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孝成王英烈传》 第一章 赵惠文王托孤 公元前266年,乙末年,属于东周战国时期。也是东周第二十五位君主,最后一位天子周赧王四十九年。这一年,也是赵国第七代君主,赵武灵王之子赵王何三十三年。 赵国邯郸,阴雨缠绵,乌云密布。赵王何近日来身体每况愈下,自感大限将至。身为君王,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江山。于是,赵王何命人召集大臣前来寝宫,交代后事。 少时,太子丹急色而至。 太子丹见父王面容憔悴,气若游丝,含泪跪立在榻前。平原君赵胜、马服君赵奢、平阳君赵豹等宗室之人,也随即而至。不多时,蔺相如、廉颇等重臣也含泪而来。 一时间,赵王何的寝宫,里里外外,跪满了许多的人。 这些宗室、老臣嘴上不语,但心如明镜。王上身体早在三个月前,便开始每况愈下。他能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众人心里虽早已经做好准备,但见了,还是忍不住暗自落泪。 赵后见重臣都到了,贴近赵王耳畔道:“王上,诸臣都来了。” 赵王何闻言,睁开疲惫的双眼,声音有气无力飘了过来,“诸位,寡人老了,时日不多了。寡人要先走一步了。” 众臣闻言,喊道:“王上要保住贵体。我们还要逐鹿中原,争霸天下。” 逐鹿中原,争霸天下。这是赵王何的夙愿。然,赵王何知道自己好不了,声音断断续续道:“诸位爱卿,莫要伤心。生死有命,岂非人愿。” 诸臣闻言,含泪不语。 赵王何又道:“你们都是寡人肱股之臣,辅佐寡人建立功勋。可惜,寡人恩德不够,没能…” 赵王何用力吸了一口气,眸色哀伤,“没能像父兄那样…亡中山…征北胡…修长城…拓万里胡疆…留下千古留名的功业。”说道此处,赵王何眼角留下两行热泪,“寡人在各位的辅佐下,也算保住了父兄留下的基业。” 平原君见王兄说起父兄这两个字,脑海之间顿时涌现出二十几年前的往事,更是唏嘘不已。曾经那个引以为傲的父亲和兄长等许多人,皆因为那场沙丘宫变而殒命。那时的他,虽然年少,却是亲自经历,也见兄长惨死。父亲为了赵国疆土不被分裂,不被诸侯趁虚而入,选择避宫不出。 赵主父,天下无人能懂的赵主父。可惜啊!也饿死沙丘。 平原君见王兄病入膏肓,害怕他过度伤心,含泪道:“王兄,有什么话就说吧!” 赵王何不想过多回忆那场宫廷政变,稳定心神,语调清晰、明亮道:“寡人将吾儿和赵氏的基业交给你们了。你们要像忠于寡人一样,效忠吾儿,辅佐他,建立功业,完成寡人未竟的功业,振我赵氏江山。” 诸臣含泪,皆拜道:“喏。” 赵王何往人群之中看去,喊道:“胜弟。” 平原君往前走了几步,躬身道:“王兄有什么话要对臣弟说的。” “寡人将丹儿交给你了。”赵王何停顿少许,又道:“丹儿才智如何,寡人不说,你也知晓。丹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是寡人亲弟弟。你善于结交天下贤达之人。你的才华,必能安国,平定天下。丹儿,可辅佐,你就辅佐他。他若不可辅佐,危我江山社稷。寡人的天下,任你取之。” 平原君闻言,汗流浃背,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含泪道:“王兄,臣弟竭尽全力,定会辅佐新王。” 赵王何也不多说,选择适可而止,喊道:“丹儿。” 太子丹含泪道:“父王,孩儿在。” 赵王何叮嘱道:“若遇家国大事,难以抉择,要多请教你叔父。你叔父是寡人至亲,他会辅佐寡人一样,辅佐你。你不可任性妄为。” 太子丹泣道:“喏。” 赵王何又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喊道:“蔺相如。” “臣在。”蔺相如仪态端雅,但也垂垂老矣。 赵王何见着他,仿佛消失的记忆,涌入脑海,“你与寡人,名为君臣,实为挚友。寡人得你,如鱼得水。完璧归赵、渑池之会,不被秦国所欺,皆是你的功劳。可惜啊!寡人身体不争气,要提前走了。你也莫要伤心,要替寡人照顾好丹儿。” “臣定会竭尽所能,辅佐新王。臣虽肝脑涂地,也难报答王上知遇之恩。”蔺相如回想起过去的往事,仿佛近在昨日,也是唏嘘不已。 “好,好,好。”赵王何轻声道:“你是傲骨铮铮的君子,从来都是说话算话,寡人把丹儿托付给你了。” “喏。”蔺相如拜道。 赵王何喊道:“廉颇。” 廉颇道:“末将在。” 赵王何精力有些不济,还是强忍着病体,吩咐道:“寡人的功业,也有你的功劳。你替寡人南征北战,逐鹿中原,扬我赵氏威名。寡人走后,你要辅佐丹儿,守住江山,再创辉煌。” 廉颇正色道:“臣定当效犬马之劳,守卫新君,逐鹿中原。”“好,好,好。”赵王何听到廉颇老将军这么说,露出了笑容,又道:“你和蔺相如是赵国栋梁,也是将相和的典范。寡人之国,有你们是何其有幸。寡人的江山,托付给你们,可以安心去了。” 赵王何换了一口气,轻声道:“马服君。” 赵奢出列行礼道:“臣在。” 赵王何语调轻柔道:“十年前,阏与一战,你率领我大赵健儿,击溃秦军。你的威名,令秦人胆寒。你不愧是我赵氏男儿。寡人走后,你们要君臣同心协力,辅佐新君。” 马服君厉声道:“喏。” 赵王何点了点头,又道:“平阳君。” 赵豹上前行礼道:“臣在。” “你…”赵王何感觉眼神疲惫,又道:“你要替寡人照顾好丹儿。” “喏。” 赵王何又将目光看着近旁的赵后,语调无比的温柔,“你也要帮寡人看着丹儿。” 赵后噙着眼泪,含情脉脉看着他,“丹儿,也是我的儿子。夫君不说,我也会看着他的。” “好,有你这句话。寡人就放心了。”赵王何抬高声音喊道:“丹儿,上前来。” “父王,还有什么话,要叮嘱孩儿。”太子丹挪动身体,往前而行。 赵王何见儿子离他太远,喊道:“靠近点。” 太子丹又往前挪动身躯,喊道:“父王。” 赵王何道:“这些人都是陪伴寡人的忠君之臣,你继位后。要多采纳他们的意见,做一名贤能的君主。” 太子丹道:“孩儿记住了。” 赵王何知道孩儿的性情,叮嘱道:“寡人的江山就交给你了。你要肩负起守卫江山的重任,振我赵氏威名,扬国威于诸侯。” 太子丹道:“喏。” 赵王何虚弱道:“诸位皆是忠君之臣,寡人精力不济,就不一一嘱托。寡人去后,太子继位,你们要效忠新君,扬我威名于诸侯。” 诸臣含泪,齐声拜道,“喏。” 赵王何安排好了后世,总算松了一口气,“寡人一生,征战诸侯,逐鹿中原。幸得贤臣、良将,守我河山。文有平原君、蔺相如等人,武有马服君、廉颇、乐乘等人。寡人一生何其雄哉。” “寡人上对得起先祖、社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寡人对不起父兄。”赵王何想起父兄那段往事,情不自禁掉下眼泪,“沙丘之难,是寡人心中挥之不去的结,永远的痛。也是我国最大的痛。” 太子丹见父王哀伤不已,忙道:“父王…” 赵王何含泪道:“寡人终其一生,竭尽全力,皆不能达到你祖父武灵王那个时代的高度。所幸,寡人守住了你祖父留下的疆土。寡人走后,你不能手足相残,同室操戈。” 太子丹道:“喏。” “你要振国威…富国强兵…开言路…扬威诸侯…”赵王何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声息也越来越弱,“君父…母后…寡人…” 猛然间,赵王何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说话声、喘息声一切全无。 太医令见状,上前察看,跪地道:“王上,甍了。” 赵王何甍,文臣武将莫不哀痛。 蔺相如率先从悲痛之中冷静下来,扶起痛哭流涕的太子丹,拜道:“先王甍,臣,悲痛不已。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继位,稳定君臣之心,也慰先王之灵。” “我…”太子丹见父王走得太突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蔺相如高呼道:“臣,拜见王上。” 廉颇等人也齐声高呼,“臣,拜见王上。”接着,一波又一波声音,此起彼伏在大殿内响起。 太子丹止住悲伤,看着跪拜的大臣道:“愿诸位辅佐寡人,振我赵氏江山。” 众臣皆道:“喏。” 新王丹面向赵后而拜道:“寡人年幼,政解不深。内事、外事,难以抉择。也不能应对诸侯。孩儿恳请母后主政。” 众臣也跟着呼道:“请太后主政。” 太子丹继位,赵后也成为了太后。赵太后没想到君臣会请她主政,推辞道:“我乃妇道人家,怎能决断国家大事。” 平原君见赵太后推辞,忙道:“太后辅佐先王,建立功勋。太后功德,我等有目共睹。太后虽是女儿身,但才智不弱男儿。请太后莫要推辞。” 众人也跟着高喊。 赵太后见推辞不过,忙道:“既然是王儿和众大臣之所请。我就不辞辛劳,替王儿主政。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又无深谋远虑,还请诸位,辅佐我和王儿治国,守卫先王的江山,完成先王遗志。” 众臣高呼道:“喏。” 赵王何甍,太子丹继位,是为赵孝成王。赵王丹,根据赵王何生前的功过,追加谥号‘惠文。’由于赵王丹年幼继位,尚未到主政的年纪。赵太后主政。赵国正处于新旧政权交替之际,此时,也是国力最敏感、最脆弱之时。赵太后主政,国内动荡不安。 赵太后为了守护住夫君的江山,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稳固江山。稳定朝局,过渡政权。赵太后以宗室子弟,赵惠文王同母弟平原君为相。平阳君为大司寇。马服君为国尉,兼任邯郸令。 赵国举起国丧,告知周天子和四海诸侯。 第二章 秦昭襄王废太后、四贵 早有秦国斥候,探得赵惠文王甍,新王继位,赵太后主政的消息。连夜离开邯郸,返回咸阳,报给范雎。范雎得到消息,进入宫中,告知秦王稷。 秦王稷得知这个消息,大喜不已,“赵何已死,寡人无忧。赵何也算英雄人物,击败寡人多次。赵何那小子走了,寡人怎么也要送他一份礼物。” 范雎明锐的鼻子嗅到了战火的味道,问道:“王上打算出兵伐赵?” “不错。”秦王稷对他相当信任,视为心腹,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意,眸色坚定道,“赵国换主,新君年幼,未有威德。赵国人心涣散,一盘散沙。此时,不伐赵,更待何时。” 范雎没有迎合秦王,出言劝阻道:“王上,臣认为不宜伐赵。” 秦王稷见他不赞成攻赵,神色阴沉地问道:“为何不能伐赵。” 范雎对视着秦王的目光,语调平静道:“赵何虽死,但他给赵王丹留下了诸多的文臣武将。现在的赵国,文有平原君、蔺相如、虞卿等人;武有马服君、廉颇、乐乘等人。我们举兵伐赵,这些人定会齐心协力,辅佐新君。王上,伐赵,不能仓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王稷见他不顺从自己的心意,微怒道:“莫非你认为秦国打不赢赵国,寡人不如竖子。” 范雎见王上发怒,忙道:“王上,臣不是这个意思。” 秦王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范雎顶住秦王的压力,反问道:“且不说,我国伐赵,胜负如何。王上伐赵,能否推行,还是未知数。” 秦王听他话中有话,鼻息沉重,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拜道:“臣,不敢说。” 秦王怒道:“寡人让你说。” 范雎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开口,为难道:“王上,臣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秦王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臣,这些话是大逆不道,也有离间王上和太后的嫌疑。”范雎提高语调道:“但,臣的一片孤心,都是为了王上的千秋大业。” 秦王稷声音低沉道:“为了寡人的千秋大业?” 范雎见眼前这种局势,不说是不行了,鼓起勇气,朗声道:“臣,谏言王上,废太后,逐四贵。” “你说什么。”秦王听到这句话,心神不稳,往后退了几步。 范雎厉声道:“臣谏言王上,废太后,逐四贵。” “够了。”秦王稷不是没听清楚他说什么,而是他说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喝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说这些话代表着什么。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臣敢说,就不怕死。”范雎傲然地说道:“臣,从魏国死里逃生,流亡秦国,幸得王上知遇,方能位立高堂。臣,为了报王上知遇之恩,哪怕是死,有些话也非说不可。” 秦王稷从慌乱之中,稳定心神,抬手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的话,说服不了寡人。休怪寡人对你不留情面。” 范雎提声道:“臣敢说,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我的死能够让王上稳定千秋基业,死而无憾。” “说吧!你为什么要寡人废太后,逐四贵。你可知道,这几个人代表着什么,又象征着什么。”秦王坐在地上,准备好来自他话语的冲击。 范雎岂不知这几人代表什么,又象征什么。他也知道,秦王担心什么,害怕什么,“王上,臣在齐国时,只听说孟尝君田文,不知齐闵王。只听说安平君田单,不知齐襄王。” “无论是孟尝君、齐闵王,还是安平君、齐襄王。这几个人的名字和事迹,寡人岂不知。”秦王稷话锋一转,冰冷地问道:“你说这些话,与寡人废太后、逐四贵有什么关系。” 范雎不知秦王是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提声道:“当今秦国与齐国何其相似。秦国君臣、百姓、商贾只知太后、四贵,不知王上。” 秦王稷闻言,勃然大怒,高喝道:“你休要胡说。秦国的江山是寡人的。” 范雎见王上不信,喊道:“王上,非我胡说。王上若不信,可找大臣一问便知。臣,若有半句虚言,愿车裂以谢国人。” 范雎这番话,秦王稷何尝不明白。秦国的天下看似是他的,但他的政令,处处掣肘。只不过,他故意装糊涂,选择了视而不见。无论是太后,还是四贵,只要他们的所作所为,不威胁到自己的王位,不危害秦国,他都可以选择了视若无睹。 然,范雎的话,敲醒了秦王稷。有些事,不是选择了视若无睹,就真的没事。太后和四贵的权力,早就超越了他这个王上。秦王想做,却不敢做,也没人提醒他去做。今,范雎一言,让他明白,有些事,必须要做。 范雎说了秦王稷想听却听不到,想做却不敢做的话, “寡人姑且信你。你还想说什么。” 范雎见王上语调柔和,显然是王上是听进去了他说的话,就是不敢下决断。其一是王上忌惮太后和四贵的权力;其二是王上不够狠,残留仁善;其三,秦王没有魄力和胆量。 既然范雎将这些不该说的话,说出了口,他就要逼秦王做决断。纵使秦王不杀他,被太后和四贵得知,他绝没有活命的机会。 范雎声色俱厉,大声痛斥道:“臣,恳请王上废太后,逐四贵,还秦国一片朗朗乾坤。” 秦王稷想了很久,语调不高不低地问道:“太后和四贵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你怎么会认为太后和四贵会危害寡人,祸乱秦国。” 范雎仰扬顿挫地答道:“太后和四贵名声显赫,王上之威远不能及。臣听到很多谣言,说秦国的天下是太后和四贵的,与王上无关。秦国没有太后和四贵,就没有王上,秦国早就亡于诸侯。” 秦王稷想起季君之乱时,母后拥护公子芾与惠后、武后拥护公子壮相争。那时的他还孤苦无依远在千里之外苦寒的燕国。若非赵武灵王和燕昭王相助,他的确是没有成为燕国的王。 他成为秦王,处处也受到太后和四贵的掣肘。政令,无从他手中出。他又何尝不知,自己是傀儡之君。然,他也曾为王权而努力,结果失败了。他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是绝不会和太后划清界限。秦王羽翼未丰,选择隐忍。这一隐忍,就过了四十多年。 范雎从秦王的眸色之中看到了恨意,给秦王致命一击道:“秦国只知太后,不知王上。莫非王上愿意成为齐闵王、齐襄王乎?” ‘只知太后,不知秦王’。这八个字,击中了秦王的内心。然,秦王思忖少许,答道:“太后是寡人母后,泾阳君、高陵君是寡人的弟弟,穰侯、华阳君是寡人的舅舅。他们都是寡人至亲,寡人下不了手。” “穰侯、华阳君、高陵君、泾阳君,在秦国权势煊赫。太后更是在秦国,无人能及。王上念及亲情,对太后、四贵仁慈。但,王上不能继续放纵他们。”范雎停了下来,又道:“赵武灵王何其雄哉,其功业远超齐恒、晋文,天下诸侯莫敢相比。却因为亲情,被乱臣李兑、公子成利用,导致沙丘政变,两子相残。赵武灵王何其伟大,却被诛心。” 赵武灵王取得的功业,的确令人热血澎湃。也是那个时代,男儿的骄傲,无人不向往,不追捧。秦王稷崇拜赵武灵王,也想建立他的功业。然,谁都没有想到赵武灵王因为一个情字,晚年会如此凄惨。 秦王稷继位以来,斡旋太后,东伐三晋,远征齐国,南攻楚国,北亡义渠。然,他的这些功业,终究是无法与赵武灵王比肩。 秦王稷从赵武灵王的死,想到了自己的身后又会如何。 范雎见王上不说话,进一步说道:“赵武灵王事迹不远,王上切不可忘。王上若对太后等人不管,百年之后,会危害子孙。” 秦王稷一边想着手中的权利,另一边顾及着亲情,着实令他难以决断,语调苍白无力道:“他们都是寡人至亲,你要寡人大义灭亲吗?” 范雎看穿了秦王的心意,也知君王最想要和最害怕的是什么,加强攻势道:“王上若不想百年之后,被人说成是傀儡之君。王上就要证明秦国是你的。王上要证明自己,就要掌握生杀大权,乾坤独断,左右朝局。” 秦王稷咬紧牙根,难以决断,沉默不语。 范雎见王上没有打断自己,续道:“太后、四贵势大,若相互勾结,纵使王上得以安度晚年,必会为祸子孙。” “你说的,寡人何尝不知。寡人年过六旬,还有多少时日。”秦王稷想到自己的江山,子孙无法继承,眸色渐露杀气,“寡人不对太后和四贵动手,其一是不忍心;其二是太后和四贵实力强大。为了子孙不会比祸及,寡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范雎见秦王说出了心里话,忙道:“臣只想问,王上是否为了千秋大业,为了子孙安泰,废太后、逐四贵。” 秦王语调不高,但态度坚决,更不容置疑,“是。为了大业,为了子孙,寡人愿废太后,逐四贵。你愿意助寡人一臂之力乎?” 范雎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拜道:“臣,万死不辞。愿助王上,建立大业,传至子孙。” “好。”秦王稷眸色杀气渐盛,杀伐果断道:“你我君臣协力,废太后,逐四贵,还我大秦一片朗朗乾坤。” 范雎拜了又拜,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计策,躬身递给秦王。秦王稷接过竹简,缓缓拆开。竹简干净、整齐,字迹苍劲、雄厚。只见上面写着废太后,逐四贵之策。 “好,好,好。你不愧是寡人的肱股之臣,殚精竭虑为寡人出谋献策。有了此计,寡人就有信心了。”秦王稷读了一遍,又一遍,简直爱不释手,“无论天下人,如何看寡人。寡人都要做真正的王。” 第三章 秦太后 夜幕,秦王以太后的名义摆下酒宴,派出使者前去宴请穰侯兼左相的魏冉、华阳君芈戎、高陵君公子悝、泾阳君公子芾。使者来到魏冉府邸,传达太后旨意。魏冉见使者神色有变,心中滑过前所未有的不安。可,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魏冉跟着使者出了府邸,坐上马车,往秦宫而去。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响雷随即而来。 魏冉进了秦宫,走下马车,步行而走。他见宫中守卫,都是陌生的面孔。几滴雨水,正巧落在他的额头上。他摸着额头上的雨水,驻足道:“天要下雨了。” 魏冉刚准备迈开步子,进入秦宫,却看见芈戎走了过来。魏冉打招呼道:“戎弟,你也进宫赴宴。” 芈戎也道:“魏兄也是进宫赴宴。” 于是,二人结伴,并肩而行。两人进入大殿,除了泾阳君公子芾、高陵君公子悝之外,别无他人。 公子芾、公子悝见了魏冉、芈戎,起身行礼道:“芾儿、悝儿,拜见魏冉舅舅、芈戎舅舅。” 芈戎笑呵呵地道:“芾儿、悝儿,你们也来了。” 魏冉见大殿空荡荡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想不起来,也向公子芾、公子悝打招呼。四人各自落座,好不欢乐。正在这时,宦者高呼道:“秦王到。” 秦王稷仪表端正,走了进来。秦王见该来的人都来了,直接走向主位,转过身来对着众人客套道:“大家别站着,都坐。” 公子悝性子比较急,他接到是太后的宴会,怎么也没想到秦王会来这里,问道:“母后何在。” 秦王见自己的出现,很不受欢迎,含笑道:“母后身体欠安,让寡人来招待你们。” 魏冉闻言,心中坎坷不安。他下午才拜见太后,太后身体一向很好。怎么才几个时辰不见,太后身体欠安。魏冉左右看了看,却发现大殿内侧,埋伏有刀斧手。顿时间,他心中涌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秦王,要对他们动手。” 宫中的氛围,也被芈戎、公子芾察觉。三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那道眼神是否再问,‘秦王是打算对我们动手了吗?’ 秦王稷极力缓和气氛,装出很轻松的样子,端起酒樽,面向众人道:“来,我们共饮一樽。” 魏冉感觉到大殿内隐藏的杀气,也不举樽,冷声道:“秦王,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秦王稷见魏冉察觉到了自己的安排,神色骤然间冷了下来。秦王将手中的酒樽,重重地放在案几上,微怒道:“魏冉舅舅是聪明人,我不说,你也知道。” 芈戎见秦王稷原形毕露,喝问道:“秦王是想借用酒宴,除掉我们吗?” 秦王稷见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有必要维持气氛,击掌三次。这时,范雎双手托着木盘从大殿内侧走了出来,来到秦王稷跟前。 秦王稷拿起木盘上面的竹简,扔给魏冉,问道:“穰侯,你看看这是什么。” 魏冉瞥了眼地上的竹简,也不去捡,冷哼道:“秦王要对我们动手,何须罪名。秦王这种三岁小孩子的把戏,骗得了谁。” 公子芾见秦王杀气已漏,问道:“我们何罪,秦王竟然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们。” “为何。”秦王稷面对着众人,眸色杀气腾腾,“你们在秦国权势煊赫,嚣张跋扈,目无寡人。你们的存在,让寡人寝食难安。” 魏冉没想到相处了四十多年的秦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感到无比的心寒,“秦王憋了数十年,总算说出了心里话。这一天,你等了很久了吧!” 秦王稷深吸了一口气,维持王者仪态,平静道:“你们深受国恩,身居高位,却不洁身自好。你们无功无德,寡人不能在放纵你们了。” “哈哈哈。”芈戎撤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的刀伤,喝道:“秦王,你看看我胸口上的这些伤痕,今天的一切,我是靠军功得来的。” 公子芾冷声道:“秦王,你才是无功无德,最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 “寡人坐在这个位置上,你不满?”秦王稷看着他答道:“也对,季君之乱,母后和舅舅想要扶持你为秦王。可惜,寡人天命所归,才是秦国的王。” 公子悝讥讽道:“你能坐稳这个王位皆是母后、舅舅们打拼出来的。秦王,你才是无功无德,最没资格说这句话。” 魏冉大笑道:“秦王坐稳了天下,想要卸磨杀驴。秦王果真好手段,挥剑夺权。” 秦王稷阴冷地眼神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寡人韬光养晦,隐而不发数十载,方能一朝夺权。你们只看到了寡人挥剑,却不曾看见寡人磨剑。此剑,寡人已经磨了数十年,已经够久了。” “秦王处心积虑数十年谋划,不简单啊!”魏冉深吸了一口气,又道:“秦王,我小看你了。你赢了,打算用什么手段,对我、对芈戎、对你的弟弟,还有你的母亲。” 秦王稷看着殿内的几个人都用敌视的眼神看着他,但想起曾经共渡的时光,眸色之中杀意渐减,不忍地说道:“你们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这些寡人都记着。寡人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不是要你们的命。你们能够成全寡人,寡人保你们安度余生。” 芈戎冷声道:“秦王,这不是你真心话吧!” 秦王稷走出了这一步,无论他说什么,这些人都不会相信他话中的善意,语调诚恳道:“你们是寡人的至亲,寡人不忍心对你们动手,还请你们成全寡人。” 公子悝见秦王假惺惺的模样,作呕道:“我们说不呢?” 秦王稷收敛善意,眸色露出强烈地杀气,“那就别怪寡人,不讲情面,心狠手辣。为了秦国的江山社稷,寡人只能有负你们呢?” “这一天,你等了很久,也期待了很久吧!”魏冉对视着秦王的双眼,“四十多年,你都忍而不发,着实难为你。你忍了四十多年,为何现在想要夺权。你这样做,就不怕天下人寒心吗?你就不怕背上弑弟囚母杀功臣的骂名?” “寡人…”秦王稷闻言,心智发生了动摇。的确,他若处置不好,就会背上千古的骂名。沙丘政变,赵惠文王虽说年幼。但他也背上了弑兄囚父的骂名。最终导致赵武灵王推行的胡服骑射,戛然而止,人才离散。 魏冉扫视了范雎一眼,冷声道:“是你给秦王献上的计策吧!” “不错,是我。”范雎不惧魏冉眸色传来的杀气,傲然而立正色道:“太后、四贵势大,祸乱秦国,危害王上子孙。我献计,正是为了秦国的朗朗乾坤。为了秦国的江山社稷。” “血口喷人。”公子芾骂道:“你不过是魏国丧家之犬,流落我国。你怎能颠倒黑白,说我们祸乱秦国。” ‘为祸秦国,危害子孙’,这八个字传入秦王稷的耳里,坚定了他的心智,怒喝道:“寡人忍了你们四十几年,寡人忍无可忍。” 魏冉见秦王杀意正盛,问道:“你这样做就不怕背上骂名。” 秦王的语调如寒冬刺骨道:“为了祖宗的基业,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寡人背负的骂名还少吗?天下人会怎样评判寡人,就由他们说去。” “好,好,好。没想到,我们的稷儿会是心狠手辣,没有半点亲情之人。”魏冉寒心道:“我们看错了你。” 芈戎质问道:“秦王,没有我们。你认为自己能够坐稳王位,坐稳江山?秦王,你这样做,就不怕秦国陷入内乱?” 公子芾正色道:“秦王,你觉得能赢?哈哈哈,你太小看我们。” 秦王稷唇角微动,“不到最后,怎么知道,赢的一定是你们。” 公子悝不愿多说,高喊道:“来人,给我把秦王拿下。” 公子悝的声音,消失在大殿之内。秦王稷见不能和平解决,只能动武,端起酒樽摔在地上,大队铁甲之士,齐步走了出来,将四贵团团围困,只等秦王一声令下。 公子悝乱了阵脚,公子芾带着恨意看着秦王。魏冉、芈戎不愧是经历过战阵之人,面对危局,仍然淡定自若。 秦王稷没想到自己能够轻易掌控住局面,控制住四贵,心里沉重出了一口气,但他没有从魏冉、芈戎的双眼之中看到害怕,更琢磨不透他们是什么心情。 秦王稷看着公子芾、公子悝乱了阵脚,哼了一声道:“你们在寡人身边安插的眼线,有的被寡人收买,有的被寡人清理,还有的被寡人调出了咸阳。如今,你们大势已去,为了避免血流成河,还是不要做无畏的挣扎。” 魏冉神色不惧,安宁道:“秦王能够谋划至此,足以见得用心。秦王,果真是好手段啊!” 秦王稷没想到此刻,魏冉还能这般淡定,抬声道:“你们位高权重,树大根深。寡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岂敢对你们动手。” 魏冉淡淡笑道:“秦王有备而来,看来我们输定了。不知秦王打算如何对付我们。” “只要你们成全寡人,寡人保你们衣食无忧,安度余生。”秦王稷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下不了‘杀’这道命令。如果他们选择成全他,他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秦王如此狠心,还要我们成全你。”魏冉冷声道:“做不到。” 芈戎、公子芾、公子悝也大声道:“我等亦然。” 秦王稷闭上双眼,眼角流出两行热泪,抬起左手。铁甲士见状,拔出长剑,指向四贵。秦王稷手指向前一挥,下令道:“杀。” 正在此时,紧闭的宫门,被人撞开。随后,涌进来大队铁甲之士。芈戎见自己的援兵到了,冷声道:“秦王,你太高看自己了。” “你们…”秦王稷见一场流血不可避免。此战,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亡。 魏冉见秦王想要杀他们的眼神是真的,语调不快不慢道:“稷儿,我们从没有想过要夺你的江山。我们若取,你也奈何不了我们。我们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跟你兵戈相见。我们在咸阳共同生活了四十多年。可,最终还是抵不过你对权利的渴望。” 公子悝喝道:“休要与他多说。我们杀了秦王,另立新君。” 公子芾也道:“秦王不仁,休怪我们不义。秦王总觉得掌控局势,殊不知,你的一言一行皆在我们的掌控中。” 芈戎冷声道:“秦王,你太令我们寒心了。” 就在这时,又涌进来大队铁甲之士。秦王定眼一看,竟然是秦太后芈八子。秦王惊魂稳定,问道:“你不是被寡人囚禁在离宫,你怎么出来的。” 原来,秦王稷赴宴之前,亲自带领甲士,来到章泉宫。侍候秦太后的宫女等人,吓得乱成一团。秦王稷踏进宫门,来到秦太后面前。 秦太后见王儿带来大队甲士,问道:“你想干什么。” 秦王稷脸上毫无表情地道:“孩儿东西放在母后这里太久了。今日,寡人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秦太后问道:“什么东西,是你的。” 秦王看着自己的母后,吐出两个字,“权力。” “什么,你想逼宫吗?”八十几岁的芈八子听见儿子这么说,大声咳嗽起来,“逆子,你怎能…” 秦王稷早就料到,母后会是这种反应,神情淡定道:“母后,孩儿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秦太后见宫内都是秦王的人,已至王儿是有备而来,心中涌现无比的悲凉。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王儿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来。 秦王稷见母后不说话,叹道:“母后要恨稷儿,就恨吧!” 秦太后调整心境,语调慢吞吞的地道:“我老了,不重用了。你长大了,也老了。如今的你,杀伐果断,羽翼丰满。你是秦国的王上,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要求。” 秦王稷没想到太后没有抗争,反而说出这番话,心下迟疑少许,问道:“什么要求。” 秦太后看也不看他,“放过你的弟弟和舅舅。” 秦王沉吟少许,问道:“你要孩儿怎么做。” 秦太后闭上双眼,无奈道:“赶他们出咸阳就是了,你不可杀了他们。否则,我…” “好,孩儿答应你。只要他们愿意成全我,我绝不杀他们。”秦王稷走出大殿,冷冰冰对着守卫道:“太后病了,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秦太后是怎么出宫的,又是怎么带了大队黑衣甲士。秦王稷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如今,秦太后站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了胆色。 公子芾见母后出现在这里,上前道:“母后,来得太是时候。” “我不来,难不成看着你们血流成河吗?你们都是我的至亲之人,我怎么忍心看着你们相互残杀。”秦太后重重又咳了几声,待得气息稳定,又道:“冉弟、戎弟,你们都过了七旬,还有什么舍不得、放不下。如今我们都老了,大半截身子已经踏进黄土。名利、财富、权势对我们又有什么用。” 公子悝道:“母后,秦王的做法,太让人寒心了。” “秦王长大了,也老了。他羽翼丰满,又是秦国的王,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也老了,管不住他了,该歇歇了。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穿的。一家人本该和和睦睦,颐享天年。能活一日,是一日。我们怎能让诸侯看笑话。” 公子芾见母后话中向着秦王,不甘心道:“母后,我们和秦王斗了四十多年,难不成就这样认输了。” “一家人,怎能用输赢来衡量。秦王还念及亲情,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他要权利,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王。我们就成全他。我们与秦国继续斗下去,秦国陷入动乱。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毁于一旦,岂不可惜。冉弟、戎弟,我们都到了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魏冉、芈戎忙道:“姐姐说的是。” 芈八子又道:“芾儿、悝儿,母后答应让你们成为富贵之人,也做到了。你们还想要什么。” 公子芾、公子悝道:“孩儿知错。” 秦太后压住了四贵,问道:“秦王,你为了权力,就这样容不下你的舅舅和弟弟。” 秦王稷见母后的心还是向着自己,起誓道:“只要舅舅和弟弟成全寡人。寡人让舅舅和弟弟回到封地,安度晚年,绝不加害。” “这才是王上该有的胸襟和气魄。”秦太后又道:“秦王,大秦的江山,就交给你了。你好自为之。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第四章 魏齐亡赵 秦太后得到秦王许诺,又得到四贵立下的誓言,那颗悬在嗓子的心,总算是落地了。秦太后毕竟是上了八十几岁年纪的老人,为了阻止这场宫廷政变,只能支撑病体。当这场政变以和平的方式告终,整个人陷入困倦。公子芾、公子悝、魏冉、芈戎也跟着离去。 秦王见不用动兵戈,就能和平解决四贵、废太后,大手一挥,甲士都退了出去。诺达的大殿,只剩下秦王稷和范雎两个人。秦王回想起方才惊心动魄的场景,整个人惊魂未定。 范雎问道:“王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秦王稷不答,反问道:“寡人如此对母后,她为什么还要帮寡人。” 范雎倒是明白人,看透了问题的关键,回道:“太后帮王上,也是帮自己。” 秦王稷琢磨不透这句话,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雎缓缓答道:“太后上了年纪,已经没有精力掌控秦国。四贵权势滔天,若没有太后支持,也不能掌控秦国。然,王上是秦国的王,代表秦国正统。太后老了,也知道制衡不了王上。臣估计,太后是想临走之前,为四贵谋条出路。太后要王上善待四贵。” 秦王稷问道:“太后可以联合四贵,废了寡人,另立新君。” “太后一生,王上比臣更清楚。”范雎有意降低语速,“太后,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够所比。太后这么做,也是为了秦国的江山社稷。” 秦王思忖少许,问道:“为了秦国的江山社稷?” 范雎点头道:“太后虽年迈,但不糊涂,也明白一个道理,只有王上才能安定秦国。也只有王上才能让秦国的江山社稷,发扬光大。若太后联合四贵,废了王上,另立新君,必将祸乱秦国。” 秦王道:“你的意思是说母后也认可寡人。” “臣,估摸着是这样的。”范雎回想起太后说的那句话,“太后说将秦国的天下交给王上,王上莫非忘了。” 秦王稷想了想也是,太后是说过这样的话。 范雎又道:“王上,这场宫变虽然被化解了。但我们和太后、四贵决裂。剩下的事情,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秦王稷出了一口气,冷静下心来,“四贵之事,我们仍然不能懈怠,以防他们反扑。如果他们愿意成全寡人,寡人逐他们出咸阳即可。如果他们有异动,杀无赦。” 三日后,穰侯魏冉、公子芾、公子悝、华阳君芈戎,上书秦王,请求回到封地。秦王秘而不宣,点头应允。秦国四贵前往章台宫拜别秦太后,便离开咸阳,前往各自的封地。秦太后被囚禁章台宫,不得外出。 魏冉离开咸阳之前,回望了这座生活了数十年的城池。这里也是他建功立业,留下威名的地方。奈何,这座城池,再也容不下他。魏冉也知道,此一别,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咸阳。魏冉朝着咸阳,深深一拜,便黯然神伤选择离开。 门客魏巡问道:“穰侯,秦王会不会对我们杀手,赶尽杀绝。” 魏冉说:“秦王没有这个胆量。他若敢对我们动手,秦国朝堂必将大乱。” 魏巡问道:“秦王敢废太后,逐穰侯、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还有什么,能够让秦王忌惮的。” 魏冉又朝着咸阳看了一眼,“秦王胆敢对我们动手,就会失去民心。此刻,秦王不希望我们死,反而希望我们好好活着。” 随着穰侯魏冉最后一个离开。秦王废太后,逐四贵这场宫廷风波,总算得以平息。 秦国朝堂并没有因为太后被废、四贵被逐,出现动乱。相反,这场政变是相当顺利。 等到秦国朝局稳定,秦王举行酒宴,邀请范雎,庆贺这场胜利。秦王稷举樽相邀,一饮而尽,放下酒樽问道:“范雎,寡人的秦国能否建立霸业?” 范雎凯色而谈道:“秦国本土四塞之地,北有甘泉、谷口等险隘;南面环绕泾、渭二水;西面据陇山、蜀道;东面占据函谷。关中又是沃野八百里,又有巴蜀天府之地。如今秦国,战车万辆,甲兵数十万。进可攻,退可守。王上拥有王业之地,建立霸业是早晚的事。” “好。”秦王听之心情大悦,“周有吕姜,亡帝辛而得天下;齐有管仲,得以称霸诸侯;晋文公有五贤,天下惧晋;燕得乐毅,得以破齐雪耻。寡人得你,安能不得天下。” 范雎见王上把他与这些贤臣相比,扑通一声,跪地道:“王上抬爱了。臣,纵使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王上的知遇之恩。” “快快起来,你是寡人得天下,逐鹿诸侯的贤臣。”秦王稷问道:“范雎,你献计寡人,废太后、逐四贵。寡人才能独断乾坤,左右朝局,成为真正的秦王。寡人能有现在,你功不可没。你想要寡人赏赐你什么。” 范雎忙道:“这是臣子的本分,臣怎敢要赏赐。” 秦王喜欢听见他说的这句话,又见他不居功自傲,忙道:“赏罚分明,这也是为君之道。此次能够取得成功,你居功甚伟。穰侯走了,秦相之位,寡人就交给你了。” 范雎道:“臣,何德何能,岂敢居相位。请王上另择贤臣,辅佐王上建立霸业。” “你的才华和能耐,寡人见识过了。你就莫要推辞。”秦王真诚地说道:“寡人说你行,你就行。” 范雎乃流亡之人,岂会想到会有今日,忙道:“谢,王上。臣,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王上的知遇之恩。” “寡人不要你粉身碎骨。”秦王淡淡笑道:“寡人要与你建立万世的功业,成就秦国的霸业。” “臣愿和王上,共建霸业。” “好。”秦王看着他,又道:“寡人听说你来秦国之前,吃了很多苦,还差点送命。你帮了寡人,寡人也要替你出气。范雎,你要寡人帮你做什么。” 范雎回想起自己在魏国的遭遇,不禁流下两行热泪,“王上说的极是。臣在魏国吃了很多苦,还差点送了命。若非郑安平、王稽等人,帮助臣离开魏国,逃亡秦国。臣岂能遇见王上,位居高堂。”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难过。”秦王冷声道:“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你为秦相,遭到的那些屈辱,可以找魏国算账了。” 范雎琢磨少许,眼神一亮,问道:“王上是打算替我报仇?” 秦王见他看穿了自己的深意,笑道:“你是寡人的秦相,又为寡人立下汗马功劳。魏国欺负你,就等于欺负寡人。寡人怎可不帮你报仇雪耻。寡人要让天下诸侯知道,没有人敢欺负秦国。” “王上打算伐魏。” “不错,寡人正有这个意思。” “王上为臣报仇雪恨,臣感激不已。”范雎话锋一转,又道:“臣认为,不能伐魏。” 秦王见他不要自己替他出气,问道:“魏国欺负你,难道就不报仇雪耻?” “臣受的委屈,当然要报,但现在不是时候。”范雎见秦王迷糊的神色,又道:“臣认为,当务之急,我们是伐赵。” “伐赵。”秦王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你不是告诉寡人,赵,文有平原君、廉颇等人,武有马服君、廉颇等人,不可伐之。现在为何谏言寡人伐赵。” “臣阻止王上伐赵,是因为担心会受到太后、四贵的掣肘。今太后被禁、四贵被逐。王上应该伐赵,而不是伐魏。” “你为何要寡人伐赵。” “伐赵,既可以转移臣民的视线,又可以雪王上十年前两败赵国之耻。臣的耻辱,乃是小事。王上的耻辱才是大事。” 秦王见他不惦记自己的耻辱,反而惦记他的,颇为感动,温和道:“寡人的耻辱莫能忘,你的耻辱也不能忘。” “王上,我们同时伐魏、赵,战局对我们不利。臣建议先把我的耻辱放一放,我们集中兵力伐赵。” “好。你是个君子。”秦王见他先国后家,大喜道:“寡人说了,你的耻辱也不能忘。” 范雎见王上仍然要坚持帮自己报仇,有说道:“寡人,魏国忌惮秦国。我们只需要施压,让魏国将得罪我的人,送来秦国告罪。魏国不听,我们举兵伐魏。” 秦王点头道:“此计甚妙。” 范雎又道:“赵国国力与我们不分上下。十年前,赵国两败我国,士气大增,不惧秦国。我们只能用武力雪耻。首战,我们必须获胜,才能激励我军士气。” “好,就按你说的办。对魏国施压,让其自行谢罪。”秦王回想起十年前败给赵国,勃然大怒道:“出兵伐赵,雪十年之耻。” 秦王会见了魏国大使,并让他带句话给魏王。限魏王一个月内将魏相魏齐等人,送去秦国请罪。否则,秦国十万大军将会兵临大梁。 魏使离开咸阳,连夜赶回魏都大梁,进入宫中,将秦国的国书以及秦王要说的话告诉魏王。 现在的魏王是魏昭王之子,魏安厘王,他也是魏国第六任国君。魏文侯、魏武侯何其雄哉,天下诸侯不敢犯魏。魏惠王迁都大梁,推崇王道,也把魏国推向极盛。然,极盛的同时,便是衰败。 马陵、桂林两役,魏国开始走下坡路。魏襄王、魏昭王虽一度中兴魏国的霸业。但依旧不能让魏国恢复到文、武两侯时代。 当今的魏王于公元前276年继承王位。即位之初,为了牵制孟尝君田文,封异母弟公子无忌为信陵君。然,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的魏王,却因华阳一战,葬送了魏昭王累积的国力,也打击了魏王的万丈雄心。这一战,也让魏王意识到秦国是不好惹的。 当魏王看着秦国送来的国书,以及秦王说的那些话。魏王不但不恼怒,反而心平气和。魏王将国书丢给信陵君魏无忌,问道:“你看看。” 信陵君接过国书看了看,顿时怒道:“秦国安敢欺我。” 魏王长出一口气,“谁叫魏国,打不赢秦国。秦王仗着国力,欺负我国,这也很正常。” 信陵君收起国书问道:“王上打算怎么办。” 魏王不答反问道:“你说寡人该怎么办。” 信陵君道:“王上,我们不能将魏齐等人送去秦国。” 魏王语调软绵绵无力道:“寡人不把他们送去秦国,兵祸将至。两国交战,魏国败了,寡人又该如何。” “王上,打不赢也要打。这是向秦国宣扬我们的态度。”信陵君见王上沉默不语,又道:“我们将魏齐等人送去秦国,有三个坏处。一,这是向秦国示弱,只会让秦国更加轻视我国;二,诸侯见我们对秦国言听计从,也会耻笑我们;三,我们这么做,能够暂时苟安,但会让魏国君臣寒心,王上也会背负忌秦的骂名。” “你说这些,寡人又何尝不知。”魏王无奈地说道,“寡人是魏国之主,考虑的问题有很多。寡人既不想与秦交恶,也不想将魏齐等人送出去。然,寡人又能这样。” “王上,我国尚能与秦国一战。纵使败了,也不负男儿之躯,先祖之英明。” “打,打,打。”魏王叹道:“武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尤其是秦强魏弱。打,不是明智之举。” “王上不打,莫非是想忍。” “先静观其变。”魏王扶着额头,无力道:“须贾,此事是魏相魏齐引起的。你把这份国书及秦王说的话,送到魏相那里去。” 须贾领命道:“喏。” 须贾奉王命来到相国府邸。须贾与魏齐交好,简单嘘寒问暖,便切入正题。他把秦国的国书、秦王说的话以及王上和信陵君在大梁宫说的话都告诉了他。 魏齐明白,魏王的态度。他既不想承担忌秦的骂名,同时也不想与秦开战。魏王是想要他自己去做决定,无论是去秦请罪,还是与秦一战,甚至是逃离魏国。 魏齐放下国书,不发一语。为相多年,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须贾见他不说话,问道:“魏相,打算怎么办。” 魏齐见秦王势在必得,国书的内容也有逼迫的意思,问道:“我没有得罪秦王,秦王为何要我人头。” 须贾道:“要国相人头的不是秦王,而是秦相。” 魏齐骂道:“我与魏冉交好,他为何要害我。” 须贾叹道:“秦王已经废太后,驱逐四贵。秦国的国相不是魏冉,是张碌。” “他是何人,我不曾听过。” “他的本名叫范雎,为了避祸才取名张碌。” “范雎是谁。” “国相莫非忘了,他是我的门客。几年前,他和我一起出使齐国,因卖国得齐王十金。” “什么,是他。”魏齐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落魄之人,竟然成为了秦相。 “我去秦国,方才得知,他成为了秦相。秦王和秦相说,不交魏相人头,便屠戮魏国。魏相,我们和秦相结仇。小人得志,便会猖狂至极。我们当初羞辱他,他怎可不报。此次,他不得魏相人头,是不会善罢甘休。” “小人得志!小人得志!”魏齐盛怒之极。 “魏相,打算怎么做。” “王上用我,信陵君信我,我也是位极人臣。然,秦王和秦相要我人头。王上忌惮秦国,必不会保我。”魏齐心中感到一片悲凉,“魏国,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魏相不必如此。”须贾又说,“信陵君贤能,你求助他。他不会坐视不管。此事,还能周旋。” “信陵君贤能,但王上猜忌他。我怎能给公子添麻烦。”魏齐摇头道:“王上没有直接将我送去秦国,反而将这国书送给我看。王上对我仁至义尽。” 须贾听出魏相之意,问道:“魏相,难不成去秦国请罪不成。” “请罪?笑话,我也是堂堂男子,岂能入秦。”魏齐往北面而看,感慨道,“天下不惧秦国,还有胆量与秦争锋,唯有赵国。我听说赵国平原君贤能,我打算去赵国安身立命。” 第五章 平原君 魏齐解下相印交给须贾,叮嘱了几句,便离开大梁,前往赵国邯郸。由于赵惠文王甍,赵国还在举行国丧。平原君身为赵惠文王的同母弟,加上又是赵国的相邦,还是赵王的叔父。赵国的国政、外交,都落在他一人肩上。 平原君赵胜,是赵武灵王第三个儿子。沙丘宫变,赵武灵王、代安君、老相邦肥义等人罹难。这场宫变,也导致赵国大量的将帅之才的人,流亡诸侯。 权臣公子成、李兑专权,又排除异己,打压效忠赵武灵王和代安君之人。其中乐毅、剧辛、马服君赵奢流亡燕国;楼缓等人滞留秦国;田不礼等人流亡宋国;鹖冠子、庞爰等人则隐居山野。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也就戛然而止。 沙丘宫变之后,赵惠文王为了巩固自己的江山,避免权臣公子成、李兑,谋夺赵氏江山,封自己的同母弟为平原君,共同处理政务。赵惠文王、平原君,韬光养晦十几年,除去权臣李兑,继承父兄之志,扞卫赵氏江山。 话说,赵武灵王的三个儿子都不简单。代安君公子章继承了赵武灵王征战疆场,开疆拓土万丈豪情和雄心壮志;赵惠文王继承了赵武灵王的为君、用人之道。平原君继承了赵武灵王不拘一格好贤之风。 孟尝君赡养门客之风,也被平原君传承。故而,平原君也是孟尝君之后,以善于养士而闻名,门下食客曾多达数千人。及至后来,信陵君魏无忌、春申君黄歇,并称为战国四公子。 这日,平原君刚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回到府邸。一人来到平原君跟前道:“平原君,有人请见。” 平原君一边往府邸走去,一边问道:“何人要见我。” “魏相。” “你说什么。”平原君停了下来,用不可思议地眼光看着他,问道:“魏相,怎会来见我。”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魏相身在何处。” “正在正厅。” “好。”平原君说完,大步走向正厅。人未至,声先行,高声道:“魏相,来我府邸,真是蓬荜生辉啊!” 话语刚落,平原走了进来。魏齐见了,忙道:“平原君,别来无恙。” 平原君伸手道:“魏相请坐。” 魏齐忙道:“平原君,请。” 平原君和魏齐寒暄几句,问道:“魏相,乃一国之相,怎么会来邯郸,拜访我。” 魏齐恭维道:“平原君好士之风,不弱于齐国的孟尝君。所以我来投奔平原君。” 平原君被魏齐推崇能与孟尝君比肩,心中大喜,忙道:“孟尝君何许人也,我怎能与之相比。魏相,抬爱我了。” 魏齐接过话来说,“遥想孟尝君何其厉害的人物,晚年也太凄惨了。我为他的命运感到悲戚啊!” 平原君感同身受,也道:“魏相所言甚是。孟尝君一生充满传奇。年少被弃,成年后不但改变被弃的命运,还继承宗主之位。不仅如此,还两次为魏相,西入秦国为秦相。孟尝君依靠鸡鸣狗盗之辈,逃离秦国,回到齐国。” 魏齐也道:“孟尝君的功业远不于此。” “不错。”平原君想起孟尝君取得的功业,称赞道:“孟尝君回到齐国,齐闵王以他为齐相,率领韩、魏击破秦国函谷关。能破秦国函谷关者,唯有孟尝君一人耳。孟尝君之名,天下诸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平原君说的是。”魏齐也道:“五国伐秦,加上义渠,皆不能破秦函谷关。孟尝君为齐相,竟能率领韩、魏攻破秦国函谷关。可惜啊!人有旦夕祸福,孟尝君因田甲之乱,被齐闵王猜忌,流落魏国,毕生与母国为敌。及至华阳一战,因举荐不利,被魏王免去相位。孟尝君回到封地,郁郁而终。唉,人生富贵,也不过如此。” “孟尝君已成过去,这些事,我们就不说了。”平原君话锋一转,问道:“魏相乃一人之下,怎会来赵国邯郸,投奔我。魏相,你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不仅平原君不信,就连魏齐本人也不相信。前不久,自己还是魏国的相国,位居一人之下,声名、权势、财富都有。然,不过旦夕之间,却流亡他国,成为丧家之犬。 魏齐唏嘘少许,也不瞒平原君,哀伤道:“平原君非我开玩笑,我真的是来投奔你。” 平原君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神情严肃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齐长叹一声,语调悲凉道:“魏国,我是呆不住了。” 平原君越听越糊涂,问道:“你是魏相,怎会在魏国立不住脚。魏相,遇到了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我能为你做什么。” 魏齐制止心中涌出的悲凉,一字一句道:“平原君可知,秦王废太后、逐四贵之事。” “你说什么?”平原君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他,问道:“秦王废太后、逐四贵,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魏齐见秦国朝政发生的变化还没有传到赵国,又道:“秦王废掉太后,驱逐穰侯、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 平原君听到这个消息,太震惊了。但他很快平息自己的那颗心。魏冉三度为相,邦交与赵国交好。秦国能够有今日之功,与魏冉的努力分不开的。然,魏冉被废,那么新任的秦相,会不会对赵国不利。 平原君见秦国朝政变化,忙道:“穰侯被逐,何人为相。” 魏齐吐出两个字,“范雎。” “范雎。”平原君想了想,脑海中对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询问道,“此乃,何人。与穰侯相比,其能力如何。” “说来惭愧。”魏齐摇头道:“此人是魏国人,也曾是我国中大夫须贾的门客。我在魏国,不能安身立命,来投奔平原君,也是他的原因。” 平原君越听,越感觉到糊涂,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齐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境,“我派须贾出使齐国,缔结两国友好。范雎是他门客,与之同行。范雎并无过能之处,去齐国,却得齐王(齐襄王)十金。” 平原君见他话中有隐情,琢磨少许,问道:“此人,无功无德,也不是大才之人,诸侯也没有他的名声。齐王为何会赏赐他十金。” 魏齐想到此处,心中充满伤痛,无奈地摇头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据须贾说,范雎是有些才华,但不至于得到齐王十金礼遇。我更愿意相信是他出卖了魏国的利益,才得到齐王的赏赐。他是第二个张仪,损害母国。所以,我就羞辱了他。” 平原君想起小时候,赵主父时常说,犀首乃国士,真男儿。张仪之徒,恬不知耻。顿时,怒气涌于肺腑,大喝道:“这种出卖母国的行为,就应该杀之。” “平原君说得不错。这种人就该杀之。”魏齐也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斩尽杀绝,“都怪我心中的仁善,放过了他,才有今日之祸。今,小人得志,逼迫魏王。若魏王不交出我的项上人头,就发兵屠戮魏国。魏王胆小懦弱,忌惮秦国,但又不忍心杀我。” “可恶,实在是可恶。”平原君怒喝道:“秦国实在是欺人太甚。” “秦国以我为由,出兵魏国。我死了,倒也没什么。怎能给母国带来兵祸。身为三晋男儿,岂能被秦人宰割。”魏齐恰当的停下来,又道:“我虽为魏相,魏国却无我容身之所。平原君贤明之风,传遍诸侯。不知,平原君能否给我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若我给平原君带来困难,就当我没说这句话。” “魏相说哪里的话。”平原君忙道:“魏相看得起我,才来投我。魏相,以后就把赵国邯郸,当成魏国大梁。” 魏齐见平原君不惧秦国,收容自己,感激涕零,“多谢平原君收留我。我无以为报,愿粉身碎骨,报答平原君之恩。” 平原君见他太客气,忙道:“魏、赵皆是晋地男儿,理应相扶相持。魏相乃大才之人,来赵国邯郸,投奔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魏齐拱手道:“大恩不言谢。” 平原君缓过神来,又问道:“魏相,我有一个疑问。但,不知该不该问。若言语有冲突,还请魏相莫怪。” “平原君有什么疑问就说吧!只要我知,定为君说。”魏齐在魏国素闻平原君待人和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魏齐是魏国的国相,虽来投奔平原君。平原君也没有自傲,将他看着成落魄之人,语调谦恭地问道:“范雎是如何逃离魏国的监控?他又是如何去了秦国?他在秦国,孤身一人,又怎么成为了秦王的座上客?还有就是如今怎么成了秦相?” 平原君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这的确令人头疼。然,平原君有所问,魏齐便有所答,“我怀疑他通齐卖魏,故而对他用了鞭笞之刑。他胁折齿断,奄奄一息,便被我丢在茅厕。然,他得到看守之人郑安平的帮助,得以逃脱。我担心他会祸乱魏国,又派人去追捕他。怎知此人命大,竟然躲过了我的追捕。还在秦国活得好好的。如今成了秦国的国相。” 平原君见他对自己没有隐瞒,追问道:“能够在大梁城,躲过魏相的追捕,帮他的人,可不简单啊!魏相,他是怎么躲过了你的追捕,又是怎么离开大梁去秦国。” “这件事,我也是不久才知道。”魏齐顿了顿又道:“郑安平救了他,为了躲避我的追捕,更名为张碌。趁着秦国使者王稽来看秦质子太子的时候,潜逃出大梁,去了秦国。” “布局巧妙,又不漏痕迹。无论哪个环节出错,都乃大祸。此人,能够摆脱魏相追捕,又能通过秦使王稽,离开大梁,逃亡秦国。如此看来,绝不是郑安平、王稽所为。此计,定是出自范雎。魏相,范雎不简单啊!” 魏齐想了想,也道:“我国中大夫须贾出使秦国,见到过郑安平、王稽等人。这两人胆子大点,也有谋略。但,这二人万万是想不出脱困的方法。脱困之计,定是范雎所出无疑。” 平原君道:“如此看来,范雎还是有些手段。否则,安能脱困,逃亡秦国。” “小人得志,鸡犬升天。”魏齐又道:“范雎为了感谢救命之恩,郑安平成为秦国的千夫长,王稽被任命河西郡守。” “好听点是感恩,难听点他是扶持亲信。”平原君可不认为范雎之举是为了答谢恩人。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在秦国站稳脚跟。 平原君见此人能够脱困,显然是有谋略的人,又问道:“他又是如何,结识秦王,还成为了秦王的座上宾。秦国政权,出自太后和四贵。他身为布衣,流亡秦国,又无显赫之名,岂能立足秦国。” 魏齐道:“平原君可知,穰侯的封地在陶郡。” “这我当然知道。”五国伐齐,平原君亲身经历,怎会忘记秦国这块飞地,“陶郡与齐、魏、赵、卫四国接壤。此地虽不大,但战略意义极为重要。这块地虽说是远离秦国的一块飞地,同时也是秦国深入中原的触角。” “平原君说的不错。陶郡虽小,但威胁甚大。我国早就想拔除这块飞地,但又忌惮秦国。”魏齐换了一口气,又道:“穰侯跨越韩、魏,远征齐国。范雎拦着秦王谏言,说‘秦有太后,无秦王’,被秦王封为客卿。” “如此说来,此人不仅有谋略,还有胆量,还能揣摩秦王心意,对秦国朝政看得清晰,更重要的是他敢放手一搏。”平原君说到此处,又道:“难不成,秦王废太后,逐四贵也是出自他的手。” “平原君推断没错。”魏齐没想到平原君能想到这层关系,“范雎以太后、四贵乱政为由,进言秦王废太后,驱逐四贵。因范雎献计有功,秦王封他为秦相。” 平原君理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又道:“依照范雎睚眦必报的个性,必会找你报仇。” 魏齐坦然道:“是啊!想我也是一国之相。竟然成为了丧家之犬。” “魏相勿要这么说。”平原君洋洋洒洒地道:“我赵国邯郸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平原君慷慨相助,魏齐不知应该说点什么。唯有行了一礼,以谢收容之情。 平原君抬高语调道:“魏相,以后就把你治理魏国的才华,用到赵国。我们联合,压制秦国。扞卫属于三晋男儿的尊严。” (这里多问一句,平原君为什么要收留魏齐?一是平原君爱贤;二是平原君仗着国力,不惧秦国;三是平原君和魏相有交情;四是魏齐有才华,如果平原君收留魏齐,消息传了出去,诸侯国的人才定会争相来投。那么,你觉得平原君为什么会收留魏齐了。) 第六章 赵武灵王的功业 正在平原君和魏齐交谈之际,门外传来一道稳重的声音,“范雎乃布衣之士,流亡秦国,得到秦王重用。却能斡旋与秦王、太后、四贵之间十几年,献计秦王,并辅佐秦王废掉太后、四贵,而秦国没有大乱,此人不可小觑。” 话音刚落,一人仪态优雅,从容不迫,走了进来。 平原君见了,行礼道:“虞卿,你也来了。” 虞卿回礼道:“据闻平原君这里来了大贤之人,我也来拜访一下。平原君不会怪我唐突,不请自来吧!” “说哪里的话。”平原君一边命人准备酒宴,另一边引荐道:“虞卿,这位是魏国的国相,魏齐。” 平原君笑道:“魏相,这位是虞信,被我王拜为上卿,故而喊他虞卿。” 虞卿行礼道:“虞卿,拜会魏相。” 魏相惊道:“你就是虞卿。” 虞卿见他表情就好像认识自己,问道:“魏相,你我是第一次见面。魏相用不着这般表情吧!” “我虽和你是第一次见,你的大名我早就有所耳闻。”魏齐再次拱手道:“今日能够见到虞卿,实乃三生有幸。” 虞卿笑道:“魏相,我不过是平凡人,怎会名声在外。” 魏齐忙道:“据闻,赵国中牟,有位虞信。脚蹬草鞋,肩挂雨伞,面见赵王。赵王第一次见他,被他才华所吸引,赐黄金百镒,白璧一对。第二次拜见赵王,就担任了赵国的上卿,所以称他为虞卿。” 虞卿见魏齐说起这些往事,往平原君看去,神色尴尬地问道:“平原君,该不会是你把这些事告诉魏相的吧!” “误会,误会。”平原君忙道:“我与魏相今日才见面。想必是你的才华,传遍了三晋大地。” 一人上前道:“平原君,酒宴已经备好。” “好。”平原君对着二位客人道:“走,我们一边吃酒,一边聊天。” 酒宴上,平原君举樽道:“魏相、虞卿,我们共饮一樽。” 魏齐、虞卿举樽回礼,“平原君请。” 虞卿放下酒樽,问道:“魏相,你不在魏国大梁,怎会来邯郸。” 魏齐长叹一口气,“魏国,我呆不下去了。前来投奔平原君。” 虞卿不知实情,以为他开玩笑,笑道:“魏相乃一国之相,怎会待不下去。” 平原君见状,替他说道:“秦王废太后,驱逐四贵。新任秦相与魏相有过节。这件事说来话长,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魏齐谈笑风生地道:“想我身为一国之相,何其风光。转瞬之间,沦为丧家之犬,岂不可悲。” “秦王废太后,驱逐四贵。这件事,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我今日来此,也是为了这件事。”虞卿迎视着平原君,“平原君,范雎乃布衣之士,流亡他国,能够得到秦王重用。且周旋在秦王、秦太后、四贵之间十年。今,献计秦王,废太后、逐四贵。秦王一朝夺权,秦国未乱。此人,不可小觑。” “是啊!”平原君听过秦太后、魏冉等人的事迹,感慨万千,“秦太后虽是女儿身,其志向、胆略,不弱男儿。遥想当年,秦太后不过是秦惠王八子,身为低微、卑贱,竟能与秦惠后、秦武后相争,夺得秦国天下。” 魏齐接过话来,“不仅如此,秦太后还能与诸侯周旋,欺压楚国,兵伐魏、韩,远征齐国。她一介女流,兵不血刃,就彻底解决秦国数百年的宿敌,义渠之患。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虞卿也道:“芈八子能够与秦惠后、秦武后争位,夺得秦国天下。又能周旋诸侯,解决义渠。魏冉之功,无人能及。” “是啊!”平原君双眸涌现出崇敬之色,却为他的命运多了点惋惜,“魏冉三次为相,为政四十多年,而不落败。为秦国南征北伐,征战诸侯,立下赫赫战功。晚年,却被秦王驱逐咸阳,何其悲凉。” 魏齐见秦太后、魏冉的命运与自己何其相似,共鸣道:“秦太后、穰侯,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怎知晚年,却得不到善终。秦太后被秦王囚禁章泉宫,穰侯被驱逐出咸阳。他们的下场,不正是印证了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朝富贵,不过过眼云烟。” “平原君、魏相,秦太后、穰侯是何其人物。秦王废太后、驱逐穰侯,却没有引发秦国动乱。足以证明,秦王手段高明。秦王、范雎合力,不可小觑。”虞卿见平原君、魏齐都是有感而发,却没有意识到他们二人会有如此下场,皆拜秦王和范雎所赐。 平原君心里涌出莫名的不安,点头道:“秦王废太后、驱逐穰侯,秦国朝政安稳,是不能小觑。” 魏齐见气氛骤然冰冷,大笑道:“秦太后、秦王、魏冉虽是厉害人物。我们怎能忘了,赵武灵王的功业又是何其雄哉。秦太后虽能在季君之乱脱颖而出,掌控秦国天下。赵武灵王却能逼迫秦太后,立当今秦王。若非赵武灵王相助,当今的秦王,还在燕国为质。” 平原君想到父王取得的赫赫功业,也道:“是啊!赵主父是我赵氏男儿的骄傲。” 魏齐接话道:“也是三晋男儿的骄傲。” 平原君听到这句话,眼角有些湿润,“可惜啊!赵主父在沙丘宫变殒命,大量将帅之才流失。否则,我国定能再上一层楼。秦人,安敢染指我三晋大地。” 魏齐见平原君伤心,他也是惋惜不已,“遥想当年,赵武灵王不顾天下人的眼光,推行胡服骑射。北击三胡、亡中山、修长城,降服楼烦。其功业,远超齐恒、晋文。天下诸侯莫能与之相比。赵武灵王才是我三晋男儿的翘楚。” “每当想起赵主父的功业,总是令我辈荡气回肠,热血上涌。”平原君眸色涌现出前所未有的自豪感,“燕昭王、秦王皆是父王所立。否则,燕国安能中兴,率五国之师,破齐雪耻。秦国安能,东攻三晋,南破楚都,北平义渠。” “赵武灵王那个时代,令人向往的时代。”虞卿也道:“今日之诸侯,畏秦如虎,不敢与之争锋。赵武灵王却敢孤胆入秦,议政天下,又能全身而退,离开秦国。每每想起赵武灵王的孤胆雄心,大丈夫能有几人。” “楚怀王入秦,不能归楚。孟尝君离秦,却靠鸡鸣狗盗。”魏齐想起三晋出了一个赵武灵王,豪言道:“赵武灵王不仅在咸阳,见了秦太后、秦王,还敢当着他们的面,议政天下。归秦,又不被所辱。反而,制定亡秦之计。其雄心壮志,诸侯更不能比之。可惜啊!三晋男儿的雄主,竟然惨遭不测。” 虞卿也道:“若是赵武灵王尚在,秦国怎会有今日,又安敢轻视诸侯。” 平原君见魏齐、虞卿讲起赵武灵王的功业,他早已泪落衣裳,唏嘘不已。沙丘宫变,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那时的赵惠文王刚过十五岁,平原君也有十几岁。那场宫变,他至今还在的脑海之中,不可磨灭。 赵武灵王的一生,波荡起伏,却也是绚丽多彩。 赵武灵王继位之初才十五岁,魏国邀集齐、燕、楚、秦,图灭赵国,却被赵武灵王所破。赵武灵王年少成名,扬威诸侯。继位之后,主动化解与魏国之间的仇恨,交好三晋,应对诸侯。 当中原诸侯,皆推行王道。赵武灵王因为对战诸侯失败,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无其实,安敢称王乎? 赵武灵王下达《罪己诏》,不行王道,自贬为侯,乃前无古人之例。随后,中原诸侯混战,赵武灵王巧妙周旋,避免卷入其中。却能在姬哙禅位、燕国子之之乱、齐国和中山国攻灭燕国,打着平叛驱齐的口号,联合韩宣王,扶持燕国在韩的质子,公子职回国争位。燕国复国,公子职继位,是为燕昭王。 秦武王举鼎而甍,秦惠王诸子相争,引发了长达三年的季君之乱。赵武灵王插手秦国国政,联合燕昭王,扶持在燕国为质的秦质子公子稷回国,这就是现在的秦王。 赵武灵王趁着中原大乱,结盟宋、韩,牵制诸侯,推行胡服骑射。亡中山、击三胡、拓数千里胡疆、修长城卫疆土,建立云中、雁门、九原三郡。就连被秦国占据的河西之地,也被赵武灵王收了回来。 楚国亡越,饮马黄河。赵武灵王以五使入诸侯,何其雄哉。然,令人不解的是,赵武灵王壮年退位,废太子章,直接将公子何,扶持为王,是为赵惠文王。 当赵武灵王孤胆入秦,降服楼烦,趁着齐、韩、魏三国攻秦,制定云中、雁门伐秦之策。正在赵武灵王,踌躇满志,建立霸业之时,却命殒沙丘,何其不令人悲叹。 沙丘宫变,平原君年幼,但那时的事情,他至今都还记得。这次宫变,不仅英明、不可一世的赵武灵王罹难。赵武灵王十五岁独率一军的长子代安君死了。就连,三朝元老忠心不二的肥义,也死了。 公子成、肥义专权,把持朝政,排除异己。效忠赵武灵王、代安君及赵惠文王的人,都遭到了打压和排挤。此次宫变,也导致大量的将帅之才,亡命诸侯。乐毅、剧辛、马服君流亡燕国;田不礼之辈,流亡宋国;楼缓滞留秦国,而不得归;鹖冠子带着徒弟庞爰及门人归隐山林。 沙丘政变,不仅让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之功也中道崩殂。也是赵氏一族影响国运的灾难。更是赵氏错过亡秦,争霸诸侯的良机。数十年间,赵国停滞不前。 这些事早已经淹没在历史尘埃之中,但赵武灵王以一己之力,将孱弱的赵国,走向强盛之邦,取得的辉煌,始终令赵氏男儿心神荡漾,无不令人向往。 无论是胡服骑射击三胡、亡中山、拓三郡、修长城,取得的万世功业;还是扶持秦昭王、燕昭王之举;又或者终其一生,团结三晋,不曾兵戈相向。赵武灵王那个时代,无论是对内、对外都是莫大的辉煌,无不鼓舞着赵氏男儿奋勇向前。 可,赵武灵王功业未成,却沙丘殒命,王业中道崩殂。然,他临死前,心心念念着赵国。他宁可选择死,也不愿出宫,让赵国疆土分裂。正所谓,担当生前事,何惧身后名。赵武灵王将未完成的大业,交给了后代子孙。 赵惠文王剪除权臣李兑,伐齐,攻魏,败韩,逐鹿中原。但,依旧不能回到武灵王那个鼎盛的时代。 “赵武灵王未竟的功业,我们理当继承。”虞卿见平原君、魏相深陷其中,其情之真,稳住心神,举起酒樽道:“平原君、魏相,我们敬赵武灵王一樽。” 平原君、魏齐举樽,一饮而尽。 虞卿放下酒樽,又道:“平原君,我们要做好秦国出兵伐赵的准备。” 平原君问道:“你何以断定,秦国会出兵伐我。” 虞卿道:“秦王废太后、驱逐四贵,左右朝局,乾纲独断。为了证明自己是合格的王,就要建立功勋。” 平原君想了想,问道:“秦王建立功勋是不错,你怎会认为秦国就会攻伐赵国。” 虞卿道:“先王刚甍,新王继位。新王尚未建立功勋,人心不服,我国朝局不稳。这是秦国攻伐我国最佳时机。我若是秦王,也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平原君,虞卿说得不错。”魏齐也知,新、旧政权交换之际,最容易被诸侯乘虚而入,“秦王逼迫魏王杀我,我逃到赵国。秦王发怒,必会出兵赵国。我给平原君带来麻烦了。” “纵使魏相不来赵国,不投奔我。秦国也会出兵伐我。”平原君端起酒樽,放在唇边,“虞卿说的不错。我国新君继位,朝政不稳。秦王不过错过机会。其次,十年前,马服君阏与破秦,秦倍感耻辱。秦王伐我,既是雪耻,又是建立功勋。” 虞卿见平原君看懂了局势,忙道:“平原君,身份显赫,地位高贵。还请平原君进宫,禀明王上、太后,早做准备,谨防秦国偷袭。” “好。”平原君见事情刻不容缓,招待好二位客人之后,便进入宫廷。 平原君见了太后、赵王,直接禀明来意,“太后、王上,臣收到消息。秦王废太后,驱逐穰侯。秦国朝局发生了变化。秦、赵和平的岁月,也到头了。我们要早做准备,谨防秦国出兵伐我。” 赵王丹问道:“叔父的意思是说秦国会出兵伐我。” “会。”平原君语调坚定道:“先王刚去,新王继位。眼下,正是我国新旧政权交替,也是脆弱、敏感之际。秦王定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兵伐我。” 赵太后和平原君也有几十年的交情,她相信平原君做出的判断。但,如何防范秦国乘虚而入,她没有主意。平原君此来,想必心中有应对之策,忙寻问道:“平原君,秦国出兵伐我,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太后,我们要早做准备。”平原君本以为太后听到这个消息,会方寸大乱。然,他错了。赵太后不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神色相当的镇定。 赵太后见王儿年幼,自己主政,国家动荡。若秦国出兵伐赵,定会加剧赵国局势动荡,忙道:“平原君,辛苦你了。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喏。”平原君行了一礼,又道:“太后、王上,臣还有话说。魏相身在邯郸,来投奔我国。臣,也接纳了他。” 赵王丹道:“寡人听说,魏齐和新任秦相有过节。平原君接纳他,会不会给我国带来灾祸。” 平原君道:“臣接纳魏相,除了魏相有才,还藏有私心。天下诸侯畏秦,不敢接纳魏相。我国接纳他,便会告诉诸侯。赵国不惧秦国。其二,天下士子,也会争相来赵,助我们抗秦,扬我赵国之威。” 赵王丹点头道:“叔父所言不错。” 赵太后道:“平原君,我和王上相信你的眼光。此事,你就看做办吧!” 第七章 赵太后 秦王稷派人去魏国,逼迫魏王交出魏齐。魏王先是向秦国请罪,随后又说,魏齐自解相印,已经离开大梁。至于去了什么地方,魏王也没交代。 秦王稷本以为魏国忌惮秦国,他要魏齐,魏王怎敢不给。然,秦王稷没有想到,魏王会用驱逐魏齐这一招。魏王这么做的用意,自然瞒不过秦王。秦王要魏齐,魏王也没将魏齐送去秦国。此次秦王和魏王之间的角逐,打了一个平手。 秦王虽不满魏王这般做法,但也拿魏王没有办法。如今魏齐不在魏国,秦国也就没有攻伐魏国的借口。如果秦王刚愎自用,过分进逼,讨伐魏国,就会师出无名。 秦王稷以魏齐为由,逼迫魏王,同时敲打魏国的想法,也就失败了。 魏王也知道,秦国是不敢屠戮魏国。除了魏国还有一定战力之外,更重要的是魏国手中还有一张王牌,那就是秦国的太子。此时,秦太子正在魏国当人质。秦国大军屠戮魏国,秦、魏两国交恶。姑且不论此战,魏国会不会输得很惨。身在魏国为质的秦太子性命堪忧。魏王抓住了秦王稷的软肋,他也敢和秦王稷叫板。 秦王稷见魏齐不在魏国,也就没有逼迫魏王交人的借口。又顾及太子的安危,也不敢过分逼迫魏国。秦、魏两国,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两国的正常邦交。 当然呢?秦王稷是不甘心的,可,他也没有办法。 范雎本就不赞成用武力,攻伐魏国。他的目标一直都是攻伐赵国。当他得知,魏齐去了赵国邯郸,顿时兴高采烈,来到宫中,欢呼道:“王上,我们可以攻伐赵国。” “寡人以何名义伐赵。” 秦王稷生活的时代,与赵武灵王、赵惠文王、楚怀王、楚顷襄王、韩襄王、魏襄王、魏昭王、齐闵王、齐襄王等君王交过手。可谓是身经百战,入世已深,王道老成。如今,七雄之中,他当王四十几年,资历是最久、也是最老的。 赵王丹继位,尚且年幼,政有母出。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秦王稷也没有把年轻的赵王丹当做是自己的对手。如今的赵国人心不稳,此乃伐赵大好时机。但,秦王稷也知道,伐赵要师出有名。否则,自己就会落下欺负孤儿寡母的名声。 范雎早有准备,不说为自己报仇,而是以国家大义劝解道:“伐赵,是为了王上十年前的耻辱。” 秦王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不妥。阏与之战,秦国十万男儿败给了赵国。秦、赵两国,已经十几年没有大规模交战。赵国有多强,他心中也没底气。 征伐诸侯,是他掌权之后第一战。赢了,可以稳固他的江山,凝聚民心,向秦国证明自己是合格的王。如果败了,秦国的朝局将会发生动荡,一发不可收拾。他废太后、驱逐四贵,刚稳定朝局,急需一场对诸侯的战争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范雎看出了秦王心中的顾虑,刺激道:“王上莫非忘了,我们的大业不成。” 秦王稷厉声道:“寡人莫敢忘。” 范雎见秦王语调有力,附和道:“我们囚禁太后,驱逐四贵,一朝夺权,这是实现大业的第一步。征战诸侯,是我们建立大业的第二步。如今赵国新君年幼,政由母出。赵国人心不齐,正是我们伐赵的大好时机。” “这是寡人独断朝纲第一战,寡人求胜,更要求稳。”秦王稷语调之中透露出隐隐不安,“赵国有多强,寡人也没把握。攻韩,胜算要大些。” “王上,我们不伐赵,怎能攻韩。”范雎见秦王不伐魏、也不伐赵,竟然打上了韩国的主意,语调激烈道:“伐韩,我们赢了,诸侯也会认为我们倚强凌弱。伐赵的意义,却有所不同。” 秦王稷只求首战胜利,稳固自己的地位,也没觉得伐韩、伐赵有何区别,问道:“伐韩、伐赵,有何不同。” “阏与之战,我们败给了赵国,十万男儿损伤大半。次年,我们再战,再败。我们两战皆败,不仅诸侯看到了赵国战胜我们,就连国人也畏惧赵国。”范雎见秦王不语,却已经看到了他眸色之中涌现出的愤怒,有意抬高语调,“秦、赵十几年,不曾交战。赵国有多强,我们不得知。但,秦国有多强,赵国也不知道。王上独断朝纲,便能击败赵国。这是多么振奋人心、鼓舞士气之事。” “首战,胜负关系极大。寡人要好好想想。”秦王稷虽受他的话语鼓舞,但身为君王,他还是不敢冒险。 “伐赵,既是建立功业,也是为秦雪耻。”范雎见秦王心生退意,又道:“十年前,我们两次输给了赵国。十年后,我们要把秦国丢掉的尊严找回来。我们要重新树立,秦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话。否则,天下诸侯绝秦交赵。王上又怎能得到秦国君臣认可,如何能建立霸业。” 十年前的惨败,深深印在了秦王的脑海之中。秦王稷吸了一口气,语调低沉道:“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之后,赵国一跃千里。赵何那小子继承父兄之志,逐鹿中原,打遍中原无敌手。完璧归赵、渑池会盟,寡人也没有占到他的便宜。十年前,马服君阏与一战,灭我数万秦军,寡人心有余悸。今,赵何虽甍,但马服君、蔺相如、廉颇等人尚在。对战赵国,寡人没有足够的自信。” “赵何甍逝,新君年少,政由母出,又不得其母爱。马服君、蔺相如、廉颇虽在,但人已年迈。我们趁着赵国丧主之际,兵发赵国,定能一雪前耻。”范雎顿了顿,又道:“此战,我们也可以试探与赵国之间的差距。王上,莫非不想重拾大秦的辉煌?莫非是王上怕了赵国新君,不敢与之一战。” “赵何尚在,伐赵,寡人尚有顾虑。寡人岂怕饥荒太子。”秦王稷被范雎话语一激,眸色涌现出强烈的斗志,“你说的对,阏与之战,已成为过去。寡人伐赵雪耻,凝聚民心,重塑我大秦的神话。” 公元前277年,赵国发生饥荒。同年,公子丹被立为赵国的太子。所以,太子丹又有饥荒太子的称谓。 范雎见杀伐决断的秦王回来,鼓舞道:“王上所言不错。我们与赵国开战,不仅可以雪耻,凝聚民心,重塑大秦的神话;还能建立功勋,迈向霸业;更能证明王上是天命之子。” “好。我们就拿赵国开刀。”秦王稷精神振奋,高呼道:“既是为了寡人雪耻,也是为你报仇。我们君臣联手,击败赵国,共建霸业。” 五日后,平原君收到秦国出兵的消息,连忙赶往宫中。赵王丹命人击钟鼓,召集群臣进宫商议对策。不多时,赵国大臣鱼贯而入,进入宫中。赵王丹坐在王位上,赵太后坐在一侧,主持国政。 赵太后见朝臣都来了,问道:“秦国伐我,诸位理当如何。” 赵国还在国丧期,秦国这个时候出兵伐赵,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让赵国君臣没有想到,秦王刚废太后,驱逐四贵,朝政刚稳,就出兵伐赵。 平阳君赵豹见太后问话,率先而出道:“先王刚去,新王年幼,政局不稳。臣认为,理应主和。” “不能主和。”平原君赵胜第一个反对,言辞刚烈道:“先王刚去,秦国出兵伐我。我们不战而求和,秦国尝到甜头,就会产生错误的判断,进一步攻伐我们。” 平阳君坚持自己主和的意见,厉声责道:“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局,凝聚人心,而不是与秦开战。” “秦国都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了,我们怎能不战。”平原君也坚持自己的观点,寸步不让,怒斥道:“我们不战而议和,传了出去,如何在诸侯之间立足。诸侯定会嘲讽我们,先王去后,赵国再无血性男儿。” 赵郝出列道:“太后,王上,秦国与我国十几年不曾交兵。秦国为何会突然伐赵,太后可知缘由。” 秦国向来倚仗国力、霸道无比,想打谁,就打谁。如今的诸侯国,包括赵国都吃了秦国的亏。赵太后怎能想得出秦国伐赵的缘由,或者说秦国根本就不需要缘由,头疼道:“秦王稷糟老头,无非是觉得先王刚去,赵国无人,可以趁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赵郝见太后说得这个理由是不假,但将话锋引向了平原君,“秦国出兵不是欺负太后和王上,而是为了一个人。” 赵王丹问道:“秦国出兵伐我,是为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谁。” “他是魏国的国相魏齐。”赵郝面向平原君,质问道:“秦国逼迫魏王交出魏齐,若魏王不听,便屠戮魏国。魏齐见魏国呆不住了,所以来邯郸,投奔平原君。平原君,你可有什么话说。” “不错。”平原君没想到这件事会被人揭露出来,心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坦然道:“魏齐是来投奔我,我已经接纳了他,那又如何。” 平阳君闻言,心中有了主意,忙道:“魏齐是引发秦国伐我的缘由。平原君怎能接纳此人,为我国带来灾祸。” 赵郝也道:“太后、王上,我们将魏齐的人头交给秦国,就可以阻止这场战祸。臣,恳请太后,诛杀魏齐,将他的人头送去秦国。” 又有几人出列,请求诛杀魏齐。 “秦国,有那么可怕吗?”平原君见众人惧秦到了这个地步,朗声大笑道:“魏国忌惮秦国,我国可不怕。诸位,你们真认为秦国是为了魏齐的人头,与我们开战吗?” “秦国伐我,不正是为了魏齐。”平阳君道:“事情摆在眼前,平原君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国向来霸道,想打谁就打谁。你们真认为,我们交出了魏齐。秦国就不来攻打我国。笑话,这是天大的笑话。”平原君面对着众人,怒色难平道:“秦国攻我,乃蓄谋已久,岂是魏齐之故。” “秦国伐我,总要有理由吧!”赵郝正色道:“魏齐就是秦国伐我最好的理由。我们交出了魏齐,秦国就没有伐我国的理由。” “我收留魏齐,一是他贤能;二是因为,厌恶秦国的霸道。我们交出魏齐事小,但诸侯认为我们畏秦,将会如何看我们。”平原君冷声道:“难不成秦人要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项上人头,我们也给不成。” 平阳君见对方之意是坚决不会交出魏齐,问道:“我们不交出魏齐,只能与秦国开战。我们打得赢秦国吗?” “打不打得赢,只有打了才知道。不战而败,岂是嬴姓赵氏所为。”平原君心中想起父兄之功,也不愿屈服,“先王刚去,秦国趁机伐我。实在是欺人太甚。” 赵郝道:“我们打不赢秦国。” 又有几人也站出来说,诛杀魏齐,平息秦国之祸。 平原君呼道:“你们别忘了,十年前,我们曾击败秦国。” 赵郝冷声道:“平原君也说那是十年前,现在的秦国有多强,我们根本不知道。” “这十年,秦国在发展,难不成我赵国就止步不前。”平原君眸色坚定,抗秦之心,不曾有半点动摇,“秦国伐我,我们不战,辱没了先君的英明,也辱没了我们七尺男儿之躯。秦国来犯,我们迎战便是。我们要告诉秦国,赵国何惧。” “好。”赵王丹少年心性,也不愿向秦国低头,忍不住喝彩。父王刚去,秦国来伐。他若不战,不仅辱没了父王的英明,还会令他倍感羞耻。想当年,祖父赵武灵王继位,不过十五岁。魏国邀集齐、楚、燕、秦等诸侯伐赵。赵武灵王还是不屈服,为了守护曾祖父的英明,为了扞卫赵氏男儿的荣誉而战。身为赵氏男儿,岂能向秦国认输。 如今,他是赵国的王,肩负起赵国的天下,同时也要承担起扞卫赵氏荣誉的重任。祖父、父王不惧秦,他怎能惧秦。 赵王丹年少气盛,自然不会不战与秦国议和,更不会将魏齐交给秦国。如果他这样做了,岂能对得起先祖的英明。秦国愿战,他迎战便是。然,赵王丹却知道,自己说了不算。如今,母后主政。此事,还要看母后的态度。 赵太后虽是个女人,但她是个有见地、有远见的人。秦国来犯,若赵国不战而求和,还把魏齐的人头送去秦国。这件事传出去了,诸侯岂不讥笑赵国无人。如今,赵王丹刚继位,她主政,秦国来伐,岂不是不给她面子。 正如平原君所言,她若交出了魏齐,这将会是可怕的。尤其是诸侯,会认为赵惠文王刚甍,赵太后和赵王丹却如此害怕秦国。无论是天下士子,还是赵国士子,皆会以此为耻。 赵太后也知道,此事若处置不好,将会带来很大负面影响。此战,不仅是王儿继位后与秦国第一战,同时也是自己主政后的第一战。不战而求和,不仅是王儿会背上骂名,自己也会被君臣唾沫。 此战,是考验赵王丹,也是考验她主政的能力。赵太后也知道,此战不能输,要击退秦国。否则,王儿坐不稳王位,她主政也会惹人诟病。她和王儿不能凝聚民心,也不能得到君臣的认可。一旦君臣离心离德,赵国为祸不远。 赵太后见自己刚主政就遇见这样难以决断的国家大事,心想,“一国之君,还真不好当。” 平阳君与平原君僵持不下,又见王上也不赞成交出魏齐与秦国求和。平阳君迎向太后,高声道:“请太后拿主意。” 第八章 齐襄王 赵太后见诸臣有的人请战,有的人主张将魏齐人头送去秦国讲和,还有的人静默不言。这座大殿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这对孤儿寡母的笑话。赵太后也不表明自己的心里所想,委屈道:“此乃国家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能做主。” 平阳君道:“魏齐的生死,关系到我国的江山社稷,还请太后做主。” 诸臣也道:“请太后做主。” 赵太后见诸臣之意,表面上是剑指平原君,其实那道剑是指向的自己。赵太后心里明白,却不能明说,头疼道:“魏齐来赵的事情,平原君已经跟我说了。我也没觉得接纳魏齐,有何不妥。 平原君说得不错,难道秦国要我国任何人的头,我们也送去不成。诛杀魏齐事小,送他去秦国,这事可不小。我一个妇道人家也知道,这是不可取的。秦国趁先王甍逝,出兵伐我,让人难以容忍。你们难道想先王走得不安宁,英明被我们所毁?” 诸臣见赵太后这般说,跪拜道:“臣,无能。” 赵太后往大殿看了看,见一人在这场宫廷争辩,静默不语,问道:“虞卿,大家都说了这么多。你来说说,此局应该怎么解。我和王上应该听平原君的,还是听平阳君的。” 虞卿是聪明人,可不想蹚浑水。平阳君、平原君在赵国的地位如何,他岂能不知。他无论支持谁,总会得罪另一个人。但他心里还是偏向平原君。他认为平原君主张抗秦,保护魏齐,还有赵氏的风骨。然,平阳君等人之语,令人感到不舒适。 虞卿也想知道赵太后是什么意思,不答反问道:“太后和王上是什么意见。” 赵太后想要这位上卿出个主意,却没想到他把皮球提给了自己,无奈道:“我在问你话,你怎么能反问我。” “臣,听太后和王上的意见。”虞卿见赵太后虽是女儿身,但面对这种情况,还能镇定自若,应对自如,也佩服不已。虞卿的回答,巧妙地避免了赵太后的问题,也避免了在平阳君、平原君二人之间左右为难。 赵太后知道此人有想法,也是有才能之人。否则,他也不可能一拜赵王,得百金。复拜赵王,得上卿的尊崇。想当年,蔺相如也是因为完璧归赵、渑池之会,才得到赵王封为上卿。 此人,言谈举止,处处透露出谨慎,是因为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得罪了人。当下,赵太后不逼他,也不能跟他装糊涂,表明态度道:“我想打,但害怕打不赢秦国。不打,又辱没了先王的英明。打,与不打,着实难以决定。诸位,你们怎能把这个问题交给我一个妇道人家。” 赵太后说完这句话,往大殿显赫的位置看了一下,心想:“若是蔺相如在就好了。面对眼前这种局势,他定能有办法。” 虞卿已经琢磨出了赵太后心中的真实想法,忙道:“太后,臣有一计。不用交魏齐、也不用和秦国开战,我们也能退敌” 赵太后问道:“什么办法。” 虞卿正色道:“我们结盟齐国,对付秦国。” 赵太后故意拖长语调道:“结盟齐国?” 虞卿点头,表明自己没有说错,赵太后也没听错,又道:“秦国向来是持强凌弱。我们结盟齐国,秦国见了,忌惮齐、赵之盟,便不敢伐我国。不战,我们就能击退秦国。” 赵太后想了想,问道:“这个主意是好。我有个问题?” “太后请说。” 赵太后放缓语气问道:“我们结盟齐国,齐国会答应吗?” 虞卿道:“这就要看太后了。” 赵太后先是一愣,然后又问,“我能做什么。” 虞卿语调温和道:“太后和齐王之间的关系,众人皆知。太后以国书劝齐王,恐怕不能成功。若以家书的形式,齐王也不好驳了太后的面子。” 赵太后想起故国两个字,眸色之中多了几分温柔。又想起了齐王,心里泛出了层层涟漪。她不想辱没先王的英明,也不想毁了王儿的名声。她要守护先王的英明,扞卫王儿的名声,那就只能和秦国开战。 联齐抗秦,赵国就不是孤立的对付秦国。这个计策,也是最好的选择。赵太后往赵王丹看了一眼,问道:“王儿,你是什么意思” 赵王丹也不想向秦国低头,但又不能自己做主,恭顺答道:“孩儿,听母后之言。” 赵太后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落在诸臣身上, “传令下去,与秦开战,并联齐抗秦。” 平原君等人见赵太后和王上站在自己这边,忙道:“太后、王上,圣明。” 平阳君等人见了,也不能扭转局势,只能出声拥护。赵王丹听得诸臣的拥护之声,眼神看向赵太后,问道:“母后,我们应该以何人为使,前往齐国缔结盟约。” 赵太后见王儿那道眼神就已经猜到王儿心中有合适人选。其实,她也有合适人选。既然王儿问了,她就送个人情,不答反问道:“王上认为应该以何人为使。” 赵王丹唇角含笑道:“孩儿,推荐虞卿。” 赵太后心中最佳人选是蔺相如。然,蔺相如年迈,身体也不行,又坚持为先王守灵。其他人去,她又不能放心。赵王丹相中了虞卿,这个计策是他本人献的,确实是最佳人选。 平原君见太后有些迟疑,也道:“臣,也推荐虞卿。” 赵太后见王儿和平原君都推荐虞卿,正色道:“虞卿,这个主意是你献的。入齐缔结盟约之事,王上和我就拜托你了。虞卿,你可愿意入齐缔盟。” 虞卿也觉得这趟差事,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合适,也不推迟,领命道:“臣,愿入齐,缔结两国盟约。” “我们结盟齐国,击退秦国。共同扞卫先王的英明,守卫赵氏的江山。”赵太后眸色欣慰,总算决断了家国大事。 虞卿奉命出使齐国,来到齐都临淄。虞卿让马车停了下来,目睹眼前这座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古都。然,五国伐齐,也让这座城池毁于一旦。虽经过齐王(齐襄王)田法章二十几年的修复,断壁残垣还是四处可见,临淄早已经不复当年盛况。谁能想到,齐威王、齐宣王、齐闵王,三代君王在这里发出政令,征伐诸侯,是如何傲视天下群雄。如今的齐国,却是这般模样。 虞卿进入临淄,来到齐宫面见齐王田法章。 公元前284年,乐毅统帅燕、秦、韩、赵、魏,五国之兵攻打齐国,齐王田法章的父亲齐闵王兵败逃亡,途中被楚国将领淖齿所杀。齐闵王被杀后,齐国无主。莒城百姓和齐国逃亡的大臣为了凝聚人心,复兴齐国,找到齐闵王的儿子,共同拥立田法章为新王。 公元前283年,齐国新王继位,是为齐襄王。新齐王据守莒城,并布告齐国各地,击燕复齐。 乱世之中,必有复国重臣。田单就是在乱世之中复国之人,也是建立功业之人。田单倚靠齐国仅存五都之二的莒城、即墨顽强抵抗,守卫国土。经过几年的抗争,燕国也攻不破这两座城池。 公元前279年,伐齐雪耻,以弱燕之力,攻破强齐,燕国一代雄心勃勃的燕昭王,尚未看到攻灭齐国的那一天,带着无边的遗恨,走完了生命最后的旅程。 田单离间燕国君臣,乐毅被换,逃亡赵国。田单见乐毅流亡,燕国人心不齐,以火牛阵,大破燕军,解了即墨数年之围。随后,田单一鼓作气,收回故土,并派人前往莒城迎接齐王田法章。 齐王田法章已经在莒城居住五年,回到齐都临淄,满含热泪。他终于等到了光复故土这一伟大时刻。然,齐都临淄已经是断垣残壁,凋败不堪,早已经没有先前的气息。 田法章复国后,一边祭祀山川大河,祭奠先祖;另一边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田法章复国后,也没有了齐威王、齐宣王、齐闵王那般霸气,也没有选择逐鹿中原,以争天下。相反,田法章选择了偏安,复兴祖业。齐国虽与秦、赵有战祸,但也没有发生大规模交锋。田法章不但复国,也守住了先祖残破的基业。 这日,齐王田法章听闻赵国来了使者,并在宫中召见了他。齐王以国礼接待赵使虞卿,并听了来意,当下表明态度道:“寡人只想治理好齐国,不想加入中原之事。” 虞卿见当今的齐王,早已经没有父辈、祖辈、曾祖辈的雄心大志,显然是还没有从五国伐齐之战中,恢复过来。虞卿也知道,五国伐齐,对齐国来说是一场灾难,对齐王田法章来说是更大的打击。 齐王田法章历经家国昌盛、被诸侯联合伐、险些亡国,社稷倾覆、又复齐国,这其中的滋味,是无法用语言形容,除了亲身经历的人,也没人能够体会。 虞卿也知道,当今齐王的个性,注重感情。他见国书,不能打动齐王。于是,拿出赵太后备好的家书,递给了齐王。齐王见着世上不多的亲人,赵太后的家书,泪落不已。 齐王不想卷入中原战事,又不想和赵太后闹得不开心。他若选择救赵,就会卷入中原战事。对于齐王的人生经历来说,和平才是最重要的。他若不救,必会和赵国交恶,也会和赵太后断绝关系。齐王左右为难,对着虞卿说了几句,并安排他在官驿歇息,等待答复。 虞卿行了一礼,说走就走,也不说话。虞卿从齐王眸色散发的表情之中就看出了齐王内心涌现出复杂的感情。虞卿知道,这件事齐王需要时间考虑。毕竟,现在的齐国,当今的齐王,想要的只是偏安之中的和平。 田法章与大臣商议结盟一事。 诸臣听闻,与赵国缔结联盟,纷纷反对。 一人怒斥道:“我国能有今日,皆有赵国一份之功。五国伐齐,赵何那小子趁火打劫,攻入我齐国。王上继位,赵国也多次攻打我国。如今赵何死了,秦国攻伐,才想起齐国。这,会不会太晚了。” 另一人也道:“王上,齐国好不容易有现在的盛况,我们不能卷入中原战事。” 一人道:“秦国伐赵,就让他们两国相争。他们两国打得两败俱伤,齐国才能安稳的发展。” “臣听说秦国伐赵,燕国也蠢蠢欲动。赵国西有秦,北边有燕。我们不如联合魏国、楚国攻伐赵国。我们也让赵国尝尝被五国讨伐的滋味。” “我们不能结盟赵国,迎战燕、秦,我们应该合纵诸侯,攻灭赵国。” 