极大不同,如果说冉襄是一只温和可人的兔子,那眼前女子不外乎是豺狼虎豹。 只是,与冉襄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她的声音,无论是怎样的语气,她都可以辨识出來,因为她是真的当冉襄是自己的亲妹妹,情同姐妹,怎能不互相关心。 “为什么不能是我,哼,锦公主,恐怕今天,你和你父王的死期就要到了,这夜寐国,就又是我们的了。哈哈哈……”冉襄此刻,就像一只疯狂的女魔头。 “告诉我,冉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好姐妹对不对,你是不是受人逼迫啊,我可以帮助你……”星月急着说。 “帮我,你们还嫌害我还得不够么,呵呵,星月我告诉你,现在夜寐的国度应该就已经被我们的人给占了,此时你父王的处境比你好不到哪里去,我劝你还是乖乖认命吧,对了,我可沒有这么大的本事引人进城,这一切的功劳,可得归功于你朝思暮想的霍晨枫哈哈。” “晨枫哥哥。”星月惊呼,“这怎么可能,你胡说的对不对。” 星月此时感觉万箭穿心,她这辈子唯一看上的男人,怎么会反过來对付自己的国家呢。 “这还要怪你的笨蛋父皇,轻易地把夜寐的兵权给了霍晨枫,其实他,还有你们,都不知道,霍晨枫一早就是我们的人,你真以为霍晨枫愿意去参加你那个狗屁招亲大会啊,那不过是我们计谋中的一小部分,怎么,星月公主,不,现在你应该不是公主了,而是一个死囚,对,万人唾弃的死囚,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轻易地死,我要毁了你的容,然后让你慢慢饿死,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味道,以报这么多年來卧薪尝胆之仇,我告诉你,你的一切,你曾经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我这里抢來的,那些,本就是属于我的,可却被你那杀千刀的父亲抢去了,你们全家都该死。” 冉襄用手钳制住星月的下巴,星月由于手脚被缚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她随意摆弄,眼泪大滴大滴从眼眶中流下,冉襄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的够多了,今日就要他们一并偿还。 “你……你到底是谁,你……你不是冉……襄。”星月咬紧牙关从齿缝间吐出來这么几个字,回想起当年与冉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是那么的温和善良,就如同天上漂浮的云彩,软软甜甜,怎么会是眼前狠辣的魔女形象。。 “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么。”冉襄指尖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她看着星月痛苦的模样,心里除了泄愤,还有一丝不忍。 “我就是冉襄,这么多年我潜伏在你身边,就是等着今天的这一天,装的表面善良,什么都不知道,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力。”冉襄将一切挑白,就是为了给星月最后一击。 “不过说实话,我的真名的确不叫冉襄,慕容星月,其实我应该告诉你,我叫慕容星莲。” 冉襄在此时放开掐着星月下巴的手,将柔弱的她抛在地上,星月吃痛,可是还是听清了冉襄的那句话,冉襄说她叫慕容星莲,难道她也是夜寐皇族的女儿。 “你……”星月惊恐地看着那张愈來愈近的脸,其上的讽刺的笑容,是自己一辈子都沒有见过的。 “星月,要不我给你将一个故事吧,我不能让你再纯洁无知愚昧下去了,你这样,我看的都恶心。”冉襄背过身子去,内心却不是讨厌,而是嫉妒。 其实她内心不在乎两人身份的天差地别,她很愿意当一辈子丫鬟,陪在冉襄身边。 内心里,她也当她是姐姐的吗不是。 可是上天似乎一点恩泽都不施与她,凭什么,凭什么让她知道一切,凭什么让她一辈子带着这些肮脏到极致的秘密,她嫉妒星月的纯洁,恐怕只有像她那样无知,才能安安定定过好自己的一辈子吧。 久而久之,她发觉,原來真的是上天不公平,于是冉襄发誓,一定要让受了上天眷顾的宠儿星月,尝到她应该尝到的滋味…… 她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庇护之下,可世界上哪有这么占便宜的好事。。。。 第十章●牵扯 夜寐国在三十年前,遇到了百年难遇的灾祸。 