齐国宫廷上下,骂声一片。五国伐齐之时,赵国的落井下石。齐国君臣对赵国没有任何好感。再者对于他们而言,和平才是齐国首要的任务。赵国和秦国,谁胜谁败,皆不会影响到齐国。论家国,田法章还是不想与赵国缔结盟约,共同击秦。但,感情这一关,他又过不去。 一人问道:“王上,我们不妨问问安平君。” 又有几人站出来道:“王上,是否与赵结盟,还请问问安平君的意见。” 田法章早就听闻,当今的齐国,没有齐王,只有安平君。安平君的威望早就超越了他这个齐王。安平君想废掉他,自立为王,也会得到很多人忠心的爱戴。如今朝堂上大臣的言论,更让田法章感到不安。 田法章身体不好,对于齐国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田法章也害怕,闭上眼睛之后,再也不能醒来。他更害怕自己死后,安平君专权,太子田建坐不稳王位,导致江山易主。 齐国好不容易复国,若又亡国。他岂能对得起先祖的在天之灵。这些年,他选择忍辱负重,战战兢兢地活着。他不管臣子和百姓是怎样看他的。他忍受一切,都是为了保存宗庙社稷。 然,安平君也是他心中一根刺。他想拔出,又不敢轻易拔出。若时机选择不对,就会事与愿违。他若诛杀安平君,不仅会留下诛杀功臣的骂名,也会令国人寒心,更会威胁到齐国的江山社稷。 田法章临走前,他想的是如何为自己的儿子铺平道路。如何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坐稳王位,守住齐国的江山。 诸臣反对与赵国结盟,也让田法章看到了另外一面。那就是,眼下,是与赵国改善关系最好时机。日后,他可以借助赵国,稳定自己儿子的王位。但,有些话,他又不能说出来。 田法章深深叹了一口,深感无奈,沉重道:“秦国攻伐赵国,赵国向寡人求助。寡人想要的是齐国和平。寡人不想卷入秦、赵两国之争。也想秦、赵相争,坐收渔利。” 田法章换了一口气,又道:“赵太后以家书的形式向寡人求助,寡人又不能不救。寡人若救,就会卷入中原战事。寡人若不救,也会伤了齐、赵之间的和气,更会伤了寡人和赵太后之间的感情。诸位,寡人应该怎么办。” 田法章言语真切,也打动了诸臣的心。齐王复国后,的确对中原战事漠不关心。此刻,齐王田法章也表现出不想插手秦、赵之争,也不想卷入中原战事。但,田法章说得于情在理。赵太后是齐王的姐姐,他若不救,人情太过冷漠。齐王和赵太后,从小关系最好,齐国君臣皆知。救与不救,这个问题摆在齐王面前,着实难以抉择。 第九章 鲁仲连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几个字,是君王对权臣莫大的忌讳。齐国复国,安平君功不可没。但,齐国的王是田法章。安平君之威望,早就威胁到了齐王的地位。 齐王也曾表露出心里的不满。但为了齐国的江山社稷,齐王不愿意将这十二个字用在功臣的身上。这些年,齐王忍而不发,任由安平君干涉朝政。 齐王田法章既想打压安平君,又不想用阴谋除去他。其一齐国光复,安平君功不可没,是挽救社稷之臣。其二,那就是齐王于心不忍。还有最主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齐王对安平君的势力有所忌惮。 齐、赵两国交恶十几年,如今,赵国主动前来缔结盟约,让齐王看到了机会。齐国君臣需要和平,如何说动诸臣,又不表露出自己的心意,这也是摆在齐王面前的难题。 鲁仲连不动声色,观察齐国朝局。他也看穿了齐王是打着情感的旗帜,以救赵之名,压制安平君。田法章忍了近二十多年,也确实是难为他。 鲁仲连见王上有忧,定当为他献策,出列道:“王上,我国和赵国交恶,已经十几年了。长此下去,对齐国不利。今,赵国前来缔结盟约,也是齐、赵两国改善关系的时机。” 一人立马怒喝道:“赵国和齐国,不共戴天。我们怎能和赵国改善关系。” 又有几位大臣,出来指责。 鲁仲连面对诸臣的指责,脸色倒也平静,心平气和地道:“你们还想赵国和齐国交恶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们想赵国和齐国的关系,一直这样下去。” 一人高呼道:“赵国伐齐之仇,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与赵国讲和,臣不能接受。” “臣等,也不能接受。” 齐王见众怒难平,也不表明自己的态度。 鲁仲连看着这些自以为是的大臣,放慢语调道:“齐国东面是大海,北面是燕国,南面是楚国,东面是三晋。燕国和我国成为世仇,仇恨难消;楚国羞辱先王,和我们不共戴天。我们北面和南面被诸侯围困,只能和三晋交好。如果我们和三晋交恶,我国就被诸侯围困,齐国如何能复兴祖业,争霸诸侯。仇恨,让人愤怒,同时也容易迷住我们的双眼。我们应该知耻而后勇,而不是与诸侯交恶,自绝出路。” 齐王语调平淡道:“话是如此,但要放下仇恨与诸侯交好。寡人,做不到。” 诸臣见王上这般说,纷纷表示拥护。 鲁仲连迎向齐王,神色平静地道:“王上,可还记得赵武灵王。” “寡人记得。”赵武灵王事迹,齐王也曾听齐闵王说过,自然不会忘。 “赵国深陷四战之地,魏国伐赵,给赵国带来邯郸之耻。赵国君臣,不放下耻辱,与魏国争雄。赵肃侯夺地平叛、南征北战,一代雄主,亦不能让赵国茁壮成长,反而赵国国力孱弱。”鲁仲连见王上听得仔细,又道:“赵肃侯与诸侯交恶,才会有西边、南边要迎战魏、齐联军,东边迎战秦国,北边提防胡患。赵肃侯晚年才会被诸侯欺辱,损兵折将、丢城失地,落得郁郁而终。” 一人道:“赵肃侯,不忘记国仇家恨,乃真男儿。” 鲁仲连道:“赵肃侯是真男儿,但赵国却没有走向强盛,反而国力孱弱。赵武灵王继位,魏国立马邀集诸侯图谋赵国。这些事,你们总不能视而不见吗?” 一人道:“赵武灵王面对诸侯谋赵,不也是保存了赵国的江山社稷吗?” 齐王问道:“鲁仲连,你说这些是想告诉寡人什么。” 鲁仲连道:“赵武灵王继位,选择放下仇恨,打破赵国四战之地的局面。南面主动与世仇的魏国冰释前嫌,继续交好韩国。终赵武灵王一生,三晋不曾交兵,这需要多大的气魄和胸怀。赵武灵王北面击败燕国,不以武力逼迫燕国占领城池,而是与燕国交好。燕、赵和睦,赵国北疆无战事。赵国又通过子之之乱,与秦国改善关系,东边无战事。我国在燕地,也吃了赵国大亏。” 齐王想起燕国得而复失,脸色沉了下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鲁仲连放慢语速道:“臣想说的是王上要学赵武灵王放下仇恨,主动与诸侯交好,知耻而后勇。王上,不能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学赵肃侯与诸侯交恶。” 齐王冷声道:“寡人觉得赵肃侯是真男儿。寡人为何要学赵武灵王。” “王上,赵武灵王继位之时,诸侯谋赵,那时的赵国何其孱弱。赵武灵王用毕生的经历,让孱弱的赵国走向强盛。不仅插手燕、秦两国内政,还扶持了燕昭王、当今的秦王。胡服骑射、北亡中山、击三胡、降胡人、修长城、拓三郡数万里胡疆。赵武灵王之功业,何人能及。王上,学赵武灵王成为一代伟大的君主,不好吗?” 齐王道:“寡人没有赵武灵王的气魄和胆量;寡人更没有他的雄心壮志、万丈豪情;寡人要的是齐国境内和平,守住先祖的基业。” “王上要守住先祖的基业,就要和赵国交好。否则,北有燕,南有楚,与三晋交恶。王上想要齐国和平,守住先祖的基业,也难以实现。” “够了。”齐王怒道:“寡人要的是如何拒绝赵国结盟之事,不是要你告诉寡人如何成为一代合格的君王。” 众臣见王上发怒,已经揣摩出王上是真的不想卷入中原战事,更不想与赵国交好。鲁仲连却看出齐王是有意给这些大臣看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所想。 鲁仲连也不拆穿齐王的意图,请罪道:“臣不知王上之意,请王上责罚。” 齐王收敛怒意,“你若能出主意,帮寡人拒绝与赵国结盟,寡人恕你无罪。” 鲁仲连思忖少许道:“王上,这件事想要成功。臣,倒也觉得不难。” 齐王见这么难的事情,被他说得很轻松,问道:“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我们让赵国送来一名质子。”鲁仲连见齐王正准备发怒,截断道:“王上,臣说完了。你在生气,也不迟。” 齐王压住自己的愤怒,咬紧牙根,语调不善道:“希望你的理由能够说服寡人。” 鲁仲连镇定道:“王上不想结盟除了恨赵国伐齐之事,还有就是不想卷入中原战事,为齐国带来战祸。王上想要止息兵戈,为齐国争取和平。” 齐王道:“是又如何。” “王上,不缔结盟约,齐、赵两国彻底撕破脸面,就会伤了齐、赵两国的和气。也断绝与赵太后的感情。王上既不想缔结盟约,又不想与赵太后决裂,着实令人为难。” 齐王不想被人看穿心意,冷声道:“你说这些与赵国送来质子有何关系。” 鲁仲连见齐王性子太急,苦笑道:“王上,听臣把话说完。” 齐王没有精神和他耗着,喊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鲁仲连也不多说,忙道:“我们让赵国送来质子,是为了向赵太后提出一个苛刻的条件。赵太后不答允,我们不缔结盟约,赵国和齐国也不会交恶。王上和赵太后也不会决裂。” 齐王静下心来,他说的正是自己想要的,冷着脸问道:“什么条件。” 鲁仲连道:“王上,赵太后最喜欢的儿子是谁。” 齐王想都不想答道:“当然是赵王丹。” “不是。”鲁仲连摇头道:“赵太后喜欢赵王丹,但赵王丹不是赵太后最喜欢的儿子。” 齐王疑惑道:“那是谁。” 鲁仲连道:“是赵太后的小儿子,长安君。” “此事,寡人怎么不知道。” “赵太后宠爱小儿子,赵国人人皆知。赵王丹是赵国的太子,也是赵何指定的继任人。如若不然,赵太后必会立小儿子为王。” 齐王见他偏离了话题,冷着脸道:“说重点。” “齐、赵缔结盟约,我们以长安君入齐为质,赵太后会如何。”鲁仲连有意停了下来,又道:“赵太后喜欢小儿子,必不会同意,也不会答应将他送来齐国为质。长安君不来齐国为质,我们就有理由,拒绝结盟救赵。” 齐王对着大臣问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臣觉得此计,既可以缓解王上的情绪,又可以拒绝赵国结盟,纷纷表示拥护。 一人问道:“若赵太后送来长安君入齐为质,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此人问的,是诸臣担心之事,也是齐王最关心。 “你们是不了解,赵太后有多爱这个小儿子。长安君,是赵太后心头上的肉。她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小儿子,离开赵国,送来齐国吃苦。”鲁仲连神情轻松地答道:“退一步说,赵太后为了赵国真的把儿子送来齐国为质,我们大不了与赵国结盟,出兵救赵。有长安君这个人质,赵太后自然会和我国交好。不过,按照赵太后的个性,必不会答应。” “这个主意,也只有你想得出来。赵太后的个性,寡人还不了解。她的性格刚烈,没人敢惹。只要她认定的事,哪怕是错,也会一错到底。寡人都害怕她三分。”齐王面对着诸臣,问道:“诸位,你们觉得如何。” 诸臣纷纷赞同,无一人有异。 齐王看着殿中这人,竟然说服了群臣,还解除了自己的危机,心中对他也是大加赞赏。齐王为了保证这次缔结会盟能够顺利进行,有意抛出难题道:“鲁仲连,这个主意是你出的。这件事,寡人就交给你了。” “啊!”鲁仲连见齐王投来一道不容拒绝的眼神,改口道:“臣,自作自受,只好领命。” 齐王见他这张脸瞒过了所有人,又道:“你替寡人去官驿见赵国使者。你告诉他,齐、赵两国结盟。寡人就只有一个条件,让长安君入齐为质。” 鲁仲连领命,来到赵国官驿,见了赵使虞卿。虞卿见齐国派了使者,迎他入室,并命人安排宴席。 鲁仲连制止道:“不用了。吾王让我给你送来一句话。” 虞卿问道:“齐、赵结盟。齐王是什么意见。” “吾王答应了。”鲁仲连脸色难看,又道:“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虞卿听他语气就可以得知,这个条件,必定是赵国不能接受。 鲁仲连出了一口气,语调有点不自然道:“吾王要长安君入齐为质。” “什么。”虞卿闻言,暴跳如雷,脖子上的青筋十分明显,“齐王要长安君入齐为质,这不可能。我本以为鲁兄是深明大义之人,怎会让齐王给我国出了一个难题。” 鲁仲连倒是很平静地看着他,笑道:“怎么,长安君不能来齐为质?” “你还笑。”虞卿骂道:“鲁兄,你知不知道,让长安君代表着什么。你知不知道,长安君是何许人也。” 鲁仲连用不在乎地语调道:“长安君是赵太后最爱的小儿子。” “你知道,就不该让齐王提出这个无理取闹的条件。”虞卿呼吸有点快,鼻息沉重道:“长安君是赵太后最爱的小儿子。你们要赵太后送来长安君来齐为质,是绝不可能的。秦国势大,诸侯皆不能敌。我本想联合齐国抗击秦国,齐王这个条件,算是断了齐、赵之盟这条路。鲁兄,齐、赵两国算是完了。” 鲁仲连挖苦道:“都说虞卿是有智慧的人,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我还不是被你逼的。”虞卿问道:“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鲁仲连叹息道:“吾王提出这个要求,是有苦衷的。” 虞卿见齐王提了如此苛刻的条件,还说有苦衷,冷声道:“齐王不想和赵国结盟,共同抗秦,直接说就好了。你还假惺惺地说他是有苦衷。鲁兄,你还要脸不。” 鲁仲连就知道对方会是这种反应,承受着来自他的谩骂,无奈地说道:“吾王虽是齐王,但齐国的朝政,你是一点都不明白。吾王心里面是想帮赵国抗秦。” 虞卿冷哼一声,“我可没有看出齐王之意。” “虞兄,情绪不要激动,你听我说。”鲁仲连问道:“齐王拒绝会盟,直接说就好了。为何,还要提出这个苛刻的条件。” 虞卿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这个条件是我提的。” “你提的。你这不是害我吗?”虞卿冷静下来,又道:“等等。你说什么?齐王可以拒绝,却提出这个条件。齐王为何这么做?” 鲁仲连见他问道点子上了,叫苦道:“五国伐齐,让齐国百姓厌恶战争。齐国君臣更是厌战,只想要和平。齐王虽想联赵抗秦,但也不能明说。他要堵住臣民之口,已经很难做了。再加上,齐国还有一个安平君。你是齐王,应该怎么办。” 虞卿对齐国之事自然了解,语调也没有先前那般充满责备,“话虽如此,齐王这个条件,实在是断绝了齐、赵之盟。” “吾王不提这个条件,怎能堵住臣民之口。”鲁仲连又笑道:“赵国不是还有平原君、蔺相如、你,这点事,难不住你们吧!” 虞卿用嫌弃地眼神,盯着对方,“你说得倒是轻松,你不知道长安君在赵太后心中是什么地位。” “齐、赵之盟虽有困难,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促使两国结盟。”鲁仲连叮嘱道:“呆会,见了吾王,你要把这个问题夸大。让诸臣都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 虞卿摆头道:“不用夸大了,这已经是不可能之事。” 鲁仲连和虞卿再次进入齐宫,齐王问道:“虞卿,鲁仲连将寡人的意思,告诉你了吧!寡人提的条件,赵国能接受。寡人就答应与赵国结盟,出兵抗秦。” 虞卿道:“齐王这个条件,外臣是没有意见。赵太后那边,臣不敢做主。” 一人问道:“这个条件,赵国能接受吗?” “我和赵王应该能接受。”虞卿脸色难看道:“赵太后哪里,外臣不好说。臣会将齐王的条件,一字不落告知太后。外臣请齐王做好心理准备,赵太后不能接受这个条件。” “赵太后不能接受这个条件,寡人就爱莫能助了。齐、赵能否友好,就看你们的呢?”齐王也不愿多说,又道:“鲁仲连,你替寡人去赵国,面见赵太后。” “王上,怎么又是我。”鲁仲连叫屈道。 “这个主意是你出的,齐、赵能不能友好,就看你的了。”齐王语调冰冷道:“寡人治不了你,就让赵太后治你。” 第十章 赵太后怒斥群臣 虞卿、鲁仲连,辞别齐王田法章,并肩走出大殿。鲁仲连走出大殿,神色极其放松,抬头看着天空,叫苦道:“怎么倒霉的事,都给我遇见了。” 虞卿看着他刨了一个坑,把自己埋了,还怨天尤人,忍不住大笑。鲁仲连见他笑得太过分,喊道:“你笑什么。” “活该。”虞卿骂道:“谁叫你出的这个馊主意。” 鲁仲连被对方的话,憋出内伤,也不与他争个高下。翌日,鲁仲奉齐王之命,去了赵国,并在宫中见到了赵王丹和赵太后。鲁仲连见了赵太后,行礼道:“外臣鲁仲连,拜见太后。” 虞卿也道:“臣,拜见太后。” “不必多礼。”赵太后抬手道:“请坐。” “虞卿,出使齐国,辛苦了。你也坐。” 鲁仲连、虞卿回礼,纷纷落座。赵太后问道:“齐王,身体怎么样。” “回太后,吾王身体安好。这是吾王让我送给太后的国书,这是吾王的家书。”鲁仲连却没想到赵太后第一句话不是问齐、赵结盟,对抗秦国之事。反而是关心齐王的身体。 “这我就放心了。”赵太后接过家书和国书,也不启封,又道:“齐国的收成怎么样?百姓过得,好不好?齐王过得好不好?” 赵太后三问,却先问收成,再问百姓,最后才问齐王。鲁仲连听了有些不高兴,却依旧平静地答道:“外臣奉吾王之命,前来邯郸向太后问好。太后不先问吾王,却先问收成、百姓。外臣愚钝,太后怎能把低贱者放在前头,把尊贵者放在后边呢?” “话不是这样的说。”赵太后心平气和地道:“没有收成,靠什么养活百姓。百姓过不下去了,国家岂能安稳。没有百姓,怎会有君王。哪有舍弃根本而问末节的呢。” “太后所言甚是,是外臣鄙陋。”鲁仲连见赵太后所说,包含了儒家孔仲尼之说‘民贵君轻’,又有儒家孟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赵太后之言,倒是让他无法反驳。 赵太后笑了笑,能和母国的人说话,这种感觉真好,又问道:“我听说齐国有位隐士叫钟离子,他替君王养活百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成就功业。” 鲁仲连答不上来,愧色道:“太后所说,外臣不是很清楚。” 赵太后也不为难他,又问道:“我还听说,齐国有位叫叶阳子。他主张怜恤鳏寡孤独,救济穷困不足,替齐王存恤百姓,为何至今还不加以任用?” “吾王用人之道,外臣不敢过问。太后所言,外臣不是很清楚。”鲁仲连脸色难堪,却也不发作。毕竟赵太后说的,却是在理。 赵太后也没觉得那里不对,认为是在唠嗑着家常,又问道:“我还听说,齐国北宫家有个女儿,叫什么来着。” 鲁仲连接话道:“婴。” “对,就是她。”赵太后问道:“至老不嫁,以养父母。用孝道为百姓作出表率,为何至今未被齐王褒奖?” 鲁仲连答不上来,也就闭口不说话。 赵太后想了想,又道:“於陵子仲,还活着吗?” 鲁仲连来赵,还见过他,回道:“活得好好的。” 赵太后脸色突变,问道:“这个人,怎么还能让他活着。” 鲁仲连不知赵太后为何会变色,故作糊涂道:“赵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外臣听不明白。” 赵太后怒道:“此人,上不臣于王,下不治其家,中不交诸侯,此率民而出于无用者。齐王怎能让他活着。” 鲁仲连倒是知道这样的人是靠什么,立足齐宫,却不明说,无奈道:“外臣不敢问,也不敢说。” “齐王,真的是老糊涂不成。钟离子、叶阳子,为国为民的贤者,不得重用。北宫之女,孝道不被表彰。却重用子仲这样误国之人。”赵太后埋怨道:“齐王怎能治理齐国,抚恤万民,恢复先祖的千秋基业呢?” 鲁仲连听赵太后之言,明锐地发现。赵太后深在赵国,却洞悉齐国政治民情,更了解齐王。还能明察贤愚是非,又懂得爱民。眼前这位太后,也不简单啊!难怪赵惠文王甍逝后,赵国诸臣会让赵太后主政。 如此看来,赵太后还是一位,能听臣下意见,还有远见卓识,又能和睦相处。鲁仲连想不明白,为何赵国臣子,会害怕这位太后呢? 赵太后见自己说的太多,歉意道:“很久没有看见故国来人,就多说了几句。这位使者,可别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唠叨。” 鲁仲连真诚道:“能够听到赵太后这番言论,臣,不枉此行。臣也会将赵太后这些话,转达给吾王。” “我一个妇道人家,胡说八道。你也别当真。”赵太后说着,拆开家书。赵太后见着齐王的字迹,想起齐国那些事,眼角有些湿润。赵太后稳定心神,又拿起齐国的国书看了看,神色骤变。 鲁仲连也察觉到赵太后神色不对,用眼神询问虞卿。虞卿却装作没看见,因为他就知道,赵太后得知让长安君去齐为质就会是这种表情。若非鲁仲连这个外臣在,赵太后定会勃然大怒。 赵太后放下国书,抑制心中不快。她怎能让齐使窥探出赵国的朝政,还有自己的态度,语调温和道:“齐使,你辛苦了。先下去歇息。” 鲁仲连感觉到气氛不对,行礼之后,逃之夭夭。 鲁仲连走后,赵太后压下心中地不快,问道:“虞卿,鲁仲连是什么人。” “他是齐国,狄邑人。”虞卿本以为赵太后看了国书,会大发雷霆,没想到赵太后会问鲁仲连是什么人。 赵太后问道:“他官居几何。” 虞卿道:“他是齐王的客卿,但爱云游,不爱在朝堂为官。此次去齐国,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他。” “哦。还有这样的人。”赵太后对齐使充满了兴致,又道:“此人有何能耐。” “臣只知道他助安平君复兴齐国,一书下聊城。”虞卿将自己知道的,以最简短的语句,说了出来。 “哦。如此说来,此人不简单啊!”赵太后听了,更来了兴致,“我倒想听听,他是如何助安平君复兴齐国。他又是如何一书下聊城。” 平原君与齐国打交道也不少,见赵太后想知道鲁仲连之事,接话道:“太后,此人,我也略有所知。安平君田单,以即墨为据点,以火牛阵解了燕国数年围城之危。又以摧枯拉朽之势,收复失地。安平君所到之处,皆叛燕归齐。然,安平君也遇到难题。” 赵太后问道:“什么难题。” 平原君道:“安平君收复失地,兵峰抵达狄邑,打了三个月都打不下来。” “狄邑是座小城,安平君竟然久攻不下。”赵王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平原君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赵太后问道:“虞卿,你可知道。” 虞卿答道:“臣只知道,安平君攻狄邑,三月不克。鲁仲连求见安平君,并教他破敌之策。鲁仲连对安平君说了几句,狄邑就被攻克了。” “他说了什么,竟能助安平君攻克狄邑。”赵太后也觉得此人能耐也太大了,安平君用武力打了三个月都打不下来,却听了对方几句话就攻破了狄邑。 虞卿也不知道鲁仲连说了什么,他也没问,摇头表示不知。平原君接话道:“他说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但他说的那些话,对安平君有很大的帮助,也是安平君攻克狄邑的关键。” 赵太后点了点头,也认为此人对安平君很重要,又问道:“一书下聊城,又是怎么回事。” 平原君答道:“安平君攻克狄邑,又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收复疆土。抵达聊城,却又攻不克,损兵折将。” 赵太后对母国的聊城,甚至了解,问道:“聊城是小城,怎能阻挡安平君。” 平原君知赵太后不懂军阵,替她解惑道:“太后有所不知,守卫聊城的主将是乐英。” 赵太后问道:“乐英乃何人,竟能阻挡安平君。” 乐乘见赵太后问起此人,忙道:“他是望诸君乐毅的侄子。” 乐毅曾在赵武灵王麾下为官,后沙丘宫变,离赵、奔魏、亡燕。燕昭王以他为上将军率五国联军伐齐,扬威诸侯。后,燕昭王甍逝,燕惠王换将,安国君田单才能扭转局势,破了燕军。燕惠王换将之举,也导致伐齐大业落空。乐毅不愿效忠燕惠王,逃亡赵国。赵惠文王见乐毅有才,封他为望诸君。 “我就说安平君攻不克聊城,原来是遇到乐氏族人。”乐毅之名,赵太后岂有不知,又问道:“后来,安平君是如何攻克聊城。” 平原君接话道:“也是鲁仲连的功劳。” 赵太后见又是此人立下大功,问道:“他做了什么,连能征善战的乐氏一族,都不是他的对手。” 虞卿答道:“他写了一封信,并用箭射到聊城城内。” 平原君续道:“此乃攻心为上。” “好厉害的手段。”赵太后又道:“他信中写了什么。” 平原君见太后看着自己,回道:“他先谆谆告诫乐英等燕将,死守孤城是非忠、非勇、非智之举,又言及归燕、降齐的利弊,循循善诱。他还说愚蠢的人才会‘行小节、死小耻。’又以燕惠王昏聩,胡乱换将,导致乐毅逃走,燕国数年之功溃败,以乱军心。并劝诱乐英以小节,而成终身之名。以小耻,而立累世之功,放弃聊城。” 赵太后赞叹道:“好犀利的言词,不仅看清局势,还掌控了敌我双方的心里,还能循循善诱,以乱其心。” “可不是吗?”平原君语调也有称赞之意,“乐英见归燕无望,又怕降齐受辱。再想起望诸君的结局,伐齐大业落空,心生绝望,自刎而死。” 赵太后道:“此人能以一箭书退万兵,果真厉害。” 平阳君道:“此人之才,足以比肩公孙衍、张仪纵横家之流。” 赵太后有些疑惑,问道:“此人生于狄,居与聊。生逢国家败亡、山河破碎的乱世,却不忘初心,复兴家国。此人助安平君克狄复聊,足以见得是大才之人。齐王这是怎么了,弃之不用,而以客卿居之。莫非是此人之才,遭到安国君排挤。” “太后,安国君并没有排挤他。”平原君又道:“安平君因攻聊城,折损了太多将士的性命。燕将乐英自刎而死,聊城大乱。安平君为了泄恨,血洗聊城。安平君归齐,向齐王为他请功。齐王以爵位封之,怎知此人逃到了东海隐居。” 赵王丹见此人不为高官所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平阳君答道:“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聊城燕国将士的死,与他有莫大的关系。此人,不忍以燕军的尸骨,求取功名,又不敢拒齐王之封,所以逃到东海隐居。” “他为齐国复国,立下大功,被封爵,成为富贵之人,也是应该的。”赵太后有点想不通,叹息道:“他怎会不求富贵,隐居起来。如今,还有讨厌功名之人。” 平原君称赞道:“太后,我以前也不信。后来听到这个人说了一句话,我相信有为国出力,却不肯求功名的人。” 赵太后看着平原君问道:“他说了什么话,能让平原君发出这样的感叹。” 平原君道:“他说与其富贵而屈身侍奉于人,还不如贫贱而轻视世俗,放任自己的心志。” “此人心志高洁,国家有难,第一个站出来。国家无难,不求功名,选择隐居。”赵太后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问道:“此人,隐居东海,怎会在临淄,又怎会以使者的身份出使我国。” 虞卿见赵太后看了一旁的国书,显然已经猜到了。果不其然,赵太后鼻息沉重,怒道:“难不成,这个主意也是他出的。” “太后,臣不知。”虞卿见太后投来不善的目光,也不出卖鲁仲连。 赵太后看着他,问道:“你是真不知,还是不想说实话。” 虞卿语调平静道:“如果这个主意是他出的,他怎敢来赵国。” 赵太后想了想,也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平原君不知情,问道:“太后,你在说什么。” 平阳君问道:“太后,齐、赵结盟的事情怎么样了。” “齐国答应结盟。”赵太后才说了前一半,却见诸臣欢欣鼓舞,又拿起国书,话锋一转,“但有一个条件。” 平阳君道:“只要齐国出兵抗秦,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接受。” 诸臣也跟着拥护。 平原君刚要说话,却见虞卿投来一道眼神,闭口不语。 平阳君问道:“太后,齐国是什么条件。” 赵太后愤怒将国书仍在大殿上,骂道:“你们看看吧!” 平阳君捡起国书,见了国书的内容,脸色沉了下来。其他诸臣问道:“齐国是什么条件。” “太后。”平阳君很为难地问道:“臣是念,还是不念。” 赵太后道:“念。” 平阳君念道:“长安君入齐为质,兵乃出。” “什么。”平原君顿时明白了虞卿那道眼神的含义,装作不懂问道:“齐王这是什么意思。” 赵太后冷声道:“我把齐王当亲人,他却要我儿子入齐为质。诸位大臣,齐国的条件,我们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诸臣齐声道:“请太后以国家大事为重,派长安君入齐。” 赵太后听着诸臣一波又一波请命,脸色惨白,愤怒至极,怒喝道:“要吾儿去齐,换取结盟,迎来和平。我绝不答应。” 平阳君道:“太后,请以家国为念。” 诸臣也道:“请太后以大局为重。”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想欺负我这个妇道人家吗?”赵太后脸色极差,愤怒道:“长安君是我的儿子,要他入齐为质,我不答应。” “秦国出兵伐我,燕国对我国也是蠢蠢欲动。”平阳君声色俱厉道:“太后不让长安君质齐,齐、赵就不能结盟。我们就不能联合齐国,抵抗秦国。若燕、秦同时进攻我国,对我国不利。请,太后以大局为重,勿以小家为念。” 赵太后见诸多大臣逼迫她将长安君送去齐国,咆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逼迫我吗?没有齐国,我们仍然能够抵御秦国,守卫疆土,扞卫先王的英明。” 平阳君道:“我国之力,是打不赢秦国,还请太后三思。” 诸臣也道:“请太后三思。” “十年前,我们对战秦国,两战皆胜。不打,怎么知道,打不打得赢秦国。”赵太后齐声怒斥道:“要我儿长安君入齐为质,我绝不答应。谁敢再劝,别怪我不留情面。” (鲁仲连能够助安平君破狄邑,一书下聊城,还不功名利禄,隐居东海。国家有难,挺身而出;国家无难,便归隐江湖。这样的人,的确是难得,也令人琢磨不透。你认为鲁仲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十一章 左师触龙 赵太后在朝堂怒喝群臣,眸色不悦,离开大殿。诸臣见了,也悻悻而去。虞卿、平原君走出宫门,却听见一人喊道:“虞卿。” 虞卿见是鲁仲连,假装不认识,转身就走。平原君没想到虞卿会有如此表情,笑道:“怎么,装作不认识啊!” 虞卿头疼道:“平原君,我不认识他。” “他过来了,不打个招呼。路也被堵死了,难不成你要进宫劝赵太后让长安君入齐为质。”平原君看他表情就知道一切,怎会信了他的话。 虞卿闻言,又转过身道:“平原君说得是。” 鲁仲连走了过来,问道:“虞卿,你怎么躲着我。我可没有惹你。” 虞卿想起赵太后训斥群臣的那张脸,骂道:“你闯祸了。” “我闯什么祸。”鲁仲连不知详情,问道:“吾王的条件,赵太后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虞卿没给他好脸色道:“两个字拒绝。” 平原君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问道:“虞卿,你不为我引荐一下。” 虞卿顾着和鲁仲连说话,忘了平原君在场,歉意道:“平原君,这位是齐国来的使者,鲁仲连。” 平原君行礼道:“胜,早闻先生之名。” 鲁仲连也看着眼前这位翩翩公子,问道:“敢问阁下是?” 虞卿忙道:“这位就是我国的平原君。” 鲁仲连闻言,忙道:“早就听说公子贤明,今日得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啊!” “相请不如偶遇,走,我们共饮一樽如何。”平原君向鲁仲连、虞卿发出邀请。鲁仲连正有结交平原君,顺便打听赵国朝局的事情,立马答应。虞卿总不能拒绝平原君的邀请,也只好作陪。 平原君在府邸,安排酒宴,招待鲁仲连、虞卿。简短接触,鲁仲连觉得平原君是好相处之人,神色也不拘谨。鲁仲连抱怨道:“平原君,这个虞卿欠揍得很。我和他去见赵太后,问他事情,他就是不肯透露半点消息给我。你说他,欠不欠揍。” 虞卿听见对方这种口吻,不乐意道:“你出了这个点子,就等着赵太后的愤怒了吧!” 鲁仲连道:“虞卿,话不是这样说吧!我是为了齐、赵两国,你可不能这样对我。” 虞卿懒得跟他多说几句,叹道:“活该,祸是自己闯的,我也帮不了你。” 鲁仲连啧啧有声道:“平原君,赵太后真的生气啦!” 平原君听了很久,总算听明白了一个大概。那就是虞卿去齐国结盟,齐王是愿意的,但齐国诸臣不愿意。鲁仲连就出了让长安君入齐为质的主意。平原君看得远,也就没有责怪他,笑道:“赵太后,不仅生气了,简直是雷霆之怒。鲁兄,你闯祸了。” 鲁仲连装出害怕的神色道:“赵太后生气,会不会拿我问罪。我要不要连夜逃离邯郸,离开赵国。” 虞卿见他话语夸张,忙道:“赵太后还不知道是你出的这个主意。” 平原君见鲁仲连话中不失风趣,抛来一道意味深长地眼神,忙道:“鲁兄放心,这件事,只有你、他、我三人知道。” 鲁仲连相信虞卿的为人,也相信平原君,仿佛没事般地问道:“长安君不去齐国为质,齐王堵不住臣民之嘴。如此,齐、赵结盟,对抗秦国的事情,将难以成功。平原君,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平原君抬起手,独自饮了一樽,“赵太后好相处,明事理,识大体。就是有一点,护短,宠爱长安君。鲁兄可不知道,赵太后听闻齐国要求长安君为质的条件,瞬间大怒。当着群臣的面放话,谁敢再言,别怪我不留情面。赵太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鲁仲连没想到赵太后宠爱长安君到了这个地步,不安道:“那不是齐、赵之盟,难以成功。” 虞卿长叹道:“我早就给你说了,你不相信。现在可好,太后正在发怒,你说怎么办吧!” 鲁仲连道:“平原君,你是赵国最贤明的公子,也是赵王的叔父,你去劝说赵太后,赵太后不至于连你的话都不听吧!” “我虽是赵王的叔父,但赵国是赵太后主政。今,赵太后正在气头上,我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我看啊!齐、赵结盟之事,我们不要想了。”平原君是聪明人,他了解赵太后,也知道从赵太后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今,赵国主政是赵太后。赵太后不点头,齐、赵结盟是不可能的。按现在这种情况,赵太后正在气头上,他去有说赵太后,岂不是找骂。平原君,才不愿意去搅这趟浑水。 鲁仲连见平原君都没办法,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道:“平原君、虞卿,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平原君长叹道:“赵太后不答应,我也没办法。我们给赵太后多一点时间,说不定她能接受齐国的条件。” 鲁仲连知平原君话中的意思,看来这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虞卿也不说话,自饮自酌。赵太后宠爱长安君,赵国谁人不知。若要赵太后将长安君送去齐国为质,那比登天还难。赵太后得知齐国的条件,勃然大怒,怒斥群臣。想必是没人敢去触碰赵太后的底线,自讨没趣。 平原君不想气氛就这样下去,提声道:“不说这些事,来,来,我们共饮一樽。鲁兄,你难得来赵国,好好尝尝赵国的酒肆。” 鲁仲连也不着急立马促成两国邦交,举樽道:“皆说,天下美酒出邯郸。今日饮之,果真如此。平原君,赵酒我听说过。然,就是丛台酒,很少听闻。据说,丛台酒是赵武灵王建立丛台宫酿制的美酒,可有此事。” 平原君没有想到对方是好酒之人,忙道:“不错,丛台酒是父王所酿制。因名声不如赵酒,没有远销诸侯。鲁兄,你觉得丛台酒和赵酒谁更好喝。” “都是邯郸美酒。”鲁仲连忙道:“皆说,上等赵酒和丛台酒,市面上价值千金。平原君请我喝酒,我可要多喝点。” 平原君闻言,大笑道:“今夜,我等,不醉不归。” 翌日,平原君醉酒,尚未醒来。忽然,有人站在门口喊道:“父亲,王上来了。” 平原君的儿子公子彤见屋内没人答应,又见赵王在会客厅等着,也顾不了那么多礼仪,推门走了进去,轻声喊道:“父亲。” 平原君听见有人之音,睁开眼看了看,见是自己的儿子,问道:“今日,又不上朝,你来干什么。” “父亲,王上来了。”赵太后在大殿怒斥群臣,罢朝三日的事情,公子彤也知道。 平原君听闻赵王来了,瞬间没了睡意,坐上床榻,只觉头痛、脑晕。平原君扶着额头,问道:“王上,在哪里。” 公子彤道:“正在会客厅。” “王上,怎么来了。”平原君很快就想明白了,赵王来拜访他的原因,喊道:“你先去替我招待王上,我随后就到。” 公子彤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原来,赵王丹去赵太后寝宫请安,顺便探一探赵太后的口风。赵王丹来到赵太后寝宫,却见有很多大臣跪在殿外有说赵太后。赵王丹进入大殿,行了一礼,向赵太后请安。 赵太后见王儿来了,让他找个位置坐下。 诸臣皆以家国、大义,劝赵太后送长安君去齐国为质。这些人,哪里知道,赵太后爱子心切。赵太后见这些人,不体谅自己爱子的那份情感,也不懂一个母亲的心情。赵太后看着这些大臣,总觉得是他们有意为难,处处与自己作对。 这些大臣的忠义之言,赵太后哪里听得进去。刚开始,赵太后还和和气气与大臣辩论几句。谁曾知,送走了一个大臣,又来一个大臣。他们都是用同样的语气,用同样的话,劝说她送长安君去齐国,缔结两国盟约,共同抵抗秦国。 赵太后怒色之极,抓起桌前的水盏扔了过去,怒喝道:“何人在劝我送长安君去齐为质,别怪我不客气。” 无论大臣如何求见,赵太后拒而不见。 赵太后痛色道:“我把齐王当亲人,他把我当成了什么。齐王要我儿去齐国为质,这不是要我的命。” 赵王丹见母后伤心,安慰了几句。赵太后看着他问道:“王儿,他们都想把你弟弟送去齐国,你是怎么想的。” 赵王丹不敢对视母后那道眼神,回道:“赵国由母后主政,孩儿听母后的。” 赵太后见王儿没有反对自己的主张,又说了几句,示意他退下。赵王丹行了礼,躬身退了出去。然,诸位大臣见做不通太后的工作,便来做赵王丹的工作。 赵王丹抵挡不住群臣的义正言辞,还有痛哭流涕,以及江山社稷之类的话,只好来到平原君府中,求援。 平原君洗漱打扮,穿戴整齐之后来到会客厅,请罪道:“不知王上来了,未能远迎。还请,王上恕罪。” “叔父,休要多礼。”赵王丹道:“是我不请自来。” “王上请坐。”平原君将上首的位置让给了赵王,自己则坐在下首。公子彤,早已经命人准备好茶水糕点。 赵王丹坐立之后,忙道:“叔父,寡人此番前来是为了齐、赵两国之事。群臣皆劝寡人有说母后,母后的性格,叔父也知道。寡人没有办法,才来找叔父商议。” “王上,臣也没有办法说动太后。”平原君喝了口凉水,醒醒神,愁色道:“昨日的朝会上,王上也看见了。太后正在盛怒之中,这件事,王上最好不要提。” 赵王丹问道:“叔父,寡人为何不能提。” 平原君放下手中地水盏,耐心地说道:“王上提了,会令太后不快。也会被人认为是王上打压自己的弟弟。” “这些寡人从没有想过。”赵王丹急道:“叔父都没有办法,我们如何应对秦国。” “王上,遇事不可急躁,理应淡定。”平原君见赵王遇见事没有主见,又道:“王上是一国之君,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寡人也想,但寡人做不到。”赵王丹拿出前线送来的战况道:“秦国已经攻破了我国一座城池。寡人如何不急。” 平原君见秦国攻破了一座城池,神色也不慌乱道:“王上,会有办法解了秦国之危。” “齐国要母后送弟弟去齐国,方才答应齐、赵之盟,出兵抵抗秦国。”赵王丹可不能向平原君那样淡定自若,“母后不答应送弟弟去齐国,我们该怎么办。” 平原君问道:“朝臣那边,有没有人去劝说太后。” “当然有。”赵王丹想起在母后寝宫发生的一幕,打了一个寒颤道:“我刚从母后哪里来,有很多大臣正在觐见母后。” 平原君又问道:“结果如何。” 赵王丹道:“被母后赶了出来。” 平原君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淡淡道:“太后正在气头上,无论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赵王丹道:“叔父之言,母后还是会听的。” 平原君摇头道:“王上,你母后,我可不敢招惹。” 赵王丹见叔父也不帮自己劝说母后,问道:“叔父,那该怎么办。” 公子彤行礼道:“王上,父亲。我想到一个人,他或许能说动太后,改变主意。” 赵王丹问道:“谁。” 公子彤道:“左师。” 赵王丹脑海深处想起了这个人,“寡人,怎么把他给忘了。” 平原君也想起了左师触龙,也觉得可以试试,“王上,左师和太后有些交情。如果左师出马的话,或许太后能改变主意。” 左师触龙不苟言笑,教导赵王丹的学业,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只要赵王丹哪里不对,左师触龙也不会放纵他,必须严厉惩处。因为左师触龙对他管得太严,赵王丹认为这位老师不好相处,学业上不敢有丝毫错落。赵王丹从小就害怕左师触龙,不敢犯错,用功学习。也许,就是因为他是学生,左师触龙是老师。让赵王丹对左师礼敬有加,更多的是害怕。 赵王丹不敢一个人面对左师触龙,忙道:“叔父,请与我一起去拜见左师。” 左师触龙的个性,平原君岂能不知。当然呢?赵王丹在这位严厉的左师面前,吃了不少苦头的事,平原君自然是知晓。今,赵王丹不敢一个人面对这位严厉的老师,他只好领命道:“喏。” 第十二章 触龙说赵太后 左师,最开始是官名,也是军队建制度,为殷商设立,分为左、中、右三师。到了春秋时,宋国将左师当做卿,并与右师执政,有很大的权利。左师、右师与司马、司徒、司城、司寇并称为六师,也是执政大臣之一。左师掌君臣百官的教训,又与右师,兼管政令。及至战国时,左师成为赵国无实权的高官,并负责教导宗室子弟的学业。 触龙因为博学、善辩、有才华,被赵惠文王任命为左师,并负责教导太子丹的学业。 赵王丹和平原君坐车,来到左师教学的地方。却听学童说左师身体欠安,回到邯郸郊外府邸修养。赵王丹见左师不在,又不知道左师的府邸,仅存的希望又破灭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然,平原君知道,左师不是真的生病了,那是为了躲避大臣,也是躲避赵太后。看来,赵国有很多聪明人都选择明哲保身,不想得罪太后,自发躲了起来。 赵王丹见左师不在宫中,问道:“叔父,我们怎么办。” 平原君见赵王丹请他拿主意,笑道:“我们找上门去,左师不可能不见吧!” 赵王丹想起左师那张正派的脸庞,有些害怕道:“这,不太好吧!” 平原君见王上有退缩之意,以退为进道:“王上,不想去见左师。臣,告退。” “叔父,等一下。”赵王丹若不去,传到大臣耳里,定会被非议,咬着牙道:“寡人去就是了。” 赵王丹和平原君坐车,来到邯郸郊外,一处别致的庄院。赵王丹看着这座庄院问道:“叔父,怎知左师的府邸。” 平原君笑着道:“邯郸,我生活了数十年,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赵王丹想了想,皆说叔父是赵国最贤明的公子,养士三千,这点事自然难不倒他。平原君让人送去拜帖,自己和王上坐在车中一边等候,另一边闲聊。 赵王丹知道左师这个人注重礼仪,若是礼节不周到,左师定不会高兴。赵王丹见叔父这层礼节都想到了,对叔父着实佩服。 左师触龙手握鱼竿正在院中水塘垂钓。长子触庸快步走了过来。因为触庸脚步声发出的声响太大,吓跑了水中的鱼儿。触龙见刚要上钩的鱼儿就这样跑掉了,问道:“慌慌张张,做甚。” 触庸忙道:“父亲,王上和平原君来了。” 触龙仍旧注视着水面的鱼鳔,半响都没有应答。触庸见平原君和王上都在门外等候,父亲却还有闲情逸致垂钓。触庸知晓父亲的脾性,也不敢催促。 触龙神色困倦,闭着双眼,呼呼地睡了起来。 触庸低声道:“父亲。” 触龙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触庸轻声道:“有鱼。” 触龙见状,忙收鱼竿却钓中了一条鱼精。触龙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鱼精拉出水面。触庸看着鱼精,足足有三斤重,喜道:“孩儿垂钓,不及父亲。” 触龙重新挂好鱼饵,抛入水中道:“你看的是钓鱼,我看的却是另一种景象。” 触庸问道:“父亲看的是什么。” 触龙双眼盯着鱼鳔,问道:“你可知,我为何爱垂钓。” 触庸忙道:“当然是父亲喜爱垂钓之乐。” “这是其一。”触龙又道:“垂钓能培养一个人的耐心,能让人心境宁和。心境宁和才能思考,遇见事,也不会慌里慌张,反而会游刃有余。” “孩儿受教了。”触庸想起王上和平原君还在门外等着,不知该怎么办。开口,怕打扰了父亲的雅致,不说,又怕父亲之举得罪了王上和平原君。 触龙见孩儿很久不说话,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为父有些不识抬举。” “孩儿不敢。” 触龙知道这个儿子那里都好,就是不敢表达自己内心最真诚的想法,问道:“王上和平原君在外等着,我却在这里垂钓。为父没有立马相迎,你是不是觉得,不符合礼制。” 触龙见孩儿不说话,却猜到了他要表达的意思,问道:“你说说,王上和平原君为何来拜访我。” 触庸道:“王上学业不好,想请教父亲。” 触龙见儿子这个理由,还算牵强,又问道:“平原君呢?” “平原君是陪王上来的。” “王上是有问题请教我,但不是为了学业。”触龙换了一口气,又道:“平原君忙得不可开交,怎会有时间陪王上来找我。” 触庸又说了几个理由,都被触龙给否定了。触庸实在是想不出,王上和平原君前来的目的,问道:“请父亲示下。” “你呀!一点都不关心国家大事。”触龙出了一口气道:“王上和平原君前来,想必是为了齐、赵两国邦交之事,也是为了赵太后而来。他们是想要我进宫有说太后,让长安君去齐为质。” 赵太后因为长安君怒喝群臣之事,邯郸人人皆知。触庸身在邯郸,岂不知晓。触庸就是为了让父亲说出这句话来,顺势问道:“王上和平原君正在门外等着,父亲见,还是不见。” 触龙有意考察儿子对时局的判断,问道:“你觉得,我是见,还是不见。” 触庸想了想答道:“父亲见了,王上和平原君有所求。父亲拒绝,便会得罪王上和平原君。父亲若答应了,就会入宫有说赵太后。赵太后怒喝群臣足以证明是不会把长安君送去齐国。父亲此举,也会得罪赵太后。有说不能成功,王上也会对父亲失去信任。父亲不见,得罪一方。见了,也会得罪另一方,甚至两方都得罪了。” 触龙见儿子分析也没错,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触庸坚定地道:“见。” 触龙问道:“为何。” “其一,王上是君,前来拜会父亲,父亲不见,有失礼数,与礼制不合;其二,父亲是王上的老师,定该为学生解惑;其三,父亲是王上的臣子,理当为主分忧;其四,王上之行是为了江山社稷,赵氏男儿,人人都要为国家尽一份力。其五,大丈夫理应报效国家,报效君王,理应有一颗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 “你长大了,也成熟了。家业交到你手中,我也放心了。”触龙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说得不错。大丈夫,理应报效国家,报效君王,理应有一颗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 触龙撂下鱼竿,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又道:“走吧!我们去见见王上和平原君。” 触龙来到赵王丹的马车前,行礼道:“臣,不知王上、平原君造访,未能远迎,还请王上莫怪。” 赵王丹下车行礼道:“左师,莫怪寡人叨扰才是。” 平原君上前行礼道:“左师,贵体安好。” 触龙行礼道:“见过平原君。” 平原君道:“左师,王上和我到你家门口了,不请我们进去小酌几樽。” 触龙笑道:“两位请。” 触龙将赵王丹、平原君请进庭院,并吩咐自己的长子触庸准备美酒佳肴。赵王丹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平原君的眼神给顶了回去。触龙没想到王上这么能沉住气,自己也不将话题揭破,与两位吃美味,饮邯郸佳酿。 平原君见吃得差不多了,喝得也够了,直接切入主题道:“左师,实不相瞒。王上和我来此,是有事相求。” 赵王丹恭敬行了一礼道:“请左师入宫,替寡人劝诫母后,早日促成齐、赵之盟,对抗秦国。” 触龙端起酒樽笑道:“王上喝多了吧!赵国贤能者众多,又有平原君相助。岂能要我这把老骨头去劝诫太后。” 平原君惭愧道:“不瞒左师,太后,我劝谏不了。” 触龙独饮一樽,笑道:“还有平原君不能做的事情。” “左师太高看我了。”平原君又道:“赵国能者虽众,能当王上左师者,唯有君尔。” 触龙对这句话倍感受用,笑道:“能得平原君妙赞,我心甚慰。” 平原君可怜兮兮地说,“左师,太后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很多大臣都被太后,骂得狗血淋头。我是真不敢去啊!” 触龙笑道:“太后连平原君的面子都不给。我去了,太后也不会给我好脸色吧!” “赵太后宠爱长安君,邯郸人人皆知。”平原君骂道:“齐王不答应连横抗秦也就算了,还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齐王不想结盟,也不明说,还让我们因为没有诚意背上骂名。齐王,着实可恨啊!” 触龙笑了笑,干脆地答道:“太后,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太后并不是霸道,无理取闹的妇人。我们言之以理,晓之以情,站在太后的角度考虑问题,太后岂会发怒。” 平原君敬佩道:“朝中大臣皆说太后霸道,也只有左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触龙知道平原君想表达的意思,也不拐弯抹角,“平原君,我去有说太后。” 平原君没想到左师就这样爽快地答应了,提醒道:“左师,你可要想清楚。太后正在气头上。” 左师心想,“你们拜访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样吗?” 赵王丹也道:“母后的性格,左师也清楚。寡人不想母后和左师闹得不愉快。” 触龙见这个学生在为自己考虑,浅笑道:“我说话太重,不符合太后心意。太后也会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不至于对我生气,也不会骂我一顿,更不会将我驱逐。王上,臣去,最多会惹太后不高兴。” 赵王丹见左师说得轻松,显然是有点胸有成竹,问道:“左师,有把握说服母后。” 触龙坦然道:“没有把握。” 赵王丹吸了一口凉气,他也不想这位老师上了年纪,还被母后一通责骂,脸上无光,劝阻道:“左师没有把握,何必去招惹母后不痛快。” 触龙宛如没事般地说道:“王上,话不是这样说的。秦国伐赵,此乃国家大事。诸臣皆为连齐抗秦,四处奔走。我乃赵国之臣,王上之师,也应该出点力。” 赵王丹还是担心左师被母后责骂,劝阻道:“左师为国、为寡人之情,寡人感受到了。左师大可不必如此。眼下,母后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去。” 平原君见王上说得有理,也道:“左师,你的大仁大义,我领教了。王上说得不错,太后发怒,你就不要去招惹不痛快了。” 触龙问道:“王上、平原君,你站在太后的角度想想就会知道,太后为何会怒斥群臣,大发脾气。” 赵王丹见左师是明白人,更加不忍心,“左师知道,为何还要去。说不好听,左师这是自取其辱。” 触龙凝重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王上不用担心我,我和太后还有点交情,我去劝劝太后,说不定太后就改变主意了。” 赵王丹见劝不回左师,朝着平原看了看。平原君没想到左师性格执拗,但听他之言,想必是有办法。这一刻,平原君恍然间明白,左师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躲避太后和群臣,而是为了想办法劝诫太后。纵使,赵王丹和他不来拜访,左师为国那份情怀也会去劝太后。平原君想通此节,也不愿辜负左师,朝着赵王点了点头。 赵王丹见叔父同意了,也不坚持自己的意见,躬身道:“左师比寡人更了解母后。无论左师劝诫母后能否成功,寡人感激不尽。左师,请受寡人一拜。” “王上,这是折煞老臣。”触龙见赵王丹谦恭地行礼,忙道:“这是臣该做的。” 赵王丹想起秦国欺诈楚国之事,也担心齐国欺诈赵国,又问道:“左师、叔父,我们送长安君去了齐国为质,齐国不出兵,该怎么办。” 触龙见王上想到了这层关系,足以见得,他开始为亲政努力,淡淡笑道:“王上勿要担心,齐国出不出兵都不影响我国和齐国结盟。” 赵王丹道:“寡人听不明白。” 平原君是聪慧之人,岂不明白,左师这句话的意思,笑道:“我们大张旗鼓,宣扬长安君去了齐国为质。秦王得知,又会怎么想。” 赵王丹一点就通,笑道:“秦王定会认为齐、赵交好。” 触龙点头笑道:“秦王见了,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国难可解。” 赵王丹见国难可解,顿时,喜形于色,随后又愁苦道:“如何才能说服母后送弟弟去齐国为质。” 触龙道:“王上,这件事交给臣。” 赵王丹问道:“左师有办法说动母后。” 触龙见王上的记性真差,提醒道:“臣说过,没把握。但臣会竭尽所能。” 赵王丹感谢道:“好,拜托左师了。” 触龙又道:“臣去做太后的工作。长安君的工作,就交给王上了。” 赵王丹被左师话中的意思点醒,长安君自己去齐,他也不用背负排挤兄弟的骂名,郑重道:“好。寡人去做长安君的工作。” 平原君端起酒樽道:“来,我们举樽,为大事可成,共饮一樽。” 送走了赵王丹、平原君。触庸也担心父亲会冒犯太后,问道:“父亲,打算从何入手,说服太后。” 触龙道:“我在等待一个机遇。” 第十三章 长安君入齐 赵国诸多大臣,陆续进宫劝谏赵太后。赵太后避宫不出,躲着这些大臣。赵太后也知道这些大臣是有脾气,心想不见他们总可以了吧!平阳君、平原君、虞卿等人却很识相,并没有入宫有说赵太后。 夜深人静,赵太后独处的时候,一直在想,先王在世,连败秦国。赵、秦十几年,不曾兵祸。先王甍逝,自己主政,秦国来犯,这些人都说赵国打不赢秦国。赵太后想要通过一战树立威信,采纳主战派的意见,不与秦国讲和,并连齐抗秦,守卫先王的英明。然,齐王要长安君入齐,兵乃出。赵太后是绝不会答应的。 赵太后心想,没有齐国的帮助,赵国依旧能抵挡秦国。这些人是因为和平的岁月呆久了,忘了赵氏男儿的雄风。 又过了三日,赵王丹见诸臣仍在劝谏太后,却不见左师的踪影。赵王丹不敢问,更不敢去催促他。及至,一骑快马奔至邯郸,直接奔入宫中。赵王丹得知秦国又攻破两座城邑的消息,他开始慌了。秦破三城,国人也更加恐慌。可,赵太后还是抵住来自群臣的压力,不愿意将长安君送去齐国。 赵王丹坐不住了,正准备出宫,却有人传来消息说左师进宫了。赵王丹心想,左师迟迟不进宫劝谏母后,莫非是在等待时机。难不成秦破三城就是他要的时机。 赵太后刚训斥完群臣,气息难平。近臣走了进来,行礼道:“太后,左师来了。” 赵太后心中一沉,轻声道:“他来干什么。莫非也是来劝我将长安君送去齐国为质的。” 近臣见太后很久没有发话,问道:“左师在外候着,太后,见,还是不见。” 赵太后想了想,难为情地道:“我和左师有些交情,他来了,我岂能不见。我不见他,传出去说我这个妇人,不通人情,也会寒了左师的心。我也想知道,左师见我目的是什么。他若和朝臣来意相同,我是不会给他情面。” 不多时,左师触龙一瘸一拐,出现在赵太后的视线之中。触龙来到赵太后面前,行礼道:“臣,拜见太后。” 赵太后见他走路姿势不对,问道:“左师,有些时日不见,你怎么了。” 触龙道:“臣早就该来看太后,可脚有疾,行动不便,迟迟没来看太后,还请太后莫怪。” 赵太后有段时间没有看见左师,原来是得了脚疾。赵太后见他行动不便,还想着看自己,心里有点感动,忙道:“你有心了。快,坐。” 触龙行礼道:“谢太后。” 赵太后等他坐好之后,一边吩咐人端来茶点,另一边亲切地说道:“只有你,关心我这个妇人。” “太后,臣老了,不服老也不行了。臣步入宫中,歇了几次。臣,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触龙知道因为长安君的事情,赵太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他见太后这么说,直接表明来意,只会触怒赵太后。 “可不是吗?孩子们都长大了,你我不服老也不行喽。”赵太后身体也不好,听触龙这般说,也是感同身受。又见他来宫中不是为了长安君的事情,而是为了和自己唠家常,心里多了点暖意。 触龙笑了笑,又问道:“我走几步路,就累得不行。太后定是多有走动吧!” 赵太后笑道:“我啊!以车代步,不怎么走动。” 触龙认真倾听了赵太后的话,又问道:“臣最近没什么胃口,吃得也少。臣逼着自己走几里路,反而还能吃点东西。太后,饮食比臣好得多吧!” 赵太后道:“我不如你,每天喝点稀粥罢了。” 触龙叮嘱道:“太后,我们都老了,要照顾好身体啊!” 赵太后和左师你一句,我一句唠家常,脸色也比先前好看。触龙从太后的神色得知,太后对自己放下了戒备。触龙也不急着劝谏太后,他要太后自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赵太后见触龙神色有点不对劲,问道:“左师,你进宫,不只是看我这么简单。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触龙难为情地道:“臣这点心思,还是瞒不过太后。但,臣又不好意思开口。”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赵太后神色如常,还很亲切。然,脸色的笑容渐渐消散,心中一沉,心道:“他还是来劝我的。” 触龙发现了太后神色微变,迎视着太后,神色尴尬道:“臣不敢说,说了怕惹太后生气。” “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不生气就是了。”赵太后没有放下心中的戒备,语调却透露出不友善,“你我之间有很多年交情,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赵太后为了堵住他的嘴,掌控话语权,又道:“如果是为了平安君的事情,你就不要说了,说出来会伤了你我之间的交情。” 触龙见赵太后提起了长安君,先绕开这个话题,“臣不是为了长安君,是为了臣小儿子舒淇。” “不是为了长安君,是为了你小儿子。”这句话,完全超出了赵太后的预期。赵太后先入为主,本以为左师是来劝她送长安君去齐为质,她内心也做好了准备,结果左师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都怪臣的身体不争气啊!”触龙长叹一声,又道:“臣想为吾儿谋取黑衣卫,臣又不敢向王上开口。臣想着和太后有点交情,所以就厚着脸皮来求太后。” 赵太后知道了事情原委,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意思。左师所言,我答应了。” “多谢太后。”触龙喜道:“我总算为小儿子安排好后路,纵使我现在死去,也没有遗憾。” “休要胡说。左师未老,怎可说不吉利的话。”赵太后见对方没有劝自己送长安君去齐国的事情,放下成见,又问道:“左师,小儿子几岁了。” 触龙恭敬地答道:“十五岁了。” 赵太后道:“十五岁,会不会太小了。” “太后,十五岁不小了。武灵王十五岁就破了五国会葬之谋。然,我的儿子十五岁,却太不争气,也没出息。臣想着自己还活着,就要为小儿子安排好一切。”触龙笑了笑,又道:“太后,实不相瞒。臣老了,每当闭上眼睛,就怕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臣,更怕走得突然,小儿子的人生还没有着落。也没人帮臣照看他。所以臣才厚着脸皮来求太后。太后了却臣的心事,臣走也安心了。” 赵太后见他说的言真意切,劝慰道:“左师,不许说这些丧气话。我们要好好活着。” 触龙笑道:“太后说得是,是臣愚钝了。” “左师儿子五岁时,我见过。转眼间就过去了十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赵太后见左师一个大男人都放不下自己的小儿子,又想起群臣不顾一个母亲的感受,执意要把她小儿子送去齐国。赵太后趁机问道:“都说,我们妇人爱小儿子,你们男人爱长子,怎么左师也爱小儿子。” 触龙见赵太后总算谈论起这个话题,语调平稳道:“太后,可不知道。男人爱小儿子更胜过妇人。” 赵太后不认同触龙这句话,笑道:“谁说的,妇人比男儿更爱小儿子。” 触龙也不和赵太后争论,话锋一转,“太后,臣觉得,你爱燕后比爱长安君多一点。” “你说错了。我爱长安君更胜过爱燕后。”赵太后没有一点不悦,又想起最近的遭遇,叫苦道:“长安君是我的心头肉,齐王、诸臣想要我把他送去齐国为质。我的心情,左师能够理解吧!” 触龙顺着太后的话道:“太后的心情,臣自然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关心小儿子,不想让他去齐国。这有什么错。诸臣不理解我,皆劝我,送他去齐国为质。这几天啊!因为长安君的事情,我睡不好,吃得也不香。”赵太后心想,要是诸臣也能像左师这样理解自己爱小儿子的心情,那该多好。 “身为父母,关爱自己的孩子,怎会有错。”触龙见赵太后脸色柔和,又道:“太后,把孩子留在身边,不让他出去锻炼。这种关爱下的孩子,是长不大,未来也不能独挡一面。” 触龙见太后没有说话,续道:“孩子比我们先走,伤心的是我们。如果我们先走,孩子没有我们的关爱,那该怎么办了。” 赵太后从来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她想的是要把最好的都给自己的小儿子。此刻,听触龙这么一说,觉得还真有些道理。赵太后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若走在长安君前面,小儿子未来又该怎么办。 触龙见赵太后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和颜悦色道:“太后亲自送燕后出嫁,想着燕后嫁到苦寒的北疆蓟城,再见的机会就少了。燕后出嫁时,臣见太后哭得很伤心。” “谁说不是呢?想着女儿嫁去燕国,不知何时能见,心如刀割,我怎能不哭。”赵太后想起了自己远嫁燕国的女儿,低声道:“不知道,这几年她在燕国过得好不好。” “太后心里想着燕后,每逢祭祀的时候,又祈祷她不要回来。燕后若回来,必是在燕国待不下去了。太后放下对女儿的思念,就是希望燕后为燕国生下王子,并世世代代成为燕王。” “你说的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赵太后道:“女儿会怪我,把她嫁去燕国,也不让她回来看我。” “臣知道,太后这么做,是为了燕后长远考虑。”触龙又道:“臣也相信,燕后也会理解太后的用心良苦。” “还是左师最了解我的心思。”赵太后出了一口气,笑着问,“左师,你怎么说我爱燕后,比不上长安君呢?” 触龙见太后没有一点抵触,语调轻松道:“太后,臣能问几个问题吗?” “你说?” 触龙平静地问道:“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赵主之子孙侯者,其继有在者乎?” 赵太后摇头道:“我没听说过。” 触龙又问道:“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 赵太后道:“老妇不闻也。” 触龙停了下来,又问道:“太后,是什么原因,导致赵和诸侯三代而无继者。” 赵太后从没有考虑这个问题,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岂人主之子孙则必不善哉?”触龙脸色柔和道:“非也。实乃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太后尊长安君之位,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这也是老臣认为太后为长安君计短,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 赵太后认真品味这些话,点头道:“左师言之有理。左师,我应该怎么办,才能杜绝这类的事情发生。” 触龙淡笑道:“臣认为要为子孙,长远考虑。” “如何才叫长远考虑。” “我们不要总是把他们放在身边。臣认为应该送他们出去磨炼,让他们茁壮成长,为国建立功勋,树立威信。纵使我们走了,他们也能独当一面。” “为孩子长远考虑,这才是真正的爱孩子。”赵太后沉重地出了一口气,“我把长安君留在身边,他要什么,就给什么。我就认为这是爱孩子。听左师这么一说,我这是溺爱,是害了他。我能为长安君做点什么呢?” 触龙不答,反问道:“太后,眼下不是正有,长安君为国建功的机会?” 赵太后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把长安君送去齐国。” “秦国攻破我国三座城邑。现在国内,人人感到恐慌。太后将长安君送去齐国,一能让长安君为国建功;二能让长安君出去历练,早日能够独挡一面。长安君为赵国出使齐国,赵国上下必会感念长安君之功。” “你说的有理。”赵太后想了想,语调平缓道:“送长安君去齐国的事情,我还要征询他的意见。” 触龙也不着急劝太后,笑道:“这是自然。” 就在这时,近臣走了进来,行礼道:“太后,长安君来了。” 触龙听闻长安君在这个最恰当的时候出现,足以证明赵王丹,成功说服了长安君。当下,心中那块石头,总算可以安稳落地了。 赵太后正说着他,长安君却来了,笑道:“快请他进来。” 长安君走了进来,行礼道:“孩儿,拜见母后。” 赵太后看着长安君的眼神是充满疼爱,抬手道:“还不快拜见左师。” 长安君行礼道:“拜会左师。” 触龙拱手作礼,以示回应。 赵太后笑着说,“我和左师刚说到你,你就来了。” 长安君找了一个地方落座,问道:“母后和左师说孩儿什么。左师该不是说孩儿什么坏话吧!” 触龙见长安君性情坦然,接话道:“臣,怎会说长安君坏话。长安君,冤枉老臣了。” 赵太后见长安君顽皮,笑道:“你啊!没大没小,还不快给左师赔罪。” “左师,我知错了。”长安君请罪,好奇心大起,又道:“母后和左师,说孩儿什么呢?” 赵太后脸色柔和地问道:“秦国破我三城,国内人人恐惧。今,有破秦之策。我们决定联齐抗秦,但齐国有个条件。那就是要你去齐国为质。孩子,你是怎么想的。” 长安君问道:“母后是怎么想的。” “母后为你怒斥群臣,得罪齐国。”赵太后又道:“你若不想去齐国,母后也不逼你去。” “母后为孩儿做的一切,孩儿看在眼里,放在心上。”长安君起身拜道:“多谢母后一直宠爱孩儿。但,孩儿不能一直在母后的庇护下长大。母后,孩儿愿意去齐国为质,缔结两国友好,共同击秦。” 赵太后问道:“孩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去齐国为质,是去齐国受苦。你姐姐离开母后去燕国,母后已经很伤心了。你再去齐国,母后会更伤心的。” “孩儿知道自己说什么。”长安君又拜了三拜,语调坚定道:“母后,勿要以孩儿为念。孩儿愿去齐国。” “你为何要去齐国。”赵太后怎么也想不到孩儿会主动去齐国。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长安君正色道:“孩儿之躯,若能联齐抗秦,解除国难。孩儿愿去齐国。”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八个字打动了赵太后,也打动了左师。但赵太后还是不忍心将他送去齐国,又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孩子,你才十五岁,不用吃这份苦。” “有幸报国,不负年少。”长安君掷地有声地道:“祖父,不也是十五岁破诸侯,年少成名,稳我赵氏江山。孩儿身为赵氏男儿,理应以祖父为楷模,建功立业,兴国安邦。” 赵太后也被长安君的话语所感,他本以为孩儿年少,不懂事。如今看来是她不懂自己的孩儿。赵太后见长安君有此志向,赞道:“孩儿,有如此之志,母后倍感欣慰。母后答应你便是了。” 长安君躬身道:“谢母后。” 长安君走后,赵太后眼角含泪道:“左师,我是真舍不得长安君离开啊!” 触龙称赞道:“长安君年少,却以武灵王为楷模。赵氏子孙有长安君这样的少年,赵国有希望啊!” 赵太后听孩儿热血沸腾之语,又听左师称赞之语,更不会辜负孩儿的志向,“好吧!我愿送长安君去齐国,但我有个条件。我要王上和大臣一起送长安君离开邯郸。” 左师也觉得太后这个条件,并不过分,附和道:“长安君是赵国的功臣,太后不说,王上和诸臣也会相送。” 赵太后道:“好吧!我答应送吾儿去齐国。” 第十四章 安平君入赵 原来,就在触龙进宫的时候。赵王丹去见了长安君。赵王丹和长安君说了很多话,但赵王丹口中说的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八个字令长安君热血澎湃。 今,秦国攻破赵国三城,邯郸人人恐慌。长安君身为赵氏子孙,怎能袖手旁观。其实,赵王丹不来说这些话,长安君也会挺身而出。当长安君说出,‘有幸报国,不负年少’这八个字,也令赵王丹神情激荡。 翌日,第一缕阳光照进邯郸城,钟鼓骤然响起。群臣听见钟鼓声,鱼贯而入,进入宫中。避宫不出数日的赵太后,位居朝堂主政。 赵太后对着诸臣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长安君虽年少,但也是赵氏子孙。长安君说‘有幸报国,不负年少’,这句话让我羞愧!我宠爱长安君,不想他去齐国受苦。我的妇人之见,差点将国家,推入危险之中。为了国家安危,长安君主动去齐,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平原君早就得知太后愿将长安君送去齐国的消息,却故作糊涂地问道:“太后是打算将长安君送去齐国,缔结两国邦交?” 赵太后点头道:“我岂能负了长安君之志,岂能误了国家之事。我愿将长安君送去齐国,缔结两国邦交,共击秦国。” 平原君高呼道:“太后圣明。” 诸臣也高呼道:“太后圣明。” 赵太后看着赵王丹问道:“王儿,打算如何安排长安君去齐国。” 赵王丹起身,走向太后,行了一礼道:“长安君为国出使齐国,乃赵国大功臣。孩儿愿率领文武大臣,亲自相送,并车百乘。” 赵太后没想到赵王丹会主动开口,还以这么大的排场相送,心中涌出暖意道:“午时,我和王儿一起送长安君出邯郸。” 转眼间,午时就到了。赵太后、赵王丹及赵国的文武大臣,送长安君出邯郸城。 赵太后拉着长安君的手,叮嘱道:“孩子,去了齐国,凡是都要靠你自己。你要经常写信回来,告知母后,你过得好不好。” “孩儿会的。”长安君道:“母后,要保重身体。” 赵太后见孩儿挂念自己的身体,早已经泪流满面,哽噎说不出话来。长安君又对着赵王丹道:“王兄,我走了。母后就拜托你了。” “你安心去吧!”赵王丹道:“我会照顾好母后。” “有王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长安君辞别道:“母后,王兄,我走了。” 说完,长安君转身登上马车。 赵国文武大臣,齐声道:“恭送长安君。” 长安君及车百乘,浩浩荡荡踏上了东去齐国临淄的道路。然,长安君却不知,自己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母后。 齐王田法章身在齐都临淄,处理政务。鲁仲连提前命人送来消息,说赵国答应了送长安君来齐国为质。 齐王没想到赵太后会答应这个苛责的条件,更没想到赵国会以车百乘的规模出使齐国。当这则消息蔓延临淄,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齐王召集群臣问道:“赵国将长安君送来齐国,我们该怎么办。” 诸臣皆反对道:“王上,我们好不容易复兴齐国,国内祥和,岂能卷入秦、赵之争。” “你们想齐国颜面扫地?”齐王怒喝道:“赵国将长安君送来齐国,并以车百乘的规模,进入临淄。赵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天下诸侯早已知晓。我们拒不发兵,天下诸侯将会怎样看待齐国。你们是想要寡人背负骂名?” 众大臣,虽不想救赵,但齐王之语,也不无道理。今,赵国送来长安君的消息,天下诸侯皆知。齐国还有什么理由不出兵。此事,也关系到齐国的声威,也关系到齐王的威名。 齐国诸臣,皆没想到赵太后会答应将小儿子送来临淄,还以车百乘的规模。赵国这一手,打了齐国一个措手不及。齐国背盟不出兵,齐国的名声可就毁了。 齐王见诸臣无话可说,对着安平君田单,问道:“安平君,事已至此,寡人应该如何。” 安平君田单掷地有声道:“秦国无道,攻伐赵国,齐国岂可坐视不管。臣,赞成和赵国结盟,对抗秦国。” “好。”齐王有了安平君的这句话,顿时,信心大增,杀伐果断道:“寡人与赵国结盟,对抗秦国。” 安平君闻言,琢磨出齐王早就有意联合赵国,对抗秦国。齐王要赵国长安君入赵,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故弄玄虚。今,长安君入齐已成定局,齐王才询问他的意见,也是震慑诸臣,敲打他。如此看来,齐王打算对他动手了。 齐王谋事,必定周全。安平君也不知道,齐王会如何对付他。果不其然,齐王不怒自威,面对诸臣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臣等附和。”朝臣见安平君点头,齐王也拍板定案,纵使他们想要和平,不想卷入秦、赵两国的争斗,也无济于事。 齐王见无人反对,又问道:“齐、赵两国结盟,共同对抗秦国。秦国号称虎狼之国,秦王稷继位以来,若非赵国的马服君阏与之战,破了秦国不败的神话,山东六国岂能有十几年的和平。我们联合赵国抗秦,也不能大意。齐国不出则已,出,必胜。” 朝臣齐声道:“王上所言甚是。” 齐王问道:“我国应该以何人为将,抗击秦国。” 齐国最能打,又最有威望之人,除了安平君田单,还有何人。安平君见朝臣的目光都看着自己,又见齐王也看着自己,心想,“王上,谋划这一切,动了不少心思吧!” 安平君早就知道功高震主,这四个字的意思。他也知道,齐王忌惮他的军功,对他颇有不满,早晚会排挤、打压他的势力。然,齐国复国已经有十几年,齐王坐稳了王位,稳定了局势。却不见齐王对他动手。安平君总觉得自己了解齐王,却也从来都摸不透齐王的心思。今,齐王说的这些话,他琢磨出话外之音。 安平君见躲不过,挺身而出,主动请缨道:“臣,愿领兵,联赵抗秦。” “安平君不愧是寡人的福将和智囊。”齐王没想到安平君主动请缨,省了他不少事,朗声道:“安平君复兴齐国,居功甚伟。若论战功,何人能及。安平君领兵,联赵抗秦,定能一战而定,扬我齐国声威。” 诸臣闻言,呼道:“王上万岁,齐国万岁。” 齐王又问道:“此次,援赵,安平君想要多少人马。” 安平君道:“三万足矣。” “好。”齐王厉声道:“寡人给你三万人马,安平君要打出齐国的威风。” 安平君躬身道:“臣,定不辱使命。” 齐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安平君,此战,将会打多久。秦、赵之间会不会升级战事。” 安平君想了想答道:“王上,臣估计秦、赵之间,只是小打小闹,战事不会升级。” 齐王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忙道:“为何。” 安平君虽在齐国,却也关注中原战事,语调不高不低道:“此战,秦、赵双方都没有做好准备。秦国趁着赵国丧主,新君年幼,太后主政之际,浑水摸鱼,求取好处。然,秦国十年前败给了赵国,也没信心一战而胜。赵国也不想和秦国争锋相对,否则,赵国也不会向我国求援。臣揣测,此战不会升级。” “你说的有理。”齐王也觉得他分析很对,又道:“此战,将会持续多久。” 安平君道:“秦国欺负韩、魏到可以,想欺负赵国没那么容易。今,我国援助赵国,秦国见了,就更没信心。当秦国得知,我们出兵援助赵国,就会考虑退兵之事。” 齐王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赵国武力,不弱秦国。今,赵文有蔺相如、平原君等人,武有马服君、廉颇、望诸君等人。反观秦国,秦王驱逐穰侯、华阳君等人,导致秦国内政不稳。秦国攻伐赵国能够成功,皆是因为赵国新君年幼、太后主政之故。” 安平君答道:“王上所言不错,臣也是这样想的。” 齐王问道:“秦王驱逐穰侯,何人为相。” 一人道:“王上,秦国的国相是范雎。” “范雎?”齐王想了想,没有任何印象,问道:“此乃何人,怎能取代穰侯的地位。” 安平君提醒道:“王上莫非忘了。十几年前,魏国曾出使我国,与我国交好。此人是魏国中大夫须贾的门客,也来到我国。王上与之辩论,还赏赐他十金。” “你说的就是他啊!”齐王感叹道:“他是魏国人,怎么成了秦相。” 安平君见王上很少关注中原政局,忙道:“王上赏赐他十金,回国后遭到了魏相的打压,差点一命呜呼。” 齐王惊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平君道:“王上赏赐他十金,被人诬告,说他卖魏交齐。魏齐的个性,王上岂不了解。对待通敌卖国之人,岂会让他活着。” “魏齐的性格,寡人岂能不知。寡人感念其才,赏赐他十金,却没想到给他带来大祸。”齐王停了下来,又问道:“此人又是怎么死里逃生,又怎么到了秦国,还成为了秦相。” “具体原因,臣也不清楚。”安平君道:“此人,能够死里逃生,还成为秦相,足以见得不是平凡之人。秦王废太后、逐四贵,皆有此人一份力。否则,他怎能成为秦相。” “魏国还真倒霉啊!竟出些损害母国之人。前有张仪,搅得魏国苦不堪言。如今,又多了一个范雎。魏国的苦日子来了。”齐王想了想,觉得那里不对,又道:“此人受辱,为何不出兵伐魏报仇,怎会出兵伐赵。” 安平君道:“秦国以霸道的口吻,逼迫魏王交出魏齐。魏王惧怕秦国之威,但又念及魏齐之功。魏王交出魏齐,不仅会寒了魏国三军将士之心,还会让魏国脸面无存。魏齐不想魏王左右为难,也不想给母国带来祸端,所以逃出大梁。” “逃了。”齐王惊道:“魏齐逃去何处。” “去了赵国邯郸,投奔平原君。” “寡人明白了。”齐王想通了一切,笑道:“平原君那小子,爱贤,收留了魏齐。秦国就以此为借口,兵伐赵国。” 安平君道:“正是。魏国惧怕秦国,容不下魏齐。赵国有实力,也有底气,自然不怕秦国。平原君乃赵武灵王之子,赵惠文王之弟,赵王丹的叔父,位高权重,身份显赫。平原君也没把秦国放在眼中。” “魏王没想将魏齐抓起来,交给秦国,足以说明魏王不是被秦国吓破胆之人。”齐王笑道:“平原君,寡人也听闻他的事迹。平原君胆敢收容魏齐,显然是没把秦国当回事。看来,三晋又有真男儿傲然于世了。” 安平君道:“三晋男儿,何曾怕过秦国。” “秦国以魏齐为借口,讨伐赵国,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寡人看啊!秦国是想趁着赵国丧主,浑水摸鱼,找回阏与之战,惨败之耻。三晋是我国和秦国缓冲之地。三晋若在,必将阻挡秦国东出,染指中原。”齐王换了一口气,叮嘱道:“安平君,你可要帮赵国狠狠揍秦国。秦国被揍怕了,数十年就不敢东出函谷。我们帮赵国,也就是帮齐国。” “喏。”安平君道:“臣定会帮助赵国,痛击秦国,扬我齐国之威名。” “好好好。”齐王倍感满意,“有安平君这句话,寡人就放心了。” 翌日,午时刚过。安平君在宫中诺达的广场上,排兵列阵,等待齐王下达出征的命令。齐王登台,检阅和鼓舞出征的将士。 齐王站在高台,拔出长剑道:“三军将士听令,扬我国威,痛击秦国。天佑寡人,天佑齐国。” “喝,喝,喝。”齐国三万将士,齐声高呼。 齐王高喝道:“出征。” 第十五章 燕国伐赵 赵国长安君入齐为质,齐、赵两国缔结盟约。齐王以安平君为将,领军三万,前去支援赵国,抵抗秦国。齐国历经五国伐齐之战后,国力已经远不如齐威王、齐宣王、齐闵王时代。 齐王田法章历经齐国繁盛---衰亡---复国,这三个阶段。此时的齐王肩负的重任和使命,就是复兴齐国田氏的伟业,引领齐国走向强盛。然,历经大战之后的齐国,民生疲惫、百业待兴。虽经过齐王十几年的努力,齐国国力有所好转。和平这两个字,却也深入人心。齐王执政,选择偏安一隅,也没精力关心中原战事。 这几年,齐王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身为君王,最担心的就是祖宗基业,是否能够由后人传承。如今的齐国,安平君的威望,远远超过了齐王。齐王也借用这次机会,以安平君为将助赵击秦,也是借机打压安平君。 齐王站在临淄城楼见齐国的远征大军,开拔出城,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齐王回到宫中,处理政务。齐王后走了进来,行礼道:“王上。” 齐王抬头见是王后来了,眸色多了点柔情,问道:“你怎么来了。” 齐王后含情脉脉地道:“夫君身体不适,我熬了点参汤。” “你有心了。”齐王放下手中地文案,接过王后递过来的参汤,喝了几口。 齐王后问道:“夫君,你怎么让安平君领兵助赵击秦。” 齐王后是齐王落难时,认识的一名女子。五国伐齐时,齐国大败。齐闵王带领诸臣四处逃亡,后被楚国将领淖齿所杀。身为太子的田法章为了避祸,改名换姓躲在莒城太史敫家中做佣人。 然,太史敫的女儿觉得田法章状貌奇伟,认为绝非平常之人,因而很喜欢他,对他很好,经常偷来衣食给他。田法章感念她对自己的真心,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 齐闵王被杀后,莒城百姓和齐国逃亡的大臣找到了齐闵王的儿子,拥立他为君。田法章继位后,也不忘了自己落难时,认识的太史敫的女儿,并不顾众臣反对,立她为后。 齐王和齐王后十分恩爱,齐王后也为他生了一个儿子。齐王得子,无比高兴,并给这个婴儿取名为建。他希望这个儿子能够建功立业,复兴祖宗的霸业。 齐王后是齐王的心灵寄托,也是齐王的贤内助。齐王有什么事,也不会瞒着她。齐王喝了几口参汤,说道:“这参汤,还是寡人落难时的味道。” 齐王将身边的人支开,对着齐王后道:“安平君不走,寡人不安啊!” 齐王后自然知道,夫君忌惮安平君。但,安平君是齐国复国的大功臣。齐王也不想为了权利,利用阴谋诡计除掉他,稳固自己的江山社稷。齐王之举,一是仁善,二是不忍,三是诛杀安平君会令国人心寒,导致齐国大乱,现在的齐国好不容易有所好转,是经不起半点折腾。但,齐王也不得不防,江山换代。 齐王后问道:“安平君虽不在国内,但安平君也有很强的号召力。夫君,若安平君助赵,击败秦国。他的声威,将会如日中天。王上打压他,反而帮了他的忙。” 齐王一边喝着参汤,另一边问道:“你觉得他去了赵国,还回得来吗?” 齐王后猜到了夫君话中的意思,惊道:“夫君的意思是安平君回不来了。” 齐王喝光了参汤,脸色柔和道:“寡人偏安一隅,不曾过问中原战事。寡人和百姓热爱和平,齐心协力,治理齐国。此次,秦国伐赵,寡人答应助赵击秦,你就没觉得不对。” “夫君早就想助赵击秦,只是大臣热爱和平,不想加入秦、赵之争。所以,夫君故意抛下一个难题,要赵太后送长安君来齐。夫君此举是为了堵住朝臣的嘴,也是为了借机打压安平君的势力。” 齐王没想到王后会有这种见识,满意点头道:“不错。寡人助赵击秦,就是为了如此。” 齐王后问道:“夫君就不怕赵太后不将长安君送来齐国吗?如此,夫君谋划的一切,不就落空了。” “寡人有鲁仲连,赵国有平原君、虞卿。寡人相信,他们定会促成齐、赵之盟。”齐王换了一口气,又道:“安平君不在临淄,寡人也心安了。” 齐王后问道:“夫君,接下来,怎么做。” 齐王不想让夫人知道太多的事情,以免泄露了他的计划,转移话题道:“寡人,乏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赵国得知齐王缔结齐、赵之盟,并以安平君为将,前来助赵击秦。邯郸上下,欢欣鼓舞。 安平君田单,在齐国危亡之际,力挽狂澜,坚守即墨,以火牛阵击败燕军,收复失地七十余城,拜为相国。安平君的事迹,扬名诸侯,何人不晓,何人不知。今,安平君亲自率军助赵伐秦,赵国上下,岂能不高兴。 当安平君抵达邯郸郊外,赵王丹以最高礼节,迎接这位盟友。安平君见自己得到赵国厚待,也备受感动。 赵王将安平君请进宫中,以美酒招待。安平君喝了几樽酒,忙道:“赵王,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等我们退了秦国,收复失地。我们在饮酒,也不迟。” 赵王丹见了,拜托道:“还请安平君辛苦,助我击秦。” 安平君见赵王格外礼遇,也不桀骜,恭顺道:“外臣,不负赵王和吾王之期望,定击败秦国。” “好。”赵王丹有了安平君这句话,信心大增,以安平君为主帅,率领齐、赵两国军队,前去击秦,收复失地。 安平君率领齐、赵联军击秦,收复赵国被攻陷的三座城邑。然,当齐、赵联军抵达前线的时候,却忽闻秦国主动撤军。安平君等众人虽未与秦军交战,也不知为何秦军撤退。眼见,兵不血刃收复了赵国陷落的城池,也是大功一件。 安平君接受三座城邑,并重新布防。又过了十五日,见秦军没有伐赵的迹象,便率军返回邯郸。 安平君一出马,秦国退兵的消息,传回了邯郸。赵王丹得知这个消息,也是振奋不已。赵王丹,怎么也没想到,安平君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兵不血刃,不丢一兵一卒,收复城邑。 赵王丹一边庆贺取得大功,另一边也想不明白秦人就这样退兵了,对着平原君等人问道:“秦人,不战而退,这是为何。” 平阳君道:“想必是秦人害怕齐、赵之盟。” 赵王丹想了想觉得不对劲,“秦国不战而退兵,绝无可能。难不成,秦国国内出了大事。” 左司寇赵禹道:“秦国出了什么大事,就急匆匆退兵了。臣认为,还是秦国忌惮齐、赵两国之势。” 平原君深知,秦国不战而退,定是有其他原因。纵使秦国忌惮齐、赵之盟,害怕平原君。秦国也不会不战而退。至于,秦国为何不战而退,平原君不知详情,也不急于一时,笑道:“秦国为何退兵了,以后我们会知道。王上,我们能够击败秦国,收复失地,此乃大功一件。我们应该昭告邯郸,让所有人都知道。” 赵王丹想不明白,秦国为何撤兵了。他也不去想,连忙命人将赵国大胜的消息散播出去。邯郸上下得知这个消息,也是欢欣鼓舞。当下,赵王丹,命人准备好美酒,等待安平君的归来。 话说,齐、赵结盟,齐人安平君亲自领兵的消息,也传到了秦国咸阳。秦王稷见十几年不曾过问中原之事的齐国,插手了秦、赵之争,大骂道:“齐王,太卑鄙了。” 齐、赵结盟,并以安平君为将,对于秦国来说不是值得称颂的好消息。秦王稷也意识到,伐赵不能成功。他退兵,就会令诸侯耻笑;不退,又打不赢齐、赵。 就在秦王稷左右为难之时,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到了咸阳。那就是秦国在魏国为质的太子,突然死了。秦王稷得知这个消息,心神俱碎。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秦国的太子,就这样走了。 秦王稷不相信,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尤其是秦太子的尸首,已经被魏国送回了咸阳。秦王见了躺在棺材里面的尸体,白发人送黑发人,气急攻心,脑海一片空白,顿时晕了过去。 秦王稷晕厥醒来之后,痛苦不已。哪还有什么心思,对战齐、赵两国。于是,秦王稷下令,将伐赵大军撤了回来。 赵王丹在宫中摆下宴席,庆贺安平君凯旋归来。安平君出战,秦人不战而退,令他名声大噪。赵王丹和诸臣对他也是倍加礼遇。赵王丹举樽道:“多亏安国君相助,寡人才能收复失地。寡人,敬安平君一樽。” 安平君也不居功自傲,回礼道:“外臣,谢过赵王。” 赵王丹高声道:“安平君,请。” 安平君道:“赵王,请。” 赵王丹和安平君举樽,一饮而尽。平原君见此次能够收复失地,又守住了王兄的英明,也着实高兴,举樽道:“安平君,我敬你一樽。” 安平君自然知道,平原君的名声,以及他在赵国的地位,不敢怠慢,回礼道:“多谢,平原君。” 赵王丹继位联合齐国,退了秦国,收复失地,保住了先王的英明,心中大喜,频频举樽相邀。赵国诸臣见王上厚待安平君,也举樽敬酒。安平君来者不拒,酒量也好,竟然喝了几坛赵酒,还没有醉意。 这场庆功酒宴,从夜幕喝到天明方才结束。 又过了一日,平原君来到宫中,面见赵王丹道:“王上,秦国那边出事了。” 赵王丹正在和平阳君、左司寇赵禹等人商议国政,忽闻秦国出事了,问道:“秦国怎么了。” 平原君道:“臣得到一个消息,也明白了秦国为何不战而退。” 赵王丹也是很好奇,秦国为何不战而退,忙问道:“叔父是什么消息。” 平原君道:“斥候传来消息说,秦国在魏国为人质的太子,死了。” “什么。秦太子死了。”赵王丹听到这个消息,半响没有回过神来,又道:“叔父,秦太子死了,这消息可当真。” 平原君道:“此消息,确信无疑。魏国已经将秦太子的尸体,运送回咸阳。” 赵王丹纳闷道:“寡人想不明白,秦太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秦王稷年过六旬,按理说秦太子正在壮年之际。谁曾想到,秦太子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平原君叹道:“秦王老来丧子,岂能不悲。秦王本想将自己的江山,传承给秦太子,怎知秦太子先走一步。秦王,江山社稷,后继无人,实在是可怜啊!” 平阳君到没有半点同情秦王,反而觉得他罪有应得,讥讽道:“芈太后、穰侯、华阳君都是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秦王却囚禁自己的母亲,驱逐功臣。上天,看不下去了。故而,惩罚他,夺走了他儿子的性命。” 赵禹想了想,忍不住问道:“王上,秦太子有没有可能得知秦王不孝之举,被活活气死的。” “秦太子素来仁义、孝顺。他若得知秦王废太后,逐四贵。”平原君想了想,又道:“倒是有可能。也许,秦太子就是被秦王气死的。” “秦王为了权利,太过冷漠,没有亲情。”平阳君也道:“秦太子深受秦太后喜爱,从小受秦太后教导,并与四贵亲近。秦王废秦太后,并囚禁后宫,驱逐四贵。秦太子得到这个消息,想不开,一命呜呼也是有可能的。” 赵王丹思忖少许,问道:“会不会是魏国对秦太子下的毒手。” “魏王畏秦国,是不敢这样做的。否则,秦国咄咄逼人要魏王交出魏齐,如若不然就屠戮魏国。魏王若有胆量,就当以强硬地态度还回去,怎会让魏齐逃亡赵国。”平原君顿了顿,又道:“我到相信,秦太子是因为不满秦王之举,郁闷而死。” 赵王丹道:“叔父,这么说,到有几分道理。” “我听说啊!当秦王见着自己儿子的尸体,肝胆俱碎,痛哭不已。”平原君大笑道:“秦王老来送子,着实可怜啊!” 赵王丹问道:“叔父,秦国会不会再次出兵攻伐我国。” “秦太子的死对秦王打击很大。秦王,能走出悲伤的阴影都不错了。再说了,秦国储君都没来了。秦王应该考虑立何人为新的太子。秦国深陷一团乱局,自顾不暇,怎会出兵伐我。” “叔父的意思是说,秦、赵两国不会再次开战。” “我估计短时间内秦国和我国不会有战事。” 赵王丹见秦赵战事暂告一段落,松了一口气道:“秦国忙于国政,我们西境稳定。赵国也可以安稳些日子呢?” 三日后,赵王丹和平原君、平阳君、乐乘、廉颇等人,正在商议国事。一名侍者前来,行礼道:“王上,安平君求见。” 赵王丹听了,忙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安平君踏步走了进来,行礼道:“外臣,拜见赵王。” “安平君不必多礼,请坐。”赵王丹等他落座之后,问道:“安平君进宫见寡人,不知为了何事。” 安平君拱手道:“外臣是来辞别的。” 赵王丹听他说要走,心有不舍,忙道:“安平君,寡人对你不好吗?赵国不好吗?” “非也。”安平君语调诚恳道:“赵王对外臣关怀备至。赵国也是好地方。” 赵王丹问道:“你为何要走。” “外臣是齐臣,根在齐国。我奉王命,助赵击秦。今,此事告一段落。我在赵国日久,也该回齐国,向吾王复命。”安平君见赵王是真心想要他留下,但他是奉王命,助赵击秦,事情结束,自然是要归国。 秦、赵之战,已经结束,赵国也收复失地,安平君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理应回国。安平君请辞归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然,赵王丹却舍不得他离开。不仅赵王丹舍不得,就连与之交好的平原君等人也是不舍。 赵国君臣虽舍不得,但也不能强行将安平君留下。就如安平君所言,他根在齐国,他是齐臣,他们又有什么理由留下他呢?今,安平君归心似箭,更是留不住他。 赵王丹看着安平君,半响说不出话来。 平原君也想留住他,忙道:“为防秦国,发兵攻我,还请安平君多留些时日。” 安平君道:“据闻秦国太子死了,秦王心神俱乱,大病一场。秦国内政不稳,短时间内是不会与赵国结仇。今,抗秦之事,告一段落。外臣留在这里,也没有用武之地,故而请辞归国。” “寡人与安平君无缘。”赵王丹也知道自己是留不住他,“安平君打算何时启程归国。” 安平君道:“外臣见过王上之后,就启程归国。” 赵王击掌,八名宦者抬着几口大箱子,走了出来。赵王丹命人将大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许多财宝。 安平君见状,忙道:“赵王,外臣不敢收纳。” 赵王丹噙着眼泪道:“寡人早就为安平君备好。安平君为赵国立下大功,还请莫要推辞。” 安平君见不收,就会辜负了赵王丹的善意,忙道:“多谢赵王。” 赵王丹见他收下,忙道:“安平君,寡人送你一程。” 安平君本想拒绝,尚未开口。平原君也开口道:“我等也送安平君。” 安平君见推辞不过,行礼道:“多谢诸位,看得起我。日后若有用的到外臣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赵王丹、平原君等人将安平君送出邯郸城门,来到郊外。安平君见野外风大,忙道:“赵王、平原君,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再此别过。” 赵王丹和平原君也不多说,拱手相送道:“送安平君。” 安平君归国,赵、秦两国也没有再次开战。然,赵王丹尚未享受和平,一骑快马,又奔入邯郸,直入赵宫。赵王丹打开斥候送来的书信,脸色大变道:“燕国伐我,北疆告危。” 第十六章 赵国以地换将 公元前279年,燕国第三十九任国君,也是燕国赫赫有名,以弱燕之旅,攻破齐国的燕昭王甍逝。燕昭王甍逝,燕太子继位,这人就是燕国第四十任国君,燕惠王。 燕惠王继位,也坚持伐齐。然,燕惠王没有燕昭王的用人之度,更没有慧眼识珠,因猜忌乐毅,又听信齐将田单的挑拨,以骑劫取代乐毅。 乐毅受到新王猜忌,也深知新君之胸怀,远不及燕昭王。为了避祸,也不负先王知遇之恩,交出兵权,并逃亡赵国。乐毅一走,燕国军心大乱。田单用计,以乱燕军,并以火牛阵大破之,杀死燕将骑劫。 燕军大败,只好撤军归国。田单辗转追逐燕国败兵,向北直追到河上,收复齐国全部失地,齐国光复。燕国丢失所有占领齐国的土地。燕昭王用了三十几年之力,伐齐雪耻,最终毁于一旦。 燕惠王也不知错,反而将伐齐失败的责任,推在了乐毅身上。燕惠王怨恨乐毅投降赵国,更害怕赵国任用乐毅,趁燕国惨败联合齐国伐燕。于是燕惠王便派人斥责乐毅,同时向他致歉。燕惠王和乐毅的书信往来,这就是战国时有名的《报燕惠王书》。 公元前271年,也就是燕惠王七年。燕成安君兼燕相的公孙操谋反,弑杀燕惠王及其子孙,拥立燕国宗室之人为新王,这就是燕国当今的燕王,也就是后来被尊称的燕武成王。 燕武成王继位成谜,名不正言不顺。不知是他联合公孙操,弑杀燕惠王主动坐在王位,还是被迫坐上王位。赵惠文王见燕国出现动乱,北疆不稳,决定插手燕国内政。赵惠文王对燕国新王极其不满,出兵讨伐之。燕、赵两国的和平岁月也走到尽头,两国交恶,兵戈不断。 同年,赵国又以蔺相如伐齐。次年,秦、赵相伐,发生了阏与之战。秦败,赵胜。赵国打破了秦国不可战胜的神话,赵将赵奢一战成名,被封为马服君。 赵国和齐国、秦国、燕国三国交恶,不利于国家长久发展。为了打破这种局面,赵国主动改善燕、赵两国之间的关系。赵惠文王将女儿嫁去燕国。燕、赵联姻,两国关系开始改善。然,赵惠文王将女儿嫁去燕国,没过多久,就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当今的燕王继位之时,赵惠文王不满,反而插手燕国内政。今,赵惠文王甍逝,秦国出兵伐赵,燕国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于是,燕王看准这个机会,出兵南下攻伐赵国。 赵王丹刚联合齐国,击退秦国,收复失地。燕国南下,出兵伐赵,北疆告危。赵王丹召集部分重臣,问道:“燕国伐我,以荣蚠为将,此人乃何人。” 平原君对燕国之事,还是有所了解,第一个出列道:“王上,荣蚠是宋国人。” 赵王丹问道:“此乃,亡国之人。又是如何去了燕国,还被燕国拜将。” 平阳君接话道:“宋国被齐国亡,宋国百姓流离失所。燕昭王以乐毅为将,率五国之师伐齐。宋国流亡的百姓,也加入燕国伐齐。五国联军击败了齐国,宋国的疆土也被诸侯瓜分。荣蚠等人见复国无望,辗转流离,去了燕国,并在燕国境内扎根。” 赵王丹理清了思绪,问道:“此人,有何能耐,竟能在异国扎根。” 平原君倒也听说这人的事迹,语调不快不慢地道:“此人,能征善战,因功勋卓着,被封为高阳君。成安君、高阳君为政,鼓动燕王南下伐我。燕王继位之时,与我国闹得不愉快,也有伐我国之意。今,燕王以此人为将,出兵南下伐我,足以见得燕王是志在必得。燕、赵两国友好的岁月,算是走到了尽头。我们和燕国有一场硬仗要打。” 赵王丹见燕国出兵伐赵,也不示弱,更没有将燕国放在心上。他被秦王欺负也就算了,怎能被燕王欺负,还默不作声,问道:“燕国来犯,何人愿领兵迎战。” 平原君见王上有征伐燕国之意,却不多考虑,劝解道:“燕将乃勇猛善战之人,王上,我们不可大意。” 赵王丹见没人挺身而出,领兵击燕,扞卫疆土,哪里听得进去平原君说的话,又问道:“何人愿为国效力,领兵出战。” 过了半响,仍旧无人主动请缨。 平原君见征伐大事,王上想要独断乾坤,忘了太后,咳嗽提醒道:“王上,这件事是否请示太后。” 赵王丹联齐击秦,收复疆土,太过膨胀。此刻,赵王丹才恍然醒悟过来,赵国的国政是由母后主政。这些文臣不愿献计,武将不愿授命,实乃是没有太后发话。然,赵太后身子渐差,也没精力处理国政,故而在后宫静养。于是,赵王丹、平原君、平阳君、左司寇等人,一起来到赵太后寝宫。 赵太后精力不济,精神萎靡,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近臣来到赵太后跟前,轻声喊道:“太后,王上、平阳君、平原君等诸位大臣来了。” 赵太后闻言,睁开疲惫的双眼问道:“我国又出什么事了。” 近臣道:“燕国出兵伐我。” “什么。”赵太后闻言,猛烈咳嗽道:“我们好不容易击退了秦国。燕国又出兵伐我。我想清静一会都不行。” 近臣道:“太后,王上和大臣都等着呢?” “去吧!喊他们进来。”燕国伐赵,这是大事。赵太后虽精力不济,也要支撑病体处理国政。 赵太后见了众人,寒暄了几句,直接切入主题,问道:“燕国来犯,你们打算怎么办。” 赵王丹率先道:“母后,孩儿认为应该以武制武。对待燕国,我们应该与之一战。” 赵太后显然对王儿这句话感到不满意,也没急着回答,反问道:“王儿觉得武力能够解决问题,我们应该以何人为将,北伐燕国。” 赵王丹想了想,脑海深处涌现出一个人,问道:“廉颇如何。” 平原君见赵太后的眼神看着他,询问他的意见,忙道:“王上,廉颇在西境,防备秦国。” 赵王丹见廉颇不能调动,又想到一人,“乐乘呢?” 平阳君道:“乐乘和燕国昌国君乐间是同族之人。让他为将,北伐燕国,恐怕不会为我国竭尽全力。” 赵禹提议道:“楼昌如何。” 平原君摇头道:“楼昌在雁门郡。” 赵王丹又道:“许历呢?” 平原君道:“许历在代郡阻击燕军。” 赵王丹见提了这么多善战之人,因故不能为将,北伐燕国,急道:“我国朝堂之上,难不成没有能为将之人。” 赵太后也道:“先王在世时,我们屡抗强秦而不落败,征战诸侯,扬国威于天下。先王走了,怎会一个能打的武将都没有。赵国竟然会如此颓败。” 平原君可没有赵太后那么悲观,答道:“太后,赵国人才济济,武风强盛。先王虽走,但国力尚存。今,蔺相如、马服君、廉颇皆在,我国国力也不弱。” 赵太后也觉得奇怪,善战之人虽年迈,但仍在,为何连一个能为将,伐燕的人都没有。难不成是这些功勋卓越的文成武将,看不起她这个糟老婆子,还有年轻气盛的赵王丹。赵太后调温和地问道:“那怎么,没人能够与燕将一战。” “能打的人是有的。但能与燕将对战的人,倒是不多。”平原君续道:“燕将荣蚠乃宋国亡国之人,却因战功赫赫,燕王以地封之为高阳君。此人作战勇猛,非一般武将能比之。” 赵太后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淡淡地道:“如此说来,没有人能够为将,与之一战。” “太后,臣举荐蔺相如。”平阳君见赵太后提起了文有蔺相如、武有廉颇,这二位是先王的左膀右臂,力压诸侯。廉颇防备秦国,不能调动。那么蔺相如德高望重伐燕是没有问题。 “蔺相如老了,也在为先王守灵。”赵太后与蔺相如也有些交情,对他的能力更是认可。但赵太后也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蔺相如垂垂老矣,虽有报国之心,却精力不济。 左司寇赵禹举荐道:“太后,臣举荐马服君。” 平原君忙道:“马服君阏与一战,破了秦国不败的神话,也换来秦、赵两国十几年和平。他是我国的镇国之神,决不能轻易调动。我们用马服君伐燕,乃大材小用。今,马服君年事已高,与燕将对战,若有不测,岂不是毁了马服君之威。” 赵王丹见燕国欺负在头上,却没有领兵作战之人,压不住心中的不悦,问道:“我国还有谁,能与之对战。” 平阳君想了想,也觉得蔺相如和马服君不能胜任伐燕的重任,又举荐道:“太后,不如请望诸君乐毅出山。” 赵王丹见有了合适的人选,兴奋道:“望诸君何在。” 平原君道:“王上莫非忘了。燕惠王猜忌乐毅,换将骑劫,燕国伐齐大业落空。乐毅亡赵,被先王封为望诸君。乐毅为燕、赵两国和平奔走。六年前,燕惠王甍逝之后,望诸君选择归隐。先王曾派人多次寻找,都没有找到望诸君的踪迹。” 赵王丹见赵国能打的人,老的老,死的死,隐居的隐居,或者身居要地,无法调动。赵太后见王儿性子太急,做事一点都不沉稳,训话道:“征伐之事,牵一发动全身。王儿身为一国之君,理应考虑周全,不能意气用事。” 赵王丹强压住心中的不悦,恭敬道:“母后之言,孩儿铭记于心。” 赵太后见自己的王儿还听得进去,又多说了几句,“武力能够扬威诸侯,但不能恩德四海。当年的魏国,建立首霸,征伐诸侯。如今的魏国,又如何。齐威王、齐宣王、齐闵王又是何其英雄,又如何。楚国一国之力抵抗中原诸侯,不可不强大,又是如何。” 赵太后换了一口气,续道:“忘战必危,好战必亡。这八个字,你要牢牢记住。” 赵王丹道:“喏。” 赵太后见平原君语欲言又止,想必是有话说,但有所顾忌,又不敢和盘托出。赵太后深领其意,调调略显疲惫地道:“王儿、平原君留下来。” 平阳君、左司寇等人,见太后有驱逐大臣之意,行礼告退。 赵太后见这座大殿就只有她、赵王丹和平原君三人,再无其他人。赵太后心里有话,也不藏着,看着平原君问道:“平原君,你可有推荐之人。” 平原君见赵太后看穿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恭顺道:“臣,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 赵王丹问道:“何人。” 平原君道:“这个人,刚为我国立下大功。” 赵太后道:“你说的是安平君。” “正是。”平原君含笑道:“安平君之名,传遍燕国。能够对付燕国,自然是他。” 赵王丹抱怨道:“安平君已经归国,他是齐人,怎会为我国抵挡燕国。” 赵太后也觉得王儿说得不错,问道:“是啊!安平君岂会为了我们抵抗燕国。” 平原君早有准备,也想好了应答之策,“我们不妨效仿燕国,以城邑送给齐国,与齐王达成协议,换取安平君为将,攻伐燕国。” 赵王丹沉吟少许,否定道:“我们以地换将,诸臣皆有怨言。” 平原君道:“王上只要答应以地换将,剩下的事就交给臣去做。” 赵太后也认为平原君这个法子,的确不错。平原君不当着大臣的面说出口,想必是另有隐情,问道:“平原君早就想好了,为何现在才说。” 平原君大方道:“太后看穿了我的心意,我也不隐瞒了。” 赵太后见他够爽快,问道:“赵国武将并不少,你以地换将,朝臣得知,会怨声载道。” 平原君眸色平静道:“这些,我知道。” 赵太后温言道:“你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后考虑。” “为我考虑。” “燕国南下伐我,我国举兵抵抗,燕、赵两国就会彻底交恶。燕王胜,自然大喜。若燕王输了,必会不服,又会导致燕、赵全面开战。燕王也会将怒气发泄在燕后身上。燕后在燕国的地位就不保了。” 赵太后闻言,沉默了良久,也想了很多。赵太后自然不想因为两国的战事,害了苦命女儿的性命。可,燕国出兵南下,若不抵抗,也会辱了国威。秦国伐赵,她已经将最爱的儿子长安君送去了齐国。燕国伐赵,处理不好,就会失去一个女儿。亲情和家国又一次摆在了赵太后的面前。 正所谓,身在君王家,家与国,难能共存。 赵太后见平原君信心十足,想必是有办法化解这个难题,问道:“平原君能为我考虑,想必也有办法退燕,保全燕后。” 平原君语调慢慢道:“燕国以宋人为将,来者不善。我们若用本国将领,只会升级战事,加大燕、赵两国的仇恨。燕国伐我,不是为了亡我,而是因为先王插手燕国内政,燕王心中有怒。对待燕国,我们以震慑为主,令其退兵。” “你说的倒也不错。能让燕国害怕的人,也只有安平君。”赵太后语调平稳道:“安平君,不仅名动诸侯,也是燕国的噩梦。我们以安平君为将,既可以缓解燕、赵两国的矛盾,同时也能解了国难,还能有效的震慑燕国南下,令其退兵。” 平原君见太后想得比自己还要深远,恭维道:“太后所言,正是臣所想。” 赵太后问道:“平原君打算以何地,换取安平君。” 平原君见太后答应换将之举,忙道:“济东三城。” 赵太后怔了少许,问道:“这会不会牺牲太大了。以这么多城池,换取安平君伐燕,这样值得吗?” “我们以安平君一人,震慑燕国,保持燕、赵数十年和平。还能与齐国交好。从长远考虑,很合算。”平原君又道:“我们不以巨大的诱饵,齐王又怎会答应换将。再者,我们失去的土地,还可以从燕国哪里得到补偿。” “好吧!平原君之计,我答应了。”赵太后又道:“安平君是齐国的柱石,齐王会让他来赵吗?” 平原君道:“太后放心,臣有主意。臣相信,安平君定会来赵。” 赵太后相信平原君的能力,放手道:“好吧!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 第十七章 身在赵国,心在齐国 齐王田法章正在齐宫,处理内政,接到来自安平君的书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安平君帮助赵国击退秦国,并收复了失地,不日即将归国。 齐王手中拿着这封书信,没有半点喜悦之情,相反心情多了点凝重。齐王本想趁着安平君助赵击秦,不在国内这段日子,稳定内政,树立君威。他怎么也没想到,安平君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退秦国,返回母国。 若论诸侯战力,秦、赵、齐、楚皆是强国。然,齐国历经亡国,复国之后,国势大不如以前。齐国君臣要的只是和平,不想卷入中原战事。 楚国虽大,楚怀王入秦被囚,楚顷襄王继位,既不迎接父王归国,反而任用奸佞,打压屈原等中直之臣。楚顷襄王对秦的妥协,并没有换来秦、楚和睦。相反,秦将白起,攻破郢都,践踏楚王陵,被封为武安君。 楚顷襄王后半生励精图治,收复了楚国沦陷的部分疆土。楚国,终究离大国之梦,强国之路,越走越远。 齐王田法章想着秦、赵皆是强国,两国相伐,至少要半年甚至是数年的时间才能分出胜负。可,齐王怎么也没想到秦国会不战而退兵。 安平君击退秦人,名声更是显赫,更让齐王坐立不安。安平君归国,无可阻挡。齐王还是用最隆重的礼节,迎接凯旋归来的安平君,并当着文臣武将的面,对他赞不绝口。 齐王越是厚待安平君,反而令安平君感到毛骨悚然。君臣虽各怀心思,表面上还是其乐融融。 安平君归国,不足十日。赵国使者又快马来到临淄,面见齐王。并送上了国书,以及赵太后的家书。 齐王先看了国书,国书的内容,皆是称赞安平君的功绩,以及齐王的大义。齐王看了国书,心中不快,脸色却默不作声。齐王又打开了赵太后的家书,书中的内容只不过是唠家常而已。 齐王看了国书、家书,对着赵使问道:“赵太后,可好。” 赵使李言恭敬答道:“赵太后一切安好。” “赵太后安好,寡人这就放心了。”齐王脸色欢喜地问道:“赵太后,有什么话对寡人说的。” 李言道:“赵太后请王上,替她照看长安君。” “赵太后不说,我也会照看长安君。”齐王淡笑道:“按辈分,长安君还得喊寡人一声舅舅。” 李言恭敬道:“外臣,代替太后,谢过王上。” 齐王见赵使仪表不俗,问道:“大使,姓甚名何。” 李言没想到齐王会问这个问题,忙道:“嬴姓李氏名言。” 齐王脑海想到了一个人,问道:“李疵乃你何人。” 李言忙道:“此乃我祖父。” 齐王点头道:“果然有其先祖之风。” 李言胸中激动不已,问道:“王上,知晓先祖。” 齐王颔首道:“遥想当年,赵武灵王赫赫英名,雄心万丈,身边汇集了大量的贤臣、名将和外交能臣。楚国亡越,欲饮马黄河,挑战天下诸侯。赵武灵王五使入诸侯,被传位佳话,天下何人不知。李疵是赵武灵王五大外交能臣之一,负责燕、中山两国邦交之事。” 李言听见齐王说起先祖的往事,内心澎湃不已,拜谢道:“王上能记得先祖之名,实乃先祖之幸。” “可惜啊!赵武灵王一代雄主,却被宵小之徒暗算,殒命沙丘。”齐王选择点到为止,否则又要谈到赵国的内政,以及赵国伐齐之事,影响两国邦交,话锋一转道:“今,赵文有蔺相如、虞卿、平原君等贤者,武有马服君、廉颇等悍将,三晋大地,果真是人才辈出啊!” 李言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躬身行礼。 齐王说出这番话后,心情也舒畅不少,问道:“寡人看了赵国送来的国书。赵国刚平息秦国之祸,燕国又南下伐赵。赵太后想要寡人做点什么。” 李言道:“太后说齐王是贤君,能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秦国伐我,若非王上助赵击秦,赵岂能平息秦国之祸。今,燕国伐赵,太后想王上助赵击燕。” “你说什么。赵太后想要寡人助赵击燕。”齐王惊道:“大使,寡人没有听错吧!” 李言躬身道:“王上没有听错,外臣也没说错。” “赵国武力强盛,岂会怕了燕国。”齐王摇头道:“赵太后真爱给寡人开玩笑啊!” 李言正色道:“请王上,助我伐燕。” 齐王问道:“赵有马服君、廉颇、蔺相如,还有许历、乐乘、楼昌等人。赵太后是怎么想的,竟然要寡人助赵伐燕。” “赵太后所想,岂是外臣能知。”李言倒也是说的实话。赵国人才济济,为将者大有人在,难道就没有人为将伐燕。要说秦国伐赵,赵内政不稳,没有信心与之一战。那么,燕国的战力,远不及赵国。燕国伐赵,赵何惧之。 齐王瞥了一眼面前的国书和家书,他虽想不通赵国为何要齐国助赵伐燕。但,赵国之举,倒是给他解决了一个难题。齐王语调平稳道:“齐、赵已结盟,燕国伐赵,赵太后有所请,寡人也不能不帮。” “这是赵太后给王上的谢礼,请王上过目。”李言见齐王答允,但齐国朝臣却不赞同。为了堵住齐国朝臣之嘴,忙从大袖之中拿出一份堪舆图,双手举国头顶。 齐王示意宦者令取过观看,问道:“这是什么。” 李言高声道:“王上助赵发燕,我国愿将济东三城及周边的小邑,送给贵国。以感谢王上助赵伐燕之恩。” 齐王放下手中地堪舆图,问道:“说吧!赵国有什么条件。” 李言简洁说了四个字道:“助赵伐燕。” 齐、赵两国为了济东令庐、高唐、平原陵地五十七座城邑。可谓是牺牲了无数将士之躯。今,不用交战,就能得到这些疆土,齐王岂能不欢喜。齐王转念一想,赵国国力远胜燕国,却大费周章,不惜割裂疆土给齐国,想必是有什么条件。 齐王虽暂时想不明白赵国此举为何,但齐王想了想,只要出兵助赵伐燕,就能得到赵国这些城池,自己兵不血刃就开疆拓土,建立千秋功业。 齐王也被赵国这些条件所诱,忙道:“助赵伐秦,寡人派了三万。今,助赵伐燕,寡人愿出兵十万。” 齐王出兵十万也是大手笔,然,李言不为所动,温言道:“赵太后说对付燕国,赵国国力足矣。赵国不足之处是缺乏良将。” 齐王见对方话中有所指,笑着问道:“不知,我国那位良将能够让赵国以济东之地,作为交换条件。” “安平君田单。”李言四下看了看,没有见到熟悉的人,问道:“王上,臣怎么没有看到安平君。” 齐王按捺住心中的不快,温言道:“安平君去了赵国,回来就水土不服。这几日,正在府中休息。” 李言问道:“赵国愿以济东等五十七座城池,换取安平君为将,不知齐王意下如何。” 李言话语一出,齐臣一片哗然。赵国竟然以济东之地,换安平君为将。看上去是齐国占了便宜,但仔细一想,齐国吃了大亏。安平君是齐国的柱石,也是震慑诸侯的武器。如果安平君去了赵国伐燕,如何能震慑诸侯。 齐臣有的人认为齐国不废一兵一卒,便能开疆拓土,实乃大功一件。又有的人认为,安平君若走,如何能够震慑诸侯。 齐王见朝臣有异,也急于表明自己的意见,含笑道:“寡人虽是齐国之王。换将一事,还要问问安平君。” “这是自然。”李言看出了齐王的心意,也知换将不是件小事,齐国君臣也需要缓和的时间。 “你出使齐国辛苦了,先下去歇息。此事,寡人商议之后再回复。”齐王招手道:“来人,带大使下去,美酒佳肴招待,不可失了礼数。” “外臣,谢王上。”李言躬身行礼,便离开齐宫。 齐王拿起赵国送来的堪舆图,对着朝臣问道:“诸位,这里没有别人。赵国以济东三邑五十七座城池为交换条件,你们是什么想法。” 齐臣对于换与不换,各抒己见。争论了大半日,也没能商议出结果。齐王不想与朝臣就这样耗下去,插话道:“大司马,辛苦你跑一趟,将赵国的国书送给安平君观看。” 大司马田鹖领命道:“喏。” “等等。”齐王又道:“赵使说的话,以及朝臣的态度,全部告诉安平君。” 田鹖深知齐王是想要安平君自己做决定。换,齐国则可以得到赵国济东的疆土,建立万世基业。不换,齐国得不到赵国赠送的疆域,甚至两国也会交恶。 田鹖心想,“王上走了一步好棋。安平君不答应,处理不善,导致齐、赵交恶,落下骂名的也不会是齐王。安平君答应,齐王开疆拓土,建立万世基业。齐王也不会落下排挤功臣的恶名。” 大司马田鹖来到安平君府邸,并将赵国的国书,以及赵使的话,还有朝臣的态度,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并问他,有什么想法。 安平君以病体未康复为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并让他回去告诉齐王,给他三日的时间考虑。 大司马走后,安平君之子田勋见父亲看着国书眉宇不展,问道:“父亲,怎么了。” “想我一生为国,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安平君见没有外人在场,也不用顾虑太多。 田勋没想到父亲会有如此感慨,忙道:“父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安平君又盯着赵国国书看了一眼,叹息道:“难道你还不明白,王上对我不放心啊!” 田勋见王上和朝臣对父亲礼遇有加,父亲却说出这些话来,太过敏感,问道:“王上对父亲恩遇有加,会不会是父亲想多了。” 安平君心中悲凉,感叹道:“非我多想,实乃王上容不下我,齐国也容不下我。” 田勋闻言,脸色吓得不轻,支支吾吾地道:“父亲,为何会说这些话。” 安平君也不顾孩儿善意地提醒,问道:“你好好想想,秦国伐赵,王上为何派我助赵击秦。” 田勋想也不想,恭维道:“父亲战功赫赫,也是齐国最善战之人。王上不派父亲助赵击秦,何人敢去。” “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冷静下来想了想,总觉得不对劲。”安平君说出了心中的不安,“赵武灵王之后,赵国能征善战之人不少。赵惠文王也给赵国留下了雄厚的基业。齐国历经大难复国,也不缺善战之人。齐、赵结盟的消息传到咸阳,秦王得知,自然会退兵。王上派我助赵击秦,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田勋想了一会,回道:“父亲这么一说,很有道理。” 安平君淡淡地问道:“燕国伐赵,赵国向我国求助,王上本可以直接回绝。王上不但没有回绝,反而让我自己做主,这说明了什么。” 田勋道:“赵国将济东赠送给我国,换取父亲为将。王上,岂能不答应。” “非也。”安平君长叹道:“王上是忌惮我。” “父亲会不会多想了。” “王上对我不满,由来已久。若不是貂勃等贤能的人为我求情,我现在还能和你说话。”安平君想起貂勃等处士之人,感慨颇深。 貂勃守莒城6年而不失于燕国大军。在梧桐宫以三寸不烂之舌和才能,战楚国使臣,扞卫了齐国和国君的尊严。齐王宠幸奸臣,几次想刁难他,若非此人,他岂能活到今日。只可惜,现在的齐国,敢于说真话,进言的大臣已经很少了。 田勋自然知道父亲和齐王的那些往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齐王和父亲表面上相处和睦,暗地里却是角逐争斗。田勋似乎明白了,父亲归国之后,进宫与齐王饮酒,第二天就病了。原来,父亲自觉功高震主,是为了避祸啊! 安平君心寒道:“此次燕国伐赵,赵国有马服君。区区燕国,岂能撼动赵国。” 田勋问道:“马服君乃何人,竟得父亲如此推崇。” “你啊!竟然不知道马服君乃何人。”安平君扬声道:“此人就是破了秦国不败神话,力保秦、赵十几年和平之人。为父曾与他论兵,自愧不如。沙丘宫变,赵武灵王殒命。权臣李兑等人排挤贤者,导致赵国人才流散。其中乐毅、剧辛、马服君去了燕国。” “父亲说什么。”田勋惊愕道:“乐毅率五国之师,差点亡了齐国,他曾为赵武灵王效力。” “不只乐毅,还有剧辛、马服君,”安平君又道:“马服君在燕国因为军功,当上谷郡守,对燕国地形了如指掌。赵国不用马服君,反而以几十座城池,换我为将,这不是舍近求远,怎能说得通。” “父亲的意思是说,此事是王上和赵国共同谋划。” “光是王上谋划,赵人不答应,也不能成功。” “王上怎能如此对待父亲。”田勋想起父亲一心为国却遭受不平等待遇,“王上为何不…” 安平君知道孩儿表达的意思,笑道:“这就是王上手段高明之处,还有就是他对我的情谊。” “父亲打算怎么做。” “王上忌惮我,齐国容不下我。难得赵国看得起我,我就去赵国发展。” “父亲,王上如此不仁,我们不如…” 安平君喝道:“休要胡言。齐国好不容易有今日,我岂能毁之。” “父亲就这样忍心离开齐国,去赵国。” “我身在赵国,心在齐国。我去了赵国也不会做什么对不起齐国之事。乐毅能够为燕、赵两国和平奔走。我也能为齐、赵两国和平奔走。王上对我有恩,我怎能相负。王上不杀我,我也该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安平君道:“我该入宫见王上了。我和他的恩怨也该了结了。” 第十八章 马服君请战 齐王田法章本想冷落安平君一段时间,再询问他赵国换将之事。然,齐王没有召安平君入宫,安平君自己却来了,倒也省了许多事。齐王和安平君,寒暄少许,其乐融融。随后,齐王将话题一转,笑着问道:“赵国以城换将,安平君是怎么想的。” 安平君处变不惊,不答反问道:“王上是如何想。” 齐王似笑非笑地道:“寡人让你自己做主。” 安平君笑着说,“王上,臣能做主吗?” 安平君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齐王就好像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含笑道:“安平君是齐国大功臣,谁能做安平君的主。” 安平君琢磨少许,便领会齐王话中的意思,换了一种方式问道:“王上,想要臣去赵国?” 齐王不漏口风,平静地答道:“寡人说了,赵国换将之事,你自己说了算。” “我若不想去赵国。”安平君有意停顿少许,目视着齐王的双眸,“王上,会不会很生气。” 齐王眸色没有半点变化,依旧笑道:“寡人能够复兴祖业,中兴齐国,皆是安平君的功劳。安平君善解人意,为寡人排忧解难,岂会让寡人生气。” 安平君感慨道:“那些事,臣早就忘了。没想到,王上还记得。” 齐王不管对方是真的忘了,还是故作糊涂,郑重道:“不仅寡人记得,齐国的百姓都记得。” 安平君闻言没有感到高兴,反而背后冒出一身冷汗,问道:“王上,臣有一问。” 齐王脸上也没有了笑容,抬手道:“你想问什么。” 安平君良久不说话,显然是在思量说出这句话会有什么后果。过了少许,安平君随意地问道:“我在齐国,王上睡得可安稳。” “你在,寡人岂会睡不安稳。”齐王也不愿将话语挑明,更不愿与他撕破脸面,努力维持着诡秘的氛围,又问道:“安平君,赵国以地换将的事情。寡人想知道,你最真实的想法。” 安平君想要装糊涂,这是不可能,直言道:“臣答应去赵国。” 齐王本想还要费些精力,才能劝说他助赵伐燕。齐王甚至想到,他若不愿去,便让臣子去做他的工作。齐王却不曾想到,安国君快人快语,就这样爽快地答应了。 “为了济东之地,我们和赵国交恶,死伤无数。赵国用此地,换我为将,助赵伐燕,这也是看得起我。臣去赵,我们不用一兵一卒就能得到这块疆土,臣也能帮助王上再建功业。” 齐王问道:“安平君去了赵国,就不怕回不来了。” “这里容不下我,我就走吧!你对我有恩,我怎能相负。你不为王权,杀了我,我也要为你最后做点事。”安平君将这些话放在了心中,厉声道:“臣,若回不来了,还请王上,看在我的情面上,照顾我的家族,臣不胜感激。” 齐王笑道:“安平君说哪里话。你是帮助赵国伐燕,又不是去了,回不来。安平君助赵击退燕国,就可以回归齐国。你我二人,齐聚临淄,饮酒纵横天下。寡人和齐国,还要仰仗安平君。” 安平君可不相信齐王说的这些话发自肺腑。齐王用阳谋,而不是阴谋的方式对待他,对待他的家族。齐王如此待他,他也应该回报才是。安平君建功立业,半截身子踏入黄土,有什么想不通,还有什么想不明白。安平君想通了此节,对齐王没有半点怨恨,迎合道:“战场凶险,臣也不能预料。臣若有不测,还请王上照顾我的家族。” 齐王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可,他身为君王,病体缠身,他的时日已经不多。如果上天还能给他十年光景,或许,他还有更好的方法守住先祖来之不易的江山。然,他大限将至。首先要考虑的是江山社稷。若他突然离开了,自己的儿子,岂能驾驭安平君。 齐王见安平君语调之中没有半点怨愤,又想起昔日安平君为齐国所做的一切。今,安平君答应去赵,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威胁,爽快地道:“寡人不会让功臣的后代受委屈。” 安平君拜谢道:“有王上这句话,臣也安心了。” 齐王问道:“安平君还有什么事,需要寡人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 安平君道:“没有了。” 齐王怔了一瞬,又道:“安平君入赵,需要多少兵马。” 安平君伸出一根手指,朗声道:“臣一人足矣。” “一人?”齐王显然对这个数字,充满惊讶,“会不会少了点。” “王上,已经足够了。”安平君很有把握地说道。 齐王本以为他会带走所部人马,至少好几万人,却不曾想到对方独自一人入赵。齐王见对方胸有成竹,又问道:“不知安平君打算何时启辰。” 安平君道:“臣,打算明日就走。” 齐王也不挽留,直言道:“明日,寡人为你送行。” 翌日,第一缕阳光照进临淄。钟鼓声,骤然响起。齐国朝臣,听闻声音,鱼贯步入宫中。 齐王见朝臣都来了,看着身穿铠甲的安平君称赞道:“安平君,齐、赵两国较好,寡人就拜托你了。” 安平君厉声道:“臣是齐人,自然会为两国较好而奔走。” “当年孟尝君入秦为相,先王送了他一句话。今日,寡人将这句话送给安平君。鸟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齐王郑重道:“安平君去了赵国,勿忘了故国。” 安平君朗声道:“王上之言,臣铭记于心,莫敢忘。” 齐王高声道:“送安平君。” 朝臣也高呼道:“送安平君。” …… 话说,燕国伐赵,赵国一边选择防守,另一边以济东之地向齐国换取安平君。当平原君得知齐国答应换将这个消息,连忙进宫告诉赵王丹。 赵王丹得知这个消息,按捺不住喜色道:“有安平君相助,何曾不能破燕。” 就在赵王丹和平原君商议后续之时,一名侍卫急色走了进来,“王上,马服君求见。” “寡人说过,任何人都不见。”自从赵国以地换将的消息,泄露出去。赵国文臣武将皆入宫来劝赵王。赵王丹面对这些大臣义正言辞,头疼不已。 侍卫语调颤抖道:“马服君脸色不好,执意要见王上,我等拦不住。” 赵国换将之事,过了这么久,也不见马服君入宫请见。今日突然造访,到让赵王丹想不明白马服君见他之意。赵王丹看着平原君问道:“马服君,执意见寡人,不知是为了何事。” 平原君一下就想明白了马服君求见王上的缘由,含笑道:“马服君见王上,想必是以地换将之事。” 赵王丹脑海涌出马服君义愤填膺的质问声,慌了神色,问道:“那该怎么办。” “王上,马服君来了。我,不便见他。”平原君也知这位老将的脾气,准备将这个难题丢给赵王丹,请辞道:“容我告退。” “叔父,可不能走。”赵王丹见平原君准备让他独自去面对马服君,忙道:“马服君问我换将之事,寡人应该如何回答。还请叔父留下来,帮帮我。” 平原君想想也觉得是,大臣求见,王上尚且招架得住。若王上招架不住马服君,换将之事被破坏,那么自己的努力也就白费了,长叹一声道:“好吧!以地换将,也是我提的。我就留下来,与王上会会马服君。” “有请马服君。”赵王丹有了主心骨,顿时松了一口气。 马服君听闻燕国不顾两国岁月交好,以及燕、赵联姻,竟然出兵犯赵的消息,怒不可遏。然,他左等右等,赵王和太后下达北击燕国,收复失地的政令。谁知却得来一个消息,太后、赵王和平原君不用本国将领出兵击燕,却用济东之地,换取齐将安平君。 秦国趁着先王丧期伐赵,赵国内政不稳。赵国联合齐国抗秦,马服君倒还能想得明白。然,燕国犯赵,赵国定能靠本国之力,扞卫疆土。马服君怎么也没想到伐燕,还要用地换他国将领。 马服君去太后寝宫,分说利弊。赵太后一边认真听取了他的意见,另一边以身体不适,也没做决断。马服君见赵太后身体不适,也不多加叨扰,主动请辞。 出了赵太后寝宫,马服君脑海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先王同母弟,赵王丹的叔父平原君。当马服君来到平原君府邸,却听闻平原君入宫了。 于是,马服君直接入宫,面见赵王丹,却被侍卫拦了下来。马服君想起以地换将之事忿忿不平,执意要见赵王丹。 马服君进入大殿,对着赵王丹行了一礼。赵王丹也知马服君的名声,不敢怠慢,连忙回礼。平原君主动行礼,打招呼道:“见过马服君。” 马服君冷声道:“平原君也在。” 赵王丹问道:“不知马服君见寡人,是为了何事。” 马服君直言道:“臣听说王上打算割裂济东令庐、高唐、平原陵等五十七座城池为条件,换取齐国安平君为将,北击燕国。臣,不知是真,是假。故而,进宫来问王上。” 赵王丹不敢迎视马服君那道威逼的眼神,含笑道:“不错。寡人正有此意。” 马服君见这件事是真的,厉声道:“王上,此举万万不可。” 赵王丹见马服君神色突变,语调不稳地问道:“马服君,此举有何不可。” 马服君正色道:“我国人才济济,为将者众,对付燕国,本国的力量足矣。我们怎能用济东之地,换他国将领,替赵出征。这件事,传了出去,岂不是说赵国无人可用。这不是打了赵国的脸面。” “这…”赵王丹也不想换将伐燕,但平原君和母后定下的计策,他也不敢违背。再加上,赵国无将能够抵挡燕将高阳君。赵王丹又不能明说这些缘由,只好向平原君抛去一道求救的眼神。 平原君见王上应付不过来,笑着插话道:“马服君所言,也没什么错。我有一言,马服君可听否。” 马服君问道:“平原君也赞成以地换将。” 平原君道:“是。” 马服君抬手道:“我倒要听听平原君的高论。” “高论谈不上,愚见倒是有的。”平原君看着比自己年长,且威望比自己高的马服君,心中少了点底气,“马服君可知,燕国最害怕的人是谁。” 马服君问道:“是谁。” 平原君笑道:“能让燕国害怕的人,除了安平君田单,还有何人。” 马服君追问道:“平原君怎会认为燕人会害怕安平君。” 平原君凯凯而谈道:“望诸君乐毅率五国之师破强齐,诺达而又强盛的齐国险些亡国。若非安平君火牛阵对抗燕国,力挽狂澜,齐国岂能存活至今。齐国能够复国、中兴,安平君功不可没。安平君的威名早已传入燕国。安平君一人,抵得过千军万马。我们用安平君伐燕,不是正合适吗?” “平原君之言,我岂能苟同。”马服君道:“燕国伐我,我们不战,而割地换将,此举,太过荒唐。” 平原君冷着脸道:“以安平君伐燕,怎会荒唐。” 马服君顾不了平原君的脸面,痛斥道:“且不说,我国以地换将,会不会让诸侯国觉得赵国无人可用。济东令庐、高唐、平原陵地五十七座城邑这是成千上万的将士用生命换来的。我们就这样将将士用生命换来的疆土割裂之,这种行径犹如覆军杀将。臣,认为,此举不足取。” 平原君抬高声调道:“马服君,燕国以宋人为将,此人能征善战,不好对付。” “宋人之名,我倒听过。此人虽善战,却无远大之谋,不足为惧。”马服君语调完全没有把宋人放在眼中,“我国将领众多,没有安平君依然能够击退燕国,保住疆土。王上若真的觉得无将可用,臣虽老,也愿为国出征,扞卫疆土。” “燕、赵两国开战,战事升级,定会死伤无数。”平原君道:“安平君抗燕,这是最好的方法。” “安平君复兴齐国,是有本事。然,此人之能,终归有限。若不是燕惠王不信任望诸君,以骑劫等有名无实之人取代。安平君岂能光复燕国。”马服君见赵王丹没有说话,又道,“王上岂不知,安平君光复齐国,遇到乐英等人驻守的小城,却久攻不下。” 平原君笑着问道:“马服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马服君这话是说安平君没有什么能耐。” 马服君高声道:“我曾与安平君论兵,此人用兵之道,臣不敢认同。” 赵王丹神色有些诧异地问道:“马服君曾与安平君论兵道?” 马服君道:“臣问安平君,用多少兵,方能服天下。安平君认为,用兵在精不在多,兵士数目多会影响国内农耕,造成粮食供应困难,是自破之道。他说古之君王兵力不过三万,便可令天下诸侯臣服。” 赵王丹想了想,问道:“安平君之言,很有道理。” 马服君道:“此一时,非彼一时。姬周天下,诸侯成千上百。除了周天子镐京和洛邑两都大点,诸侯国的国都最大的城不过三百丈,最多的人口不过三千家,用三万兵攻,或守,对将帅来说没有困难。我说他不懂用兵,是因为他没有看清时态。” 平原君问道:“不知马服君认为要多少兵马才能服天下。” 马服君道:“十万,二十万,甚至是更多的兵马,才能够服天下。” “十万、二十万。”赵王丹道:“要这么多啊!” “当今天下,战国七雄,千丈之城,万家之邑。以三万兵野战未可言必胜,围城更加不用指望。无论是齐宣王破燕都,还是齐闵王亡宋,或者是楚怀王亡越,甚至是先祖武灵王亡中山、击北胡,那一次不是数十万之兵。所以,臣认为安平君不懂世事,不懂用兵。” 赵王丹想了想,也觉得没有哪里不对。平原君问道:“马服君轻视安平君。莫非马服君才是伐燕最佳人选。” “不错。”马服君精神抖擞道:“沙丘宫难之时,为了避祸。我曾与望诸君、剧辛等人流亡燕国。燕昭王用人不疑,重用我等。我曾为燕国上谷郡守,熟知燕国地理和形势。我领兵伐燕比安平君更适合。王上让安平君领兵,有个隐患。” 赵王丹问道:“什么隐患。” 马服君道:“安平君乃齐国人,伐燕定不会竭尽全力。” 赵王丹道:“我礼遇安平君,他岂不替寡人破燕。” “伐燕成功,只会对赵国有利。赵国强大了,齐国就会有威胁。今日之齐,也是安平君之功,他更不会看着赵国强大,威胁到齐国。王上用他为将,安平君不尽心。如果燕、赵之战旷日持久,对燕赵不利,对齐国有利。”马服君高声请命道:“臣虽老,血未冷。臣愿披甲上阵,击敌卫国。” 第十九章 安平君伐燕 赵王丹也被马服君话语感染,看着平原君,请求道:“马服君言之有理。” 平原君见赵王丹话锋开始转变,语调温和截断道:“马服君赤诚之心,我感动不已。然,战场上,凶险难料。马服君是我国的战神,若去伐燕,岂不是杀鸡焉用牛刀。” “报效家国,人人有责。平原君,这话是什么意思。”马服君思忖少许,听出平原君话中之意不是恭维他,而是不想让自己领兵击燕。 “伐燕之事,太后、王上和我等商议,已经有最佳人选。”平原君见自己刚才话语说得有点重,怕伤了这位老将,又道:“马服君,年岁不由我,也该歇歇了。” “平原君这话,莫非是说我老了,不中用了。”马服君大笑一声,高声道:“臣虽老,但身体硬朗,仍能为国效力,扞卫疆土。” 平原君见对方故意听不懂自己说什么,语调不善道:“马服君,伐燕之事,你不用管了。” “你说什么。”马服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平原君重复道:“伐燕,已经有最佳人选。此事,马服君不用管了。” 马服君克制心中涌出愤怒的情绪,对着赵王丹问道:“这是王上的意思,还是平原君的意思。” 赵王丹温言道:“燕国以高阳君为将,伐燕是大事。此事,寡人还需要好好想想。” 马服君傲色道:“区区庶子,有什么好担心的。臣若领兵,定可击退来犯之敌,扞我北疆。” 赵王丹没有迎合马服君之言,以退为进,语调平和道:“此等大事,寡人做不了主。” 平原君语调委婉道:“马服君为国操劳了大半生,该好好歇息了。战场之事,交给年轻人去做。” 马服君闻赵王之语,本以为还有机会为国出征。当平原君的话,传入他耳,令他脸色骤变。平原君话中的意思是拒绝以他为将,北伐燕国的建议。马服君也知道,平原君在太后、王上、重臣及宗室的地位如何。平原君之语,也代表了赵太后和赵王何的意思。 马服君用孤愤的眼神看着平原君,一句话也不说。 平原君见马服君执意去北伐燕国。然,有些话,他又不能当着马服君说。思来想去,平原君只能以这种说话的方式,伤了马服君之心。 赵王丹见气氛骤然冰冷,但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他的眼神时而看着马服君,时而又看着平原君。赵王丹心想:“马服君和平原君为了伐燕之事,闹得不可开交。他又该如何处置。” 马服君思虑少许,总算想明白了。为何赵王、太后,宁可以济东之地换取齐将安平君,却不肯用本国将领伐燕的缘由。他也想明白了,为何太后做出这个政令的时候,朝中大臣,反对之声并不强烈。 马服君想通了,不怒反笑,看着平原君,语调悲凉道:“我老了,没用了。” 马服君说完这几个字,走出大殿。 赵王丹见马服君走了,那颗提在嗓子的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平原君也没想到马服君撂下这几个字,就这样潇洒离去,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马服君离开的背影。平原君也知道,他的举动,让这位征战沙场的老将军,伤透了心。 赵王丹见马服君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问道:“叔父,马服君言之有理。叔父,为何不采纳马服君的意见。” “马服君虽老,但热血不减。”平原君又道:“战场凶险难以预料,马服君为我国立下汗赫赫战功,震慑诸侯。我们要保住马服君的威名,让他安度余生。” 赵王丹道:“叔父之言,寡人也赞成。叔父为何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马服君。寡人听马服君说得那句话,还有离开时那道孤寂的背影,心中不忍。” 平原君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赵王丹糊涂地问道:“为何不能说。” “我不答应马服君的建议,一是为了保住他的英明,让他安度晚年。”平原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还有更深层的考虑。” 赵王丹问道:“叔父还有什么考虑。” 平原君耐心地说道:“王上,我们和齐国换地以成定局。若朝令夕改,齐国得知,定会发怒。况且换地的诏书已经送到了临淄。齐王也答应换将之举,安平君也在来的路上。我们突然更改政令,齐国定会觉得受辱。” 赵王丹问道:“叔父莫非是担忧采纳了马服君的建议,会惹怒齐国?” “不错。”平原君的眼神又朝着殿外看去。然,他还有一个原因没说,那就是以地换将之举是他提的。 赵王丹叹道:“叔父之意,若向马服君解释了,马服君也能理解。” 平原君道:“懂我之人,何必解释。” 赵王丹也知这位叔父的个性,看着他道:“叔父这样,马服君会记恨的。” “他若恨我,就恨我吧!”当平原君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承担,这些话的后果。 赵王丹又问道:“寡人听说,马服君曾是我国收税的小吏,收租税的时候,曾依法处治,杀了叔父九个当权管事不肯缴纳税的人。” 平原君见赵王丹支支吾吾地说,爽快道:“马服君是杀了我九个管事的人,我也曾愤怒扬言想要杀他。可,马服君的一些话,到让我自愧不如。” 赵王丹好奇地问道:“马服君说了什么话,让叔父改了主意。” 平原君想起马服君说的那些话,却不想说出来,淡淡笑道:“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马服君说了那些话让我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故而,我将他推荐给了先王。” 平原君念及此处,瞬间想到了赵王丹为何会问他这个问题,淡淡笑道:“王上,莫非认为,我拒绝马服君击燕的提议,是公报私仇。” 赵王丹见平原君脸色大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叔父,寡人可没有这个意思。” 平原君不去想赵王丹到底话中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定是有人,以此事大做文章,大笑道:“我虽不是大圣,大贤之人。但我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我是有仇当场报,定不会等十年。那些说我之人,是太小看了我。” 赵王丹转移话题道:“叔父拒绝了马服君的提议,马服君为何不生气。” “他啊!为官吏时,秉公执法;为将时,爱护士兵,一战破秦;立下大功,不桀骜,反而更谦恭。此人之胸襟、气魄,我自愧不如。”平原君对马服君了解深刻,他也明白,马服君记着当年他的举荐之恩,不愿与他交恶。 赵王丹也相信平原君,并不是锱铢必较、怀恨在心的小人。他能说出这些话来,定是真心实意。且不说马服君是否有实力击退燕国。然,安平君一人,就能维持燕、赵、齐三国的关系,又有什么不好。虽说,赵国以安平君为将,失去了济东之地。然,这些丢失的土地,可以从燕国找回损失,赵国损伤也不大。 赵王丹道:“叔父,安平君即将来邯郸,还请叔父替寡人去迎接他。” “喏。”平原君行礼,走出了大殿。 过了三日,安平君来到赵国邯郸郊外,却见平原君亲自相迎,驱车上前道:“拜会平原君。” 平原君见安平君孤身一人来赵,惊愕之余,忙回礼道:“安平君,我们又见面了。” 安平君曾和平原君有些交流,两人见了面,犹如朋友般,免不了寒暄几句。平原君笑着道:“安平君,吾王正在丛台宫等着你。我们快些入宫,面见吾王。” 安平君抬手道:“请。” 安平君驱车往前,看着巍峨高大的城墙上,刻着邯郸两个字。这座城池,他虽离开不久,再次归来,令他多了几分熟悉的感觉。这座城池,见证了太多的辛酸血泪,也见证了赵氏一族奋斗史,更见证了赵氏百年不出的不世明君赵武灵王是如何在这里发号施令,将孱弱的赵国引领走向强盛之邦。 赵武灵王虽作古多年,但关于他的传奇,还在流传。尤其是哪个不顾世俗的眼光,敢于打破华夏贵、胡人卑的观念,推行胡服骑射。哪个亡中山、击北胡、修长城、拓胡疆数千里的男儿,如何不令人追捧。 赵武灵王不死,天下态势又会如何,着实令人向往。 安平君想起不世明君赵武灵王一生,不败于胡,扬威塞北与中原,却亡于内,还遭受了两子相残诛心之刑,最终被困沙丘,嘘唏不已。 平原君见安平君的马车停了下来,双眼盯着邯郸二字,问道:“安平君,怎么了。” 安平君回过神来,落寞道:“再次来到邯郸,想起了一位可歌可泣、令我敬佩之人。” 平原君问道:“不知是何人,能够令挽救齐国于危难的安平君敬佩。” “他是?”安平君话到嘴边强行吞了回去。毕竟赵武灵王沙丘宫变,是赵国君臣的禁忌。安平君转移话题道:“平原君,我们入宫面圣。” “安平君,请。”平原君虽很想知道,安平君敬佩的人是谁。然,安平君不说,他也不好过多询问。 平原君高呼道:“臣与安平君求见。” “有请安平君。”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波又一波传来。 安平君同平原君以及此起彼伏的声音,踏入丛台宫面见赵王丹。进入宫内,平原君行礼道:“臣,拜见吾王。” 安平君也道:“外臣,拜见赵王。” 赵王丹忙道:“赐座。” 安平君和平原君行礼过后,走向座位。赵王丹尚未说话,便听见安平君掷地有声问道:“外臣奉齐王之命,前来助赵伐燕。” 赵王丹听了,喜形于色道:“太好了,寡人得安平君,胜得十万雄兵。有了安平君相助,何愁燕国不破。” 安平君听着赵王丹说话时的语调,以及那双眸色散发的神色,却让他想起了十几年前,击燕复齐的时候,他与齐王初次相见的场景。可惜,他最终还是被齐王负了。 第二十章 将者之风 赵王丹喜得安平君相助,心中大乐,扬声道:“寡人得安平君,胜得十万雄兵。安平君要助寡人好好教训燕国,替寡人出口气。” 安平君领命道:“外臣,定会竭尽所能,助赵击燕。” “好。”赵王丹道:“寡人有安平君这句话就安心了。” 平原君也笑道:“我国得安平君相助,实力大增。区区燕国,岂能不败。” 赵国诸臣也顺着赵王丹和平原君之语,说了很多恭维的话。赵王丹听了,更加高兴,扬声道:“来人,备好酒宴,寡人要为安平君接风洗尘。” 安平君忙道:“赵王,使不得。” 平原君笑道:“安平君助我击燕,备酒宴是应该的,有什么使不得。” 安平君为难道:“外臣未立下寸功,却得如此恩宠,实在是受之有愧。酒宴之事,暂且搁置,待我击退燕国,在喝也不迟。” 赵王丹见对方不领情,不怒反喜。赵惠文王虽给他留下了丰厚的家底,但这些高勋的武将总是欺负他年少。然,安平君的到来,让他看到了整顿朝纲的机会。 赵王丹也不强人所难,笑道:“寡人备下酒宴,等君归来。” 安平君拜道:“多谢赵王。” 平原君见赵王丹投来一道眼神,心有所悟,含笑问道:“安平君伐燕之事,你如何看。” 安平君神色微变,语调凝重道:“燕王以高阳君为将,出兵伐赵。此人的能耐,我听说过。此战,不好打啊!” 赵王丹见安平君就这样说了,想必是真的不好打。平原君却知道,这是安平君为自己谋好的退路。如果安平君信誓旦旦说伐燕,轻而易举。那么,他败了,就毁了一世英名,以及无法给赵国君臣交代。再说呢?不轻视对手,这也是身为名将必备的因素。 赵王丹问道:“安平君,可有应对之策。” “外臣定当竭尽所能,击退燕国。”安平君见赵王丹少年心性,争强好胜,流露于外,心想:“齐王年轻的时候,比他稳重多了。” “寡人…要的是击败燕国,教训燕国。”赵王丹刚要开口将这些话说出口,却被平原君一道眼神给顶了回去,转变话锋,“伐燕,寡人就拜托安平君了。” 平原君见赵王丹领会了他的意思,也笑道:“安平君,伐燕之事,就拜托你了。” 安平君神色难堪地道:“外臣伐燕,名不正言不顺,这该如何是好。” 赵王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这好办。寡人以安平君为主将,负责伐燕之事,告知天下。” 平原君见安平君迟迟不领命,想必是不赞成赵王丹的做法。平原君也猜到对方想要什么,续道:“吾王,筑高台,拜安平君为将。伐燕之事,安平君全权负责。” 赵王丹一点就通,补充道:“若有不听调令,安平君可以便宜行事。” 安平君得到赵王这句话,方才拱手道:“外臣领命。” 平原君问道:“安平君打算何时助我击燕。” “兵贵神速。”安平君扬声道:“燕国南下,若不及时制止,就会刺激燕国君臣的野心。我们要速速发兵,击退燕国。外臣深受赵王和平原君礼遇,无以回报。外臣明日就领兵北上,击退燕国。” “好。”赵王丹也正有这个意思,意气风发地道,“明日寡人就拜安平君为将,击退燕国,还我河山一片安宁。” 平原君也知战事情急,不能拖延,笑道:“安平君舟车劳顿,刚抵达邯郸,就要为我国领兵出征。安平君,受苦了。” 安平君朗声道:“外臣,只能以战功,方能不负君恩。” “好。”赵王丹听了这句话,内心澎湃不已。 平原君道:“安平君一路辛苦,明日就要出征伐燕,还请歇息。” 安平君赶车太久,也是困倦不已。平原君之语,正符合他心意,故而行了一礼,躬身告退。 赵王丹见安平君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遣退朝臣,留下平原君问道:“叔父,寡人刚才的表现,可有不妥之处。” 平原君没想到赵王丹会问这句话,回道:“王上之表现,我不能及。” 赵王丹见没有被平原君斥责,甚感满意,又问道:“叔父,寡人想不明白。为何安平君急于伐燕。” “兵贵神速。”平原君却知道,安平君急于伐燕,是因为想要在赵国站稳脚跟。毕竟,安平君和齐王田法章那些事,平原君还是知晓的。此刻,他不能将这些话说出来。 赵王丹也没察觉平原君神色不对,又问道:“安平君大破燕国,复兴齐国之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寡人见安平君对战燕国,却没有必胜把握。叔父,安平君会不会抵不过燕国高阳君。” 平原君胸有成竹地道:“王上,无需多虑。此战,我们是赢定了。” 赵王丹问道:“叔父如何断定,此战,我们必将获胜。寡人闻安平君之语,对获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安平君是故意这般说的。”平原君见赵王丹还没有吃透这句话,又道:“安平君这样说,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纵使伐燕不利,他也不会承担什么罪责。” 赵王丹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平原君又道:“安平君这样说足以见得他是深思熟虚,用兵谨慎,而不是沽名钓誉,夸夸其谈之人。” “寡人听了叔父这句话,总算可以安心了。”赵王丹回想起朝堂说的那些话,又问道:“叔父,寡人想不明白。寡人拜安平君为将,他不领命。非要寡人筑高台,才答应出征燕国,这是为何。” “安平君是叱咤诸侯列国的名将,王上自然要筑高台拜他为将,方能彰显对他的恩宠,以及他的才能。再者,安平君毕竟是齐国人,我国的将领难免有人不服。安平君是想通过此举,证明自己伐燕是名正言顺。若是有人不服,他也有管制的权利。”平原君想到安平君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又不明说,就可得到自己心中所想,的确是一位有能力,且聪明的人,又道:“王上,我们就等着安平君击退燕国的消息传来吧!” 安平君离开丛台宫,并没有回到赵王丹给他安排的府邸。相反,安平君前去拜访马服君。 马服君主动请战,却被赵王丹和平原君冷遇。这位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男儿,那颗炽热之心是无比寒冷。马服君回到府邸,便将自己关了起来,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安平君来邯郸,是头等大事。赵国君臣无不相迎,马服君却没当回事。 马服君年岁虽老,但他的身子,还是比较硬朗。闲着没事的时候,总会在府邸之中研究兵书。身为兵家,最希望是自己熟悉的兵法,以及自己修写的兵法,能够流传百世。马服君坐在凉亭,正在观看司马穰苴留下一卷兵书,来了一人行礼道:“马服君,有人求见。” 马服君双眼盯着兵书,回了一句,“不见。” 那人也没离去,拿出一块玉递给马服君道:“来者说马服君见了此物,就会知道他是谁。” 马服君接过信物看了一眼,怔了一瞬间,“是他。” “马服君是见,还是不见。” 马服君轻叹一口气,“喊他进来。” 安平君来到凉亭,行礼道:“马服君,好久不见。” 马服君放下手中的兵书,伸手道:“安平君,请坐。” 安平君见了老朋友,也不客气,坐在了他的对面。马服君问道:“安平君来见我,不知是为了何事。” 安平君淡淡道:“当然是来找老朋友叙叙旧,说几句话。” 马服君笑道:“我和安平君可不是朋友。” 安平君也不生气道:“我把你当朋友了。” 马服君问道:“说吧!来见我何事。” 安平君道:“赵王以济东之地,换我为将,出兵击燕。马服君,这件事不会不知道吧!” “怎么?”马服君哼了一声,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你是来嘲笑我的。” “非也,非也。”安平君谦恭道:“我是来请教马服君伐燕之策。” “请教?我没听错吧!”马服君笑道:“安平君以火牛阵大破燕国,挽齐国大夏于危难。安平君之名,天下谁人不知。安平君怎会来请教我伐燕之策。” “我虽大破燕军,复兴齐国。那不过是走了好运。”安平君又道:“马服君一战破了虎狼之国战无不胜的神话。秦国十几年,不敢向东。我岂能与马服君之功,相提并论。” 马服君想起过往的事,淡淡道:“往事已过,提之,有何意义。” 安平君见马服君神色和睦,又有点凄楚,含蓄请教道:“赵武灵王沙丘宫变之时,马服君受到池鱼之殃,流落燕国。燕昭王有赵武灵王的气魄和胆量,锤炼边骑,伐东胡,破齐国。马服君深得燕昭王的信赖,被任命为上谷郡守。马服君对燕国的地形了如指掌,故而,前来请教破燕之策。” “安平君,兵道不同,不相为谋。”马服君又道:“你我多说无益,还请自便。” 安平君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竟然遭到了无情的驱逐。多年不见,马服君怎么变得他快不认识了。曾经那个与他论兵道,纵使双方怒目相争,但也会很和谐之人,再也看不见了。 很快,安平君便想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赵国武将诸多,还有马服君压阵。赵国高层,不以本国将领伐燕,却以地换将,想必是伤了马服君之心。此刻,他提起这件事,怎能不让人伤心。 安平君看着这位能够让所向披靡的秦国折损十几万将士的老将,却得不到重用,又想到自己,不被齐王所容,心中多了点心心相惜之情。安平君来此无非是为了见见老朋友,说几句话罢了。今,目的已经达到,也该走了。 安平君起身对着老朋友行了一礼道:“马服君,告辞。” 马服君也不是小气之人,回了一礼,淡淡道:“不送。” 安平君知道马服君的个性,说一不二,起身便走。安平君走出府邸,望着惨淡的天空,苦笑道:“来见老朋友,一杯水也没喝到。田单啊!田单!你落魄了。” 安平君自嘲完后,心中大为舒坦。赵国能够令他尊敬,且引以为朋友之人并不多。马服君是他最尊敬的人之一。他尊敬马服君不仅是因为马服君一战而败秦的战功,而是马服君将者之风以及那颗为国的赤诚之心。 遥想当年,马服君也曾是赵武灵王时期,与乐毅、剧辛、廉颇、蔺相如、庞爰等后起的将才之秀。可惜,沙丘宫变,导致太多人离散。马服君也因为遭受到权臣李兑的打压和排挤,被迫流亡燕国。 马服君在燕国流亡期间,深得燕昭王的信任,还因为战功担任燕国上谷郡守。马服君并没有因为担任上谷郡守,而出卖燕国的利益。相反,燕国上谷郡守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 赵惠文王用十几年之功,铲除权臣李兑等人,主持朝政。马服君没有因为高官厚禄,忘记自己的母国。于是,马服君上书燕昭王主动请辞,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邯郸,为国效力。可惜,邯郸早已经是物是人非,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邯郸和君王。 马服君刚正不阿,不依靠权贵,相反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了赵国一名收租的小官吏。然,他秉公执法,不惜得罪权贵,敢杀了平原君违法的九个管家。 好在平原君不记恨他,反而将他举荐给了赵惠文王。最终阏与一战,打败虎狼之师,因战功被封为马服君。马服君不因为自己所受的委屈,怨恨母国。相反,马服君那颗为国的赤诚之心,从未改变,岂不令人追捧。 安平君叹息少许,踏上马车,再看了一眼马服君的府邸。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府邸追出来一人。那人喊道:“安平君,这是马服君给你的。” 安平君接过递来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马服君说,安平君一看便知。” “多谢。”安平君并没有急着打开,又问道:“马服君还对我说了什么。” “马服君说,伐燕卫赵之事,就辛苦安平君了。” 安平君闻言,心中涌现出莫名的酸痛。尽管遭遇新王的冷遇,面对不公,却从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改变那颗为国之心。安平君想起那些因为遭遇不公,就走上痛恨母国之人,再想起马服君的赤忱之心,对着府邸拜道:“这样的人,不多啊!不愧是赵武灵王锤炼出来将者之风。” 第二十一章 燕武成王 翌日,阳光普照,天气晴朗,邯郸万里无云。诺达的丛台宫广场上站立五万出征的将士,金戈林立,旌旗遮天蔽日。三通鼓声刚过,赵王丹在数万将士及数十万臣民的欢呼声中,一步步走向高台。 赵王丹每上一台阶,脑海深处就会想起祖父、父亲建立的丰功伟业,无不热血澎湃。他是赵国的王,他也要建立万世的功业,扬威名与诸侯四海。 赵王丹登上高台,面向而立,拔出佩剑,剑尖指向天空。赵国君臣和数万将士见了,无不齐声高呼。赵王丹将长剑收回剑鞘,台下一片安静。这时,鼓声大作,旌旗随着风声猎猎作响。 司礼高呼道:“请安平君登台。” 安平君田单身穿铠甲,头顶将帽,脚步稳健,登上高台,面向赵王丹而拜。 司礼道:“典礼开始。” 赵王丹取下身上的佩剑,递给安平君,高声道:“寡人拜安平君为将,北伐燕国。寡人在邯郸,备好美酒佳酿,以待君归。” “谢,赵王。”安平君双手接过赵王丹递来的长剑。 赵王丹意气盎然地高声道:“北伐燕国,此战必胜。” 数十万人之音,齐声高呼,“北伐燕国,此战必胜。” 等到声音停歇,赵王丹道:“安平君,北伐燕国之事,寡人就拜托你了。” “喏。”安平君走下高台,登上战车,拔出长剑,高呼道:“出征。” “紧急军情。”一骑快马,飞入燕国国都蓟城,直奔王宫。 公元前272年,燕惠王七年。燕国权臣公孙操发动政变,弑杀了燕惠王,迎立燕国宗室之人为王,这人就是燕国的新王,也就是燕武成王。然,燕惠王在位时,因伐齐大败,又因望诸君乐毅之故,燕、赵两国总体上还算和睦。 燕惠王被杀,新王继位成迷。赵惠文王极其不满,联合韩、魏、楚,共伐燕国。新燕王在内忧外患双重打击下,不但没有亡了社稷。相反,在风雨飘摇之中,他坐稳了王位。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燕王封公孙操为成安君,兼任燕国国相。 新燕王继位,燕昭王一脉就此断绝。同时,燕、赵两国的关系,也走向了恶化。赵惠文王为了缓和与燕国之间的关系,把女儿远嫁燕国,续燕、赵之好。 燕、赵虽然进入了短暂的和平。随着赵惠文王甍,燕、赵两国的关系又开始出现裂痕。燕王趁着这个时机,出兵伐赵,一报当日继位之辱。然,燕国大军南下,攻破赵国几座小城,并没有取得大的进展。燕王也不见赵国主动出击,收复疆土。 燕王误判形势,错误地估计,赵国新君年幼,又有秦国犯边,燕国有机可趁。燕王等着赵国前来求和,得到的却是赵国邯郸大军北上伐燕。燕王手中拿着斥候送回来的紧急军情,对着朝臣问道:“赵国不求和,出兵伐我。诸位,我们该怎么办。” 成安君公孙操问道:“王上,赵国为将者是马服君赵奢,还是勇冠诸侯的老将廉颇。” 燕王摇头道:“都不是。” “都不是。”成安君感到惊讶之余,又道:“难道是乐乘,或者是楼昌。” 燕王再次摇头道:“也不是。” 成安君又说了几个赵国能打的武将,都被燕王否决。成安君想了半响,实在想不出赵国以何人为将。 燕王见状,主动说道:“是安平君田单。” “什么。”成安君纳闷道:“怎么会是安平君田单。” 燕国朝臣听见是安平君替赵领兵伐燕,聒噪不已。毕竟,这里的诸多武将是经历了破齐,又被齐国击败。安平君就是力挽狂澜,击败燕国大军之人。安平君的名声,早就传遍了燕国,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果不其然,燕国朝臣听闻赵将是安平君,没有了斗志,皆道:“安平君领兵,这如何是好啊!” “安平君领军,助赵击我,我们没有胜算啊!” “请王上下令,撤军归国,与赵言和。” 燕王那道深邃而又狠辣地目光看着这群没出息的臣子,听着安平君三个字竟被吓成了这样,没有半点男儿的骨气。燕王心中大怒,却忍而不发,问道:“赵国来势汹汹,成安君,可有应对之策。” 成安君纳闷地问道:“王上,安平君是齐国人,也被齐国称为国之栋梁。此人,怎么去了赵国,还成为了赵国的将领。” 燕王看了一眼手中的国书道:“赵国以济东五十七城,换安平君为将,替赵出征。” “什么?赵国以济东五十七座城,换安平君为将。”成安君听到这句话,顿时感到不解。赵国经过胡服骑射之后,国力大增,猛将如云。赵惠文王也依靠父辈留下的猛将,逐鹿中原,战功赫赫。怎知,赵惠文王死后,赵国一个能打的人都没有。 成安君琢磨少许,便断定赵国大病不起,大笑道:“恭喜王上。” 燕王见成安君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更听不懂成安君话中的意思,问道:“寡人何喜。” “赵国以地换将,想想就觉得好笑。”成安君停了下来,又问道:“王上,难道还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燕王顿悟少许,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赵国无人为将?” 成安君洋洋洒洒地笑道:“赵国若有将,岂会以济东诺达的疆土,去齐国换将。每寸疆土都是先辈用血肉之躯打下来的。无论是赵成侯、赵肃侯,征战诸侯,绝不言和;还是赵武灵王亡中山、击三胡、筑长城;或者是赵惠文王逐鹿中原,征战诸侯。这些赵氏的君主,开疆拓土,他们是何其英雄了得。怎知,他们的后代子孙,视疆土为粪土。这岂不是赵国要败亡的征兆吗?” 燕王闻言,也觉得此言不错,嘲讽道:“赵国莫非真的无人,才会做出这样愚蠢之事。寡人曾认为赵国有多强盛,却不过如此吗?赵武灵王亡中山、击三胡、筑长城,拓地千里。赵惠文王没有在父兄的伟业上再添一笔,却也是逐鹿中原,打遍诸侯。就连虎狼的秦国,也被赵国大败。赵武灵王之后,子孙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剧辛见燕王和成安君小看赵国,提醒道:“岂非赵国无人,是年少的赵王不会用人罢了。” 剧辛是在赵武灵王沙丘宫变之后,流亡燕国。剧辛也是燕昭王时期,得力干臣。郭隗、秦开、乐毅、剧辛被称为燕昭王复兴燕国,攻破齐国的四大能臣干将。 郭隗、秦开已故,乐毅因被燕惠王猜忌,流亡赵国,燕惠王死后,遥无影踪。剧辛虽有能力,但燕王因他是效忠燕惠王,故而打压、疏远,不重用他。然,剧辛毕竟是有才能之人,把他招致麾下,也能降服很多人。 燕王问道:“赵国有人,为何以地换将。” “赵国文友蔺相如、平原君;武有马服君、廉颇。王上莫非忘了,廉颇伐齐,勇冠诸侯。马服君一战败秦,天下诸侯闻名。”剧辛知道自己不受燕王重用,语调也多了点生分,“王上,怎能说赵国无人乎?” 燕王被这些话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成安君大笑道:“赵国虽有蔺相如、平原君,还有马服君、廉颇,又能怎样。赵国上下以地换将,足以说明,赵国高层有人不会用。如此看来,赵国没有明君,此乃衰败之征兆啊!” “不错。”燕王有了自信,郑重道:“赵国有这么多猛将不用,却以地换将。赵王昏聩无能,赵国有何惧之。” 成安君接话道:“想想赵武灵王,想想赵惠文王,乃赵氏真男儿。今,赵国国政,被一个女人主政。赵氏男儿,一代不如一代。赵国衰败,正是燕国崛起之时。此时,我们不伐赵,更待何时。” “不错。”燕王闻言,激动不已,斗志高昂道:“赵国落败,正是我燕国崛起之时。” 燕国诸臣,也跟着附和,征伐赵国。剧辛见这群人,自高自大,没把赵国放在眼中,如此下去,燕国就危险了。然,他也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燕王不会听,反而还会发怒。剧辛心里明白,燕国会吃大亏,也不说话。 燕王是有理智,并不是头脑发热之人。赵国以地换将虽是愚蠢,但赵国能够请来安平君为将,他也不能小觑。燕王冷静下来,问道:“成安君,此战,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成安君轻视对手,但战略哦不能藐视对手,神色凝重道:“王上,事到如今,我们和赵国只能扩大战事。” “扩大战事?”燕王想了想又道:“我们的对手是安平君,不可大意。” 成安君唇角露出诡谲的微笑,鄙夷道:“赵国以马服君为将,或者以廉颇为将,我尚且惧之。今,赵国以齐人为将,有何惧之。” 燕王想了想,也不敢放松警惕,提醒道:“安平君是名扬诸侯的名将,不可大意。” 成安君豪言道:“王上,此战,我们必须打。打,必须胜。否则,安平君就会成为燕国的噩梦。我们永远笼罩在这团乌云之中,走不出来。燕国要崛起,我们就要战胜安平君。我们要让燕国的威名,传遍中原。” “好。”燕王神色激动道:“成安君之语,正是寡人所想。成安君打算如何教训安平君,助寡人崛起燕国。” “臣派高阳君南下,攻伐赵国是没有问题的。今,赵国以安平君为将,率军五万,支援代郡。代郡有十万之众,已经是难啃的骨头。加之邯郸五万之众,想要获胜,就只有一个办法。我们增兵十万,定能击败赵国。” “好,寡人就派十万雄兵,支援高阳君夺下代郡,击败赵国。”燕王看着朝臣又问道:“何人愿意领兵,助高阳君击败赵国,助寡人建立开疆拓土之功。” 成安君见众人被安平君吓破了胆色,无人愿出战,主动请缨道:“臣,愿往。” “好。成安君不愧是寡人的贤臣,替寡人分忧。”燕王厉声道:“寡人的功业就拜托给成安君了。” “喏。”成安君躬身领命,转身走出大殿,前往军营,点好兵马,迅速南下。 第二十二章 许历 燕国趁着秦国攻赵,趁火打劫,出兵南下犯赵。代郡郡守许历一边派兵抵抗,另一边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回邯郸。然,赵国邯郸给他的命令是坚守勿击,不要扩大战事。 话说代郡郡守许历,其父许钧是跟随赵武灵王攻伐中山时,独领一军。沙丘宫变,许氏一族也遭受到打压。及至赵惠文王除去权臣,善待父辈的功臣。然,赵国推行胡服骑射之后,想要成为一军之将,必须经过严格的选拔,以及战功。这时的许历,也不过是赵国一名百夫长。公元前270年,秦国攻伐赵国阏与。赵惠文王召集廉颇、乐乘等能征善战之人询问,是否救阏与。 廉颇、乐乘等人皆主张,不宜救阏与,应该将兵力重点防守邯郸。赵奢见赵惠文王不甘心,又忌惮秦国的实力,以‘狭路相逢勇者胜’规劝赵惠文王,不能将阏与之地弃之不管。赵奢的主张与赵惠文王不谋而合。于是,赵惠文王就破格提拔赵奢,以他为将,救援阏与。 阏与之战,赵奢出奇计、长途奔袭作战,赵国大胜,秦国惨败。赵国打赢了一场原本无法取胜的战争。赵奢因战功,被封为马服君。许历也因为献计有功,被封为国尉。许历用战功,重新找回了许氏先祖的尊严和荣耀。随着北疆局势不稳,赵惠文王调许历去代郡,负责北疆战事。 赵惠文王甍,赵国新旧政权换助,邯郸正处于多事之秋。加之,秦国犯赵。燕国来犯,赵国坚守勿击,不扩大战事,许历尚且能够理解。可,赵国击退了秦国,却不见赵王下达新的政令。 好在,许历是有谋略,稳重之人。他虽不见赵王下令还击燕国,收复疆土。但他还是兢兢业业做好自己本职工作。代郡的文臣武将在他的率领下,各司其职,武将也戒骄戒躁。 这日,许历指挥将士,击退了燕国一次又一次进攻。随着,夜色的降临。战事,总算暂时结束。此时,一骑快马的到来,打破了夜色的平静。 许历展开斥候送来的国书,看着国书上的内容,大喜道:“诸位,王上,调派大军北上。不日,我们就可以出击燕国,收复疆土。” “太好了,忍了这么久,总算可以主动出击。”诸将听闻大军将至,可以主动出击,收复疆土,憋了很久的怨气,纷纷请战。 副将赵均问道:“郡守,是马服君领兵前来吗?” 许历摇头道:“不是。” 又一人道:“郡守,是廉颇老将军来了?” 许历道:“也不是。” 一人道:“乐乘将军?” “不是。”许历摇头道:“是安平君田单。” “什么。”诸将闻言,一片聒噪。诸将想不明白,怎么会是安平君田单领兵。 许历本以为自己可以见到老朋友马服君赵奢,却也不曾想到领兵的人会是安平君。赵均误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道:“安平君是齐国人,怎能率领我大赵男儿北击燕国。这岂不是说,我大赵无人乎?” 诸将闻言,也是忿忿不平,迎合道:“王上以安平君为将,岂不是说我赵国无人可用。” “好了。”许历虽想不通王上此举是为了什么,但也极力约束部将,语调温和道:“王上以安平君为将,自有打算。安平君的名声,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北伐燕国,有安平君助我,燕国岂能不破。” 诸将想想也是,安平君可是燕国的噩梦。有他相助,赵国定能击败燕国,收复疆土。再者,许历在军中素有威望,诸将也不在有不满的情绪。 许历安抚住了诸将,厉声道:“诸位,安平君尚未抵达战场之前,我们要守住疆土,不能让燕人前进一步。” 诸将齐声领命道:“喏。” 诸将走后,一人压低声音道:“父亲,你怎么了。” 许历单手支撑着额头,语调疲惫道:“可能是因为阻击燕国,太累了。” “父亲。”许谡问道:“莫非是王上以安平君为将,另有隐情。” 许历虽什么也没说,却被自己儿子察觉,也不瞒他,轻声道:“安平君是齐国国相,也是齐国的柱石。按理说,安平君是齐人,却替赵出征。你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父亲所说,也是孩儿想不明白的。”许谡见父亲看国书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我们身在代郡,远离邯郸。邯郸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不能第一时间知晓。”许历吸了一口气,又道:“先王甍,新王继位,太后主政,平原君为相。这些时日,邯郸发生了很多事。” 许稷道:“孩儿还听说,魏相魏齐亡赵,投奔平原君。秦国趁机,出兵伐我。我国也丢了三座城邑。” 许历道:“你说的不错。为了应对秦国,左师触龙规劝太后,送长安君去齐国为质。赵、齐结盟,方击退了秦国。” “父亲说什么?”许谡楞道:“太后将长安君送去齐国?孩儿记得,长安君是太后最喜爱的小儿子。” “太后虽是女儿身,但她的气魄、胸襟,比得过很多男儿。面对国家有难,太后懂得取舍。” “父亲。”许稷问道:“邯郸有太后、平原君、老相蔺相如等人,安平君怎会替我国,北伐燕国。莫非安平君是为了大义,维持天下和平。” “你真以为安平君北伐燕国是出于大义,是为了天下和平。”许历语调沉重道:“为了请安平君伐燕,我国以济东之地作为条件。” “什么?”许谡见自己声音太高,忙压低声音道:“王上怎会如此糊涂。济东之地是花费了几代人的心血,牺牲了多少将士才得到的。为了对付燕国,怎能将济东之地割给齐国。” “先王刚去,国政不稳。秦、燕皆犯我疆土,这也是没办法啊!”许历叮嘱道:“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切记,不可传扬出去,乱了军心。” 许谡见这么大的事情,父亲还能稳若泰山,拱手道:“孩儿,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许历信得过这个儿子,又道:“至于太后、平原君、王上为何不用马服君、廉颇等本国将领击燕,反而以济东之地换取安平君。真实的原因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但,我相信太后和平原君不是糊涂之人,此举,定有深意。我们做好守卫疆土的责任,其他的,不该问的,不该说的,别问,更别说。” 许谡道:“孩儿记住了。” 许历挥手道:“下去吧!” 许谡行礼,躬身告退。 “莫非赵国真的无将可用。”许历想起赵国目前的现状,新王年幼,太后主政,内外不稳。赵国既要防备秦国,还要提防北胡南下以及燕国犯边。许历平稳心神,走出营帐,望着月明星稀,独自惆怅。 话说,安平君田单率领大军北上,经过鄗城,途径中山国国都灵寿。赵武灵王灭了中山国之后,修了一条直道,抵达代郡。因此,安平君用了十日就抵达了代郡。 安平君率领的兵马与代郡的兵马,合兵一处。代郡郡守许历召集部将,前来面见安平君,必要的礼节是不能缺少。安平君见许历好相处,也知这位跟随马服君破秦的老将是值得依靠,值得信任,也不敢怠慢了他。 然,代郡部将见赵王以齐人安平君为将,乐乘为副将,且所有兵马任由齐人调度,不悦之情,表露在言行之上。好在,许历压阵,这些人虽是内心抵触,言行不满,也不敢过度放肆。 安平君也知自己的处境艰难,他是齐人,虽被赵王筑高台拜将,但想要得到赵卒的认可,光凭一道王命是不行的。安平君乃一代名将,也是好兵道之人,在齐国位居高位,处理这些事也是游刃有余。 安平君若以排除异己,培养亲信,或者杀将威慑不服之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显然是愚蠢的。这些手段,不仅不能帮他在军中树立威信,相反,还会引发更大的恶果。要想赢得赵卒的拥护,树立自己的威信,那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伐燕取得胜利。 安平君见诸将皆不满他,也不生气,直言道:“我知道诸位对我为将颇有不满。但我要告诉诸位只有一件事,我是赵王筑高台以拜将,君臣皆知。你们不服我,就是不服赵王。我希望诸位能够放下偏见,与我一起北击燕国,建立功勋。不负君王,不负社稷。” 许历是识大体,懂大局之人。他不管赵王是以谁为将,或者是由谁来统筹指挥收复疆土、北伐燕国之事。他要的很简单,那就是收复疆土,击退燕国,确保北疆无战事。 当下,许历率先出列道:“末将,愿听安平君调令。” 乐乘见郡守、国尉兼任老将军的许历都上前听命,也拱手道:“末将,愿听安平君调令。” 许历和乐乘两位有资历、有名望的老将皆表明态度,听安平君调令。其他诸将也纷纷拱手,齐声高呼道:“我等,愿听安平君调令。” “好。我们就一起北伐燕国,收复疆土,还我北疆太平。”安平君就知道,只要有许历、乐乘两位将军听他调令,他就能立足军中,且调动大军北伐燕国,建立功勋。 诸将皆齐声道:“喏。” 安平君语调客气道:“许老将军,你负责燕、赵两国边境之事。这场仗,应该如何打。” 许历早就想好了破敌之策,当下将自己拟好的战略,拿了出来,递给安平君。安平君接过战略图,看了一遍,大喜道:“好。许老将军的战略,真是太好了。有了这份战略图,收复疆土,击破燕国,我又多了几成把握。” 安平君一边说着,另一边将战略图递给乐乘观看。乐乘看后,如获至宝,也是赞不绝口。安平君率领众人,走近用泥土堆积的堪舆图,上面标志着敌我双方的兵力分布,以及燕、赵边境的河谷和山脉走形。 许历指着堪舆图,分析敌我双方的优势和劣势,以及燕国军力部署情况。许历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安平君和乐乘一边认真倾听,另一边完善战略部署。 安平君了解了燕军的部署及战力高低,问道:“许老将军,燕将高阳君如何。” 许历道:“此人,作战勇谋,能征善战,是一位难得的将才。” 安平君又道:“许老将军与之交手,胜算有几成。” 许历道:“胜算不足五成。” 乐乘见许老将军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高阳君的确是不容易对付之人。此战,若要取得胜利,也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安平君听过高阳君的勇武,再加上许老将军的这句话,感叹道:“许老将军对战高阳君不足五成,此战,不好打啊!” “不好打,也要打。燕国占我国土,岂能不收复。”许历高声道:“请安平君下令,出征燕国。” 诸将也道:“请安平君下令。” “好。”安平君见部将,上下齐心,请战之音高涨,也被情绪感染,朗声道:“传令下去,埋锅造饭,吃饱喝足。明日大军出征,北击燕国,收复失地,还我河山。” 第二十三章 乐乘斩三将 话说高阳君领兵犯赵,攻破了几座代郡的小城,便被代郡郡守许历阻挡,无法在取得更大的战果。高阳君能征善战,作战勇谋。然,他的对手许历也是厉害的人物。 高阳君为了打破僵持的局面,用了很多计谋。可,许历就是不上当,坚守勿出。高阳君不能将许历引诱出城而战,又攻不下眼前这座城池。此刻,他进不得,退也不行。 连续几日强攻,燕国损兵折将。然,赵国的城池,依旧是固若精汤。这日,高阳君又率军强攻三次,都被赵军给击退。高阳君只好,鸣锣收兵,召集部将,商议军政。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高呼道:“报。” 高阳君喊道:“进。” 斥候快步走上前,高声道:“启禀高阳君,成安君来了。” 斥候话语刚落,成安君身穿铁甲,按着长剑,身后跟着五名战将,走进营帐。高阳君见了,上前迎接道:“成安君,你怎么来了。” 高阳君身边的部将齐声道:“见过成安君。” 成安君直接走向主位,转过身来,面对高阳君,语重心长地道:“高阳君,王上对伐赵的战果,很不满意。” 高阳君听出成安君的意思是王上责怪他伐赵不利,辩驳道:“成安君,非我作战不够勇武,实在是赵国的将领太难缠了。我想尽办法引他出城一战,对方却躲在城里,坚守勿出。” 成安君不听这套说辞,冷声道:“高阳君,王上要的是伐赵取得新的战果。” 高阳君头疼道:“赵国不出战,我也没办法。” 成安君见赵将竟然抵挡住高阳君的攻势,还不落败,问道:“赵将是何人。” “许历。” “许历这人我听过。”成安君总算想通了高阳君为何伐赵没有新的进展,原来是许历坐镇,愁色道:“我们的对手是他,想要取得新的战果,那就难了。” 高阳君问道:“成安君此番前来,是替换我伐赵乎?” 成安君道:“王上见高阳君攻赵不利,增兵十万,助高阳君拿下代郡。” 高阳君见王上没有让成安君取代自己,又有十万新生大军,请战道:“请成安君再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一定攻破此城,拿下代郡。” 成安君取下腰上挂的佩剑,放在案几上,坐了下来,语调不高不低地问道:“高阳君,你可知,王上为何增兵十万?” 高阳君见自己主动请战没有得到对方的应答,反而有此一问,愣了少许,茫然道:“末将不知。” 长安君见他不知道赵国换将伐燕之事,叹道:“我们又多了一个对手。” “谁。”高阳君见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宇间多了点愁色,想必这人很难应付。 成安君吸了一口冷气,吐了出来,“安平君田单。” “成安君说什么?”高阳君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问道:“我们的对手是安平君田单?” “不错。”成安君见他听到这个消息,不压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表情,又道:“赵国以济东之地,换安平君为将。赵王筑高台拜安平君为将,此刻,安平君率军北上,助赵伐我。一个许历让人头疼,又多了一个安平君。此战,不好打啊!” 成安君见高阳君闻言,不但不忧虑,反而纵声大笑,问道:“高阳君,笑什么。” 高阳君轻蔑道:“赵国马服君领兵前来,我尚有顾虑。区区安平君,我才不把他放在眼中。” 安平君的事迹,成安君岂能不知。那是击溃燕国,挽救大夏将倾齐国的名将。眼前这人却小看他。成安君提醒道:“高阳君不可大意,那是破燕复齐的安平君。” “成安君,非我看不起安平君,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安平君遇上我,也算他倒霉。”高阳君笑道:“安平君若来,我必将他斩于阵前,壮我声威。” “安平君和许历合兵一处,高阳君打算如何应对。”成安君也见识过此人的勇武,否则,以他亡国之人的身份,岂能被燕王封地拜君。 “安平君率军前来,许历便不会坚守勿出。我们破赵的机会就来了。”高阳君想到自己将建立功业,朗声道:“先斩安平君,再斩许历,攻破代郡,南下邯郸,建立不世之功,以报王恩。” 成安君见他太过自傲,甚至有点桀骜不驯,再次提醒道:“安平君和许历都是征战沙场的老将,此战,我们不可大意。” “安平君莫要担心,战场上的事,就交给我了。末将定会斩杀安平君和许历,攻破代郡。”高阳君扬声道:“秦国伐赵,夺取三城。我们也要攻下代郡,开疆拓土。燕、秦同时作战,赵国自顾不暇,岂有不败之理。” 成安君道:“高阳君,赵国联合齐国,击退了秦国。秦国已经退兵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高阳君哂笑道:“秦国对付诸侯,一向都是趁虚而入。赵国联合齐国,秦国见了,不能占便宜,就会退兵。” 成安君想起秦国,通过卑鄙的手段,击败魏国,收回河西;攻破三晋,也是朝秦暮楚;无论是张仪不顾国家信义,欺骗楚国,还是秦王稷不顾黄棘兄弟之盟,对楚国落井下石,最终楚怀王克死秦国。楚国也在秦国卑鄙的手段下,吃尽了苦头。秦国向来就是为了赢得胜利,不择手段。 秦国手段虽令诸侯痛恨。可,秦国还是欺压韩、魏,马踏郢都,掘楚王陵。中原诸侯,皆不能奈何秦国。今,秦国都退兵了,足以见得赵国不好攻伐。 成安君谨慎道:“我们没有秦国牵制赵国,伐赵,也讨不到便宜。趁我军未败,不如与赵国言和。” “没有秦国牵制赵国,我们也能够拿下代郡,攻破邯郸。成安君不想一战败安平君,扬名诸侯。”高阳君抓住了成安君想要建功立业、扬名天下的那颗心。 “我们还是要小心些。”成安君被这些话所动,但他向来谨慎、稳重。否则,他岂能弑杀燕惠王,另立新君,位居高堂,封君拜相。 高阳君见对方用兵太过谨慎,笑道:“赵王不用马服君,却用济东之地换取安平君,简直愚蠢啊!赵王想用安平君一人,击我燕国,尘定北疆,莫非欺我燕国无人乎。” 成安君见赵国想要安平君一人,压制燕国,的确是欺人太甚,高声道:“赵王自大,欺我燕国。我们失去的,也该像赵国讨回来。” “报。”一名斥候,走了进来道:“赵国向我们下宣战书。” 高阳君一把夺过宣战书,看也不看,扔在地上,怒道:“请成安君下令出征。” 诸将也主动请命。 “老夫见诸将,同仇敌忾,士气高昂,倍感欣慰。老夫也不能灭了我国的威风,长他人的志气。赵将是许历如何?是安平君又如何?老夫征战一生,岂会怕之。”成安君高声道:“明日首战,何人愿一马当先,斩杀敌将,壮我声威。” 一人道:“末将愿打头阵,斩杀赵将,以正军威。” “好。”成安君见一员虎将挺身而出,却不认识,问道:“高阳君,此将姓甚名谁。” 高阳君高声道:“他的名字叫荣辛,是我侄儿。有万夫之勇,诸将莫敌。成安君以他为将,首战,定能告捷,扬我军威。” 成安君身边一部将问道:“高阳君,战阵不是儿戏,首战至关重要,不可马虎。” 荣辛听后,愤愤不平,鼻息沉重。高阳君笑道:“有句话说得好,举贤不避亲。我侄儿有万夫之勇,也是诸位所见。他曾独率一军,伐齐,破五城,这是他的战功。” 成安君笑着道:“荣辛,你的对手是安平君。你可有把握战胜他。” 荣辛轻蔑道:“安平君不过是跳梁小丑,我出战,必将用斧头,将他斩于阵前。” “好。”成安君见对方夸夸其谈,信心十足。既然对方夸下海口,他也给高阳君一个面子,表彰道:“高阳君有其侄,何人能敢比之。荣将军,老夫就以你为将,前去斩杀安平君,壮我声威。我若攻破赵军,拿下代郡。我定会向王上举荐你的功劳,封侯拜将,指日可待。” “多谢成安君。”荣辛冷哼道:“我定会用自己的斧头,斩杀安平君,为国建功。” 翌日,午时刚过。燕、赵两国大军,列阵与前。旌旗迎风招展,遮天蔽日。四周的空气,骤然冷淡,充满肃杀的气息。 许历高声道:“燕、赵两国,从燕昭王时,两国便开始较好,数十年不起兵戈。今,燕、赵再续秦、晋之好。燕国为何不顾燕、赵之盟,以及两国之好,出兵伐我。” 成安君高声道:“燕国被齐国、中山国联合攻破,赵武灵王扶持燕昭王从韩国归燕继位,并以平叛驱齐的口号,击退齐人和中山人。燕国能有今日,赵国功不可没。” 许历喝问道:“既然如此,尔等为何不思赵国之恩,起兵攻我。” 成安君叱喝道:“赵武灵王在位时,燕、赵一直友好。赵何不顾两国友好,公开撕毁盟约,出兵伐我,还收留叛将乐毅,并以地封君。我王继位,赵何联合韩、魏、楚共同伐我。这就是赵国对燕国之恩。” 许历也知先王为了赵国的利益,的确做了很多不利于燕、赵两国友好之事。许历也没有被对方的话语给镇住,反问道:“先王为何联合韩、魏、楚攻伐燕国。成安君岂能不知。” 赵、韩、魏、楚共同伐燕,是因为安成君弑杀燕惠王,另立新君,且未逾年,便改号。许历一句话便让对方陷于被动。高阳君见言语上讨不到便宜,高呼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赵国可以伐燕,燕国也可以伐赵。安成君,不需与之说,一战分高下。” 高阳君看了身边荣辛一眼,冷声道:“该你上场了。” 荣辛骑着战马,手拿斧头上前,挑衅道:“安平君,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安平君见阵前有人挑衅自己,问道:“眼前这位莽夫乃何人。” 乐乘认识叫阵之人,应答道:“安平君,他叫荣辛,是高阳君的侄儿。” “哦。”安平君问道:“此人有何本领,竟敢出来叫阵。” 乐乘笑道:“此人是高阳君侄儿,仗着高阳君的势力,胡作非为。望诸君伐齐,此人捡了一个便宜,占领齐国五座小城。从那以后,此人就觉得有万夫不当之勇。” 安平君道:“哦,是这样啊!” 许历笑道:“有一种欺骗,那就是骗自己。燕国诸将,恭维高阳君,说了几句此人的好话。此人听了,真的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此人手持斧头,悬空不足半响,便立于地,由此观之,臂上无力,又狂妄自大,是个无能之辈。” 乐乘道:“安平君就让我去教训他。” 安平君道:“那就辛苦乐将军了。” 荣辛叫阵少许,见赵军阵营,无人出战,误以为赵人害怕他,更加有恃无恐地叫嚣道:“都说赵人,能征善战,我看不过如此。遥想当年,赵武灵王何其雄哉,不惧天下诸侯。怎知,赵武灵王之后一代不如一代。今,落魄得竟以地换将,还要齐人伐燕。我看啊!赵国气数已尽,再无男儿。” “休要猖狂,我来教训你。”乐乘持戈上前,喝道:“竖子,安敢欺我赵国无人乎?” 荣辛喊了半天,总算来了一名赵将,语调轻蔑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我这把斧头,不砍无名之辈。” “我乃乐乘,赵之无名小卒。” “乐乘?”荣辛知晓乐氏一族,名将辈出是不好惹的,且不说乐羊伐中山,乐池护送燕昭王归国。乐毅、乐英伐齐之功,闻名天下。 安成君见来将是乐乘,问道:“高阳君,乐氏一族向来能征善战,名将辈出。此人,你可了解。” 高阳君道:“此人是乐氏族人,曾跟随乐毅伐齐,立下战功。燕惠王猜忌乐毅,导致军心离散。乐乘跟随乐毅去了赵国,并扎根赵国。我听说此人,在赵国是位上卿,没有显赫的军功。” “能够跟随乐毅伐齐,落跟赵国的人,位居上卿,绝不简单。高阳君,要不要将荣辛召回来。”成安君见乐乘,就好像看见了乐毅,的确有将帅的风骨。 “乐乘没有战功,不过是赵国上卿而已。荣辛伐齐,攻占五城,岂会怕他。”高阳君高喊道:“成安君,莫要担心。他不过是有乐氏名声而已,有何惧之。荣辛,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荣辛心中惧怕,却听到高阳君之语,顿时,信心倍增,喝问道:“赵国无人了吗?竟然派一个老人前来送死。” 乐乘见眼前竖子,大言不惭,喝道:“我虽年迈,斩杀你,绰绰有余。” 荣辛才不相信对方有能力斩杀自己,洋洋洒洒地问道:“乐乘,你可知乐毅、乐间、乐英,三人乎?” 乐乘傲色道:“望诸君是我乐氏男儿的骄傲。乐英、乐间是我乐氏男儿的风骨,岂能不知。” “乐毅、乐英率军伐齐,战功赫赫。乐毅虽叛燕归赵,吾王也善待其后,封为昌国君。你不如降顺于我,一同伐赵,建立功业,事成之后,我为你请功,封君拜将,指日可待。” “赵氏对我乐氏恩情,难以报答。我怎么能为了功名利禄,背叛赵氏。乐间为燕国昌国君,我和他各为其主。战场相见,也只能分个高下。” 荣辛举着斧头,威吓道:“你不肯归降于我,我只能用斧头斩杀你。” 乐乘高声道:“废话少许,一战定胜负。” “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荣辛高喝道:“拿命来。” 乐乘勒马挥着长戈直逼对手。两人交手,不到三个回合。乐乘便见对方手中战斧打落在地。荣辛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送了性命。 “乐乘老儿,敢伤我父,拿命来。”两骑高呼而出,手持长剑。 乐乘见之,策马向前,连挑两将,并刺于马下。转瞬间,乐乘斩杀燕国三将,赵国将士见了,士气大增,齐声欢呼。 安平君见首战,斩杀三将,士气高涨,拔出长剑,高喝道:“杀。” 第二十四章 乐氏风骨 乐乘连斩燕国三将,赵国士气大增。安平君见状,趁势下达攻伐的指令。赵军如草原上的狂风,吹向燕军阵地。成安君见赵国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也下达还击的命令。燕、赵两国短兵相接、血肉相博,喊杀声、惨叫声、铠甲碰撞声、战马嘶鸣声,汇成了一首惊天地、泣鬼神的旋律。 成安君不愧是久经战场的战将,面对己军连战连败,士气不稳,阵地又被赵国攻破,依旧镇定自若,指挥大军奋战。然,成安君也清楚地知道,此战打下去,没有获胜的可能。如果不脱离战场,大军就有可能被围歼。 高阳君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阵冲杀来到成安君面前,喊道:“成安君,赵国士气正盛,我军士气低迷。再打下去,我们讨不到任何便宜。不如,趁我军士气未败,我们先撤军,保存有生力量,伺机再战。” 安平君看着战场胶着,喊道:“我们一撤,就会遭到赵军疯狂反扑,取得的战果,就会荡然无存。” 高阳君道:“我们顽强奋战,也不能取得胜利。我军面临全军覆灭的危险。成安君,此战,不能这么打。” 成安君道:“撤退的命令,传达不到,我军就会出现溃败。” 高阳君道:“成安君率大军先走,我来断后。” “好。”成安君当机立断道:“阻截赵军的任务,就拜托高阳君了。我们在中阳汇合。” 成安君命人传达撤军的命令,顿时鼓声弥漫。燕国将士听了,迅速脱离战场。安平君、许历见了,指挥大军,往前冲杀。然,高阳君带着所部仅存的三万人马,抵挡住赵军的攻势。 平安君见高阳君在阵中来回冲杀,也着实佩服敌将的英勇。乐乘见敌军开始撤退,阵中却有一员虎将。乐乘持戈而去,高呼道:“高阳君,休要猖狂。” 高阳君见眼前这人,正是斩杀他侄儿父子三人,顿时大怒,挥着长剑,高呼道:“乐乘老儿,拿命来。” 