这场灾祸,带走了这个国家的半条命,于是当时的国王,也就是慕容星月的爷爷,派自己的二儿子慕容重阳去寻找灾祸发生的源头,于是这位宅心仁厚,具有君主风范的二王子立刻听命去周边查找可疑迹象,终于,被他发现了。 原來这一切都是西域术士搞的鬼,西域术士为了寻找长生不老药之丹,而大肆毁坏夜寐国周边的森林,导致流水出了问題,而这关系人民生命的流水,被重重污染,于是二王子一怒之下,杀了这几个术士,再派专家來整治流水,于是不久,夜寐国又恢复了从前的景象。 只是这看似平静的国度,此时才是风浪的开始。 那些个术士本來是大王子的人,朝中人皆知大王子酷爱那些个奇异之术,于是阿谀奉承之人便推荐了这几个术士,术士们寻找奇门异道练长生不老丹药也是奉了大王子的命令,沒想到人却轻易地死在二王子剑下。 当时的二王子心地太过善良,找大哥商议后决定不将此时禀报国王,可是谁知,那大王子已将二王子视为眼中钉,等这件事情过去以后,大王子在朝堂之上恶意诽谤二王子,并加以陷害,只是可怜当时的二王子浑然不觉。 这样多次以后,也就是两年之后,老国王居然以谋权篡位之名囚禁二王子,可是当时的二王子,已经有口难辨,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大王子。 冉襄痛心疾首地讲着这些事情,虽然那时候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听父亲将來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再后來,所有的人都以为被囚禁的二王子死了,于是将他的名字从皇室宗谱上去除,人们也只当他是死了,可是谁都沒有想到,当时是二王子的亲信,避众人的耳目,放走了二王子,而自己用易容之术代替二王子去死。 再后來,二王子在异地生了个女儿,妻子也因为当时沒钱诊治而难产死亡,当世界崩塌陷入这父女二人的时候,他们才觉醒,人不强大,就无法生存。 于是二王子,不,此时应该叫慕容重阳自此之后变得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他在中原武林中拜了诸多门派,偷了无数本武功秘籍,再加上天赋异凛,能独特领会武功心法,很快,他就练成了这世上罕见的武林高手,只是迫于身份,他难以正大光明生存下去,于是再用尽各种方法,开始积攒实力对付夜寐国。 而她的女儿,靠着当年的人脉,也被派入宫中做了夜寐公主的贴身丫鬟,一是能监督这皇宫里的情形,而是为日后进军做准备。 而这个女孩子,就是她,,冉襄,也是慕容星莲。 而故事中所提及的大王子,就是夜寐国现在的国王,慕容重都。 民间传说,慕容重都的确很爱奇门异术。 “怎么样,听了我这般论述,你也应该知道,你父亲是什么人了吧,是你父亲逼得我父亲变成如今这样的,你们谁也怪不得。”冉襄恶狠狠道。 “你在撒谎,父王对我这么好,不是你说的这样。”星月的脸蛋气鼓鼓的,在此种危急情况下,星月看起來还是这般可爱。 “不要用这副可怜兮兮的面孔对着我,我不吃这一套,要对,去对着你那即将要下黄泉的父亲去吧。”冉襄还是一脸怒气,“是你们害得我们父女二人这样的。慕容重都早就该死了,而这个王位,应该是我父亲的,这个公主之位,本來应该是我坐的。” “你们是谋朝篡位的逆臣,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这番话。”星月一改温顺谦和形象,恶狠狠朝冉襄道,“如果我父亲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你记住冉襄。” “你终于会愤怒啊,终于脱下你那伪善的面孔了,可是你已经不会有任何机会再雄起了,待会儿我会让你看看这里是如何覆灭的,我是怎么登上公主宝座的,你现在这里带着吧,日后有你好受的。” 冉襄起身准备查看外面的情况,沒想到被星月叫住。 “冉襄,我问你,你又沒有,将我当作姐妹过……” 很诚挚的语气,也只有星月能够说出來。 “有过,很长时间……”冉襄淡淡道,之后便扭过头一语不发的走了。 无论如何,冉襄,你曾经带给我的那些时光不会改变,你依旧是我的好姐妹,如果我们真的成了敌人,我宁愿死在你的刀下,这样,我也不会有遗憾和痛苦…… 星月在心底里默默地想。 从前,与冉襄在一起的那些个日子,是多么快乐,她以为冉襄会是她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善良真诚的女孩子,可是她从來沒有看出过她心口上的痛苦,她那么多次的隐忍,她那么多强颜欢笑,自己在她身旁,却从未发觉…… 很奇怪,此刻不是应该担心自己国家的安全吗,怎么会回忆与冉襄的曾经,看來这份友情的重要性,确实是无法估量的…… 夜寐皇宫,已经有一对黑衣人默默潜入了,这些人都是高手,再加上皇宫内的禁卫军早已经被霍晨枫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支开,所以很快,皇宫都已经被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殿里,老国王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他满心欢喜迎接着驸马与公主的到來。 虽爱各种道术,可是这慕容重都确实是个爱民的好国王,在位期间,百姓的赋税相对以往來说减轻许多,很多酷刑都被逐渐的取消,总的來说,他还是颇得民心的。 老国王眯眼沉思之时,有个沉重的,均匀的脚步声缓缓踏入大殿,他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睁开眼,发现身边的侍从侍女什么的都不见了,而眼前,有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正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你是谁,”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国王并沒有被这种异常情形吓到,相反,他显得很是冷静,沒有大呼亦是大叫,而是定定地看着眼前人,猜测着他的來历。 “做了国王之后忘性还真是大啊,我是谁你都看不出來。”來人声音响彻在空荡荡的大殿中,似是用内力发出的,听起來格外有劲道。不过也格外渗人。 “你是人是鬼。”慕容重都谨慎问道。 “你个老古董,还真是一直相信着世间上有鬼,怎么样,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來人脱下黑色的披风,容颜曝露在空气中,慕容重都吓了一大跳,只见眼前之人的面上有一道可怖的疤痕,从眼角直直划到下唇,皱巴巴的皮肤向他展示了岁月的无穷魅力,白色的头发散落在空气中,亦是一派强势攻击性的作风。 “你……你是重阳,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慕容重都板着脸颤颤巍巍问道。 “你当然希望我死,可是上天眷顾我,我沒有死,所以注定,这夜寐国王位终究是我的哈哈哈……”慕容重阳仰天大笑道,“二十八年前你陷我于不义,现在我终究有复仇的机会了,大哥,现在这夜寐国都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了,你就乖乖让出王位吧。” 慕容重阳叹了一口气:“看來,父王当年对我说的确实不错,你真的会谋权。” “会谋权,哼,当年要不是我在后面庇护你,父王他会继续让你当大王子么,沒想到你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反复陷害我,让我被父王猜忌,这夜寐国,本來就应该属于我。” “属于你,哼,二弟……” “别叫我二弟。”慕容重阳打断慕容重都的话,“我们的兄弟情分,很早之前就断了。” “不论怎样,你终究做过我弟弟,实话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是皇族的子弟,你与我们夜寐王族,一点关系都沒有,当初父王预测出以你的个性,迟早会反叛的,于是先下手为强,将你这个收养而來的孩子以别的罪名囚禁,父王心里很不愿意,可是为了夜寐的老百姓,他还是选择舍弃亲情……沒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我不会相信你的,慕容重都,你现在已经沒有任何退路了,如果你乖乖交出国玺,我还可以饶你一个全尸。”慕容重阳面不改色,完全沒有将慕容重都的话放在心里。 国都已经被自己的人马围困住,城内的骑士现在都恍如虚设,还有自己的精英,此时已经在殿外候着,蓄势待发,应该说,这城里有一半,现在都是自己的人。 “我不会给你的,国玺我放在了极为隐秘的地方,你这个叛贼休想拿到。”慕容重都声色俱厉。 “我沒有那么多的耐性,这些年,我在中原武林中网罗了一大批资质堪优的人才,组成了一个秘密杀手组织,我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在一刻之间杀光宫里所有的人,如果你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慕容重都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來了。 “慢着。”等他起身去寻找国玺的时候,一个同样严厉的声音从外头传來。 殿内的两个人此时面上的表情都可以称之为是一幅水彩图。 慕容重都仿佛看到了希望,可是慕容重阳眼里只有一丝愠怒,对,沒错,他跟这个人很熟,不是一般的熟。 第十一章●宫乱 來人正是霍晨枫,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霍晨枫。 “驸马你來了。”早就知道驸马武功超凡,这次居然能在外头慕容重阳人的眼皮底下进來,慕容重都对他的佩服又多了一些,心想把女儿嫁给他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他准备取国玺的手缓了缓,因为他是真的以为,霍晨枫是來救场的,可随后二人的举动,给他浇上了一盆更加寒冷的冰水。 “参见主上。”霍晨枫向慕容重阳满怀敬意地鞠了一躬。 原來这慕容重阳,就是霍晨枫的幕后大老板,饿鹰组织的头领,鹰主。 主上。慕容重都心里暗惊,难道这准驸马霍晨枫,居然是慕容重阳的人,莫非这王宫轻易被攻破,也有他霍晨枫的“功劳”。此时慕容重阳心里是后悔加矛盾,怎么就可以轻易相信此人,而把兵权交给他了呢,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呢吗。 “宸,不是让你们在外面候着么,怎么这个时候就进來了。”慕容重阳面色有些不好看,最讨厌在处理正经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扰了。 “回主上,我是來看一场好戏的。”霍晨枫淡淡说道。 “哦。这里有什么好戏可看。”慕容重阳语气依旧很不好。 “看一场……报仇的戏码。” “哦。你是说我与他的恩怨。”慕容重阳用眼角斜斜王位上面部表情已经呆滞的慕容重都,讽刺道。 霍晨枫不语,只在一旁静静看着。 “好,看在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替我挣了这么一大笔钱让我有资本报仇的份上,我就允许你在一旁看……”慕容重阳哈哈笑道,他拍拍霍晨枫的肩膀,之后又把他当作无形人一样从旁边绕过去。 “怎么样,慕容重都,国玺呢。”慕容重阳一手揪出差点沒钻进桌子地下的慕容重都,从他的袖子里夺过那块硬硬的小东西。 “我早前就发誓过,要亲手杀了你。”慕容重阳将内力集中于手掌,准备给毫无反抗之力的慕容重都最后一击之时,一道剑光突然擦过空气,直直向他射去,慕容重都瞳孔一敛,飞身避开剑光,之后稳稳落地。 “清风阁主,你这是几个意思。”他很不快。 “我想看的报仇戏码,不是这件。”霍晨枫一如既往的冷静,只是他此刻知道,自己的心底,是真真切切不冷静了。 “那是哪件,你沒事你就出去,别妨碍我做事情,你别忘了,我是你主子,我想啥时候杀你就啥时候杀你。” “你都杀了这么多人了,自然会说出这番话。”霍晨枫的语气有些嘲讽。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重阳挑起他的白色眉毛。 “你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了,三年前我霍家的命案,是你做的吧。”霍晨枫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说出來,就像雷一样劈在了慕容重阳的脑海中,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能够识破自己对他所做的伤害。 “清风阁阁主你在说什么呢,当年可是我救了昏迷不醒的你,你居然会在这里指责我,你想说什么。”慕容重阳试图掩饰自己不好的神色,好让一切都恢复正常。 “救我。你还不是想让我听你的话,拿我当棋子使用么。”霍晨枫色厉内荏指责道,“你不用在装了,事情我已经明了了,当年你收买的霍家仆从趁灾祸发生时逃走了,我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他,才发现了你的阴谋,还有,你居然利用我的青梅竹马袁紫诺对我的感情,唆使她偷了我家的防部图,之后你让你的手下穿上黑衣对我家进行大屠杀……你的计谋真是天衣无缝,害得我这么多年才发现,可是,我一直想不通的是,你跟我霍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灭了我家满门。” “哼,深仇大恨倒是沒有,只是,要成就我的霸业,小小一个霍家算什么。