乐乘与高阳君交战三十个汇合,不分胜负。高阳君见眼前这人,孔武有力,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短暂交手之后,便脱离战场。乐乘见对手狼狈逃离战场,也不放过这个机会,指挥所部,追击敌将。 赵国一鼓作气,收复了沦陷的疆土,直逼燕、赵两国边境。安平君看着眼前出现一座城池,易守难攻,燕军将士在城楼上严阵以待,却半点看不出惨败之象。安平君制止大军前进,问道:“这是何处。” 许历道:“这是燕国的中阳。” 安平君见着城楼上的燕军士气没有因为落败低迷,反而调配有度,感叹道:“敌将不愧是善于用兵,久经战阵,作战勇猛之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拾士气,站稳脚跟。此城,不好攻打。” 许历见安平君所言不虚,眼前这座城池,固若金汤,想要硬攻,纵使获胜,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赵国能够收复失地,乃是正义之举。今,赵国攻入燕国腹地,角色转换。赵国想要拿下这座城池,不是那么容易。 安平君没有立即下达攻城的命令,相反,他让大军退后三里,安营扎寨,寻找破敌之策。 营帐内,许历问道:“安平君打算如何攻破,这座城池。” 安平君道:“燕国妄图凭借这座城池,阻挡我们。我们就用武力强攻,摧毁他们的心里防线。” 乐乘道:“安平君是想以武力强攻?” 安平君正色道:“不错。” 许历劝阻道:“安平君,此城易守难攻。若强攻,我军也会损失惨重。我,不赞成这种作战方式。” “许老将。”安平君语调平和地问道:“除了以武力攻破此城,你还有更好的方法?” 许历摇头道:“我暂时没有想到攻破此城的方法。” “许老将军,没有想到破城之策,就用我的方法。”安平君又道:“对待燕国,只能以武力压制,才能震慑之。” 许历问道:“此城,固若金汤,粮草充足,且防备完整。武力强攻,不是上策。” 成安君高声道:“我征战一生,攻城破敌不计其数。这座小城,岂能阻挡我十几万大军。” “安平君,这句话,我不赞同。”许历停了下来,又道:“此城虽小,但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成安君、高阳君皆是久经战阵,善于用兵之人。以武力强攻,我们也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纵使,我们攻下此城,折损太多的将士,得之无益。” 安平君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语调凝重道:“许老将军,莫非是看不起我的用兵之道。” 许历语调温和道:“安平君的名声,早已传遍诸侯。用兵之能,我不敢苟同。”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安平君语调不善地质问道。 许历道:“安平君莫非不记得狄邑、聊城乎?” “你…”安平君平息心中的愤怒。击溃燕军,复兴齐国,这是安平君的功绩。攻狄邑、下聊城,安平君久攻不下,损兵折将,这是他的耻辱。 许历又道:“安平君指挥地是齐国将士,我没有什么意见。这是我大赵的将士,我决不答应。” 安平君抬高声调道:“赵王亲自筑高台,拜我为将。我是三军统帅,全权负责伐燕之事。许老将军是打算不服从我的调令。” 许历昂首挺胸,厉声道:“此计,我决不答应。” 安平君见对方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中,语调也不在客气道:“赵王给我生杀大权,我可以便宜行事。许老将军,不听我的调令,我只能按军法处置。” 许历大笑一声道:“安平君要我脑袋,拿去便是。我岂能因为独活,让将士白白送了性命。” 安平君见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直言道:“许老将军,我只能得罪了。” 代郡诸将见安平君打算对许历动手,呼道:“谁敢动老将军,我等决不答应。” “许老将军是想引起军中哗变。”安平君语调不高,但双眸也露出寒冷的杀气。 “好了。”乐乘见情势不对,忙道:“我们尚未攻破中阳,内部怎能生乱。安平君、许老将军伐燕谋略不同,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议,何必剑拔弩张。此事,传了出去,岂不是被诸侯笑话。” 安平君赔罪道:“乐将军这么说了,我也退一步。我言语上,有得罪许老将军的地方,还请许老将军莫怪。” 许历只是不赞成以武力强攻的策略,倒也没想和安平君闹僵,也赔罪道:“刚才是我情绪失控,话语有点激动。但,我不赞成拿将士的性命去强攻此城。” “我们收复疆土,兵临燕国腹地。此城,若不拿下,我们前进无路。若燕国出奇兵,绕道我们背后,我们的归路被切断,就变成孤立无援。可,此城地势险峻,守城之将又是善战且善用兵之人。我们强攻,只会损兵折将。”乐乘有意停顿少许,又道:“安平君、许老将军,我们不如好好商议,谋个万全之策。” 安平君道:“燕军溃败,军心不稳。我们趁其军心散乱,一战,便能攻克中阳,兵临燕下都。我们建功立业,指日可待。只要能够攻破此城,兵临下都,牺牲在所难免。” “马服君爱兵如子,岂会让将士白白送了性命。安平君这句话,马服君是不会说的。”许历也不退让,继续道:“一个只为自己建立功业,却牺牲将士的统帅,不是好的将帅,更是不合格的将帅。” 安平君额头上青筋暴起,神色微怒道:“许老将军,你非要跟我过不去,不听我的调令。” 乐乘见两位又开始争吵,插话道:“好了,两位,都少说一句。” 安平君看着乐乘,问道:“乐将军,你支持谁,不如将话说透。” 许历看着乐乘,虽没说话,但眼神要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 乐乘无奈道:“安平君说得对,许老将军也说得对。许老将军,我们用安平君之策伐燕,若不能成功,再另行他计。” 安平君见乐乘站在他的这边,唇角露出了微笑。许历也不因为乐乘做出的选择而生气,微闭双眼,淡然道:“我说话没用,留在这里做甚。” 许历睁开双眼,又道:“我不愿看着将士丢了性命,我率本部人马离开。安平君,没有意见吧!” “许老将军要走,我也留不住,请自便。”安平君看着在场的诸将,又道:“你们还有谁不服我的,也可以离开。” 许历带着数名战将,也不告辞,愤然而去。安平君见这么多人不服自己,也转过身去,怒不可遏。乐乘对着安平君行了一礼,追了出去。 乐乘追上许历,拦住他的去路,问道:“许老将军,这是为何。” 许历看着他,问道:“乐将军,莫非也觉得我说的不对。” 乐乘道:“许老将军说的话,自然有道理。” 许历冷哼道:“可你,还是选择站在他的一边。” 乐乘见老将军生气了,忙道:“许老将军,安平君是王上以济东之地换来,并筑高台亲自拜的将。他是三军统帅,你怎么也要给他面子。” “非我不给他面子,他好歹也是名扬诸侯的名将。明知不可强取,却执意而为之。”许历又道:“我没有发脾气,也算给他面子。” 乐乘见这位老将军是真的生气了,问道:“许老将军,你不会真的率大军离去吧!” 许历不答反问道:“乐将军,安平君真的是为了帮我们伐燕吗?我们以济东之地换来的名将,值得吗?” 乐乘愣了少许,压低声音问道:“许老将军,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许历直言道:“安平君,不可靠。” 乐乘闻言,心中骇然,脸色依旧平静地道:“许老将军,会不会多虑了。” “乐将军,你好好想想。”许历神色肃穆道:“安平君助我们伐燕,我们胜了,实力大增,就会威胁到齐国。安平君是齐人,岂会让赵国强于齐国。他毕竟是齐人,心不再我国。伐燕,我们只能靠自己。” 乐乘道:“话虽如此,但伐燕没有安平君是不行的。我们能够收复疆土,攻入燕国腹地,安平君功不可没。” 许历道:“乐将军,还没有看明白。安平君表面上帮我们伐燕,实际上他是想燕、赵相争,空耗两国的国力,齐国方能渔翁得利。安平君能够骗得了他人,是骗不过我。” 乐乘骇然道:“许老将军的意思是说安平君明知,中阳不可强攻。安平君之举就是为了消耗我国和燕国的国力。” “不错。”许历点头道:“我岂能眼睁睁看着我国将士,白白送了性命。” 乐乘对这位老将军也算了解,他是不会为了个人恩怨,置国家利益而不顾,试探问道:“老将军和安平君闹翻,想必是有破燕之策。” 许历对眼前这人,也信得过,坦然道:“还是瞒不过乐将军啊!” 乐乘又问道:“老将军有破燕之策,能否说之。” 许历将自己的谋略,和盘托出道:“中阳、临邑、武垣成犄角之势。安平君攻中阳,将会吸引燕国的注意力。我就可以趁势攻破武垣、临邑,中阳就成为了一座孤城。中阳,便会不攻自破。” 乐乘见许老将军没有任何隐瞒,笑着问道:“许老将军将计谋告诉我了,就不怕我告诉安平君。” 许历笑道:“无论是乐羊伐中山,还是乐池送燕昭王归国,或者是望诸君乐毅,你们乐氏,自有风骨,岂会做出这样的事。” 许历用‘乐氏风骨’这几个字,对乐氏一族的评价。乐乘闻言,想起乐氏先祖和乐氏男儿的风骨,对着他深深一拜,拱手道:“能得许老将军信任和妙赞,乐乘无以为报。许老将军,这边有我,你就安心去吧!我等着老将军破二城,克中阳,直逼燕下都。” 第二十五章 破武垣 赵国伐燕大胜的战报,被斥候送回邯郸。赵王丹得知安平君领军,势如破竹,一战击败燕军,收复失地,并攻入燕国境内,兵围中阳。赵王丹对着诸臣称赞道:“安平君不愧是良将,不仅击溃燕军,收复失地,还攻入燕境,兵围中阳。此战,我们大获全胜。” 诸臣闻言,齐声道:“恭贺王上。” 赵王丹大喜不已,当着诸臣的面称赞安平君的战力。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破中阳,兵围燕下都。他也将创下退秦,又破燕之功。赵王丹也相信不久自己就可以领导赵国军力再上一层楼。 然,他等了十日并没有得到破中阳的消息,反而得知燕、赵两国交战,进入了持久战。赵王丹得知这个消息,内心隐隐不安。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安平君率领的大军,攻不破中阳这座小城。 不知怎地,赵王丹脑海深处想起马服君的话,神色不安地问道:“叔父,前线战事不利,陷入僵持。我们该怎么办。” 平原君见赵王丹遇见小事,就慌了神色,劝慰道:“王上是一国之君,要沉住气。” 赵王丹努力吸了一口气,试图平稳自己的心境。然,他更加感到不安道:“叔父,一座中阳,就阻挡了安平君。莫非安平君不肯为我国效力。” 平原君想了想,没有说话。安平君的能力,怎会攻不下中阳。难不成正如马服君所说,安平君有私心,想要消耗燕、赵两国的了军力。 赵王丹见平原君沉默不语,又问道:“叔父,我们该怎么办。” “王上莫急,攻破中阳,不是一朝一夕。”平原君性子稳重,倒是沉得住气,平静道:“燕王以成安君为将,派十万大军增援高阳君。安平君对战高阳君、成安君是有点棘手。” 赵王丹没有耐心,急色道:“叔父,寡人如何不急,我们用济东之地换安平君为将,我们虽收复失地,却没能从燕国获得疆土,我们无法给臣民交代。” 赵王丹所想也是平原君担心的问题。他本想借用安平君的威望,收复疆土,并迫使燕国割地求和。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这个主意是他献的,如果不能迫使燕国割裂疆土,补偿赵国换将的损失,他也没办法给臣民交代。 赵王丹见平原君迟迟没说话,又道:“叔父,不如我们增兵,支援安平君。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攻破中阳”。 “不可。”平原君语调平和道:“王上,我们代郡有十万将士,再加上安平君统帅的五万,对付燕国绰绰有余。如果我们增兵,燕国也会继续增兵。我们与燕国战事扩大,赢了,也会大伤元气。” 赵王丹单手握拳,咬紧牙根道:“增兵,会扩大战事,大伤元气。不增兵,又不能快速攻克中阳,结束战事。叔父,我们该怎么办。” 平原君纳闷道:“安平君、许历、乐乘都是我国善战之人。三人联手,攻不破中阳。莫非,他们三人不和 他们不和。” 赵王丹听了,寸心打乱,“果真如叔父所说,这该如何是好。” 平原君见赵王丹神色慌乱,又道:“王上休要惊慌,这也只是我的胡乱猜测。” 虽说是平原君的猜测,但赵王丹惴惴不安,完全没有了主意,问道:“叔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平原君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等。我们要相信,这三人定能攻破中阳。” 话说高阳君和成安君站在中阳城楼上,见赵军少了几万人。高阳君见了,想要出城决战,一雪前耻。成安君见城外的赵军,战阵井然有序,士气高昂,误认为这是赵国故布疑阵,坚守不出。 安平君骑着战马,看着眼前这座城楼,心想:“纵使没有许历,他依旧能够攻破此城。” 安平君拔出长剑,下达了作战的命令。赵军如潮水般,涌向中阳城。然,中阳这座城池,却挡住了这股潮流。赵军一次又一次,抢夺城池,却被燕国占据有利地势击退。 安平君见一计不成功,又生一计,不断加大攻势,却皆连败下阵来。此番交战,双方都奋勇无比,无论是赵军,还是燕军,都损伤惨重。 安平君见不能攻破此城,己方损失惨重,下令大军暂且后退。安平君站在战车上,看着眼前这座城池,让他想起了聊城,狄邑之事。安平君不甘心被这座小城所阻,拔出长剑,想要再次加大攻势,继续攻击,却被乐乘拦了下来。 安平君问道:“乐将军,你这是为何。” 乐乘道:“安平君,我们连续数日攻城,皆不能攻破此城。今,兵疲,战力不高,继续强攻只会折损兵力。” 安平君见对方话语之中,嘲讽自己攻城的能力,注视着远方这座小城,轻蔑道:“区区小城,有何惧之。” 乐乘道:“安平君连续攻了几日,我们损伤严重。安平君,不如听听我的计策。” 安平君道:“莫非,你有攻破此城的计策?” “我们数战皆败,士气低迷。燕军多次击败我们,士气旺盛。强攻,不是上策。”乐乘又道:“我们应该围而不攻,以乱其心。” 其他部将也道:“乐将军说得对。此战,不能这样打下去。” “是啊!我们损兵折将,打下去也占不了便宜。” “末将赞同乐将军之策。” “末将附和。” 安平君见众将对他不满,自己又不能迅速攻克这座城池,树立威信。今,攻伐此城,折损了不少兵力。赵军上下对他也是颇有微词。安平君为了避免进一步激发赵军抵触情绪,只能服软,采纳乐乘的建议。 谁曾知,这一围困就是大半个月。 高阳君多次击败赵军攻城,守住了阵地,信心大增。又闻赵人内部不和,命人散播消息出去,加剧、挑拨,赵军上下内部的矛盾。情况继续发展下去,他便能反败为胜,击退赵军。高阳君一想到能够击溃安平君,他就能扬名诸侯,狂喜不已。 高阳君得知赵军统帅内部不和,许历负气领兵离去。高阳君又见赵军攻城多次,皆被自己打败。今,赵军虽改变战术,围而不攻。高阳君似乎看到了赵国落败的场景。高阳君站在城楼,见赵军士气低迷,战阵紊乱,便主动请战,出城与赵军开战。然,城外统帅毕竟是安平君,成安君不敢马虎,没有答应。 高阳君知道成安君性子稳重,不会轻易出城作战。为了取得胜利,高阳君秘密派斥候趁着夜色潜出城,联合武垣和临易两城,约定时日,出奇兵,夹击安平君。 斥候来到武垣,面见守将。 武垣守将傅豹拿着手中的书信,看了少许,便递给了身边的部将。副将苏射接过书信,看了少许,问道:“将军,此信会不会有诈。” 傅豹摇头道:“此字是高阳君的字迹无疑,不会有错。” “我军大败,中阳被围困。高阳君却命我们夜色出城,出奇兵,扰乱赵军,里应外合,击溃赵军,收复疆土。”王容见信毋庸置疑,又道:“我们救,还是不救。” 傅豹与诸将商议,众人皆说,“成安君、高阳君深得王上宠幸。我们不救,中阳有危。高阳君书信给我们,我们不救,不听从调令。若中阳丢了,王上怪罪下来,皆是我们的罪过。傅将军,我们还有选择吗?” 傅豹权衡少许,问道:“我若点兵击赵,驰援中阳。若赵军来攻,我们丢了武垣,又该如何。” 王容道:“安平君大军都在中阳,岂会有多余的兵力,分兵攻我。退一步说,纵使我们丢了武垣,那也是执行高阳君的将令,我们也不会承担守城不利之罪。” 傅豹还是觉得不安道:“你们别忘了。安平君率军围困中阳,是不假。但,那只是赵军少部分兵力。我总觉得赵军,会出其不意,攻我武垣。” 王容问道:“傅将军在担心什么。赵国诸将皆在围困中阳,还有何人敢来攻我。” 傅豹道:“你们别忘了,还有许历。” 王容大笑道:“傅将军更不用担心了。许历与安平君不和,众人皆知。许历负气,率军离开。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若许历真的要攻我,早就来了。中阳被围困大半个月,也不见许历的踪影,又说明了什么。傅将军,勿要担心。若违背了高阳君的将令,纵使我们守住了武垣,也是大罪。” 苏射也大笑道:“赵军内部不合,正是我们建功立业之时。傅将军,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好。”傅豹想了少许,也觉得这是击退赵军,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下达命令道:“我们按照约定的时间,驰援中阳,击溃赵军,收复山河,建功立业。” 傅豹让王容守城,点起两万将士,趁着黑夜出城,欲切断安平君的退路,打赵军一个措手不及。然,当燕国大军出城,行走数里,却见明火冲天,喊杀声四起。等到他反应过来,所率大军,也被赵军团团围住。 话说,许历领兵离去,准备趁着安平君吸引了燕国的注意力,绕道而行,攻破武垣。然,许历却迟迟不下达作战的命令。众将主动请战,也被他压了下去。许历对主将说的最多的几个字…等等,现在不是时候。 许历,一边关注中阳战事,避免战事不利,做好驰援。另一边派出将士封锁中阳和武垣之间的通道。当许历截获来自中阳燕国斥候的书信,他便下大了作战的命令。武垣主将傅豹情况不明,大意进兵,被许历围困。 苏射见中了赵军的埋伏,问道:“何处来了这么多赵军。” 傅豹立马醒悟过来,拔出长剑道:“是许历。” 苏射道:“许历不是与安平君不和,他怎么会在这里。” 傅豹道:“我们中计了。” 苏射见战事危急,问道:“傅将军,赵军人数众多。我们该怎么办。” 傅豹虽知形势对自己不利,但还是不愿堕了男儿血气,下令开战。傅豹左冲右撞,皆不能突出重围,反而身边的将士,越战越少。就在这时,王容率领一支援军赶来,方才杀出重围。 傅豹等人,率领残军抵达武垣城下。苏射高喊道:“傅将军回城,还不快打开城门。” 城楼上顿时明火执仗,喊杀声四起,箭矢从上往下射来。王容一边命人举起盾牌,保护傅豹,另一边朝着城楼喊道:“还不快停止射击,这是傅将军。” 城楼上的赵军停止了射击,齐声高呼道:“放下兵刃,速速投降。” 傅豹往城楼上看去见一人威风凛凛注视着他,高喊道:“你是何人。” 那人声若铜钟道:“许历。” 原来许历让副将赵均围住傅豹等人,围点打援,并让人伪装成突围的燕军,来到武垣城求援。王容担心傅豹等人的安危,留下一千将士守城,前去驰援。然,王容刚走,许历便攻破了武垣。 “不可能。”傅豹高声道:“据斥候来报,许历与安平君不合,负气,率军离开。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历大笑道:“怎么想不明白。” 傅豹脑海闪过一道不好的画面,惊道:“难不成你和安平君不和就是有意为之,其目的就是为了…”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许历见他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替他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我有意与安平君起争执,扩大矛盾,就是为了让你们隐藏在我军的斥候传回消息。当你们得知赵国将帅不合,又会如何。” “原来如此,是我们大意呢?”傅豹痛声道:“我虽知你率大军离开,也曾想到你会出兵攻我。我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伐我。许老将军好手段,竟然攻破了武垣城。” 许历道:“若不如此,我岂能攻破武垣。” 傅豹道:“我想不明白,你既有心,为何不立马攻武垣。” 许历道:“我若强攻,你必坚守。得其城,伤了我军的元气,得不偿失。我要的就是你们放松戒备,误以为有机可乘,能够击败安平君。你们出城,就是我破城的机会。” 傅豹口中喷出一道鲜血,“你…” 苏射上前道:“傅将军,我率军攻破此城。” “没用的。”傅豹道:“我们是攻不下这座城池。” 王容道:“傅将军,末将愿攻城。” “他是许历,我们是攻不下的。”傅豹失了此城,按照国法,独难苟活。这时,一支赵军从左边而出,一支赵军从右边而出,一支赵军出现在他们身后。傅豹见不能取胜,也没有信心抵抗。 许历高呼道:“尔等还不快降。” 赵军高呼道:“降,降,降。” 傅豹看着跟随在身边的将士,既无援军,又不能突出重围。如今大势已去,为了避免全军覆没,只能投降。 第二十六章 克中阳、围燕下都 武垣,地处燕、赵两国边境之上,是燕国的重镇,同时也是燕国进军中原、伐赵攻齐的前沿阵地。武垣、临邑、中阳,这三座重镇成犄角之势,可以相互驰援。然,傅豹等人被许历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丢了武垣。 许历劝降燕将傅豹等人,以最少的牺牲,攻破了武垣。许历对待降将,也无猜忌,并以上宾待之。许历问道:“临邑守将乃何人。” 傅豹见许历不因为他是降将而折辱待之,深受感动,据实相告道:“临邑守将是燕云。他是燕周之后。” “燕周之勇武,我曾耳闻。其父,可是跟随秦开伐东胡,拓地千里的悍将。”许历见燕云是悍将之后,不宜采取强攻,问道:“傅老将军与燕云交情如何。” “他是名将之后,本可以位居高堂,地位显赫。谁曾知,燕惠王被弑杀,另立新君。燕云遭到新王猜忌、排挤和打压。”傅豹想起燕云的遭遇,也想起了自己,感慨不已,伤感道:“我们地处两国交境之地,互相驰援,交情甚好。” 许历闻言,有了计策,问道:“傅将军能否助我拿下临邑。” “我已降你,自当助你拿下临邑。可,我伤势未愈,有心无力。”傅豹又道:“苏射、王容,你二人助许老将军夺下临邑。” 苏射、王容领命道:“喏。” 当下,许历让副将赵均,留下三千人驻守武垣,率领其他兵马急速行军,并让苏射、王容等人带路,来到临邑。 苏射等燕军降将来到城下对着城内喊话,“燕将军,我是傅将军麾下的苏射,快快打开城门。” 临邑守将燕云与傅豹较好,自然也认识苏射,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的问道:“苏将军,你怎么来这里了。” 苏射提声道:“成安君让我等率军前来支援燕将军,我们共出奇兵,截断赵军归路,以乱赵军军心。我们便能一战击溃安平君,立下不世之功。” 燕云因为夜色太黑,再加上收到了成安君的书信,不察之下,打开城门。燕云亲自出城,迎接苏射等人,却见气氛诡异。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许稷,击落马下。 赵军趁势,冲进城内,临邑被破。 许稷押着燕云走了进来,只见燕云怒目圆睁看着苏射等人,质问道:“燕王善待我等,你们为何要反叛。” 一人道:“我等乃燕昭王伐齐的功臣,也被燕惠王重用。成安君弑杀燕惠王,另立新君。我们也遭到成安君的排挤和打压,被发配到燕、赵边境。燕将军,你说我们为何要降?” “你们?”燕云喝道:“这是王室之事,岂能由我们说了算。成安君弄权,打压你们。但,王上还是把武垣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报答王恩的吗?” 又一人道:“成安君鼓动王上伐赵,本就是不义之战。” “傅豹何在,叫他来见我。”燕云高声道:“我倒要问问他,他的赤胆忠心何在。” 苏射道:“燕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我们大势已去,投降吧!” “哈哈哈,尔等怕死,我可不怕。”燕云傲色道:“我岂能降。” 许历见眼前这位将军铮铮傲骨,无论如何也不能劝他归降,提着长剑朝着他走来,问道:“你不怕死。” 燕云见丢了临邑,无脸苟活,硬声道:“要杀就杀,何须废话。” “好,我敬佩你是男儿。”许历见对方不愿降,又有些不忍杀了他,“我就成全你。” 许历挥剑割断绑在燕云身上的绳子,将长剑收回剑鞘。燕云本以为自己会死,闭上双眼,做好了准备。他不见利剑挥来,没有听见血溅三尺之声,却感觉到自己身上捆绑的绳子松了,睁开眼睛问道:“你为何不杀我。” 许历正色道:“我说了,我敬佩你是男儿。” “你?”燕云不知该说点什么。但,他们家族深受王恩,岂能叛之。 “燕将军,你要走,便走吧!”许历厉声道:“他日,我们战场相见。” 话说,高阳君站在城楼上,左边一道明火升空,便知是武垣的援军敢至。又见右边,一道明火冉冉升空,便知是临邑的援军到了。高阳君见两道明火升空,大喜道:“成安君,这是武垣傅豹、临邑燕云给我们发的信号,破赵就在今夜。” 成安君见破赵的计划顺利进行,击掌道:“好。” 高阳君拉开大弓,一道明火升空,并命人举城点火。少许,赵军阵地,明火闪动,喊杀声漫天。高阳君见赵国军营大乱,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喊道:“成安君,下令开战吧!” 成安君走下城楼,登上战车,拔出长剑,高喊道:“开城门。” 中阳城门被打开,成安君、高阳君留下一千将士守城,其余将士冲向赵国军营。成安君不费吹灰之力,如入无人之境,便冲破赵军大营,进入营地中心。成安君见眼前有座大帐,是将帅所用,便指挥大军冲进赵军主帅大帐,却不见一人,问道:“赵军何在。” 前去探查的斥候回来禀报道:“成安君,军营内不见赵军一人的踪迹。” 高阳君见四周静得有些可怕,黑暗中仿佛有支手向他伸来,令他踹不过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和傅豹、燕云,约定攻伐时日。我们在城楼上也看到了赵军阵营,火光四起,喊杀声冲天。怎么,不见一个人。” 又一斥候大呼道:“成安君,营帐内全是柴草堆。” 简短地一瞬间,成安君明锐地直觉,捕捉到危险的信号,冲出营帐,大喊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就在这时,成千上万的火箭射了过来,火势迅速蔓延。燕军阵脚一片打乱,自相践踏,一片哀嚎。 成安君不想坐以待毙,挥着长剑,高呼道:“给我冲出去。” 随着成安君一身令下,燕国铁骑冲破火海,来到阵营大门,却见这里的火势更加凶猛,箭雨也更加的密集。成安君见状,冷声道:“莫非,此地就是我的葬生之所。” 突然,一支箭矢射了过来,正中成安君。成安君中箭落马,身边的战将见了,一边大叫,另一边下马搀扶起他。成安君看着火势蔓延,难能脱生,大喊道:“完了,我们输了。” “成安君,我们冲出去。”高阳君说完,奋勇当前,不顾箭雨前行。高阳君不愧是勇猛之人,率领身边的劲旅,横冲直撞,掩护成安君突出重围。 经过一番血战,成安君突出重围,见身边的将士,所剩无几,泣声道:“老夫,征战一生,何曾有如此惨败。” 高阳君一边奋力搏杀,另一边喊道:“成安君,我们快走。” 成安君见大路被赵军阻截,身边将士四下逃窜,只能率领心腹战将及不足五千将士,奋力死战,夺小路而逃,奔向中阳。当成安君刚抵达城下,城楼上明火升起,鲜明的旗帜上,写着一个赵字。城楼上的乱箭如狂风骤雨般射了下来。 安平君田单站在城楼上大喊道:“公孙老儿,我已取了中阳。你还不快降我。” 原来,许历攻破了武垣,一边分兵去攻取临邑,另一边派人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安平君。安平君鼓噪声势,让乐乘率领一军,故作武垣援军从左偷袭赵军阵地;又让另一名战将李粟,故作临邑援军从右偷袭赵军阵地。 当安平君见中阳上空,明火冉冉升空,又见中阳城门打开,成安君、高阳君亲率大军,杀出城来。安平君率领两万大军伴着成武垣、临邑的援军,趁着中阳城守备空虚,骗开城门,攻破中阳。等到成安君、高阳君夜色激战,从赵军阵地逃回来时,中阳城已经落到了安平君手中。 成安君见中阳已失,身边的战将和兵力是夺不回中阳,率军往左逃命。 “公孙老儿,拿命来。”一支军队从左杀来,为首之人正是乐乘。 一人高喊道:“成安君快走,我来断后。” 成安君见左边敌军来袭,便率领残军,往右逃跑。这时,又见一支军队从右杀来,为首之人,正是许历。 “成安君,我们杀出重围。”高阳君率军,冲了过去。 一番血战,成安君在诸将的掩护下,总算死里逃生。成安君看着身边的诸将,个个都是身负重伤,战甲残缺。 成安君尚未惊魂未定,忽闻赵军追兵敢至。赵军将成安君等人团团围住,近距离搏杀。成安君身边将士,越战越少,仅剩百人,已经无力再战,悲喊道:“我命休矣。” 这时,一人迎面而来,高喊道:“成安君,末将燕云,前来驰援。”原来,许历见燕云是条汉子,便放了他。燕云逃出临邑,收集残兵两千人,星夜兼程,赶往中阳。途中,他见中阳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很快,他便得到斥候送来的消息,那就是成安君、高阳君中计,中阳失守。 燕云得知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部将见中阳已经丢了,前去救援已经失去了意义,皆劝他放弃驰援中阳,保存兵力。燕云明知前去的道路,代表着什么,却依然坚持,率军前进。 成安君见燕云率军前来驰援,见有了生机,喜道:“天不绝我。” 转瞬间,燕云援军敢至。燕云击退了赵国的追兵,请罪道:“末将救援来迟,还请成安君降罪。” 成安君道:“燕将军,多亏有你,否则,我命休矣。” 燕云见成安君身边将士满脸血色,战甲残缺,仅存不到五十人,又不见高阳君等人的踪影,问道:“成安君,高阳君何在。” 成安君痛色道:“我们本欲联合武垣、临邑援军,出奇兵,一战破赵。谁曾知,竟然中了赵国的计,落得如此大败。数万将士,转眼间就没了。我和高阳君也走散了。” 燕云也没想到成安君和高阳君会落得如此惨败,依旧鼓舞士气道:“成安君莫要灰心,我们失去的早晚会找回来。” 经此一战,成安君信心大减,哪有勇气,将失去的找回来。 燕云又问道:“成安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成安君朝着中阳的方向看了一眼,痛声道:“中阳已经失守,为今之计,为了避免战事进一步恶化,我们只能依仗武垣、临邑阻击赵军。” 燕云不忍道:“成安君,武垣、临邑,已经失守。” “你说什么。”成安君问道:“武垣、临邑怎么会失守。” 当下,燕云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出来。成安君本想利用武垣、临邑来阻截赵军,却不曾想到武垣、临邑,也失守了。 成安君见大势已去,阻挡不住赵军的攻势,以及战场形势的恶化,悲呼道:“完了,我军败了。” 燕云见成安君完全没有昔日的威风和果断,建议道:“成安君,我们不如去燕下都。” 骤然间,喊杀声起。成安君肝胆俱碎,忙道:“走,去燕下都。” “众将士,随我一起。”燕云高喊道:“护送成安君,去燕下都。” 随着,天色渐明,白昼取代黑夜。乐乘、许历合兵一处,清点战场之后进入中阳城。此战,赵国大获全胜,攻破武垣、临邑、中阳三座重邑,收缴粮草、兵戈、甲胄不计其数,以及得燕国降军一万及百姓数万。许历、乐乘见燕国溃败,元气大伤,乘胜追击。 当赵国击败成安君、高阳君的消息,四处散播。四周的小邑,有的不战而降,有的望风而逃。许历、乐乘率领大军,兵不血刃,兵围燕下都。 第二十七章 燕王求和 燕下都呈长方形,东西长约二十六里,南北宽十五里。它位于北易水和中易水之间。西依太行山,南临易水,东部迤连于平原,地势险要,居高临下,便于防守。同时,也是燕国南下中原,争霸诸侯军事重镇。 公元前316年,燕王哙禅国于权臣子之,导致燕国怨声载道,战火四起。齐宣王趁机联合中山衅王,并以匡章为将,起临淄、即墨、高唐、平陆、莒五都之兵及北地之众,讨伐燕国。齐国以‘匡扶正义’为旗帜,不足六十日攻破燕国国都蓟城。 燕国,名存实亡。 赵武灵王刚结束对秦国的战事,见齐国、中山国联合攻破了燕国。赵武灵王不想齐国独大,威胁到赵国,以乐池为将,前去韩国,有说韩宣王,护送燕质子职回国,这就是燕昭王。 赵武灵王打着‘平叛驱齐’的口号,助燕昭王归国。燕昭王回到燕国下都,继任王位,光复燕国。 燕国复国,百废待兴。燕昭王一边筑黄金台招贤,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另一边为了提防齐国,不断修葺和巩固燕下都。燕昭王用了三十几年,复兴燕国,并以乐毅为将伐齐雪耻。然,燕昭王没有看到亡齐国的那一天,就走向了生命的终点。及至燕惠王继位,齐国反败为胜,光复失陷疆土。 燕下都见证了燕国的衰败…复兴…鼎盛…衰败这几个历史时期。 燕惠王伐齐失败,害怕齐国北上,又加大对燕下都的修缮。此时的燕下都,已经不是燕国一个军事重镇,而是成为了燕国的别都。 燕下都城池坚固,守备完善,粮草充足,又有两条大河形成天然的屏障。燕下都郡守是姬楚戈,将军是昌国君乐间。 许历和乐乘兵临燕下都,看着这座规模宏大,城固池阔,又无攻城之具,只能采取围而不攻。成安君、昌国君等人也倚仗地利之势,站稳脚跟,并抑制了溃败之势。燕、赵两国战事,再一次陷入了僵持局面。 这日,燕王做了一个美梦。他梦见自己的十几万大军,攻破了赵国代郡,占据了赵国北疆广袤的疆土。赵国不敌燕国的攻势,赵王丹无奈只能将北疆之地割给燕国。燕王饮马北疆,剑指中原,诸侯莫敌。燕王在梦中为自己取得的万世伟业,狂笑不已。 随着,一道钟鼓声传来,击碎了燕王的美梦。 燕王睁开双眼,坐立塌前,眸色有些落魄。燕王回忆起梦中的场景,是多么真实,不由自主地苦笑道:“南柯一梦啊!” 燕王往赵国北疆代郡的方向看去,扬声道:“寡人,何时才能得偿所愿。” 这时,几通鼓声,骤然响起。燕王闻声,脸色骤然一沉。这鼓声,代表敌国寇边。燕王大喊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人在殿门外高喊道:“王上,燕下都告急。” “你说什么。燕下都告急。”燕王怒道:“莫非是齐国趁着我们和赵国交战,出兵伐我。” “王上,这是成安君送回来的紧急军情。”宦者令快步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前线送回来的军情。 燕王见齐国出兵围困燕下都,成安君又送来紧急军情,想必是伐赵不利。燕王不顾礼仪,快速走下床榻,夺过宦者令手中的竹简,展开观看。燕王的神色,也随着竹简上的内容,变得狰狞可怕。寝殿中的任何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呼吸都不敢大声。 燕王看罢,将手中的竹简一扔,怒喝道:“可恶,可恶。成安君、高阳君联合伐赵,遭遇惨败。他们不仅丢了攻下赵国的疆土,反而还丢了武垣、临邑、中阳三城。如今,赵国大军,兵围下都。” 宦者令道:“王上,燕下都告急。请王上,速召群臣入宫,商议国政。” 燕王拽紧手中的竹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高喊道:“宣,诸臣入宫。” 不多时,蓟城上空响起一道又一道鼓声。燕国诸臣听闻鼓声,脸色突变,步入宫廷。燕王坐在王位上,面向诸臣,冷色道:“成安君送来战报,此次伐赵失利。赵国不仅击败高阳君、成安君,收复疆土。赵军趁势,攻入我国境内。武垣、临邑、中阳失守,赵军又兵围燕下都。诸位,战事不利,我们如何应对。” 燕国诸臣忽闻赵国攻破武垣、临邑、中阳,兵围燕下都,大惊失色,聒噪不已。燕王等了半响,也不见人说话,厉声道:“寡人问你们如何应对,不是来听你们吵架。” 诸臣闻燕王发怒,静默不语。 燕王见诸臣都不说话,抓起近身的竹简,扔了出去,咆哮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哑巴啦!” 诸臣战战兢兢,齐声请罪道:“臣等无能。” 燕王鼻息沉重道:“大司寇,你说,眼前局势,该怎么办。” 大司寇走了出来,迎视着燕王那道威逼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王上,武垣、中阳、临邑,这三邑是我们的门户。赵国攻破三城,即可兵围燕下都;又可北上,攻我蓟城。如今,我们战事不利,臣认为…” 燕王见他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大声问道:“继续说。” 大司寇语调有些颤抖道:“臣…主张…与…赵…言和。” 燕王抬高声调问道:“你说什么。” 大司寇说出了这几个字,反而觉得没那么害怕,高声道:“臣,主张言和。” 燕王不是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他是不敢相信,伐赵之时,群臣皆赞同。战事不利,竟然会有人主张言和。 燕王又喊道:“大司马。” 大司马出列道:“王上,我们起兵十几万伐赵,战事不利,也导致粮草不足,国库空虚。臣,附和大司寇之言,主张言和。” 燕王又喊了几个大臣,这些人都主张,不宜再战,理应主和。 燕王看着诸臣,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大殿上附和之音,一波又一波送了过来。 一人道:“王上,我们决不能求和。” 又有几人出列,都主张战。 大司寇问道:“战事不利,燕下都告急。主和,才是上策。” 一人反驳道:“战事不利,乃兵家常事。战局对我们不利,我们保存的军力仍能与赵国一战。” 又一人附和道:“燕下都,地势严峻、城楼坚固、护城河宽阔,且粮草充足,守备完善。区区赵国,岂能破我燕下都。” 前一人道:“不错。燕下都有昌国君亲自坐镇,还有十万精兵。我们何惧赵国。” 大司寇冷声道:“你们别忘了,中阳、武垣也是易守难攻,赵国不一样还是攻破。” 一人高声道:“武垣、中阳虽被赵国攻破。但,赵国也折损了数万兵马。赵国想要攻破燕下都,没有二十万之众,岂能拿下。” 大司马怒斥道:“你们是想燕、赵两国扩大战事不成。” “战事已开,升级有何尝不可。” 大司寇怒道:“你们这些莽夫,一天就只知道,打,打,打。完全不顾民生,不顾国力。我们和赵国打得两败俱伤,齐国乘虚而入,又该如何。” 一人大笑道:“齐王复国后,选择偏安,不染指中原战事。岂会趁机破我。” 大司马提醒道:“你们别忘了。齐国联合赵国击退了秦国。齐王见我们被赵国打败,会选择安于现状?安平君尚能助赵伐我,齐王见伐燕有利,岂会选择袖手旁观。” 大司寇也道:“王上不宜再战。我们和赵国打得两败俱伤。齐国趁机出兵伐我,东胡人见之也会出兵伐我。我们的国力,还没有达到同时和齐、赵、东胡开战。请,王上下令,停战、言和。” 诸臣附和道:“请王上下令,停战、言和。” 燕王见朝臣大部分人主张言和,唯有少部分人主张言战。燕王心里其实如明镜般,伐赵之时,以大司寇、大司马为首的人根本就不主张伐赵。只不过成安君、高阳君等人主战派强势,压过了他们。其他大臣,见风使舵,也就跟着附和。今,战事不利,主战派皆在伐赵,主和又占据上风。 其实,燕王伐赵是有私心的。一来,赵国丧主、新君年幼、赵太后主政、秦国伐赵,赵国内政、外交一塌糊涂,政局动荡。他伐赵,既可以趁火打劫,为自己雪耻,开疆拓土证明自己是燕国合格的王。其次,他是想通过战争,改变格局,打压成安君等人。 毕竟成安君敢弑杀燕惠王,立他为新君。成安君也可以弑杀他,扶持新王。燕王继位,既要应对赵、韩、魏、楚四国伐燕,还要处理成安君弑杀燕惠王之后留下的一团乱局,向燕国臣民宣告自己才是合格的王。 燕王继位这几年,韬光养晦,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走错一步。他一边打压反对自己的人,安抚臣民;另一边积极较好诸侯。今,成安君、高阳君伐赵不利,他虽借着战事,打压成安君,削弱他的影响力,稳固自己的地位。但,伐赵不利,也让他剑指中原的伟业,转化成空。自己的威信,也一落千丈。 燕王也不了解自己,他既想破赵代郡、剑指中原,实现燕昭王的伟业;同时也害怕成安君伐赵大胜,势力强大,会取而代之。伐赵,燕王想赢,又不想赢。 燕王见大殿乱臣一团,高喊道:“好了。” 诸臣见状,也不在相互争执,大殿恢复安静。 燕王想了半响,对着主战派,问道:“伐赵失利,我们去求和,赵国会答应吗?” 大司寇语速平稳道:“赵国虽破我三城,但自己损失也不小。两国再打下去,只会相互消耗国力。我们向赵国求和,赵国也会答应。只是…” 燕王问道:“只是什么。” 大司寇道:“战事是我们挑起的。” 燕王懂他话中的意思,求和就要承担挑起战争的罪责,轻声道:“你的意思,寡人明白。言和,我们会吃点亏。” 大司寇道:“正是。” 燕王没有进一步回答,又对着主战派的人问道:“我们继续与赵开战,能有几成胜算。” 诸臣皆不言。 燕王又道:“寡人倾国之兵与赵开战,有几成胜算。” 诸臣又不言。 燕王又道:“我们和赵国战事僵持不下,齐国攻我,东胡寇边,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诸臣不敢言。 燕王又道:“我们的国力、民生,能承担起几年的战事。继续打下去,会不会拖垮我国的经济,会不会导致民不聊生。” 诸臣也不敢言。 燕王四问,诸臣不答,没有成安君、高阳君等人,主战派就没有胆气说话。燕王主张伐赵本来就是想趁火打劫,开拓疆土,崛起燕国。若和赵国扩大战事,只会导致国力消耗。 齐国、东胡也来攻燕,燕国三面迎战,毫无胜算。战事扩大,名不聊生,也会令臣民怨声载道。若被有心人挑拨,他的王位不稳。再者,齐闵王好战,最后的下场,燕王岂能忘记。 一人不甘心道:“王上,我们就这样向赵国言和,有失国体,有失君威。” “有失国体、有失君威。”燕王深吸一口气,平稳气息,又道:“我们国力孱弱,比不上赵国。与赵国,打下去只会空耗国力。齐王能派安平君助赵伐我,也会看准时机,出兵攻我。我们北边疆土,与东胡接壤,南边与齐、赵接壤,西边是赵国,东边是大海。扩大战事,我们只会输得更惨。” 诸臣皆静默不语。 “趁着,我们尚未与赵国彻底交恶。”燕王眸色虽不甘,但也只能无奈,又道:“求和吧!” “王上,不能求和啊!” 燕王看着坚持主战之人,声音低沉道:“高阳君率军伐赵,得几座小城,我们也算有战果。成安君说有中阳、武垣之地,纵使我们不能占领赵国的疆土,但也能阻挡赵军的攻势。寡人增兵十万,欲抵挡安平君锋芒,一战破赵,南下代郡,结果如何?” “你们不也告诉寡人有成安君、高阳君在,寡人可以高枕无忧。结果又如何?”燕王见诸臣不说话,续道:“我们丢了武垣、中阳等城邑,赵国大军兵围下都。你们说可以战,我们能战吗?寡人还能信你们吗?” “我们小看赵军的战力,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才会有今日的败局。一个许力让我们头痛不已,又有安平君助阵,我们岂有胜算。赵国还有马服君、廉颇等悍将尚未出征,我们还有谁能与之应战。”燕王痛色地问道:“寡人岂不知,就这样言和,有失国体、有失君威。你们告诉寡人,应该怎么做。” 诸臣请罪道:“臣等无能。” 燕王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语调颇为无奈道:“打,又打不赢。趁着我们还没有输得太惨,诸位,言和吧!” 第二十八 城下之盟 赵国捷报,快马加鞭送回邯郸。赵王丹得知大军克中阳、兵围燕下都,大喜不已。赵王丹召集重臣问道:“诸位,我们反击燕国,大获全胜。此时,我军围困燕下都,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五大夫看穿了赵王丹的心思,高声迎合道:“王上,此战,我们大获全胜。我们应该乘胜追击,攻破下都,兵临蓟城,擒燕王来邯郸谢罪。” 众人见赵王丹甚是满意,也跟着高声道:“破燕下都、兵临蓟城、擒燕王。” 赵王丹见诸臣明白自己的心意,顿时,朗声大笑。然,平原君却很淡定地说,“王上,我们教训了燕国,也获得了胜利,该言和了。” 赵王丹热血高涨,却被平原君泼了一盆冷水,不悦道:“我们攻破下都,燕国南境之疆土,尽归我们。叔父,我们不能言和,要一战而定。” 平原君见赵王丹小胜,就忘乎所以,神色凝重道:“王上,该收手了。此战,我们虽胜,但也损伤不小。继续打下去,我们和燕国只能扩大战事,升级矛盾,两国将会水火不容,成为世仇。” 赵王丹见平原君不懂自己的心意,更不懂自己的志向,也不正面回答,而是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众臣,问道:“你们觉得我国是伐燕,还是与之言和。” 众臣虽听赵王丹语调之中,隐藏不乐之意,也知道赵王丹想要表达的意思。然,平原君主张言和,他们也要权衡利弊。果不其然,很多大臣站在了平原君这边。就连刚才迎合赵王丹出兵伐燕的臣子,也转了风向。赵王丹没有听到自己预期的声音,脸色一沉,看着主战之人,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怎么不说了。” 五大夫见自己冒失之语,勾起了赵王丹的好战之心,也得罪了平原君。五大夫不愧是风向转得最快之人,弥补道:“王上,平原君言之有理,是我等愚钝,没有大局观念。” 众人也跟着道:“臣,附和平原君之言,不宜再战,理应主和。” 赵王丹看着这些倒戈的臣子,怒气横生,喝问道:“我军大胜,燕国惨败,这难道不是攻破燕国,擒拿燕王,扬我赵国声威的最佳时刻?” “攻破燕国,擒拿燕王。”平原君见赵王丹将战事看得太简单了,淡笑道:“王上,莫非真的认为燕国不堪一击?” 赵王丹扬着前线送回来的捷报,语调轻视道:“我们一战收复疆土,再战攻克武垣、中阳,兵围燕下都。这难道还不能说明燕国不堪一击?” 平原君见赵王丹太轻视燕国,郑重道:“我们一战收复疆土,这是因为燕国伐我,乃不义之战。我军反击,乃正义之举。我军将士方能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击退燕国。我们攻入燕境,角色互换。燕国也会同仇敌忾,反击我军。” 赵王丹见平原君夸大燕国的战力,嘲讽道:“燕军战力孱弱不堪,岂是我国对手。” 平原君提醒道:“王上,莫要忘了。我们攻克武垣、临邑、中阳,折损了数万将士。这难道不能说明燕国的战力?” 赵王丹毫不在意道:“开疆拓土,牺牲在所难免。燕国伐我在前,被我军反击再后。如今,我们破三城,兵临下都,岂能与燕国言和。” 平阳君温言道:“王上,燕下都,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又有大河环绕,形成天然屏障。燕下都有十万之众,昌国君乐间亲自坐镇。我们没有二十万之兵,是攻不破燕下都。” “叔父说攻破燕下都要二十万之众。”赵王丹郎道:“寡人就再增兵十万,寡人就不信攻不破燕下都。” “我们增兵十万,燕国也会继续增兵。燕、赵两国战事,扩大升级。燕国国力,虽不如我国。但,我们因为燕国消耗太多的国力,诸侯来攻,又该如何。” 赵王丹沉寂在退秦破燕胜利的喜悦之中,轻蔑道:“何人安敢攻我。” “诸侯相互制约,相互平衡,方有现在的局面。一旦有人打破平衡,将会成为众矢之的,遭诸侯围攻。楚怀王亡越,打破平衡,被天下诸侯讨伐,楚国元气大伤。齐闵王亡宋,五国伐齐,齐国一蹶不振。”平原君见赵王丹不语,眼神却是极度不服,又道:“且不说,我国能否攻破燕下都、兵临蓟城、擒拿燕王。若真的如此,我国打破平衡,诸侯见了,势必会忌惮赵国声威。诸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定会以救燕的名义伐我。我国深处四战之地,难以应付。” 就在这时,一人高呼道:“赵太后到。” 原来,赵太后身在寝宫养病,却听近臣来报,赵王丹不听平原君等人之语,执意伐赵,扩大两国战事。赵太后见孩儿任性、糊涂,不顾病体,来到大殿。 诸臣见赵太后来了,行礼道:“参见太后。” 赵太后拖着疲惫的身子,不失仪态,往赵王丹走去。赵王丹见赵太后出现在大殿,瞬间少了点胆气,但赵太后来了,他也要行礼相迎。赵太后坐在位置上,对着诸臣,温言道:“大家别站着,都坐。” 诸臣皆道:“谢太后。” 诸臣坐定,赵王丹问道:“母后身体虚弱,理应休养。” 赵太后看着赵王丹问道:“怎么,王儿,嫌我这个老太婆碍事。” 赵王丹脸色惊恐,忙道:“孩儿绝无这个意思。孩儿是为了母后的身体着想。” 赵太后语重心长地道:“王儿真的为我着想,就应该安分守己。不该想的不要乱想。成为一国之君很容易,想要成为一名贤君、明君、圣君,就不是那么容易。” 赵王丹道:“孩儿,听不懂母后话中的意思。” 赵太后问道:“王儿,何为贤君、何为明君。” 赵王丹道:“广开言路,护国安邦,开疆拓土。” 赵太后见王儿还记得,又问道:“你有广开言路,多听大臣的意见?” 赵王丹被话语一哽,说不出话来。原来,赵太后是责怪他伐燕,太过意气用事。 “怎么,不说话呢?”赵太后没有给王儿好脸色,又道:“先王和我不奢求王儿开疆拓土、征战诸侯。只要你能够护国安邦、守住先祖的基业,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王儿,你父王临终前说的话,都忘了不成。” 赵王丹道:“孩儿,莫敢忘。” 赵太后见他还记得,温言道:“你若忘了,我提醒你。你没忘,那就再好不过。” 赵王丹道:“孩儿不敢忘。” 赵太后见王儿嘴上是这般说,心里却是不服,问道:“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你不要放在心上,直接说出来。王儿,莫是在心中责怪我。” 赵王丹道:“孩儿不敢。” “我说的话,不管你高不高兴,我还是要说的。”赵太后情绪一动,咳嗽不已,待得气息平稳,又道:“为君者,理应以大局为重,多听大臣之言,切莫意气用事。” 赵王丹道:“孩儿,铭记母后教诲。” 赵太后见王儿在自己面前,还算听话,问道:“王儿与你父王相比,其能力如何。” “孩儿不如父王。” “你到还有自知之明。”赵太后有意停了下来,又道:“你父王用兵,十分谨慎,你怎么只知道意气用事。当年,你父王联合韩、魏、楚,集四国之力伐燕,都不敢想象能够攻破蓟城、擒拿燕王。怎么,你就想凭借赵国之力,攻破蓟城、擒拿燕王。莫非你觉得燕国真的无人了乎?” 赵王丹面对母后的训诫,不敢搭话。 赵太后又道:“燕国立国至今已经快八百年,社稷不亡,自有缘由。春秋乱世是十八诸侯之一。大争之世,又是七雄。远的不说,就拿近的来说。燕国伐齐,独自支撑数年,这足以说明,燕国并非不堪一击。我们真的与燕国全力开战,胜负岂能预定。你别忘了,还有很多诸侯国都盯着我们。” 赵太后见赵王丹不说话,也知他心中不服,问道:“你父王与燕国联姻,莫非在你眼中是懦弱不成。” 赵王丹道:“父王联姻燕国,并非懦弱。父王是想通过联谊,结好燕国,安定北疆,腾出手来,应对诸侯。” 赵太后又问道:“我们一战,能否亡了燕国。” 赵王丹想了想,答道:“不能。” “我们与燕国交战,陷入僵持,又会如何。” “消耗国力,民生疲惫,经济凋零。” “诸侯见了,又会如何。” “定会趁虚而入。” “我们以济东之地,换取安平君为将,反击燕国,是为了什么。” “扞卫北疆,震慑燕国。向诸侯表明我大赵的疆土不容任何诸侯践踏的态度。同时,也向诸侯宣誓,赵国有能力,扞卫疆土的实力” “反击燕国的目的,已经达到,你为何还要进一步扩大战事呢?” “孩儿…” “王儿不是糊涂之人,也明白厉害关系,就是性子急躁了点。身为君王,理应保持理智,切不可意气用事。”赵太后又道:“好战必亡,忘战必危。这八个字,你要牢记心中。” 赵王丹道:“孩儿记住了。” 赵太后见王儿还听得进去自己说的话,面向诸臣,嘱托道:“你们都是先王留下的肱股之臣,理应辅佐王上。王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及时指出,好令王上更正。” 诸臣齐声道:“喏。” 赵太后问道:“燕国的战事,你们怎么看。” 诸臣齐声道:“请太后定夺。” 赵太后不喜欢这几个字,又道:“平原君,你是什么意思。” 平原君听闻赵太后训诫赵王丹话中之语,就琢磨出赵太后心中所想,语调平稳道:“太后,我们反击燕国,就是为了扞卫北疆,震慑燕国。也是向诸侯宣告赵国疆土,不容他国侵犯。我们出兵的目已经达到了,该与燕国言和。” 赵太后没有立马表态,反问道:“燕国丢了三城,燕下都被我军围困。我们为何不趁势进兵。” “守住战果,才叫胜利。”平原君见赵太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又道:“此次,我们大胜,也折损了不少兵力。我们言和,既能占据上风,也能给燕王一个台阶下。” 赵太后问道:“燕王拒绝言和,又该如何。” “战事,比拼的是国力。我们耗不起,燕国更耗不起。我们攻破三城,兵围燕下都,燕国上下已经是人心惶惶。燕王继位不正,既怕我们旧事重提,联合齐国伐他,又担忧臣民反对他。燕王处境艰难,比我们更想尽快结束战事。” 赵太后平静地问道:“燕王不顾民意,拒绝言和,又该如何。” 平原君道:“我们先礼后兵。燕王拒绝言和,我们就只能与之开战。” 赵太后又问了很多大臣,皆是主张言和。赵太后见大臣都没有话说,看着赵王丹问道:“王儿,你认为呢?” “孩儿附和叔父之言。”赵王丹闻母后和平原君之间的对话,收获颇丰。原来,母后是亲自为他演绎,什么才是为君者该做的、该学的。 赵太后想了想,又道:“王儿和诸位大臣都赞成言和。我也采纳平原君的意见。” 赵王这才恍然大悟,其实,母后的态度很明确。这时,他才明白,自己离合格的君王,还要一段很艰难的路要走。 平原君道:“太后,臣相信不日就会收到来自燕王言和的国书。我们不妨再等上几日。” “言和之事,就交给你了。”赵太后语调无力道:“我身体不好,该回去歇息了。” 赵太后说完,起身便走。 赵王丹率先道:“恭送母后。” 诸臣齐声道:“恭送太后。” 过了三日,燕国求和的国书,果真如平原君所料,送入邯郸。不一样的是国书之中,还有来自燕后的家书。平原君心想,“这是燕王留的后手。若赵王丹和诸臣拒绝言和,赵太后也会为了燕后,压制众人主战的意见。” 平原君见燕王在国书中,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转念又想,心道:“燕王虽是被成安君所扶持,并非是昏聩无能之辈!燕王将会成为继燕昭王之后,影响燕国最伟大的君主。” 赵王丹收到燕国求和的国书,并没有让平原君北上,前去勘定燕、赵边界,主持议和。而是派了大病初愈的平阳君负责北疆之事。平原君虽知赵王丹的用意,也不生气。相反,他不用管北疆之事,倒也落得轻松自在。 又过了三日,平阳君率众,前往北疆代郡,来到燕下都。与此同时,燕王也收到赵国答应议和的国书,并让大司寇等主和之人,前往燕下都,与赵议和。 燕、赵两国派出能臣干将在燕下都河畔举行会盟仪式。赵国这边代表有平阳君、安平君、许历、乐乘等诸多将领。燕国这边阵容也不弱,有大司寇、大司马、下都郡守、昌国君、成安君等人。 燕国将赵国占领的城池,都划给了赵国,并赔偿了许多财宝。双方互换文书,修订盟书。议和结束,赵国率军撤离燕国境内。燕、赵两国再一次恢复和平。 燕、赵城下议和之后,燕王见南下有赵、齐两国阻挡,短时间内是不能剑指中原。燕王稳定内政,改变战略,向北击胡开疆,开拓上千里疆土,抵达辽东,并在燕昭王修建的长城基础上,向东扩建长城。数年后,燕王死后,其子燕孝王给其父,谥号“武成”,也就是燕武成王。 第二十九章 君以国士待我 赵国与燕国缔结和平协议、勘定边界,互换文书。平阳君与许历重新布防,并让燕国降将,驻守武垣、中阳。赵国主动从燕国境内撤军,以示和平诚意。 赵国撤军回到代郡,许历身为代郡郡守,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安排酒宴,庆贺这场伐燕取得的胜利。三日后,平阳君、安平君率军南下,返回邯郸。 赵王丹为了彰显对安平君恩宠和器重,率文成武将,出邯郸十里,亲自相迎。午时刚过,一名斥候快马而来,高呼道:“王上,出征大军离此地不足三里。” “击鼓。”赵王丹站在战车上,虽不见大军的身影,却见前方尘土四起。 顿时间,鼓声弥漫在山野之间。 平阳君、安平君忽闻鼓声震天,情况不明,制止大军前进。这时,一名斥候来到平阳君面前,高声道:“平阳君,王上亲自出城相迎。” 平阳君示意斥候退下,对着身边的安平君,贺道:“安平君为我国伐燕,取得大胜,吾王亲自相迎。安平君,封君拜相,指日可待。” 安平君助赵伐燕是为了齐王得到济东的疆土,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对于赵王的封君拜相,他未曾动过心思。他在齐国地位显赫、身份高贵,因战功被封安平君,兼任齐相。谁曾知,短短十几年,他由人人称颂、君臣爱戴,转变成不能在齐国立足。 安平君不想回忆起这些伤心的往事,更不想让人看出他心中的落魄,对着平阳君纵声一笑,“伐燕取得大胜,非我之功。实乃赵国国运昌盛、赵王福泽天下、三军将士用命之故。” 平阳君见安平君立下大功,不自傲,反而倍加谦恭。又想到,赵王对他推崇备至,更想留住他。北疆议和,他也见识了安平君的能耐。平阳君也真心希望,这位贤能,能够留在赵国。 平阳君指着前路,大笑道:“安平君,你听,这鼓声是在迎接我们凯旋而归。我也跟着安平君沾光了。以后,我们就同殿为臣。” 安平君听着‘同殿为臣’这四个字,心中涌出莫名的失落。安平君看着前路,不知为何,总觉得很迷茫。 平阳君没有注意到安平君脸色微小的变化,高声道:“安平君,我们快走吧!” 安平君离开齐国之时,就已经知道,齐王不想要他回去。齐国,他注定是回不去了。他来到了赵国,受赵国君臣礼遇。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安平君想通此节,一扫心中的失落感,重振精神,率领大军前行。 平阳君见了赵王丹,行礼道:“臣,参见王上。” 安平君见赵王亲自相迎,这是多大的恩宠,也行礼道:“外臣,拜见赵王。” “安平君不愿为寡人所用,心中还是惦记着齐国啊!”赵王丹听着‘外臣’这两个字,总觉得与安平君多了点距离。赵王丹将这句话放在心中,语调随和道:“安平君为寡人破燕,劳苦功高。来,安平君,饮了此樽。” 赵王丹取过一樽酒,递给安平君。安平君伸手接过酒樽,高声道:“外臣,谢赵王赐酒。” 赵王丹见安平君将美酒一饮而尽,笑道:“皆说安平君酒量,千杯不醉。回到邯郸,你我可要好好痛饮。” 安平君见赵王丹为了与他拉近距离,用了一个‘我’,而不是‘寡人’二字,笑道:“邯郸美酒,我早就想痛饮了。” “好。我们就一醉方休。”赵王丹又取了一樽酒来到平阳君面前,称赞道:“平阳君出使北疆,与燕国议和。平阳君为了赵国的利益,寸步不让,扞卫国体。这樽酒,寡人敬你。” “我乃赵臣,理应扞卫国体,为君分忧。”平阳君接过酒樽,高声道:“此次议和能够成功,非臣之功。实乃王上福泽深厚、赵国国祚昌盛,诸将同心协力。臣,不过是跑跑腿罢了。” 赵王丹见他不独揽大功,又听他话中恭维之语,甚为满意,抬手道:“平阳君,辛苦了。请饮此樽。” 平阳君谢过赵王丹赐酒,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赵王丹又来到乐乘面前,取过一樽酒递给他,表彰道:“乐将军,首战斩杀三将,壮我军威,不愧是乐氏子孙。乐将军,请饮此樽。” “谢,王上。”乐乘不善表达,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赵王丹往人群中看去,见代郡郡守许历不在行伍之列,问道:“寡人,怎么没有看见许历。” 平阳君道:“许郡守,身在代郡,善后边疆之事。” “许将军不愧是国之栋梁啊!”赵王丹面对三军将士,高声道:“诸位将士,皆是我赵氏男儿骄傲。” “王上万岁,赵国万岁。”数十万人之音,齐声高喝,回荡在山谷之间,余音缭绕。 平原君见起风了,上前道:“王上,郊外风大,我们该启程回邯郸。” 赵王丹点头道:“安平君,请与寡人同车。” 安平君见赵王是处处对他施加恩宠,他岂能不明白赵王的心意。安平君心中虽做好了在赵国残度余生的准备,但对齐国仍然抱有希望。赵王和他同车,传回齐国临淄,那真是百口莫辩了。 安平君为了给自己留下缓和的余地,含蓄道:“外臣,何德何能,岂能与赵王同车。” 赵王丹被他婉拒,也不生气,高声道:“你为寡人退秦在前,又破燕再后。你为寡人立下赫赫战功,理应享此殊荣。安平君,请。” 安平君见赵王丹再三恳请,又当着群臣及三军将士的面,诉说他的战功。他若在拒绝,岂不是让赵王丹下不了台面。自己也会落得桀骜、不识抬举的名声。 安平君是爱惜声名胜过性命的人,见不能拒绝,放低身子,谦恭道:“谢,赵王。” “安平君,请。”赵王丹见安平君不再拒绝,甚感满意。安平君登车,赵王丹随后。 司礼见了,高呼道:“起程。” 众人齐声道:“恭迎王上回城。” 安平君坐在车上,见赵国邯郸臣民站在街巷,欢声鼓舞,迎接他的归来。安平君看着邯郸街道人山人海,耳闻数十万人的欢呼声。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十几年前,他破燕复齐,率军迎齐王田法章回临淄之时的盛况。不知不觉,安平君眼角有些湿润。 安平君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王车方才抵达丛台宫。安平君凝视着这座大殿,感叹不已。这座大殿,见证了赵武灵王那个叱咤风云的时代。然,安平君想到赵武灵王的命运,及自身的遭遇,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安平君心道:“英雄为何,总会走向末路。” 赵王丹一路上暗中留意,也发现了安平君微弱的变化。可他,却猜不透对方心思是什么。赵王丹下了车又邀请安平君与他并肩走向高台,进入大殿。 安平君不能拒,只能与之并肩而行。 赵王丹此举不仅是对安平君的恩宠。同时,也是向赵国臣民及诸侯传达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安平君是他的贤臣。赵王丹身材弱小,身穿王服,却是气宇轩昂,有王者气概。安平君身材伟岸、仪态不凡,身穿将服,大有护卫之意。 登上高台,抵达丛台宫大殿。赵王丹让凡是百夫长以上的将军,进入宫殿畅饮美酒。百夫长以下者,殿外畅饮。 “寡人备好美酒,等待君归。”赵王丹进入大殿,指着一个显赫的位置,抬高语调道:“安平君,请上座。” “外臣,受之有愧。”安平君见之,受宠若惊。这个位置,是属于相邦之位。他身为外臣,岂能坐在这个位置。 赵王丹见他拒不就坐,执其手,大笑道:“你为寡人破燕,立下大功。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平原君懂赵王丹的用意,也没有流露不满之色,高声道:“安平君,吾王说得对。你为赵国立下赫赫战功,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赵王丹见平原君也主动邀请安平君落坐,也没顾忌,笑道:“安平君,请。” 安平君行礼道:“谢,赵王。” 赵王丹走向自己的王位,转过身来,对着重臣道:“诸位,也坐。” 诸臣根据自己的官阶地位,一一落座。 不多时,一人高呼道:“太后到。” 诸臣行礼道:“参见太后。” 赵太后身体抱恙,但这种场合,怎么也要出现。赵太后落座,见大臣都站着,笑道:“大家都坐。” “谢,太后。” “今日是庆功宴,你们不用拘束。这段时间,你们各司其职,辛苦了。”赵太后又道:“为了庆贺大胜,我们罢朝三日。今夜,你们只管开怀畅饮。” “谢,太后。” 此时,大殿中央,有六十名将士,相隔一丈之距,面带鬼具,手持长剑,身穿黑衣,伴随鼓声而舞。此舞,乃鬼舞,是用来祭奠阵亡将士。 鬼舞结束,赵王丹举起酒樽,面向众人。众人起身,高举酒樽,迎向赵王丹。 赵王丹铿锵有力地道:“我们能够取得胜利,皆是成千上万将士用命。这樽酒,祭奠此战为赵国死去的将士。” 众人齐声道:“敬将士。” 赵王丹将手中的酒樽倾斜,美酒掉落地上,发出哒哒之声。众人,也跟着王上,将杯中美酒,撒向大地。 赵王丹又举起酒樽,高声道:“这樽酒,寡人敬诸位。”众人举樽,随赵王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 赵王心情大悦,高声道:“寡人与君等共饮,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赵太后身体疲惫,对着众人,笑道:“我老了,不服老,不行了。喝点酒,上了头。诸位,我们共饮此樽,我就要先走了。” 平原君等重臣都看出了赵太后是强撑着病体,出席这场酒宴。众人也心照不宣,举起酒樽,与赵太后共饮之。赵太后饮之,起身便走。 群臣拱手相送,齐声道:“送太后。” 此次酒宴,由于是先王丧期,没有歌舞丝竹管弦之乐。赵王丹见继位,便能联齐退秦破燕,立下赫赫战功,心情大悦,与众人痛饮同醉。赵王丹酒醒,已经是第二日。 赵王丹召平阳君入宫,问道:“平阳君,安平君如何。” 平阳君答道:“是个贤能之人。” 赵王丹又问道:“与你比之,如何。” 平阳君苦笑道:“臣如萤火之光,安平君就是日月同辉。” 赵王丹见一向自诩才华横溢的平阳君,竟然恭维安平君,着实意外,顺着他的话问道:“平阳君,你说说,安平君是如何日月同辉。” 当下,平阳君将安平君的事迹及攻伐北疆之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赵王丹感慨道:“寡人继位,能够退齐破燕,皆是安平君之故。安平君是个人才,寡人想留下他,你觉得怎么样。” 平阳君也正有此意,附和道:“太好了。” “安平君助赵破燕,就会回到齐国临淄。”赵王丹想到此处,眉宇紧蹙道:“平阳君,如何才能留住安平君,为寡人效力。” 平阳君此等大事,王上没有询问平原君等人,足以证明对自己的信任和倚重。但,想要留下安平君,着实困难。平阳君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王上,可知如何才能留得住一个人。” 赵王丹叹道:“寡人若知,也不会在此发愁。” 平阳君思忖少许,方道:“安平君,这类人,给他权利、地位和财宝等方式,是留不住他的。” 赵王丹问道:“寡人只能给这些,还能给什么。这些都不管用,寡人应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他。” 平阳君见王上的性子太急,含笑问道:“王上,可知公孙衍乎?” “一怒诸侯惧,一安天下歇。祖父那个年代,纵横风云,视天下诸侯为棋子的男人,寡人岂能不知。”赵王丹见话题不着边际,停了下来,问道:“公孙衍与寡人留下安平君有何干系。” “臣是想通过公孙衍一生的事迹,告诉王上,对待贤能之人,要以国士之礼待之。”平阳君高声道:“国士方能以国士报之。国士想要的,其实并不多。” 赵王丹问道:“国士要什么。” 平阳君道:“知他、懂他、信任他的明君。” 赵王丹还是理解不到话语之中的意思,问道:“寡人该怎么做。” 平阳君道:“安平君为赵国立下大功,王上不如对他封君拜相。” 赵王丹笑道:“安平君在齐国本就是封君拜相,乃贤能之人。” 平阳君不以为然道:“封君拜相,是每个男儿的志向。一个男儿,能够得两国封君拜相,这将会是无上的荣耀。王上,天底下,有多少男儿,能够同时得两国封君拜相。” 赵王丹想了想,答道:“寡人记得公孙衍为韩、魏两国国相,望诸君乐毅,为燕、赵两国国相。其他的,寡人不记得。” “公孙衍虽为两国之相,却没被两国封君;望诸君虽为两国之君,却没被两国封相。天底下,能被两国封君拜相,唯有安平君一人耳。”平阳君高声问道:“王上向安平君传达善意,给他无上的荣耀。安平君岂会拒绝。” “封君拜相,这...”赵王丹想了想,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又问道:“除了封君拜相,寡人还要做点什么。” “王上不用刻意将自己心中的意思,表露出来。”平阳君又道:“安平君是聪明人,自然会感受到王上那颗真诚之心。王上只需以国士之力相待,定能留住安平君。” “国士之礼?”赵王丹念念有词,又道:“寡人年少时,曾听很多人说。祖父为何能够用三十年之力,引领孱弱地赵国走向强盛。祖父能够推行胡服骑射、亡中山、击三胡、筑长城、拓胡疆,汇聚大批能臣悍将。寡人年少不懂,今日懂了。” 平阳君见赵王丹提起赵武灵王,也是满含涕零。平阳君也时常想,若赵武灵王不是壮年而死,赵国的伟业定会在上层楼,岂会中道崩殂。 “试问天下君王,能有几人做到。然,祖父却做到了,很多君王不能做到之事。” 赵王丹想起祖父一生的事迹,眸色充满骄傲,语调豪迈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寡人要留下安平君,定以国士待之。” 第三十章 封君拜相 封君拜相,这是一件家国大事,处置不恰当,定会引发不小的风波。面对此等大事,赵王丹不敢独断朝纲。于是,赵王丹去了赵太后寝宫以请安为由,试探母后的态度。 “王儿,怎么来了。”赵太后刚服下药,没想到王儿会突然前来请安。 赵王丹赔罪道:“孩儿醉酒两日,没来给母后请安,请母后责罚。” 赵太后看了赵王丹一眼,知道他并非是专门为了给她请安而来。赵太后听王儿之语,有些不太自然,也不揭破,随和说道:“王儿,有心了。” 赵王丹见没有被责罚,关切地问道:“母后身体,怎么样了。” 赵太后叹道:“人老了,身体也不行了。” 赵王丹忙道:“母后,可不老了。” 赵太后笑道:“王儿就知道哄我开心。” 赵王丹又说了很多贴心的话,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表明来意。赵太后见他言不由衷,又无外人在场,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问道:“说吧!你来看我究竟是为了何事。” 赵王丹假装没事般答道:“母后,孩儿没事。” “俗话说,知子莫如母。”赵太后看着赵王丹的双眸,就知道他的来意,“你的眼神和言行告诉我。你来这里,不只是看我这么简单。” 赵王丹见母后把话题说破,顺着说道:“孩儿的一言一行,都瞒不过母后。母后,孩儿的确有事。” 赵太后早就猜到了,并不感到惊讶,表情轻松地问道:“说吧!什么事。” 赵王丹来之前早就想好了开场白,问道:“母后认为安平君如何。” “安平君是个贤能的人。”赵太后虽和安平君接触的时日不算久,但对安平君还是有足够深的了解。 赵王丹闻言,喜形于色,问道:“母后也觉得安平君是贤能的人。母后,孩儿想将这位贤能的人留在赵国,为己所用。” 赵太后见孩儿有爱才之心,也感到欣慰,问道:“安平君是齐国人,也是齐王的肱股之臣。你想招纳他,为己所用,可不容易。” 赵王丹被母后说到重点,眉宇间多了团乌云,愁色道:“孩儿也知招纳安平君不容易。母后,有什么办法将安平君留在赵国,为我国效力。” 赵太后见王儿跟她玩起了心思,也为了试探王儿政见能力,问道:“你来见我,想必已经有了主见。” 赵王丹见瞒不过母后那双洞察秋毫的双眼,坦诚道:“孩儿认为,安平君功名利禄皆拥有。寡人以权势、地位和钱财等手段,是不能留住他,为赵国效力。” 赵太后见王儿说的还算有理,平静地问道:“你想如何留住他。” 赵王丹见母后和颜悦色,趁势说道:“孩儿只能以国士之礼待之。”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你父王得廉颇、蔺相如,也时常说这几个字。王儿,知道如何对待贤能之人,足以说明你逐渐成长了。”赵太后见王儿能说出这几个字,又见他眼神诚恳,言语发自肺腑,着实感到意外。 赵王丹得到母后称赞,笑道:“孩儿入世不深,还需好好学习。” 赵太后赞赏道:“王儿开始考虑国政,招纳人才。母后甚为满意。” “安平君为我国先退秦,后破燕,立下显赫战功。”赵王丹试探性地问道:“母后,孩儿有个想法,不知可行否。” “这里没有外人,王儿,但说无妨。” 赵王丹鼓起勇气道:“孩儿以封君拜相,留住安平君。” “有功必赏也是明君之为。王儿欲封君拜相留住安平君,这个想法不错。”赵太后话锋一转,又道:“但,这个想法,不周全。王儿想要实现,也是困难重重。俗话说得好,一国无二君,也无二相。王儿封安平君为相,你叔父又该如何安置。退一步说,你叔父这关过去了。你有没想到安平君是否愿意留在赵国?齐王会答应否?” 赵王丹只想着以‘封君拜相’留住安平君,为他所用,也没考虑到这些厉害关系,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用语来回答。 赵太后见王儿静默不语,又问道:“你父王甍逝之前,将你和赵国的江山一起托孤给你叔父。你继位之时,我国对内、对外局势动荡。你叔父为了赵国江山,兢兢业业,废寝忘食。联齐退秦、联齐破燕,他也做了很多事。你叔父无过,安平君取而代之。平原君会如何想?朝臣又会如何想?” “这也是孩儿拜见母后的原因。”赵王丹深思之后,又道:“孩儿要留住安平君,只能委屈了叔父。” 赵太后见王儿遇见国事,没有独断专行,找她商议,也着实见他成长了不少。赵太后也知安平君的才能,若真的能将安平君留在赵国,不仅可以制衡群臣,稳定内政;同时,还能较好齐国,震慑诸侯。 然,赵太后也知平原君在宗室地位是无人能够取代,对赵国的影响力也是十分巨大。赵太后害怕王儿处理不好这件事,导致朝臣离心离德,混乱朝纲。 赵太后想了很久,也觉得这件事不好办,还是允落道:“这件事,你就不要跟你叔父说了。就让我这个妇人,去当这个恶人吧!” 赵王丹见母后决定亲自去有说叔父,别提心里是多开心。只要赵太后出马,此事定能水到渠成。赵王丹不能表现太过明显,反而犯愁地问道:“母后,叔父会答应吗?” “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赵太后虽没十成的把握说服平原君,但她相信,平原君是有远见、有大局、不眷恋高位、不会为了个人得失,误了家国。赵太后看着王儿,又问道:“你打算封安平君为什么。” 赵王丹不答反问道:“母后认为孩儿该封他什么。” 赵太后寻思半响,语调不重不轻地道:“安平君一人关系到齐、赵两国之间的友好。纵使安平君不想留在赵国,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我们更不能因为安平君,坏了齐、赵两国的关系。” “母后之言,孩儿记住了。” 赵太后想了想,有了主意,淡淡道:“我们就封他为都平君。” 赵王丹对母后这个爵位,也没有异议,出声附和。赵王丹又和赵太后说了很多话,也谈及到了为君之道。一个时辰后,赵王丹见母后困倦,这才行礼,告退。赵王丹刚走不久,赵太后浅睡少许,扶着额头,命近臣去将平原君召进宫。 平原君正准备进宫面见太后,却见赵太后派了使者前来接他进宫。平原君深知这位是赵太后的近臣,无论怎么询问,也问不出什么。平原君也不多问,跟随使者进宫。赵太后见了平原君寒暄少许,动情深色说了很多话。 平原君见赵太后旁敲侧击,问了很多话,却都不是重点。平原君性子爽快,切入正题,问道:“太后有什么话就直说。” 赵太后温和道:“安平君为我国立下大功,按照战功,应给赏赐点什么。” 平原君琢磨出赵太后话中潜藏的意思,正色道:“封君拜相。” “封君,我没有意见。”赵太后故作为难之色,又道:“拜相,这…” 赵太后有意不将后面的话说完,就是为了体现出自己的难处。同时,赵太后也想要平原君自己说出来。谁知道,平原君大笑道:“安平君为赵国立下战功,理应拜相。” 赵太后见平原君是真心相让,没有半点不满,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有点委屈你了。” 平原君见赵王丹亲率文臣武将迎接安平君,又与之同车,并肩入宫。酒宴之时,本应该是他坐的位置,也让给了安平君。聪明的平原君岂会猜不透,赵王丹心里在想什么。 赵王丹如此恩宠安平君,朝臣也知道赵国的政局将会发生变化。平原君与其等到赵太后、王上颁布诏令,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得干脆。至少,平原君主动提出以安平君为相,也会落下谦让的美名。 赵王丹的言行举止,赵太后尽数掌握。然,赵太后却不阻止赵王丹‘糊涂’之举,想必赵太后也支持赵王的主见。 平原君乃赵武灵王之子、赵惠文王之弟、宗室地位显赫,在赵国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富可敌国,拥有一切,应有尽有。相邦地位虽显赫,但也是苦差事。既然赵太后、赵王丹皆有意留住安平君,平原君也能趁早将这个苦差事扔出去,潇洒地说道:“能够为赵国留住人才,我退位让贤,又有何妨。” “先王和臣民皆说,赵国诸多公子之中,平原君最贤能。果真如此啊!”赵太后见平原君是真心谦让,又问道:“我们如何才能留住安平君。” 平原君笑道:“太后放心,我自有办法留住安平君。” 赵太后见平原君胸有成竹,也不问他如何留下安平君。平原君离开赵太后寝宫,回到府邸。转瞬间,先前明媚如洗的天空,也被厚厚地乌云遮盖。平原君见着闪电,划破天空,雷声接踵而来,随即下起了大雨。 平原君见此情景,心情正好相反,洋洋洒洒地高唱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就在这时,虞卿、魏齐等人前来,驻足倾听,击掌道:“平原君好雅致,随风雨起歌。” 平原君问道:“虞卿,你怎么在这里。” 虞卿笑道:“我若不在此地,怎知,平原君生了一副好嗓子。” 魏齐也笑道:“平原君乃翩翩公子,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还善歌舞。” “你们…”平原君可不想被这两位看笑话,转移话题问道:“虞卿,拜访我做甚。” 虞卿见他故作糊涂,直接道:“当然是来安慰你。” 平原君见两位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淡笑道:“你们都知道了。” “王上之举,我岂会看不明白。”虞卿又道:“赵国的朝局也将发生变化,苦了你平原君。” 平原君张开衣袖,潇洒不已,反问道:“我有什么好苦的。” “安平君退秦破燕,军功甚伟。”虞卿不管他是懂,还是不懂,残忍地揭露这个事实,“封君拜相,指日可待。” 魏齐见平原君眼神闪过一丝忧虑,瞬间即逝,问道:“赵太后召平原君入宫,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平原君点了点头,算是表示默认。 虞卿、魏齐见平原君没有因为丢了相位,看到半点难过之色。反而从平原君的双眸,看到了如释重负之态。 “赵太后、王上,以封君拜相,留住安平君。不知,平原君作何感想。”虞卿自觉了解平原君,这一刻却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平原君潇洒道:“相邦本就是苦差事,安平君为相,我落得清闲。” “你就不感到伤心。”魏齐本是魏国之相,却因秦国威逼失了相位,不得已流亡赵国,犹如丧家之犬。突如其来的反差,令他失落了好久,甚至找不到人生的方向。却不曾想,平原君失了相位,心态如此之好。 平原君道:“太后只是问我,安平君退秦破燕,理应如何。我也觉得安平君战功赫赫,相邦之位,非他莫属。非赵太后废我立贤,是我主动谦让。你说我伤心否。” “活该啊!本想看平原君落魄之色。结果?”虞卿见平原君主动请辞,还笑得出来,轻声骂道。 面对得失,魏齐感叹不如平原君,拿得起,放得下,称赞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平原君,我不如你。” 平原君见魏齐还在介怀失去相位之事,苦着脸转移话题道:“两位,我丢掉了相邦之位。你们是否该请我喝酒啊!” 虞卿淡淡道:“那是你活该。” 魏齐无奈道:“我虽想请平原君喝酒,可我没钱。” “罢了,罢了。”平原君摇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请二位喝酒,这总算行了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虞卿问道:“什么条件。” 平原君拱手对着两位道:“你们要帮我想办法,如何留住安平君?同时,又不让齐、赵两国因为安平君交恶。” 虞卿、魏齐交换眼神,嫌弃道:“平原君的酒,不好喝啊!” 赵国罢朝三日,第四日复朝。赵王丹召集群臣入宫,封赏伐燕有功者。宦者令高声道:“安平君助我国,退秦在前,破燕再后,战功赫赫。封安平君为我国的相邦,爵位都平君。” 诸臣早就察觉到赵国的风向将会发生变化,赵王对安平君的赏赐,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然,安平君看着赵国君臣,无一人反对,就连平原君也主张拥护这道政令。 赵王丹好不容易镇住了朝臣,安平君却不上前听封,心中一片打乱,不知该说点什么。 平原君面向安平君,抬高声音道:“恭喜都长君。” 诸臣见平原君都发话了,也跟着高呼道:“恭喜都长君。” 平阳君面向安平君,笑道:“都长君,还不快谢恩。” “蒙赵王不弃,封君拜相。”安平君见归国无路,又深得赵国君臣礼遇,又道:“请赵王答应外臣两个条件。赵王不允,我不领命。” 赵王丹问道:“都长君请说。” “第一,我接受拜相封君,我也是齐国人。我深受齐王之恩,危害齐国之事,我不做。望诸君,愿为燕、赵和平而奔走。我也愿效仿他,为齐、赵两国和平奔走。” 赵王丹问道:“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齐国有难,我必归。赵王不可相阻。” “都长君为赵、齐两国奔走,正如我所愿。齐国有难,都长君愿归,我绝不相阻。”赵王丹起身向前,立誓道:“我以赵国国祚起誓,我言既出,安敢失信。若失信,社稷不保,国祚不存。” 第三十一章 赵太后托孤 话说,平原君与虞卿、魏齐等人饮酒。平原君问二人,如何才能将安平君留在赵国。虞卿、魏齐闻言,皆说安平君太傻。 平原君不但接受这两个字,反而还用莫不在乎的语调,洋洋洒洒地说做人太聪明就会失去快乐,也会没有朋友。 虞卿、魏齐面对平原君之语,甘拜下风。 三人酒至酣畅,众人皆有九分醉意。虞卿趁着酒醉,忍不住又问道:“平原君,你丢了相位,怎会不介怀,还如此开心。” 平原君借着酒意道:“安平君有济世安邦之才,我不能比之。安平君留在我国,既能震慑诸侯,又能扬我赵氏之威。我用一个相位,留下他,怎么算都值得。” 都说,酒后吐真言。平原君之语,令二人着实佩服。多少人为了功名利禄,迷失自我。平原君却能保持自我的真性情,实属不易。 虞卿见对方是出自真心谦让,叹道:“平原君想要留下安平君,也不难。” 平原君闻言,忙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想要留下他,只有一个办法。”虞卿笑道:“让安平君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你们别忘了。”平原君打了一个酒隔,不以为然,提醒道:“安平君是我们以济东之地作为条件,才助我伐燕。伐燕之事,告一段落。安平君完成使命,就会回去。” 魏齐问道:“平原君,你觉得安平君还回得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平原君想了想,也没有察觉这句话的含义,“他怎么就回不去。” 魏齐见聪明的平原君,竟然没有看透齐国的朝局,“安平君想回齐国,齐王也不会让他回去。” 虞卿也道:“魏齐说得不错。齐王若真的器重安平君,就不会让他来赵国?” 平原君冷静下来想了想,也觉得二位说得在理,笑道:“安平君回不去,就只能留在我国。” 话说安平君醉酒后第二天就醒了过来。这时,他居住的府邸,来了一位来自齐国的故人。安平君惊讶道:“田玉,你怎么来了。” 田玉是齐王的近臣,也和安平君较好。田玉不答反问道:“安平君猜猜,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 田单猜不出对方的来意,直接道:“王上派你来的吧!你有话就直说。” 田玉拿出齐王准备的密信递给他,恭贺道:“安平君退秦在前,破燕再后。安平君不愧是齐国柱石,战功赫赫,回国后定会受到王上重用。” 安平君想着齐国的君臣还没有忘记他,着实令他欣慰。当安平君拆开密信,看了少许,眉宇间多了点忧郁之色。 原来,安平君伐燕大胜的消息,传回了临淄。齐王见他再添功业,既为他高兴,也感到害怕。 齐王身体,每况愈下。他走之前,决不能让任何人危害齐国的江山社稷。齐王也知道,王儿年幼,是驾驭不住安平君。他要在有生之年,为王儿扫除障碍。他和安平君的恩怨,也该彻底了结。然,齐王是一国之君,有些事,他还真的无能为力。 近臣看出了齐王复杂又矛盾的心理,试探地道:“王上,臣有办法不让安平君回来。” 齐王听了,来了精神,问道:“什么办法。” “赵太后不是想让王上举荐一个贤能的人入赵?” “是有这回事。” “论贤能,安平君称第二,何人敢称第一。” 齐王领悟他中的意思,问道:“你是要寡人将安平君留在赵国,辅佐赵王。” “正是。” 齐王想了想,神色忧虑道:“安平君留在赵国,赵国实力壮大,齐国就危险了。” “王上是想要安平君回来,还是不想要他回来。” “寡人不想他回来。”齐王心里是这样想,但也不能明说。他说了,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位凉薄的君王。 近臣看出了齐王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低声问道:“王上莫非担忧,安平君会记恨于心,出兵伐齐。” 齐王知道安平君的能力,他若处置不好,令安平君痛恨齐国,齐国就危险了。齐王想了很久,点头道:“这也是寡人担心的。” “王上不要担心,安平君是爱惜名誉,不会做出污了明节的事。”近臣又道:“王上让安平君去伐燕,安平君是聪明人,岂能不知道王上的心思。” “安平君,的确是那样的人啊!他不会做出不利齐国之事。安平君是君子,寡人之举,到有点对不起他。”齐王一想到江山社稷,眸色充满狠辣,又道:“寡人就当这个恶人,写手书送给安平君。” 田玉也发现了安平君的变化,问道:“安平君,你怎么了。” 安平君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他,一句话也没说。田玉看了书信,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对方,语调颤抖道:“安平君,这会不会弄错了。” 安平君叹道:“这是王上的字迹,错不了。” 田玉打抱不平道:“王上,怎能如此对待安平君。” 齐王写信给安平君,命他辅佐赵王。话语之中很含蓄,却也表达了齐王不想要他回齐国的意思。安平君最后归国的幻想,也彻底破灭。此时,他感到无比的心寒和悲凉。 田玉虽知王上忌惮安平君,却没想到王上会是薄情寡义之人,又害怕安平君一怒,做出不利于齐国之事,问道:“安平君打算怎么办。” “齐国,我还能回去吗?”安平君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王上信中让我留在赵国,我岂能不从。” 田玉见对方没有记恨齐王,忙道:“安平君,我这就回临淄,规劝王上。” “不用了。”安平君心已经死了,回去又有什么意思,“齐国,我不回去了。你归国后告诉王上,我身在赵国,心在齐国。我是不会做出危害齐国利益的事情。” 安平君送走了田玉,坐在庭院,独自惆怅,自饮自斟。安平君回味过往,不知不觉眼角有些湿润。这时,门客前来道:“安平君,平原君来了。” 安平君收拾好心中得失落,打起精神,抬手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平原君走了进来,却见安平君独自饮酒,笑道:“安平君喝酒,也不叫上我。” 安平君笑道:“平原君是大忙人,我可请不动。” 平原君坐了下来,为自己斟酒,笑道:“安平君请我喝酒,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安平君见对方性情洒脱,快人快语,抬手道:“平原君,请。” 平原君也不客气,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唇角品味酒香,问道:“这酒出自齐国。” “不错。”安平君见对方是善酒之人,点头道:“这酒,是我一个故人给我带来的。” “好酒。”平原君也不拘束,又斟满酒,一饮而尽。 安平君也喝了一樽,问道:“平原君来找我,不是闻着酒香,来喝酒的吧!” 平原君放下酒樽,躬身行礼,正色道:“安平君,请留下来。赵国需要你。” 安平君沉默少许,轻声道:“我是齐国人,留下来,能做什么。” 平原君就好像知道对方会这样回答,忙道:“安平君,可以把赵国,当成齐国。” 安平君笑道:“平原君不怕我留下来,威胁到你的地位。” 平原君道:“只要你留在赵国,我退位让贤,有何不可。” 安平君见对方眸色真诚,语调认真,又想着自己不能回到齐国。今,平原君前来要求他留下来,他也有留下的借口。 然,安平原君没有立马答应,反而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绝不做危害齐国之事,他愿学望诸君为两国和平奔走。第二,齐国有危,他必定回去,赵国不能相阻。 平原君见这两个条件,没有损害赵国的利益,举樽笑道:“同殿为臣,安平君还请多指教。” ...... 赵太后精力不济,不能主政。赵太后从近臣哪里得知,赵王丹答应了安平君的两个条件。安平君才接受封君拜相。 “安平君,真乃国士。”赵太后见安平君留在赵国,心里总算踏实了。 近臣又道:“太后,邯郸下起了大雪。” 赵太后用力吸了一口气,看着宫外的方向,“瑞雪兆丰年,这是好的开端。” 邯郸的这一场雪,比去年来得早一些。赵惠文王甍、赵王丹继位、赵太后主政,联齐退秦破燕,赵国总算能够过个安详的新年。 寒冷的冬天,转瞬即逝。春天的到来,厚厚的积雪,也开始融化。然,赵太后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 这日,赵太后做了一个梦,梦见先王及死去的故人。赵太后醒后,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这一刻,赵太后才深刻感受到先王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 然,生死有命,不能与天相争。 赵太后自知天命,召集大臣,交代后事。 赵王丹得知母后病危,含泪而至。不多时,平原君、平阳君、马服君等宗室之人以及蔺相如、廉颇、都长君、乐乘等重臣也来到寝宫。 赵太后见大臣都到了,虚弱地声音飘了过来,“诸位,我不能与你们共同治理江山了。我要先走一步,去陪先王。临走前,我和先王一样,最放心不下的是王儿和赵国的江山。” 赵太后停了下来,拜托道:“你们都是先王留下的肱股之臣,一定要辅佐吾儿,守住赵氏山河。” 诸臣齐声拜道:“喏。” 赵太后道:“平原君,你是先王之弟,吾儿的叔父。你要多担待点,用点心。你要替我照看好吾儿。我将吾儿,交给你了。” 平原君拜道:“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王上。” “好,好,好。有平原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赵太后又往人群看去,又道:“先王甍逝,新君年少。诸位,推举我这个妇人,主持朝政。我国局势动荡,又有诸侯伐我。多亏诸位献计献策,保卫家国。我们才能退秦破燕,稳定局势。我没有辜负先王和诸位的信任。” 赵太后停了下来,平稳气息道:“都长君,为赵国立下赫赫战功。都长君,我也将王儿交给你了。” 都长君道:“喏。” 赵太后喊道:“马服君、蔺相如、廉颇。” “臣在。” “我也将王儿托付给你们了。” “喏。” “诸位都是先王留下的贤能之臣,我就不一一嘱托了。”赵太后气息开始显得有些紊乱,“你们要辅佐吾儿...守住...先祖...基业。” 诸臣齐声道:“喏。” 赵太后感到胸口堵得慌,有口气提不上,“王...儿” 赵王丹含泪道:“孩儿在。” “你要...广开言路...富国强兵...守住先祖来之不易...基业。”赵太后虚弱道:“赵国...交给...你...做...合格...君主” 赵王丹早已经是泪落不已,虽听不清赵太后模糊的话语,却也猜到母后交代的事情,泣道:“孩儿谨记母后之言。孩儿会努力成为合格的君主。” “如此...甚好。”赵太后努力吸了一口气,“我可以...去...见...先王...” 忽然间,赵太后没有了声息。太医令上前查看,退后一步,拜道:“太后甍逝。” 赵王丹率先喊道:“送母后。” 诸臣也跟着喊道:“送太后。” 第三十二章 大丧之年 公元前265年,赵国一代贤后赵太后,走到了岁月的尽头。 赵惠文王甍逝,年少的赵王丹继位,赵国内外局势动荡。赵太后主政,为新王保驾护航。赵太后主政之时,秦国、燕国趁着赵国新、旧政权换主,新君威德不够之时,出兵伐赵。赵太后主政,首先要做的就是稳定朝局,击秦破燕,守住赵氏江山。 赵太后虽是一介女流,其志向高大,见识深远,为政爱民,多少君王自愧不如。赵太后身为女流,却也为战国增添了一道别样的风景,留名史册。触龙说赵太后、赵太后问齐使,更加生动形象记载了赵太后主政时的作为。 赵太后甍逝,对朝臣来说也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意外的事情。赵太后虽不年迈,但她身体孱弱。早在一年前,赵太后身体不好的信号,已经露出了痕迹。赵惠文王的甍逝,又给她沉重的打击。 赵国邯郸君臣尚未从赵惠文王甍逝的阴影下走出来,赵太后的死,又为君臣新添了一道阴影。赵惠文王、赵太后两年时间里,相继离世,无论对赵王丹,还是对赵国臣民来说都是莫大的悲伤。 赵惠文王丧期未满,赵太后又相继离世,让司礼忙的不可开交。好在,司礼前脚忙完了赵惠文王的葬礼,又对赵太后葬礼事先做过准备。这场葬礼,忙是忙碌了点,但不至于显得慌乱。 一道又一道低沉而又肃穆的大丧之音弥漫,赵国又进入了国丧期。 赵王丹守灵,宗室随祭,大臣尽礼。守灵期满,赵王丹将赵太后葬入王陵,与先王同陵。 出殡后第三日,赵王丹复朝,并将国政大事,交给了都长君田单、平原君公子胜。赵国君臣,既要怀着伤痛祭奠赵太后,又要时刻警惕诸侯趁着赵太后甍逝之时,出兵伐赵。 