我费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得到你,好让你服从我,替我办事……”慕容重阳说起当年的事情显得毫无悔意,反而一派洋洋得意,这些年,他做的亏心事太多了,多的都不觉得那是亏心事了。 他四处网罗人才,霍晨枫是他看上的算是顶尖的一个,虽然初见他时他性格文静,不爱说话,可是骨骼惊奇,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再说,这样的人被仇恨激发爆发出來的力量是无穷的,为了成就自己的霸业,他才设计出了这样一幕。 这场惊心动魄的计划,当年完成的很是完美。 “你身上的特点值得我称赞的实在太多,所以我必须要将你变成自己人,你能发现是我灭了你们家算是你的本事,也是我所欣慰的……”慕容重阳突然笑了起來,尽管早预料到有这么一天,霍晨枫会拿自己当作敌人,可是沒哟想到他会在这时候与自己反目成仇。 早了点儿,的确早了点儿。 本打算等以后大业有成,所有人都沒有能力反抗自己的时候,他们的攻击就不再可怕了。 现在只是大业的初步,沒错,是大业刚开始的时候,他的野心很大,夜寐国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现在他的实力足够攻下一个夜寐国,等以后垫稳了根基,这中原武林,都要臣服于自己的脚下。 “你现在打算杀了我。杀了这把你培养成这番模样的师父,用你从我这里学到的。”慕容重阳张开双臂,不再管身后的慕容重都,反而一步一步向霍晨枫走來。 “你别忘了,你的武功是我一手培养出來的,在认识我之前,你只不过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所以,你不可能打败我,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要不继续留下做我的棋子,要不,在此自行了断,我还可以保证留你一个全尸。” “你是很厉害,能做到清风阁阁主这个位置,一万人里面只能有一个,我不想无端损失了一个棋子,但是我更不想让我的棋子反过來对付我,所以,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该如何抉择。” 霍晨枫知道,慕容重阳一心想挽留自己这个已经明了真相的人。 可是,认贼作父,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來。 “我会和你拼死一战。”霍晨枫冷冷道,“即使我沒有胜利的把握,我九泉之下的父亲母亲,知道我还念着亲情,这样就总够了。” “错,是你就沒有胜利的可能性。”慕容重阳纠正,“这里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 忽然他语顿,像是发现了什么,这禁卫军,目前可都是由霍晨枫掌握着呢,难道他,真的想对付自己。自己此次带來的杀手终究不过百十來个,他们加起來可能都打不过霍晨枫一个,难道就此,前功尽弃。。。。。 慕容重阳不信自己会失败,他谋划了这么多年,沒想到最终还会死在自己的棋子手中,绝对不可能…… “哼哼,霍晨枫,你觉得,现在单打独斗,你能胜过我吗。”慕容重阳眼神变得狠历起來。 “这天下的坏事我都做绝了,沒错,我现在打着的旗号,却是不是我自己的,我也早就知道我不是夜寐国王的亲生儿子,可是,这也是我做这一切坏事的源头。” 现在霍晨枫,慕容重都眼里都装着疑惑,谁都不知道,这其中,都发生了什么。 原來,当日慕容重阳从大牢里逃出來以后,想去问问自己年迈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于是也在现场听到了能令他心痛一生的话。 原來,他真的不是夜寐皇族,而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侍女与外人在王宫中偷偷生下的,后來,国王为了怕丢皇室的颜面,再加上他慕容重阳天生可爱,入了他的眼,他才破例将他留在身边,收做儿子。 沒想到后來看出他额上生有反骨,所以连最后一点亲情都不认了,可笑他一直以为使自己得罪了大王子。 于是带着仇恨出发,慕容重阳就混迹到中原武林中去,现在的她明白,权势才是一切,沒有权势,一切都是空谈。 多年潜伏,今日准备一举爆发的时刻,霍晨枫变节了,所以现在,他要和自己亲手栽培的这枚棋子交上一战。 空气中的小分子隐隐颤动着,这是一场恶战爆发前的征兆。 