这日,赵王丹穿着凶服,正在宫中闭目养神。赵太后的丧礼,令他消瘦了不少。 一人走了进来行礼道:“王上,赵太后主政,退秦破燕,稳定内、外国政,功劳显着。不知,我们应该为赵太后添加一个什么谥号。” 赵王丹想起母后在赵国新、旧政权交替之际,替他守住了赵氏江山,为他保驾护航,郑重道:“母后勤勤恳恳辅佐先王,建立功业在前,又辅佐寡人退秦破燕再后。母后一生,忠、孝、仁、义,美德厚重。寡人为母后谥号‘威’。” 太史令见王上给赵太后谥号‘威’,有点不妥,压低声音道:“王上,有以下诸多情况下者,皆可谥号‘威’,既猛以刚果,赏劝刑怒,以刑服远,信赏必罚,德威可畏,声灵震叠,庄以临下曰威。” “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赵王丹听他话中之意,是不赞成这个谥号。 太史令见赵王丹表情不善,顶住压力,又道:“谥号为‘威’,诸侯之中,有齐威王、楚威王。这二人的功绩,臣,不说,王上也知。” 赵王丹冷色道:“你的意思是说,母后不配拥有这个字。” “臣,不敢。”太史令又道:“赵国建国百年,何曾有人以‘威’,王上曾祖父历经邯郸劫难,复兴赵国,征战诸侯、夺地平叛,守住赵氏基业,曰‘肃。’王上祖父,推行胡服骑射,破三胡、亡中山、筑长城、击胡开疆、击齐逼秦,扶立燕昭王、秦王稷,战功赫赫,恩德深远,曰‘武灵’。先王逐鹿中原,伐燕、攻魏、击韩、破齐、败秦,征战诸侯,扬我威德,谥号为‘惠文’。赵太后主政对赵国有功,但这个字似乎有些不妥。” 赵王丹问道:“你觉得应该谥号是什么。” 太史令说了几个字,都被赵王丹否决。 赵王丹见太史令拿不出好的谥号,厉声道:“母后主政、退秦伐燕,强毅执政,服叛怀远,诸臣皆服,上下一心,足以配得上‘威’这个字。” 太史令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劝道:“王上给太后,谥号‘威’。臣,担心诸臣有异。” “何人有异,尽管来找寡人。”赵王丹霸道:“你按寡人的意思执行便是。” 太史令见赵王丹,自从赵太后走后,完全变了一个人。太史令心想:赵王丹是出于对赵太后的尊敬,有意拔高了太后的地位。 赵王丹强硬发话了,表明了态度。太史令虽觉得用‘威’不妥,也不更改变赵王丹的心意。太史令是聪明人,不会强行劝诫,以礼相争,惹怒君王。太史令见状,行礼告退。 平原君在宫门正好见着太史令愁眉苦脸,笑着道:“太史令,你怎么了。” 太史令行礼道:“见过平原君。” 平原君见他失神的模样,笑道:“我看你的样子,不会是被王上训斥了吧!” 太史令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平原君问道:“不妨说来听听,王上为何训斥你。” 太史令见自己不能劝诫王上,又见平原君在这里,心想:“以平原君的威望,他说的话,赵王不会不听。”于是,太史令将宫中与赵王丹之间的对话,又说了一遍,请平原君拿个主意。平原君听完之后,不但没有同情太史令的遭遇,反而笑道:“你被骂是应该的。” 太史令自觉没什么过错,却被平原君这般说,心中不解,问道:“平原君,我说错了什么?” “先王、太后相继离世,这两道噩耗,对王上年少的心,打击可不小。你怎能因为这种小事,触怒王上。你被骂,活该啊!” 太史令辩驳道:“谥号是对君王的盖棺定论,平原君,这怎么是件小事。” 平原君见太史令还没听懂自己话中的意思,又道:“如你所说诸侯为‘威’,有齐威王、楚威王。齐威王变法图强,整顿国政,以田忌为将,孙膑为师,救赵、韩伐魏,桂陵、马陵两役,打败魏国,动摇魏国近百年的霸主之业,称雄诸侯,令齐国成为山东第一强国。楚威王救赵伐魏、徐州败齐、扩张疆土、冠绝诸国。齐威王、楚威王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太后之功,怎能与之相比。” 太史令虽没说话,却也赞同平原君表达的意思。 平原君话锋一转,又道:“赵太后不过是女儿身,却也是一代贤后,多少男儿皆不如她。她不仅辅佐先王征战诸侯,又化解齐、赵之怨,联齐退秦破燕,扬我国威。赵太后之举,岂非配不上‘威’乎?” 太史令思忖少许,忙道:“平原君说得是,是我糊涂了。” “王上骂你,可不是意气用事。”平原君笑道:“你若乱给太后增加谥号,我和诸臣,也会骂你。” “平原君说的是。”太史令说完,行礼告退。 赵王丹正在为赵太后谥号一事犯愁,却见平原君走了进来。平原君也看出了赵王丹因为太后之事不悦,行礼道:“臣,拜见王上。” “叔父,不必多礼。”赵王丹示意平原君坐下,又道:“叔父,寡人有一问。” 平原君见赵王丹语调客气了不少,问道:“王上,请说。” 赵王丹思虑再三,语调稳重而又清晰地问道:“叔父,寡人应该如何评价母后一生。” 平原君也没多想,直接回道:“臣认为一个字,足以概括太后的一生。” 赵王丹呼吸有些急促,问道:“何字。” “威。”平原君语调铿锵有力,又道:“太后辅佐先王建立功业,先王甍逝,又化解齐、赵之怨,联齐退秦破燕,扬我国威,守住基业,可以说是功劳赫赫。太后,足以配得上这个字。” 赵王丹见叔父之言,与他不谋而合,大喜道:“寡人也正有此意。” 平原君又道:“王上,臣进宫来还有事禀告。” 赵王丹误以为是边疆战事又气,心一沉,问道:“莫非是秦、燕等诸侯,又出兵伐我。” 平原君道:“不是。” 赵王丹闻言,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叔父进宫是为了何事。” “臣收到消息。齐王田法章病危,过不了多久,我们将会收到齐王甍逝的消息。” “叔父说什么?”赵王丹闻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道:“齐王大限将至。” “不错。”平原君语调平静道:“齐王活不了多久。” 赵王丹道:“齐王甍逝,齐国便无力伐我。” 平原君点了点头,又道:“王上,臣还有一个好消息。” “叔父,请说。” “臣也得到消息,秦太后也病危了。” “叔父说什么,秦太后病危?” 平原君想起秦太后的一生,不由得感慨道:“秦太后年过八旬,算是长寿老人。若不是秦王薄情寡义废太后、驱逐四贵。秦太后或许,还能多活几年。秦太后威风赫赫,晚年也太过凄惨了。” 赵王丹才不管秦太后风云的一生,他只知道秦太后甍逝,年过六旬的秦王先失去太子,又失去母亲。年迈的秦王面对这种打击,寸心大乱,也不会起兵伐赵。 赵王丹见西边无战事,又问道:“叔父,魏国、燕国、韩国,有什么动向。” 平原君见赵王丹开始关心国政,耐心道:“燕国刚与我们结束战事,短时间内,燕王不会与我国交恶。韩国本就国力衰弱,伊阙一战,韩襄王积累的国力荡然无存。现在的韩王只求守安,不懂进取。伊阙一战,魏国元气大伤,也让魏襄王积累的国力消耗殆尽。好在,魏国有霸主的根基,魏昭王继位励精图治,养精蓄锐,魏国国力逐渐恢复。然,华阳一战,魏国国力大损。当今的魏王也是守成之君,也知秦国才是魏国的敌人,不会与我们交恶。” “秦国、齐国忙于内政,不会攻我。韩、魏与我国较好,也不会伐我。燕国刚与我国缔结和平,也不会起兵攻我。”赵王丹想着赵国东边、西边、南边、西北,短时间不会有战事发生。他便可以休养生息,推行新政,开始王道之路。 赵王丹又问道:“北胡、楚国,有什么动向。” 平原君道:“楚国和我国不接壤,没有领土纷争,自然不会挑起战事。你祖父赵武灵王,击三胡,威震草原;先王,也打得北胡,往北而行,不敢犯边。” 赵王丹也想起祖父、父王的武德,眸色充满敬仰,“叔父的意思是说,我国短时间内,不会兵祸再起。” 平原君答道:“臣,估计最近几年,我国与诸侯、北胡,不会有战事。” 赵王丹道:“我国无战事,真是太好了。” “王上,我国虽无战事,但与诸侯的战事,从未消停。”平原君毕竟是处事经验丰富,更懂得居安思危,进言道:“我们要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发展国力,以待战事突变。” 赵王丹道:“叔父所言甚是。大争之世,寡人不敢大意。” 平原君见赵王丹听得进去自己说的话,又道:“赵太后甍逝,齐国也派人来我国参加葬礼。齐王田法章甍逝,我国也该派人去参加葬礼。” “齐国和我国较好,又缔结盟约,派人去送葬齐王,这是自然。”赵王丹问道:“叔父,我们应该派何人出使齐国。” 平原君反问道:“王上,可有合适的人选。” “寡人心中倒有一个人。”赵王丹道:“都长君。” 平原君看的东西,比赵王丹深远,语调温婉道:“都长君虽是齐国人,此时,归齐,太过敏感。王上,齐王和都长君的事情,臣不说,你也知道。” 赵王丹竟然忘了这层关系,又道:“老相蔺相如。” 平原君道:“蔺相如老了,身体多有不便,我们就不要辛苦他了。蔺相如为国事操劳大半生,也该让他安享晚年。” 赵王丹道:“就让廉颇老将军去吧!” 平原君又道:“五国伐齐,廉颇老将军独率我军,攻齐腹地,大败齐国。齐国对廉颇老将军,可没有好感。” 赵王丹想了想,的确想不出合适的人选,问道:“叔父,认为应该派何人去,比较合适。” 平原君道:“虞卿、李言。为了与齐国缔结合纵伐秦破燕,他们曾在齐国走动。齐王当着众臣的面,称赞他们。臣,觉得派他们出使齐国比较合适。” 赵王丹脑海立马想起了二人,忙道:“寡人,怎么把他们忘了。出使齐国送葬齐王就让他们去。叔父,秦太后甍逝,我们要不要派人入秦,以送葬之名,探听虚实。” 平原君道:“王上,臣有最佳人选,平阳君、楼昌。” “好。”赵王丹深深出了一口气,又道:“这一年是怎么了,母后走了。齐王、秦太后也大限将至。” 平原君感叹道:“此年,乃大丧之年啊!” 第三十三章 齐襄王托孤 虞卿和李言出使齐国,沿途见齐国百姓都穿着丧服。李言压低声音问道:“虞卿,齐王不会…” 李言虽没有说出后面的几个字,但虞卿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李言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虞卿虽料到齐王大限将至,却怎么也没想到齐王已经甍逝。齐王甍逝,他们真的成了送葬之人。虞卿想着齐国换主,那么齐国对外关系也会发生改变。 此次,出使齐国,虞卿也肩负着探听齐国内政,以及续盟的使命。虞卿舟车劳顿,昼夜不停,过了济水,直接奔向临淄。 原来,在虞卿、李言踏上前往齐国的路时,齐王已经病入膏肓,不省人事。齐国最好的医者,也束手无策。然,齐王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想必是还有心事未了。 这时,出使赵国回来的田玉听说王上大病不起,慌了神色。他害怕自己晚了,就见不到齐王最后一面。田玉也没更换衣服,就急忙来到宫中,跪拜道:“王上,臣,回来了。” 齐王后见齐王手指微动,朝着殿外大喊道:“快传太医令。” 太医令三步并着一步,走进大殿。因为他知道,这不是齐王病情好转的迹象,而是齐王回光返照。太医令望、闻、问、切,又施加针灸,稳住齐王紊乱的气息。 齐王后见太医令忙前忙后,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打扰太医令。齐王后见太医令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诊治告一段落,焦急地问道:“太医令,王上,怎么样了。” 太医令愧色道:“王后,臣,医术不精。臣,能做的只能让王上,多活几个时辰。” “多几个时辰?”齐王后闻言,心如刀割,神色有些恍惚道:“你说什么。” 太医令跪在地上道:“臣,无能。” 齐王后看着躺在塌上的齐王。她回忆起曾经与齐王共聚的时光,泪落不已。齐王后不想有人打扰她和齐王最后的时光,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退下去。 这时,齐王睁开双眼,却见王后双眼微肿,显然已经哭过。齐王想要提起衣袖为她抹去泪痕,却没有力气。 齐王后见状,抓起齐王的手。齐王柔声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齐王后压制心中的悲伤,唇角含笑,轻声道:“看见夫君醒了,我高兴。” 齐王浅浅吸了一口气,感慨道:“这段时间,寡人脑海中一直浮荡着我们在莒城的那些日子。寡人真想回到那段快乐的时光,可惜,寡人回不去了。” 齐王后闻言,内心充满伤痛,唇角仍旧含笑道:“王上,我们回莒城去住一段时间。” 齐王虽有心,但也无力,长叹一声道:“上天留给寡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王上,不许胡说。”齐王后颠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寡人的身体怎么样,岂能不知。”齐王已经对死亡,不在恐惧,坦然道:“寡人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是你,还有王儿。” 齐王后闻言,心中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又落了下来。 齐王见了,心中充满愧疚,轻声道:“寡人落难,你跟了我。你可曾后悔。” 齐王后含情脉脉地看着齐王,语调温柔道:“能遇见夫君,是我的福气。我从来都没有,感到后悔。” “此生有你,夫复何求。你跟随寡人一生,颠沛流离,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寡人,对不住你啊!” 齐王后道:“能与王上结为连理,相聚二十年,是我的福气。王上和我是同林鸟,福祸共享。王上,没有对不起我。” 齐王见她跟着自己受苦,却毫无怨言,心中更加愧疚,“寡人欠你的,来世在补偿。” 齐王后道:“我们来世,还做夫妻。” 齐王见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子,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我们约定好了。来世,寡人还要娶你为妻。” 齐王后扣紧齐王的手指,温情无限道:“来生,我还要嫁你。” 齐王微微吸了一口气,稳了心神,问道:“我刚才隐隐约约听见田玉的声音。田玉,回来了吗?” 齐王后叫齐王身体已经这样了,还惦记着国事,不忍心她受苦,劝慰道:“王上身体虚弱,国政之事,不如先放一放。” “寡人的时间不多了。临走前,寡人一定要处理好这些事,才能安心。你去把田玉给我找来,我有话要问他。” 齐王后虽担心夫君的身体,却也不能阻止他。齐王后心中也知道夫君放心不下的是齐国的江山社稷。 齐王后招来一位侍者,对他吩咐道:“去把田玉喊进来。” “喏。”侍者领命而去。 田玉见王上醒了,却不敢打扰。但,他也没有离去。他去赵国之时,齐王对他说:“回来后,第一时间入宫见他。” 不多时,田玉来到齐王塌前,见齐王脸色苍白、形容枯槁,含泪道:“王上,臣回来了。” 齐王仰卧在床榻上,虚弱无力地问道:“你去赵国,可见到安平君。” 田玉点了点头,问道:“王上,安平君退秦破燕,战功赫赫。王上,为何让他留在赵国,辅佐赵王。” 齐王看着他,问道:“你说寡人为何将他留在赵国。” “臣,不知王上的用意。”田玉自然知道齐王的用意,但又不能说出来。 “你不是不知,你是不敢说。”齐王换了一口气,又道:“你认为寡人老了,糊涂了。安平君有济世安邦之才,寡人怎能弃之不用。” 田玉顺着齐王的话,问道:“王上知道安平君有济世安邦之才。王上弃之不用,这是齐国的损失。请,王上召安平君回来。” 田玉见齐王沉默很久不说话,又道:“臣以性命作保,安平君绝不会做出背叛王上、背叛齐国之事。” “安平君若在齐国,寡人睡不安稳,走得也不安心。”齐王假装没有听见对方说的这些话,神色失落道:“无论世人如何想寡人,哪怕说寡人是凉薄之人。只要能够让先祖的江山社稷被后世子孙传承。寡人背上骂名,也无妨。寡人时日若有十年,定会善待于他。可,寡人时日无多了。” 齐国由强盛,走向衰败,险些宗庙不存。齐王心中最害怕的,田玉岂能不知。可,安平君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又能安邦。若弃之不用,岂不是太可惜了。田玉见齐王早就有主意,无论他怎么说,始终不能更改齐王的意见。 “罢了,不说这些了。后世的骂名,寡人承担。”齐王问道:“你在邯郸见到了安平君。他看了寡人的书信,有何反应。” 田玉想起安平君孤愤的神色,同情道:“安平君看了王上的书信,只说了一句话…齐国,他终究回不去了。” “他,还说什么。”齐王仿佛看见了安平君孤愤而又心寒的眼神。 田玉见齐王怜惜安平君,又忌惮安平君,“安平君说王上让他留在赵国,岂能不从。” 齐王静了下来,过了一会,问道:“他对寡人就没有恨意?” “安平君从来都没有恨王上,更没有背叛王上的心思。”田玉见齐王一点都不了解安平君,惋惜道,“赵国对安平君封君拜相,安平君已经接受了。” “安平君成为了赵国的相邦?” “赵国封安平君为赵国相邦,爵号都长君。”田和又道:“安平君接受赵国封君拜相,还提出了两个条件。” 齐王问道:“什么条件。” “安平君说危害齐国利益的事情他不做。齐国有危难,需要他。他会义不容辞归国,赵国上下不能阻碍。” 齐王听着这两个条件,心情很沉重。齐王这才明白,是他负了安平君。齐王见安平君当着赵国朝臣说出这两个条件,心中还有齐国。如此,他死后,安平君也不会伐齐。齐王那颗心,总算踏实了。 齐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语调略显疲惫道:“出使赵国,你辛苦了,退下吧!” 田玉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不多时,太子建来到寝宫请安。 齐王伸手示意,让太子建走近点。齐王对着太子建,温言道:“你出生的时候,是齐国最不好的岁月。王儿知道五国伐齐,导致我国国力衰败。王儿却不知,寡人曾祖父、祖父、父亲,这三代君王,是齐国的骄傲。” 齐王见孩儿没有说话,又道:“寡人曾祖父,救赵、韩伐魏,两败魏国,让齐国成为山东第一强国;寡人祖父,西攻三晋、北破燕国、南下伐楚、秦国也是我国的西番之臣;寡人父王,垂沙败楚,攻破秦国函谷关,数百年的宋国被我国灭之。可惜,你祖父成名太早,桀骜自负,轻视天下诸侯,才导致五国伐齐。” 太子建也不答话,静静倾听者齐王说着过去的那些事。 “寡人,竭尽一生,都不能达到先祖的高度。寡人能做的只是守住先祖的基业。”齐王回想起齐国光辉的岁月,又想起现在的齐国,语调沉重,“寡人复兴齐国,守住先祖残破的江山。齐国复国不易,你要倍加珍惜。” 太子建谦恭道:“孩儿记住了。” 齐王虽知王儿听话,但性格有些软弱,又叮嘱道:“寡人走后,齐国的江山社稷,就交给你。寡人不奢求你继位后,励精图治,剑指中原,傲视诸侯。寡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江山不亡你手。寡人,就瞑目了。” 太子建见这是父王对自己的期许,高声道:“孩儿,谨记父王之语。” “寡人给你留下了诸多贤臣,你若能够择贤而用,齐国或许还能回到巅峰时代。”齐王停了下来,想起自己都不能实现这个宏伟的夙愿,却交给儿子,似乎有些过分,又道:“寡人的使命和重担都交给你了。” “喏。”太子建见父王将江山交给了自己,心情十分沉重。 齐王不顾身体虚弱,吩咐道:“宣,朝臣进殿。” 不多时,齐国重臣,鱼贯而入进入寝殿。寝殿内,大臣虽不语,却心如明镜。他们都知道,齐王将他们召入宫中,想必是将要交代后事。齐王后见宗室及重臣都来了,轻声喊道:“王上。” 齐王睁开双眼,却没有半点力气。齐王转过头看着诸臣,嘱托道:“五国伐齐,齐国社稷险些不存。多亏了诸位,齐心协力,齐国才有今天。可惜,上天给寡人的时间不多了。寡人不能与诸位一起复兴先祖辉煌的时代。寡人只能将这项任重而道远的使命,交给你们。诸位,寡人将江山托付给你们了。” 诸臣皆道:“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守住齐国的江山。” “寡人走后,太子继位。”齐王抬高语调道:“你们要像效忠寡人一样,忠于太子。你们要辅佐太子,守住齐国来之不易的江山。” 诸臣皆道:“喏。” “王后,帮寡人照看着王儿。”齐王气息,有些急促。 齐王后道:“喏。” 齐王道:“王儿。” “孩儿在。” “记住,寡人说的话。” “孩儿,铭记肺腑,莫敢忘。” “...甚好...寡人…可以…”齐王还想说点什么,却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提不起来。齐王气息渐差,语调无力,闭上了疲惫的双眼,“…走…了。” 忽然间,齐王的说话声、喘气声,一切皆无。 齐王后见状,掩饰不住心中的悲伤之情,放声痛哭,“臣妾,送王上。” 太子建哭喊道:“父王。” 诸臣见齐王甍逝,高声道:“送,王上。” 第三十四章 秦宣太后甍 公元前265年,齐国历经衰败,走向复兴的齐王田法章,走完了生命中的终点。齐王田法章甍逝,年少的太子建继位。因为新君年少,齐太后主政。 齐王田法章,守住了田氏残破、凋零的江山,被追加谥号为‘襄。’ 齐太后亲自主持国丧大典,她要为齐襄王举行浓重而又盛大的葬礼。齐太后一边发送国书,将齐襄王甍逝的消息告知诸侯;另一边告知臣民,共同祭奠先君。随着,低沉而又悲凉之音,弥漫临淄,齐国进入了国丧期。 等到丧礼结束,齐襄王被葬入了王陵。翌日,齐王建举行朝会,齐太后陪侧。齐太后继续执行齐襄王的外交政策,选择偏安,不染指中原战事。同时,为了提防安平君因怒伐齐,与赵国续盟较好。 虞卿探听齐国的虚实,互换国书之后,便启程返回邯郸。这里在多说一句,四十多年后,秦始皇灭齐,齐王建成为齐国最后一位君主,也是齐国亡国之君。 赵王丹在邯郸得到来自虞卿等人的书信,证实了齐王田法章甍逝的消息,轻叹道:“齐王,真的走了。” 与此同时,赵王丹也收到来自平阳君的书信。赵王丹又得知,那个在秦国叱咤风云数十年的女强人,芈八子甍逝的消息。 秦王稷先送走秦太子,接着又送走秦太后。赵王丹又何尝不是刚送走了父王,又送走了母后。赵王丹的心情,与秦王稷相差无几。 ...... 话说,秦王稷听从范雎之言,废太后、逐四贵,独断朝纲。秦太后虽知王儿此举太过凉薄,却也无可奈何。年过八旬的秦太后已经没有精力掌控秦国,制衡秦王。 秦王稷之举,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导致宫廷政变。好在,秦太后支持他,压制四贵,这才导致这场政变没有流血牺牲。穰侯魏冉、华阳君芈戎、高陵君公子悝、泾阳君公子芾离开咸阳,前往封地。 秦太后愧对四贵,避宫不出,也不见秦王稷。秦王稷担心秦太后会乱了他的江山,为祸子孙,便心照不宣,将秦太后囚禁寝宫。 这日,秦太后正在宫中浅睡,却听见丧钟之音,此起彼伏。秦太后自然明白,这个声音代表着什么,心中也越加害怕,召来近臣,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太后,没什么声音。” “你没听见?” 近臣摇头,表示不知。 秦太后见近臣神色有变,语调又有点支支吾吾,想必是有什么事瞒着她。秦太后随口问道:“这是大丧之音,莫非秦王甍逝了。” “太后,王上身体硬朗。” “这是国丧之音,只有一国之君和储君才能使用。秦王身体硬朗,莫非…”秦太后念及此处,瞳孔睁大,语调颤抖道:“王孙甍逝了。” 近臣见秦太后猜到了,便将秦太子甍逝的消息,说了出来。 秦太后忽闻自己最钟爱的孙子甍逝,一时间难以接受,气急攻心,口中喷出一道鲜血,质问道:“是谁,害了我的孙子。” “太后,太子是善终的。” “胡说。”秦太后根本不相信这个说辞,怒道,“我年岁已过八旬,秦王也过了六旬。我们都是长寿之人,王孙年纪轻轻,岂会走在我们前面。你们告诉我,是不是王上逼迫魏王,才导致王孙丢了性命。” 近臣虽知,秦王为了替秦相范雎报仇泄恨,派人去魏国逼迫魏王交出魏齐,否则以武力屠之。随后,秦太子甍逝的消息传到了秦国。秦太子的死也让众人,联想浮云。然,近臣怕加重秦太后的病情,不敢据实相告。 秦太后忍住心中的悲哀,问道:“王孙是怎么死的?他又是何时死的?” 近臣轻声道:“太后,太子的尸首早已经被魏国送回咸阳。这道声音是为太子送葬。王上将太子葬入王陵。” “你们说什么?王孙已经葬入王陵。”秦太后见王孙甍逝,却没人告诉她,喝问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近臣害怕,语调颤抖道:“王上,不让我们告诉太后。” 秦太后语调冰冷道:“秦王手段狠辣,凉薄,还真狠心啊!驱逐自己的舅舅、亲弟弟,囚禁我于大殿,连王孙甍逝的消息,也不想让我知道。” 近臣宽慰道:“王上不想太后知道太子甍逝,是为了太后着想。” 秦太后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心寒道:“我连王孙最后一面都不能见?你说秦王是为了我好。你们可知,他是我最爱的王孙啊!” 近臣自然知道秦太后与秦太子之间感情,远高于对秦王稷。秦王此举,的确是令人觉得心寒。可,秦王做事,他们身为臣子,又岂能过问。 秦太后情绪激烈,又吐了一口血,便昏厥过去。 秦王稷参加完王儿的葬礼,心中悲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可不好受。秦王稷独处大殿,脑海浮现出王儿的欢声笑语。秦王稷清醒,却觉得这座大殿太过冰凉。 他驱逐舅舅、弟弟,囚禁母后,是为了稳固王位,为了将江山传给子孙。可,秦太子甍逝了,也让秦王稷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是上天在惩罚他。 秦王稷想起秦太子的模样,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然,此时的秦国正在攻伐赵国。秦太子甍逝,让杀伐果断的秦王,变得很虚弱。接着又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到了咸阳。那就是齐、赵两国结盟。 秦王方寸大乱,无力继续攻伐赵国,又见没有机会取胜,便下令将征伐赵国的将士,撤了回来。 范雎懂秦王,也不阻拦。 秦王稷参加完王儿的葬礼,整个人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范雎听闻秦王有几日没吃东西,进入宫中,劝慰道:“王上,请节哀。” 秦王稷不想让人看出他内心的软弱,苦笑道:“这座大殿,曾经充满了王儿的欢声笑语。此刻,好冷清。” 范雎道:“为了秦国,王上要保重身体。” 此时,一人在殿外高呼道:“王上…” 秦王听见殿外有声音,问道:“何人喧哗。” 一人极色进入大殿,泣声道:“王上,太后…” 秦王稷认得此人是太后身边最倚重和信赖的人,问道:“太后怎么了。” “太后口吐鲜血,晕厥了。” “你说什么。”秦王稷问道:“昨日太后的身体还是好好的,怎会口吐鲜血,晕厥。” “太后听见丧钟之音,得知太子甍逝的噩耗,才…” “混账。”秦王气急道:“寡人不是下令,不能将太子甍逝的消息告知太后?” “臣…” 秦王稷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秦太后寝宫,并带去了最好的医者。秦王焦急地问道:“太后身体怎么样。” “王上,太后气急攻心,伤了心脉。再加上年迈,时日不多了。” “寡人要你治好太后。” “臣,定当竭尽全力。” 这时,秦太后睁开双眼,喊道:“王…孙…” 秦王稷没有听清秦太后模糊的说话声,含笑道:“母后,孩儿在。” 秦太后见是秦王稷在近旁,冷声道:“滚。” “母后照顾好身体,寡人再来看你。”秦王稷见秦太后对他充满恨意,情绪激动,又怕加重她的病情,撂下一句话便走出大殿。 “秦王,我不想见到你。”秦太后对着秦王离开的背影,语调冰冷道:“让我和王孙,一起去天国。” 秦王停下脚步,也不转身,随后又默然离开。 秦太子甍逝,对秦太后打击太大。秦太后不见秦王,更不吃秦王送来的任何东西,就连医者,也被秦太后赶了出去。秦太后见魏冉、芈戎两个弟弟,还有公子芾、公子悝两个儿子,最亲的人都不在身边。如今,秦太子也走了。她万念俱灰,只想早点离去。 医者用了很多药物,这才保住了秦太后的性命。 秦王听见保住了太后的性命,想要前去看她。太医令劝阻道:“王上,是太后最不想见的人。为了避免刺激太后,王上还是…” 秦王稷也知道自己做了很多事伤了这位母亲的心,可,为了秦国的江山社稷,为了子孙后代,他又不得不做。母后恨他,他也能理解。秦王稷叮嘱太医令好好照料秦太后,让她多活一段时日。 然,秦王稷没想到新的一年才刚开始,他就得到秦太后病情恶化的消息。 这日,咸阳下起了大雨。 秦王稷处理堆积如山的国政,他得知齐国派安平君助赵打败了燕国。赵国封安平君为相,爵号都长君。秦王稷得到这个不好的信号,心想:“赵国文臣悍将诸多,又有安平君助赵。未来的赵国将会是秦国最强的对手。” 秦王稷看着手中的文书,羡慕道:“竖子,好福气。竟然能笼络安平君。秦国要吃苦头了。” 这时,范雎走了进来,拿出国书道:“王上,臣得到一个消息,赵太后甍逝。” “你说什么?”秦王稷惊道:“赵太后甍逝了。” “这是斥候送回来的国书。”范雎又道:“赵太后甍逝,赵王追加谥号‘威’。” 赵太后年龄并不大,突然甍逝,怎么也让人不可信。秦王稷看了赵国发出的讣告,这才相信,赵太后是真的走了。 范雎又道:“王上,臣还有一个好消息。齐王也甍逝了。” 秦王又看过递来的文书,轻叹道:“齐王也甍逝了。” 范雎趁机道:“赵太后甍逝,赵王年幼,无人主政。齐王甍逝,齐、赵之盟松懈。王上,这是上天赐给我们伐赵的良机。” “不可。”秦王稷道:“赵何那小子甍逝,我们伐赵,却让齐、赵两国走在了一起。今,赵太后甍逝了,但赵国不可令人小看。” 范雎见秦太子死后,秦王稷缺少杀伐果断,忙道:“王上,这可是伐赵最好的时机,不能错过啊!” “范相,你别忘了。赵太后虽然走了,但赵国可是有很多能臣悍将。且不说,赵国有蔺相如、马服君,还有勇冠诸侯的廉颇,宗室最贤的平原君,以及破燕复齐的安平君。此时,我们伐赵,讨不到任何便宜。” 就在秦王稷和范雎说话之间,大殿之上,太医令急色走了进来,行礼道:“王上,太后甍逝。” “你说什么。”秦王稷见这个消息来得突然,拿在手上的国书,掉落字地上。 “太后甍逝了。”这是太医令,第二次看见如此失态的秦王。 “母后甍逝了。”秦王稷冷笑道:“母后恨寡人啊!临走前,也不见寡人,说几句话。” 范雎见秦王悲悯,忙道:“王上,事已至此,请节哀。” “他们都说寡人为了这个冰冷的王位,驱逐功臣,囚禁母后。寡人乱用武力,攻伐诸侯。最终落得伐赵失利,太子甍逝。如今,母后甍逝,天下人,又等着看寡人的笑话。”秦王稷那个弦被触动,一发不可收拾,表情虽很镇定,内心却是有种撕心裂肺之感。 “王儿走了,母后也走了。”秦王稷眸色悲凉无比,“寡人坐拥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寡人宁可生在平民家,还能颐享天年。生在帝王家,却是无情啊!” 范雎问道:“王上,太后甍逝,我等皆悲泣。为了让秦国上下为太后送葬,我们该尊称太后为什么。” 秦王稷问道:“你觉得寡人该尊称母后为什么。” 范雎想了想,又道:“赵国尊称赵太后为威太后,齐国尊称齐王为齐襄王。太后有功秦国,有功王上。太后平定季军之乱,稳定秦国,伐南楚,破强齐,败三晋,兵不血刃平定秦国数百年义渠之患。太后的功绩远比赵威后、齐襄王。我们追加太后的谥号怎么也要比齐、赵两国的强。” “你说的这些,寡人知道。还有的,你不敢说,寡人来说。”秦王稷道:“太后的功,寡人就不说了。寡人就来说说太后的过。太后之过,有三。一,季君之乱,诛惠后,逐武后,杀我宗室。秦国差点改姓了楚。” 范雎闻言,背后冒出了一身冷汗。秦王说的这些,范雎和大臣都知道,但是不敢说。季君之乱,的确对秦国来说是场再难。秦国嬴姓赵氏,差点被楚姓掌控。 “勾结义渠,祸乱秦国,乃罪二。”秦王稷深恶痛觉道:“太后与义渠世通,结为连理,生有二子,令秦国被诸侯耻笑,不仅有损秦国国体,还对父王不忠。这是罪三。” “王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范雎也知,秦王说太后这三条罪的用意,是为了彰显他废太后之举,是正确的。 “你说的不错,太后不拘小节,才有今日的秦国。”秦王稷又都:“太后乃寡人之母,她做的事,由寡人去承担。” 范雎脑海想到一个字,忙道:“王上,太后对秦国有功,也有过。臣认为追加太后的谥号为‘宣’。” 秦王稷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字恰到好处,高声道:“寡人追封太后谥号为‘宣’,传令下去,举国大丧,送宣太后。” 第三十五章 吴越之歌 公元前265年,秦国历史上不容忽视的一个女人芈八子,年过八旬,总算走完了看似漫长,却又短暂的一生。 芈八子是楚国之女,远嫁秦国,因生三子,被秦惠王封为八子。秦国后宫划分为八个等级,既王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芈八子位居人后,等级低下,地位不高。 然,这个女人不是凭借自己的美貌俘获君王之心,而是美貌、才华兼得,又懂得隐藏自己的实力。她不仅在秦国复杂的后宫之中生存,并茁壮成长。 公元前307年,年少的秦武王图周鼎,夺姬周天下而死。芈八子不甘心被命运摆布,与天争命。芈八子联合楚籍大臣扶持公子芾与秦惠后、秦武后及嬴姓宗室支持的公子壮相争。引发了秦国长达三年之久的内乱,也叫季君之乱。 这场动乱,芈八子击败了秦惠后,掌控秦国朝政,却因赵武灵王插手秦国内政,秦国的王不是公子芾,而成为了远在燕国为质的公子稷。 芈八子以四贵之力,制衡秦王稷,亲自与赵武灵王及诸侯国周旋。秦国不仅解除了楚、赵两国一南一北的威胁,反而还击韩、魏,伐南楚。虽孟尝君率领齐、韩、魏联盟攻破了秦国的函谷关,但芈八子也守住了秦国。 及至赵武灵王、楚怀王、韩襄王、魏襄王同年死去,诸侯国君更替之际。秦国休养生息,以强国力。芈八子见山东六国有变,以白起为将,兵伐韩、魏,伊阕之战大破魏、韩联军,韩、魏两国一蹶不振。 芈八子见东边的威胁解除,趁着楚国人心不齐之时,又以白起为将,南下伐楚。白起不仅大破楚军,攻破楚都,还马踏楚王陵。楚国也一蹶不振。 义渠之乱,为祸秦国数百年,却被芈八子诱灭。义渠两个字,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秦王稷念及秦宣太后的功与过,追加秦太后谥号为‘宣’,并举行盛大的仪式,为其送葬。 这夜,有一人深处庭院,望着月明星稀,感叹道:“月,还是家乡的美啊!” 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楚国的太子公子完。公子完是楚怀王之孙、楚王熊横之子。楚怀王入秦被扣,楚王横继位,不发兵雪耻,最终导致楚怀王客死秦国。楚怀王的死,也导致秦、楚两国交恶。 楚王横继位,没有励精图治,为国雪耻,反而疏远屈原等贤能之人,导致楚国国力大衰。秦国见楚国人心不稳,发兵伐楚。秦国一战,得楚国巫郡、黔中郡;再战,破楚都鄢郢;三战,向东打到了竟陵,吓得楚王迁都。 楚王横见打不赢秦国,只能送楚太子完去秦国为质求和。 “太子所言不错,月,还是故国的美。”说话间,一人从黑暗的角落之中走了出来,来到楚太子近旁。 楚太子见是主动陪自己来秦国受罪的黄歇,感叹道:“故国虽美,我却只能徒留秦国。” 黄歇听出楚太子话中的感伤,轻声道:“太子来秦国日久,该归国了。” 楚太子做梦都想回到楚国,可,他真的能回去吗? 黄歇见楚太子沉默不语,却听见他无奈的叹息,又道:“臣听使者来禀,王上身体大不如前。太子,我们要做好归国的准备。” 楚太子问道:“我们如何回去。” 当下黄歇将自己想好的计策,教给了楚太子,并又叮嘱了几句。楚太子闻言,觉得此计不可行,问道:“秦王,不放我归国,又如何。” 黄歇很有把握地说道:“太子以王上病重,回国守孝为由,再以情理有说秦王。秦王丧子,又丧母,自然能明白为子为父之感。太子言真意切,定能感动秦王。我们归国便有望。” 楚太子见能归国,行礼道:“我若能归,皆是你的功劳。” 黄歇为了能够在秦国护佑楚太子周全,不被秦人所欺,主动结交秦国达官显赫之人。其中,范雎落难秦国之时,黄歇也善待他。范雎因献计秦王废太后、逐四贵有功,成为秦相。 范雎乃睚眦必报之人,富贵之时,是不会忘了黄歇等与他较好之人。 这日,范雎收到黄歇的邀请函,便欲动身前往楚国馆驿赴宴。一门客提醒道:“秦相,不能去。” 范雎问道:“为何不能去。” “秦国正在举行国丧,秦相喝酒这事传出去,有失体面。” 范雎淡淡笑道:“王上颁布诏令,只是告诫臣民,国丧期间,不能莺歌燕舞,却没说不能吃饭,不能饮酒。我去楚国馆驿,只饮酒,也没有违背秦律。” 范雎说完,便动身来到楚国馆驿,却见黄歇早已经在门口相迎。范雎见状,忙道:“黄兄,再此等我。我倍感过意不去啊!” “范兄身为秦相,日理万机,能来我这里喝酒,我岂能不相迎啊!”黄歇笑道:“酒宴布置好了,秦相,里面请。” 范雎道:“黄兄,请。” 范雎、黄歇并肩走进庭院,来到一间凉亭。范雎见这里布置,虽然简陋了点,倒也别具风格,却也是士者之风。 楚太子完行礼道:“拜见秦相。” 范雎忙道:“太子,这可使不得。” 楚太子感激道:“我在秦国,多亏了秦相照料。我方能衣食无忧。” “太子严重了。” 黄歇忙道:“秦相、太子,站着做甚,我们坐下来饮酒。” 楚太子伸手道:“秦相,请。” 范雎当然不让,坐在主客之位,又道:“太子、黄兄,我们今日只能饮酒,不能有歌舞。” 黄歇道:“这是自然。” 范雎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黄歇端起一杯酒,提议道:“秦相,太子,我们共饮一樽。” 范雎回礼,一饮而尽,问道:“这是什么酒。” 黄歇不答反问道:“秦相,不妨猜一猜。” “皆说赵酒乃天下美酒。此酒,虽不足赵酒刚烈,饮之却是别有一番风味。”范雎独自饮了一樽,笑道:“此酒,莫非是来自吴越之地。” 黄歇笑道:“秦相乃好酒之人,一猜便中。” 范雎见猜中了,心情愉悦,语调却也温顺,“我哪里是好酒之人,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 黄歇见对方太过谦虚,提议道:“秦相,饮此酒,还要配上音律,别有滋味。” 范雎虽想听一听,吴越之酒,加上音律,又会如何。但想到秦国国丧,压制住心中的好奇心,摇头道:“黄兄莫非忘了。我们只能饮酒,不能莺歌燕舞。秦王下达的诏令,我不能违背。” “秦国国丧,不仅秦国君臣悲痛,我们也感到悲痛。我们岂能莺歌燕舞。”黄歇见范雎脸色缓和,又道:“秦相,饮吴越酒,不听吴越歌谣,岂非可惜。不如,我吟唱几句。” 范雎只知道黄歇是个能说之人,却不想对方还会吟唱歌谣,击掌道:“那就请黄兄一展歌喉。” 黄歇命人准备几个酒樽,酒樽里面的水,却各不相同。黄歇拿起筷子,轻轻敲了几下,发出清脆之音,“秦相,我开始了。” 范雎抬手道:“黄兄,请。”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范雎虽听过很多音律,却不曾闻吴越之音,如此之美,又被黄歇的歌喉所感染,仿佛他置身于吴越之地一般,击掌道:“黄兄,唱得真好。” 黄歇举樽道:“见笑了。” 范雎举樽却见楚太子,脸颊印有两道泪痕,问道:“太子,你怎么了。” 楚太子提起衣袖,抹去残泪,“我听见故国之音,想起故国之事,忍不住落下眼泪。此举,让秦相见笑了。” 楚太子之言,也让范雎想起了故国,“太子的感受,我能理解。离开故国太久,总会令人怀念故国的一切啊!” 黄歇见状,洋洋洒洒地道:“故国,有什么好怀念的。” 范雎反驳道:“黄兄,这话可就不对了。” 黄歇故作糊涂道:“秦相,我说得不对吗?在母国,我们什么都没有。可在异国,活得比母国还潇洒。” “异国虽混得风生水起、锦衣玉食。可,始终代替不了母国。母国,承载着我们的记忆,那是不能磨灭。”范雎语调有些感伤道:“可惜啊!人生有太多的不如意。” 黄歇也陷入悲伤道:“谁说不是。人生,总是有太多的不如意。” 范雎说了这些话,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劝慰道:“楚太子,休要伤心了。有句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对母国的思念就留在心中。人啊!最重要的是开心。” 黄歇也道:“秦相说得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来。我们共同饮酒,一醉解千愁。” 楚太子并没有所动,反而泪水模糊了双眼。范雎见了,问道:“楚太子,你这是怎么了。” 楚太子没有说话,依旧是不停落泪。 范雎见楚太子太伤心,气氛有点冷淡,不知所措,看着黄歇问道:“黄兄,这是怎么回事。” 黄歇放下酒樽,落寞道:“秦相,实不相瞒。太子之所以会这样,除了听吴越人的歌谣,勾起了故国之思。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范雎见对方说了一半,不说了,忙问道:“什么原因。” 黄歇骤然长叹一口气,轻声道:“我国派使者来秦国,这事秦相知道吧!” “这事,我知道。”楚使来秦国送葬之事,范雎岂会不知。 黄歇又叹了口气,语调有些低沉道:“使者告诉我们一个不好的消息。” 范雎见对方满是伤感,问道:“什么消息。” “吾王病重,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黄歇说了动情之处,看了太子一眼,又道:“太子见吾王病重,不能在身边尽孝,行人子之礼,所以才…” 黄歇恰当结束这个话题,又深深充满自责道:“唉!都怪我。若不是我唱什么吴越歌谣,太子也不会…” “楚太子离开楚国是太久了。”范雎规劝道:“听着故国的音律,又得知父王病重,身为人子,岂不哀伤。太子,莫要伤心了。” 楚太子抽泣道:“身为人子,不能在父亲面前尽孝,我...” 范雎也懂为人子不能守在病重父亲身边的那份心情。当年他流落秦国,那些悲惨的记忆,他岂能忘却。范雎见着伤心的楚太子,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问道:“楚太子,你想不想归国。” 楚太子问道:“我能归国吗?” 范雎也觉得有些为难,看着他说道:“楚太子是送来秦国为质,缔结楚、秦之好。这事,我也帮不了。” 楚太子眸色更加悲凉,泣道:“多谢秦相劝我,我知道自己的使命。回归楚国,这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范雎见了,心中充满愧疚。他若不来赴宴,黄歇就不会吟吴越之歌,楚太子也不会这般伤心。 黄歇见气氛差不多了,忙道:“不说,这些伤心事了。秦相、太子,我们饮酒,不醉不归。” 第三十六章 黄歇偷梁换柱助楚太子完归国 酒宴结束,黄歇亲自送范雎出馆驿,愧疚说:“秦相,都怪我。酒宴安排不周,才会…” “黄兄,这不是你的错。”范雎也觉得这件事是因为他而起,语调满是歉意道:“你要多安慰太子。” 黄歇虽见计策成功,但也没有表露出来,而是露出一副很对不起的模样说,“秦相,下次我请你喝酒。” “好。”范雎又说了几句,登上马车,并示意对方回去。 黄歇谦恭道:“送秦相。” 送走范雎之后,黄歇回到馆驿。楚太子已经从悲伤之中恢复过来,脸色如常,问道:“我们能归国吗?” 黄歇语调淡然道:“秦王的性格,我岂能不知。入秦容易,离秦难。太子莫非不知,你祖父、你父亲入秦之事乎?” “我知道。”当年,楚怀王入秦,被扣押武关,囚禁咸阳,最终落得客死他乡。楚王横为太子时,也曾为质。秦国说他杀了士大夫,擅自逃回楚国,导致秦、楚交恶。因为这件事,身为质子的太子横,险些成为了楚国的罪人,太子之位也差点被废。 这是楚国的国耻,太子完岂不知祖父、父王之耻。 黄歇见太子完咬紧牙根,眸色之中充满怒火,劝慰道:“太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成大事者,该忍的时候,切记,一定要忍。” 太子完平息自己紊乱的气息,语调微怒道:“一想起,祖父、父王的耻辱,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黄歇见太子怒不可遏,却没有让情绪所控制,劝道:“知耻而后勇。太子记住先辈的耻辱,他日定能雪耻。” 楚太子稳定心神,问道:“先生让我演这出戏,是给范雎瞧的。不知,先生的计策,能否奏效。” 黄歇很果断地说,“秦王是不会让太子回去的。” 楚太子不解地问道:“范雎不能助我归国,先生,为何要我演这出戏?” “我不过是布下迷障,误导范雎罢了。”黄歇想起范雎中了自己的计策而不知,又道:“如此,我们就能多争取点时间归国。” 楚太子想不透这句话,问道:“我们演这出戏,岂不是让秦人警惕?” “恰恰相反。”黄歇又道:“我们演这出戏,范雎定会认为,我们是没有胆量离开秦国。范雎也会替我们向秦王求情,放我们归国。” “先生不是说秦王不会放我归国?” “范雎与我们较好,自然会为我们求情。然,秦王定不会让我们回去,也不会相信我们敢私自离开秦国。范雎见不能帮我们这个忙,也没脸见我们。如此,我们便能偷梁换柱。等到秦国发觉的时候,太子已经归国呢?” “偷梁换柱?”楚太子见黄歇先让自己演戏迷惑范雎,又想好了下一步动作,步步为营,称赞道:“局势都掌握在先生手中,看来,我归国有望啊!” 黄歇点头道:“太子,明日秦国咸阳城门打开,你就要立马动身归国?” 楚太子问道:“我被秦人监禁,如何能离开咸阳城。” “太子莫非忘了,我说的四个字。”黄歇又道:“偷梁换柱。” 楚太子问道:“先生如何偷梁?又如何换柱?” 黄歇击掌,从外面走进来一人,“他是我物色了好久的人。此人,身行、容貌与太子相差无几。他又擅长模仿别人的声音。若不近距离观看,是分不出的。” 那人行礼道:“见过太子。” 楚太子见来者说话语调,宛如自己说话般,心中一怔。楚太子认真打量眼前这人,粗看,此人的确很他有几分相像。恍然间,楚太子明白了一切,赞道:“原来,这就是先生的偷梁换柱。可,秦国守备森严,我如何出咸阳?又如何归楚?” 黄歇就知道楚太子有此一问,击两掌,又走进来一人,介绍道,“这位是我国来秦国送葬的使者。今,秦国国葬虽在继续,但葬礼结束。太子乔装打扮,跟随使者归国?” 楚太子问道:“秦王召见我,先生又如何应对?” 黄歇笑道:“秦国先死了秦太子,又死了秦宣太后。这对秦王来说,是沉重的打击。如今的秦王,寸心大乱,斗志全无,忙于国丧。秦王岂会召见太子。” 楚太子静默少许,又道:“我私自离开秦国,会不会导致秦、楚两国交恶。秦国以此名义伐楚,我就成了楚国的罪人。先生,我不能离开秦国。” 楚使见太子不愿归国,忙道:“太子离开楚国多年,远离朝堂。今,王上病重,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王上若有不测,楚国的江山社稷,将会被他人夺取。” 楚太子道:“我是楚国的储君,未来的楚王。父王百年之后,楚国的天下就是我的。何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夺我的江山。” 黄歇见楚太子想法太天真了,摇头道:“太子,觊觎王位的人,大有人在。王上若走,太子不归,江山社稷将会被他人夺取。” 楚太子道:“父王甍逝,秦王也会放我回去。我来秦国是光明正大的,回去也要风风光光。” 黄歇见太子说出这番话来,狂笑道:“太子之言,岂非好笑。” “有什么好笑?” “太子莫非不知,秦王为何扣押你在秦国。那是因为,秦王想要从你的身上,取得利益。” “我知道。” “若王上不幸甍逝,太子仍在秦国。楚国诸臣,为了避免被秦国要挟,定会另立新君。太子在秦国的价值也就失去了。秦王善待太子,是因为太子还有价值。太子没有价值,秦王又会如何对付太子。” 楚使也道:“太子莫非忘了?当年楚怀王被扣押在秦,王上质于齐。楚国群龙无首,又害怕诸侯来攻。朝臣商议,准备另立新君。若非屈原、昭雎等忠直之臣,楚国的王位,早就是他人,而不是你的父王。” 楚太子自然知道这些往事,微怒道:“何人敢夺我江山?” “太子虽是楚国的储君,但太子的地位并非稳固。且不说,先王其他诸子。阳文君的两个儿子,都能动摇太子的地位。” 楚太子闻言,不说话。 “王上,不幸辞世,太子又不在楚国。阳文君的两个儿子又在国内,必定夺走属于太子的王位。楚国新主,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必将给秦王好处,劝诱秦王杀了太子。太子没有利用的价值,秦王又会如何待你。”黄歇见不把话语说破,楚太子是不会归国的,又道:“等待太子的结局,又会如何?太子是聪明人,不用我说了吧!” 楚使见楚太子有所动,忙道:“太子,请随我归国。” 楚太子静默不语。他若不归国,父王甍逝,楚国定会江山易主。他在秦国失去了价值,秦国也不会善待他。那么,等待他的结局,就只有一个…死。他若回去,父王甍逝,他便能继承王位。 楚太子转念又一想,他若私自归楚,秦国以此为由,攻伐楚国。那么,他就是楚国的罪人。纵使回到国内,父王为了平息民愤也会废了他。 楚太子想归,却又不敢归。 黄歇洞穿了楚太子所想,忙道:“太子归国,不用担心秦国会以此为由,攻打楚国。太子归国,不会成为罪人,而是楚国有功之人。” 楚太子问道:“父王为质归国之时,秦国不是出兵伐我。我若归,秦伐楚,又该如何。” “先王归楚,秦国伐之。那是因为秦国见齐、韩、魏联盟攻楚。今,现在的楚国,与诸侯较好。秦国岂敢攻我。”黄歇正色道:“先王在位之时,被秦国攻伐,国都也被攻破。可,先王励精图治,西攻秦,收复了许多失地。现在的秦国与三晋交恶,自然不敢与楚国交恶。秦王是聪明人,不利于秦国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楚太子担忧道:“我私自离秦,秦国派人入楚,向父王问罪怎么办。” “这点太子不用担心。”黄歇又道:“王上入秦为质,吃了很多苦头。太子的心情,王上也能感受得到。太子归楚,秦国问罪,就是不把楚国放在眼中。王上为了国威,定不会把你交给秦国。你祖父为了楚国,为了王上,不惜与天下诸侯开战。你父王为了楚国,为了你,又何惧秦国。” 楚太子问道:“父王惧怕秦国,将我交出,又该如何。” 黄歇怅然长叹道:“王上若真的这样做,就会令楚国臣民寒心,坐不稳王位。王上也会背负千古的骂名。楚国,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楚太子闻言,心中有了主意,厉声道:“好。我愿归国。” 黄歇见太子听了他的话,欣慰道:“如此甚好。” 楚太子又道:“先生同我一起归国。” 黄歇摇头道:“太子,我不能走。” 楚太子问道:“先生为何不能走。” 黄歇道:“我要留下来,为太子争取时间。” 楚太子急色道:“秦王发现我走了,怪罪于你。先生的处境就危险了。” 黄歇见楚太子担心他的安危,欣慰道:“有太子这句话,我死,又何妨。” 楚使也道:“先生,不如跟我们一起离开秦国。” 楚太子与黄歇相处了数年,对他也有很浓厚的感情,也是他的依赖,不忍将他留下,也道:“先生,我们一起走。” “太子,我不能走。太子跟着使者逃离秦国,我留下了为太子争取时间。”黄歇意志坚定道:“如果太子归国,秦王要泄恨,那就让我留下来,以死来承担这个责任。” 楚使见黄歇身为文人,却有这般骨气。仿佛从黄歇的身上,看到了屈原的铮铮傲骨,拱手道:“楚国多有几位先生这样的男儿,何愁不能复兴楚国的疆域?何愁不能伐秦雪耻?何愁不能剑指中原,饮马黄河?” 黄歇行礼道:“太子归国的重任就拜托你了。” “先生,舍生取义。我豁出性命,也要护送太子归国。” “好。”黄歇道:“你们屈氏男儿,说得到,做得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楚使问道:“你认得我?” “屈原是铁骨铮铮的君子?”黄歇眸色敬仰,又道:“屈葭继承了屈氏的血勇和傲骨,我岂不认识你。” 楚太子躬身行了道:“我能归国,皆乃先生之功。请,先生受我一拜。” 黄歇忙道:“这可使不得。” “我若能归,继承王位。楚国的江山社稷,定要与先生共同治理。”楚太子见他为了自己,宁可去死,鼻子一酸,又道:“先生,一定要活着,我在楚国等着你。” “好。”黄歇感受到太子眸色散发的诚意,“我愿与太子,共同守护楚国的江山社稷,让楚国重回先祖霸业,扬威诸侯。” 第三十七章 秦王伐韩 翌日,朝阳未升。黄歇命人找来一件车夫残破的衣服给楚太子换上。屈葭见了,笑道:“太子这般打扮,我都认不出来,秦人又怎能认出。” 黄歇不敢有半分松懈,语调隐隐透出担忧道:“太子没有离开秦国之前,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屈葭,太子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屈葭拱手道:“先生放心,我会将太子平安护送回楚国。” 楚太子见马上就要踏上归国之路,问道:“先生,能否与我做个约定。” 黄歇问道:“太子,想与我约定什么。” “先生一定要好好活着。”楚太子认真道:“我在楚国等你归来。楚国的江山社稷,需要你。” 黄歇闻言,鼻子一酸,也没有回应,恭送道:“太子,归国路途艰辛,还请保重。” 楚太子眸色满是不舍地道:“先生主动陪我在秦为质,处处照料我的起居,教导我的学业。先生之恩,我难以报答。我若为王,先生归楚,定当封君裂土,拜为令尹,以谢先生。我们联手治理楚国,扬威诸侯,重拾先辈的霸业。” “我期待着这一天。”黄歇闻楚太子豪言壮语,仿佛看到了重拾楚国的辉煌。黄歇听见鸡鸣之声,又道:“太子,咸阳城门已经开了。太子归国,我就不相送了。” 楚太子见黄歇为了他,放弃大好前程,主动请命千里迢迢来到秦国陪他。今,为了他能够归国,又宁可牺牲自己。楚太子行了国士之礼,“先生保重。” 屈葭也道:“先生保重。” 黄歇克制住心中离别之情,回礼道:“送太子。” 楚太子乔装成车夫,混在人群之中,看着咸阳城近在眼前,内心惴惴不安。一名秦将见城门刚打开不久,就出现大队人马,伸手拦截。 车夫见状,将马车停了下来。 秦将问道:“你们是何人?要到哪里去?可有通关文书?” 屈葭命人掀开车帘,一边递出了秦国的通关文书,另一边应答道:“我们是楚国的使臣,前来参加宣太后的葬礼。今,厚葬完宣太后,便启程归国?” 秦将查看递过来的通关文书,确定无疑,指着这些侍从,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屈葭道:“他们是护送我来秦国的侍从。” 秦将,来到楚太子近前。楚太子那颗心跳得更加剧烈,背后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后面有一大群人急着要出城,不断催促。秦将没有进一步寻问,便下令放行。 屈葭放下车帘,马车缓缓启动,朝着咸阳城外驶去。 楚太子看着咸阳城二字,越来越近,走出城门,总算出了一口气。想着数年前,秦国攻破郢都,马踏楚陵,他被送来咸阳为质时,自己还是舞象之年。转眼间,他在秦国呆了数年,已经到了弱冠之年。想着这些年在秦国吃尽的苦,受到的旁眼冷光,还有秦国的讥讽。 这一刻,他释然了。这些苦难都是在磨练他的成长。 黄歇等待着楚太子出咸阳城的消息,心神不安。这时,走进来一位侍者,轻声道:“先生,太子出城了。” 黄歇如释重负,起身道:“我该做个美梦了。这几日,凡是有人拜访太子,拒不见客。” “先生此举,会不会引人怀疑。” 黄歇想想,也觉得是。拒不见客,容易让人起疑。怎么也该找出一个恰当的理由才是。然,这点事自然难不住黄歇。黄歇淡淡道:“你就说太子思念故国,着了风寒。” … 范雎携带吴越之酒,来到大殿,面见秦王。秦王稷正有事找他商议,却没想到他自己来了。秦王稷尚未说话,只听范雎道:“王上,楚使送给臣一坛好酒。” 秦王稷听说有好酒,放下手中的政务,“什么好酒,快给寡人尝尝。” 范雎击掌,侍者端上美酒,走了进来。范雎斟酒,躬身送到秦王稷面前。秦王稷忽闻一股酒香,迫不及待饮了一口,回味少许,问道:“此酒,可有名字。” 范雎见秦王稷爱不释手,又斟满酒道:“这是吴越之酒。” “吴越之酒?”秦王稷又饮了一樽,问道:“楚使为何送秦相美酒?” 范雎琢磨秦王话中透露出问罪之意,有些惶恐道:“臣,有罪。请,王上责罚。” 秦王稷端起酒樽,又饮了一樽,问道:“你有何罪?” “王上,这酒不是楚使送我的。”范雎又道:“这酒是黄歇送的。” “黄歇?”秦王稷脑海回忆这个人的身影,“莫非他就是来我国,劝谏寡人和母后不要伐楚之人。” 范雎见秦王主动说起这些往事,直言道:“正是此人。” 秦王稷问道:“他为楚国立下大功,楚王定当重用。莫非他是来我国送葬?” 范雎见王上忙于国政,忘了一些事,提醒道:“黄歇劝谏王上、太后,不要伐楚。随后,楚王送楚太子入秦为质,秦、楚两国较好。这些事,王上可记得?” “是有这事。”秦王稷又道:“你不说,寡人还忘了楚太子在秦国为质。” 范雎道:“黄歇奉命陪太子来秦为质。” 秦王稷怔了少许,笑道:“说此人是傻子,却又能让秦、楚两国,止息兵戈。说他是聪明人,不选择在楚国好好呆着,享受富贵,却来秦国陪太子受气。” “可不是吗?”范雎损道:“黄歇的选择,的确是太傻了。” 经这么一说,秦王稷想起几年前朝堂发生的那些事。他可不相信黄歇是傻子。他更愿意相信,黄歇入秦陪太子,定是深思熟虑之后做的选择。 范雎见秦王没有打断他说的话,又道:“臣从楚使处探听到楚国的内政,得知楚王病重。为了证实这个消息,黄歇邀我饮酒,我便去了。” 秦王稷明锐的直觉捕捉到有用的信息,问道:“你为寡人带回来什么消息。” “臣从黄歇、楚太子的表现,可以证实楚王病重是真的。”范雎又指着眼前这坛酒,“还喝了吴越之酒。” 楚王病重,那么楚国的朝局将会有变。秦王稷静默少许,笑道:“你去喝酒,就为寡人带回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楚王病重,就是我们干涉楚国朝政的机会。” 范雎趁机问道:“楚王病重,楚国有变。王上,我们要不要送楚太子归国?” “不急。”秦王稷安然道:“现在送楚太子回去,我国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王上莫非是想等到楚王甍逝的消息传到秦国?”范雎脑海瞬间涌出一个念头,献策道:“楚王甍逝,楚太子在秦国。楚国群龙无首,就会乱成一团。楚王诸子为了争夺王位,楚国就会血流成河。” “不错。”秦王稷见对方说中了自己的心意,笑道:“果真如此,我们就以护送楚太子归国为名义,干涉楚国国政,兵不血刃,就能得到楚国的疆域。” “王上之谋,臣不能比之。”范雎见秦王几年前就谋划到这一步,谦恭道:“楚王甍逝,定会导致诸子相争,削弱楚国。楚国乱了,我们就以楚太子拨乱反正,名正言顺干涉楚国。” 秦王大乐道:“知我者,汝也。” “王上,还有一个隐患。”范雎见秦王示意他说下去,又道:“楚国国都距咸阳千里之遥。楚王甍逝传到咸阳,也要很多时日。若,楚国封锁楚王甍逝的消息,我们就会陷入被动。臣听说楚国最有实力争夺王位的人是阳文君之子。楚国在我们得到消息之前,另立新王,楚太子在我们手中就没用了。”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楚国另立新王,楚太子在我们手中的价值就不高了。”秦王思忖少许,又道:“我们有楚太子这枚棋子,却也能发挥他的价值。” “王上,打算如何发挥楚太子这枚棋子。” 秦王别有深意地问道:“楚国新王继位,最害怕的人是谁。” “楚太子是楚国的储君。楚国新王继位,最害怕之人,自然是楚太子。” 秦王又问道:“我们以楚太子为筹码,要挟楚国新王,又会如何?” “楚国新王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就容不下楚太子活在这个世上。楚太子势单力孤,想要夺回自己的王位,只能依靠秦国。”范雎想了想,又问道:“王上,楚国新王不答应我们的条件,又该如何。” 秦王稷笑道:“楚国新王不答应,寡人的条件。寡人就护送楚太子归国。两人相争,必将削弱楚国。无论是楚国新王获胜,还是楚太子获胜。秦国将会是最大的赢家。” 范雎又问道:“楚太子假意答应我们的条件,借秦国的力量,回国争位。楚太子继位后,又背盟,我们该如何应对。” “你这般说,必是有主意。”秦王稷想起先祖护送晋国三君归国,却被晋国背盟之事,也觉得此计不是完全之策。 范雎降低语速道:“臣认为,先送楚太子归国。楚太子归国后,定会感激王上之恩,必不敢忘。楚王甍逝,楚太子继位,便会与我国较好。楚太子也会对秦国俯首称臣。” “这件事,先不急。”秦王稷又饮了一樽,“楚王病重,又不会马上甍逝。楚国短时间内也不会乱。” 范雎琢磨不透秦王话中的意思,也点到即止,附言道:“王上所言极是。” “王儿和母后的死,让寡人明白一个道理。”秦王稷眸色明亮,语调有力道:“建功立业,需争朝夕。” 范雎问道:“王上是打算对诸侯用兵。” “不错。秦国十几年,没有东出函谷,征伐诸侯。中原诸侯,不知秦国兵威。天下诸侯皆说,赵国兵威之盛。今,赵王小儿继位,退秦破燕盟齐,更是不把秦国放在眼中。寡人要天下诸侯知道,秦国才是最强的。”秦王稷语调不高,却也坚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范雎没有顺着秦王话中之意,语调透出不安地问道:“王上,征战诸侯,牵一发动全身。眼下不是我们攻伐诸侯的最佳时机。臣认为,还需要等。” “等。”秦王稷问道:“寡人年过六旬,还能等得起?寡人想等,上天也不会给寡人时间。” 范雎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死亡是每位君王最害怕面对的敌人。 秦王稷怅然少许,又道:“无论是秦国臣民,还是天下诸侯,皆说寡人不如母后。寡人若能征战诸侯,建立万世之功,远超母后。寡人不仅为大秦建立千秋功业,还能留名青史。寡人要证明自己是合格之君,就要征伐诸侯,建功立业。” 范雎也知,太后和四贵是秦王心中的一道坎。可,此时攻伐诸侯,并不明智。 秦王稷又道:“父王年少,车裂乱臣公孙鞅,攻三晋,破楚国丹阳,征齐国,救燕国,战功赫赫;王兄年少也能破五国之谋、平巴蜀、伐宜阳、据周鼎;寡人若能实现父兄未尽之志,引领秦国登上新的阶梯。寡人,虽死无憾。” 范雎被秦王话中所感,迎合道:“王上之志,臣,定当竭尽全力以报之。” “寡人就需要你这样的人。”秦王稷抬高声调道:“寡人与你征战诸侯,青史留名。” 范雎激动地问道:“王上欲将秦剑指向哪国。” “三晋不灭,秦国难以征战诸侯。”秦王稷又道:“三晋之中,赵国最强,魏国次之,韩国最弱。你认为,寡人的长剑,应该指向何处。” “三晋之中,赵之实力,不弱我国,又与齐国联盟。魏国之力虽不如秦国,但魏王不是昏庸之辈,还有信陵君辅佐,不能轻易攻之。韩国最弱,宜伐之。” “此战,是寡人东出函谷的第一战。战,必胜,方能扬我秦国之威。”秦王稷也有伐韩之意,高声道:“寡人长剑就指向韩国。” 范雎附和道:“王上,我们就将长剑挥向韩国。” “中原诸侯皆认为,寡人先没了儿子,又没了母后。他们都说寡人心志大衰,雄心大减,是个一蹶不振的糟老头。他们却不知道,寡人是没有那么容易被击倒。”秦王稷掷地有声道:“寡人的功业,就从韩国开始。” 第三十八章 第二个屈原 秦太子和秦宣太后先继离世,让秦王稷明白一个道理…生命总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要想青史留名,建立功业,只能争朝夕。 秦王稷与范雎等重臣商议,主意已定,便召集群臣,商讨伐韩之事。然,秦王稷不顾国丧,出兵伐韩。朝臣闻言,纷纷劝阻秦王止息兵戈。 秦王稷看着这些反对自己的大臣,一点都不懂他心中的伟志,顿时,怒气冲天。群臣之言,秦王稷哪里听得进去。范雎等人知晓秦王心中想的是什么,发出义正言辞之声,支持秦王。秦国大殿上,主战派和反对派展开激烈的言辞交锋。由于主战派得到秦王的支持,很快压制反对派的主张。 秦王稷不想与诸臣僵持下去,独断朝纲,语调甚是霸道。秦王稷出兵十万,攻伐韩国。同时,也为了向楚太子炫耀秦国的国力,以及试探楚太子为政能力,了解这个未来对手,让范雎手持诏书,宣楚太子进宫。 范雎奉秦王之命,来到楚国馆驿。黄歇得知范雎前来,亲自相迎。范雎见了黄歇,简短寒暄少许,切入主题,问道:“黄兄,吾王召楚太子入宫,不知楚太子何在。” “秦相,太子病了,不能见客。”黄歇眸色平静,试探性地问道:“秦相,不知秦王为何召太子入宫。” 范雎愁色道:“吾王召楚太子入宫,楚太子若不前往,吾王定会不高兴。楚太子想要归国一事,吾王岂会答应。” 黄歇为难地道:“秦王召见吾太子,非吾太子桀骜不去,实乃吾太子病重,不能前往。如果秦王误会了,那该如何是好。” 范雎道:“太子病了,我去看一下。” 黄歇见对方主动提议去探望太子,自己当然不能直接拒绝,只好陪着范雎来到楚太子的房间。范雎踏进楚太子房间,就闻到刺鼻的药味。黄歇站在远处,隔着屏风,行礼道:“太子,秦相来看你了。” 范雎往屏风内探望了一下,却见有一人躺在榻上,问道:“听闻楚太子病了,我来看一下。” 屏风后面,咳嗽声起,随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道:“多谢秦相来看我。” 范雎见是楚太子的声音,打消了心中的疑惑,辞别道:“太子安心养病,我过几天来看你。” 黄歇送走了范雎,见对方也没有发现端倪,总算松了一口气。假扮楚太子之人来到跟前,行礼道:“先生,我们总算糊弄过去了。” 黄歇可不这么想,眉宇紧蹙道:“范雎是聪明人,太子归国之事,是瞒不了多久了。” “秦王得知太子归国,会如何对待先生。” “秦王大怒,杀我泄恨?” “先生心胸可真大,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人生苦短,心胸不大点,岂不是活得没滋没味。” “秦王为人如何,先生岂能不知?先生乃大才之人,岂能在秦国葬送性命。先生,不如趁早也归国。” “太子私自逃回楚国,我们已经落下了口实。我留下来就是为了善后这件事。我若走了,秦、楚两国就真的交恶了。” “秦王的手段,先生不是不知道。先生之才,足以安邦。何苦在这里送了性命了。” “太子若能平安归国,秦王杀我,又有何惧。”黄歇似乎很有把握,淡淡道:“再说呢?我能留下来,就有办法活着回去。” 范雎出了楚国馆驿,正准备回宫复命。进宫的途中,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楚太子病了,这件事他怎么一点都没有收到消息。再者,楚太子,早不病,晚不病。秦王召见他,他就病了。楚太子的病也太蹊跷了。 范雎总觉得,他看到的一切,就好像是有人故意给他布下的局。突然,范雎脑海闪过不好的信号,没有前往宫中,而是加快脚步,来到咸阳令府邸。 咸阳令公子彧见范雎突然造访,惊慌失措地问道:“秦相急色而来,出了什么事。” 范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禀明来意道:“给我看看,楚国使者归国的记录。” 公子彧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范雎要查看,他也不能怠慢,连忙指挥下属去取楚国使者出咸阳的记录。 范雎看了看楚使归国的记录,喃喃自语道:“楚使归国,有点急促啊!” 公子彧问道:“秦相在说什么。” 范雎问道:“楚使归国,为何会选择在咸阳城刚打开的时候。” 公子彧笑道:“也许是楚使参加完葬礼,归国心切。” 范雎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缘由,郑重道:“楚国是大国,楚使归国,理应光明正大。这也是体现大国的尊严和荣耀。楚使天色未明就出城,给人的感觉有点落荒而逃。楚使走得匆忙,又说明了什么。” “秦相认为,楚使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才急着归国?” 范雎嘴上念着这几个字,大喊道:“不好。” 公子彧见范雎脸色骤变,问道:“秦相,怎么了。” 范雎想通了缘由,忙道:“楚使之举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此看来,楚太子已经跟随使团,出了咸阳。” 公子彧忽闻楚太子出了咸阳,整个人吓得不轻。当年,楚太子横归国,秦王一怒,废掉了咸阳令,还株连了很多人。如今,楚太子归国,他监管不力。公子彧越想越害怕,连忙吞咽了几口唾沫,稳定心神道:“秦相,楚太子入秦多年,没有提归国之事。我们在楚国馆驿的侍卫,也没人看见楚太子出了馆驿。秦相,会不会是多虑了。” “要证实我的判断,也很容易。”范雎提议道:“我们去楚太子哪里,造访一下,便知真假。” 黄歇送走了范雎,反正也闲着没事,拿起先贤的文章观看。黄歇看着先贤的文章,心中也想弄清一个困惑了很多人的问题...那就是中原诸侯为何排挤楚国。 无论是周天子率六师伐楚,还是晋国击楚,或者是齐国败楚,以及吴越之地,皆不认同楚国。中原诸侯甚至说楚国乃蛮夷,不通教化。 按理说,楚国也是周天子赐封的诸侯国。楚国先祖,披荆斩浪,以启山林,才有现在的楚国。中原诸侯有他们的骄傲,楚国又何尝没有属于自己的荣耀。为什么中原诸侯,总会轻视楚国,不愿与之为伍呢? 黄歇也曾向屈原请教过这个问题。然,屈原的回答很简单,走好自己的路,不在意他人的想法,比什么都重要。 黄歇之才,自愧不如屈原。多少先辈都去寻找答案,都没有将这个问题弄明白。而他,虽不如先辈,却也要思考这个问题。 黄歇尚在沉寂在这个问题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黄歇被脚步声惊醒,问道:“何事慌张。” 来者道:“先生,秦相来了。” 黄歇才送走范雎,他又回来了。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楚太子归国的行踪,有可能暴露了。 黄歇不愧是应变能力强的人,却也没有因为这件事,乱了心智。不多时,范雎直接走了进来,用不善的眼光看着他,问道:“黄兄,我们又见面了。” “秦相刚走,又回来。莫非是想强行将吾太子送进秦宫。”范雎尚未开口,黄歇又问道:“还是说秦相,想饮吴越之酒。” 范雎没有兴师问罪,语调温和道:“黄兄,我待你如何。” “秦相待我,甚好?” 范雎问责道:“为何,黄兄不与我推心置腹。” 黄歇见他脸色冷了下来,问道:“秦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范雎见他故作糊涂,又道:“我把黄兄当朋友,黄兄把我当什么了?” 黄歇见话说在这个份上了,也不用维持表面的关系,冷笑道:“秦相是秦国的国相,又深得秦王宠爱,无人能及。我乃陪在楚太子身边为质之人,岂能高攀啊!” 范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争论,问道:“黄兄,你老实告诉我,楚太子在哪里。” 黄歇道:“秦相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才见吾太子,却来问这个问题。” “黄兄不说,我也猜到了一个大概。”范雎加重语气,“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楚太子。楚太子已经归国,我说得不错吧!” 黄歇极力掩饰自己的面部表情,语调淡淡道:“秦相的想象力,真好。” 范雎听不进去这句恭维的话,急道:“黄兄,你闯大祸了。吾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太子私自归国,将会毁了两国的邦交。黄兄,也会受到牵连。” “秦、楚两国交恶,是你们造成的。你难道就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秦、楚交恶,楚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就不怕吾王一怒,出兵伐楚。”范雎本以为楚太子是胆小之人,黄歇也是无主见之人。却怎么也没想到,楚太子会踏上其父之路,逃离秦国。 黄歇见范雎之言,完全没有把楚国当回事,语调也不客气道:“秦国要打就打,何必多说。” “你…”范雎又道:“黄兄,我是为了你的安危考虑,你怎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黄歇冷声道:“秦王要交代,我一人承担。” “这是你能承担的事乎?” “你不必多说。秦王要杀我,就杀好了。我黄歇若跪地求饶,就不是楚国男儿。” 范雎居高临下的问罪道:“楚太子,不辞而别。就不怕挑起,秦、楚两国的争端吗?” “秦国有本事,就与楚国一句雌雄。”黄歇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下达逐客令道:“送秦相。” “楚太子归国,吾王定会大怒。黄兄也会受牵连,丢了性命。我也保不住黄兄。”范雎撂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去。 秦王稷见范雎去楚国馆驿归来,却没有看见楚太子,问道:“楚太子怎没有跟你一起入宫。你别告诉寡人,楚太子生病了。” 范雎跪地请罪道:“请,王上治罪。” 秦王稷道:“发生了什么事。” 范雎往前一拜道:“臣监管不力,楚太子已经归国。” “你说什么。”秦王稷勃然大怒道:“楚太子不顾两国邦交,竟敢私自归国,置秦律何在。寡人若不兵伐楚国,就不配做这个王。” “王上息怒。”范雎就知道秦王稷得知这个消息,定会大发雷霆。 “你要寡人如何息怒?”秦王稷怒喝道:“楚王老儿在我国为质,杀我大夫,逃离楚国。这个仇,我还没和楚王彻底算清。这倒好,他的儿子也逃离秦国。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来人。”秦王稷高喝道:“去把楚太子给寡人抓回来。寡人要杀他,为秦国立威。寡人和楚国的新仇旧恨,一起了结。” 范雎道:“王上,数日前,楚太子早就逃出了咸阳。此时,已经逃出了秦国。我们想要抓他,只能向楚王要人。” 秦王稷怒道:“寡人就向楚王问罪。” 范雎道:“王上之举,秦、楚只能一战。” “打就打。”秦王稷轻蔑道:“寡人岂会怕了楚国。” 近臣道:“王上,楚太子归国了。跟随楚太子来秦国为质的黄歇,还没有走。我们要和楚国开战,不如杀了黄歇。” 秦王稷问道:“黄歇是谁。” 范雎见秦王稷充满怒火的双眼看着他,回答道:“当年宣太后以武安君为将,南下伐楚。我们攻城夺地,攻破郢都,向东打到了竟陵。正当我国决定继续伐楚之时,黄歇来到秦国,劝说宣太后。” “原来是他?”秦王稷道:“你不说,我倒把他给忘了。来人去把他给寡人抓进宫,我要好好问罪他、折辱他。” 范雎道:“王上,黄歇性子桀骜,犹如当年傲骨铮铮的屈原。黄歇实乃第二个屈原,他定不会为了活命,做出有辱国格之事。王上派人去抓他入宫,想要折辱他。黄歇见有辱国格,定会以死明志。” “好啊!他自己死,免得要寡人动手。” “王上,黄歇乃蝼蚁,他的性命不重要。如果他死在秦国,反而秦国理亏。我们不能让黄歇,坏了秦国大事。” “我国数败楚国,攻破楚都。区区楚国,寡人都不放在眼中。岂会怕黄歇,坏了秦国的大事。” “王上,杀黄歇也不能改变楚太子归国,反而还会让秦、楚两国交恶。此时的我们,已经与三晋交恶。若与楚国交恶,我们就没有朋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想要王上暂熄怒火。” “楚太子无视秦律,逃回楚国,传了出去,寡人脸面何在。” “王上,我们不如送楚太子一个人情。我们就向诸侯说,王上得知楚王生病,释放楚太子归国尽孝。如此,既能彰显王上的胸襟,同时又能稳固秦、楚之盟。” “寡人,可没有这样的气量。” “楚王病重,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楚王甍逝,楚太子就是新的楚王。楚太子继位,见我国不计较他归国之事,定会心存感激,与秦国较好。” “楚太子,寡人拿他没有办法。寡人杀黄歇,这总可以吧!” “黄歇跟随楚太子来秦为质。他们朝夕相处数年,感情深厚。我们杀了黄歇,虽解恨了。可,楚太子自觉愧对黄歇,便会与秦国交恶。楚太子继位,定会合纵诸侯伐我。眼下,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攻破韩国,得其疆土,并作为进攻中原诸侯的跳板,剑指中原。王上切不可,为了黄歇,坏了秦国的大事。” 秦王稷冷静下来,怒火消了大半,“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们不杀黄歇,反而送他归国。此举,不仅能够彰显王上的胸襟,还能送楚太子、黄歇一个人情。楚太子继位,必会感念黄歇陪伴之恩,委以重任。有了楚太子和黄歇,秦、楚便不会交恶。我们就能安心,伐韩,破三晋,剑指中原,建立霸业。” 伐韩、破三晋,剑指中原,建立霸业,这几个字打动了秦王稷。秦王稷暂忍下心中的愤怒,语调温和道:“为了寡人心中的霸业,寡人可以原谅楚太子归国之事,也可以不杀黄歇。” 范雎见保住了黄歇的性命,恭维道:“王上之举,定会带领大秦走上新的台阶。” 秦王心情大悦,问道:“伐韩之事,怎么样了。” 范雎道:“韩王倒也有脾气,面对我国大军,竟然敢抵抗。” 秦王稷霸道道:“寡人就打得韩王小儿,没有脾气。区区韩国,安敢与我秦国争锋。” 第三十九章 韩恒惠王 秦国出兵十万,攻伐韩国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韩都新郑。新郑是一座建立了数百年的城池。春秋时,郑国号称小霸主,就是在这座城池建立的丰功伟业。 及至,韩国灭了郑国。韩国为了向东发展,应对楚国,便将国都迁到了这座城池,并更名为新郑。新郑也就成为了韩国的国都。 公元前273年,韩厘王甍逝,公子然继位,是为韩恒惠王。韩恒惠王是韩厘王之子,韩襄王之孙,也是韩国第四代称王的国君。 韩王然继位之初,合纵魏、赵、楚,共同伐燕,利用战功,巩固了自身的地位。 随后,他趁着秦、赵两国相争,秦国惨败之际,休养生息,发展国力。韩王然向往先祖韩昭侯时代,趁着中原无战事,推行申不害变法时的‘术’。他希望自己能够振兴韩国,重拾先祖的辉煌。 韩王然继位至今,韩国对内、对外局势平稳。他推行的变法,也有起色。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重拾先祖的辉煌。 这日,韩王然与大司寇公叔段正在下棋。 共叔段恭维道:“王上,棋艺进步神速,臣,输了。” 韩王然见自己赢了,大笑道:“若非大司寇,处处让着寡人。寡人的棋艺,怎会赢得了你。” 共叔段知道王上的性子,过于争强好胜。虽是故意输棋,但也不能输得太过明显。共叔段指着棋盘上说,“昨日,臣还能吃王上几颗棋子。今日,输得一败涂地。王上棋艺精湛,臣不是对手。” 韩王然一边收拾棋盘上的白子,另一边说道:“和大司寇下棋,最有意思。寡人也能学到很多东西。大司寇,我们再下一盘如何。” “臣,正有此意。”公叔段笑着说道。 韩王然伸手道:“大司寇先落子。” 共叔段见韩王发话了,将手伸进翁中取出黑子,直接放了上去。韩王然见对方将黑子放在天元的位置上,唇角含笑,取出黑子放了上去。 共叔段本想给韩王然心里上产生压力。随后,步步紧逼,这样他就能掌控局势。然,韩王然下的这一步棋,不仅没有围追堵截,反而视而不见开辟了新的领域,打乱了他的节奏。 韩王然见对方迟迟不落子,笑道:“大司寇,该你了。” 共叔段见一计不成,又落一计。韩王然才不管对方如何落子,按照原有的思路落子。双方,你来我往,棋牌上黑白相间。整体看上去是共叔段黑子占据上风。可,若一着不慎,白子便能扭转局势。 就在韩王然落子的时候,忽然,一道急促的鼓声传来。 韩王然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诸侯攻我。”大司寇自然知道,这道鼓声是代表敌国寇边的紧急军情。 韩王然忽闻‘诸侯攻我’这四个字,语调低沉道:“诸侯攻我?” 共叔段见韩王然眸色散发出怒意,放下手中的棋子,忙道:“王上,诸侯攻我,事态紧急,请召集大臣应对。” 韩王然也将手中的棋子,丢进翁中,“寡人继位至今,韩国难得有战事。今,诸侯攻我,寡人舒服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韩王然说完,起身便往大殿走去。 不多时,韩国诸臣也鱼贯而入。 一名斥候背上插着鲜明的旗子,飞快走进王宫,高喊道:“王上,秦国攻我。” 诸臣听闻,秦国出兵伐韩,脸色骤变。 宦者令连忙上前从斥候手中取过战报,转呈给韩王然。韩王然取过战报,看了看,眉宇紧蹙,怒道:“秦国欺我日久,今,出兵十万伐我,实在是可恶。” 韩宣王、韩襄王、韩厘王,这三代王时,秦国一直都在攻打韩国。韩宣王向来有傲骨,不惧秦国,联合魏、赵、燕、楚,兵发函谷。然,五国伐秦不克、修鱼之战、岸门之战遭至惨败,就连纵横家犀首也被迫离开韩国。 韩襄王继位,厉兵秣马。宜阳之战,也落得惨败。好在韩襄王不是昏聩之君,不仅懂得一边休养生息,积蓄国力;另一边较好诸侯,伺机而起。韩襄王在位时,联合魏襄王、齐宣王三伐楚国,又联合魏、齐两国兵发函谷,攻破了秦国的函谷关。 可惜,韩襄王尚未破秦,便已甍逝。韩襄王甍逝后,韩厘王继位。秦国休养生息,便将复仇之剑,指向了韩国。伊阙之战,韩国大败。韩襄王累积的国力,也荡然无存。此战之后,韩国自保尚且不足,岂能与诸侯争天下。 今,韩国诸臣听闻秦国起兵十万伐韩,个个吓得不轻,进言道:“王上,秦国势大,我国弱小。我们不如割地献秦,以求和。” 韩王然看着这群听着秦国二字就被吓破了胆色的大臣,嗤之以鼻,怒道:“秦国伐我,寡人不战,何以为王。” 一人道:“王上的意思是打算与秦国开战。” “不错。”韩王然继位就联合诸侯伐燕,有底气,也有胆量。 朝臣听闻王上想要与秦国开战,谏言道:“王上,我们国力孱弱,不是秦国的对手。此战,不能打啊!” 韩王然喝道:“秦国有那么好怕吗?” “楚国、魏国、赵国都不是秦国的对手。我国岂能与秦国对战。” “与秦国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王上,不能与秦国开战啊!” “我们若打,秦王一怒,必会增兵,亡了韩国。为了韩国的江山社稷,为了韩国的宗庙,王上,不能与秦国开战。” 韩王然见这些大臣,没有半点傲骨,只知苟延残喘,怒不可遏,“秦国就真的那么让你们害怕?” 诸臣见王上发怒,顿时,安静了下来。 韩王然又道:“秦国出兵伐我,寡人不抵抗,岂不是说我韩国无大丈夫。此事,传了出去,中原诸侯会如何看我韩国。” 一人道:“王上,我们不是秦国的对手。此时,我们应该学会忍。” “忍,忍,忍。”韩王然语调加快道:“你们都叫寡人忍。这口气,寡人如何能忍?” 又一人道:“王上,为了祖宗基业,为了江山社稷。小不忍,则乱大谋。” “是啊!先王选择忍,才有现在的韩国。王上,理应效仿先王。” “父王忍之,结果如何?秦国轻视我国,想打就打。就连诸侯,也不把韩国当回事。”韩王然又道:“今,寡人是韩国的王。韩国的江山社稷,寡人说了算。秦国伐我,寡人若退一步。秦国就会肆无忌惮,继续伐我。韩国忍了秦国这么多年,寡人绝不会再忍。” 一人痛心疾首道:“王上,我国打不赢秦国。” “打不打得赢,打过了才知道。”韩王然提声道:“我们不战,怎知打不赢秦国。” “秦国国力比我们强盛,明知打不赢,还去打。王上之举,岂不是将韩国推向深渊?” 韩王然喝道:“打不赢,也要打。不打,就割地献秦。寡人丢不起这个人。” 共叔段见韩王听不进去诸臣的意见,执意与秦国开战。就在众人劝谏韩王以地献秦,以熄战祸之时。他也在静静地思考,这个问题。秦国来犯,不战而献地,此事,传了出去,不仅会让秦国得寸进尺。还会让诸侯小看韩国。中原诸侯联合起来,共同伐韩。韩国的江山社稷就会这样毁了。韩国也将会成为第二个宋国。 公叔段越想越害怕,见这些大臣,早就没有了韩氏男儿的风骨,纵声大笑。 一人问道:“大司寇,你笑什么。” 诸臣也纷纷问道:“大司寇,你笑什么。” “我听见好笑之语,便忍不住笑之。怎么,你们不觉得好笑?”共叔段看着诸臣,语调平稳道:“十年前,秦伐赵国之时。臣,正在出使邯郸。赵惠文王召集诸臣,问他们秦国攻我阏与,理应如何。当时啊!赵国很多大臣都主张放弃阏与。然,赵国马服君一句话,就改变了赵惠文王的主意。你们可知是什么话。” “什么话。”秦、赵之战时,韩王然知道少许。他不知,赵惠文王为何不顾诸臣之意,救援阏与,而且,赵国还打破了秦国不败的神话。 “马服君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共叔段又道:“这句话,看上去简单啊!实则,却看见了马服君的胆量和勇气。山东六国,多几个马服君这样的人,区区秦国,岂能欺我无人乎。” 一人问道:“大司寇,说这句话与秦国伐我,有什么干系。” “国家危难之时,无一人挺身而出。我笑,韩国无男儿啊!”共叔段语调悲哀道:“我曾见三人斗殴。一人见对手强大,不敢挥出拳头,任由对方殴打。另一人,明知道敌不过,却毅然挥出拳头。有人说那人自不量力。我就佩服那位男儿,至少证明了自己是男儿。秦国伐我,我们不战献地,可笑,更可耻。” 一人道:“大司寇,我们打不赢秦国?我们...” 共叔段截断道:“王上说得不错。打不赢,不可耻。不打,献地求和,那才可耻。先祖若知韩氏男儿的傲骨荡然无存,岂不悲呼?” 诸臣想起韩氏男儿风骨,默然不语。 “如诸位所说,秦国伐我。我们割地求和,韩国地有限。秦国贪得无厌,又该如何呢?”共叔段见没人搭话,又问道:“你们难道忘了。秦国要了楚国黔中郡,还要巫郡。结果呢?秦国并没有止戈,而是攻破了楚都,掘楚王陵。你们是想韩国也步楚国的后尘乎?” 共叔段长叹一声,又道:“我们不战,秦国就会认为韩国软弱可欺。一步步蚕食我国的疆土。诸侯见之,也会分一杯羹,联合起来,兼并韩国。我们若战,即能表明扞卫疆土的决心,同时也是向诸侯表明一个态度,韩国虽小,却不可欺。” “说得好。”韩王然心中的烈火,瞬间被点燃,高声道:“韩国虽小,却不可欺。再有人言,献地求和者,杀,无赦。” 一人道:“王上,我国之力,是不能迎战秦国。秦国伐赵,赵联合齐国抗齐。臣认为,我们也应该联合诸侯,共同对付秦国。” 韩王然问道:“那位诸侯会助我击秦。” 大司空道:“韩、赵、魏同出三晋。我们不如向魏、赵两国救助。” 又一人道:“是啊!赵惠文王甍逝,秦国出兵伐赵,取三城。我们联合赵国击秦,定能成功。” 共叔段道:“赵惠文王、赵威后先后甍逝,赵国正在举行国丧。我们向赵国求助,赵国也不会助我。” 一人道:“魏国与我国唇齿相依,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韩王然轻蔑道:“魏王忌惮秦国,连魏相都保不住。他会为了我国,与秦国交恶。” 大司空道:“王上,不如我们向齐国求助。” 沉默良久,不发一语的韩相,答道:“齐国历经国难,齐襄王复国,不曾染指中原。今,齐襄王甍,齐国主幼,无主政之人,岂会出兵助我。” 共叔段见诸侯之中魏、赵、齐都不会派兵相助,能与秦国抗衡的唯有楚国,忙道:“王上,能救韩者,唯有楚国。” 韩相感叹道:“楚怀王之后,楚国日落西山。当今楚王,丢了黔中郡、巫郡,又丢了郢都。楚王陵又被秦人践踏。今,秦、楚好不容易和睦。楚王岂会助我,与秦交恶。” 一人问道:“若无诸侯助我,就凭我国之力,岂能与秦国抗衡。” 韩王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然,他却不认输,眸色异常坚定,掷地有声道:“纵使没有诸侯助我,寡人也要扞卫疆土,与秦国血战到底。” 韩相见王上表露了抗秦的决心,献策道:“王上,臣认为,我们一边备战,与秦国抗衡。另一边派出使者向诸侯救助。韩国之地,关系到诸侯安危。诸侯见我国有难,也不会坐视不管。” “好。如韩相所言。发诏书,求援诸侯。”韩王高声道:“传令一下,与秦国开战。” 第四十章 亡羊补牢 赵惠文王甍逝,赵威后主政赵国,主动与齐国冰释前嫌,并联合齐国退秦伐燕。赵威后虽死,但也给赵国留下了稳定的局面。赵威后甍逝,赵国举行国丧,共同祭奠一代贤后。 赵国国丧期间,境内倒也和平安宁,商贾、百姓安居乐业。赵王丹利用这个局面,一边学习王道之术,另一边推行新政。转眼间,数个月过去了。随着一场突入起来的大雨降临邯郸,让邯郸的气候冷了几分。 邯郸小雨霏霏,下个不停。赵王丹闲来无事,召集平阳君、太傅触龙等人商议新政之事。就在这时,宦者令快步而来,行礼道:“王上,平原君、都长君来了。” 赵王丹也正准备派人去请平原君和都长君入宫,却不曾想到二人不请自来。赵王丹见他们来了,倒也省了很多事,高声道:“有请。” 不多时,平原君、都长君来到大殿,行礼道:“吾王万安。” 平原君公子胜是赵武灵王之子,赵惠文王之弟,又是宗室,身份地位显赫。都长君田单是击燕复齐,匡扶社稷之臣,又助赵国击秦破燕,名扬诸侯。赵王丹不敢怠慢眼前这二位,抬手道:“勿要多礼。来人,赐座。” “谢王上。”平原君公子胜,都长君田单,齐声拜道。 不多时,几名宦者搬来案几和名贵的地毯。平原君、都长君顺势而坐。 赵王丹见二人突然进宫,神色不宁地问道:“赵相和叔父同时入宫,莫非我国边疆战事又起。” 都长君答道:“王上,我国无战事。” 赵王丹听闻没有战事,那颗悬在嗓子的心,总算得以平静。 平原君从大袖之中掏出一份竹简,语调平稳道:“王上,臣收到来自韩国求援的国书。” “什么?”赵王丹闻言,神情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叔父收到来自韩国求援的国书。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平原君与都长君、虞卿等人饮酒作乐。忽然,来了一名韩国的使者。平原君见韩使是韩国安阳君韩阳,也不敢怠慢,连忙命人将他请了进来。 韩阳见了平原君,嘘寒问暖少许,话锋一转,哭泣道:“请平原君、都长君,救我韩国。” 平原君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韩阳拿出一封国书,递给平原君。平原君看了国书,眉宇紧蹙,便将国书递给了都长君。都长君看了国书,也露出忧虑之色。 韩阳高声道:“请平原君、都长君,救我韩国。” 平原君见秦国出兵伐韩,韩国派使入赵求助,这是国家大事。平原君不敢擅自拿主意,看了都长君一眼。平原君虽什么也没说,但都长君却知道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征伐之事,不是件小事。都长君也不能立马下决定,说了几句宽慰韩使的话,稳住韩使。 平原君送走了韩使,见滋事体大,拉着都长君一起进入宫中,面见赵王丹。 宦者令从平原君手中接过韩国送来的求援书,躬身递给赵王丹。赵王丹打开国书,神色随着国书的内容,不断改变。 赵王丹看完国书,放在一边,问道:“当年华阳一战,秦国助韩击我。秦国将我国数万被俘男儿,沉入黄河。寡人想到此处,无不痛恨秦、韩两国。此战之后,韩国疏远我国,倒戈秦国。今,秦国为何会兵伐韩国。” 触龙道:“秦国乃虎狼之国,岂能与之成为朋友。韩国羊入虎口,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平阳君也道:“太傅所言不错。诸侯与秦国交朋友,注定是要吃亏的。当年楚怀王与秦国举行黄棘之盟,楚为兄,秦为弟。结果呢?秦国见齐、韩、魏三国在垂沙打败楚国,便对楚国落井下石。楚怀王也被囚禁秦国,最终落得郁郁而终。” 平原君道:“秦国无信,诸侯皆知。韩国自食其果,自作自受。” 赵王丹看了放在一旁的国书一眼,问道:“秦国伐韩,韩王向我国求援。我们救,还是不救。” 平阳君当下表明态度,高声道:“韩国自讨苦吃,救他做甚。” 触龙、平原君、都长君等人也觉得韩国不该救。秦国伐韩,消耗两国国力,对赵国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损失。目前的赵国,需要一个和平稳定的环境,不应该卷入秦、韩两国之争。 赵王丹也觉得众人之言,很有道理。秦、韩相争,赵国不卷入其中,方能发展国力。秦国虽强,韩国也不弱。两国相争,定会消耗两国的国力。然,赵王丹又担心,若不救韩,秦国便会长驱直入灭了韩国。 平原君看穿了赵王丹的心意,笑道:“王上,勿要担心。秦国之力,是不能灭了韩国。韩国坐拥之地数百里,带甲数十万。秦国想要吃掉韩国,那也是痴人说梦。” 都长君道:“韩国地势,位居天下中心,牵扯甚广。秦国要灭韩国,诸侯见了,也不会答应。” 赵王丹问道:“秦国想要一口气吃掉韩国,寡人也不相信。寡人想知道秦国和韩国之间的战事,会不会扩大升级。” 平阳君道:“秦太后刚甍逝。秦国尚在举行国丧。臣认为,秦、韩两国是不会扩大战事。” 平原君道:“王上,据臣所知。秦王不顾国丧,出兵伐韩,是因为楚太子逃离秦国所致。” 赵王丹问道:“秦国伐韩,与楚太子有何干系。” 都长君接话道:“王上有所不知。楚太子私自逃离秦国,已经回到了楚国。楚太子之举,惹怒了秦王。秦王怒气没有地方发泄,只能伐韩泄恨。” 平阳君续道:“当年,楚王横还是楚国太子的时候,也曾以质子的身份留在秦国。楚太子逃离秦国,导致秦、楚交恶,兵戎相见。楚怀王也死在了秦国。今,楚太子逃离秦国,想必是让秦王稷想到了楚王横。新仇旧恨,秦王岂能不怒。” 赵王丹闻言,有些不懂地问道:“楚太子惹怒秦王,秦王应该找楚国算账。秦王怎会出兵伐韩?” 平原君轻声道:“秦国欺负楚国,那也要有实力才行。” 赵王丹不赞同这个观点,反驳道:“秦国当年能够伐楚,攻占黔中郡、巫郡。就连楚都也被秦人占领。现在的秦国难道没有实力伐楚?” 平原君见赵王丹知其一,不知其二,解答道:“当年,秦国伐楚,那是因为齐、韩、魏三国伐楚,削弱了楚国的实力。齐、韩、魏联军又在垂沙,打败楚国,导致楚国疆土,四分五裂。楚国外患不平,内忧不解。楚王横继位之初,又任用奸佞,疏远贤臣,才让秦国趁虚而入。楚王横痛定思痛,懂得做错就改,亡羊补牢。” 赵王丹看着触龙问道:“亡羊补牢,这是什么意思。” 触龙博学多识,岂不知平原君说这四个字是什么含义,耐心解答道:“王上,这四个字是阳陵君庄辛,劝谏楚王励精图治,任用贤臣,疏远佞臣。楚王痛改前非,任用庄辛等贤能之人,治理国家,楚国才没有一直衰落下去。相反,楚国还收复被秦国占据的疆土。” 赵王丹惊道:“阳陵君的事迹,寡人曾听闻。原来,亡羊补牢,这几个字说的就是阳陵君劝谏之事啊!” 平原君又道:“楚王横继位,是丢了很多疆土。甚至连国都、王陵都丢了。然,他知道痛改前非,亡羊补牢,任用贤臣,反击秦国,收复了很多疆土。现在的楚国,国力并不弱小。秦国想要欺负楚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然,秦国欺负韩国,是绰绰有余。” 赵王丹想起是楚太子惹怒了秦王,秦王不找楚国麻烦,却伐韩国,感慨道:“寡人总算明白母后临终前说的那句话…国家不够强大,只能挨打的份。” 众人见赵王丹发出此语,齐声道:“王上知道落后挨打之理,臣,倍感欣慰。” 赵王丹听着诸臣之言,又想起父王、母后临终之语,总算明白了他们的良苦用心。若想不被诸侯欺负,只能发展国力,富国强兵。然,他真的能够像祖父赵武灵王那样亡中山、击三胡、筑长城、拓胡疆、建立千秋功业?他真的能够像父亲那样,逐鹿中原,征伐诸侯?他能像母后那样,联齐击秦破燕乎?他真的能够成为一代明君,继承先祖的遗志? 赵王丹心中有很多疑惑,他也不急着弄明白。他知道,这些问题会随着他的年龄增长,逐渐迎刃而解。 赵王丹看着这些辅佐自己的大臣,问道:“寡人听说,入秦国容易,离秦国难?楚太子是如何离开秦国的。” 平阳君道:“秦国又不是铜墙铁壁,能入秦,也能离秦。” 赵王丹可听说了很多声威赫赫之人,入秦之后不能归的结局,反驳道:“当年威震诸侯的楚怀王,入秦而不得归;孟尝君离秦也只能倚靠鸡鸣狗盗之徒?公孙鞅、张仪入秦,也不得归。这些事,难道还不能证明,入秦容易,离秦难?” 都长君见赵王丹说起这些往事,插话道:“王上莫非忘了。你祖父武灵王,孤胆入秦之事乎?当年武灵王不仅入秦,还进入秦宫,面见秦王和芈八子。武灵王在咸阳宫议政天下之豪情,天下诸侯,无人能比。秦国能去,岂不能归。” 赵王丹想起祖父孤胆入秦之事,眸色憧憬,感慨道:“寡人每每想起祖父孤胆入秦,咸阳宫议政天下。寡人无不向往之。” 平原君也想起父亲入秦之壮举,无不追怀。 触龙也道:“楚太子之能,远不如其先祖楚怀王,也不如孟尝君。他是怎么离开秦国的?” 平原君道:“楚太子能够归国,仰仗一个人…黄歇。” “黄歇?”赵王丹问道:“这是何人。” 平原君道:“黄歇曾师从屈原,因博闻善辩被楚王派去出使秦国。黄歇凭借一己之力,大战秦臣,让秦、楚两国止息兵戈。后又主动请命,陪楚太子完入秦为质。此人,不仅有才华,还有胆量,更有赤诚爱国之心。楚人也时常将他称之为第二个屈原。” 赵王丹理清了秦国为何会伐韩,又想通了楚太子为何能够逃离秦国。赵王丹拿起国书,对着众人问道:“韩王派人向我国求援,我们应该如何回复韩国?” 都长君道:“我们不回复,韩王也知道答案。” 平原君、触龙、平阳君等人也领悟都长君话中的意思,也赞同这个观点。 赵王丹也知,韩、赵关系,虽不是交恶,但也有间隙。赵王丹想起韩王然抗秦时说的那些话,叹道:“韩王还真有胆量,面对秦国十万大军,竟敢迎战。” “韩国男儿,很少有这般热血。韩王不顾国力孱弱,与秦国开战,倒有其先祖几分傲骨。韩王若能像楚王那样,亡羊补牢。韩国或许还能重拾先祖的辉煌。可惜啊!韩国没有机会了。”平原君感慨少许,打起精神道:“王上,我们不仅要关注韩国的战局,同时也要提防秦国伐我。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要留意秦、韩两国战事,会不会波及到我国。” “叔父言之有理。”赵王丹拜托道:“这件事,就辛苦叔父和都长君呢?” 第四十一章 围魏救赵 “报。”一道稳重而又急促的声音从殿外传入大殿。不多时,一名斥候奔入大殿。 韩王然问道:“前线战况如何。” 斥候手举前线送回来的战报,高声道:“秦国出兵十万,一路攻我韩陉,一路攻我城汾。韩陉、城汾被秦国大军围困,两城告急。” 韩王然不知斥候口中所说的二城位于韩国何处,高喊道:“拿堪舆图来。” 宦者令命人,准备好堪舆图,以供韩王观看。韩王然走上前,看着堪舆图上的地势走向、大山、大河、城池关隘,却始终不知二城在哪里,问道:“韩陉、城汾,何在。” 韩相见王上连本国的疆域都不了解,伸出手指着堪舆图上的两点道:“王上,这就是我国的韩陉、城汾。此二城,离我国都城,有五百里。” 韩王然看着两城离国都的距离,又问道:“这两座城,能阻挡秦国多少时日。” 诸臣闻言,皆静默不答。 韩王然见诸臣不说话,顿时怒喝道:“寡人问你们,这两座城池,能抵挡秦国多少时日。” 韩相深知这两座城池,是阻挡不了秦国的利剑,顶住韩王愤怒的目光,回道:“王上,这两座城池坚固,又是依山而建,地势险峻。我们凭借这两座城池,最多能够阻挡秦军半个月。” “半个月?”韩王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追问道:“我们增兵驰援,能否利用这两座城池,将秦国阻截在韩国境外。” 大司马见韩王将战事想得太轻松,忙道:“王上,这两座城池靠近秦国,远离我国。我们增兵,也不能将秦国阻截在境外。这两座城池离国都,路途遥远,道路难行。我国驰援大军,尚未抵达,秦国便已经攻破此城。” 韩王然并不是糊涂之人,意识到战况比想象之中还要糟糕,咬紧牙根问道:“秦国得二城,我们位居大山西侧的疆土,将归秦国所用。我们如何才能扞卫疆土,击退秦国。” 韩相深知秦国的战力强悍,光凭韩国之力是守不住大山西侧的疆土。韩相思虑再三,觉得不应该为了西侧的疆土,消耗国力,温言道:“王上,此二城,已经被秦国围困。我们增兵,也不能解两城之围,反而还会折损太多的兵力。臣建议,放弃二城,收缩兵力,以地势之险,阻截秦军,消耗秦军战力。” 韩王然不答反问道:“诸位是如何想的。” “臣等主张放弃二城。”诸臣也觉得此二城离韩国都城太远,不宜相救。 韩王然见开战不久就丢了西侧的疆土,这与不战而献土,有何区别。韩王然虽知战况不利于韩国,但也不认输,高声道:“韩国疆土狭小,寸土必争,岂能不战而丢之。秦国攻破二城,站稳脚跟,便能以此为突破口,攻我太行。若太行丢了,我国疆土便被一分为三。这两座城,不仅是阻截秦军的前沿阵地,更是我国的门户。门户若破,韩国难存。” 大司寇也意识到这两座城池的最要性,附和道:“王上言之有理,这两座城池,犹如宜阳之地,关系到我国全局。秦国攻破二城,韩国危矣。” 大司马见状,急色道:“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支援二城。贸然调动军力驰援,其他防线定会薄弱。秦国分兵攻我,我国就会全局崩溃。” 韩相也支持这个观点,也道:“我们用两座城池,牵制秦军,为我国整体布防争取时间。我们以这两座城池为代价,守住韩国。王上,我们怎能因小失大。” 韩王然不懂什么叫因小失大,他只知道,丢的是韩国的疆土,不乐意地问道:“你们能保证,丢了这两座城池就能守住韩国?” 就在这时,殿外一道声音又传了进来,“安阳君归国。” 韩王然见出使赵国的安阳君归来,唇角露出浅许的微笑。若赵国答应驰援救韩。那么,此战,韩国又多了几分胜算。 安阳君步入大殿,行礼道:“臣,拜见吾王。” “安阳君快快请起。”韩王然急不可耐,想知道出使赵国的结果,开门见上地问道:“寡人向赵国救援,赵国君臣是什么态度。” 安阳君双手高举赵国的国书,高声道:“这是赵王的国书,请王上过目。” “快呈上来给寡人看看。”韩王然拆开国书,却见国书上一个字也没有,失落地问道:“安阳君,赵王这是何意。” “臣无能。”安阳君见王上表情不喜,主动请罪道:“臣出使赵国,见到了平原君、都长君。赵王丹忙于国丧,没召见臣。” “什么?赵王没有召见你?”韩王然见赵王怠慢自己的使臣,双眸涌现出一股怒色,“寡人给赵王送去的国书,赵王看了没有。” “臣见了平原君、都长君。臣也知,他们冒雨入宫。”安阳君语调坚定道:“赵王若没有看我国的国书,岂会让臣带回国书。” “这就是你带回的国书。”韩王然将手中的国书,扔了过去。 安阳君拾起地上的国书,见上面一个字也没有,问道:“王上,臣…” 韩相见国书上一个字没有,言道:“王上,这就是赵王给我们的答案。” 韩王呼吸急促,脸色难堪地问道:“什么答案。” “赵国不想驰援我国。”韩相又道:“赵国的国书没有一个字,想必是赵国顾及到王上的颜面。” “如此说来,赵王还知道照顾寡人的颜面。”韩王然冷笑道:“是寡人不知赵王之意。” 安阳君脑海回想起平原君将国书交给他时的模样,想通了一切,再次请罪道:“臣,没能完成使命,请王上责罚。” “寡人处罚你,也不能与赵国缔结联盟。”韩王然平稳气息,叹道,“罢了!寡人也没寄望赵国会出兵助我击秦。” 大司寇道:“韩、赵两国一向友好。我国有难,赵国怎会置之不理。” “友好?你们别忘了。赵、魏联合欺我之事。”韩王然想起华阳之事,双眸露出凶狠之色,“三晋团结,共同对外,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诸侯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韩相道:“秦国伐赵,我国也没出兵相助。今,秦国伐我,赵国不出兵相助,我们也能理解。” 大司寇叹道:“我们与赵国向来友好,先祖恩源颇深。为何,两国会走到这个地步?” 是啊!这个问题,也困扰着很多人。要想当年,诸侯国流传着一句话…韩赵同气连枝,共荣共存。韩、赵之间虽有菱角,却也是相处和睦。赵武灵王之时,还迎娶韩宣王之女为后。然,时至今日,韩、赵两国之间的关系怎么变成如今的模样。 “没有赵国助我。寡人一样能够倚靠本国的力量,守卫国土。”韩王然没有赵国相助,也不退缩,反而斗志更加旺盛,“传令下去,增兵五万,驰援韩陉、城汾。我们要将秦国赶出韩国境内。” 韩相见韩王征伐之事,太过武断,忙道:“王上,我们…” 韩王然截断道:“韩国的疆土,寸土不让。” 韩王然独断朝纲,颁布强硬的诏令,便宣布散朝。韩相、大司马、安阳君并肩走出殿外,看着韩国的天,将要变色。 大司马问道:“韩相,王上听不进去,我们之言。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安阳君也道:“多怪我办事不利。否则,王上也不会意气用事。” “安阳君,不要自责。赵国不助我击秦,这也在预料之中。”韩相长叹一口气,又道:“保家卫国,还得靠自身才行。” 安阳君道:“韩相之言甚是。诸侯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唯有自己。可,秦强我弱,我们如何应对。” 大司马也道:“韩相,王上增兵五万,也救不了韩陉、城汾。王上之举,还会打乱我们的布局。王上,这是怎么了。” “王上,成名太早,心气太高。他太想证明自己是一位合格的君主。”韩相想起韩王然为王这几年做的事情,又道:“王上登得太高,总有一日,会跌得最惨。” 安阳君道:“我们不如进宫,规劝王上。” “没用的。”韩相往天边看了一眼,续道:“王上性子执拗,想要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我们去规劝他,反而还会惹怒他。” 大司马道:“那该怎么办。” “也许是我们过于悲观。”韩相正色道:“我们集中全国的力量,与秦国开战。” …… 话说范雎见十万大军,攻伐韩国,如入无人之境。秦国连战连胜,却被韩陉、城汾两座城池阻挡,不能前进一步。范雎也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秦国十万大军,被韩陉、城汾所阻,秦王稷竟然不生气。范雎也琢磨不透秦王的性子,想问却又不敢问。 秦王稷看穿了范雎的心意,笑着道:“秦相,想说什么就说。” 范雎顺势问道:“臣得知我军被韩陉、城汾所阻。这两座城池是不能阻挡我军的攻势。臣想不明白,王上为何对这两座城池,围而不攻。” 秦王稷语调缓慢道:“寡人攻伐韩国,除了韩国好欺负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试探三晋的关系。寡人加大对韩国的攻势,魏、赵两国又会如何?寡人也不得不考虑周全。” 范雎道:“王上对韩陉、城汾这两座城池围而不攻,是为了试探三晋之间的关系?” “不错。”秦王稷语调稳重道:“韩国不是我国的对手。魏国,寡人也不放在眼中。能够与我国一战者,唯有赵国。我们攻伐韩国,韩王自知打不赢我国,便会向魏、赵两国求助。” 范雎道:“魏国惧我,岂敢助韩。” “魏国,寡人拿捏得住。赵国,寡人一点都拿捏不住。” 范雎见秦王稷太过谨慎,笑道:“赵太后甍逝,赵王年幼。我们攻伐韩国,赵王忙于国政,哪有时间干涉韩国内政。” “赵王年轻,寡人才拿捏不住啊!若是赵惠文王,我们攻韩,他定不会助韩。可,现在的赵王,寡人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范雎想了想,也觉得赵王丹不好拿捏。且不说,赵王丹是否是一位合格的君王。然,赵惠文王、赵威后给他留下了丰厚的家底。如今的赵国,不仅有蔺相如、马服君、廉颇等人,还有平原君、都长君、虞卿等人。 范雎问道:“若赵国助韩,我国就不攻伐韩国?” “韩王不配成为寡人的对手。寡人不攻破韩陉、城汾,除了试探三晋的关系,还有一点,那就是上演一出围魏救赵。” “围魏救赵?”范雎瞬间领悟,笑道:“王上围困韩陉、城汾,韩王忍不出就会出兵增援。我们分兵,不仅可以截杀增援的韩军,还能打破韩军的布局。韩国守卫薄弱,我们出奇兵,就能让韩国满盘皆输。” “韩王虽有其先祖的风骨。可惜啊!其治国、平衡诸侯之能,远不及其父、曾祖父。”秦王笑道:“寡人就为韩王上演一出‘围魏救赵’。” 第四十二章 英雄落寞 韩陉守将韩章站在城楼上,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秦军,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韩章居高临下,看着秦军阵营之中,隐隐约约有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一个白字。那个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特别显眼。 骤然间,韩章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莫非他的对手,就是秦国号称最能打的白起。很快,韩国的斥候,送回来消息,证实秦军主将正是白起。 韩军上下听闻,秦王以白起出战,个个胆战心惊。白起之名,诸侯岂能不知。然,韩章虽忌惮白起,但也没有丢了韩氏男儿的傲骨。当诸将主动献城投降秦国时,韩章高声道:“生为韩国男儿,死为韩国男儿。我们深受王恩,岂能献城降秦。” 一人道:“白起之名,诸侯皆知。我们不降,城池被破。白起大怒,便会屠城。将军,为了城中的老幼妇孺,我们降吧!” 又有几人也道:“将军,我们降吧!” 韩章看着被白起吓破胆色的手下,却也不发作。蝼蚁尚且偷生,况且人乎?再者,白起这两个字,的确令人害怕,甚至可以说是死神的来临。无论是白起以水破郢都,掘楚陵;还是以华阳之战,歼魏十几万,赵国数万被俘之人被沉入黄河。 白起所到之处,皆是尸横遍野,流血漂橹。韩陉这座小城,岂能阻挡白起。 韩章朝着新郑的方向一拜,虽知自己无力扭转战局,守住城池,但也不能丢了韩氏男儿的傲骨。韩章呼道:“我深受王恩,岂能降秦。秦将虽是白起,我也不能丢了韩氏男儿的风骨。老夫能为国而死,何其壮哉。” 诸将被韩章这番话,点燃了好战之心。韩国,也是有辉煌。韩氏男儿,也是有骄傲的。若不战,降秦。他们虽得以苟活,但也是脸面尽失,再无傲骨。 活着,不正是为了傲骨。 韩章见诸将皆愿与他同生共死,拱手感激道:“老夫能够与诸位与秦一战。纵使战死,也无憾了。十八年后,我们又是一条好汉。” 诸将齐声高呼道:“战,战,战。” 身为将领,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拥护,还能与这么多爱国之人,战死疆场,这也是无上的荣耀。 韩章见秦军围而不攻,他也不会主动出击攻伐秦军。韩章一边加固城池,做好为国献身的准备;另一边,鼓舞士气,与城共存亡。五日已过,仍不见秦国攻城。 一人问道:“将军,秦军为何不攻城。” 韩陉虽是座险城,但规模不大。城内大军,不足两万。秦国强攻,这点兵力是守不住城池的。然,秦国为何迟迟不进攻? 白起迟迟不下达攻城的命令,不仅韩国诸将想不明白,就连秦国诸将也不明白。官大夫司马梗来到营帐,见白起坐在案几上观看兵书,忍不住问道:“武安君,为何不下达攻城的命令。” 白起看了司马梗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继续看着手中的兵书。司马梗见战事紧急,武安君还有心情看兵书,顾不得礼节,气急道:“韩陉城内,守军不足两万,绝不是我们的对手。末将愿领三千将士,攻破此城。” 白起问道:“城汾,怎么样了。” 司马梗见白起不正面回答自己的请求,反而问城汾之事。他虽不知白起为何会说这句话,但也答道:“左更王龁、五大夫王陵将城汾团团围住,众将士只等武安君一声令下,便攻城破地。” “很好。”白起说完这两个字,便静默不语。 司马梗见状,急道:“韩陉、城汾,乃我军囊中取物。我们攻下这两座城池,韩国大山以西的疆土,便归我国所有。武安君为何,不下达攻城的命令。” 白起总算读完了手中的兵书,便将兵书收了起来,看着司马梗,语调稳重道:“‘围魏救赵’,不愧是兵家孙膑的杰作。齐威王以此计,不仅打败了首霸的魏国,还动摇了魏国在诸侯国的地位。山东六国,兵家辈出啊!” 司马梗关心破城之事,哪里听得进去,白起话中的意思。 白起注意到司马梗脸上的变化,放下手中的兵书,感慨道:“姜太公有文韬武略,流传后世;孙武有孙子兵法,以破楚都;司马穰苴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退晋伐燕;吴子之法有破齐、败秦之能;孙膑之法,两败魏国。这个时代,造就了太多的能臣名将。” 司马梗问道:“武安君,话题说得有些远了。” “不远。”白起语调平稳道:“有战事,就有兵家。要想成为扭转乾坤,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一战功臣的名将,就要熟读兵家之书。兵书,可是留下了很多先辈的智慧。” 司马梗问道:“武安君熟读兵书,可有计,破了韩陉、城汾。” 白起高声道:“区区韩陉、城汾,岂能阻挡我大秦之军威。” 司马梗听他话中隐藏其他的意思,追问道:“武安君能否说得明白些。” 白起笑道:“我下令将韩陉、城汾围而不攻是在等待韩王犯错。韩王犯错,我们就能一战,彻底击溃韩国。我要韩国再无能力与我们开战。” 司马梗惊道:“武安君以韩陉、城汾为饵,原来是有大手笔。” “韩王志大才疏,无远见之君。韩国也无能征善战地名将,与我们对抗。”白起话锋一转,又问道,“无论是修鱼之战,我们击溃韩宣王;还是宜阳之战,击溃韩襄王;华阳之战,韩厘王倒戈我国。我们多次击败韩国,韩国为何总能恢复战力,与我们一战。” 司马梗愧色道:“末将想不明白。” “韩国疆土狭小,却居天下之中,人口密集,商业发达。其炼铁技术发达,素有良弓劲弩皆出韩国之称。这也是我们能够多次击溃韩军,却不能彻底击溃他们的原因。韩国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也能闹出不小的动静。”白起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沙盘,注视着韩国的疆域,“这一次,我要彻底击溃韩国。我要韩国,再无能力与我国开战。” 司马梗见武安君能够将韩国打趴下,忙问道:“武安君打算如何解决韩国的隐患。” 白起问道:“韩王见韩陉、城汾被我军围困,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司马梗脱口出道:“韩王定会增兵,驰援韩陉、城汾。” 白起点了点头,又指着两条狭窄的道路,“韩国要救援韩陉、城汾,这两个地方是必经之路。我军埋伏此处,援军有来无回。” 司马梗击掌道:“太妙了。我们击败了韩国援军。韩陉、城汾守军得知,必会军心动荡,士气大衰。我们便能兵不血刃得到这两座城池,占据韩国太行西侧的疆土。” “韩国大败,韩王定会寸心大乱。韩国君臣活在恐慌的气息之中,就不知道,我们大军将会攻向何处。如此,我们的击溃韩国的机会就来了。此次,我们若出奇兵,越过太行,攻打此地。”白起指向太行东侧一座关隘,“占据此处,我们就能控制太行的出路。我们继续用兵,攻克野王,韩国上党、南阳将会成为韩国一块飞地。韩国便会被我们拦腰截断,一分为三。韩国境内无险可守,新郑就会暴露在我国铁骑之下。如此,韩国一战而弱,再无复兴的机会。” “不愧是武安君。”司马梗称赞道:“竟然能想出这么好的计策。韩国遇见武安君,乃不幸也。” “韩国岂能当我的对手。”白起的手指不断移动,指着赵国邯郸道:“赵国才能当我的对手。” 司马梗笑道:“武安君败三晋,破楚国,征齐国,功名赫赫。天下诸侯,听闻武安君之名,无不丧胆。武安君攻城破地,无人能及。我看啊!天下诸侯,无人是武安君的对手。” “不。”白起眸色严肃道:“赵国就有人能当我的对手。” 司马梗惊道:“赵国何人能当武安君的对手?” “五国伐齐,勇冠诸侯的廉颇;阏与连败我军的马服君赵奢;率五国之师破齐的望诸君乐毅;还有复齐破燕的都长君田单。这四人,都足以当我的对手。”白起眸色宁静,却燃烧出一股炽热的力量,又道:“老夫征战一生,不曾有败绩。老夫一生没有对手,也太孤单。老夫若能与这四人交手,纵使落败,死也瞑目。” 司马梗见白起所言,发自肺腑。白起因伊阙之战,击败韩、魏,一战成名。及至今日,不曾有败绩,也不曾有对手。原来秦国人眼中最能打的武安君,也渴望有对手。 司马梗语调激昂道:“我们击溃韩国,下一个目标不是魏国,就是赵国。武安君定有机会与廉颇、马服君、望诸君、都长君,一较高下。武安君与这四位交战,定会是惊天地、泣鬼神。若能目睹之,平生无憾。” 白起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道:“若能与他们一战,我平生无憾矣。” 司马梗道:“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也许,这一天,永远也不会来临。”白起眸色微变,隐隐含有泪光,怅然道,“马服君赵奢,垂垂老矣,且又患疾,恐怕没有多少时日了。望诸君乐毅亡赵之后,为燕、赵和平奔走。燕惠王死后,下落不明。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当年伐齐之时,若能一战,那该多好。” 司马梗忙道:“赵国还有都长君田单、勇冠诸侯的廉颇。” 白起虽想着能与之一战,但也不得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现在的他们,早已经迈出年老的行列。上天,还会给他们多少时间,活在这个乱世当中。 “无论是我,还是田单,或者是廉颇。我们都垂垂老矣。”白起深深吸了一口气,怅然道,“英雄落寞,岂不悲乎?上天若怜惜我,了我平生所愿。此生,再无遗憾。”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江郎才尽,这的确是人生三大悲哀。 “为自己,为对手。我要好好的活着。”白起收起心中的悲凉,精神焕发,语调明亮道:“传令下去,准备与韩国开战。” 第四十三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韩王然让大司徒申韫率军五万,驰援韩陉、城汾。大军来到一条岔路口,左边一条道路抵达城汾,右边一条道路抵达韩陉。经过右边这条羊肠小道,不到半日,援军就能抵达韩陉。然,申韫并没有继续前行,反而让大军停了下来。 裨将韩差见状,问道:“申将军怎么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我心里感到很不安,总觉得此处会有秦人埋伏。”申韫看着右边这条羊肠小道,四周又是高山,道路难行,这是一条极佳的伏击之地。 韩差急促道:“过了这条羊肠小道,我们用半日的路程,就能抵达韩陉。我们与韩陉守军里应外合,内外夹击秦军。我们一战击退秦军,解韩陉之围,再解城汾,又将秦国赶出我国境内。我们三战皆胜,必将扬名诸侯。申将军,误了战机,就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申韫不想扬名诸侯,他想要的就是保住这支生力军。申韫心中更知,他的对手是秦国武安君白起。此战,不输已然是幸事。 韩差见主将不下达行军的命令,语调充满挑衅道:“申将军莫非是胆怯秦军,不敢往前。还是说,申将军觉得韩国大势已去,想投降秦国。” 申韫被他话语一激,胸膛急剧起伏,硬声道:“老夫忠心为国,日月可鉴。” “那申将军还等什么。”韩差指着前方道:“过了此处,就能与秦军作战。申将军是忠,还是别有用心,自然能分辨。申将军犹豫不前,贻误战机,导致韩陉、城汾失守。我看你如何向王上交代。” 韩差虽是裨将,但也是韩国宗室之人。韩王让他驰援韩陉、城汾,并不是看中了他的能力,而是因为他忠于韩王,不会有二心。申韫见自己好歹也是大司徒,行军主将,却被眼前这个小儿轻视。左手握紧拳头,内心充满怒火,眸色却是充满宁静。 韩差这般羞辱申韫,对方竟然不发怒,更没有把他当回事,有恃无恐道:“申不害、申差也是申氏一族的傲骨男儿。申将军,莫要辜负了王恩。” 申韫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道:“韩将军没发现,此处,有些不对劲。” 韩差轻笑道:“大司被秦人吓破了胆色,太过疑心了。” 申韫见对方视战事为儿戏,面色凝重道:“战事瞬息万变,小心为上。” 韩差大笑道:“申将军不如让我率两万大军经过此地,救援韩陉。申将军率其余将士,往左而行,驰援城汾。我们在合兵一处,将秦军赶出我国。” “如此甚好。”一路上申韫早就受够了对方冷嘲热讽,又顾忌对方的身份和韩王的关系,忍而不发。如今可以摆脱对方的掣肘,自然欣喜,语调很谦恭道:“辛苦韩将军了。” 韩差轻哼一声,耀武扬威,点兵两万,往前而行,驰援韩陉。申韫率领三万将士,前去驰援城汾。 话说,武安君一边让部将,围困韩陉,营造攻城的氛围,迷惑守军。另一边又以司马梗为将,率军伏杀驰援韩陉的韩军。又命令王龁围困城汾,让五大夫王陵伏击驰援韩国城汾的增援之军。 韩差率领大军,看着四周的花草树木,心旷神怡。一边讥讽主将的无能,另一边又抱怨韩王怎会让无能之人统帅三军。韩王若是将三军交给他,他定能一战解韩陉,再战解城汾,三战将秦国赶出韩国境内。他甚至能率领韩氏男儿,合纵诸侯,攻破函谷关,马踏咸阳。 韩差一边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也不约束将士,散漫而行。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山间飞禽惊飞,猛兽逃窜。韩差见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斥候急色而来道:“韩将军,秦军已经将我们围困。” “什么。”韩差闻言,浑身瘫痪,没有主将的模样,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韩差话语刚落,秦军的箭矢,犹如狂风劲雨般袭来。此地道路狭窄,不利于列阵迎战。韩军被动挨打,相互践踏,死伤无数。司马梗高声道:“降者,不杀。” 秦军将士高呼道:“降者,不杀。” 韩差听着山谷之间,回荡着秦军之音,胆魄皆无,瑟瑟发抖,“降…降…降。” 残余的韩军也道:“我等愿降。” 司马梗率领大军,来到韩差面前,问道:“尔等乃何人。” 韩差匍匐上前,告罪道:“我是韩国宗室大司空之子韩差。” “韩国有你这样的男儿,岂不是丢脸啊!”司马梗看不起这种身份显赫,地位高贵,却不为国争光之人。 韩差并没有觉得对方之言是羞辱,又道:“我等已降,你不能杀我。” 司马梗轻蔑道:“你身为男儿,岂能不为国而死。” “大秦军威,诸侯丧胆。韩国孱弱,岂能阻挡秦国之势。”韩差语调颤抖道,“你若不杀我,我助你攻破韩陉。” 司马梗问道:“申韫何在。” 韩差道:“他领兵去救援城汾。” 申韫领兵三万,前去救援城汾。申韫眼角跳得很厉害,这个信息似乎告诉他,会有什么事发生。申韫下令,就地扎营,并派很多斥候去探路。 斥候骑着快马,畅通无阻,抵达城汾。城汾守将张泽听闻,韩王派了五万大军驰援,顿时,有了抵抗秦军的信心。斥候从贴衣之处,拿出半截竹简,又道:“张将军,这是申韫将军给你的书信。” 张泽接过竹简,见那上面只有四个字…大势已去。张泽看到这几个字,沉重地出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面对数万秦军,岂不是大势已去。他之所以坚守,是因为没有韩王的命令,以及那颗赤忱之心。 张泽初心不改,正色道:“我何曾不知,是守不住此城。奈何,韩氏对我张氏,恩重如山。我岂能为了苟活,献地请降。” 这时,一道掌声,响了起来,称赞道:“韩国多几位张氏一族这样,铁骨铮铮的男儿。韩国未来,还有期望。” 话语刚落,一人走了进来。张泽等那人走近,才看清来者是申韫,相迎道:“大司徒,你怎么亲自来了。” 申韫道:“张将军说的话,老夫听到了。韩国有你这样的男儿,实乃幸事。” “深受王恩,理应如此。”张泽问道:“秦国围城,我们该怎么办。” “我亲自前来,就是为了劝说张将军。”申韫有意停顿少许,又道:“我们这点兵力是阻挡不住秦军。秦国势大,我们不能硬拼。我们也不能与秦国打消耗战。我们输不起,也不能输。” “申将军说的不错啊!韩国孱弱不堪,输不起,也不能输啊!” “张将军,我们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申韫见他眸色有些犹豫,又道:“我们要为韩国保存可战之力。” “就这样走了,我不甘心啊!”张泽又道:“我们在这里坚守,城中粮草告罄,也是等死。秦人围我不攻,就是为了上演‘围魏救韩’。” “张将军洞晓秦人作战的意图,为何还…” “身为男儿,理应为国而死。”张泽又道:“秦人围我城之时,我已经将百姓,通过密道,安全撤离。我之所以不撤,是为了给百姓争取逃生的时间,以及迷惑秦军。” 申韫入城,也发现城中除了将士,却无百姓,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时,又有一名斥候,急色而来道:“张将军,秦人攻破了韩陉。” 申韫高声道:“你说什么。秦人攻破了韩陉。韩差不是率两万援军前去驰援吗?” “韩差将军中了秦人埋伏,两万将士,残存不足三千。” 申韫痛苦道:“我两万男儿就这样没了。” 张泽道:“韩陉城池坚固,秦人以武破之,也会费些周折。秦人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攻破韩陉。” “韩差将军降秦,并为秦军骗开城门。” 张泽怒色道:“战场凶险万分,韩章将军身为一城之主,怎会犯下如此过错啊!” 申韫缓了过来,语调悲愤道:“韩差是韩章侄儿,又奉韩王之名,前来驰援。韩章将军,又怎知,自己的侄儿会降秦。韩章将军,现在如何。” “城破之时,韩章将军自刎而死。” 申韫呼道:“送韩章将军。” 张泽也被韩章的气节感染,行礼道:“送韩章将军。” 申韫见韩陉已经失守,坚守这座城池也没有意义,忙道:“张将军,韩陉丢了。我们要为韩国保存力量,为反击秦人,收复疆土,做准备。” 张泽道:“一切全凭申将军做主。” 秦国武安君白起正在主帅大帐,精心布局。他要以一战之功,击溃韩国的士气。纵使不能一战灭了韩国,但也要让韩国意识到秦国的可怕。他更要韩王清楚地知道,韩国与秦国作对,会有什么下场。 就在此时,司马梗走了进来,喜色道:“武安君,我们截杀了韩国援军,又攻破了韩陉等几座城池,斩首五万。” “好啊!斩首韩军五万,必定会震动韩国上下。”白起笑道:“韩王得知这个消息,定会寝食不安。” 司马梗道:“若非武安君‘围魏救赵’的计策,我们怎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 白起没有沉寂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来到用泥土堆积的堪舆图,问道:“拿下了韩陉,韩国太行西边最大的城池便是城汾。我们攻下了城汾,韩国太行以西的疆土,尽归我秦国。王龁、王陵那边有什么消息。” 司马梗道:“暂无。” 白起看着堪舆图少许,又道:“斥候来报,韩王以申韫为将,增援五万大军,驰援韩陉、城汾。此次截杀韩国援军,申韫何在。” “末将,并没有与申韫交战。” “什么。” “申韫让韩差领军两万,驰援韩陉。他领着三万大军,前去救援城汾。” “我失算了。”白起又道:“申韫太过谨慎。我们想要伏杀这路韩军,看来要失败了。” 司马梗不以为然道:“武安君勿要担心,我们很快就会收到王龁、王陵伏杀韩军,攻破城汾的消息。” 这时,一人高呼道:“禀告武安君,王龁、王陵将军攻破汾城。” 司马梗听到这个消息,大笑道:“武安君,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白起问道:“斩首如何。” “不足五千。” “什么。”司马梗惊道:“怎会取得如此战果。” “王龁将军,攻破城汾,没有遭到韩军奋勇抵抗。我军进入城内,也没有瞧见百姓。” 白起道:“王龁攻下的是座空城?” “正是。” 白起问道:“王陵伏击韩军,结果如何。” “韩军并未中计。夜色时,不知何处来了大批韩军。王陵将军和韩军激战,斩首四千,我军折损五千。” 白起道:“我明白了。” 司马梗问道:“武安君明白什么?” “城汾的韩军,趁着夜色,通过我们不知道的小道,出现在王陵身后。王陵仓促迎战,城汾之军,又有申韫的援军作为接应。否则,以王龁、王陵的能力,岂会取得如此战功。” 司马梗挥手,遣退斥候,又道:“武安君,勿要伤心。此战,我们虽折损了些兵马,但也攻破韩陉、城汾,占据韩国太行以西的疆土。” 白起道:“我们虽占据韩国太行以西的疆土,可,韩国还是有一定的战力。我们以一战,击溃韩国的计划,就没能成功。” 司马梗问道:“武安君,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白起双眼注视着堪舆图,厉声道:“开辟新的战场。” 司马梗追问道:“武安君想打韩国何处。” 白起指着一座城池,“韩国败了,丢了太行以西的疆土。此城,将会是韩国用来阻挡我们前进的重镇。我们若不拿下此城,便不能越过太行,攻击韩国。” 司马梗道:“此地,我们不熟悉。韩国丢了太行以西的疆土,必会在此城派重兵防守,阻挡我军。王上也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王上得知,会不会怪罪武安君。” “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白起语调坚定道:“我们刚击败韩军,定会导致韩国士气低落。我们出奇兵,定能攻破此城,在太行以东站稳脚跟。向东可以攻伐韩之新郑、魏之大梁,向北又能攻伐赵之晋阳。我们打通了太行要道,争天下,就有了底气和资本。” “武安君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可,王上不知道。武安君,不如写封书信,告知王上。” “你可知,此地离咸阳有多远,要多少时日。等到斥候将书信送回咸阳给王上,王上的书信送来此地,最少也要十日。韩国利用这十日,整顿士气,加紧布防,我们还能攻破太行。” “可…” “战机稍纵即逝。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 司马梗见武安君忘了秦王疑心甚重,忧虑道:“武安君,王上若不想与韩国进一步开战,怪罪下来…” 白起问道:“司马穰苴能够以弱国之力,破强晋,收复疆土,功封大司马。你可知,这是为何。” 司马梗一怔,答道:“司马穰苴是兵家显赫之人,他的兵法和事迹,无不令人追捧。” “你可知,我最喜欢司马穰苴是何处。” “不知。” “他的性格。”白起眸色敬仰道:“司马穰苴,文能令人信服,武能威慑敌人。临危受命,被齐景公拜将阻击晋、燕联军。司马穰苴执法刚正,言出必行,竟敢斩杀齐景公宠臣,斩杀使者,树立军威。齐国将士方能精神振奋、斗志昂扬,以破晋、燕之军。” 白起说到此处,语调激昂道:“我想起司马穰苴那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无不令我荡气回肠。” 司马梗见武安君一意孤行,却忘了司马穰苴破燕、晋之后,虽功封大司马,最后落得郁郁而终的结局,提醒道:“王上不是齐景公,武安君也不是司马穰苴。伐韩之行,还请武安君慎重。” “不必了。”白起心意已决,语调有力道:“王上怪责,我一人承担。” 第四十四章 据上党,争天下 秦王稷在咸阳收到前线送回来的战报,迫不及待打开观看。秦王稷见废太后、驱逐四贵之后首次伐韩,便攻破韩国太行以西韩陉、城汾等重镇,并斩首韩国近六万的战果,大喜道:“武安君一出,诸侯莫敌啊!” 诸臣听闻前线大胜,齐声贺道:“恭贺王上。” 秦王稷笑着又看了一份国书,脸色一沉,留下秦相范雎和几名近臣,遣退其他人。诸臣虽不明白秦王前一秒好笑容满面,后一秒却杀气毕露。诸臣琢磨不透秦王稷,忙行礼,躬身告退。 范雎见秦王稷会有这番变化,想必是与送回来的国书有关。范雎试探道:“王上,我们对韩国的战事,取得了胜利。臣看不出王上有半点喜悦。” “你看看吧!”秦王稷将手中的国书扔给范雎。范雎躬身捡起地上的国书,看了书中的内容,总算明白了秦王神色忽变的原因。 秦王稷神色微怒,咬紧牙根道:“武安君善战,却也太自傲。寡人未曾下令,进一步攻伐韩国。他却独自领军,攻伐韩国太行以东的疆土。” 范雎道:“武安君一出,定能攻破太行以东的疆土。” 秦王见范雎没有明白自己心中的意思,怒色道:“寡人不是不让他继续攻伐韩国,而是怒他,没有将寡人放在眼中。” 秦王稷表达的意思太过明显,范雎岂能不知。范雎已经说错了一句话,令秦王稷大怒。此刻的他,唯有沉默是金。秦王稷想起白起在军中地位,远远超过了他,汗流浃背,内心也涌现出一丝担忧。 白起不顾王命,下达伐韩的政令,更让秦王稷觉得自己的王权遭到了一次挑衅。 范雎知道秦王稷担心的是什么。他也知道白起想要的是什么。秦王想要的是王权,人人畏惧的权利。白起要的就是战功,无人能及的战功。 可,秦王稷疑心甚重。秦王稷既想开疆拓土,超越先祖。但又害怕驾驭不了武将。无论是穰侯魏冉,还是华阳君芈戎,都给秦王稷造成了不小的阴影。秦王稷想起四贵之事,不认为白起之举是为他开疆拓土,而是认为他太目无法纪。 秦王稷见范雎静默不言,问道:“此事,你如何看。” 范雎见秦王稷那双深沉的双眸露出寒冷,温言道:“臣的看法与王上一致。” 范雎没有说秦王的想法是什么,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是与秦王同步。秦王稷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缓慢道:“攻破韩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韩国也不是软弱可欺。我们要兼并韩国数百里疆土,诸侯见了,也不会答应。当年,齐国独吞宋国数百里疆土,遭到中原诸侯围攻,国力大损。寡人若一战灭了韩国,岂不是成为诸侯围攻的对象。” 近臣也道:“王上所言甚是。武安君伐韩,这不是挑起争端,扩大矛盾。中原诸侯见了,又会如何应对。” 范雎见这些大臣都在申讨白起,扩大战端,还把秦国推入深渊之中。范雎见秦王稷没有迎合这些人的观点,便琢磨出,秦王稷是想继续攻韩。但,他的主张不是对韩国穷追猛打,而是步步稳赢,蚕食韩国的疆土。 “诸位之言,也是寡人最担心的。”秦王稷看着殿中的大臣,语速降低,“寡人伐韩,魏、赵两国虽没有驰援韩国,却也在边境上集结重兵。寡人若将利剑指向新郑,韩国有亡国征兆。韩国定会在新郑奋勇还击。魏、赵见了,也不会不管。楚国和齐国,也不会看着我们灭了韩国。稍有不慎,韩国就会成为诸侯合纵攻我的火点。” 诸臣道:“王上之谋,臣等不及。” 秦王稷看着范雎问道:“秦国之力,能否迎战天下诸侯。” 范雎道:“不能。” 秦王稷也知道秦国之力迎战赵国,略显疲惫。再加上韩、魏,秦国没有胜算。秦国岂能独自迎战天下诸侯。秦王稷之所以要问这个问题,他就是要告诫诸臣,不能轻视天下诸侯。 一人道:“王上,我们要不要将武安君召回来。” 秦王稷也觉得白起是一柄利剑,他能伤敌,也能伤己。范雎见秦王虽没赞同,但也没有反对。范雎也觉得,白起之举定能击溃韩国,接话道:“咸阳离武安君太远。王上的诏书送到武安君面前之时,武安君已经攻下了韩国太行以东的疆域。” 秦王稷沉默少许,方道:“是啊!寡人的诏书抵达武安君之时。秦、韩两国的战事已经扩大升级。事到如今,寡人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与韩国继续开战。” 范雎读懂了秦王稷的无奈,笑道:“王上,勿要担心。三晋,早已经不是赵武灵王那个时代的三晋。现在的三晋,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秦王稷听到三晋不能团结一致,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人问道:“秦相为何断定,三晋不能走到一起。” 范雎问道:“我国攻伐韩国,韩王向赵国、魏国求救。结果如何?魏、赵拒不发兵。若是赵武灵王时代,三晋定会团结起来,共同伐我。现在的三晋,只会相互争斗。” 秦王稷的想法可没有范雎这般乐观,眉宇紧蹙道:“魏、赵虽没发兵助韩,却也调集重兵,随时做出助韩伐我的态势。魏、赵态度忽明忽暗,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范雎又道:“我们攻破韩国太行以西的疆土。魏、赵等诸侯,不为所动。这个现象,又说明了什么。” 秦王稷道:“魏、赵不助韩,是他们误认为,寡人征伐韩国,不过是小打小闹。寡人攻破韩国太行以西的疆土,就是为了告诉他们。寡人的志向,远不及此。” 范雎自然明白秦王稷的志向是什么,却故作不知地问道:“王上的志向是打压韩国?” 秦王稷眸色燃起一股战意,高声道:“寡人不仅要打压韩国,还要韩国一蹶不振,不敢与秦为敌。” 范雎可不相信,秦王稷的志向,只是为了韩国。秦王稷志在诸侯,以争天下。然,争天下首要步骤,就是出兵伐韩。 秦王稷语调有力地问道:“我国和韩国打了一百多年,却不能肃清韩国之患。秦相,这是为何。” 范雎是魏国人,对韩国不算陌生,回道:“韩国居天下之中,地理位置优越,经济发达。加之良弓劲弩皆出自韩,远远领先诸侯。韩国被我国所败,却也能恢复元气,与我们相争。” 秦王稷道:“寡人要占领韩国的疆土,只能与之交战。寡人不把韩国打趴下,韩国就会重新站起来。寡人如何才能一战击溃韩国。” 范雎见秦王稷之语,与武安君白起不谋而合,忙道:“武安君做的事情,正是与王上的想法一致。” 范雎又道:“此战,我们获得太行以西的疆土。然,太行是天然屏障,我们若能占据太行以东的疆土,就能染指中原,以争天下。” 染指中原,以争天下。这几个字深深说服了秦王稷。这几个字,也是秦国先祖为之奋斗的目标吗? 范雎续道:“武安君若能在太行以东站稳脚跟。进可攻,退可守。我国染指中原,以争天下,将势不可挡。我们若能攻破韩国野王,就能将韩国的疆土,拦腰截断。韩国上党两百里疆土,便如探囊取物。” 秦王稷道:“寡人就能趁势,取得韩国上党之地。韩国仅存百里,岂能与我大秦抗衡。” “我国得到上党,不仅是为了削弱韩国,还能东攻诸侯。”范雎停顿少许,又道:“上党之地,得天独厚。也是中原诸侯,压制我秦国的一道天然屏障。我国占据上党,既可以向东攻韩国新郑、魏国大梁、赵国邯郸,还能北望赵国旧都晋阳,占领赵国疆土。有朝一日,秦国定能横扫诸侯,以成王霸之业。” “寡人据上党,攻诸侯,以成王霸之业。”秦王稷话锋一转,又道:“十几年前,寡人攻赵国,阏与一战,我国为何会失败。就是因为,赵国占据上党之地的险阻。寡人若得上党,天下诸侯就该惧怕我秦国?” 范雎高声道:“若如此,秦国王霸之业,指日可待。” 秦王稷见秦国能建立王霸之业,又能实现先祖之愿,顿时,胸中涌出万丈豪情,呼道:“好。只要能够建立王霸之也,付出多大的代价,寡人都能接受。传令给白起,速破太行,据上党。以助寡人,染指中原,以争天下。” 第四十五章 怀沙 秦国攻破韩国韩陉、城汾等太行以西五座城池,并斩首韩国近六万的败报,送回韩都新郑。韩国惨败,韩国君臣举国震动,人心惶惶。韩相等人虽也预料到这个结果,却没想到,败得这么惨,这么快。 韩王然大怒道:“秦国夺我韩陉、城汾,斩首我军将士六万。我太行以西的疆土,尽归秦国。寡人继位至今,何曾有如此大败。” 诸臣皆道:“臣等无能,让王上受辱。” 此战,将韩王然抗秦的信心,击得粉碎。也将他在国内推行以‘术’治国的成果,毁于一旦。血的教训,让韩王然清醒地意识不能高估自己,轻视敌人。只是,他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是用了数万人的生命和百里疆土为代价。 韩王然看着殿中的大臣,问道:“申韫何在。” 韩相回道:“大司徒正在太行布防,阻截秦军。” 韩王然又问道:“韩章、张泽,何在。” 韩相道:“韩章将军在城破之时,以身殉国。张泽将军与大司徒联手布防抗秦。” 韩王然忍住心中的悲痛,脑海又想起一个人,追问道:“韩差如何。” 韩相自然知道韩差没有死,反而还享受秦人的高官厚禄。然,韩相却没有说话。大司空见无人应答,想必是顾忌其中的缘由,也选择静默不言。 韩王然见没人搭话,喝道:“有谁知道,韩差是生,还是死。” “韩差不听大司徒调遣,率领两万将士驰援韩陉,中了秦人埋伏。我两万男儿,瞬间皆无。韩差不思国耻,不念王恩。为了活命,竟然…”大司寇说到情急之处,竟然悲愤得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讲。”韩王然猜到了几分,但他还是想要亲耳听见。 “韩差不为国战死,反而降秦,并助秦骗开韩陉,导致韩章将军为国捐躯。”大司寇见韩王想要知道结果,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混账,混账。”韩王然身体抖动得厉害,气急道:“寡人如此恩宠他,他竟然做出此等事来。” 韩相道:“王上,暂且息怒。秦国与我国战事未停,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寡人能怎么办。”韩王然陷入悲愤,乱了分寸。他想战,又打不赢。选择和,丢了韩氏男儿的傲骨。 一人出列道:“此战,我们大败,损兵折将,丢城失地。秦人势大,我们不如向秦国请和。” 朝臣见韩王然没有反对,又出列几人,附和道:“臣等,也主张向秦国请和。” 大司寇见很多朝臣迫不及待请和,心中虽怒,脸色却很安宁,语调平稳道:“我们拿什么向秦国求和。” 先前那人道:“太行以西的疆土,已经被秦国攻破。我们不如将太行以西的疆土,献给秦国,平息战祸。” “臣等附议。” 大司寇笑道:“这些疆土被秦国攻破,我们拿去献秦。秦王会答应吗?” 一人道:“这是韩国的疆土,秦王岂会不答应。” “战事未开之前,是我国的疆土。可,现在已经被攻破,还是韩国的疆土?”大司寇冷声问道:“你们是把秦王看得太愚蠢,还是觉得他仁慈。” 大司寇见没人接话,又道:“既然要献疆土,只能是没有被秦国攻破的疆域。今,秦人攻破了太行以西,百里之疆。要献,也只能献太行以东的疆土。” 太行以东的疆土,若献给秦国。韩国新郑、南阳和上党之间的联系,随时都可能被秦国拦腰截断。太行之地也是韩国阻截秦国,最后的险阻要塞。献给秦国,韩国离亡不远了。 韩相见大司寇的表情是认真的,忙道:“大司寇,太行之地,地理位置显赫,怎能献给秦国。” 大司寇无奈道:“我们一败,他们就吵着、嚷着割地献秦。我们不献,只能与秦开战。与秦继续打,他们还有胆量否。” 韩相琢磨出大司寇说的是气话,迎合道:“大司寇莫要生气,我国刚败。没有胆量的人,想要割地献秦,以求和平,这能理解。可,王上和韩氏男儿都是有傲骨的,怎能为了苟存,忘了风骨。” 韩王然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却听见诸臣,吵吵闹闹,乱成一团,大喊道:“住口。” 诸臣见韩王发怒,顿时,安静了下来。 “此战失利,皆因寡人用人不善所致。寡人割地献秦,愧对先祖,更对不起为国战死的将士。”韩王然并没有因为一战之败,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反而还激发了他的斗志。 大司寇见韩王没有因为一战,丧失了男儿的傲骨,欣慰道:“人啊!可怕的,不是跌倒。跌倒了,没能爬起来,这才是最可怕的。” 韩相也道:“秦国斩杀我国六万男儿,占我百里疆土。我们割地请和,上愧对先祖,下愧对百姓。我们献地,不但不能止息兵戈,反而还会给秦王一个错觉,那就是韩国太软弱。” “寡人失去的,要加倍逃回来。”韩王高声道:“不割地、不言和,与秦国决战到底。” 大司寇高声道:“臣,愿与韩国共存亡。” 韩相也道:“臣,也愿与韩国共存亡。” 诸臣也道:“臣等附议。” 韩王然眸色明亮,语调坚定,问道:“我国新败,秦国定会攻我。诸位,接下来,我们如何才能将秦国阻挡在太行以西。” 韩相琢磨少许,应答道:“太行要塞,有大司徒和张泽把守,还有五万军力。秦国想要攻破此地,不会那么容易。” 韩王然相信申韫何张泽的能力,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又问道:“秦国强悍,太行也不能阻挡他们多少时日。你们老师告诉寡人,太行能阻挡秦国多久。” 韩相预估道:“最多半年。” “诸侯皆说韩国软弱,寡人凭借太行之地,竟能阻挡秦国半年之久。”韩王然得到这个答案,大笑道:“寡人败了,也没丢了脸面。” …… 秦王稷正在咸阳,等待前线送回来,败韩的消息。他等了十几日,仍不见秦国的大军攻破韩国太行。然,他却收到了来自楚国的消息…楚王横时日不多。 秦王稷得到这个消息,良久都没能平复心境。数十年前,他在赵武灵王和燕昭王的援助下回到秦国,成为秦王。转眼间,他成为秦王已经四十多年。 这数十年,转眼即逝,早已经是物非人非。秦王稷已经不知道,送走了多少的君王。 赵国的赵武灵王、赵惠文王;齐国的齐宣王、齐闵王、齐襄王;魏国的魏襄王、魏昭王;韩国的韩襄王、韩厘王;燕国燕昭王、燕惠王;楚国的楚怀王等,多少贤能的君主,在历史长河之中,只留下了一个名字。他们的丰功伟绩,耀眼战功,转眼间就成为了过去。 秦王稷也明白,过不了多久,他的一切,也将会成为过去。 秦王稷还记得当年楚王横来秦为质的那段时光,转眼间,这段时光都过去了数十年。如今,算得上老朋友的楚王横也将离世。活了六十多岁的秦王,看着自己的对手和老朋友一个个都走了。此刻的他,忽然觉得多了点落寞。 这是君王的落寞,无人能懂。 秦王稷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也会离开。他要在离开之前,要剑指中原,争霸诸侯。秦王稷感伤少许,便令宦者去召范雎入宫,商谈楚国的局势。 不多时,范雎入宫,面见秦王稷。 秦王稷示意他坐下,又道:“楚王时日不多,新王继位,楚国朝局也将发生改变。这件事,你怎么看。” 范雎也早得知楚王病重的消息,忙道:“王上,楚王甍逝,楚太子就会成为楚国的新王,我们不如将黄歇送回楚国。” “黄歇。”秦王稷想起了这个人,“你不说,寡人还差点把他忘了。黄歇偷梁换柱,助楚太子私自逃亡秦国。寡人没杀了他,反而还放他回楚国。此事传了出去,寡人颜面何存。” “王上放黄歇归国,是彰显王上的大度。黄歇若能归国,楚太子定会重用他。”范雎见秦王脸色柔和,又道:“楚太子和黄歇定会心存感激,不会与我秦国为敌。” 秦王稷问道:“你怎知他们不会与秦国为敌。” 范雎道:“因为他们了解秦国。” 秦王稷思忖少许,方道:“因为了解,所以惧怕。你说的不错,他们了解秦国,岂敢与寡人为敌。” 范雎见秦王稷没有反对之意,顺势道:“黄歇归国,楚太子定会重用他。楚国的朝局,也将会被打破。楚太子和黄歇了解秦国,我们也了解他们。我们扣留黄歇,楚太子身边无人可用,重用如阳陵君这样的人,对我秦国将会带来威胁。有了楚国的牵制,王上的霸业,实行起来,也将困难重重。” “你说的很有道理。寡人将黄歇释放回去,楚太子必会感激寡人的恩德。楚国也没胆量,成为寡人的敌人。寡人就能腾出手来攻三晋,染指中原,以争天下。” “臣,就是这个意思。” 秦王稷道:“让黄歇回去吧!” 范雎领命,来到楚国馆驿,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黄歇。黄歇自然明白秦国的用意,也心照不宣。来秦十几年,是该归国呢? 范雎试探地问道:“黄兄归国,楚太子必将重用。秦、楚两国将会何去何从。” 黄歇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故作糊涂道:“秦相,这是国家大事。你问我,算是问错人呢?” 范雎见他抛开话题,直接问道:“黄兄为楚国令尹,会不会与秦为敌。” 黄歇不答反问道:“秦国和楚国,谁更强。” “当然是我秦国。”对于这点,范雎还是充满自信。 “秦强楚弱,秦相还担心什么呢?”黄歇淡淡地说道。 范雎闻言,大笑道:“是啊!我还担心什么呢?” 黄歇认真地问道:“秦王放我归国,就不怕我有说新王,攻打秦国。秦相就不怕我成为你的对手。” “能与黄兄成为对手,我倍感欣慰啊!” “秦相,就如此看得起我。” “黄兄之才,足以定国安邦。我们若能成为对手,余生,我也不会孤单。”范雎和黄歇交往过甚,岂不知他的才华。他也想知道,秦国有范雎,楚国有黄歇。一旦,他们成为对手,又将会如何。 也许,一个人没有对手的那种感觉,真的让人孤独。 黄歇语调自然地说道:“闻秦相之言。我还真想成为秦相的对手。” 范雎正色道:“那你、我就成为对手。” 黄歇举起酒樽,面向范雎,笑道:“这是我在秦国最后与秦相饮酒。不知下次相见,是敌是友。” 范雎举樽回迎道:“若可以选择,我宁可与为友。” 黄歇问道:“我选择与秦相为敌?” 范雎也不介意道:“你做犀首,我便做张仪。” “我做犀首,你做张仪。秦相,请。”数十年前,纵横家赫赫有名的犀首和张仪,也是黄歇追捧之人。可惜,他未能在哪个时代,与之纵横天下。 “黄兄,请。”范雎说完,一饮而尽。 两人对视,纵声大笑。 午时,范雎送黄歇出了咸阳城,辞别道:“黄兄,今日之言,莫要忘了。我等着与你为敌。” 黄歇道:“你是张仪,我是犀首。你我注定为敌。” 范雎笑道:“送黄兄。” 黄歇看了一眼在这里徒留了十几年的咸阳城,转身便坐在车内,朝着楚国新都进发。来秦时,与太子为质;归时,这段生涯结束。不知,下次再来的时候,会是如何? 黄歇坐在车内,吟唱道:“浩浩沅湘,分流汩兮。修路幽蔽,道远忽兮...民生禀命,各有所错兮。定心广志,余何所畏惧兮 ...世浑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 一人问道:“秦相,这人唱得是什么啊!” 范雎道:“这是屈原投江前所做之词,名怀沙。” “莫非见郢都被破,国破凋零,不愿苟活,选择投江而死的人乎?” “正是此人。” “黄歇离去,为何要吟唱此曲?” 范雎岂不知,黄歇是以曲明志。范雎看着渐行渐远影子,心道:“他是要成为屈原那样,傲骨铮铮的楚国男儿。” 第四十六章 楚顷襄王托孤 黄歇昼夜不停,赶回楚国新都陈郢(公元前278年,白起攻破楚郢都。楚王横为了躲避秦国的攻势,向东迁都,定都于陈。)。黄歇抵达新都陈郢城下,命马车停了下来。 陈郢这个地方,本来在楚国的疆域之上,并不显眼。因为秦国攻破楚国郢都,楚王横被破迁都。陈郢一下成为楚国的政治权利中枢。陈郢,在楚王横十几年的治理下,渐渐有了起色,也成为了楚国的经济、人口中心。 黄歇下了马车,抬头注视着这座城池。此城的规模、交通、防卫和人口数量等,远不及郢都。看着眼前的一切,黄歇有些怀念,丢失的旧都。可惜啊!郢都被秦国攻破,都城被毁,就连先王的陵寝也不得安宁。郢都,终究是回不去了。 车夫见黄歇注视着陈郢两个字良久,神色多了些伤感,问道:“先生,我们是否立马入城。” 黄歇从伤感之中走了出来,叹道:“余生,若能光复郢都,收复丢失的疆土。此生,无憾啊!” 可,黄歇清楚的知道,以楚国现在的国力和战力,是不能与秦国进行一战生死决战。楚国要做的就是忍,待机而起。他相信只要楚国政治清明,君臣齐心协力。楚国能够富强,也能回到先祖辉煌的时代。 车夫道:“先生之志,也是楚国男儿的志向。我相信,有朝一日,楚国定能击秦雪耻。” 黄歇唇角渐渐显露微笑,车夫,方有如此之志,更何况他乎?黄歇不在感伤,登上马车,坐在车内,高声道:“进城。” 黄歇看着这座城池,越来越近,心跳得越来越快。他要在这座城,建下令人讴歌的丰功伟绩。他要让后人知道,黄歇,这个楚国男儿。 陈郢城内的商贾、百姓,井井有序的运行着,一点都看不出有大丧之音。黄歇见状,心想:“总算在王上甍逝之前,赶回来了。” 马车往宫中的方向行驶,离宫城越近,黄歇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黄歇只是看着那座威武高达的宫殿,静默不语。 及至马车,来到宫门。黄歇下了马车,出具身份。侍卫看了,大声道:“黄…黄…先生归来了。请先生稍等,我去禀告王上和太子。” 其他侍卫闻言,也厉声道:“先生归来了。” 黄歇不知,为何侍卫见了他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但,他从这些侍卫反应出来的表情,可以断定,自己归国,很受欢迎。都说入秦容易,离秦难。黄歇不仅主动入秦陪伴楚太子十年为质,还以偷梁换柱之计,暗助楚太子归国。今,他能够从秦国安然无恙归来,岂不令人追捧。 不多时,楚太子带着几名亲信来到宫门。黄歇见楚太子归国后,神采奕奕,言行举止,颇有君王之姿。黄歇见楚太子如此,心中甚喜,上前行礼道:“臣,拜见太子。” 楚太子见真的是与他朝夕相对,长达十年为质的黄歇,眼角有几分激动道:“先生,你能归来,真是太好了。” 近臣道:“太子归国后,每每念及先生。先生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黄歇见楚太子对自己是真感情,歉意道:“臣,让太子担心了。” 楚太子见他平安归来,笑道:“若非先生助我,我岂能从虎狼之国回到朝思暮想的楚国。” 黄歇也不居功,忙道:“太子是君,我是臣。臣助太子归国,乃本分。” 楚太子见黄歇还是彬彬有礼,不居功,感谢道:“请先生受我一拜。” 黄歇见楚太子身形一动,忙上前搀扶道:“太子,使不得。你是君,我是臣。君拜臣,这岂不是乱了纲法。” 楚太子只想答谢对方陪伴他入秦为质,及助他归国之情,并没有多想。然,黄歇的一席话,倒是提醒了他。楚太子这一拜,倒也没什么事。若被有心者得知,定会大做文章。眼下,楚王病危,时日不多。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有半点错漏。 近臣插话道:“先生归来,太子也可安心了。” 楚太子也道:“以后,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黄歇虽身在秦国,但也时常关心楚国的朝局。楚太子离开楚国入秦为质之时,不过才十几岁。他虽归国,对楚国国政也不了解。再者,觊觎楚王这个位置的人,也不少。楚国国政表面上看去是风平浪静,实则不是波涛汹涌。 十年前,黄歇选择了楚太子。十年后,他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黄歇见楚太子归国之后,还是熟悉之人,心中倍感喜悦。黄歇以君臣之礼道:“臣,愿效忠太子。” 楚太子和黄歇相处了十年,岂不是黄歇之才。有黄歇相助,争位,他又多了几分胜算。 就在这时,宦者令上前,行礼道:“拜见太子。” 楚太子回礼道:“大令,不必多礼。” 宦者令温言道:“我奉王上之命,召,太子和黄歇入宫觐见。” 黄歇诧异道:“大令,我刚归国,就被王上召见。不知,王上召见我为何事。” 宦者令是聪明人,早就看透了楚国的朝局。宦者令也知道,楚王甍逝之后,王位注定是太子的。太子对黄歇的信任和依赖,远超过其他人。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将来,宦者令主动示好道:“王上听说先生从秦国归来,就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位归国的英雄。” “王上才是英雄。臣,岂敢称‘英雄’。” 黄歇从宦者令口中‘先生’二字便可推断,宦者令已经效忠太子。 宦者令深知言多必失,点到即止,温和道:“请太子和先生随我入宫。” 楚太子道:“大令,请。” 黄歇也道:“太子请,大令请。” 黄歇跟随楚太子和宦者令进入王宫,却见楚王横仰躺在座椅之上,神色憔悴,没有半分精神。今日所见的楚王,与他离楚之时的楚王,大不相同。黄歇心想,“这十年,改变了太多的人和太多的事。” 宦者令躬身行礼道:“王上,太子和黄歇,都来了。” 楚王横闻言,睁开双眼,咳嗽几声,又道:“我们的英雄回来了。” 黄歇见王上以英雄两个字称呼自己,拜道:“臣,拜见王上。” 楚王横废了些力气,方才端坐在王位上,看着殿中之人,喊道:“上前来。” 黄歇上前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楚王横又道:“再上前十步。” 黄歇又往前走了十步,停了下来。 楚王横看清了黄歇,方道:“你陪伴我儿,出使秦国为质。这十年,你受苦了。” 黄歇道:“臣,一点不苦。” “吾儿归国之事,寡人听说了。”楚王横又咳嗽几声,待得气息稳定,又道:“寡人年轻之时,也曾为了秦、楚两国邦交,入秦为质。秦国乃虎狼之国,入秦容易,离秦难。你能平安归国,寡人着实高兴。” 黄歇谦恭道:“臣能归国,皆是王上福泽所致。” “你啊!”楚王横笑道:“你归国,是凭借自己的本事,与寡人有什么干系。” 黄歇语调有力道:“若非王上重用阳陵君等人,发展国力,富国强兵,伐秦复疆。太子和我在秦为质,岂会被秦王善待。太子和我,因为有王上,有楚国。我们才能平安归来。” “黄歇啊!黄歇。”楚王闻言心中大乐,笑道:“十年前,你为楚国,独自出使秦国,劝阻芈太后,止息兵戈。十年后,寡人再见你。君之性情,不曾改变。寡人见你,犹如见到一个故人。” 话到此处,楚王横多了点伤感,“寡人看见你,犹如看见屈原。屈原是楚国男儿的骄傲,可,寡人辜负了他!” 黄歇见楚王横还记得那个举世混浊,唯我独清的楚国男儿,眸色多了点泪光,“王上,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左司徒见王上励精图治,复兴楚国,定会瞑目了。” 楚王横努力吸了一口气,平稳心神道:“大令。” 宦者令上前道:“臣在。” “黄歇,先为楚国止息兵戈,又侍奉太子入秦为质,劳苦功高。黄歇归国,寡人有赏。黄歇就是楚国的左司徒。你传令下去吧!” 宦者令道:“喏。” 黄歇道:“王上,臣…” 楚王横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道:“寡人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左司徒的影子。屈原也是你的老师。他未完成之事,你就替他完成吧!” 黄歇见楚王把他与屈原联系在一起,行礼道:“臣,定当为楚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楚王横又道:“完儿。以后你要善待左司徒,做有为之君。” 楚太子道:“喏。” 楚王横又道:“左司徒,寡人时日不多了。王儿和楚国的江山,寡人就交给你了。” 黄歇郑重道:“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太子。不负,王上之托。” 楚王横说了很多话,略感疲惫,抬手道:“寡人累了。你们告退吧!” 楚太子和黄歇,行礼告退,走出了大殿。 出了大殿,黄歇低声问道:“太子,朝局如何。” 楚太子见黄歇开始为他谋划,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先生,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黄歇太过高兴,却忘了言不过六耳,忙道:“臣,太得意忘形了。” 楚太子道:“先生归来,我着实高兴。我为先生接风洗尘。” 黄歇也不推让,行礼道:“谢太子。” 酒宴下,楚太子和几名亲信,轮流向黄歇敬酒。酒过三巡,楚太子将楚国的朝局,简明扼要向黄歇说了一遍。黄歇见楚国的朝局比自己预想之中还要复杂,但还是出言宽慰楚太子。楚太子见有了黄歇这颗参天大树,顿时,心境也平和了不少。 楚太子问道:“左司徒,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黄歇从宦者令以及楚王横话中的言语推断,楚太子的地位,牢不可破。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尽孝。楚太子和众人相信黄歇的判断,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工作。 楚王病重,也没精力处理国政。楚王横便将国政交给楚太子代行处理。来宫中尽孝请安,处理国政,成为楚太子每日的行程。转眼间,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夜幕,宦者令急色来到楚太子跟前道:“太子,王上快不行了。” 楚太子见状,神色慌乱道:“父王,怎么了。” “王上,速召太子和诸臣觐见。” 楚太子来到楚王横寝宫之时,重臣也齐聚大殿。楚王后见大臣都到了,轻声道:“王上…” 楚王横睁开疲惫的双眼,充满不舍道:“诸位,寡人要走了。寡人将江山和太子,都交给你们了。” 诸臣含泪,齐声道:“臣等,定当辅佐太子。” “如此甚好。”楚王横虚弱道:“左司徒。” 黄歇上前道:“臣在。” “你与吾儿在秦国相处了十年。你对吾儿付出的,比寡人还要多。”楚王横停顿少许,又道:“寡人走后,你要辅佐吾儿,守我江山。” 黄歇道:“喏。” 楚王横又道:“完儿。” 楚太子哭泣道:“孩儿在。” 楚王横示意他走近点,又道:“寡人去后,守卫楚国山河的重任,就落到你的肩上。富国强兵,任重道远。你要勤劳国政,做名贤君。” 楚太子道:“孩儿谨记父王教诲。” “寡人不期许你能够收复疆土,攻秦雪耻。寡人想要的就是你守住先祖留下的基业。”楚王横的气息减弱,却仍然提声,“寡人这一生,都没有活得明白。前半生,寡人活得浑浑噩噩,亲近小人,致使国弱,郢都也被寡人弄丢了。先祖陵寝被掘,实乃寡人之过。” “寡人幸得庄辛等大臣,方知亡羊补牢。寡人方能重新站起来,收复部分疆土。”楚王横想起自己的一生,多半都是屈辱,微闭双眼,“寡人送你一句话,近贤臣,远小人。” “孩儿记住了。” “寡人…江山…托付…给你。”楚王横感觉到喉咙之中,有口气提不上来,“江山…不亡…寡人…安心…” 忽然间,楚王横的呼吸声、说话声,顿时,皆无。 太医令上前察看后,匍匐一拜,高声道:“王上甍逝,诸臣献礼。” 楚太子高喊道:“送父王。” 诸臣齐声道:“送王上。” 第四十七章 秦破太行,下野王 公元前263年,楚王横甍逝,楚太子完继位,是为楚考烈王。楚太子继位后,为其父,追加谥号‘顷襄’。楚国新王继位,一边向中原诸侯发布诏书,宣告楚国换主;另一边在国内,举行国丧,让臣民共同祭奠先王。 楚国国书送到赵国邯郸,赵王丹得知楚王横甍逝,新王继位,召集群臣问道:“楚国换主,中原局势也将会改变。我国应该如何应对突发的变化。” 平原君见赵王丹的眼神看着他,率先答道:“楚国和我国向来不曾交兵,也无疆土接壤。楚国换主,对我国的影响也不大。” 赵王丹点了点头,又问道:“平阳君,如何看。” 平阳君道:“诸侯国,新、旧政权交换之际,是最脆弱、最敏感。楚国换主,一边忙于内政,另一边要提防诸侯趁机伐楚。新楚王忙于内政,哪有精力关心中原之事。臣估计,中原局势,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 赵王丹也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又问道:“都长君,你是如何看。” 都长君田单道:“臣,赞成平原君和平阳君的看法。楚国换主,忙于国政。中原将不会有战事发生。” 赵王丹相信这三人的判断,笑道:“楚国换主,忙于内政;齐国偏安,不参与中原之事;魏国自保尚且不足,也不会主动挑起战事;秦国忙着攻伐韩国,也不会打我国的主意;燕国被我国击败后,忙于东击胡人。如此看来,我国境内和平。” 平原君见赵王丹将天下事想得太简单,温言道:“王上,大争之世,不会有太久的和平。我们不可大意。” 赵王丹道:“寡人难道说错了?” 平原君放低语速道:“秦国东出,欲征伐诸侯。三晋,首当其冲。王上,莫非忘了。秦王废太后,驱逐四贵,首先便攻我国之事。” 赵王丹想起自己刚继位,秦国就出兵伐他,神色微怒道:“秦国伐我,取我三城之事。寡人,岂能忘了。” 平原君见赵王丹还记得秦伐赵之事,又道:“今,秦国攻伐韩国。秦国伐韩之后,下一个,不是剑指魏国,就是剑指我国。” 都长君也道:“王上,臣也赞成平原君的看法。秦国是虎狼之国,中原诸侯皆被秦国所欺。秦国伐韩,我们也不得不防。” 赵王丹也觉得当今下天下诸侯,唯有秦国对赵国有威胁,问道:“秦、韩两国战事如何。” 平阳君道:“秦国攻破韩国韩陉、城汾,斩首韩卒六万。韩国失去了太行以西的疆土。” “什么?”赵王丹惊道:“韩国再不济,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丢掉太行以西,百里疆土。” 平原君虽知,这二十多年来。秦国伐三晋,破强楚,征齐国。秦国武力强盛。然,韩国也没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可,韩国惨败,丢了太行以西百里疆土之事,这也是事实。 若韩国丢了太行要塞,中原诸侯,就不能将秦国阻挡在太行以西。如此,中原诸侯将会不得安宁。平原君想到此处,多了些担心,忙道:“韩国不仅丢掉了太行以西的百里疆土,恐怕太行以东的疆土,也保不住。秦国占据太行以东,不仅威胁韩国,也会威胁到我国。” 赵王丹见平原君将事情说得太过严重,但又不好反驳。赵王丹露出疲惫的神色,语调透露出不耐烦道:“平原君说得对。秦国伐韩,我国也不能大意。平原君如此关心秦国和韩国的战事,那这件事,寡人就交给你了。” 平原君道:“喏。” “诸位无事,就散朝吧!”赵王丹说完,便起身离去。诸臣见状,恭送道:“送王上。” 赵王丹走后,诸臣也跟着离开。 平原君和都长君并肩走出宫殿。平原君看着邯郸上空,多了几片乌云,笑着道:“都长君,邯郸雨季要来了。” 都长君也知,自从赵威后走后。赵王丹对平原君的态度,发生了微末的变化。然,平原君并没有因为遭受不公,有半点逾越,欺压赵王。都长君看着平原君,隐藏话锋道:“平原君说得不错,邯郸的雨季快来了。” 平原君心领神会,他岂不知都长君话中的雨,代表了另外一层含义。然,平原君心胸豁达,也不去深究这些事。 都长君问道:“平原君,为何对秦、韩之事,如此看重。” 平原君伸手示意,一边走,一边说,“我内心总有不安。” 都长君问道:“什么事能让平原君不安。” 平原君苦笑道:“我总觉得秦、韩两国的战事,总会波及到我国。” 都长君见平原君太过担忧,问道:“平原君会不会太劳累了。” 平原君苦笑道:“但愿,是我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 秦王稷在咸阳,也得到了楚王横甍逝,新王继位的确切消息。楚国的朝局,也朝着秦王稷预料之中的发展。秦王稷却没想到,那位看起来胆小怕事的楚太子,竟敢不顾群臣的劝阻,废掉老令尹,提拔黄歇。 新楚王雷厉风行的作风和强硬的手腕,的确令秦王稷有些意外。然,秦王稷也没有将年轻的新楚王当成对手。 秦王将国书递给范雎,问道:“你看之后,谈谈你的看法。” 范雎接过国书,从信中的内容得知,楚国新王继位后,不仅提拔黄歇为令尹。新楚王为了感谢黄歇当年之情,还将淮北之地赐封给他,并以春申君为爵号。 “黄歇归国,不仅成为楚国令尹,还拜君封地。我虽知此人不简单,却不曾想,这人是真不简单。”范雎感叹少许,心道:“楚国有黄歇,秦国有我。余生,不孤单了。” 秦王稷笑道:“楚国有黄歇,寡人身边有你。黄歇之才,与君相比,谁更厉害。” 范雎收起国书,尴尬道:“王上之言,臣,不好回答。” 秦王稷问道:“寡人之言,有何不对。” “臣若说才华,比得过黄歇,这有点自傲。臣总不能说才华,比不过黄歇。” “寡人要你的自傲。”秦王稷又道:“楚国的朝局如我们预期发展。楚国的事,可以放一放。” 范雎也道:“臣也赞成王上将楚国的事先放一放。” 秦王稷问道:“我国对韩国的战事,进行如何。” 范雎忙道:“太行险阻,地势复杂,加之天气恶劣。我国暂且未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什么?”秦王稷诧异道:“还有武安君未能攻破的城池。” “韩国在太行要塞驻扎了数万韩卒,据险而守。韩国占据天时、地利,对我军不利。”范雎又道:“我国没有十万大军是攻不破韩国的太行要塞。” “什么?”秦王稷微怒道:“区区太行要塞,要我十万大军。” “这是臣的保守估计。或许,我们还要投入更多的军力,才能攻克太行要塞。” “区区太行,岂能阻挡武安君。”秦王稷厉声道:“传令给武安君,速速攻下太行。” 范雎了解秦王稷的性格,也知秦王稷没有说完的话,但攻伐之事,考虑的事情要周全,忙道:“王上,攻伐之事,考虑的事情很多。我们身在咸阳,不知太行那边的局势。我们此举,会不会给武安君太大的压力。” “这些事该武安君考虑。寡人要的是攻破太行要塞,击溃韩国。”秦王稷说道此处,有意抬高音调道:“你把寡人说的话,一字不漏传达给武安君。” 武安君白起,本想趁着韩国韩陉、城汾新败,士气不振之时,出奇兵过太行,击溃韩国太行以东的要塞。然,当武安君率领大军翻越太行之时,天,下起了大雨。太行地势复杂,道路难行。这场大雨袭来,道路更加泥泞难行。 白起虽知兵贵神速之理,但人不能与天斗。纵使大军冒雨前行,抵达太行要塞,也是筋疲力尽,战力大减。于是,白起下令,就地扎营,简单修整。 三日后,大雨停歇,天空逐渐放晴。白起点好兵马,整顿军备,立马翻越太行,进攻韩国。由于,这场大雨,导致山路垮塌。白起所率大军,翻越太行之时,折损了数十人。 白起抵达城下,却见韩军严阵以待。白起见韩国早有防备,也没有立即下达开战的命令。 司马梗见白起按兵不动,没有及时出兵,打韩国一个出其不意,问道:“武安君为何不下达进攻的命令。” 白起指着坚固且险的城楼,感叹道:“此地艰险,韩卒也早有准备。我们也没有攻城器械,若强攻只会损兵折将。吃亏的事,我才不做。” 司马梗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攻城为下,攻城为上。”白起说完八个字,便命令将士,做出围城的假象,给韩军造成强大的压力。 这一围城,转眼间就过去了三个月。这日,白起尚在寻找,攻破太行要塞的突破口。司马梗领着秦使,急色来到白起大帐。秦使拿出国书,恭敬道:“武安君,这是王上的密信。” 白起接过密信,也没立马打开,而是让司马梗领着秦使下去歇息。司马梗安顿好秦使,又走了进来,却见秦王的密信,原封不动放在刚才的位置上。司马梗问道:“武安君,为何不看。” “我不看,也能猜到密信的内容。”白起一边擦着手中的利剑,另一边又道:“王上让我速战速决,拿下太行要塞,击溃韩国。” 司马梗拿起密信,拆开看后,佩服道:“武安君,还真被你猜中了。” 白起能够猜中密信之中的内容,那是,他对秦王足够了解。秦王所想,他岂能不知。 司马梗见王上给武安君的密信,大有催促之意,担忧道:“武安君,王上来信,让我们速战速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王上不给我们增兵,也不增粮,也不了解我们身处的处境,却喊我们速战速决,攻破太行要塞。”白起将擦好的利剑,送回剑鞘,又道:“你觉得,我们强攻,能攻下此城。” “此城虽不大,却艰险无比。若强攻能攻下此城,武安君早就用了。”司马梗又道:“武安君,我们不如上书,将这里的情况,告知王上。” “没用的。”白起淡淡道:“王上的性格,你还不知道。” 司马梗问道:“王上定了期限。我们若攻不下此城,王上定会怪罪。” “放心吧!”白起笑道:“我已经有了攻破这座城的方法。” 司马梗一怔,惊道:“什么方法。” “昨日,我率军视察之时,遇到一名,樵夫。樵夫告诉我有一条小道能够绕过此城。今夜,我率领五千将士,从小道绕过此城。你率领大军强攻,牵制并转移韩卒的注意力。” “武安君,小心有诈。不如,让我去。” “有危险,才会有挑战,还是我去。” 夜幕,白起率领五千将士,跟随樵夫,经过小道,绕过太行要塞。司马梗率领大军,正面强攻。申韫见秦军入发疯般的强攻,却被一次又一次击败,站在城楼,大笑道:“秦军战力,也不过如此。” 张泽见多次击退秦军,也笑道:“谁说我韩氏男儿不够善战。” 申韫眼皮跳动了几下,“我们多次击退秦军,这是喜事。为何我眼皮跳得如此厉害,总觉得有事发生。” “申将军,勿要担心。”张泽指着城外的秦军,又道:“除非秦军天降,否则,岂能攻破我太行要塞。” “我们还是不能大意。”申韫不敢放松警惕,毕竟他的对手是秦国的武安君。再说?秦国围城,三月不攻,这对秦国来说已然不利。然,秦军士气没有半点松懈,排兵布阵,井然有序。 张泽见申韫太过劳累,劝道:“申将军还是去休息。守城的重任就交给我。” “也好。”申韫交代了几句,便将城防之事托付给张泽。 申韫合甲而睡,尚在睡梦之中,便被钟鼓声惊醒。申韫醒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韩卒走了进来,惊慌之色道:“申将军,秦军冲天而降,出现在我们后方。” “什么。” “申将军,我们快走。否则,晚了,就走不掉了。” 申韫拔出长剑道:“丢了太行要塞,我无脸面见王上。我唯有以死,报答君王之恩。” 申韫说完,率领身边的亲卫冲入秦军,血战而死。白起攻克太行要塞,出奇兵,抵达野王。 野王守将见秦军来得突然,且城内毫无防备,没有半点抵抗,举城而降。 第四十八章 韩王割地 西周时,周天子和诸侯国,皆有‘国’和‘野’两部分。周天子和诸侯所居的都城和近郊区域,称之为国。郊区以外以及邻近他国之地,被称之为野。诸侯为了加强对本国的管辖,总会把野的一部分让卿大夫直接统治。 野王邑,西周时,是卫国的都城。春秋时,属于晋国。及至战国,韩、赵、魏分晋,野王邑属于韩国。 野王邑,虽不及韩都新郑,但其城池规模不弱于新郑。野王邑也是韩国连接上党和新郑之间枢纽之地,也是韩国北疆、南疆连为一个整体,最关键的一座城。历代韩王,为了保持南、北通畅,不被诸侯所破,也在野王之地驻扎了大量的军力。 白起攻克太行要塞,出奇兵,抵达野王。野王守将本可以倚仗城池坚固,选择坚守待援。然,野王守将是胆小懦弱之人,见秦军如天兵降临,又忌惮秦国的战力以及白起的威名,没有做丝毫的抵抗,便献城降秦。 白起攻占野王,修书一封,选一快马,送回咸阳。 秦王稷见白起,不但攻克了太行要塞,还夺下韩国野王,连忙命人找来有关韩国的堪舆图,问道:“野王之地,在何处。” 范雎从魏国西来,流亡秦国之时,经过韩国野王,对这座城也有深刻的印象。范雎上前指着堪舆图上的一点,“王上,这就是韩国的野王。” 韩国坐拥九百里疆土,带甲数十万。然,韩国在秦国的蚕食下,所剩疆土,不足五百里。秦王稷看着韩国疆域狭窄,野王被秦国占领,韩国南、北疆域,将会彻底失去联系。 秦王稷笑道:“韩国本就弱小,今,野王被破。韩国南疆、北疆失去联系。韩王掌控的疆域不及三百里。韩国就会沦为如卫、鲁等诸侯的小国。” “王上所言甚是。”范雎恭维道:“王上,我们攻占野王。韩都新郑,便无险可守,暴露在我国的铁蹄之下。” 秦王稷问道:“寡人得了韩国野王,应该将秦剑,指向何处。” 一人道:“臣认为,应该再接再厉,攻破韩都,亡了韩国。” 又有几人,齐声附和道:“破新郑,亡韩国。” 秦王稷听着这六个字,也有亡韩之意。然,他能驾驭臣子,却不懂征伐之事。秦王稷没有表明心意,反而问道:“秦相,以为何。” “王上,臣不主张攻韩新郑,亡了韩国。”范雎见秦国上下,因为取得了一点胜利,就忘乎所以。他们既轻视韩国的战力,又没意识到诸侯的隐患。 秦王稷问道:“我们征伐韩国,数战皆胜。我们不仅得到了太行以西的百里疆土,还攻破太行要塞。今,我大军兵不血刃占领野王。此时,难道不是亡韩最佳时机。” 范雎见秦王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问道:“王上,我们亡韩,韩国上下,势必会团结起来,殊死抗秦。当年,魏国攻破韩国,兵围新郑之事,王上莫非忘了。” 一人道:“当年的魏国,岂能与我今日的秦国相比。我大军兵围新郑,韩国定不能阻挡。” “是啊!韩国如此孱弱,岂能阻挡我军的锋芒。” 秦王稷道:“秦相听到了吗?这是诸臣之声,也是寡人之声。” “王上,臣,不赞同亡韩。”范雎左右看了看四周的大臣,又面见秦王道:“且不说,韩国能否阻挡我军之势。若诸侯见秦国亡韩,又会做出什么反应。王上莫非忘了,齐国独吞宋国之后,发生的那些事?” “寡人,岂会忘了?”秦王稷想起齐国因亡宋,导致五国伐齐。昔日,强盛霸道的齐国,被诸侯攻破,险些亡国。 范雎见秦王稷没有忘了这段历史,语调温顺道:“韩国居天下之中。无论是当年不可一世的魏国,还是后来居上的齐国,甚至是数百年的楚国。这三国都打韩国的主意,却无一国能够灭了韩国。王上,这是为何。” 范雎见秦王没说话,又道:“韩国的利益,牵扯甚广。诸侯皆想兼并韩国的疆土,却无一国能够成功。除了韩卒拥有良弓劲弩的优势,以及韩卒善战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诸侯都想韩国成为了缓冲区。我国若亡韩,诸侯见了,必有所动。” “寡人亡韩,谁敢救之。” “也许是齐国,也许是楚国,也有可能是魏、赵。甚至是诸侯联合起来,共同救韩。”范雎问道:“秦国之力,能否与天下诸侯一战。” “韩国是我国嘴边的一块肥肉。送到嘴边,难不成就不吃。” “肥肉是要吃的。但,不能一口吃下去。若强行将它吃下去,也会吐出来。” 秦王稷冷静下来,认真想了一会,也觉得范雎之言,不无道理。当今的秦国,有实力灭亡韩国。但,秦国的实力,能够挑战天下诸侯? 当年的齐闵王就是轻视天下诸侯,才会被诸侯围攻。齐国惨败,一蹶不振。数十年,都不能恢复国力。若秦国强行吞并韩国,诸侯也不会坐视不管。当今的秦国,远不及那时的齐国,岂会有实力挑战天下诸侯。 秦王稷思忖良久,方道:“秦相不愧是寡人的贤臣。若非秦相,寡人又会做出许多冲动之事。寡人得你,犹如齐恒公得管仲,父王得张仪,赵武灵王得肥义,燕昭王得乐毅。寡人有你,何愁秦国霸业不成。” 范雎见秦王将他与管仲、肥义、张仪、乐毅等人相提并论,还以‘贤臣’二字言之。范雎内心激动,脸色却很平和,也不敢托大,忙道:“臣,岂敢与先贤相比。” “寡人就喜欢秦相这点性格。”秦王稷停顿少许,问道:“我国和韩国的战事,打了两年。今,我国占据野王,亡韩,指日可待。秦相不赞成寡人亡韩。寡人的利剑,又该如何。” 范雎道:“我国攻破野王,亡韩,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臣认为,当务之急,我们应该保住现有的果实,步步蚕食韩国的疆土。王上既要有开拓疆土的万丈雄心,同时,王上要学赵武灵王隐藏实力。” “赵武灵王用一生之力,击胡开疆,修筑长城,周旋诸侯,将孱弱的赵国引向强盛之邦。天下诸侯,谁敢比之。”秦王稷想起胡服骑射的那个男儿,眸色敬仰道:“楚亡越,齐亡宋皆遭到诸侯共同讨伐。赵武灵王亡中山,独吞八百里疆土,却不遭诸侯围攻。寡人是该学他,开疆拓土的同时,也要隐藏实力。” “臣,说的这是这个意思。”范雎又道:“我们攻破野王,就断绝韩国南疆与北疆之间的联系。我们不伐新郑,亡韩国。但,上党之地,我们也要将他收入囊中。我们得上党,便可以俯视韩之新郑、魏之大梁,远望邯郸;我们也可以,觊觎赵之旧都晋阳;我们就能实现破三晋,剑指中原,以争天下的宏愿。” “寡人就听你之言,暂且不亡韩国。”秦王稷笑道:“寡人也该派人,速去韩国议和,得韩国上党,以成王霸之业。” 韩王得知野王,不战而降,每天寝食难安。诸臣皆劝阻韩王发兵,收复野王。然,野王失守之后,韩王犹如变了一个人。那个主张抗秦,绝不言和的韩王,再也看不见了。 秦国使臣来到韩国,并将秦王的国书面呈韩王。韩王看了秦国的国书,语调寒冷道:“秦王好大的胃口,竟然想吃下我国上党之地。” 秦使道:“韩王,吾王只要上党之地,其胃口并不算大。” 韩王冷声道:“莫非,秦王的胃口是想吃掉整个韩国。” 秦使咄咄逼人的语气道:“秦国上下,皆想发兵,攻打新郑。然,吾王不愿两国再起兵戈,只要上党之地。” 韩王握紧拳头,牙呲欲裂道:“寡人不给,又如何。” “吾王得不到上党之地,就不能平息群臣心中的怒火。如此看来,秦、韩两国的战火,将不会熄灭。” “你敢威胁寡人?”韩王怒道:“你不怕寡人杀了你。” “韩王要杀我,便杀。”秦使神色不惧道:“我死在韩国。秦王必会发兵,攻打新郑。” 韩相见气氛充满**味,插话道:“上党百里之疆,有十七邑。秦王一下要这么多疆土,我国不能接受。秦使能否回禀秦王,通融一下。” “吾王说了,上党之地,寸土不能少。”秦使道:“吾王还说,韩王不给,秦国自己取之。韩王,能守住上党之地乎?” 大司寇见韩王脸色差到了极点,也道:“大使来我国,辛苦了。上党之地,关系重大。此事,还需让我等商议。” “那就三日为限。”秦使下达最后通牒道:“韩王若不给吾王答复,两国只能交战。” 秦使撂下这句话,就大步离去。韩国君臣上下,既不想割上党之地给秦,但又害怕秦国带来更大的灾祸。韩王听着大臣之言,失声道:“寡人无能啊!寡人无能啊!” 韩相听着韩王嘴上说的这几个字,心中也感到辛酸,却也充满无奈。弱国无外交,只能挨打。 大司寇见韩王说完这几个字,黯然失色地离开了大殿。 诸臣见王上离去,也自行散去。 大司马见那个意气风发的韩王,早已经不见了,低声问道:“韩相,秦国如此欺我。秦王愿战,我们迎战便是。王上之举,丢了韩氏男儿的风骨。王上,莫非是被秦国吓坏了。” 韩相语调平和地问道:“我们一战,丢了太行以西百里疆土,被斩首六万;再战,丢了太行要塞,被斩首三万;今,野王不战而降,我国南、北疆土之间,彻底失去了联系。现在,我们还能战?” “我们还有一定战力,当然能战?”大司马虽知秦国兵峰强盛,也不愿堕了男儿之志。 “战,可以。”韩相话锋一转,又道:“若败了,丢的就可能是新郑,亡社稷。大司马觉得,我们还能和秦国打下去?” 韩相和大司马刚来到宫门,便被宦者截住。韩相来到后宫,见大司寇及几位同僚也在。 韩王哭道:“秦王,欺寡人太甚。” 韩相、大司寇等人,齐声道:“臣能无能,让王上受辱。” 韩王问道:“秦王要寡人上党。诸位,寡人该如何。” 大司马道:“王上,上党之地不能割给秦国。” 韩王问道:“朝堂之上,你难道没看见?上党之地,寡人不给,秦王就会自取。秦王如此欺我,如此欺我。” 大司寇劝道:“王上,事到如今,还是要接受现实。秦王态度强硬,我们不给,两国只能继续交战。我国,不是秦国的对手。” 大司马道:“王上,上党之地,不能割给秦国。秦国得上党之地,实力增强。我国失上党,便会国弱。趁着,我国还有战力,我们应该与秦国血战到底。如此,不负男儿之躯。” “打,打,打。”大司寇道:“我们打的赢秦国?秦国占据野王,我们与北疆,彻底失去联系。今,战场主动权,掌握在秦国手中,并不是我们说了就算。” 韩相温和道:“我们不答应,秦得之,也不能名正言顺。我们若答应了,上党之地就真的属于秦国,而不属于我国。” 韩王哭道:“国耻啊!国耻啊!” “臣等无能。” 韩王凄凉道:“寡人何尝不知,上党之地,不能割给秦国。寡人也知,韩国没有上党,便会国弱民疲。寡人更知,秦国得到上党,我国案板上的鱼肉,任秦宰割。可,寡人又有什么办法。不献,两国继续交兵。秦国亡我社稷,寡人就会成为千古的罪人。” 韩王担心的不是上党之地去、留,也不是想着击秦复疆。此刻,他担心的是秦国会不会出兵新郑,亡韩之社稷。他,会不会成为亡国之君。他若能以上党之地,止息兵戈,保存新郑。对韩王而言,失去上党是小,保存江山社稷才是大。君子之道,注重取舍。以小存大,又何尝不可。 诸臣也知,身为君王最害怕的是什么,请罪道:“臣等无能啊!” “你们告诉寡人,还有什么办法吗?” “王上,臣有个主意。我们不把上党割给秦国,也能平息战祸。” 韩王往人群之中看去,也不认识说话之人,但听他有办法,忙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我们可以将上党划一部分给赵国,再划一部分给魏国。魏、赵得到我国疆土,定会援助我们击秦。秦国见魏、赵出兵,必会撤军,国难可解。” “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韩相道:“魏、赵岂不知我国的用意。” “我们无论是将上党之地,割给魏、赵,还是献给秦国。上党之地,皆不是我国的疆土。魏、赵得其疆土,不出兵又该如何应对?秦国见我们将疆土送给魏、赵,也会伐我。上党之地,处置不慎。我国就会被秦、赵、魏三国攻伐。”大司寇道:“王上,臣也觉得此计,不可行。” 韩王本以为有计策退秦,还能保存韩国的颜面。今,大臣都反对。又让他的希望,转眼成空。 “寡人割地给魏、赵,我国还是会挨揍。上党之地,不仅是我国的门户,同时也是魏、赵的门户。”韩王想起秦伐韩之时,魏、赵两国的态度,心中涌出恨意,“魏、赵不帮寡人击秦,寡人也会让他们寝食难安。” 第四十九章 五世相韩 秦国攻破野王,令韩王寝食难安。韩王为了守住新郑,不想成为亡国的千古罪人。韩王答应秦国的条件,将上党十七邑,百里之疆,献给秦国,以熄战祸。 韩王献上党,除了守不住上党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上党之地,不仅关乎韩国的存亡,也会影响魏、赵两国的安危。韩失去上党,国弱民疲,魏、赵两国,也睡不踏实。 韩王一边让阳城君去秦国谢罪,并洽谈交接上党的相关事宜。另一边,韩王又让安阳君去上党,安抚臣民,善后上党的局势。 安阳君韩阳,奉韩王之命,来到上党郡。 上党郡靳黈听闻安阳君从新郑而来,召集上党郡的文臣武将,出城相迎。安阳君见了靳黈等人,见他们用这么大的排场相迎,忙道:“靳郡守,怎能用如此大礼,来迎接我。王上得知,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靳黈道:“秦国伐我,诸臣皆不愿前往魏、赵求助。安阳君为了我国安危,前往赵国邯郸求救之事,我等皆知。今,安阳君前来上党,我等岂能不来相迎。” 安阳君愧疚道:“我出行邯郸,向赵国求援。我无能,没能成功有说赵王出兵,助我击秦。我让你们失望了。” 靳黈忙道:“赵威后若在,安阳君之行,也许还能成功。可惜啊!赵威后甍逝,赵王年幼,胆小怕事。此事,不能成功,非安阳君之错。” 一人道:“郡守,城外风大。” 靳黈只顾与安阳君说话,却忘了站在城外,歉意道:“是我疏忽了。闻安阳君要来上党,我等已经备好美酒。安阳君,请。” 安阳君与靳黈等人,一同进入城内。安阳君看着这座先祖用血肉之躯打下来的城池。今,为了苟存,保住新郑,只能将这块疆土,割让给秦国。 靳黈将安阳君请进城内,以酒宴招待。秦国和韩国的战事,尚未结束,尤其是秦国攻占了野王,让上党和新郑之间失去了联系。今,安阳君从新郑而来,让上党郡上下看到了希望。 酒国三巡,靳黈问道:“安阳君,我听到一些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 安阳君笑着道:“靳郡守,听到了什么了。” 靳黈问道:“秦国攻破野王,断绝我们和国都之间的联系。我听到一些风声,说王上要将上党之地,割给秦国。安阳君从新郑而来,不知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安阳君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将韩王把上党之地割让给秦国,若无其事的说出来。尤其是看着上党郡与国都失去了联系,却毅然坚守。上党郡上下都相信,韩王不会做出割地献秦之事。安阳君也不接话,端起酒杯,敬道:“靳郡守,我敬你一樽。” 靳黈见安阳君不答话,反而敬酒,心里涌现出不安。然,他话已经到了嘴边,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安阳君敬酒,他也不能失了礼数,忙道:“安阳君,请。” 安阳君将杯盏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又对着众人道:“感谢诸位,为国守疆。我敬你们一樽。” 众人虽琢磨不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也举樽回迎。 靳黈将美酒一饮而尽,放下杯盏道:“我乃韩国男儿,理当守疆,报答君王。” 众人齐声道:“我等深受王恩,定当守疆,以报君王。” 靳黈又问道:“安阳君,秦国占我太行以西百里之疆,破我太行,又攻下野王。接下来,王上,打算如何应对。” 安阳君起身,对着众人行了一礼,一粒粒泪珠,夺眶而出,“我对不起诸位。” 靳黈问道:“安阳君怎么了。” “秦国攻占野王。王上和朝臣商议,决定…”安阳君也不忍心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靳黈道:“安阳君,王上决定什么?” 安阳君从大袖之中掏出国书,来到上党郡守面前,失声道:“靳郡守,你自己看吧!” 靳黈接过国书,总觉得这份国书太过沉重。靳黈打开国书看着韩王的字迹,神色越来越难看。在座的人不知道国书的内容,皆问道:“靳郡守,王上在国书中说了什么。” 靳黈看完国书,努力平息自己愤怒的气息,问道:“安阳君,王上,这是…” 安阳君道:“王命如此,靳郡守不必介怀。” 靳黈身体不断抖动,语调颤栗道:“王上和朝臣,怎么能…怎么能…” “事已至此,我等也无力改变。”安阳君劝道:“靳郡守,我们执行王命吧!” 在座的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一人问道:“安阳君、靳郡守,国书上说了什么。” “安阳君,你说吧!”靳郡守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王上和诸臣商谈的决议说出来。