霍晨枫拼劲自己全部的内力,在胸前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光团,其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慕容重阳见状,使出同样的招式,他想看看,这颗棋子被自己训练成了何样。 结果,两束光团在空气中相交,散落成无数星光。 慕容重都见两人此刻打的激烈,急忙从后面匆匆逃走去寻找亲信去了。 “清风阁阁主,不,霍晨枫,你确定要和我对着干,我不会留给你任何退路的……”交战中,慕容重阳对霍晨枫说道。 “是我必须这样,为了孝道,为了仁义,也为这世间可以铲除你这个恶魔。”霍晨枫义正言辞答道,此时,面对鹰主的强烈攻势,他体力有些不支。 第十二章●对峙 眼角瞥见殿外有一个红色的身影飞进,霍晨枫预感不妙。 此时还在激战状态,他无暇去顾其他,只是看见进來的还有几个黑影,应该是自己曾经的同僚,清风阁的杀手,而现在,他们已经跟红影纠缠在一起了。 看來,梅红苏进來时还是太过不小心,招惹了他们的注意了,现在,事情越变越复杂了。 这个傻瓜,明明把她安置在了神医谷,怎么现在又跑回來了,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慕容重阳看出霍晨枫的心不在焉,急攻一掌过去,沒想到刚好被一旁的梅红苏看到。 “枫哥哥。”她大声吼道。 沒想到自己的包围圈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梅红苏身上受了几处掌力之后,已经渐渐处于下风,而霍晨枫的伤,此时比自己还要严重,因为她可以看见他嘴角有血流出來,很可怖的。 鹰主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的霍晨枫的力量,是他估计不到的,他一直以为他会在自己的掌控中,沒想到他会强这么多。 突然天空中无端又多出一个黑衣,梅红苏一眼就看出了那是魅,她想要逃,因为始终觉得,自己丢下他一个人在地下迷宫里,始终是不厚道的。 慕容重阳和霍晨枫看见魅來到,同时收了手。 “主上。”魅简简单单行了礼。 “魅,你怎么现在才來。”慕容重阳有些不高兴。 “对不起主上,寻找宝藏给耽搁了。” “宝藏。这我不是叫霍晨枫去做了吗。”他心里有点庆幸,若霍晨枫沒有转手交给魅,那这批宝藏,现在就不属于自己了。 “你让我去寻找的宝藏,却原來就是我们自家的宝藏,你的心计可真是深……”霍晨枫在一旁冷冷道。 “沒错,地宫里的机关与迷宫就是你们霍家制定的,所以我让你去只是为了更加轻易破解机关,拿出宝藏,不过,我也沒想过魅会去寻宝,以他的才能,定是可以的,只是时间可能会晚一些。”慕容重阳得意说道。 霍晨枫听了以后在一旁嗤笑,不明真相的鹰主,也有愚笨的时候。 良久,魅在一旁道:“对不起,主上,属下无能,沒能找到宝藏。地宫里的机关,我能活着逃出來就不错了,更何况,我怀疑宝藏已经被人转移走了……” 鹰主顿时脸黑了一半,他厉声斥道:“沒用的东西。” 魅低下了头,暗想自己还是输给了霍晨枫。 此时魅才注意到一旁打的激烈的梅红苏,他轻轻一挥手,那几个人都停了下來。 这次鹰主带來的人,正巧都是他白云阁的,很是听话。 “这位姑娘是……”慕容重阳瞅着梅红苏半天,这个姑娘,他沒有见过,可是总觉得有交集,自己的很多事情,向來是交给属下办的。 “你就是枫哥哥那可恶的主人,你现在干嘛打他。”不明真相的梅红苏上來劈头就问。 “我知道你个小姑娘是谁了,是霍晨枫的老相好吧。”慕容重阳定定看着她说道。 “魅,我不是让你杀了她吗,为什么现在她还活着。”慕容重阳不快地问道。 “这……我,属下无能。”魅的头更低了,在鹰主面前,魅所有的气焰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是你无能还是你对这女的鬼迷心窍了。”鹰主一巴掌扇过去,魅沒有躲闪,由于力道太大,魅也沒有抵抗,所以他被一巴掌扇倒在地。 “我现在命令你,杀了这两个人……”鹰主将手指向霍晨枫与梅红苏,霍晨枫此时已在不知不觉中牵起梅红苏的手,不自觉地想保护她,刚才受了重伤,此时魅若攻击,肯定会受不住,再加上现在站在那里的几名白云阁手下,难道今日,注定命丧此地。不过就算自己死了,城外还有大军守护着,夜寐国,不会有什么危险。 该交代的,他提早就交代过了。 魅缓缓起身,脚步靠向梅红苏与霍晨枫,他此时内心也有极大的矛盾,只是影著的话,他不能不听,他从來沒有不听过…… 准备出手之时,空中突然划过一个紫色的身影,硬生生的接住了魅那掌。 女子受伤太重,不停地咳出來鲜血。 梅红苏瞪大眼睛,好久不见这个人了,她是桀月,为什么此时,她会变成这番模样。 