他是既寒心,也开不了这个口。 “靳郡守,还是你来说吧!”安阳君来这里之前,也做出了预判。要他开口将这件事说出来,还是有些困难。 靳黈轻声道:“安阳君,肩负王上使命。这件事,还是安阳君宣布,更合适。” 安阳君见躲不过,声音梗塞道:“王上命我来接管上党,并负责善后,将上堂割给秦国。”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一人道:“靳郡守,这是真的吗?” 靳黈扬着手中的国书,表示是真的。 众人怒喊道:“王上,为何将上党之地献给秦国?” 安阳君见所有的目光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给出答案。安阳君见事情已经说破了,反而心情也没那么沉重,语调平和道:“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请,诸位也要理解王上的难处。” 一人质问道:“王上,有何难处。” “秦攻野王,意在上党,野王失守,上党必不能保。上党郡既然必失,再因此折损兵将实为不智。”安阳君停顿少许,又道:“纵使王上不割上党,秦国也会自取之。王上为了大局,为了韩国的江山社稷,不得已,才割上党。王上和我的心情,与你们相同。望,诸君能够体谅王上的难处。” “上党十七邑,百里之疆,是用多少将士的性命才换来的。王上怎能就这样拱手送给秦国。” “这是要我等留下千古的骂名啊!” “王上怎能如此糊涂。割地献秦,只会国弱。” “韩国岂能无男儿乎?” “上党之地,不能割啊!” 安阳君见在座的人乱成一团,忙道:“靳郡守,你来说几句。替我,劝劝诸位。” 靳黈问道:“安阳君,我应该说点什么?” “王上的大局和苦楚,靳郡守定能理解。” “我不懂什么大局。我也不知道,王上有什么苦楚。”靳黈追问道:“安阳君,王上割地献秦,韩国还有什么?我们未来的子孙,如何立足?” “这不是靳郡守该考虑之事?王命如此,我们不能违背。” 靳黈怒道:“王上舍弃上党,他还有什么资格成为我们的王上。” “靳郡守,请注意你的言辞。你怎能添乱。”安阳君提醒道:“王上若得知…” “王上再此,我也同样要质问他,丢了祖宗基业。他凭什么还能成为我们的王上。”靳黈高喝道:“这样的王上,不要也罢。” 众人也道:“靳郡守说得对。我们不要这样的王上,” “你们…”安阳君见群起激愤,劝道:“诸位,你们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你们要背叛王上?背叛韩国?” “他能做出此等之事,岂能成为我们的王上?这样的人,还值得我们效忠乎?” “靳郡守,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安阳君,你看见了吗?”靳黈看着在大殿哭倒一片的大臣,又道:“不战而割地献秦,这岂是我韩氏男儿的风骨。先祖在天有灵,也会痛斥这个不肖子孙。” 安阳君道:“你…” 靳黈道:“安阳君回去告诉他。这样的人,不配成为韩国的王;这样的王,不值得我们效忠。上党若在,我等皆在。上党若亡,我等皆亡。” “靳郡守,难不成想要抗命不成。” “他没有胆魄,害怕秦国。我等乃韩氏男儿,岂能没有风骨。这样的王命,我抗了。” 众人也道:“我等亦然。” “安阳君,你回去告诉王上,我等会为上党而战。”靳黈高声道:“我们会用自己的鲜血扞卫韩氏男儿的风骨。”靳黈跪拜,又道:“安阳君若愿意留下来,与我们一起对抗秦国。我等,愿奉安阳君为主。” 众人也起身跪拜道:“我等,愿奉安阳君为主。” “诸位,我不能答应你。我深受王恩,岂能负之。”安阳君躬身道:“诸位为韩国的那份赤诚之心,我很感动。上党有你们,乃韩国的幸事。诸位,请受我一拜。” 安阳君虽不赞成将上党割让给秦国。他也敬佩,这些人为国的那份情怀。然,他是韩国宗室,也是韩**任之人。他岂能负了韩王。 安阳君也知道,这个时候,韩国不能在生乱。他若在上党,自立为王,韩国定会动荡不安。今,秦国大军压境,外患未解。若韩国局势动荡,江山社稷,将难以保存。 ...... 安阳君连夜赶回新郑,面见韩王。 韩王问道:“安阳君,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替寡人,接管上党。善后,上党之事吗?” 安阳君道:“臣无能,没能完成王上交代的使命。” “你说什么?”韩王脸色一沉,语调冰冷。 “臣去了上党,见了上党郡守。也将王上的政令,告诉了上党郡的官僚。” “然后呢?” “他们抗命,拒绝执行。” 韩王听闻上党郡不听他的诏令,大怒道:“靳黈深受寡人之恩,竟然敢抗命。混账,混账。” 安阳君忙道:“王上息怒。” “秦王欺负寡人也就算了。靳黈也欺负寡人。你们还有谁,也想欺负寡人,就一起来吧!”韩王说着说着,眼角流下泪水。 韩相也没想到上党郡还真有骨气,竟然敢抗韩王之命。韩相心道:“谁说我韩氏男儿,没有傲骨。” 大司寇问道:“安阳君,上党郡守为何抗命不遵。” 安阳君看了韩王一眼,低声道:“他们说王上…” 韩王怒道:“他们说寡人什么?你要一个字一个字说给寡人听。” 安阳君平稳心神,正色道:“他们说王上割地,对不起先祖,是不肖子孙,有负男儿之躯。王上割地献秦,不值得他们效忠。” “混账东西。”韩王然道:“竟敢亵渎寡人之威,还敢口出狂言。” 韩相道:“王上,暂息雷霆之怒。” “靳黈如此负寡人?寡人岂能不怒之。” 韩相提醒道:“王上派阳城君去秦国,交割上党。今,上党抗命。秦国得不到上党,秦王必定会发怒。” 大司寇也道:“韩相之言,不无道理。阳城君入秦,与秦王商议。秦王若得不到上党,定会怪责。王上,现在可不是发怒的时候。” “你们说这些,寡人岂能不知。”韩王又道:“上党郡守,不执行命令,反对寡人。你们说,寡人该怎么办。” “秦王才不会认为是上党郡守,不执行命令。秦王只会认为是王上有意为之。”韩相担忧道:“秦国乃虎狼之国,秦王乃虎狼之君,定会举兵攻我。上党之地不愿降秦,我们不如…” 韩王喝道:“寡人心意已决,岂能朝令夕改。寡人连上党都管不住,传了出去。诸侯,岂不讥讽寡人。” 大司寇问道:“王上,打算如何处理上党之事。” “靳黈不听寡人政令,寡人就换了他。”韩王问道:“谁,愿去上党,为寡人分忧。” 割地之事,会留下千古骂名。上党这个地方,是烫手山芋。诸臣,皆不愿领命。韩王见没有一人为自己分忧,怒骂道:“你们平时都说报效君恩。寡人要你们报效的时候,你们就是这样报效寡人。” 诸臣请罪道:“臣等,无能。” “韩国就没有人,为寡人分忧解难乎?” 韩相道:“王上,臣,举荐一人。” 韩王见关键时候,韩相出来为他排忧解难,感慨道:“韩相之父,辅佐寡人曾曾祖父、曾祖父、祖父,历经三朝。韩相辅佐父王,又辅佐寡人。韩相父子二人,五世相韩。关键之时,还是韩相靠得住。” “臣的父亲和臣,深受王恩。我张氏一族,定当为韩国效忠,以报王恩。” “寡人就需要韩相这样的人。”韩王又问道:“韩相为寡人推荐何人。” 韩相道:“冯亭。” “他能处理上党之事?”韩王不关心此人来自何处。他要的就是有人替他善后上党的局势。 “此人,有才华,又有胆量,能够独挡一面。臣相信,冯亭定能有办法。” “韩相和其父,五世相韩,眼光独特。韩相举荐的人,定无错落。寡人也相信,国难当前。韩相和其父对得起五世相韩的名声。”韩王见有人为自己善后上党局势,忙道:“上党之事,寡人就叫给韩相。韩相,莫要寡人失望。” 第五十章 秦祸移赵 “喏。”韩相领命,转身离开了大殿。大司马也猜不透,韩相为何会推荐一个叫冯亭的人,行了礼,追了出去。 “韩相,等等。” 韩相听见背后一道声音传来,转过身去,见来者是大司马。大司马快步上前,来到韩相面前,气喘道:“韩相,我有一事不明。” “大司马,请说。”韩相伸手示意,两人共同出宫。 “韩相为何要举荐冯亭?”大司马又道:“这冯亭又是何人?” 韩相一边走,另一边又道:“他是冯延的曾孙。” 大司马闻言,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韩相,诧异道:“他是老国尉曾孙?” 韩相点了点头,又道:“昭侯变法,魏国伐我之事,大司马可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大司马想起昭侯变法,因魏国伐韩,最终功亏于溃,微怒道:“若不是魏国,韩国岂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韩相也想起父亲当年,谈起昭侯变法之时的景象,与今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他也曾想,魏国不伐韩,韩国保留了变法成果又会如何。然,已经发生的事情,除了伤感,也不能改变。 韩相叹息少许,语调多了几分感伤道:“当年,魏国伐我,我国五战五败。魏国围我新郑,齐国助我,我国才免于危难。当时的老国尉率军抗魏,为国而死。其子,又在宜阳之战,为国献身。冯氏一族的地位,日落西山。” “冯氏一族,我倒也听过。”大司马问道:“冯亭是什么人?他有什么能力,能获韩相推荐去平定上党之事。” “宜阳被秦国占据,冯氏族人迁到南阳。今,冯氏衰落,但后代子孙,勇武不减。”韩相顿了顿,又道:“我曾与冯亭见过一面,并与之对策。冯亭是有才华,也有胆魄,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赤诚为国之心。这就是我举荐他的原因。” “上党之事,很棘手。韩相举荐人才不当,会殃及自身。韩相,可要考虑清楚。” “秦国欺我久矣。今又攻我汾城,破我太行,占我野王,要我上党。韩国上下惧秦,不敢与之相争。韩国有傲骨的男儿不多了。”韩相郑重道:“我相信,此人的风骨,不弱其先祖。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 大司马闻言,也想见此人,问道:“冯亭,身在何处。” “非我不愿为你引荐。上党未定,我举荐不当,王上怪责,会牵罪于你。” 大司马见韩相还在为他考虑,停了下来,行礼道:“我相信韩相的眼光,不会错。上党,就拜托韩相?” 韩相行礼,辞别道:“你、我就在这里分开。” “韩相,慢走。” 韩相登上马车,来到一处庭院。此处庭院,人烟稀少,但也取了一个静。冯亭下车命人送上拜帖,又打量此处居住的环境。 遥想当年,冯氏、申氏、张氏、公孙氏,这几族是韩国名门大户。因战事不断,申氏、冯氏、公孙氏,已经没落。张氏虽是大户,但影响力远不及过去。 正在韩相感伤之时,冯亭一边赔罪,另一边笑脸走来。 韩相拾起心中的落寞,迎了上去。 冯亭问道:“什么风,把韩相吹来了。” 韩相直言道:“我来找你,是为了国事。” 冯亭伸手道:“韩相,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 进入厅内,韩相语调凝重道:“实不相瞒,韩国局势堪忧啊!这几年,我们多次输给秦国。秦国威逼,要我上党之地。” 冯亭急色道:“韩国疆域本来就小,若割上党给秦国。韩国的地位,犹如鲁、卫。秦国得了上党,扩充实力,便会觊觎新郑。韩相,上党,决不能割给秦国。” 韩相无奈道:“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韩国上下,人心不稳,皆怕秦国。我们不割上党,两国战事,定无止休。” 冯亭问道:“韩相也赞成割上党,以平定战事?” 韩相长叹一口气,又道:“王上派阳城君去秦国请罪,并洽谈上党之事。割上党,献秦求和,已成定局。我也无力改变啊!” 冯亭问道:“既如此,韩相,找我,又有什么用。” “你有所不知啊!王上一边派阳城君去秦谢罪,另一边派安阳君去上党善后。然,上党郡上下,皆不听诏令。韩国局势已经够乱了,上党再乱。韩国的社稷,那就危险了。” “如此说来,割地,有辱先祖之风,不得人心。” “话虽如此。”韩相话锋突变,又道:“可,王上的苦衷,又有谁能懂。王上岂不知割地,上,对不起祖宗,下,不能安百姓。可,秦军势大,王上得罪不起。王上为了保住新郑,保住祖宗残存的基业。唯有牺牲上党,以全韩国。” “既如此,韩相为何还来找我?” “我来此,是为了上党之事。我向王上举荐了你。” 冯亭抬高语调道:“韩国能臣众多。韩相为何要举荐我。” 韩相就猜到对方会有这种反应,看着对方不解的眼神,慨然道:“因为你,还有韩氏男儿的傲骨。” 冯亭听了这句话,怔了少许,方道:“韩相,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国难当前,谁是尸位素餐,谁又是精忠卫国。我还分得清楚。你啊!就不要在我眼前装了。”韩相深深出了一口气,又道:“韩国能否解除国难。上党能否成为韩国的疆土,就看你了。” 冯亭见自己的心思,却没能瞒过对方那双眼睛,问道:“韩相怎知,我会有办法。” 韩相道:“国难当前,挺身而出的人不多。而你,就是少数之人。身为韩国男儿,总要为国做点事。” 冯亭默念着最后一句话,心里涌现出一团火热。既然,他瞒不了对方,开诚布公道:“韩相知我,我也不多说了。韩相举荐我去上党,我答应了。” 韩相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爽快,问道:“你不用急着答复我。” “韩相说得对。”冯亭眸色坚定道:“身为韩国男儿,总要为国做点事。虽不能名留青史,遗臭万年,又有何妨。” “好,好,好。”韩相听着这句鼓舞人心的话,称赞道:“这才是身为男儿该做之事。我代替韩国,谢谢你。” “韩相,这个使不得。”冯亭见韩相起身行礼,忙站起来制止道。 韩相行了一礼,问道:“你去了上党,打算如何善后。” 冯亭不答,反问道:“上党之举,韩相从其中读懂了什么。” “上党明知,王命难违,也打不过秦国。却也不愿做秦国之民。” “论天下诸侯,谁能独自抗秦。” 韩相闻言,便知道对方这句话的意思。他的眸色闪过一道精光,语调平稳道:“你是想把赵国卷进来。” “不错。”冯亭语调不高不低,态度却是异常坚定,“我打算将秦祸移赵。” 韩相看着他,轻声道:“这就是你的策略。” 冯亭点了点头,以示回答。 韩相沉默少许,问道:“此计,万一不成功,又该如何?” “当年,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中原诸侯,莫不讥讽。皆说赵武灵王将会为祸赵国?结果如何,不用我说,韩相也知道。”冯亭又道:“我相信,事在人为。有些事,不去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 韩相感慨道:“赵武灵王是个了不起的男儿。他不顾世俗的眼光,敢于打破华夏贵、胡族卑的观念。主动学习胡族,举国推行胡服骑射。他不仅证明了华夏男儿,骑射不弱胡族,还将华夏男儿的足迹踏上了胡族群居之地。并以胡服骑射之功,击胡开疆。我三晋男儿,多几位赵武灵王这般男儿。秦国岂能欺我三晋无男儿。” 冯亭道:“三晋男儿,素有傲骨,岂能不战割地献秦。” 韩相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道:“你将赵国卷进来,这个计策是不错。万一我们输了,那该如何?” 冯亭道:“韩相,我们已经输了。” “也是。”韩相叹道:“我们已经输了。” 冯亭道:“我们已经输了,为何不选择奋力一搏。” “你打算怎么做,我不过问。但,我要告诉你。你的做法,有可能会成为千古罪人。稍有不慎,家族的名誉就会毁在你的手中。”韩相看着他的双眼,问道:“你可想好了。” 冯亭没有半点犹豫,“我已经想好了。” “如此,甚好。”韩相放下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相信对方是值得信赖和托付之人,许诺道,“无论事情,能否成功。我都与你,共进共退。你若有不测,你的子孙,我负责。” 冯亭感激道:“多谢韩相。” 韩相朝着王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愿,我们的努力还能守得住韩国。” 冯亭送走了韩相,便被宦者令用马车,接到王宫。上党之事,关系重大。韩王虽将此事,交给韩相。但,他还是想要看一看,韩相举荐之人,是否有能力善后上党。 冯亭进入宫中,面见韩王,行礼道:“臣,拜见王上。” 韩王关心上党局势,免去了繁文缛节,走下来,打量对方,问道:“你去了上党,打算怎么做?” 冯亭琢磨不透韩王心里的想法,不答反问道:“王上想要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 韩王见对方回答严谨,想必是顾虑重重。韩王不说出心里所想,此人也不能为他办事。韩王想起秦国欺他,上党反他,以及诸臣之中,无一人可用,语调悲凉道:“寡人不想割地给秦国。寡人又怕秦国伐我,守不住祖宗的基业。” 冯亭见韩王表露心迹,忙道:“王上苦衷,臣,明白。” 韩王看着他,问道:“你真明白寡人之心?” 冯亭与韩王对视,瞬间觉得一股压力袭来,低着头,厉声道:“割地,有辱先祖之名,易失去民心,还会留下千古骂名,更会有失男儿的风骨。王上,还有选择,岂会做这些事。” “你说说,寡人为何不顾这些骂名,还是选择割地?”韩王又道:“抬起头来。” “我国与秦对战,数战数败。我们失了野王,战局对我国不利。我们继续与秦国打下去,恐怕会危害江山社稷。” “还是你懂我。”韩王吐出一口气,拖着步伐,走向王位,“朝臣,不懂寡人?上党,反对寡人?他们都说寡人胆小懦弱。可,又有谁知,寡人心中所想。寡人想要保住祖宗基业,难道选择错了吗?” “王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否。”冯亭见韩王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足以见得韩王不是软弱无能之人。 “你说。”韩王转过身来,坐在王座上。 “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之时,赵国很多大臣反对他,不理解他。都说赵武灵王之举,将会为祸赵国。赵武灵王为何还要坚持推行胡服骑射。” “为什么?”这件事,韩王也想不明白。 “因为,赵武灵王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寡人割地,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岂有对比性。” “臣用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之事是想要表达一个态度。”冯亭见韩王听得仔细,又道:“君子,注重取舍。王上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那就坚定去执行。然后,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寡人…”韩王也没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他没有赵武灵王的决心和魄力。他身边也没有赵武灵王身边汇聚的贤臣。赵武灵王之举,稍有不慎就会身败名裂。赵武灵王敢赌,他能赌吗? 冯亭琢磨出韩王想要表达的意思,忙道:“王上已经做出了选择,还担心什么?” “寡人担心身前事,更注重身后名。” “事到如今,王上,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韩王无奈道:“是啊!寡人还有其他选择?” “王上已经做出选择?做出了君子的取舍?王上何苦给自己增添苦恼。王上不如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你说的不错。寡人做出了选择,何必庸人自扰。”韩王心中的结,也因为这句话,解开了,“听君一言,我心甚慰。你去了上党,如何善后哪里的局势。” “臣,虽有计。但,不能说。” “为何不能说。” “深宫耳目众多。臣,说了,泄露出去,将会坏了大事。” 韩王也知,言不过六耳之事,也不过问,又道:“寡人给你透个底。将上党割给秦国,寡人不甘心啊!” 冯亭见韩王开始交代他做一些事,迎合道:“王上将上党交给臣,臣不会让秦国得偿所愿。” “若如此,大快我心。”韩王笑道:“寡人不能击秦复疆,忍受骂名。你让秦王不能得偿所愿,也算是为寡人出了一口气。” 冯亭琢磨韩王之言,是让他放手行事,忙道:“臣,不会辜负王恩。” 韩王与冯亭说了些话,心情好了很多,抬高声音道:“寡人就将上党,托付给君呢?” 第五十一章 冯亭献上党 韩王见冯亭是个可靠且忠心之人,心中大为满意,吩咐道:“明日,寡人就当着朝臣的面,以你为上党郡守,全权负责上党之事。君,且莫要负了寡人,负了韩国。” 冯亭高声道:“臣,绝不会辜负王上,辜负韩国。” 韩王又道:“寡人有你,着实甚慰。你下去吧!” “喏。”冯亭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冯亭走后,大司寇从外面走了进来,问道:“王上认为,冯亭如何。” 韩王道:“可用之人。” 大司寇虽不知冯亭在宫中说了什么,却闻韩王之言,显然琢磨出冯亭已经得到韩王的认可,心中惊讶之余,语调平稳地问道:“王上打算将上党之地,交给他处置。” “韩相举荐的人,果然眼光独特。”韩王见了冯亭,心境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他心中更加坚定自己做的选择是正确,语调有力,“寡人虽对冯亭知之不多,但也认为,他是可托付大事的人。寡人不将上党交给他,又该交给谁?大司寇,莫非有更好的人选。” 韩国朝局复杂,韩王疑心慎重。今,韩国上下,人心惶惶,皆不想参与上党之事。上党之地,处理好了,也会背负割地的骂名。处置不好,便会丢了性命。上党上下,对韩王割地献秦,义愤填膺。冯亭去了,又能如何。 大司寇是聪明人,岂会去蹚浑水,躬身道:“臣相信王上和韩相的眼光不会错。” 韩王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抬高语调道:“寡人身边多亏有卿等。否则,寡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司寇道:“为王上效力,乃臣的福气。” 翌日,韩王召集群臣进宫,并宣布以冯亭为上党郡守,取代靳黈。朝臣见有人主动去处理上党之事,纷纷附言。 韩王见之,又道:“冯亭,寡人将上堂之地交给你了。” 冯亭躬身拜了拜,领命道:“喏。” “上党之事,拖下去,必将酿成大祸。你去上党,取代靳黈。上党,寡人是守不住了。你去把上党的百姓和将士,给寡人带回来。” 冯亭道:“喏。” 韩王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寡人说。” 冯亭又拜了一下,高声道:“臣,即刻启程,前往上党。” 韩相插话道:“上党局势不明,你去上党,要多少人马。” 韩王闻言,也道:“冯亭,你要多少人马,才能平定上党。” 冯亭温言道:“臣,独自一人前往。” “什么。”大司寇惊道:“你一个人去?” 韩相也道:“冯亭,你独自前往,上党不服,又该如何。为了以防不测,还是带点兵将,也可威慑上党之众。” 韩王也道:“你为寡人善后上党,独自前往,勇气可嘉。寡人也不能让你因此丢了性命。冯亭,你要多少兵马,尽管说好了。” “王上,臣,一个兵将也不带。”冯亭又道:“秦国大兵压境,我国军力已经不够。我带兵将前往上党,不仅会削弱国都的防备力量,也会激发上党之众的抵触情绪。上党之众,认为我是强行接管上党,局势会更加混乱。” “你说的也有道理。”韩王又道:“寡人,担心你的安危。” “我不能善后上党,也没脸回来见王上。”冯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先贤说,不成功,便成仁。去上党,臣一人足矣。” “好一句,不成功,便成仁。韩国多几个,你这样的热血男儿。秦国岂能欺我。”韩王又道:“你为国之心,寡人着实感动。你要给寡人活着回来。” “喏。”冯亭行礼,又道:“臣,多在新郑一天。上党局势,就会更加混乱。请,王上让臣,速速去上党。” “准了。”韩王高声道:“来人,备好马车。送冯郡守,去上党。” “臣,告退。”冯亭又拜了三拜,转身离开了大殿。冯亭走出殿外,看着这座数百年的古城。沉默少许,冯亭大步离开。韩王派了一个擅长驾车之人,送冯亭去上党。途中,马夫问道:“冯郡守,你这是何苦?上党之地,诸臣皆知是什么。你为何还要执意去送死?我啊!真替你感到不值。” 冯亭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真男儿。” 马夫叹道:“真男儿,也不用去死啊!若死才是真男儿,我宁可当小人,选择好好活着。” 面对马夫的这句话,冯亭选择静默不语。冯亭知道,每个人的选择皆有不同。有的人,选择生,宁可苟且的活着。有的人,宁可死,也不愿选择屈辱的活着。国难当头,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无所作为。 冯亭带着韩王的使命和自身的信仰,踏上了前往上党的道路。他虽不知,此去,代表着什么。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大丈夫,理应如此。 …… 韩国割上党求和的消息,也传到了白起等人。上党郡不愿归秦,赶走安阳君的事,白起也知晓。司马梗见上党郡的人不知天高地厚,请战道:“武安君,让我率领大秦将士,用武力攻克上党。” 白起没有下达开战的命令,淡淡道:“这是韩国的内政,我们不便插手。” 司马梗没想到武安君会说出这样的话,忙问道:“武安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王割地,上党不答应。这件事,传了出去,韩王脸面何存。” 司马梗问道:“韩王会平定上党?” “一国之君,不能在自己掌控的疆土,发号施令,这是多么可悲啊!韩王是一个要面子的君王,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了自身脸面,韩王也会选择用武力平定上党,震慑不服他的人。韩国新郑与上党交战,将会进一步消耗韩国的国力。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他们打不起来,就该如何。”司马梗也希望韩国互相打起来,这样也会省了很多事。 “韩王答应将上党割给我国。我国在约定时辰内,得不到上党。韩王,又该担惊受怕了。” “武安君说得不错,韩王不敢得罪我国。”司马梗问道:“武安君,韩王会不会攻伐上党。” “韩王不打上党,我们就以此为借口,攻打新郑,向韩王找个说法。韩王打上党,我们就让他失去民心。如此,韩国引发内乱,我们就能趁机灭了韩国。”白起淡笑道:“你是韩王,又会如何选择。” “我难以选择。”司马梗笑道:“还是武安君的办法多啊!” 白起吩咐道:“上党之事让韩国自己解决,我们不插手。一旦过了期限,我们得不到上党。我们就伐新郑,问罪韩王。” 安阳君走后,靳黈在众人的推荐下,负责上党所有的事物。靳黈一边鼓舞士气,修葺城池、加固、加高城墙,整顿军备,囤积粮草,做好迎战秦军的准备;另一边派出大量的斥候,监视秦军的动向。然,令靳黈奇怪的事,秦军一点动向都没有。 这日,靳黈像往常一样,巡视城楼,鼓舞士气。这时,一人急色而来,高声道:“靳郡守,不好了。” 靳黈心中一沉,问道:“秦军打来了。” “不是。” 靳黈见不是秦军攻来,平稳心境道:“什么事。” “王上派了新的使者来上党。” 靳黈问道:“来了多少人。” “独自一人。” “一人?”靳黈本以为韩王会派大军前来平定上党,听闻是一个人前来,大笑道:“王上派一人来上党,这是自寻死路啊!走,我倒要去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竟敢来上党。” 靳黈领着部将,走出城外,见一辆华车呈现在眼前,问道:“来者,何人。” “上党郡守,冯亭。”车内传出一道稳重的声音。 “冯亭?上党郡守?”靳黈大笑道:“你难道不知,上党已经脱离了韩国。” 冯亭单手拖着国书,从车内走了出来道:“上党是韩国的疆土,这是王上任命我为上党郡守的诏书。怎么,你们想抗命不成。” 一人道:“竖子割地献秦,有辱先祖之名。他有什么资格,成为我们的王上。” “你们深受王恩,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上党是韩国的疆土。韩国是王上说了算。”冯亭问道:“你们公然违抗命令,是想背负骂名不成。” 冯亭见众人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他,也不畏惧,又道:“你们守卫疆土,不愿割秦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们想过没有。此举,会有什么后果?你们的妻儿、父母、兄弟、手足,都在新郑。难道,你们想要他们背着骂名活着。” “要我们降秦,我们做不到。”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冯亭问道:“韩国都打不赢秦国,上党一隅之地,能守得住乎?” 靳黈正色道:“打不赢,也要打。我宁可做鬼节,也不愿降秦。” “好,说的好。”冯亭看着所有人,高声道:“国难当头,需要壮士。我敬佩诸位的风骨。我虽是韩王任命的新任太守,但我也是韩国的热血男儿。我也不想失了先祖的风骨,向秦国低头。如今,秦国切断了我们通往国都的道路,我们守在这里,不过是等死罢了。诸位,人死了,还谈什么风骨。” 众人闻言,也觉得冯亭说的不错。人活着,还有风骨。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冯亭见众人对自己的抵抗,没有先前那般强烈,又道:“我暂且不说,王上割地之举,是否明智。但,我要告诉诸位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王上割地献秦,已成定局。我们通往新郑的道路,也被秦人切断,归韩无望。但,我们还有两个选择。” 靳黈问道:“什么选择。” “第一个选择就是诸位的选择,与城共存亡。”冯亭摇头道:“这是下策。上党之力是不能抵抗秦国,你们与秦交战。落败了,也不会有人记得你们的英勇。反而,还会被人嘲笑你们是以卵击石。” 靳黈又问道:“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冯亭吐出五个字,“向诸侯求助。” 靳黈闻言,问道:“天下诸侯,谁会救我。” 冯亭问道:“你们觉得魏国如何。” 靳黈纵然大笑道:“魏王忌惮秦国,连魏相都保不住。魏国会来助我击秦,这简直是笑话。” 冯亭又道:“齐国、楚国,又如何?” 一人道:“齐国不染指中原战事,岂会救我。楚国忙于内政,更不会救我。” 冯亭见了,又道:“天下诸侯,能独自抗秦,唯有赵国。” 靳黈摇头道:“赵国要救我,早就救了。赵国虽能独自抗秦,但也不会为了我们与秦国交恶。” 冯亭郑重道:“我若率众献赵,赵王,会不会助我击秦?” “什么?”靳黈惊愕道:“献赵?” “不错。”冯亭平静道:“我们将上党之地献给赵国。” “你没说错吧!”靳黈冷声道:“我们将疆土降秦,或者献赵。这二者,又有什么区别。我们还不是成为了国破家亡之人。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好的方法,也不过如此。” “这怎么是一样呢?”冯亭道:“对待赵国,我们是献。我们的国还在,家也未破。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对待秦国,我们是割。这才是国破家亡,这是被逼的。” 一人道:“割秦,献赵,都是如此,我不答应。” “你们好好想想。韩王已经不要我们?我们已经成为了没国没家之人。”冯亭见这些人动不动就发脾气,问道:“你们是想做秦人,还是想成为赵人。” 一人道:“赵国与我国同出晋国,两国向来友好。若在赵国和秦国之间选择,我宁可选择赵国。” 又有几人道:“我也愿选择赵国。” 一波又一波之音传来道:“我愿选择赵国。” 冯亭问道:“靳郡守,你选择秦国,还是赵国。” 靳黈道:“宁可献赵,也不割秦。” “既然大家都心向赵国,为何要拒绝献赵?光凭上党之力,岂能对抗秦国?”冯亭见没人说话,又道:“我们将上党献赵是我们主动的选择。赵国接受了我们,秦国就会进攻赵国。赵国被秦国攻击,就会与韩国亲近的。韩、赵两国联手,就能对抗秦国。” 众人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皆道:“我们愿意将上党献给赵国,对抗秦国。” 靳黈道:“赵国不接受我们,又如何?” “诸位信得过我,就让我去赵国邯郸,告知赵王,洽谈这件事。” 靳黈见众人没有任何反对意见,行礼道:“冯郡守,上党的安危就拜托给你了。” 众人也道:“拜托冯郡守。” 冯亭听到众人称呼他为‘郡守’,显然是已经接纳了他。冯亭对着众人行礼道:“我去赵国邯郸未归,诸位一定要守住上党。” 第五十二章 赵王一梦 冯亭以上党献赵,得到上党郡上下一致认同。这个结果,冯亭早就预料到了。韩氏、赵氏向来历史渊源深厚。晋国六卿执政时代,素有范荀同支,韩赵同盟一说。 韩氏一族,及至韩厥之时。韩厥早年丧父,家族衰落。赵氏赵盾将韩厥养育成人。韩厥通过自己的努力,不但壮大家族的势力,还成为晋国八卿之一。 话说赵盾,春秋中期晋国卿大夫,赵衰之子,杰出的政治家、战略家,同时,也是晋文公之后,晋国首位权臣,号正卿,法治晋国。专政晋国、维护晋文公霸业、侍奉三朝、壮大赵氏、抚养韩氏,这是他的功绩。 由于赵盾执政期间,权倾朝野,树赵氏之威,使赵氏一族独大晋国。他虽一生侍奉三朝,维护了晋文公开创的霸业。但,他的出现,也使晋国君权首次受到冲击与削弱。 晋灵公不愿看着赵氏强大,危害晋国,威胁到自己的权利,便多次以计除掉赵盾,却被赵氏反杀。晋灵公之事,让赵盾感慨做臣子的心酸。晋灵公死后,赵盾扶持晋成公,走上了权臣之路。 晋成公死后,晋景公继位。晋景公十七年,赵氏和宗室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晋景公以武力,向赵氏发难,杀死赵同、赵括,并亡赵氏一族。幸得忠诚护主,尚在襁褓之中的赵武得以幸存,这就是赵氏孤儿。 韩厥见赵氏遭此大难,并没有与其他氏族对赵氏落井下石,而是感恩赵盾的养育成人之恩,替赵氏说话。不但没有执行晋景公灭赵氏的命令,反而向晋景公进言道:“赵氏乃晋国有功之臣,怎能灭绝其后。” 晋景公见赵氏不能威胁晋国的安危,若灭绝赵氏,也会落下屠杀功臣之后的骂名,便把赵氏的领地,还给了赵氏遗孤。 自此以后,韩氏、赵氏相互帮衬,关系甚好。及至韩氏、赵氏,建立国家。韩氏和赵氏一起灭了郑国,赵氏不取一寸疆土,全部赠送给韩国。赵成侯之时,韩、赵两国共伐魏国。赵武灵王之时,三晋再次走向团结,并以盛大的婚礼,迎娶韩宣王之女为后。 今,上党归韩无望,又不能抵抗秦国。若在秦国和赵国之间做出选择。上党之众,宁可献赵,也绝不会割秦。 冯亭安排好上党之事,便选一快马,奔入赵国邯郸。 话说,赵威后死后,给赵王丹留下了诸多贤臣、良将。文有平原君、蔺相如等人;武有廉颇、许历等诸将;还有齐人都长君田单相助。可惜的,威震秦国,扬威诸侯的马服君赵奢,在赵威后病逝之后,不久患上重病去世。 这几年,赵国对内,国政清明,焕发生机;对外与诸侯较好。赵王丹平时上朝处理国政,练习箭术,读点先贤留下的智慧。这夜,赵王丹读了篇《王道》,便感觉眼神疲惫。赵王丹打了一个哈欠,躺在床榻上,很快进入梦乡。 大殿烛火摇曳,忽暗忽明,殿中宫女跪地伺候,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忽然,寂静的大殿,传来一声大喊道:“快把满地的黄金,给寡人藏起来。” 赵王丹说完这句话,也被自己的声音给惊醒。赵王丹睁开双眼,见自己躺在床榻之上,才发现,刚才是南柯一梦。赵王丹心道:“可惜啊!满地的财宝,竟然是一个梦。要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啊!” 赵王丹又打了一个哈欠,睡意袭来。不久,再一次睡了过去。翌日,赵王丹醒来,走下床榻。八名宫女见了,快速上前,为赵王丹洗漱、更衣。 赵王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见为首的一名宫女神色不对劲,问道:“寡人昨夜可有呓语。” 宫女跪地,不敢说话。 赵王丹看着她,问道:“寡人说了什么。” 宫女瑟瑟发抖,还是不说一句话。 赵王丹没有耐心,喝道:“还不快说。” 其他宫女,也被赵王丹怒喝声,吓得跪在地上。赵王丹看着众人,大声道:“寡人昨夜说了什么。你们不说,全部死罪。” 胆大的宫女,鼓起勇气道:“昨夜,王上说了很多话。奴,只记得一句话。” 赵王丹看着说话那名宫女,怒道:“还不快说。” “王上说快把满地黄金给寡人藏起来。” 赵王丹嘴上念着这句话,脑海中逝去的记忆,也重新找了回来。赵王丹不想则好,越想,思绪越乱,更让他觉得不对劲。赵王丹轻拍额头,想起了昨夜那个完整的梦。 赵王丹心神不安,也不知此梦象征着什么,喊道:“来人。” 一名宦者躬身走了进来。 赵王丹吩咐道:“去把筮史官给寡人找来。” 筮史官是诸侯国用来占卜战事是否可以出征、研究天象异变、解梦以及谶纬之说。如赵简子时,曾云游天外,留下七世子孙将亡中山,击胡开疆之说。 不多时,筮史官来到宫中,面见赵王丹,行礼道:“臣,拜见王上。” “不必多礼。”赵王丹问道:“你也不用太紧张了。寡人找你来,没有别的事情。寡人不过是有一事问你。” “臣,定会为王上解惑。” 赵王丹回忆起昨晚的那道梦,又道:“昨夜,寡人做了一个梦。你帮寡人占卜,这是吉,还是祸。” “请王上说梦中所见之物。” “寡人昨夜,梦见穿了两色之衣,骑神兽飞跃云霄。寡人飞入云端,见喜鹊纵横,又听见来自天外之音,却因受惊,从神兽身上,掉了下来。寡人掉落地面,毫发无损。寡人还看到了满地的宝藏。寡人正打算将宝藏藏起来,宝藏却消失不见了。” “你替寡人占卜一挂,此梦,象征着什么。” 筮史官闻言,掏出几片龟甲,嘴上念念有词。过了少许,筮史官将手中的龟甲,扔在地上。 赵王丹不懂占卜之术,却见筮史官脸色不好,神情不安地问道:“此梦,如何。” “臣,不敢说。”筮史官神色大变,脸颊一粒粒大的珍珠,落了下来。 赵王丹闻言,内心更加不安,呼吸急促道:“你占卜到什么,尽管说。” “王上不恕臣之罪,臣不敢言。” “寡人恕你无罪。” “臣,此次占卜的结果,乃不吉、不祥之兆。” 赵王丹本以为此梦是好梦,却是不吉、不祥之兆,吸了一口凉气,问道:“寡人之梦,为何不吉。” “此梦预示,我国将会有兵祸?” 赵王丹更加听不懂,怎么一个梦,预示着有兵祸,神色不喜道:“你给寡人说说,此梦,怎会有兵祸。” 赵王丹见他不说话,想必是顾忌太深,又道:“你只管说就是。寡人不怪罪你。” 筮史官有了赵王丹这句话,心中也没有顾虑,行礼道:“王上所穿之衣,分为二种颜色。此乃残缺不全之意。” “残缺?”赵王丹又道:“寡人骑神兽,又该如何解释。” “王上骑的神兽是凤凰、白虎、麒麟、还是龙。” “寡人骑的是龙。”赵王丹又问道:“龙乃天子之象。这又该怎么解释。” “当年黄帝击败炎帝,又斩杀蚩尤,平定三苗之祸,得道高升。上天,派黄龙来迎接。黄帝骑着黄龙而去。这件事,王上可知。” “黄帝之事,寡人曾听闻。”赵王丹问道:“寡人也是骑着龙,飞入上天。为何,成为不吉。” “王上乘龙飞天,却从龙的身上掉落下来。这代表王上,无功而返,象征着有气势,却无实力。” 赵王丹又吸了一口冷气,问道:“寡人从天掉落下来,毫发无损,还看见遍地黄金,这又该如何解释。” “王上从天掉落下来,毫发无损,这可以说王上是有惊无险。”筮史官语调又变,“王上看见满地黄金,想要拥有它,却又消失不见。” “不错。”赵王丹想起满地的黄金,就这样消失了,心中充满了遗憾。 “王上先祖,赵简子之时,曾指着常山,对着子孙说,在山上,藏有黄金。谁能找到黄金,就能成为未来的宗主。简子子孙皆上山,因没有找到黄金而懊恼。王上,可知先祖赵襄子,找到了什么。” 这是赵氏的历史,赵王丹岂能不知,豪气地说道:“先祖襄子,指着代国的疆土说,这就是我找到的黄金。” “疆土,象征黄金。” 赵王丹眸色涌出喜悦道:“寡人也能像先祖那样开疆拓土。” “王上梦见黄金,的确是象征着疆土。”筮史官语调放低道:“王上得黄金,又失去,这预示王上会得疆,也会失疆。它象征着王上会有忧虑,也预示着我国会有战祸。” 赵王丹见自己做的梦,竟然是不吉利,背后惊出一身冷汗,问道:“此梦,不吉。你可有化解之策。” “梦境虽与现实相反,但梦境也预示祸福。王上想要化解的不吉,也不是没有办法。” “快说。” “梦得财,却是失财。王上以后多加注意,君子取财之道,便可化解此梦的忧患。” “寡人本以为做了一个好梦,却是不祥之兆。听君之言,寡人以后定当注意,非己勿取,非财勿拿。”赵王丹神色僵硬,没有半点喜悦,挥手道:“辛苦你了。下去吧!” 平原君入宫,在宫门看见筮史官。筮史官见了平原君,行礼道:“见过平原君。” 平原君问道:“你怎么入宫呢?” 筮史官见四周没人,压低声音道:“王上让我入宫解梦。” 平原君淡笑道:“王上做了什么梦,竟让你进宫解梦。” 筮史官见平原君请到无人的地方,便将刚才在宫中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平原君听后,啧啧有声道:“你啊!怎么能这样说了。” “平原君,我据实以说有何不对。” “你说的这些,是没错。可,你考虑过没有,王上才二十多岁。你的这些话,岂不是给王上增添烦恼。”平原君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平原君入宫,见赵王丹闷闷不乐,问道:“王上,这是怎么了。” 赵王丹见是平原君,叹道:“寡人做了一个梦。” 平原君含笑道:“什么梦,让王上闷闷不乐。” 赵王丹将梦中发生的事情,以及筮史官说的话都说了出来,长叹道:“寡人得此梦,岂能无忧。” 平原君道:“恭喜王上。” “寡人何喜之有。” “王上身穿两色服,这是预示王上将会开疆拓土。” “寡人乘龙飞天,掉了下来,这如何解释。” “这说明王上还要多多努力,才能乘龙飞天。” “寡人黄金消失了,又该如何解释。” “梦境相反。王上梦中丢了黄金,现实之中将会得到黄金。”平原君见赵王丹脸色变好,又道:“臣,估摸着。不久,就会有黄金送到王上手中。” “为何筮史官会说是不详。” “形象之学,几人能懂。解梦在于人为,王上不用放在心上。” “听叔父之言,寡人心情好多了。”赵王丹解了心中的结,笑道:“寡人期待着开疆拓土,也等着黄金送到寡人之手。” 第五十三章 三晋男儿 赵王丹看着平原君,问道:“叔父进宫,不知为了何事。” “王上不说,臣,差点忘了进宫目的。”平原君一边笑着说,另一边从大袖之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斥候送回来,有关秦、韩两国的战事。王上,请过目。” 赵王丹接过国书,展开观看。少许,赵王丹将国书收好,放在一边,叹道:“秦国攻势真猛啊!用了三年,不仅占领韩国太行以西的疆土,又攻破太行要塞,今又占据韩国野王。韩国吃大亏了。” “韩国国力孱弱,却能抵挡秦国的攻势,长达三年之久。秦国有我们想象那般强大?”平原君见秦国与韩国打了三年,才占据野王,也不得不重新估计秦国的战力。平原君见韩国数战数败,丢了大片疆土,语调透露出不安道:“今,秦国占据韩国野王。韩国大势已去,我担心,韩国快顶不住了。” 赵王丹也觉得韩国抵挡不住秦国的锋芒,问道:“叔父认为,秦、韩两国战事,会如何结束。” 平原君想了片刻,答道:“秦国占据野王,掐断了新郑通往上党的道路。战争的主动权,掌握在秦国手中。野王离新郑,不足百里。韩王顶不住秦国的攻势,为了保全社稷,必定会割地以熄战祸。” 赵王丹想起韩王不顾国力孱弱,独自抵抗秦国,怎么也不相信韩王是一位打不赢就割地之人,轻笑道:“韩王不是软弱之人,怎会割地请和。割地,上,对不起先祖,下,不能安民心。韩王割地,就不怕落下骂名?” 平原君见赵王丹没有分清主次,含笑问道:“王上,骂名和社稷安危,孰轻孰重。” 赵王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当然是江山社稷。” 平原君见赵王丹还分得清孰轻孰重,倍感欣慰,“在江山社稷面前,韩王,选择了骂名。” 赵王丹闻言一怔,也觉得有些道理,感慨道:“听叔父一说,韩王,还算男儿。” “可惜啊!”平原君长叹道:“韩国弱小,只能被欺负。这也说明一个道理,弱小,只能挨打。我国,可不能步韩国的后尘。” “是啊!落后,只能挨揍。”赵王丹想着韩国顶不住秦国,中原局势就会跟着改变,试探道:“叔父,韩国和秦国打了三年。我们是否应该介入秦、韩两国之间的战事。” “这也是我入宫的原因。”平原君见赵王丹关心秦、韩两国战局,顺势道:“韩国与我国同出三晋。韩国顶不住秦国的攻势,就会选择割地请和。秦国打了韩国,接下来,不是打魏国,就是打我国。韩国之事,我们也要插手。否则,秦国就会认为三晋无男儿。” “叔父说的是。”赵王丹心中涌出热火,语调激昂道:“三晋男儿,岂能被秦国欺负。” 平原君点了点头,附言道:“王上,我们要做好准备,援助韩国。三晋男儿,不被诸侯所欺,只能团结起来,才能图存图强。” “寡人也想助韩击秦,可,我们以什么名义助韩。”赵王丹见平原君也有援助韩国,抵抗秦国的意思,进一步问道:“现在,我们能做什么。” 平原君道:“现在,我们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赵王丹没想到平原君会说出这句话,顿时,感到惊讶。 “我们直接出兵援助韩国,只会挑起秦国和我国之间的战事。现在,我们什么都不做,静待时机。”平原君见赵王丹听进去了所说的话,又道:“我相信,不日韩国就会向我们求援。” 话说,冯亭,昼夜赶路,抵达邯郸城下。冯亭令马车停了下来,驻足看着眼前写着‘邯郸’的两个字。公元前386年,赵敬候将都城从中牟迁到邯郸,并规划成两大区域,宫城区(行政中心)与大北城(商业中心)。邯郸成为赵国国都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然,邯郸这个地方,在春秋之时,就已经属于赵氏的封邑。 邯郸,见证了赵氏争霸中原的决心,也见证了魏国给赵氏的邯郸劫难,还见证了赵肃候夺地平叛,征战诸侯,以及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 冯亭看着邯郸,这两个字,想到了诸多三晋傲血男儿。只可惜,那些令三晋追捧的男儿,都已经成为过去。冯亭注视这座城池良久,回过神来,心道:“三晋男儿,还能否重拾先祖的辉煌。” 冯亭坐回车内,下令,进入邯郸城。 冯亭进入邯郸,奔向赵国丛台宫。冯亭看着这座建于赵武灵王时的宫殿,又感慨少许,心道:“高台楼阁今犹在,不见当年赵主父。” 赵王丹刚举行完朝会,正在学骑射。这时,宦者令来到跟前道:“王上,韩国上党郡守冯亭求见。” 赵王丹将手中的弓箭,射了出去,问道:“韩国上党郡守冯亭,来邯郸做甚。” “臣,也不知道。”宦者令拿出一份国书,递给赵王丹道:“这是冯亭送进宫的文书,请王上过目。” 赵王丹又射了一箭,便将大弓交给了宦者令。赵王丹洗了手,用干净的帕子,擦去手上的水珠,接过国书观看。只见,国书写着‘韩国上党郡守,冯亭,携上党十七邑献给赵王。’ 赵王丹脸色忽变,压制住心中涌出的喜悦,心道:“莫非,寡人的梦,真的应验了。” 赵王丹收起国书,问道:“冯亭,何在。” 宦者令答道:“正在馆驿等候,王上召见。” 赵王丹见冯亭携带十七邑前来,这份大礼,实在是太重了,喊道:“召集群臣及冯亭入宫。” 不多时,邯郸上空的鼓声,一道又一道传了出去。不多时,赵国文臣武将,鱼贯而入。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之后,赵国的文官和武将的服装,也有区别。 站在左侧的是文官,其中以都长君、平原君为首。站在右则的则是高勋的武将,头戴鹖冠。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楚人有个隐士,为其献计,却不知其名。赵武灵王见楚人总是带着鹖冠,十分好看,便称他为鹖冠子。赵武灵王为了表彰鹖冠子为胡服骑射做出的贡献,便将武冠,加双鹖尾,竖左右,称之为鹖冠。 鹖性好斗、果敢,至死不却。赵武灵王以武士冠插鹖毛,以示英勇。 赵王丹见群臣都来了,轻声道:“宣,韩国使者,冯亭入殿。” 一波又一波声音,送了出去。不多时,冯亭仪态端庄,步态稳健,踏入王宫,行走在赵国文臣武将中间。冯亭来到近前,面向赵王行礼,高声道:“韩国上党郡郡守,冯亭,拜见赵王。” 赵王丹问道:“冯郡守,来邯郸,面见寡人,是为了何事。” 冯亭从大袖取出一份国书,举过头颅,高声道:“外臣,携上党郡十七邑,献给赵国。这是上党郡,十七邑的堪舆图。请,赵王接纳。” 赵王丹身子往前一倾,语调有些激动道:“冯郡守,你说什么。寡人,没有听清楚。” 冯亭高声道:“外臣,携上党十七邑,献给赵王。” 赵王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赵国文臣武将,听见这句话,也是议论不已。疆土,乃立国之本,岂会有人献之。冯亭献上党十七邑,这的确令人感到震惊。 宦者令见赵王丹示意,忙上前取过堪舆图,转呈给赵王丹。赵王丹接过堪舆图,缓慢展开。上党十七邑的城池,山脉走形及河流分布、人丁数目,写得清清楚楚。赵王丹看着冯亭,对方的那双眼神告诉他,这是真的。 赵王丹兵不血刃就能够得到韩国上党郡十七邑,百里之疆。这简直是做梦一般。赵王丹收好堪舆图,用指甲掐了一下手指。疼痛感袭来,让赵王丹明白,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这不是梦。 赵王丹平复心境,看着冯亭问道:“疆土,乃国之根本。你将它献给寡人。这件事,韩王知道吗?” 冯亭挺起胸膛,高声道:“韩王,暂时还不知道。” 赵国君臣闻言,一片哗然。上党郡守,竟然敢瞒着韩王,将上党百里之疆,献给赵国,这真是太胆大了。 赵王丹闻言,有些不安。上党郡郡守瞒着韩王,将上党献给赵国,这会不会是个圈套。赵王丹稳定心神,语调平稳,试探道:“你将上党献给寡人,寡人若接纳。赵国和韩国的关系将会恶化,甚至会有兵祸?冯郡守,你告诉寡人。寡人,该不该接纳。” 冯亭怎么也没想到二十几岁的赵王在面对百里之疆的诱惑下,不但没有表现出欣喜,反而还平静地问出这个问题。冯亭心想,若不将韩国发生的事情,说出来。赵王丹顾忌韩、赵两国的关系,也不会接纳上党。 冯亭想通此节,也不打算隐瞒,据实相告道:“秦伐韩,我国数战数败,丢了大量的疆土。今,秦国占据野王,切断了上党和新郑之间的联系。韩王为了止息兵戈,决定将上党割给秦国。” 赵王丹早就得知秦、韩两国的战事。却不曾想到,韩王被秦国欺负,没有了男儿的血勇,只能割疆土,来止息兵戈。赵王丹沉思片刻,问道:“韩王将上党割给秦国,你做为韩臣,怎能违背韩王的命令。” 冯亭义愤填膺道:“非外臣,不忠韩王,不忠韩国。实乃割地给秦,上,对不起先祖英明,下,愧对百姓。韩王之举,不得人心。外臣,乃八尺热血男儿,不敢封诏。” 赵王丹追问道:“既如此,你应该与秦国血战到底,与上党郡共存亡。你为何将上党郡献给寡人。” 冯亭悲愤道:“秦国势大,韩国都打不赢。上党郡,岂能抵抗虎狼之师。天下诸侯,能与虎狼之国一战者,就只有赵国。” 赵王丹不为所动,又道:“冯郡守,天下诸侯,还有齐国、楚国、魏国。这三国,都能与秦国一战。” 冯亭讥讽道:“齐国选择偏安,岂会与秦国一战。” 平阳君插话道:“楚国疆域辽阔,兵甲数十万,难道不能与秦国一战?” 冯亭冷笑道:“楚国国都被秦国攻破,楚王陵也被秦国践踏,楚怀王也客死秦国。面对国仇家恨,楚国都不敢伐秦雪耻,而是选择逃跑。楚国,敢与秦国开战?” 都长君接话道:“韩国新郑,离魏国大梁,不足两百里。魏国国力不及秦国,但尚且能与秦一战。” 冯亭摇头道:“魏王忌惮秦国,犹如猛虎。秦王一句话,吓得魏王连魏相都保不住。魏国,敢与秦国争雄?” 平原君问道:“冯郡守,为何选择我国。” 冯亭郑重道:“能抵挡虎狼之国,非赵国不可。” 平阳君接话道:“赵国国力比不过秦国。冯郡守,这句话,有些托大了。” “非我托大。”冯亭又道:“且不说,十几年前,秦国自持武力,欺压诸侯。马服君阏与一战,击败秦国,振我三晋男儿士气。秦国,十几年不敢欺压三晋。往近的说,魏王忌惮秦国,不敢收留魏王。赵国却敢收留魏相。秦国趁着赵国国丧,伐赵,取五城,却被赵国击退。难道还不能说明,赵国能够抵抗秦国。” 平阳君道:“冯郡守说这么多,还不是想我国接纳上党,进而卷入秦、韩两国之争。冯郡守,你心里想什么,我岂能不明白。你背叛韩王、背叛韩国,将上党献给我国,无非是想将秦祸移赵。” 冯亭闻言,纵声大笑。 “你笑什么。”平阳君问道。 “诸侯皆笑我韩国无男儿。闻,平阳君之言。岂不知,马服君之后,赵国尚有男儿乎。” 赵国朝臣闻言,纷纷诘难冯亭。冯亭面对赵国朝臣之言,脸色平静,又道:“韩王让我将上党割给秦国,我将上党献给赵国。我这样做,的确是违背了王命,背叛了韩国。我将上党献给赵国,并非我一个人的主张,而是上党所有人共同的心愿。” 平原君见对方说得不是假话,问道:“冯郡守说将上党献给我国,是上党所有人共同的心愿。” 冯亭眸色目光坚定道:“不错,正是我上党男儿,共同的心愿。” 平原君又问道:“上党男儿,为何要这么做。” “三晋男儿,素有傲骨,岂能向秦国低头。”冯亭吸了一口气,悲悯道:“罢了!罢了!你们说我韩国男儿无血勇也好,还是说我包藏祸心、危害赵国,也罢!或者说我背叛韩国。赵国惧怕秦国,不敢接纳上党。赵氏子孙,也无先祖的血勇啊!” “上党男儿,宁做鬼杰,誓与城共存亡,也绝不割地降秦,更不做秦国之民。”冯亭平稳气息,悲呛道:“三晋男儿,岂有傲骨?” 第五十四章 赵孝成王纳上党 平原君闻言,也被对方话语所感。的确,韩、赵、魏三家分晋,建立诸侯国。三晋男儿,素有傲骨,岂能向秦国屈服。 平原君见赵国朝臣的一些话,伤透了冯亭之心,缓和气氛道:“冯郡守,莫要怪我等。冯郡守献上党,是不想成为秦国之民。然,上党之地关系到赵、韩、秦,三国之间的关系。此事,关系重大,又突如其来。我们有这种反应,这也是正常的。” 平原君的身份、地位,冯亭岂能不知。冯亭见平原君朝自己行礼,也回了一礼道:“平原君说的是。我见上党,危在旦夕。情绪,有点激动。” 平原君见对方的语调缓和了不少,又道:“冯郡守,上党之事,让我们商议之后,再给你答复,可行。” “甚好。”冯亭担心赵国选择久拖不决,上党必将不存,为了不和赵国上撕破脸面,温顺道:“我国和秦国约定割上党的期限将近。上党之事,不能拖太久。赵王不想接纳上党,请趁早告诉外臣。” 赵王丹问道:“寡人不接纳上党,冯郡守又会如何?” 冯亭道:“上党郡必将与秦国血战到底。” 赵王丹虽见对方话语不高,却表明不会屈服。赵王丹琢磨少许,心想:“谁说韩氏男儿,没有傲骨。” “冯郡守,请下去歇息。我们商议有了答案,会尽快给你答复。”平原君也知,上党之地,拖得太久,纵使赵国决定接纳上党,恐怕也成为秦国的疆土。 “好。我等着贵国的答复。三日后,贵国没给我答复。我便启程回上党,贵国也当没有这回事。”冯亭面朝赵王丹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大殿。 冯亭走后,赵王丹面向诸臣,问道:“冯亭以上党十七邑,献给我国。诸位,你们说寡人是接纳,还是不接纳。” 赵王丹话语刚落,赵国群臣引发了激烈地辩论。有的人赞成接纳上党,就会有人反对,还有的人选择沉默。赵国诸臣讨论了大半日,却没有商议出一个方案。 “好了。”赵王丹听着诸臣之言,头昏脑涨,也没了耐心。 赵国诸臣琢磨不出赵王丹的心意,又见赵王丹脸色不喜,顿时,大殿陷入一片安静。 赵王丹起身,晃了晃僵硬的脖子,面向诸臣,语调隐隐透露出不善,“寡人听了这么久,你们都没讨论出一个令寡人满意的结果。罢了!罢了!寡人累了,今日暂且作罢,明日再议。” 赵王丹回到后宫,静下心来,想了想上党之事。上党十七邑,百里之疆,是一块肥肉。送到嘴边不吃吧!赵国臣民和天下诸侯就会笑他胆小。此事,传了出去,赵国的国威何在,他的脸面何在。 他若吃下这块肥肉,倒是彰显了赵国的国威,也保住了自己的颜面。可,赵国能够吃下这块肥肉。 赵王丹心里充满矛盾,也难以抉择。忽然,赵王丹脑海想起平阳君在朝堂上对于上党之事,静默不言,越想越奇怪。赵王丹招来心腹,前去召平阳君入宫。不多时,平阳君来到后宫,面见赵王丹。 平阳君见大殿除了赵王丹和几名侍女,没有任何人,上前行礼道:“臣,拜见王上。” “平阳君,不必多礼。”赵王丹伸手道:“请坐。” 赵王丹回礼道:“谢,王上。” 赵王丹开门见山道:“寡人单独召你进宫,想听听你对上党之事,有什么看法。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尽管放言。” 平阳君见赵王丹遇见这等大事,第一时间没有找平原君商议,反而找他。顿时间,平阳君意识到自己在赵王丹心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然,平阳君深知赵王丹个性不够坚定,处事不够果敢,但又争强好胜。此时,赵王丹叫他坦言,他到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 赵王丹不想让任何人听见关于这次谈话,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喏。”众人行礼,退了出去。 赵王丹见平阳君迟迟不说话,少了耐心,“说吧!” 平阳君道:“王上,如何看冯亭之事。” 赵王丹不表露心意,反问道:“寡人是问你,如何看待上党之事。” 平阳君见不能从赵王丹哪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只好表明自己的主张,温言道:“王上,臣,不赞成接纳上党。” 赵王丹问道:“为何。” 平阳君见赵王丹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放开说道:“臣,不赞成接纳上党。是因为上党之地,是祸,不是福。” 赵王丹追问道:“我国得上党,就可以壮大赵国疆域,提高我国整体实力。这是好事,怎会成为祸事。” 平阳君见赵王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含笑道:“得上党是祸事,臣是有依据。” “你说。” 平阳君提声道:“我们得上党,就会和秦国不宣而战。” 赵王丹神色微动道:“不宣而战?” 平阳君点头道:“秦国和韩国打了三年,死了成千上万的将士。秦国好不容易才得到韩国上党之地。眼见胜利果实,却被我们摘走。秦国,岂会善罢甘休。” 赵王丹想了想,点头道:“寡人,忘了这层关系。按你所说,得上党不是福,而是祸端的开始。” 平阳君见赵王丹陷入沉思,又道:“我们取上党,看上去对我国有利。但,秦国必将伐我。我国得上党,得罪秦国,又守不住,弊大于利,还不如不要。” 赵王丹琢磨少许,问道:“寡人明白了。冯亭以上党为饵,就是想要我国卷入秦、韩两国战火之中。” “王上所言极是。”平阳君放缓语调,又道:“韩国打不赢秦国。上党不愿割地降秦,光凭上党之力,也守不住。冯亭见打不赢秦国,又归韩无望。冯亭献上党,就是为了秦祸移赵,拖我们下水。王上,我们不能上当。” 赵王丹道:“你的意思是说上党被秦国逼得走投无路,才献给我国?” “王上之言,也是臣要说的。”平阳君停顿少许,又道:“上党,早不献,晚不献。韩国将上党割给秦国,上党郡守,违背韩王命令,又献给我国。这不是包藏祸心,意图将秦祸移赵,又是什么。” 赵王丹虽想通了此节,但语调还是有些不甘心问道:“冯亭献上党,寡人就不要了。” 平阳君虽知赵王丹不甘心,但为了让对方死心,又道:“冯亭企图将秦祸移赵,这个算盘打得好啊!我国接纳上党,就与秦国不宣而战。我国实力不足抗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臣认为,上党之地,我们不要也罢。” “上党之事,寡人再想想。”赵王丹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挥手道:“你下去吧!” 平阳君了解赵王丹,不愿多说,行礼告退。 赵王丹想起平阳君说的那些话,心中多了点顾虑。但,面对上党十七邑,百里之疆,这个巨大的诱惑,他若不接纳,又有些不甘心。近臣见了,轻声道:“王上,要不要召平原君、国尉等人入宫。” “寡人也该多听听诸臣的意见。你去把平原君和国尉喊来。” 平原君公子胜、国尉赵禹同时步入宫中。赵禹见了平原君行礼道:“拜会平原君。” 平原君回礼道:“国尉,你也来了。” 国尉问道:“平原君,王上召见我等,不知是为了何事。” 平原君反问道:“王上召见我们还能为了什么。” 国尉压低声音道:“平原君的意思是说王上召见我们是为了上党之事。” 平原君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回答。 国尉又问道:“上党之事,王上是什么态度。” 平原君一边往宫中的方向走,另一边又说道:“我们王上虽年轻,但也有先王的风范,只是入世不深、不够果敢。上党之地,在王上眼中,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又不甘心。王上,也为这件事,正犯愁。” 国尉相信平原君的判断,又问道:“平原君是什么态度。” 平原君不答反问道:“国尉是什么态度。” 国尉表明态度道:“我支持平原君。” 平原君得到国尉的态度,坦然道:“上党犹如肥肉,送到嘴边,岂有不吃之理。” 平原君、国尉进入宫殿,面向赵王,行礼道:“臣,拜见王上。” “两位不必多礼,快落座。”赵王丹免了虚礼,又道:“寡人召二位前来,是为了上党之事。” 国尉闻言,往平原君看去,心想:“还真被他猜中了。” 平原君知道赵王丹的性格,也不试探,直言道:“臣,赞成接纳上党。” 国尉见平原君表明了态度,也道:“臣也赞成接纳上党。” 赵王丹问道:“叔父,为何要接纳上党?” 平原君问道:“王上还记得,几天前的那个梦吗?” “寡人当然没忘。”赵王丹那个奇异之梦,一直都在他脑海徘徊,岂能忘了。 “冯亭献上党,不正是应和王上之梦?”平原君又道:“冯亭献地,不正是黄金,送到王上面前?” 赵王丹也觉得冯亭献地,犹如满地黄金,但又想起平阳君的那些话,问道:“我们接纳上党,会不会为我国带来灾祸。” 平原君见赵王丹说的这些话,想必是听到了一些大臣的意见,但他看赵王丹的眼神,还是想接受上党,笑道,“上党之地,比卫、鲁等诸侯国疆土还要大。我们得之,犹如开疆拓土,亡一诸侯。我们不废一兵一卒,就得百里之疆,这是上天送给我们的大礼,岂能不要。” 赵王丹问道:“上党之地,我们能要?” 平原君正色道:“冯亭献上党,这是人心所向。我若不取,天下诸侯如何看我。我赵氏男儿的颜面何存。” 赵王丹语调不安道:“韩王已经将上党割给秦国,我们接纳上党,就是与秦不宣而战。” 平原君问道:“王上,我们不接受上党,秦国就不会出兵伐我?” 赵王丹想了想,摇头道:“不会。” “接不接纳上党,我们和秦国早晚都要打。我们若得上党,便可以与秦国有缓冲空间。上党,也将成为我们抗秦的前沿阵地。”平原君见赵王丹没有说话,又道:“我不取,秦人也会取。” 国尉赵禹也道:“王上,平原君说得不错。秦国倚仗国力,欺压诸侯。我国没少受秦国的欺负。远的,臣就不说了。往近的来说,王上刚继位,秦就伐我,取五城。这事,王上没忘吧!” 赵王丹想起秦国在他继位之时,就出兵伐赵之事,眸色微怒道:“寡人莫忘。” 赵禹又道:“我国不取上党,秦取之,不仅壮大秦国的实力,还会刺激秦国的野心。秦国就会认为三晋无男儿,祸事将会不休。” 赵王丹问道:“冯亭献地,会不会是为了将秦祸移赵。” 平原君接过话道:“我国和秦国早晚都要打。今,我退一步,不取上党。上党被秦国取之。秦国以上党为根据地,出兵伐我。我们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赵王丹虽听进去了,但语调还是不安道:“我们能否与秦国一战?” “先王曾说,机遇和挑战并存。”平原君放缓语调,又道:“秦国欺压诸侯,欺压我国。这些事,我们不能忘。” 赵王丹怒道:“寡人被秦国所欺,岂能忘了。” 平原君又道:“上党位于太行,是我国和魏、韩两国交界,地势居高临下。此地也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秦,一旦得上党,就会对三晋形容压迫之势。近,可以威胁邯郸,攻我晋阳。远,可以截断我国与代、雁门、云中三郡的联系。我们不能让上党落到秦国的手中。” “这些,寡人知道。”赵王丹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我们接纳上党,就会被韩国拖下水。因上党之地,与秦发生战祸,这是韩国想要看到的。寡人不想因为上党与秦开战。” 平原君见赵王丹想得太天真了,问道:“冯亭献上党,秦、韩两国皆知,天下诸侯也知道。我们不接纳,天下诸侯会如何看我赵氏子孙?秦人,又会如何笑我?” “我们接纳上党,就免不了,与秦开战。叔父,我们能与秦国开战?” “秦国有将,我国岂无之。秦国要打,我们就跟它打。既然要打,我们就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不接受上党,对秦国的战事,就只能被动挨打。我们就会受制于秦。” 赵禹也道:“臣,也赞成平原君之言。上党之地,不能落到秦国手中。” “寡人不能辱没了赵氏子孙的英明。”赵王丹听了平原君之言,整个人充满了力量,“上党之地,寡人就接纳了。秦国要打,我们就与他打到底。” 第五十五章 携手共进 冯亭带着满怀期待来到赵国邯郸,献出上党。然,赵王丹没有立马表态。冯亭献城不成,倒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皆说,东有临淄,西有咸阳,中有大梁,南有楚都,北有邯郸。这五大都市,闻名于世。 邯郸,这座以独特的魅力,屹立在北方苦寒之地。这里,不仅有赵成侯、赵肃侯父子二人征战诸侯的雄风,也有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更有赵惠文王的逐鹿中原。 来到邯郸,不饮赵酒,岂能说来过邯郸。冯亭离开丛台宫,没有回到馆驿,等待赵国传来消息,而是前往赵国大北城区,四处转悠。 冯亭看着邯郸这座城市,虽不像中原诸侯的城市那般秀美。但也是热闹繁华,充满生机。这里不仅有引以为傲的中原文化,还有来自塞北的胡服之风。胡服之风与中原文化,在这里发生激烈的碰撞,然后,兼容并蓄,相互融合,形成了独特的赵国文化。 冯亭看着中原地区不曾有的风景和面貌,不由得发出感慨道:“那个,不顾天下人眼光,不惜背上为祸赵国、不肖子孙的千古骂名,毅然推行胡服骑射。那个功勋,远超齐恒、晋文的一代男儿,岂能不令人追捧。可惜!天下再无赵主父啊!” 冯亭想起那个已故的三晋热血男儿,不知不觉,眼角有些湿润。冯亭有时候在想,自己能够出生在那个诸侯争霸的年代,那该多好。然,叹息,也不能改变现状。尤其是韩国为求生存,不得不割上党以自保的事实。 冯亭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想起赵国历经邯郸劫难之后,赵肃侯夺地平叛,征战诸侯的万丈豪情;赵武灵王刚继位,十五岁之时,敢与诸侯争雄,破五国会葬之盟;赵惠文王之时,完璧归赵,阏与之战,也敢和秦国争雄。 今,赵国朝堂的状况,不由得让他发出一声轻叹:“赵氏子孙,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冯亭鼻子嗅到一股酒香,闻着酒香的味寻去,来到一家酒肆。冯亭看着酒肆写着三个字,九里居。 冯亭闻着酒香,心情大好,走了进去。店家见来了客人,又见对方穿着是有钱人,上前招呼道:“这位先生,里面请。” 冯亭道:“给我找个上好的雅间。” 冯亭跟着店家,上二楼,来到一处雅间。冯亭挑了一个好位置,坐了下来,问道:“店家,我是闻着酒香来的。这是什么酒。” 店家打量了一下对方,问道:“先生,你是外地人吧!” 冯亭道:“我来自韩国。” “我看先生,不是本地人。”店家见这位先生,个性随和,问道:“先生来赵国,可曾饮过赵酒。” 冯亭尴尬道:“不曾饮过。” 店家双手击掌,又道:“来邯郸,怎能不饮赵酒。先生可不知,九里居的赵酒是出了名的。” “赵酒,有多出名。” “这位先生,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赵武灵王曾来这里喝过酒。” 冯亭见店家说的有模有样,好像赵武灵王真的来过这里,轻笑道:“店家,给我来一坛赵酒,配几道有名的菜。” 店家见对方不识趣,却点了几道名贵的菜,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不多时,店家送来一坛赵酒,又送来几道名贵的菜肴。 冯亭为自己斟满酒,独自饮了一樽,品味酒香,赞道:“赵酒,享誉诸侯,果真如此啊!” 冯亭一边吃着美味佳肴,另一边喝着赵酒。不知不觉,一坛赵酒就被他喝了一大半。冯亭喝得正酣之时,来了一人道:“冯郡守,我总算找到你了。” 冯亭打了一个酒隔,伸手道:“来了,就坐下来,品尝赵酒。” 那人道:“冯郡守,还有心情喝赵酒。上党之事,怎么样了。” 冯亭又饮了一樽酒,放下酒樽道:“赵王态度不明,赵国群臣大多反对接纳上党。” “赵国群臣为何会反对接纳上党。” 冯亭苦笑道:“他们说我们献上党,包藏祸心,秦祸移赵,是想把赵国拖下水。” “我们从上党来到邯郸,遭了多少罪。赵国群臣,竟然说出这样难听的话。他们辜负了我们赤诚之心。” “这些话是好听的,还有更难听的。”冯亭一想起这些话,心里就憋了一口气,端起赵酒,一饮而尽,“罢了,不说这些烦心事。来,来,来,赵酒,可是好东西。” 那人喝了一樽酒,问道:“冯郡守,赵国会接纳上党乎?” 冯亭怔了一瞬,答道:“会。” “封郡守为何会如此肯定,赵国会接纳上党。” 冯亭端起酒樽,送到唇边,淡笑道:“上党意味着什么?赵国能臣众多,岂能不知。保住上党、保住韩国,也就是保住赵国。韩、赵两国,唇亡齿寒。韩国丢了上党,赵国也不得安宁。” “郡守所言,不无道理。上党落到秦国手中,赵国也不能高枕无忧。” 夜幕,冯亭回到馆驿,却见平原君在馆内。平原君见了,笑道:“冯郡守,我邯郸的风景不错吧!” “邯郸,山清水秀,人文地杰,还有名扬诸侯的赵酒。”冯亭打了一个酒隔,“这不,我刚从九里居饮酒归来。” “九里居的赵酒,不过是中等。赵宫中的赵酒,那才是上等。”平原君又道:“邯郸,不仅有赵酒,还有丛台酒。” 冯亭叹道:“可惜啊!我来邯郸,不能饮之。” 平原君大笑道:“我来看冯郡守,岂能不带美酒。冯郡守,你、我共饮,可好。” “能与平原君共饮,我也不枉来邯郸一遭了。” “今夜,我与冯郡守,不醉不归。”平原君击掌,大喊道:“来人,把我带来的赵酒和丛台酒,拿上来。” 不多时,侍者将美酒端了上来。 冯亭饮了一樽酒,赞道:“不愧是上等赵酒,饮之,令人,荡气回肠。” 平原君又道:“冯郡守,尝尝丛台酒。” 冯亭饮了一樽,品味少许,赞道:“好酒。” 平原君听了,心情大乐,笑道:“好酒,理应与君共饮之。” 冯亭将平原君带来的美酒,也喝得差不多,拔出长剑,带着几分醉意道,“平原君,饮酒,岂能无乐。据闻,平原君是懂音律之人。我以剑起舞,平原君伴乐如何。” “好,我正有此意。”平原君也是兴致大起,“冯郡守起舞,我来伴乐。” 冯亭见对方如此豪爽,没有丝毫顾忌自己的身份,高唱道:“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 “好。”平原君闻热血之音,高声道。 冯亭又起舞,长剑向前一挥,又道:“天下纷扰,何得康宁?赵有铁骑,谁与争雄?” 平原君迎合道:“谁与争雄。” 冯亭没想到平原君也是懂音之人,含笑起舞,高声道:“山河巍巍,天地苍苍。今击北胡,复我山河。” 平原君也起歌道:“今击北胡,复我山河。” “山有木兮,国有殇。身既死矣,归葬山阿。魂兮归来,以瞻山河。”冯亭话音虽落,屋内回荡的声音却久久不能消散。冯亭深吸了一口气,将长剑送回剑鞘,“平原君,我的歌喉,污你耳了,莫要见怪。” 平原君还沉寂在这首荡气回肠的旋律之中,却听闻冯亭之言,醒悟过来,笑道:“能睹冯郡守之舞,听冯郡守之歌,实乃幸事。音虽消散,但留我心。” “来邯郸,能与平原君共饮酒,又能与平原君起舞,一展歌喉。此时此景,我将铭记于心。”冯亭拜道:“多谢,平原君。” 平原君也道:“能与冯郡守饮酒、歌舞,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此时此景,我亦铭记于心。” 冯亭高声道:“平原君,你我再饮一杯。” “请。”平原君伸手示意道。 平原君与之共饮,放下酒樽,问道:“冯郡守,也知此歌。” 冯亭问道:“平原君,莫非不知。” “不瞒冯郡守,这歌,我小时就会。”平原君斟满酒,感伤道:“当年,君父击三胡,开疆之时,便高唱此歌。久而久之,这首歌,便被我国军旅之人传唱下来。后来,沙丘宫变,此歌成为禁忌。今日,听郡守此歌,我心沸腾啊!” “遥想当年,赵武灵王击三胡,拓胡疆,是多么的万丈豪情。我三晋男儿,无不沸腾。”冯亭话锋又转,感叹不已,“今,魏国惧怕秦国,秦王一句话就吓破了魏王的胆色,连魏相都保不住。韩王倒是有脾气,敢与秦王抗争。可,韩国孱弱,打不赢秦国。韩王被逼无奈,不惜背上骂名,割地求和。赵王虽有底气,却不敢与秦国争雄。三晋男儿,再无傲骨啊!” 平原君知道对方心中有气,也不争辩,端起一盏酒,淡淡道:“冯郡守之言,我岂能不知。三晋男儿,素有傲骨,岂能向秦国屈服。冯郡守献上党,是不想成为秦国之民。我国考虑到秦、韩、赵三国之间的关系,对待上党,难道不该慎重。” 冯亭冷笑道:“诸侯皆说韩氏男儿,没有傲骨。可,韩国弱国之力,竟然敢与秦国打了三年。若不是秦国攻破野王,切断了上党和新郑之间的联系。韩国定会与秦国血战到底。” “可,韩王还是把上党割给秦国。” “韩王割地之举,不得民心。故而,上党郡宁可与秦血战到底,也不愿降秦。纵使赵国不接纳上党,我也愿与上党共存亡。” “冯郡守,有如此男儿气概,令我敬仰。”平原君高声道:“上党男儿,不惧秦国。我赵氏男儿,何惧秦国。” 冯亭听出话中有话,琢磨片刻,诧异道:“平原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平原君见冯亭是值得深交之人,也不隐瞒他,掷地有声道:“我国愿与上党,共存共亡。” 冯亭惊得有些合不拢嘴,问道:“平原君的意思是说赵国愿接纳上党。” “不错。”平原君高声道:“我国愿接纳上党,与上党男儿并肩作战,攻抗暴秦,重拾我三晋男儿的傲骨。” “好。”冯亭眼角留下了两行泪,语调热血高昂道:“这句话是我最想听的。我上党男儿愿与赵国,并肩作战,共击暴秦,重拾我三晋男儿的傲骨。我上党男儿,愿献地归赵。” “好。”平原君走向冯亭,伸出手,高声道:“我们携手共进,对抗暴秦,守我三晋疆土。” 第五十六章 平原君入上党 平原君和上党郡守冯亭,两只手紧握在了一起。这双手,不仅象征赵国接纳上党的开始,同时也是象征赵氏子孙和上党男儿,携手共进,抵抗秦国。 翌日,赵王丹召集群臣,再次商讨上党之事。赵国诸臣猜不透赵王丹的心意,也不见平原君、平阳君等人表达态度。赵国诸臣,再次陷入僵持。 然,平阳君看着朝局,但他相信,赵王丹会采纳他的意见,拒绝接纳上党。平原君却相信年少的赵王丹骨子里流淌的是赵氏子孙尚武的血脉。秦国攻伐上党,上党主动献地,赵王丹是不会选择视而不见。 果不其然,赵王丹不想上党这件事僵持下去,面向诸臣道:“韩王割地求和,有失男儿傲骨。冯亭,将上党主动献地与寡人。此乃,人心所向。寡人不接纳,诸侯皆会笑我赵氏子孙无胆量。寡人决定...” 赵国朝臣见赵王丹,对上党之事,要做出最后的选择。众人,屏住呼吸,静听着赵王丹对于上党,是接纳,还是拒而不受。 赵王丹掷地有声道:“上党,寡人接纳了。” 平阳君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那几个字,用惊愕的眼神看着赵王丹。平阳君怎么也没想到赵王丹会做出如此错误的决定。秦国伐韩,韩王割地,上党献地,静下心来想想就知道,这其中隐藏不可告人的阴谋。 冯亭违背韩王命令,背叛韩国,向赵国献地,真的是不愿意成为秦国之民?还是说冯亭之举,就是为了将赵国拉下水,秦祸移赵? 平阳君怎么也想不明白赵王丹,会因为上党百里之疆,与秦国开战。他更想不明白,赵王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政令。 平原君见赵王丹做出这样的命令,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赵氏子孙,还没沦落到听到秦国这两个字,就瑟瑟发抖。 平阳君出列,劝谏道:“王上,臣,不主张接纳上党。这是韩国祸害我国之计。我们接纳上党,就会与秦国不宣而战。因为上党,与秦国开战,这不是明智的决定。” 又有几位大臣出列,赞同平阳君的观点。 平原君也没急着为赵王丹说话,而是选择静默不语。平原君不说话是他相信,赵王丹继位至今,已经有数年。这点事,岂能应付不过来。再者,平原君也知道,自从赵威后去世之后,赵王丹一直都在努力证明自己。 如果说赵惠文王甍逝,赵国联齐退秦破燕,扞卫先王的英明及守住赵国的江山之功,归功于赵威后。那么,接纳上党,也是赵王丹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开端。赵王丹年少,但也向往祖父亡中山、击三胡,开疆拓土及赵惠文王逐鹿中原的万丈豪情。冯亭献地,岂不是证明自己最好的时机。 赵王丹见众臣反对接纳上党,没用王者之威,怒骂群臣。赵王丹也没有选择向平原君等大臣求救。赵王丹和平原君、国尉谈话之后,心中早就有做了决定。赵王丹也相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现在,他只需坚定不移地去执行便可。 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只能用时间来证明。 赵王丹吸了一口气,宁静心神,语调平和地问道:“寡人有问,诸位请答。” 平阳君见赵王丹能够心平气和地说话,令他着实意外。然,赵王丹没采纳他之言,也令他有些失望,语调有些不快地道:“王上请言。” 赵王丹问道:“寡人不接纳上党,秦国会不会伐我国。” 赵国朝臣聒噪少许,却不见一人说话。 赵王丹将目光看着平阳君,问道:“平阳君,秦国会不会伐我。” “我们不接纳上党,我国和秦国短时间内,不会发生战事。”平阳君有意抬高音调,又道:“我们接纳上党,就会与秦国不宣而战。” “平阳君的意思是说,我国和秦国,总有一战。” “是。” “既如此,无论寡人接不接受上党,秦国都会与我国一战。我们和秦国早晚都要打,战场的主动权,就不能交给秦国,而应该掌控在我们手中。”赵王丹顿了少许,抬高声调,又道:“上党,地势险要,乃兵家必争之地。我们得上党,就能利用上党的地形,阻截秦军。秦国得了上党,伐我邯郸,攻我晋阳,还能切断邯郸与云中、雁门、代,三郡的联系。秦国得上党,犹如卡住我们的咽喉,我国也会如韩国失去野王一样,陷于被动。上党,决不能交给秦国。” 平阳君见赵王丹说得有理,考虑的问题,比他还要深远。平阳君不想和秦国直接开战。然,赵王丹想的却是如何才能打赢秦国。 平阳君沉默少许,问道:“接纳上党,我国和秦国就非打不可。王上,真的想好了?” 赵王丹眸色坚定,语调铿锵有力道:“打就打,我三晋男儿,何曾怕过秦国。寡人不想因为丢了上党,错失战机,导致我国对秦战事陷入被动挨打,受制于秦。” 一人道:“王上,战事,岂非儿戏。我们一旦和秦国交战,后果,无法估计。秦国攻破韩国太行以西的疆土,又破太行要塞,占领野王,切断上党和新郑之间的联系。秦国取得大胜,这说明秦军是虎狼之师。” 一老臣道:“秦国能征善战的武将颇多。且不说其他诸将,就说武安君白起,那可是征战一生,都没有打过败仗的人。” 又一老臣道:“白起伊阙击败韩、魏,一战成名。南下伐楚,攻破楚郢都,逼得楚王割地求和。华阳一战,又斩杀魏国和我国十几万将士。我国对战白起,凶多吉少啊!” 又一人道:“韩国打不赢秦国,才想出以上党献我之计。他们就是为了将秦祸移赵。王上,我们不能上韩国的当啊!” 赵王丹听着诸臣之言,不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激发了他心中强烈的斗志。赵王丹胆气横生,语调高昂道:“秦国欺诸侯久矣,我国也被秦国欺压。韩国打不赢秦国,魏国不敢得罪秦国。我国选择无动于衷,岂不是让秦国觉得三晋无男儿乎?” 赵王丹语调激烈,越说,越有力,“韩国打不赢秦国,魏国不敢得罪秦国,就让我国去会一会秦国。秦国有将,我国岂无之。寡人也想知道,秦国和赵国,谁更强。寡人也要天下诸侯知道,有我赵国在,休要染指三晋大地。” 一老臣见赵王丹不听劝,非要和秦国一争高下,喊道:“平原君,请劝劝王上。” 诸臣也道:“平原君,请劝劝王上。” “臣,赞成接纳上党。”这些大臣,本想让平原君,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来约束一下赵王丹的任性而为。殊不知,平原君也是支持接纳上党之人。 诸臣见平原君也赞成接纳上党,一片哗然。 一人道:“平原君,这是韩国的阴谋,我们不能上当啊!” “可笑啊!可笑!”平原君看着这些听闻秦国就害怕的大臣,又道:“韩王割地降秦,不得人心。上党之众,才愿献地给我国。我没看到什么阴谋。我看到的是三晋男儿的傲骨。诸位,三晋男儿还有傲骨乎?” 平原君见这些反对接纳上党的大臣,激愤道:“上党军民,献地我国。此乃,民心所向,也是诸侯尽知。我国不接纳,传了出去。天下诸侯,又会如何看我赵氏子孙?秦人,岂不会讥讽我赵氏子孙无能?你们难道眼睁睁看着秦国欺压,选择无动于衷乎。” “我做不到。”平原君喝道:“守卫三晋的疆土,乃我辈的使命。上党男儿不愿降秦,宁可与秦国血战到底,保卫疆土而战死。我赵氏子孙,岂能落后。” “寡人也是这个意思。”赵王丹闻平原君之言,胸中涌出一团烈火,“韩、魏,不敢与秦争锋。我国选择沉默,诸侯皆会笑我三晋无男儿。” 平阳君见赵王丹主张接纳上党,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今,平原君也赞成接纳上党,此事,已成定局。平阳君见都长君没有说话,心中残留了最后的希望,问道:“都长君,对于是否接纳上党,你如何看。” 都长君本想在这次朝会上,选择置身事外。平阳君之语,让诸多大臣的目光,纷纷看着他。就连,赵王丹和平原君的目光,也朝他看来。都长君觉得自己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格外显眼。 都长君静观朝局,也得出了一个结论。赵国宗室和大臣,以平原君、国尉为首,赞成接纳上党。以平阳君等少数之人,极力反对接纳上党。赵王丹也表明态度。接纳上党,已成定局。无论他反对,还是支持,都改变不了。 都长君顺势道:“臣,赞成王上和平原君的主张,接纳上党。” 赵王丹见有了都长君、平原君等支持,问道:“平阳君,还是反对接纳上党。” 平阳君见大局已定,也不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叹道:“臣,只是考虑到秦、赵两国的战事。忽略了三晋男儿,最重要的东西。臣,老了,糊涂了。都长君、平原君都赞成接纳上党,臣,还有什么理由反对。” 赵王丹对着武将问道:“秦国犯我三晋疆土,尔等如何?” 众武将齐声道:“与秦国血战到底。” “好。”赵王丹有了平原君、平阳君、都长君,三位的支持,又有武将的拥护,信心大增,高声道:“我们接纳上党,与秦国相争。我们要给秦国一点颜色看看。我们要让天下诸侯明白,莫欺三晋男儿。” 平原君率先道:“王上圣明。” 诸臣也齐声高呼,“王上圣明。” 赵王丹大喊道:“宣冯亭进殿。” 不多时,冯亭步入大殿,行礼道:“上党郡守,冯亭,拜见赵王。” “冯郡守免礼。”赵王丹见冯亭不以外臣称呼,而是以上党郡守自称。足以证明,冯亭对韩王割地之举,无比寒心。冯亭也做好为上党而死的准备, “谢,赵王。”冯亭又问道:“我以上党十七邑献给赵王,赵王,要,还是不要。能否给我一句痛快话。” “冯郡守宁可成为鬼杰,也不愿成为秦国之民;冯郡守宁可违背韩王命令,不惜背负骂名,也要保全三晋男儿残存的傲骨;冯郡守以上党献给赵国,寡人不接纳,岂不是让天下诸侯说我三晋无男儿。冯郡守有意,寡人岂能寒君之心” 冯亭道:“赵王的意思是说接纳上党。” “上党,寡人接纳了。”赵王丹又道:“从现在起,上党就是我赵国的疆土。赵国和上党成为一体。无论谁伐上党,就是与赵国宣战。寡人之国与上党,共存同亡。” 冯亭听到这个答案,激动道:“臣,替上党十七邑的军民,感谢赵王。” 赵王丹见对方以臣自称,忙道:“冯郡守,守卫三晋男儿的傲骨,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和使命。” “谁说,三晋无男儿乎?”冯亭跪地起誓道:“我以上党十七献给赵国。从今日起,我便是赵国之民。” “好。”赵王丹被对方话语所感,高声道:“冯郡守献地有功,寡人封你为华阳君。上党之众,皆连升三级。上党,仍是上党军民守卫。我们携手,共同对秦。” “喏。”冯亭躬身领命道。 赵王丹知道接纳上党,就意味着和秦国开战,那就要做好与秦开战的准备,又道:“平原君。” 平原君道:“臣,在。” “你率五万将士,前去接纳上党,并宣读寡人诏令,提防秦国。”赵王丹嘱托道:“寡人将上党,托付给你、华阳君和上党诸君?” 平原君、华阳君领命道:“喏。” 第五十七章 美名与骂名 翌日,午时刚过。平原君公子胜、华阳君冯亭,拜别赵王丹,率领五万将士,离开邯郸,前往上党。上党之众闻讯,夹道相迎,以迎赵师。平原君感受到上党军民的热情,更加感觉到三晋男儿那份油然而生的傲骨。这一刻起,赵国和上党军民,走在了一起。 平原君来到上党城下,前任靳郡守率领辖内的文臣武将,出城相迎。靳郡守没想到赵国接纳上党,还派平原君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前来,行礼道:“我率领上党同僚,拜见平原君。” 众人也齐声道:“拜见,平原君。” “靳郡守,不用多礼。”平原君上前搀扶,又道:“靳郡守之事,我听说了,甚为感动。有靳郡守这般铮铮男儿,天下诸侯岂敢轻视我三晋男儿。从现在起,靳郡守不是孤军奋战。赵国愿与上党男儿,携手共进,抵抗暴秦,守我山河。” “太好了,有了赵国相助,何惧秦国。”靳郡守眼角有些湿润,高声道:“我们携手共进,并肩作战,抵抗暴秦,守我山河。” 众人也齐声道:“抵抗暴秦,守我山河。” 数十万人之音,直击云霄,令人振奋不已。 靳郡守率先跪地,起誓道:“我愿归顺赵国。” 众人也跟着跪地道:“我等亦如此。” “诸位,快快请起。”平原君扬声道:“我们精力合作,守我疆土。上党之众与赵国之民,不分彼此。你们都是我赵国子民。秦国伐上党,就是对赵国宣战。赵国定当举国之力,与之抗衡。” 靳郡守高声道:“我愿成为赵国之民。” 众人也道:“我等亦然。” 平原君拿出赵王丹的国书,高声道:“吾王感念诸位之功,封冯郡守为华阳君,给予民户三万。封靳郡守,为长治侯及上党将军,给予民户三千。封诸县令为子爵,给予民户一千,其余官吏,爵升三级。上党之事,皆由诸君负责。愿诸君,与我一起治理上党,守我山河。” 众人皆道:“我等愿归顺赵国。” “诸位快起。”平原君躬身道:“上党,就拜托诸君?” 冯亭道:“平原君,城外风大,我们入城。” 靳郡守也高声道:“请,平原君入城。” “好。”平原君看着这座城池,高声道:“华阳君、长治侯,我们一起入城。” 平原君一声令下,赵国五万将士,也跟着进入城内。平原君下令,不允许将士扰民、夺财。赵国将士严守纪律,与上党之众相处和睦。上党郡在平原君、华阳君、长治侯等人的治理下,局势得到很好的控制。 过了三日,冯亭来到平原君的住所,行礼道:“见过平原君。” 平原君笑道:“华阳君怎么来了。” 冯亭道:“我是来辞别平原君。” “华阳君要走?”平原君问道:“这是为何。” “我以上党之地,献给赵国,是不想上党百姓,遭到秦国屠戮。今,赵国接纳上党,局势已定。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冯亭又道:“我身为韩臣,又受韩王礼遇,本应该以死报国,却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不忍心出卖韩国的疆土,作为自己的俸禄。” 平原君见他言语,发自肺腑,忙道:“华阳君,为了上党军民,不受秦国屠戮,将上党献给我国,此乃大义。华阳君,勿要多想。上党,需要你。我国也需要你。” “我看着赵国将上党,视为一体,不分彼此,我也安心了。”冯亭拿出赵国赏赐给他的官印,又道:“我心意已决,平原君,勿要挽留我。无论如何,我也要回新郑,面见韩王。” 平原君担忧道:“华阳君回去,韩王一怒…” “韩王要杀我,平原君,不要为我报仇。”冯亭舒展了一口气,又道:“今生,能够与平原君相交,实乃人生之幸。” 冯亭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平原君朝着他的背影喊道:“我等着你归来。你永远都是我国的华阳君。” 上党之众,得知冯亭要走,皆来相送。长治侯问道:“华阳君,韩王割地,失了祖宗风骨,不得民心。你为何,还要回去。” “韩王将上党的重任交给我。我怎么也要回去,告诉王上。臣,完成了使命。” “韩王的个性,你岂能不知。”靳郡守道:“你是有去无回。” “能够看着上党军民,融入赵国,我心无牵挂。”冯亭笑道:“我独自来,独自归去。王上杀了我,你们也别记恨王上,更不要为我报仇。” “诸位若如此,我谢过诸位之恩。”冯亭看着熟悉的面孔,又道:“我们再此别过。上天不弃,我们有缘再见。” 冯亭以上党献给赵国,赵国以平原君率军五万接纳上党。这些消息,被韩国斥候,快马加鞭送回韩都新郑。夜幕,韩王尚在睡梦之中,却听见鼓声大作,钟声四起。 韩王睡意全无,召来宦者令,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宦者令道:“诸臣进宫面见王上。” 韩王闻言,怒问道:“夜色已深,朝臣见寡人做甚。” 宦者令道:“朝臣深夜入宫,是有国事商议。” 韩王怒道:“除非秦国,打到新郑。韩国的天,将要塌下来。什么事,明日再说。” 韩王见宦者令,没有去传令,不悦道:“寡人说的话,你没听见?” 宦者令道:“王上,韩国的天,已经快要塌了。” 韩王道:“你说什么。” 宦者令哭道:“冯亭去了上党,瞒着王上,将上党献给赵国。” “什么?冯亭欺我,将上党献给赵国?”韩王虽不相信冯亭会背叛韩国,但也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 韩王没穿衣服,也没穿鞋袜,赤脚来到大殿,却见诸臣哭倒一片。韩王怒喊道:“寡人,还没死。你们哭什么。” 一人哭道:“王上,冯亭把韩国卖了。我们要面对秦国,又要面对赵国。楚、魏两国也对我国虎视眈眈,韩国离亡国之日不久了。” “休要胡言乱语。”韩王道:“冯亭,不会背叛寡人。” 大司徒见韩王愤怒的火焰看着他,忙道:“王上,臣得到可靠的消息。冯亭瞒着王上,背叛韩国,将上党献给了赵国。” 韩王咆哮道:“寡人,不信。” 韩相知道韩王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道:“赵王以平原君率领五万将士,接纳上党。冯亭,被赵王封为华阳君。上党县令,被封为侯、为子。其他官吏,连升三级。” 韩王闻言,瘫坐在地面上,问道:“冯亭,怎会背叛寡人。他怎么能背叛寡人。” 有几名大臣,高声道:“冯亭卖国求荣,罪恶滔天,十恶不赦。冯亭子孙,尚在韩国。我们杀了他们。” 韩相请罪道:“臣,举荐不当,连累韩国。请,王上责罚。” 韩王看着他,愤色道:“你是有罪。你以为寡人不敢责罚你。” “臣之罪,臣无话可说。”韩相又道:“冯亭献地,乃他一人所为。其,子孙有何罪。王上要泄恨,杀臣即可。请王上,不要殃及池鱼。” 韩王咆哮道:“你以为寡人不敢杀你?” 大司马见韩王比愤怒怒冲昏了头,已经失去了理智。若韩相被杀、冯亭子孙被诛,韩国就会彻底乱了,大声喊道:“冯亭献地,赵国纳之,已经成为事实。王上,我们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是谁的责任,也不是杀了谁,来泄恨。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想办法,如何迎接暴风雨。” 韩相答应了要护卫冯亭子孙周全,岂能失言,劝道:“诛杀冯亭子孙,的确可以平息王上愤怒。诸位想过没有,诛杀之后,我国又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冯亭是赵国的华阳君,子孙被我们诛杀,岂不恨韩国。我们要迎战秦国,又要与赵国开战。我国,不得亡,也得亡。” 大司徒也清楚的认识到目前的局势,韩相不能杀,冯亭子孙也不能杀,也劝慰道:“韩相说得对。我们不能这样做。” 沉默不语的大司寇,也担忧韩王做出错误的政令。韩国局势,已经不容乐观。韩王若走错一步,韩国的国运算是走到头了。 大司徒也道:“韩国国力孱弱,迎战秦国,已经是捉襟见肘。我们杀了冯亭子孙,赵国以此为由,替他报仇。魏、楚两国见能够分一杯羹,也会伐我韩国。我国,离亡国之日不远了。” 韩王见冯亭背叛了他,还不能杀他子孙泄恨,落寞地问道:“你们告诉寡人,应该怎么做。” 安阳君道:“我们将上党献给秦国,秦国得不到土地,便会攻打我国。我们要做好准备,迎战秦国。” 韩王指着邯郸的方向,怒吼道:“寡人将上党献给秦国,是赵国夺走了上党。秦国不打赵国,怎能攻打我国。秦国要出气,去找赵国,与韩国何干。” 安阳君道:“秦国,不敢欺赵,只能伐我泄恨。” 大司寇也道:“臣也觉得安阳君说的在理。秦国得不到上党,必会将怒气,转移到王上身上。我国和秦国一战,在所难免啊!” 韩王问道:“我国还有军力迎战秦国?” 韩相道:“不打,等待我们的结局,只是亡国。打,还有一线生机。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背水一战?” 