只见桀月的脸上有无数条小巴,看起來比鹰主脸上的还要恐怖。 “你……”霍晨枫不可置信道,曾经的桀月,也算是一个清纯可爱的美女了,如今为什么会成这番模样,难道和旬夜一样,都是为了自己。 “主……主人,旬夜早告诉了我,你的事……”桀月还在不断咯血,“那天,那天在京城,是我和他一起救的你,他非要代你去死……” 桀月的脸上满是痛苦,她的伤已经到了无法治愈的地步。 “桀月你不要这样,是我对不住你们。”霍晨枫泣不成声,旬夜为自己而死,后來得知这霍家上下也是为自己而死,他现在已经承受不了这么重的打击了。 “主人……我和旬夜,都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桀月突然开心的笑了,她不后悔,相反,她觉得很幸运,自己可以为主人死。 主人便是她心间,最重要的那个人…… “梅……梅红苏,我希望你能照顾好……照顾好他……”桀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准备抓住梅红苏的袖子,可是还未抓到时,人就已经气绝。 “我杀了你。”霍晨枫起身准备向鹰主冲去,可是鹰主不闪不避,任由他抓住衣领,嘴上却还是嘲弄的笑意。 “一群傻蛋,人在这世上,哪有为别人活,为别人死的道理。” “你……”霍晨枫准备一拳锤向慕容重阳,沒想到魅已经在此刻擒住了梅红苏。 “放了主上……”魅道,鹰主满意地笑笑,这个魅,真是越來越乖巧了,威胁人的方法,他以前从來不肯用的。 “魅,你为什么还要给这种人办事。”霍晨枫怒道,“说不定你的家人,同样也是被这个人给杀的。” 魅身体冷冷颤动了一下,随后开口:“我沒有家人。” 慕容重阳听后身体也重重颤动了一下,心里却乐开了花。 好一个不念旧情的人,自己需要的,不也是这样的人么。只是恐怕这霍晨枫,此生怕都参不透这个中玄机了吧。 霍晨枫已经别无他法,于是放开鹰主,他已经觉察到,鹰主伤的一定比自己眼中,他们修炼的武功本就不同,鹰主的反噬太强,他用多大的力,自己就会受多大的伤。 魅见状,也识趣地放开了梅红苏。 他本就沒打算伤害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他的内心已经升腾起想要保护这个女人的**。 “宸,我们之间,还有一笔帐沒算吧。”魅问道。 的确,当日确实是自己食言在先,霍家的宝藏,他一眼就能看出玄机所在,于是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就偷偷将这批宝藏运出去了,可怜为了成功营救到梅红苏,他设计将魅困在;了地宫里头。 “魅,我们快走。”听闻宫外有阵阵步兵整齐踏进的声音,慕容重阳知道,这次任务失败了,他不可能得到,关于这夜寐国所有的一切了。 于是带着魅和几个人,匆匆离开了这里。 独留梅红苏,霍晨枫,还有桀月的尸体留着。 “枫哥哥,这次來,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一想到自己沒有什么功劳,还给霍晨枫带來麻烦,梅红苏就觉得愧疚。 “红苏,我跟你之间,沒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是之前,我确实误会你们玄殷教了,做这一切坏事的,原來是我一直崇信的鹰主。”霍晨枫交代了事情始末原由,梅红苏大概懂了,等他们准备更加深入的聊这件事情之时,已经被冲进殿中的一队人马给围了。 “霍晨枫,还不快束手就擒。”慕容重都从大殿门口缓缓而來,脸上带着一副王者的霸气,直直冲向霍晨枫喊道。 “你抓我们干什么,真正想谋你权的人已经逃走了。你是猪啊!”梅红苏挡在霍晨枫面前道,这个国王,真是是非黑白不分,她不在场,此时事情也都摸得个八成清楚了。 “大胆,胆敢对陛下不敬。”一旁侍卫准备上前捉拿二人,沒想到被慕容重都给制止住。 “霍晨枫我问你,我是不是将兵权交给你为保我夜寐安宁。可是你竟然放了那小人进來。你是何居心。”慕容重都声色俱厉。 “刚才你不都看到了吗。我与他有一笔仇要了断。”霍晨枫轻轻道,他已经勉强在支撑自己的身体了。 “对啊,你是笨蛋,最后关头要不是枫哥哥制止,你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那还有力气在这里理直气壮跟我们说话。”梅红苏讽刺道,这个国王太不长眼,尤其是他的女儿更加可恶。 “你又是何人,为何总在本王面前出言不逊。”慕容重都看向梅红苏。 “我。我是枫哥哥的妻子,所以你叫你那个不要脸的女儿,还是不要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