大司寇见没有退路,也道:“王上,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和秦国继续打了。” 大司徒也道:“我们没有退路,只能开战。” 大司马高声道:“臣,愿与韩国共存亡。” 众人也高呼道:“臣等亦然。” “罢了,罢了。如诸位所言,寡人不杀冯亭子孙。”韩王起身,凌乱地步伐,走向王座,转过身来,坐了下去,又道:“如今,我们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我们只能与秦国血战到底。大司马,你负责,调遣所有可战之人,随时做好与秦国开战的准备。” “喏。” 韩王又道:“安阳君,你去秦国,告诉秦王。赵国接纳上党,与寡人无关。” “喏。” 韩王面对诸臣,又道:“你们哭,又有什么用,能够挽救韩国残破的江山。诸位,国难当头,我们更应该团结一致。韩国能否转危为安,就靠我们?” 冯亭刚回到韩国,骂声便是一片。冯亭见韩相守住了誓言,保住了他的子孙,也倍感欣慰。冯亭知道,他献地之举,就会留下骂名。为了韩国江山社稷,他宁可背上骂名。 韩相坐在庭院,却见冯亭来访,问道:“韩国上下都恨透了你。你还回来干什么。” 冯亭谢道:“韩国是我母国,我自然要回来。我知道,我行之事,定会留下骂名。” 韩相道:“你做这件事之前,我就曾告诫过你。你现在,可有后悔。” 冯亭道:“能守住韩国,留下骂名,又有什么关系。我选择了,就不会后悔。” “好,不愧是我韩氏子孙。”韩相道:“赵国接纳上党,总算卷入了这场战争。你的计策,也成功了。有生之年,我们也算为韩国,最后做了点事。” “谢,韩相,护我子孙。” “你是韩国的英雄。我怎可见英雄无后。”韩相又道:“如今,你在韩国不能立足。说吧!还有什么心愿,要我帮忙。” “我想面见王上。” “此事,我来安排。” 韩相带着冯亭,进入王宫,面见韩王。韩王见了冯亭,勃然大怒道:“你为何要背叛寡人。” 冯亭请罪道:“臣,有负王恩。请回来,就是请王上治罪。” 韩王道:“你以为,寡人不敢杀了你。” “臣有罪。王上杀臣,臣无怨无悔。请,王上,放过臣的子孙。” “寡人让你去上党善后,你为何背着寡人,将上党献给赵国。你不是说,有办法替寡人出气,欺负秦国。你的办法,就是让我国陷入绝境。” “臣,有罪。” “你已经是赵国的华阳君,还回来干什么。” “飞鸟知故乡,韩国是臣的家,臣岂能不回来。” “好一句,飞鸟知故乡。”韩王咄咄逼问道:“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家?” “臣,有罪。” “冯亭,寡人原谅你了。” 韩王本以为见到冯亭,会拔出长剑杀了他。可,见了冯亭,他却没有杀了他,反而还说了这么多话。韩王静下心来,也想了想,冯亭为何会将上党献给赵国。 韩相也将这些事,告知了韩王。韩王得知,才发现冯亭那颗赤诚之心,不曾改变。只是,美名和骂名,他选择了后者。 冯亭道:“请,王上杀了臣,以泄心中之恨。” “你为韩国做的事,寡人都知道了。”韩王看着他,又道:“世人都希望留下美名,流传千古。你却为了寡人,为了韩国,选择了骂名。寡人割上党,对不起祖宗,对不起臣民。你将上党献给赵国,不仅转移了寡人的骂名,还让秦国不能得偿所愿。” 韩王行礼道:“冯亭,请受寡人一拜。” 冯亭忙道:“臣,不敢。” “你为寡人背负了一生的骂名,这一拜,理应如此。”韩王又道:“你走吧!寡人以后也不能见你。你是赵国的华阳君,也是韩氏男儿。孟尝君去秦为相,齐王说飞鸟返故乡,狐死必首丘。寡人将这句话,送给你。” “臣,铭记于心。” 韩王叮嘱道:“寡人希望你,成为望诸君乐毅、都长君田单,那样的人,为了母国和赵国和平奔走。如此,寡人欣慰。” 第五十八章 秦昭襄王怒伐上党 韩王派阳城君去秦国,以割上党为代价,止息兵戈。阳城君来到秦国咸阳,面见秦王稷。秦王稷听说韩国派阳城君前割地求和,心中欢喜的同时,也鄙视韩王的懦弱。 秦王稷为了在阳城君面前,彰显秦国的国力,以达到震慑韩国的目的,进而在和谈之中,取得更大的优势。秦王稷让范雎率领大秦威武之师,以盛大仪式,迎接阳城君。 阳城君刚抵达咸阳宫,便听到一声雷喝之音,“宣,韩国使臣,入殿。” 一道又一道虎喝之音,传出大殿。三江将士也跟着高呼,“宣,韩国使臣,入殿。” 阳城君听着秦国数十万之音,看着秦国数十万将士强悍的阵容。阳城君顿时感到秦国的强大和可怕。阳城君也被秦国强大的气势,震慑住。顿时,被吓得,额头上汗如雨下。 阳城君朝大殿走去,每走一步,步履沉重难行。阳城君心道:“这就是虎狼之国,虎狼之师。” 秦国宫卫将士,见阳城君抵达大殿,高喝道:“韩国使臣,面见吾王。” 阳城君被这突然其来的声音一吓,顿时,六神无主,瑟瑟发抖走进秦国大殿。秦国文臣武将,见韩国使者,瑟瑟发抖,皆发出爽朗般的嘲笑。殿门离秦王王座,距离也不算远。然,这段路是阳城君走过,最艰难的路。 阳城君伴随秦国朝臣的嘲笑声,走到大殿中间,行礼道:“韩国使臣,拜见秦王。” 秦王稷见韩国使臣阳城君被秦国强大的气势震慑住,连说话的语气都透露出紧张,轻问道:“秦、韩两国正在交战。韩国使臣,来我秦国做甚。” 阳城君忙道:“外臣,奉吾王之令,前来秦国议和。” “议和。”秦王稷笑着对文臣武将,淡淡地问道:“诸位,韩国议和,你们怎么看。” 秦国朝臣齐声道:“绝不答应。” 秦王稷张开手,语调轻蔑道:“你听见了,这是大秦将士的态度。你觉得,寡人会答应与韩国议和。” 阳城君被秦王稷及秦国朝臣的气势,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范雎笑道:“韩王见了我秦师,竟敢选择抵抗。区区韩国,安敢阻我秦师。韩王被我国教训了,才想到求和,是不是晚了。” 秦王稷轻笑道:“韩国是战败国,岂有资格,与我国议和。韩王岂不知与寡人作对,有什么下场。” 阳城君语调颤抖道:“吾王抵抗秦国,自知,犯了大错。吾王认识到错误,为了弥补秦国的损失,打算将上党十七邑割给秦国。” 秦王稷见韩使没有男儿气概,更加轻视韩国,羞辱道:“韩王割地,就不怕辱没了韩氏祖宗的英明。” 面对羞辱,韩臣也不还击,以弱姿态道:“请秦王纳上党。” “韩王不割上党给寡人。寡人也有能力取之。”秦王稷问道:“寡人,拒绝纳上党,韩王睡不安稳吧!” 秦国朝臣见秦王大笑,也跟着大笑。 阳城君倍感压力,又道:“请,秦王纳地。” 秦王稷教训了韩臣,也出了胸中之气。秦王稷见韩使面对羞辱,竟然不敢还之。尤其可见,韩国是多么脆弱。秦王稷见韩王派这样胆小的人来秦国,丢尽脸面,也不知道韩王是如何想的。 然,秦王稷冷静下来,又想了少许。韩使能够坦然接受屈辱,而不怒色,他的心胸和气量不可估量。 秦国和韩国打了三年,秦国虽取得了可观的战果。但,战争持续下去,对秦国也不利。尤其是齐国、楚国,态度不明;魏、赵两国粮草、兵力调动频繁,又在边境囤积大量的军力。秦国过分紧逼,也会导致韩国上下举国而战。 秦王稷见韩王割上党,不仅达到了出兵伐韩的目的,还能守住战果,话锋转变道:“韩王以上党献给寡人,总算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罢!韩王认知到错误,寡人也给他一个面子。上党,寡人笑纳了。” 阳城君得到秦王这个答案,高呼道:“谢,秦王纳地。” 秦国朝臣贺道:“恭喜,吾王,再添疆土。祝我大秦,千秋万岁。” 阳城君从大袖之中,取出堪舆图,高举过头颅,郎声道:“这是吾国上党郡的堪舆图,献,秦王。” 秦王稷喊道:“还不快把韩国上党郡的堪舆图,拿来给寡人看看。” 宦者令闻言,快步来到阳城君面前,取过堪舆图。又快步来到秦王面前,躬身递上。待秦王取过堪舆图之后,宦者令躬身退了下去。 秦王稷拿起堪舆图,缓慢展开。秦王稷看着堪舆图上新开拓的疆域,内心澎湃不已。秦国建国至今,已有数百年。秦国的步伐,总算踏进了上党要塞。 上党与天为邻,号称天下之脊。可俯瞰中州,肘臂河东、并州,乃三晋咽喉,地势险要。 秦得上党,向北伐赵国旧都晋阳,切断云中、雁门、代与邯郸之间的联系。向东可以伐邯郸,俯视魏大梁、韩新郑,染指中原,以争天下。秦国得上党,便能剑指中原,以成霸业。 秦王稷看着手中的堪舆图,想着自己即将建立的千秋功业,热血上涌,右手将堪舆图举过头顶,高声道:“祝我大秦,千秋万岁。” 秦国朝臣齐声高呼道:“祝我大秦,千秋万岁。” 正当,秦国君臣庆贺,得上党,建霸业之时。阳城君唇角露出一瞬即逝,诡异的微笑。 秦国朝臣见秦王示意,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秦王稷又看了堪舆图一眼,将他放在一边,又道:“韩使献地,寡人欣慰。来人,送韩使下去,美酒佳肴,不可怠慢。” 阳城君高声道:“谢,秦王。” 秦王见阳城君毕恭毕敬离去,问道:“我们花了三年,攻破韩国汾城、韩陉,又破了韩国太行要塞。我们占据野王,切断上党和新郑之间的联系。韩王割上党,寡人纳之。我国得了上党,离建立霸业又进了一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上党十七邑,百里之疆,犹如诸侯鲁、卫,我国对新开拓的疆域进行消化、巩固,以及让上党之众融入我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范雎又道:“王上,臣认为,先巩固战果。” 诸臣也道:“臣等附议。” “不错。”秦王稷又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们打下了上党,就要守住上党。我们消化、巩固上党,就能以上党为前沿阵地,伐三晋,剑指齐、楚,以成霸业。” 范雎高呼道:“王上圣明。” 秦国朝臣也高呼道:“王上圣明。” “楚之疆域,我们得之,又失去。”秦王又道:“我们如何才能将上党,犹如巴蜀之地,牢牢掌控在我国手中。” 范雎答道:“我们以武力攻破韩国,逼迫韩国割上党。韩国军民和上党军民,定会不服。臣认为,我们要以德,安抚上党之众。” 一人问道:“上党之众,不愿归顺我国,又该如何。” 一人高喝道:“上党之众不服,我们就用武力征服他们。区区上党,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韩王不要上党,他们能够成为秦民,是他们的福气。上党归了秦国,才能免于战祸,不被诸侯所欺。上党之众,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叛之。” 范雎见这些常年征战的武将,只知以武,不知以德,劝道:“武力,能征服诸侯,但,不得民心。要想上党融入秦国,我们就不能以武震慑。” 秦国朝臣面对上党的问题,有的人主张以武震慑,有的人主张以德安抚。两派争执不休,没有统一的意见。 “你们吵来吵去,也吵不出结果。你们再吵下去,上党,寡人还没接纳,就会发生变故。到嘴的鸭子飞了,岂不可悲。”秦王稷顿了顿,又道:“当务之急,我们考虑的,不是以武震慑,也不是以德安抚。我们应该先派何人去接纳上党,将上党牢牢掌控在我们的手中。我们能够治理巴蜀之地,难道就不能治理上党?” 秦国朝臣见秦王表态,也不争论,齐声道:“臣等之谋,不及王上。” 秦王稷见大臣不再争吵,问道:“我们应该以何人去接纳上党。” 一人道:“攻破韩国,得上党,武安君居功甚伟。臣,举荐武安君。有武安君在,上党无忧。” 又一人附和道:“臣,也主张武安君。” 诸多大臣皆道:“附议。” 范雎见秦王稷不但没有表态,反而脸色涌现出不喜。范雎善于察言观色,又能琢磨秦王之心,忙道:“王上,臣举荐一人。” 秦王稷见范雎懂他之所虑,问道:“秦相,举荐何人。” “武安君是我国震慑诸侯的武器,怎能去接纳上党。”范雎见秦王稷僵硬的脸色,多了些柔和,又道:“此次伐韩,取得大功。除了武安君之功,还有左庶长王龁。王龁,不仅有将帅之才,还有安疆之能。臣,举荐王龁。” 秦王稷看着朝臣都拥护武安君,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诸臣之言,让秦王稷内心感到很不安。如何,消除武安君在军中的影响力?以及培养新的势力来制衡武安君,迫在眉睫? 范雎之言,到给秦王稷提出了一个合适的人选。秦王稷顺势而下,语调温言道:“王龁之才,不弱武安君。寡人将上党,就交给王龁。寡人也相信,王龁有能力,守住上党。” 秦国朝臣闻到了风向,也转变态度,齐声道:“臣,附议。” 秦王稷趁势宣布道:“太子前去,宣寡人诏令。” “喏。”秦太子见父王将这件大事交给了他,立马领命。 秦太子是秦王稷的次子。秦王稷长子,在魏国大梁甍逝。秦王稷以君王之礼,将其厚葬。一国不能无君,也不能无储君。秦王稷长子甍逝,储君就落到了次子安国君身上。安国君成为秦太子,尚无军功,也不能立足秦国朝堂。 秦王稷以秦太子去宣诏,一是为了给儿子树立威信;二是让他与王龁多亲近;三,还可以化解武安君不满之色。 秦王稷又道:“即刻起,你率领五百将士,前去宣诏。” “喏。”秦太子领命,便走出大殿。 秦太子走了三日,抵达函谷关。这时,斥候传信回来。秦太子从斥候口中得知,韩国上党之地被赵国接纳。 一人问道:“太子,我们还去宣诏?” “赵国接纳上党,这份诏书,已经没有意义。”秦太子厉声道,“我们返回咸阳。” 秦王稷见秦太子离开咸阳不久,便回来了。咸阳离韩国上党,往返,也要十几日。秦王稷没听秦太子说话,喝问道:“你不是去宣读寡人诏令,怎么回来了。” 秦太子道:“孩儿前去宣读诏令,抵达函谷。孩儿从斥候口中,得到了前线的战况,急于回来让父王得知。” 秦王稷压下心中的怒气,问道:“前线发生了什么事。” 秦太子大声道:“孩儿从斥候哪里得知,赵国已经接纳上党。” “你说什么?”秦王稷大声问道。 秦太子道:“赵王以平原君率领五万将士,接纳上党。上党,已经成为了赵国的疆土。” “竖子,安敢夺我上党。”秦王稷勃然大怒,脖子上的青筋依稀可见。秦王稷胸膛急剧起伏,一脚踹翻案几,“不伐赵,报此仇,岂能消了寡人心中之恨。寡人要竖子知道,秦国不可欺。传令下去,以武力破上党。” “王上,赵国不比韩国。以武力破上党,还需要酌情商议。” “竖子欺我,岂能忍之。何人敢阻,寡人,必杀之。”秦王稷怒喝道:“传令下去,与赵国开战。” 第五十九章 秦将王龁 赵国接纳上党,摘取了秦国的胜利果实。秦王稷听到这个消息,岂能不不怒。君王一怒,流血漂橹。秦王稷没有丝毫考虑,便做出攻伐赵国的政令。 秦国朝臣见秦王大怒,执意要与赵国开战,皆不敢出言相劝。秦相范雎见秦王因为愤怒,失去了理智,也不敢劝谏,只是委婉地说道:“赵国比韩国强盛,与我国也不分伯仲。我们要和赵国开战,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然,前线粮草告罄,支撑不了多少时日。” 秦王问道:“前线粮草,还能支撑多少时日。” 范雎道:“最多半个月。” “寡人给你们三日。”秦王发布政令,高声道:“加紧筹备粮草,速速送去前线。赵国接纳上党,就是与秦国为敌。寡人要竖子知道,得罪秦国,会有什么后果。” 秦王稷怒色离开朝堂,秦国朝臣也自行散去。秦太子追上秦相范雎,喊道:“秦相留步。” 范雎见是秦太子,忙行礼道:“臣,参见太子。” 秦太子道:“秦相不必多礼。” 范雎问道:“太子,让臣留步,是有何事。” 秦太子往四周看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上党之事,秦相怎么看。” 范雎见四下都是信得过的人,不答反问道:“太子是如何看。” “我国和韩国打了三年,粮草消耗甚多。我们和赵国开战,短时间内不能分出胜负。”秦太子又道:“我不赞成与赵国开战。” 范雎见秦太子表明态度,也道:“臣和太子看法一样。” 秦太子问道:“父王向来倚重秦相,秦相何不劝谏父王。” “赵国接纳上党,等于对我国不宣而战。我们不战,就会辱没了国威。”范雎停了下来,又道:“此战,我们不打,也得打。” “赵国接纳上党,事发突然。这是我们没想到的。”秦太子道:“赵国敢接纳上党,就做好了与我们开战的准备。我们毫无准备,贸然开战,会吃大亏的。” “这也是臣担忧的事。”范雎道:“赵国做好准备,我国没有准备。贸然开战,局势对我国不利。” “秦相还等什么。”秦太子道:“不如随我进宫,面见父王。” 范雎道:“太子,我们进宫没有任何意义。” 秦太子问道:“此话怎讲。” “刚才,诸臣劝谏的情景,太子是看到了。我们再去劝谏,只会触怒王上。”范雎见秦太子一点都不了解秦王稷的个性,但又不能明说,换了一种语气说道,“太子,岂不知王上的个性。” 秦太子闻言,怔了一瞬。的确,秦王稷的性格,令人难以琢磨。他虽是秦王的儿子,却从来都看不懂秦王稷。秦王稷,性格多疑,手段狠辣。 秦太子想起秦王稷处理祖母和四贵那些事,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虽是秦国太子,但也不招秦王喜爱。今,秦王伐赵,他出言劝阻。结果会怎么样,他岂能不知。 范雎见秦太子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内心所想,又道:“太子不必担心。王上只是因为赵国插手,气糊涂了。” 秦太子闻言,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秦太子知道,范雎是忠于父王。他在范雎面前说太多话,反而还会被对方认为是对秦王稷的不满。 秦太子适可而止,笑道:“父王英明神武,我怎么…” 秦太子不让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以笑声代替。 范雎也没觉察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也笑道:“太子,不必担心。王上冷静下来,就会想清楚是否伐赵。” “听秦相之言,我放心了。”秦太子道:“以后有不懂之处,请秦相,多多赐教。” 范雎回道:“太子有什么不懂之处,尽管问臣。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太子解惑。” “我再此谢过秦相。”秦太子不愿与范雎多接触,又道:“秦相要筹备粮草,我就不打扰了。秦相,告辞。” 范雎行礼道:“臣,送太子。” 秦太子走后,范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一眼大殿,心道:“秦国与赵国之间的战争,提前了。” 秦王稷怒气离开大殿,回到后宫,想起赵国接纳上党之事,越想越气。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得到韩国上党。赵国竟然兵不血刃,就接纳韩国上党。赵国之举,不仅让他多年的努力白费,反而还让他被诸侯嘲笑。 赵国接纳上党,对秦,不宣而战。赵国想打,他岂能不打。 又过了两日,随着时间的后移,秦王稷心中的怒火也渐渐消散。冷静下来的的秦王稷,想了很多事。慢慢地,秦王稷脑海闪现出一个画面,他做出伐赵的政令之时,诸臣皆劝。唯独范雎没有迎合他,也没有反对他。 秦王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对着身边的宦者道:“去,把秦相喊来。” 宦者领命,躬身退下。 范雎离开大殿,便负责筹备粮草。宦者来到范雎面前,行礼道:“秦相,王上召见。” 范雎等了两天,总算得到了,心道:“王上心中的怒气,总算消了。” 范雎进宫,面见秦王,行礼道:“王上,伐赵的粮草,臣准备差不多了。” “辛苦你了。”秦王稷又道:“寡人伐赵,考虑是否周全。” 范雎高声道:“赵王小儿,胆敢接纳上党,与秦国作战。赵国欺我,岂能不打。” “不错。”秦王稷心中的怒火,顿时被点燃,“十几年前,寡人与赵国换地。赵何老儿得了秦国之地,又不与寡人换地。赵何老儿,欺寡人。今,赵王小儿,欺我。寡人,岂能忍之。也罢!寡人和赵国的新仇旧恨,一并了结。寡人要竖子知道,只有秦国欺负诸侯,安有诸侯欺我。” “王上所言甚是。”范雎附和道:“竖子不知天高地厚,敢欺我秦国,岂不是找打。” 秦王稷知道范雎说这些话是来奉承他的,放慢语速,问道:“我国和韩国打了三年,又和赵国开战。此时开战,对我国是否有利。” 范雎见秦王语气缓和,但也琢磨不出,秦王心中真正的意图,“区区赵国,岂能阻我。” 秦王闻言,并没有感到很高兴,而是长叹了一口气,“秦相,话不这样说的。” “王上,臣说错了吗?”秦王这一说,倒让范雎更加琢磨不透。 “试问天下诸侯,能与秦国争雄,唯有赵国。”秦王稷想起十几年,被赵国打败之事,语调低沉道:“赵国,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范雎见秦王不在因为愤怒失去理智,心中着实高兴,语调不高不低道:“王上放心,我国有武安君。赵国,不是我国的对手。” 秦王稷摇头道:“我国有武安君,赵国有马服君,还有都长君。我国与赵国对战,鹿死谁手,难以预知。” 范雎问道:“王上莫非是不想伐赵,忍下这口怒气。” “寡人揍趴了韩国,打倒了楚国,吊打了魏国。天下诸侯,寡人皆不惧,何惧赵国。竖子欺我,寡人岂能忍之。”秦王稷语调不高,却也表明态度,赵国非打不可,“寡人不伐赵,则已。一旦,对赵国动手,就要赵国知道,秦国的厉害。” 范雎道:“王上所言甚是。赵国和我国不分伯仲,我们不打,则已。打,就要将赵国打趴下,不敢与我秦国为敌。” “寡人也是这般想的。”秦王稷眉宇高挑,又道:“武安君,对上马服君。寡人也不知道,有几成的胜算。” “臣给王上带来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赵国的马服君病逝了。” “你说什么?”秦王稷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范雎,又道:“败我秦国,名震诸侯的马服君死了。” 范雎点头道:“是的。赵国的马服君死了。” 秦王稷问道:“马服君死了,寡人怎能不知。” 范雎答道:“臣也是从邯郸友人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秦王稷追问道:“马服君是这么死的。” “赵太后甍逝不久,马服君染上了重疾。不久后,马服君病故。” “寡人怎么一点都没有收到消息。” “赵太后甍逝,赵国内政已然不稳。马服君去世的消息,流传出来。赵国国政更加混乱。赵国为了维持国政,提防诸侯趁势伐赵,有意封锁了消息。” “此消息,来源可正确。” “臣派人去邯郸,秘密打听消息。马服君病故,葬于惠陵之则。马服君的子嗣,穿丧服守孝。此消息,绝对是真的。” 秦王稷击掌道:“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马服君死了,赵国何人能与我争锋。” “王上,马服君虽死。但,赵国能征善战之人,也不少。”范雎见秦王没有打断的意思,又道:“都长君田单、廉颇、乐乘等人,都不能小觑。” “田单是齐人,虽被赵国封君拜相,也得不到赵王的重用。”秦王稷问道:“廉颇是何人。” 范雎提醒道:“王上,莫非忘了五国伐齐之事?” “寡人岂能不记得。” “赵国伐齐的将领,正是廉颇。”范雎又道:“廉颇率军深入,独破齐国,故而勇冠诸侯。” “是他啊!”秦王稷笑道:“寡人想起来了。廉颇作战勇猛,击溃齐军。赵何老儿,正是因为文有蔺相如,武有廉颇,逐鹿中原,胜多败少。廉颇的确能打,但年纪大了,哪有如何。” “赵国除了廉颇,还有许历,乐乘。这些人都是跟随马服君作战之人,我们也不能小觑。” “许历、乐乘能打又如何,岂能打得过武安君。”秦王稷又道:“我国除了武安君,还有其他能征善战之人。马服君尚在,寡人尚且有顾虑。马服君病故,寡人何惧之。” “王上,臣认为,赵国是要打。但,不是现在。”范雎道:“我国大部分军力,都在韩国。与赵国开战,等同于开辟新的战场。” “继续说。” “赵国和我国国力不分伯仲,韩国还有可战之力。赵国接纳上党,不仅是对我国宣战,也是联合韩国,共同对抗我国的契机。我国对战韩、赵,即使赢了,也会付出沉重的代价。魏、楚等诸侯趁着我国和赵、韩打得两败俱伤,突然介入。局势,对我国不利。”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秦王稷沉思少许,又道:“这些因素,寡人也不得不考虑。魏国、齐国、楚国,就是因为轻视天下诸侯,才导致国力大衰。他们走的老路,寡人不能去走。” “臣,也是这个意思。” 秦王稷问道:“赵国纳上党,与我国宣战。难不成,我们就不打了。” “赵国是要打得,但,我们不应该开辟新的战场。”范雎见秦王稷示意他继续说,道:“当年,齐宣王联合中山插手燕国,攻破蓟城。赵武灵王既不想看着齐国吞并燕国,又不想与齐国开战。于是,赵武灵王有说韩宣王,扶送燕昭王归国,打着‘平叛驱齐’的口号在燕国境内,与齐国一战。我们不如效仿赵武灵王之事。” 秦王稷一听,便明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上党与赵国分出胜负。” “臣,正是这个意思。”范雎又道:“赵国接纳上党,与我国不宣而战,但也没有直接开战。韩王将上党割给我国,我国接纳上党,也是名正言顺。赵国敢接纳上党,我们就用武力把赵国驱逐出上党。我国既可以和赵国在上党,决出胜负。又能够避免与赵国的战事扩大。” “好。”秦王稷也同意这个方案,“我们就在上党与赵国一决胜负。传令给武安君,速占上党,击败赵国,扬我国威。” 范雎又道:“王上,臣,不赞成以武安君为将。” “为何。” “武安君的战功太显赫,诸侯皆知。我们派武安君出战,必会引起赵国君臣的警觉。赵国见我国以武安君出战,必定会举国一战,扩大两国战事。” “你说的不错。”秦王稷问道:“寡人以何人为将,攻伐上党。” “臣,举荐王龁。”范雎道:“王龁用兵,不弱武安君。我们以王龁为将,去攻伐上党,试探赵国的底气和实力。” 秦王稷也觉得以王龁为将甚好,既可以扶持新将,又能削弱武安君封影响力。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问道:“王龁攻不下上党,击不退赵军,又该如何。” “王龁拿不下上党,我们再以武安君出战。” “赵国要打,韩国寡人也要。”秦王稷语调平稳道:“寡人就以王龁伐上党,以武安君攻韩,威慑韩国。寡人要韩王没有勇气联合赵国与我国对战。寡人要韩王乖乖将上党,送过来。” “王上之计,甚好。我们以王龁伐上党,试探赵国的实力。以武安君伐韩,既可以将韩国打趴下,还能震慑魏、楚等诸侯。” “好,就依你的计策。”秦王稷下令道:“速传寡人诏令,以王龁为将,攻伐上党。以武安君为将,继续攻伐韩国。” 秦王以秦太子前去韩国,传达诏令。秦太子来到行军大帐,召集诸将,高声道:“赵国接纳上党,欺我秦国,绝不姑息。伐韩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以王龁为将,攻伐上党。另一路以武安君为将,攻伐韩国。望,诸将齐心协力,攻伐诸侯,振我国威。” 王龁怎么也没想到,秦王会把攻伐上党的命令交给他。然,他看着秦王的国书,又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王龁不愿辜负秦王的信任,召集本部人马,高呼道:“赵国夺我上党,欺我秦国。大秦男儿,岂能忍之。众将士,随我攻上党,以报王恩。” 第六十章 平原君向邯郸求援 王龁点起兵马,提兵十万,兵发上党。副将王邺来到王龁身旁,贺道:“恭喜左庶长。” 王龁问道:“有什么好恭喜的。” 王邺问道:“左庶长,难道还没有看出朝中的变化?” 王龁看了对方一眼,追问道:“朝中有什么变化。” 王邺不知王龁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直言道:“王上,不以武安君为将,攻伐上党。反而,将取上党的任务交给了左庶长。这其中的缘由,左庶长还不明白。” 王龁眸色不变,语调平静道:“我不关心朝堂,我只知用兵。王上以我为将,我只需做好本份,攻城破地,以报王恩。” 王邺见王龁之言,发自肺腑,并无做作,又道:“王上以左庶长为将,这是为何。” “你说是为何。”王龁也想不明白,秦王不用战功赫赫的武安君。反而,将攻伐上党的任务交给了他。 王邺压低声音道:“王上在扶持左庶长。” 王龁眼神一怔,轻声飘过来三个字,“扶持我?” “上党之众,岂能抵挡我军之势。王上以左庶长为将,取上党,就是为了扶持左庶长。” “王上,为何要扶持我。” “左庶长,还不明白。”王邺轻声道:“王上扶持你,是为了制衡武安君。王上对武安君,用之,却不放心啊!” 王龁道:“王上怎会对武安君,不放心?” “武安君是穰侯一手提拔起来。”王邺慢速,轻声道:“王上,囚禁太后,驱逐四贵。若不是武安君在军中地位不可动摇,王上,或许就对武安君…” 王龁明白对方话语最后,摆弄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秦王稷囚禁太后,驱逐四贵,打压大批效忠太后和四贵的人。然,却唯独不见秦王稷打压武安君,反而将伐韩的重任交给了他。 王龁不善于察言观色,更不懂琢磨君王之心。经,王邺的一番话,以及秦王稷让他伐上党,王龁似乎明白了秦王的用心。 武安君伐韩,立下大功。拿下上党,为秦国开疆拓土,再立下千秋之功。按照秦国军功等级,秦王将会封武安君为侯。正所谓,功高震主,这是君王最忌惮之事。 秦王废太后,驱逐四贵,独断朝纲,又岂能允许身边有一位威胁自己的人出现。秦王以他为将,不是忌惮武安君之功,打压、削弱武安君在军中的影响力,又是什么? 王龁心道:“莫非,王上开始着手打压武安君?” 王邺见王龁没说话,又道:“左庶长攻下上党,驱逐赵国。王上大喜,定会提拔左庶长。左庶长,取代武安君,也是指日可待。” “取代武安君?”王龁眼神一动,轻声道:“武安君是我国的战神,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王上不以武安君为将,拿下上党。自然,有王上的考虑。我们身为臣子,只需做好臣子的本分。不该想的,不要乱想。琢磨君王之心,那是很危险的。” 王邺太高兴了,竟然说出这些糊涂话,忙道:“左庶长说的是。” 王龁又道:“这些话,你说给我听,也就罢了。若被其他人听见,你就危险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 王邺请罪道:“末将知错。” “王上将伐上党,驱逐赵军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我们拿下上党,方能以报王恩。”王龁抬高声音,又道:“传令下去,急速行军。我们要用最短的时间,拿下上党。” 王邺高声道:“喏。” 王龁率领一军离开,行军大帐,只留下武安君白起、秦太子、司马梗和一些战将。秦太子宣读了父王的诏令,见武安君脸色不喜,诸将也颇有微词。 秦太子深知,武安君伐三晋,破楚国,征齐国,为秦国立下赫赫战功。然,他看着白起那张脸,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秦太子是安国君之时,虽听见祖母、穰侯谈起白起的战功。但,安国君却知道,父王不喜欢他。 安国君能够在秦国错综复杂的朝政之中,幸存下来,最终成为秦国的太子。那是因为,他懂隐藏自己,更懂君王之心。 以前,有大哥在。秦王之位,与他无缘。他可以到自己的封地上,做个逍遥的安国君。可,世事难料。大哥死了,他从安国君的身份,成为了秦国的储君。 秦太子岂不知父王多疑、猜忌的个性。秦王稷让他来传达命令,其中的意思,他岂能不明白。 秦太子也察觉到武安君是个危险的人物,与他亲近,会引火烧身。秦太子与武安君说了几句,便回宫复命。 武安君躬身送走了秦太子,回到行军大帐。诸将都用义愤填膺的眼神,看着他。 一人道:“武安君,王上的诏令,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一人不满道:“攻破太行,占领野王,才逼得韩王献出上党。赵国接纳上党,与我国为敌。王上,不以武安君为将,攻伐上党,教训赵国。却用王龁?末将,实在不服。” “王龁,何德何能,竟敢抢夺武安君之功。” “末将,不服。” 自从秦王囚禁太后,驱逐四贵,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白起何尝不知,秦王用他,也防着他。秦王没有选择对他动手,那是忌惮他军中的威望。 白起心道:“王上,对他终究是不放心啊!” 诸将吵闹了半天,却见武安君一言不发,皆道:“王上将伐上党的任务,交给了王龁?武安君,难道不怒?” 白起看着诸将,语调平和道:“身为将领,首要之务,就是服从君王的命令。王上以王龁伐上党,定有道理。我为何要怒。” “可,我等不甘心啊!” “我等不服。” “诸位与我征伐诸侯,数十年。”白起看着这些爱将,又道:“王上将伐韩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我们携手并进,攻伐韩国。” 司马梗见秦王将伐上党的任务交给了王龁,武安君不动怒,反而安抚终将,问道:“武安君,上党,那边的战事,我们就不管了吗?” 白起走到用泥土堆积的山川地势,对着诸将道:“王上将上党的战事,交给了王龁。我们的任务,就是攻伐韩国,阻止韩、赵联合,反击我国。” 司马梗问道:“请,武安君下令,攻伐韩国。” 诸将道:“请武安君下令。” “这是韩国的缑、纶两座城池,也是韩国新郑的门户。我们攻打这两座城池,便可以威慑韩王。韩王失了这两座城池,寝食难安,就没有勇气与我国再战。韩王没有胆量,就不敢与赵国联合,反击我们。”白起下令道:“传令下去,速速攻占这两座城池。” “喏。”诸将领命,便速度离去。 司马梗走出账外,又折返归来,问道:“武安君,王龁能够拿下上党吗?” “上党,地势险峻,道路难行。”白起看着眼前的山脉走形,又道:“今,赵国插手上党,又有平原君五万大军相助。王龁,想要拿下上党,没那么容易。” “王龁拿不下上党,王上就会想起武安君。攻伐上党,驱逐赵军,还是要靠武安君。”司马梗顿时明白了,武安君得知秦王之令,为何不怒。原来,武安君也知道,赵国不是那么好欺负。 ……. 话说,武安君调遣兵将,向东攻伐韩国缑、纶这两个地方。缑、纶守将,将前线的战事,送回了韩国新郑。 韩王得知前线送回来的战事,怒骂道:“抢占上党的是赵国,挨打的却是我国。秦王实在是欺人太甚。” 韩相道:“王上,缑、纶,是我国新郑的门户,不能有失啊!” 大司寇也道:“王上,我们不能再退了。再退,新郑就保不住了。” “寡人被秦国逼得无路可退。”韩王虽想抵抗,却忌惮秦国的锋芒,问道:“我们能够守得住新郑吗?” 韩相道:“王上,臣,这里有个好消息。” 韩王问道:“什么好消息。” “秦王以王龁为将,出兵攻伐上党。”韩相道:“秦国和赵国,在上党势必一战。” “太好了,太好了。秦国总算和赵国打起来了。”韩王想到赵国也卷入战火之中,自己也不用独自迎战秦国,心境也发生了转变,高声道:“寡人割地,丢尽了祖宗的颜面。寡人割地求和,秦王得寸进尺,百般羞辱。好,秦王想打,我们就和秦国打到底。传令下去,守住缑、纶,决不能让秦军前进一步。” 王龁率军,抵达上党边境。看着,这块本来已经属于秦国的疆土,却被赵国占领。王龁心中的熊熊战火,已经点燃。王龁,拔出长剑,向前一挥道:“开战。” 平原君接纳上党,出奇的顺利,很快稳定了上党的局势。平原君一边与长治侯等人,共同管理这片归属赵国的疆土;另一边积极布防,提防秦国的攻势。 平原君等了几日,却不见秦军有任何异动。然,平原君想到秦国向来欺压诸侯,赵国接纳上党,秦国不会就这样算了,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平原君趁着秦国没有攻伐上党,不断修葺、加固城防。 这日,平原君出城巡视,如往日一般,没有什么变化。平原君与长治侯及几位同僚,谈论上党之事。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众人的商议。 那人,呼吸急促,高呼道:“平原君,秦国伐我。” 平原君虽知,这一天,迟早回来。当听到秦国出兵的消息,还是令他有些慌乱。 长治侯道:“秦国欺我久矣。今,又出兵伐我。请平原君下令,与秦国开战。我们决不能让秦国堕了三晋男儿的傲骨。” 众人齐声道:“请,平原君下令,开战。” 平原君听着请战之音,高声道:“好。诸位,我们携手共进,与秦国开战。我们要让秦国知道,三晋的男儿是不能欺。” 长治侯高声道:“我愿率军,与秦开战。” 又有几人道:“末将愿往。” “臣,愿与上党,共存亡。”人,未至,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不多时,平原君见那说话之音,正是冯亭,激动道:“华阳君,你回来了。” 众人见华阳君冯亭,在上党危急时刻,回来了,齐声恭迎。 冯亭面向诸位行了一礼道:“是我,对不起诸位啊!我不将上党献给赵国,也不会有现在的战祸。” 长治侯道:“我等愿归顺赵国,成为赵民。华阳君,何错之有。” 冯亭见诸位没有责怪他,行礼道:“诸位,我们与上党共存亡。” 平原君道:“华阳君能够在危急之时,赶回来,与我们并肩作战。我等实在高兴。华阳君,我们一起扞卫三晋男儿的傲骨。” 华阳君道:“秦国出兵十万,攻伐上党。秦国来势汹汹,我们不能大意。” 平原君问道:“华阳君,秦国以何人为将。” 长治侯问道:“可是,武安君白起。” “不是。”冯亭又道:“是王龁。” “王龁?”平原君对这个人没有印象,问道:“此人是谁,你们可有人听说过。” 华阳君道:“平原君莫非不记得了。赵武灵王之时,六使入诸侯之事乎?” “这是我国光辉之事,我岂能忘。”平原君眸色自豪,想起君父不想卷入中原战事。以赵爵入齐、富丁入魏、仇液入韩、楼缓入秦、李疵入燕以及密使王贲入楚之事。 平原君眸色一动,念道:“莫非王龁与王贲之间有什么关系。” 华阳君道:“沙丘宫难,导致赵国大量的人才流散。王氏一族,流落秦国。王龁凭借军功,成为秦国的左庶长。此人,善于用兵,深得将士爱戴。” 长治侯道:“此人,在秦国没有根基,却能凭借战功,成为秦国的左庶长。秦王不以武安君为将,攻伐上党。反而,以王龁为将。如此看来,此人用兵之道,不弱于武安君。。” 华阳君语调透露出不安道:“我们的对手虽不是武安君白起,但对上王龁,也不可大意。” 平原君不愿堕了自身的士气,鼓舞道:“无论是武安君白起,还是王龁。我们都要奋力一战,保卫上党,扞我疆土。” “报。”一声急促的脚步走来道,“我国三座城邑失守。” “什么。”平原君听闻,惊骇道:“我国丢了三座城邑,秦国的攻势,也太强了。” “报。”又是一阵脚步声,快速奔来,“秦国五大夫王陵,率军十万,驰援王龁,又攻破我国三座城邑。” “什么。又丢了三座城邑。”平原君见刚开战就丢了六座城邑。上党军民,加上他带领的五万将士,岂能抵挡得住秦国二十万大军。 冯亭道:“平原君,我们这点兵力抵挡不住秦国的锋芒。” 平原君问道:“我们能抵挡秦国多久。” 长治侯道:“最多半个月。” “我这就将这里的战况告知吾王,向邯郸求援。”平原君又道:“我大军未来上党之前,保卫上党,就靠诸位。” 第六十一章 廉颇出征 赵王丹兵不血刃就开拓百里之疆,建立千秋功业,心中大乐。又让平原君率军五万接纳上党,也没有废多大的力气。赵国就将上党,牢牢掌控在手中。 起初,赵王丹接纳上党,担心秦国会攻伐赵国,令他寝食不安。 当赵王丹收到来自平原君送回来的书信,得知,秦国没有动静,那颗不安的心,总算踏实了。 赵王丹见上党成为赵国疆土已成定局,对着诸臣,高声道:“上党归属我国,寡人新得百里之疆,为子孙再添功业。” 赵国朝臣虽想不明白,秦国没有得到上党,竟然没以用武力抢夺。但,见上党已经成为赵国的疆土,齐声恭贺道:“天佑赵国。” 赵王丹听着朝臣的欢呼声,整个人也飘了起来。赵王丹心道:“寡人,夺了秦国的上党。秦王不怒夺上党,莫非是秦王,忌惮赵国的实力。皆说,秦国是虎狼之国,也不过如此。” 赵王丹想起继位以来,在赵威后、平原君以及诸多贤臣、良将的辅佐下。先是主动较好齐国,瓦解两国世仇;接着,联齐,击退秦国,收回失地,扞卫先王的荣誉;跟着,又以济东之地,换取安平君田单为将,征伐燕国。伐燕之后,安平君留在了赵国,成为了他的都长君。 今,他兵不血刃,便得韩国上党,为赵国开拓百里之疆,建立赫赫功业,实乃前无古人。赵王丹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又想起自己年纪轻轻就取得如此大功,心道:“寡人,将会御龙飞天,成为天子。” 赵王丹得了上党,刺激了他的雄图伟业。 这日,赵王丹与朝臣商议,如何更好的管理上党。诸臣齐心协力,纷纷献策。有的人主张将上党的军民,迁移到赵国本土。有的人主张,调派能臣前去治理。诸臣说了很多,赵王丹都没有同意。 赵王丹没有同意朝臣的意见,那是因为赵王丹和平原君私底下,做了一个约定。 平原君接纳上党前,赵王丹曾与他对话,问道:“我国得了上党之地,应该如何管理。” 平原君从小耳濡目染,从父兄哪里,学到了如何管理新开拓的疆土,提议道:“王上,能否与臣做个约定。” 赵王丹道:“叔父请说。” 平原君道:“上党的事情,应该由上党的军民自己管理。” 赵王丹闻言,想了良久,问道:“上党军民管理上党,我国接纳上党,等同于无,又有什么意义。” 平原君见赵王丹想不明白,耐心地道:“王上让上党军民,自己管理上党,既能彰显出我国容纳百川之象,同时也表明我国对上党军民,没有半点猜忌之心。如此,上党君民,才会融入我国,成为我国之民。” 平原君见赵王丹没有说话,又道:“王上派人去管理上党,大臣得力,且能服众,善待上党军民,尚可。若派去的大臣,德行有亏,欺压上党百姓。上党军民得不到善待,便会反叛。上党,也会得而复失。臣认为,以上党军民管理上党,这是最好的法子。” 赵王丹闻言,也觉得平原君说的很有道理。赵王丹也相信平原君的判断,允落道:“就如叔父所言,上党军民,管理上党。” 如何管理上党这块新的疆土,朝臣议论了很多天。然,赵王丹又不能明说,便想要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就在这时,一斥候背上插着黑色旗子,涌入邯郸,口中喊高喊道:“紧急军情。” 斥候快步来到丛台宫,双手托着前线送回来的军情,面见赵王丹,呼道:“秦国出兵,攻伐上党。上党抵挡不住秦军的攻势,平原君让臣回来向王上求援。” 赵国群臣闻言,一片哗然。 赵王丹闻秦国伐上党,又见斥候手中拿着的是平原君的求援书信,喊道:“快呈上来。” 宦者令上前从斥候手中取过求援书信,转呈给赵王丹。赵王丹见书信,密封完好,信息没有泄露。赵王丹拆开封在书信上的印泥,看着书信中的内容,神色大变。 朝臣虽不知道书信中写了什么。但,他们从赵王丹神色之中,可以得出判断,那就是前线的战况不容乐观。 平阳君见赵王丹看了书信良久,没有说话,问道:“王上,书信之中说了什么。” 赵王丹收起书信,平稳心神,面向朝臣,将书信的内容说了出来,“秦国出兵二十万,攻我上党。秦军攻势猛烈,上党十七邑,已经丢了六邑。” “什么。”平阳君闻言,瞪大双眼,“上党,我们丢了六邑。” 赵王丹点了点头,又道:“上党军民抵挡不住秦军的攻势,平原君送来书信求援,请寡人速速发兵驰援上党。” “臣说过,接纳上党,等同与秦国不宣而战。”平阳君道:“王上采纳臣之言,不接纳上党,也不会有现在的战祸。” “接纳上党,是寡人的主意。秦国要打,我国奉陪就是。”赵王丹不质疑自己做出的政令,他也相信自己的抉择是正确的,语调坚定地道:“秦国欺我久矣,今,出兵二十万,伐我上党。是可忍孰不可忍,寡人无需再忍。寡人也想知道,秦国真的如传言那般,不可战胜。” 赵王丹表明了态度,朝臣也无话可说。 赵王丹面向朝臣问道:“秦国出兵伐我上党,诸位,你们说该怎么办。” 赵国武将齐声道:“战。” “好。”赵王丹有了众多武将的拥护,信心大增,高声喊道:“寡人早就想和秦国一战,谁愿意领兵与秦国开战。” 赵国谁最能打,毋庸置疑,当然是破燕,挽救齐国社稷之臣,以及退秦败燕,封君拜相的都长君田单。赵王丹话语刚落,众人的目光,汇聚在都长君身上。都长君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也倍感压力。 都长君面向赵王,神色镇定地道:“王上,秦国起兵二十万,伐我上党。秦国攻势猛烈,我国丢了六邑。此战,我们不可大意。” 赵王丹见都长君没有主动请战,心中多了点失望,语调有些不快地道:“正因如此,驰援上党之人,寡人更不可大意。马服君若在,那该多好。” 都长君听出了赵王丹话中的意思,脸色不变道:“臣,想主动请命,出兵求援上党,击退秦国。” 赵王丹闻言,脸色柔和,正要以他为将之时,却又听见都长君话锋转变,“臣,年迈,恐怕难以胜任。这些时日,臣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都怪臣的身体,不争气啊!” 赵王丹看着都长君,的确发现对方老了许多。赵王丹看着都长君的身形,也没有因为对方之言而生气。救援上党,击退秦军是件大事。都长君挂帅出征,反而会误了大事。 赵王丹见都长君不能胜任,又往朝中的武将看了看,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都长君婉拒了赵王,又提议道:“王上,臣觉得有一人合适。” “谁。”赵王丹问道。 都长君扬声道:“臣要举荐之人,王上也认识。” 赵王丹想了想,也想不出对方会举荐何人,直接问道:“都长君,为寡人举荐何人。” 都长君见赵王丹竟然没有想到那个人,又见赵王丹没有耐心,语调平和道:“王上,我国能打的武将诸多。但,我国最能打,且服众的武将是谁。” 赵王丹脑海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大声道:“你说的是廉颇老将军。” “臣举荐的人,正是廉颇老将军。”都长君又道:“廉颇老将军和老相蔺相如是先王的左膀右臂。伐秦,非廉颇老将军莫属。” 赵王丹被都长君一点,便想起了廉颇伐齐,征战诸侯的勇武。伐秦,赵王丹心中第一人选是马服君。可惜,马服君已追随先王而去。赵王丹心中的第二人选就是都长君。然,赵王丹看着都长君垂垂老矣,又是疾病缠身,难以胜任。 赵王丹想来想去,朝中能打且威望服众之人,除了廉颇,还有何人。 赵王丹心中打定主意,以廉颇为将,往人群之中看去,却没找到廉颇的踪迹,高喊道:“廉颇何在。” 平阳君提醒道:“王上,莫非忘了。廉颇老将军,生病了。王上让廉颇老将军在府邸休养。” 赵王丹经平阳君一提醒,瞬间想起了三日前,廉颇因病告假之事。赵王丹见秦国攻势迅猛,上党危在旦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对着宦者令道:“你速去将廉颇喊来。” “廉颇,拜见吾王。”赵王丹话语刚落,一道虎喝之音传入大殿。 赵王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朝着殿外的方向看去。不多时,廉颇一身戎装,踏步走了进来。廉颇走到近前,行礼道:“臣,拜见吾王。” 赵王丹问道:“廉颇老将军,不是生病了。怎么,进宫了。” 廉颇道:“秦国伐我上党,臣,虽病了,但也要进宫。” 赵王丹问道:“秦国伐我上党,廉颇老将军,如何看。” 廉颇喝道:“打。” “寡人也是这个意思。”赵王丹闻言,多了点底气,又道:“廉颇老将军,寡人应该以何人为将,驰援上党,击退秦军,守我疆土。” 廉颇双手合拳,厉声道:“臣,愿往。” “好。廉颇老将军,不愧是先王和寡人之将。”赵王丹话锋转变,又问道:“廉颇老将军,对抗二十万秦军,有几分胜算。” 廉颇问道:“秦国以何人为将。” 赵王丹答道:“王龁。” “王龁?”廉颇问道:“此乃何人,我不曾听闻。” 赵王丹道:“寡人也不知此人是谁。” 廉颇大笑道:“秦国无将乎?竟用无名之将。” 赵王丹问道:“你们有谁知道王龁,乃何许人也。” 都长君道:“王龁,臣略知一点。此人,善于用兵,凭借军功,秦王封他为左庶长。秦王以王龁为将,伐我上党。如此看来,他的用兵之能,不弱于武安君白起。” “秦王不用战功赫赫的武安君白起,竟然用不出名的王龁?”廉颇淡淡道:“秦王身边的将才,远不及穰侯时期啊!” “此战,廉颇老将军,有几成胜算。”赵王丹不关心王龁是何人,有什么能耐。他想要知道的是廉颇对战王龁,会如何。 “秦王以武安君为将,伐我上党。臣,还有些顾虑。臣的对手是无名的王龁,臣就没有顾虑。”廉颇胸有成竹地道:“臣虽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秦军。臣也不会让我军输给秦军。臣,能够将秦军,抵挡在国门之外。” “好。”赵王丹有了廉颇这句话,顿时,信心大增,高声道:“明日午时,寡人筑高台,拜廉颇老将军为将,率军出征,驰援上党,击退秦军,守我山河。廉颇老将军,替寡人好好教训秦国。” 第六十二章 上党失守 翌日,午时刚过。赵国邯郸,鼓声大作。丛台宫广场上,军旗烈烈,甲胄森森。阳光映照在兵戈上,啧啧发光。二十万出征大军,以万人为单位,分成二十个队列。每个队列,都有一名将军。二十万大军整齐划一,列队布阵,肃穆威严。 三通鼓声,作罢。 宦者令高呼道:“吉时已到,请王上检阅三军。” 赵王丹身穿王服,站在高台,注视着三军将士。司礼见赵王丹出现在高台上,高呼道:“吾王万岁。” 数十万人也齐声道:“吾王万岁。” 赵王丹深沉的双眸看着待征的将士,胸中涌出熊熊烈火,手臂向上高举,顿时,数十万人之音也安静了下来。 赵王丹高呼道:“秦国欺我久矣,又,兵伐上党,攻我疆土,屠我军民。三晋男儿,岂能任人欺凌,而无动于衷。寡人拜廉颇为将,驰援上党,击退暴秦,守我山河。” 众人齐声高声道:“赵国万岁,王上万岁。” 赵王丹示意,众将士安静下来。司礼见状,高呼道:“请廉颇老将军登台。” 廉颇登上高台,来到赵王丹近前,行礼道:“臣,拜见吾王。” 赵王丹伸手示意,宦者令双手端着木盘,躬身走了过来。赵王丹拿起木盘上的一把象征权利之剑,递给廉颇,嘱托道:“此剑,乃寡人佩剑,你可代行寡人的权力。寡人将佩剑和上党,交给你了。” “谢,王上,赐剑。臣,定不负王恩,击秦复疆,守我疆土。”廉颇伸手,恭敬接过赵王丹递过来的长剑。 “好。”赵王丹心情大悦,激动道:“有廉颇老将军这句话,寡人放心了。寡人在邯郸备好美酒,以待廉颇老将军得胜归来。廉颇老将军,要替寡人好好教训秦人,守我疆土,扬我赵氏男儿之威名。” 廉颇高声道:“臣,定当竭尽全力,退秦复疆,守我疆土。” 赵王丹点头,高声道:“出征。” “喏。”廉颇得到赵王丹的命令,转过身来,面对三军将士,高呼道:“奉吾王之令,击秦复疆,守我山河。此战必胜,天佑赵国。” “此战必胜,天佑赵国。”数十万人之音,犹如排山倒海之势。 廉颇见出征的将士,斗志昂扬、士气高涨,喝道:“出征。” 数十万将士,发出气动山河之音。 廉颇率领二十万大军,开出丛台宫,离开邯郸。邯郸军民,站在街巷,欢送出征的将士。 大军出了邯郸,过了郸水,往上党而去。途中,副将司马琅问道:“王上将二十万大军交到我们手中。廉老将军,打算如何击退秦军,收复上党。” 廉颇道:“我们连对手的底细和秦军的战力,皆不知晓。此战,不好打啊!” 司马琅见廉颇出征之时,对着赵王丹信誓旦旦,本以为有了破秦之策。出了邯郸,却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廉颇朝着上党的方向看去,又道:“也不知,上党的战况如何?平原君能不能守住上党要塞。” 另一武将许廉问道:“廉老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 廉颇道:“许将军,何事不明。” 许廉问道:“秦王不用战功赫赫的武安君白起,反而用名不见经传的王龁。廉老将军,就不感到奇怪。” 秦王不选择以最能打的白起为将,反而选择默默无闻的王龁为将。廉颇虽想不明白,但从他得到的情报之中。王龁,也是能征善战之人。 廉颇没有和王龁交战,也不知对方用兵之能。但,廉颇可以肯定,此人,定能成为他的对手。 廉颇吸了一口气,吐了出来,缓缓道:“白起出,万骨枯。秦王以白起伐我,秦、赵两国就没有缓和的余地,只能举国开战。” 许廉想了少许,问道:“廉老将军的意思是说,秦国伐上党,只是为了示威,表明态度。” “秦国为何要兵伐上党?”廉颇顿了少许,又道:“秦国兵伐韩国,韩王主动割地。然,我们兵不血刃,占领上党,抢夺秦国的胜利果实。这口气,秦王岂能忍。” 裨将茄道:“廉老将军所言甚是。秦国自诩国力强盛,欺压诸侯,诸侯莫能敌。我们占领上党,秦王吃了亏,定不会善罢甘休。” 司马琅也道:“只有秦国欺负天下诸侯,安有诸侯敢欺秦。秦王,怎么也没想到我国会欺负他。” 廉颇道:“秦王想打,却又摸不清我国的实力。秦王以白起为将,就会扩大秦、赵两国之间的战争。秦王只想拿下上党,用武力驱逐我军,并不想与我国全面开战。” 司马琅接过话道,“廉颇老将军说得有理。秦王选择王龁,不过是为了拿下上党,并没有与我们全面开战的意思。” 裨将茄也道:“末将也认为,秦王伐上党,是因为我们夺走了秦国的胜利果实。秦王是想用武力将我们驱逐上党,并不想与我们全面开战。” 许廉也赞同廉颇等人的说法,但又一个疑惑,涌上心头,问道:“冯亭献上党,已被我国接纳。秦王伐上党,就是与我们开战。秦王,不想打,也得打。一旦,秦王用武力,接纳上党。秦、赵两国大战,不可避免。秦王用王龁就不怕输给我们。” 廉颇认真听了对方说的这些话,想了想,答道:“秦王用王龁,不用白起,有两个原因。” 副将茄问道:“廉老将军,是什么原因。” 廉颇答道:“王龁用兵之能,不弱与白起。” “王龁,不过是秦国的左庶长。用兵之能,岂能与白起相比。”裨将茄又道:“白起,可是秦国最能打的战将。” 司马琅接话道:“白起征伐诸侯,战功累累,没有败绩。诸侯无将,能与之对战。白起用兵,天下闻名。王龁用兵之能,岂能比得过白起。廉老将军,拔高了王龁之能。” 廉颇摇头道:“非我有意抬高王龁,贬低白起。王龁倚靠军功,成为秦国的左庶长。此人,不善于用兵,岂能成为秦国的左庶长。” 许廉问道:“廉老将军说的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廉颇道:“秦国朝政不稳。” 司马琅惊道:“廉老将军,如何得知,秦国朝政不稳。” “秦王用王龁,不用白起,这说明了什么。”廉颇见没人搭话,又道:“这说明,秦王排挤白起,扶持王龁。” 裨将茄问道:“秦王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司马琅接话道:“秦王的目的就是想扶持新贵,制衡白起。如此说来,秦国的朝政不稳,这是真的。” 许廉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问道:“廉老将军,秦王选择王龁,不用白起,会不会是为了试探,我国的实力和底线。” “也有这种可能。”廉颇又道:“王龁,能成为三军之将,我们也不能小觑。此战,我们不能大意。” 正在众人说话之时,一骑快马而来。廉颇见那人,背上插手鲜明的黑色旗子,便知道来者是上党郡的斥候。 斥候翻身下马,送上文书道:“廉老将军,这是,平原君命我送来的书信。” 廉颇接过书信,快速展开观看,骤然间,神情大变。诸将也察觉到廉颇神色的变化,问道:“廉老将军,怎么了。” 廉颇平稳心神道:“平原君书信上说,上党已经丢了十邑。” 诸将闻言,神色大变。 许廉道:“上党十七邑,秦国攻破了十邑。秦军的战斗力,果真厉害。” 司马琅道:“廉老将军,再这么下去,我们尚未抵达上党。上党就落到秦国手中。” 赵王丹将击秦复疆的重任交给了廉颇。廉颇驰援大军,尚未抵达,上党之地,落入秦国手中。秦国站稳脚跟,根据上党的地势,阻截赵军。到那时,想要把秦国逐出上党,将会难上加难。 廉颇见上党局势,不容乐观。当务之急,要快速抵达上党,联合平原君和上党军民,阻截秦军。然,上党之地,离邯郸距离遥远,道路也不通畅。再加上,二十万大军,行程缓慢。等到大军抵达上党,上党早已经落到秦国手中。 “上党,危在旦夕,决不能落到秦国手中。”廉颇当机立断,下令道:“我率领五万骑兵先行,驰援上党。许廉、司马琅,你们率军跟上。” 许廉、司马琅领命道:“喏。” 话说,秦将王龁、王陵合兵一处,连战连捷,攻破了上党十邑。上党一半的疆土沦陷,尽归了秦国。王陵见没废多大劲,就攻破了上党,语调轻蔑道:“赵军战力如此不堪,上党十邑,尽归我国。用不到十日,我们就能用武力驱逐赵人,接纳上党。我们一鼓作气,用不了半年,就可以兵围邯郸。” 王龁见王陵取了小胜,就有点忘乎所以。身边的将士,也有轻视赵军之意。王龁也不会相信,秦国攻伐上党,赵国君臣会坐视不管。 伐上党,只是战争的开始。等待他们的,还会有更大战争。 王龁见军中弥漫骄狂之气,对着王陵道:“我们虽攻破上党十邑,但,我们不可大意。我们和赵国的战争,才刚开始。” 王陵见王龁太高看赵卒,轻笑道:“赵军被我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赵国取上党,简直是自不量力。” 王龁道:“与我们交战的并不是赵国的精锐。” 王邺嘲讽道:“赵国会有精锐?” 王陵接话道:“赵国有精锐,怎敌我大秦之师。” “你们别忘了。”王龁谨慎道:“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之后,赵国国力强盛,赵军的战力,不弱与我国。赵惠文王也倚仗赵武灵王留下的军力,逐鹿中原,征战诸侯。” 王陵轻笑道:“可惜啊!赵武灵王去后,赵国男儿,一代不如一代。赵惠文王得和氏璧,吾王要之,不敢不献。渑池会盟之时,还为吾王鼓瑟。赵王丹乃竖子耳,有何惧之。” 王邺道:“华阳之战,我们斩杀魏、赵联军十几万。魏、赵联合都不是我国的对手,区区赵国,岂敢与我国为敌。” 王龁也知他们说的不假,但有的没说,提醒道:“你们别忘了,我们也没有得到赵国和氏璧。赵王击瑟,吾王也被逼击缶,没有讨到便宜。你们莫非忘了,阏与之战,我们败于赵国之事乎?” “阏与之战惨败,那是因为赵国有马服君。”王陵道:“马服君已死,赵国无可战之将,有何惧之。” “赵国,可不只一个马服君。”王龁又道:“此次,我们能够攻破上党十邑,非赵军不善战,而是因为我们趁着赵军立足未稳,出兵上党。赵国被我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区区赵国,有什么好怕的。”王陵道:“上党之地,也有数十万之众。面对我们的攻势,不断损兵折将,丢城失地。我们用不了几日,就能把赵军驱逐上党。” 王龁从斥候之处得到赵国援军赶来上党的消息。王龁见上党还有一半的疆土,在赵国手中。不尽快拿下上党,做好防御,一旦,赵国援军赶来,局势又将发生变化。 王龁见赵军大败,已军士气大增,也不管将士骄狂之气,对着诸将道:“诸位,我们赶在赵国援军抵达上党之前,拿下上党。” 王陵高声道:“击溃守军的任务,交给我了。” 平原君、华阳君、长治侯等人,见上党十七邑,丢了十邑。面对秦国强烈的攻势,数战数败。今,秦国又加大攻势,上党守军节节败退。 华阳君一身血色,来到平原君面前,急色道:“平原君,我们守不住了。” 长治侯也冲了进来道:“平原君,秦军攻势太猛,顷刻之间,就会抵达城下。” 平原君问道:“那该怎么办。” “我们已经没有力量,抵抗秦军,等待援军的到来。城池,我们是守不住了。秦国攻破城池,定会屠戮百姓。”华阳君悲泣道:“为了避免百姓免遭屠戮,平原君将上党百姓,撤入赵国本土。上党百姓的安危,就拜托平原君了。” 平原君也知,等不到援军了,忙道:“华阳君放心,上党百姓归顺我国,我定会将他们撤离。” 华阳君又道:“长治侯,你护送平原君撤离百姓。” 长治侯道:“喏。” 平原君问道:“华阳君,不跟我一起走。” “不。”华阳君道:“我留下来,阻截秦军。为平原君撤离,争取时间。” 第六十三章 冯亭阵亡 王龁见赵国援军赶来,战事必须速战速决。于是,王龁将大军分为三军。左军,由王陵负责,率领八万,攻伐上党郡郡所左侧,并切断赵国和魏国之间的联系。右军,由王邺负责,率军三万,攻击上党郡所右则,并阻截赵国晋阳,南下救援。王龁亲率中军,直逼上党郡郡所。 华阳君见秦国攻势猛烈,现在的兵力,是守不住上党。华阳君为了给平原君带领上党百姓撤离争取时间,主动请命留下来断后。冯亭深知,秦国的三路大军,最威胁的便是中军。于是,调派大量的军士,阻挡王龁的主力。平原君见上党离赵国本土,最近的地方,是长平,便率领上党百姓,携老扶幼,往长平而去。 王陵率领左军,没有遭到剧烈的抵抗,便轻而易举攻占了上党的城邑,并切断了魏、赵两国之间的联系。王陵见魏国边境和睦,并无大军囤积,留下一万将士提防魏国,率领其余将士,汇合上党。王陵见秦军,所到之处,攻无不破,战无不胜。上党军民,不战,四处逃亡。 王陵见上党的赵军,犹如惊弓之鸟,也不恋战,支取上党郡郡所。王陵以张先为先锋,领兵五千先行。张先五千将士,在上党郡畅通无阻,并没有遭到赵国大军阻截。张先见三晋男儿,如此孱弱,便想独建大功,来到上党城下。 张先高声道:“冯亭,你们大势已去,赵国也靠不住,不如降了我秦国。秦王爱惜将才,不会亏待君。” 冯亭见秦国不知名的小将,竟敢率领五千将士,孤军深入,还口出狂言。顿时,勃然大怒道:“我乃三晋男儿,岂能降你。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三晋男儿的血勇。” 冯亭话音刚落,走下城楼,点起一万将士,杀出城去。张先见冯亭不选择龟缩在城内,竟然打开城门前来找死,冷声道:“冯亭,你与秦国作对,只有死路。识时务者为俊杰,还不快降。” “休要多说。”冯亭拔出长剑,高声道:“杀。” 张先见冯亭不降,敌方虽众,也没将对方当回事。张先见冯亭杀来,拔出长剑,往前一挥,高声道:“杀。” 两兵交接,铁甲撞击声、哀嚎声、战马嘶鸣声、喊杀声,震耳发聩。张先与之一战,却见眼前赵军的战斗力,与之前遇见的赵军不一样。然,他也不能堕了大秦的士气。 就在此时,一支赵军从后方杀来,左、右各有赵军冲杀过来。张先见被数倍赵军围困,也不畏惧,奋勇杀敌。冯亭斩杀数人,见了张先,喊道:“我命再此,还不来取。” 张先被对方一激,怒气横秋,单枪匹马冲了过去。张先心想,只要斩杀冯亭,胜利就属于他。 然,张先低估了赵军的战斗力。也不知,这是冯亭以自己性命为饵,设下的计策。张先不知是计,冲向冯亭,便被赵军围困。冯亭持剑,冲杀过去,交战数个汇合,便斩杀张先。 秦军见将军被杀,顿时,士气不稳,四处逃命。 张先被围上党,被斩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王陵哪里。王陵见爱将被杀,岂能不怒,喝道:“冯亭老儿,斩我爱将。传令下去,放弃战利品,直伐上党。我要三晋男儿,在秦国面前颤抖。” 王陵率军,迅速将上党围困。王陵朝着城楼上看了一眼,出列道:“冯亭老儿,何在。” 冯亭站在城楼上,见秦将叫阵,高声道:“老夫正是冯亭。你乃何人。” “我乃秦国五大夫王陵是也。” “尔乃区区五大夫,我还以为是王龁来了。” 王陵见对方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中,怒道,“我不与你呈口舌之能。一句话,降,还是不降。” “不降。” “你若不降,我破城之时,便一个不留。” “大丈夫,总有一死。为国战死,岂不乐哉。” “哈哈哈。”王陵找到对方话中的弱点,冷声逼问道:“冯亭老儿,你是为韩国而战,还是为赵国而战。你是韩臣,还是赵臣。” “我将上党,献给赵国,便是赵臣。” “你是韩氏男儿,为了一己之私,背叛韩国,背叛韩王,将上党献给赵国。死后,你对得起先祖乎?” “先祖,定当以我辈为荣。” 王陵勒马上前,取出箭矢,朝着城楼上射了一箭。箭矢从冯亭耳畔呼啸而过,吓得其身边的诸将,神色大变。然,华阳君却不动如山,神色镇定。 “你若不降,下一箭,便射穿你的胸膛。” 副将韩延从木柱上取下箭矢及箭矢携带的书信,交给冯亭。冯亭接过箭矢和书信,看也不看,拉开大弓,朝着王陵射去。冯亭居高临下,又携带风势,箭矢射中了王陵身后的副将。 冯亭见没有射中王陵,叹道:“唉,久不经战阵,箭术落后了。” 王陵见对方负隅顽抗,劝降道:“冯亭老儿,面对大秦,强兵压境,你没有胜算。君子,趋利避害,还不快降。” 秦军将士高喊道:“降,降,降。” 冯亭也不被秦军气势所吓,大笑道:“三晋男儿,岂能降你。” 王陵问道:“你们可知,与秦国作对,会有什么下场。” 冯亭才不去想这个头疼的问题,高昂道:“三晋男儿,愿战死疆场。” 王陵见对方不降,也不再多言,缓缓抽出长剑,往前一挥,肃杀道:“大秦将士听令,城破之时,城内军民,一个不留。” 战鼓雷动,响遍山野。秦军听闻战鼓声,蜂拥而至。冯亭见秦军抵达射程范围,长剑向前一挥,喊道:“放箭。” 成千上万的箭矢,如疾风骤雨,飞向秦军。秦军不愧是战场打磨出来的威武之师,面对赵军的箭雨,不但没有退却,而是前赴后继,踏着同袍的尸体前行。 秦军抵达城下,架起云梯,向上攀登。冯亭在城楼上,指挥将士,用木头、石头砸向攀登的秦军,并用钩锁、火箭,摧毁秦军的云梯。然,秦军势不可挡,一个秦军倒下了,又一个秦军爬了上去。 不多时,便有秦军攀登上了城楼。 冯亭指挥将士,近距离与秦卒搏杀。 此时,一人来急色而来,仓惶道:“华阳君,西门抵不住了。” 话音刚落,又一人高喊道:“华阳君,北门告急。” 冯亭看了一下城外秦军的攻势,喊道:“给我顶住,不能让一个秦军进来。” 此战,王陵以车轮战术,强攻城池。很快,秦军在西门的城墙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王陵命副将任丘,指挥将士,从缺口而入,自己率领大军,牵制城楼上的赵军。不多时,西门被秦军占领。冯亭见秦军攻破了西门,且战且退,与秦军展开巷战。 秦军不熟悉地形,吃了很大的亏。然,王陵却不顾伤亡,继续攻击。战事,及至黑夜,仍然没有结束。 随着天明,冯亭被压缩在北门的一个角落。此时,王邺率领右军,前来助阵。 王陵喊道:“还不快降。” 冯亭见身边将士,仅存不到百人。这些人甲衣残缺,伤痕累累。冯亭见大势已去,手持长剑,露出欣慰的笑容道:“我总算可以死了。” 韩延见冯亭,准备自刎而死,出手拦道:“华阳君,不能死。” 诸将士也道:“华阳君,不能死。” 冯亭看着这些跟随自己战斗存活下来的将士,赞道:“你们都是好样的,是我三晋男儿。” 冯亭话锋突变,又道:“我们大势已去,我唯有以死。我死后,你们若降,我也不怪你们。” 韩延哭泣道:“华阳君,我们降吧!” “降?”冯亭纵声大笑道:“我本是韩臣,因不忍上党百姓遭秦国屠戮,献给赵国,成为赵臣。我若再降,便成为秦臣。你可知,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忠臣不事二君。我先侍韩王,又侍赵王。我已经丢了臣子的气节。岂能为了苟活,再降秦。” 韩延道:“华阳君,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三晋男儿,死,便死。岂能降秦。”冯亭语调强硬道:“我决不能给三晋男儿丢脸。” 说着,冯亭便想结果自己的性命。韩延不想看着华阳君自刎而死,紧紧抓住长剑。 冯亭喊道:“韩延,还不放手。我是绝不会降秦,辱没三晋男儿的名声。” “华阳君说得对,三晋男儿,岂能降秦。”韩延高声道:“三晋男儿,宁可战死。末将愿与华阳君,与秦最后一战。” 诸将士也道:“我等也愿追随华阳君,与秦最后一战。” 冯亭看着这些男儿,不禁留下了眼泪,“我死则已,你们…” 韩延松开长剑,又道:“愿与华阳君共死。” 诸将士也高声道:“愿与华阳君共死。” “好。”华阳君赞道:“三晋男儿,宁死不降。我们与秦国最后一战。来世,我们在并肩作战。” “华阳君,末将先去。”韩延说完,便手持长剑,奔向秦军。诸将士见了,也奔向秦军。王陵见赵军自不量力,下令道:“杀。” 冯亭见将士,一个又一个倒下,狂笑道:“杀。” 王邺被赵军的胆魄吓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不求活,但求死。王陵敬佩这些为国而战的人,喊道:“厚葬他们。” 王邺打扫完战场,清点了敌我双方的尸体,来到王陵面前道:“五夫长,此战,我们大获全胜,攻下上党,斩首五千。” “你说什么?我们斩首五千。”王陵,又道:“我们伤亡了多少。” “伤亡了两万。” 王陵得到这个数字,神色微怒道:“敌,亡五千。我方伤亡两万。五千赵军,阻挡我数万大军一天一夜。” “我们虽付出了代价,但攻破上党,斩首冯亭等人。” “不对。平原君率军五万接纳上党,上党郡军民也有十几万。”王陵问道:“可有平原君和前任靳郡守的尸体?城内有多少百姓。” “我没有看到平原君和靳郡守的尸体。也没有看到城内有一个百姓。” “没有看到平原君和靳郡守的尸体,城内也无一百姓?” 王邺问道:“莫非是平原君和靳郡守见不能阻挡我们,不战而逃,丢下了冯亭,与我们作战。” “平原君和靳郡守逃了,百姓也无,这如何解释。” “莫非,冯亭是有意留下来,与我们作战。他的目的是为了帮平原君,以及上党百姓,争取逃亡的时间。” “速速点起兵马,与我追击。”王陵见损失了这么多将士,决不能让平原君,带领上党百姓逃到赵国。 王邺忙道:“追击平原君之事,要不要等到左庶长来了,再做决定。” 王陵道:“兵贵神速,刻不容缓,决不能让平原君逃回赵国。” “左庶长怪罪下来,又该如何。” “有什么事,我担着。”王陵展开堪舆图,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此处,离赵国本土最近。这里是何处?” 王邺道:“这是赵国的长平。” “长平。”王陵比划了少许,又道:“此地离上党,有百里之距。” “百里之距,顷刻便至。平原君率领上党百姓回到了长平,我们追不上了。” “平原君一人,回到长平,我们是追不上。”王陵又道:“上党百姓众多,又是扶老携幼。上党抵达长平,道路难行。行程,必定缓慢。我们以铁骑追击,必定能追上平原君。” 王邺道:“我们铁骑不足五千,追上了,也无济于事。” “赵军犹如惊弓之鸟,面对追兵,早已经吓破了胆色,岂敢一战。”王陵知道溃败会带来什么恶循环的反应,又道:“我们追击平原君,趁势夺下长平,逼近武安。赵国邯郸,我们指日可待。” 王邺道:“我率领一千铁骑先行,五大夫随后。” “好。”王陵看着长平之地,咬紧牙根,微怒道:“我们一定要追上平原君,决不能让他归国。” 第六十四章 廉颇来矣 平原君带领四万将士,以及上党百姓,向长平撤离。副将赵彧见走了两日,才走出二十多里,对着平原君道:“平原君,我们照这样的速度,十日都不能抵达长平。秦国派出追兵,我们会被追上。” 平原君也知道这样的行军速度,早晚会被秦军追上,但上党百姓愿跟随他背井离乡,又岂能弃之不顾。平原君语调平和道:“我们在坚持一下,很快就抵达长平。” 这时,一斥候来到平原君跟前,悲泣道:“平原君,上党失守了。” 平原君闻言,身体一颤,问道:“华阳君怎么样了。” “华阳君,已经为国战死。” “什么。”平原君语调有些凌乱道:“华阳君为国战死。” 斥候又道:“秦国攻破上党,派出追兵。不到半日行程,便能追上平原君。请平原君速速撤离。” 赵彧忽闻秦国派出追兵,忙道:“请平原君速速撤离。” 平原君看着逃亡的百姓道:“我走了,这些百姓就会遭到秦国屠戮。我怎能丢下他们,独自逃亡。” 一人急道:“平原君,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已经成为我们的累赘,我们带着他们,会被连累了。” 又一人道: “只要平原君回到长平,我们点起兵将杀来,这些百姓,还会有救。平原君不走,留在这里,等待我们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我答应过华阳君,要将这些百姓带回长平。”平原君道:“我弃他们而去,岂不是丢了仁义。” 长治侯也深知,带着百姓,是走不了多远,就会被秦军追上。一旦与秦军交手,他们就管不了百姓和平原君。如果在秦军对战之中,平原君遇到不测,如何向赵王和赵国军民交代。 长治侯劝道:“平原君,已经仁至义尽。今,秦军已经追来。平原君不走,就走不了了。请,平原君以大局为重。” 又有几位武将,劝道:“请,平原君以大局为重。” “我不知道,什么是大局。但,我知道,这些百姓是华阳君托付给我。他们也是相信我,才跟随我去长平。我怎能为了活命,丢下他们。”平原君态度坚定道:“上党百姓,决不能弃。我若弃之,天下人又将如何看我。” 赵彧见平原君不顾个人安危,也不愿丢弃百姓,急色道:“秦军已经追来,我们如何应对。” 又一人道:“平原君不弃百姓,为祸不远。” 平原君也知秦国的战力,若被秦军追上,他和百姓都难逃一死。平原君为了给百姓逃生争取时间,喊道:“赵彧,你手持我的符节,速速前往长平。让长平守军,来驰援我们,并做好百姓入城的准备。” 赵彧闻言,急色道:“平原君去长平求援,我留下来对抗秦军。” “我若走了,军心必乱。我在,军心才不会散。”平原君嘱托道:“我与百姓能否活着,就拜托你了。” “喏。”赵彧领命而去。 平原君又道:“秦军顷刻便至,有那位将军愿领兵,阻截秦军。为上党百姓安全撤离,争取时间。” 长治侯主动请缨道:“平原君不愿弃百姓逃亡,此等,豪情,我深感佩服。平原君率领百姓先行,我留下了为你断后。” 平原君见大难当前,长治侯选择留下了断后,感动道:“长治侯,我留下三千甲士给你,前去阻截秦军。” 长治侯高声道:“末将领命。” 夜幕之时,地动山摇之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叫喊声四起,“平原君,休走。” 平原君见是秦国追兵将至,命人击之。秦军以铁骑为主,锐不可当,赵军连连败退。一场混战,平原君与诸将失去了联系。随着,天色放明,喊杀声仍不减。平原君看着身边仅存的将士,不到百人,悲泣不已。 顿时,一股铁骑声传来。平原君见秦军追来,身边的将士,精疲力竭,无力再战。平原君也不愿束手就擒,手中抓起长剑,心想:“青山埋忠骨,壮士何能还。今日,我便命葬于此。” 平原君喊道:“诸位将士,随我一同作战。” 秦军斥候在人群中,认出平原君,喊道:“任将军,那就是平原君。” 秦将任毅见平原君被身边将士团团围在中央,面对秦军凌冽的攻势,仍在负隅顽抗,高声道:“谁能活捉平原君,重重有赏。” 此时,喊杀声传来,高声道:“平原君,末将车英前来救援。” 又一高喝之声传来道:“平原君,末将石鹖前来救援。” 平原君见车英、石鹖前来求援,信心大增,高喊道:“给我杀。” 秦将任毅见赵军援军敢至,人多势众,不能取胜。交战之后,便迅速脱离战场。 车英、石鹖来到平原君面前,行礼道:“末将救援,来迟。请,平原君责罚。” 平原君忙道:“多亏二位。否则,我便命葬于此。” 车英道:“多谢平原君不罚我等。” 石鹖道:“平原君,我们暂时击退了秦国追兵。但,秦国主力离我们不远。我们要速速撤离。” 平原君没有答话,问道:“你们不是帮华阳君守城,怎会出现在这里。” 车英道:“王龁从正面攻我上党。华阳君命我等,前去驰援。我军抵挡不住,大败而归。我等率领残兵,汇合上党与华阳君守城。却见秦将张先,兵围城池。我们联合华阳君,斩杀秦将张先。华阳君担心会被秦军报复,更为了保住抗秦的力量,命令我等,率军撤离。” 石鹖道:“我们尚未撤离,左军王陵杀向上党。右军王邺,也前来助阵。城破之时,华阳君留下两千将士,牵制秦军,为我们撤离争取时间。我等率领将士,趁着夜色,从小道撤离。” 石英悲愤道:“城内一片火海,华阳君为国战死。” 平原君道:“华阳君为国战死,我却没有完成他的嘱托,带领上党百姓撤离长平,反而让他们遭到杀戮。我对不起,华阳君啊!” 石鹖道:“秦军追兵不久将至,还请平原君早做打算。” 平原君来不及伤感,便携带将士及百姓,前往长平。平原君刚走不远,忽闻秦军又至。好在有长治侯、石鹖、车英等人相助,且战且走,再行半日,便能抵达长平。 平原君又走出一里地,背后传来喊声道:“平原君,休要走。” 车英见了秦将,喊道:“平原君,此人是王邺。” 平原君听闻是率领右军的王邺追来,再看了看身边这点兵力,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车英率军前去迎战,阻截追兵。王邺却不恋战,分而击之。顷刻间,王邺率领的骑兵,将平原君等人围住。 王邺追上了平原君,喊道:“平原君,我总算追上你了。” 平原君见难能脱身,心道:“我命休矣。” 王邺见对方不说话,误以为是害怕了秦军之势,不敢反抗,轻声道:“平原君是赵王的叔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原君被我俘获,赵王丹会拿多少钱来交换。我还以为平原君有多了不起,也不过如此。” 任毅讥讽道:“三晋男儿,个个无能啊!平原君,还不快降。免得动起手来,误杀了你。” 平原君虽知败局已定,但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纵声大笑。王邺问道:“平原君笑什么。” 平原君面见秦军,也不胆怯,郑声道:“我等,丢了三晋男儿的颜面,岂能苟活。” 王邺没想到平原君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让他大吃一惊。王邺见对方自不量力,取笑道:“莫非,平原君想要倚仗这点兵力,与我们一战。” 平原君正色道:“正是。” “平原君还是放弃抵抗吧!你这点兵力,岂能抵挡住我们。”王邺见赵军的士气,渐渐恢复,恫吓道:“放下兵器,降我者,免死。不降,杀。” 秦军将士高声道:“降,降,降。” 平原君也不所动,高声道:“三晋男儿,岂能降秦。诸位将士,随我并肩而战。” 赵军将士高呼道:“战,战,战。” 王邺见平原君不愿意降,肃杀道:“给我杀。” 石鹖一边指挥将士与秦军作战,另一边护佑平原君的安全。交战少许,石鹖见长平的方向,尘烟四起,杀声震天,喊道:“平原君,我们的援军来了。” “平原君,末将赵彧前来救援。” 平原君见是赵彧带着援军来了,高喊道:“天不亡我。” 赵彧率领赵国铁骑,冲入阵中,击杀秦军。任毅率军前去阻截,却被赵彧,斩于马下。王邺见赵军铁骑来袭,一场混战,也身负重伤。 平原君见秦军乱了阵脚,自相践踏,指挥身边的将士,冲杀过去。王邺见赵军两面夹击,战场形势逆转,不利于秦军。王邺连杀数人,下令道:“撤。” 平原君见王邺退去,不敢恋战,率领将士往长平奔走。平原君踏入赵国的疆土,眼角顿时,热泪盈眶,悲叹道:“去时,五万之众;归时,不足五千。赵国,我回来了。” 平原君尚未高兴,便又得知,秦将王陵率军前来。赵彧率领五百铁骑,前去阻截。王陵让王邺率军,前去击杀阻截之军。自己率领主力,前去拦截平原君。 车英、石鹖、长治侯等人,护佑平原君,往上党而去。王陵眼见快要追上平原君之时,却忽闻鼓声大作,杀声四起。不多时,一员老将,持剑而立。其身后跟着大批铁骑。 鼓声停歇,一道虎喝之声,传了过来,“平原君,廉颇来矣。” 平原君见是廉颇,喊道:“廉颇救我。” “全军听令,救援平原君。”廉颇长剑往前一挥,下令道:“杀。” 廉颇一声令下,赵国铁骑,犹如疾风劲雨,涌向秦军。王陵、王邺见是赵国援军,又是赵国的铁骑,还是赵将廉颇。王陵见廉颇年纪虽大,却是威风凛凛。王陵见赵国铁骑人数众多,其战力不弱。交战片刻,便撤离战场。 廉颇击退了秦国的追兵,来到平原君近前道:“平原君,廉颇,来晚了,你受苦了。” 平原君想起刚才惊心动魄、死里逃生,激动道:“廉颇,你总算来了。” 第六十五章 长平 廉颇奉赵王丹之命,前往上党救援。廉颇率军出了邯郸,过了郸水。斥候,送来平原君的求援书信。廉颇见上党形势危在旦夕,便抛下辎重,独率五万骑兵前去救援。 廉颇率大军抵达长平,却遇见上党逃亡的百姓及受伤的将士。廉颇见此情景,便知上党局势不容乐观。廉颇拦下逃亡的士卒,问道:“上党局势,怎么样了。” 士卒认识眼前之人是廉颇,忙单膝跪地,语调恭敬道:“廉老将军,上党已被秦军攻破。华阳君,为国战死。” 廉颇昼夜兼程,赶往上党驰援,却没想到,上党失守,自己还是来晚了。廉颇看着逃亡的百姓和受伤的士卒,心如刀割。廉颇问道:“平原君,身在何处。” “平原君携带上党百姓,撤离长平。” 廉颇留下三万将士,并协助长平守将,负责接纳、妥善安置上党百姓以及受伤的士卒。这时,又涌进来一大批逃亡的士卒。 廉颇拦下几人,问道:“你们有谁,看见平原君。” 一人道:“平原君携带上党百姓撤离,却被秦军追上。混战中,我们与平原君失去了联系。” 廉颇见平原君还活着,顿时,大喜,扬声道:“诸位,随我救援平原君。” 廉颇挑选了二万精壮的骑士,前去救援。廉颇见四处都是逃亡的百姓,以及受伤的将士。四处寻找,都没有发现平原君的踪影。 廉颇心中涌现出不好的感觉,心道:“平原君,你不能有事啊!” 一铁骑快速而来,高声道:“廉颇老将军,发现秦军,围困我军。” 廉颇怒火正愁没处发泄,听闻秦军围住已军,下令道:“速速前去救援。” 顿时间,鼓声大作,杀声四起。廉颇刚抵达战场,却见一人率领少数将士,朝他跑来。那人,身后还跟着大批追兵。廉颇等那人走近,仔细一看,却见来者是平原君,高喝道:“平原君,廉颇来矣。” 平原君见来将是廉颇,高呼道:“廉颇救我。” “全军听令,救援平原君。”廉颇见总算赶上了,长剑往前一挥,下令道:“杀。” 廉颇击退秦军,与平原君等人汇合,请罪道:“平原君,廉颇,来晚了,你受苦了。” 平原君想起刚才惊心动魄、死里逃生,激动道:“廉颇,你总算来了。” 廉颇身穿战甲,跪地道:“廉颇救援来迟,请,平原君降罪。” 数万将士见廉颇跪地,也跟着跪地。 平原君见状,搀扶道:“廉老将军,快快请起。若不是廉老将军,前来救援。我命休矣。” 廉颇在平原君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平原君见将士还跪着,忙道:“诸位将士,快快请起。” 数万将士高呼道:“谢,平原君。” 平原君看着战场上,倒下的已军和秦军的尸首,问道:“廉老将军,上党已经失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廉颇道:“秦军已经占领上党,我们这点兵力是夺不回失地。秦将王龁,也是善于用兵之人,我们不能大意。” 平原君见上党在王龁的攻势下,很快失守,也觉得秦国作战勇猛,秦将更是知兵之人。但,想起秦国攻伐上党,华阳君战死,不甘心道:“我们阵亡了数万将士,难不成上党,就这样拱手送给秦国不成。廉老将军,你要为我阵亡的数万将士,报仇雪恨啊!” 跟随平原君逃亡的将士,齐声道:“请廉老将军,为我们报仇。” 廉颇看着这些死里逃生的三晋男儿,含泪道:“秦国伐上党之仇,我们一定要报。” 平原君问道:“上党,我们还能夺回来吗?” 廉颇虽没有和秦国大规模交战,却见秦军在这么短时间内夺下上党,其战力不可小觑。 “现在,我们手中兵力加起来不到十万,是没有能力将秦军驱逐出上党。我军历经惨败,军心散乱。当务之急,是要整顿军心,守住阵地,以防秦军突袭,趁机攻我长平。”廉颇对着平原君和数万将士,高声道:“一旦,我们大军抵达长平,便伐秦军,夺回上党。” 平原君见上党还有望收回来,忙道:“胜,听廉老将军将令。” 数万将士,也高呼道:“愿,听廉老将军将令。” “多谢诸位信得过我。”廉颇抽出长剑,手臂向上一举,立誓道:“我再此立誓,定会带领诸位,击退秦军,收复上党。” 平原君闻言,情绪激动道:“胜,期待廉老将军带领我等,收复上党,一雪前耻。” 数万将士齐声高呼道:“收复上党,一雪前耻。” 话说,王龁从正面攻破阻截的赵军,抵达上党,却见上党城已被王陵、王邺所破。王龁进入上党城内,却没有见到王陵、王邺等人,招来一人,方才得知。王陵、王邺率领铁骑,追击平原君及逃亡的上党百姓。 王龁奉秦王令,只是攻伐上党,驱逐赵军。却没有得到秦王攻伐赵国的政令。王龁见王陵、王邺不顾秦王令,扩大战事,一边头痛的同时,另一边调遣军将,前去支援王陵。 王陵、王邺败下阵来,却遇到了王龁的援军。王陵、王邺见王龁来了,便进入大帐。 王龁见了二人,喝道:“你们可知罪。” 王陵、王邺齐声道:“末将知罪。” 王龁见两位认罪也算爽快,但又不忍心责罚,问道:“你们可追到了平原君。” 王龁也觉得活捉平原君,也是大功一件。他们凭借平原君在赵国的身份和地位,便可以用来要挟赵国,胁迫赵王丹。秦国和赵国的谈判中,就能取到更大的优势。 王陵扼腕叹息道:“我们本已经追上了平原君。可惜啊!还是让他逃了。” “逃了。”王龁深知王陵的用兵之能,怎会让平原君逃了,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陵惋惜道:“我们追击赵军,抵达赵国疆土。眼见,就要活捉平原君,却被赵军拦截。” 王龁问道:“什么人能够把你阻截。” 王陵把赵国老将的形象,及与赵军交手的过程,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王邺和赵国铁骑交过两次手,也补充了赵军的战力。 王龁闻言,想了少许,神色一动,叹道:“你们遇上了他,还能全身而退,算是幸运了。” 王邺见王龁提起赵将之时,多了点担忧,问道:“赵将乃何人,竟让上将军有如此之感。” 王陵也不知王龁说的人是谁,却见上将军多了点顾忌,问道:“上将军,我们遇到的人是谁。” “还能是谁。”王龁见两位还没想到赵将是谁,提醒道:“赵国最能打的人是谁。” 王邺脱口而出道:“马服君。” 王龁道:“马服君已经死了。” 王邺想了想,又道:“难道是齐人都长君田单?” “田单的事迹,传遍诸侯。”王陵摇头道:“赵老将的年龄和形象,与田单不符。” 王邺问道:“不是马服君,也不是田单。赵将究竟是何人。” 王陵眸色一动,惊道:“难道是赵国老将军廉颇?” 王龁点了点头道:“根据你们描述,我断言,赵将正是老将军廉颇。” 王邺诧异道:“我们遇到了廉颇?” “这是我刚得到的消息。”王龁拿出斥候传来的消息,扔给王陵,又道:“赵王丹以廉颇为将,率军二十万,前来支援上党。” 王陵捡起王龁扔过来的东西,看了少许,大笑道:“输给廉颇,我不丢脸。” 王邺道:“赵王丹以廉颇为将,出兵二十万。赵国是打算与我国全面开战吗?” “我们和赵国之间的战争,早就开始了。”王龁叹道:“我们对阵廉颇,算是遇上对手了。” 王陵见王龁说出这样的话,惊愕之余,笑道:“区区廉颇,有什么好害怕的。” 王龁道:“你要是知道廉颇的能耐,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王陵问道:“廉颇有何能耐。” “此人,能征善战,也善防守。兵家有言,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廉颇却是谋定而后动之人。”王龁停了少许,又道:“廉颇又无背景,却凭借军功,一步步成为赵国武将之首,深得赵惠文王的信任。” 王邺笑道:“廉颇善战,岂能比得过上将军。” 王龁苦笑道:“天下之大,我岂敢妄自尊大。廉颇之名,早就名扬诸侯,你们不知罢了。” 王邺问道:“上将军,廉颇是如何成为赵国武将之首。” 王龁回忆往昔,感慨道:“二十年前,五国伐齐。廉颇,便是赵国伐齐的将领。廉颇孤军深入,率军伐齐,一战而胜,名扬诸侯。廉颇因为军功也被赵惠文王,拜为上卿,位居赵国武将之首。廉颇也得了勇冠诸侯的名声。” 王邺惊道:“勇冠诸侯,说的是廉颇!我还以为是马服君?” “二十年前,廉颇便已经勇冠诸侯。岂不是,廉颇与武安君一样,都是能征善战之人。”王陵问道:“上将军,廉颇与武安君相比,谁更厉害。” “武安君善战,廉颇也善战。”王龁想起这二人,二十多年的战绩,也不好定论,“两人真打起来,谁输谁赢,我也不知。” 王陵不以为然道:“武安君征战一生,毫无败绩。区区廉颇,岂能可比。上将军,将廉颇和武安君齐名,这会不会…” “你啊!只知道武安君征伐诸侯,却不知廉颇逐鹿中原。”王龁见说了这多么,不妨多说几句,“廉颇、蔺相如,一文一武,辅佐赵惠文王,逐鹿中原,争霸诸侯。赵国将相和,更是传为佳话。” 王陵道:“蔺相如就是在渑池之会,欺辱我王的那个人?” “不错,正是此人。”王龁长出了一口气,又道:“廉颇、蔺相如,那可是赵国的能臣悍将。廉颇能够位居武将之首,还能在赵国朝堂二十多年,屹立不倒。你们小看他,是会吃亏的。” 王邺骇然道:“廉颇与武安君其名,岂不是,我们遇到真正的对手。” “是啊!我们遇到对手了。”王龁又道:“廉颇善于用兵,作战勇猛。此人,进可攻,退可守。赵王丹以赵国名将廉颇伐我,足以证明赵国是真心想和我们打。此战,我们不能有丝毫大意,更不能轻敌。我们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王陵见遇到了赵国名将廉颇,问道:“上将军,我们遇到廉颇,该怎么办。” 王龁叹道:“如果有选择,我不想与他开战。” 王陵想起能够与廉颇对战,血气上涌道:“我们遇上了廉颇,此战,不能避免。上将军,我们不打,也得打。” “王上让我们拿下上党,并没有命令,我们与赵国开战。”王龁朝着咸阳的方向看了一眼,续道:“我已修书一封,送回咸阳。王上命我攻伐赵国,纵使我们的对手是赵国名将廉颇,我也不会退却。” 王陵问道:“上将军,我们会不会和赵国全面开战。” 王龁道:“王上的性格,你还不了解。我们和赵国已经宣战,全面开战,是早晚的事。传令下去,做好准备。王上命令传来之时,就是我们与赵国开战之日。” 王陵又问道:“上将军,一旦,我们和赵国开战,将会在何处,分出胜负。” 王龁起身,走到堪舆图,指着一点道:“长平。” 王邺追问道:“上将军,为何,断言我们会在长平与赵国,决出胜负。” “我们的对手是廉颇,他在,你觉得,我们能前进?”王龁转过身来,放低语速道:“长平,将会是我们和赵国决战之地。诸位,做好准备,与赵国开战。” 第六十六章 秦昭襄王和赵孝成王 王龁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回咸阳。秦王稷一直都在关注着上党的战事,得知,王龁攻破上党城,驱逐赵军,大喜道:“秦相,你为寡人举荐了一个将才。” 范雎见秦王大悦,想必是上党战事,取得了胜利,谦恭地问道:“王上,上党战事如何。” 秦王稷扬了扬手中的书信,笑道:“此战,我们大获全胜。我们不仅攻破了上党城,斩杀冯亭,还将赵军驱逐上党。王龁,没有令寡人失望。” 范雎闻言,恭贺道:“天佑我国,天佑王上。” 诸臣也齐声道:“天佑我国,天佑王上。” 秦王稷见取得了如此大的战绩,还开拓了百里疆土,听着群臣高呼之音,喜形于色道:“皆是,诸位之功。” 范雎见秦王心情大悦,顺着说道:“臣,恭贺王上,喜得上党。王上开拓百里之疆,又增添功业,后世子孙,定会传颂王上的文治武德。” 秦王稷闻言,大笑道:“若非你,慧眼识珠,举荐有功,寡人岂能顺心如意。寡人的功业,有你之功。” 范雎闻言,反而倍加谦恭道:“非臣之功,实乃王上,识人之明。我国能够开疆拓土,皆是王上武功赫赫,福泽深厚。” 秦王稷大笑道:“寡人就喜欢听秦相说话。” 范雎见秦王稷眸色之中,划过一丝忧虑,问道:“王上,怎么了。” “我国虽得到了上党,但也和赵国开战。”秦王稷看着朝中的大臣,问道:“赵国派出二十万大军,抵达长平,准备收复上党。我们和赵国,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范雎高声道:“我国和赵国早晚有一战。此战,必须打下去。” 秦王稷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问道:“我们真的要与赵国扩大战事?我们能与赵国一战乎?” 范雎见秦王之意,是不想继续开战,劝道:“我们攻克上党,驱逐赵军,足以证明赵军毫无战力。此时,赵国丢了上党,士气低迷。正是我们伐赵,再取战果,最好时机。现在不打,更待何时。” 秦王稷并没有被范雎话语所感,语调平和地问道:“我们攻破上党,驱逐赵军。魏、韩、楚等诸侯,有什么动向。韩、赵、魏三国会不会走到一起。” 范雎见秦王问出这些话来,想必是在考虑,中原诸侯的局势。范雎也不想逼秦王伐赵太急,答道:“我们攻伐上党,韩、魏两国没有任何动向,这足以说明,三晋离心,是走不到一起。” 秦王稷攻伐上党,却不见韩、魏有动向。秦王稷心想,“该不会是韩、魏两国都被秦国打怕了。” 范雎见秦王没有说话,又道:“老楚王甍,新楚王继位。新楚王封黄歇为春申君,担任楚国令伊,并将淮北之地,赐给黄歇做为封地。黄歇为了肃清封地的隐患,出兵攻伐鲁国。楚国与鲁国,正在徐州交战。” 秦王稷思忖少许,唇角露出了微笑,“楚国兵伐鲁国,如此说来,楚国是不会与我国为敌。” 范雎道:“楚国岂敢与秦国为敌。” 秦王稷闻言大喜,又问道:“齐国,有什么动向。” “齐襄王甍后,齐国国政有君太后把持。君太后,坚定不移执行齐襄王的国策,偏安一隅。”范雎换了一口气,又道:“今,楚国伐鲁。齐国的注意力,也在鲁国的徐州。” “楚国伐鲁,吸引了齐国的注意力。魏、韩惧我,不敢与赵交好。”秦王稷见形势一片大好,“如此说来,我们和赵国开战,便是一对一。” 范雎道:“此时,是我们伐赵最好时机。王上,我们不能错过。” 秦王稷也没表态,问道:“王龁信中所言,赵王以廉颇为将,领兵二十万,抵达长平。此事,你怎么看。” “王上,赵王以廉颇统帅二十万大军,必定是奔着上党而去。”范雎见秦王稷示意他继续说,又道:“韩王将上党割给我国,冯亭将上党献给赵王。赵王接纳上党,却又被我们击退。赵王见上党得而复失,心中定有不甘。赵王以廉颇为将,就是为了图谋上党。” 一人道:“王上,赵王派出名将廉颇,足以证明,上党,赵国势在必得,也做好了与我们开战的准备。我们和赵国的战事,将会全面升级。” 又一人道:“打就打,区区赵国,岂能阻挡我大秦之师。” “赵王以廉颇为将,我们不可不防。王上,为了避免上党,得而复失。臣,主张让武安君出战。” “武安君战功赫赫,有他坐镇上党。赵国岂敢攻之。” “臣等附和。” 秦王稷见朝臣大部分主张以武安君白起,对战赵国廉颇。却见范雎等人,没有附议。秦王稷问道:“范雎,你什么意见。” 范雎见秦王没有答应群臣的请求,反而询问他的意见,心中便揣摩出秦王稷不想重用武安君。范雎想通了此节,语调不高不低道:“王上,王龁将军攻伐上党,功勋卓着。我们因为赵王以廉颇为将,就将他换下。这,会不会寒十几万将士之心。” 一人道:“廉颇是赵国有名的武将,王龁与之对战,胜算不大。臣,觉得用武安君对战廉颇,上党定无忧。” 又有几人,出声附和。 范雎问道:“上党,王龁打得不好吗?” “王龁能打,但遇上廉颇,恐怕凶多吉少。” “武安君对战廉颇,上党才不会有失。” “对啊!对啊!武安君在,赵国岂敢伐上党。” “臣,赞成以武安君为将。” “臣等附议。” 面对大多数朝臣都主张以武安君取代王龁,对战廉颇。六十多岁的秦王稷,并没有立马出言支持。相反,秦王稷反而感觉到武安君在朝中有很大的影响力。 当初,他以王龁为将,攻伐上党。就是为了扶持王龁,制衡武安君。王龁攻伐上党,没有令他失望。但,朝臣还是心向武安君。然,赵国以名将廉颇,率军二十万,抵达长平。这又让秦王稷,心中感到不安。 尤其是廉颇逐鹿中原的事迹,更加令秦王稷也不得不慎重起见。如果他的一个错误决定,好不容易才打下的上党,就有可能重新回到赵国的怀抱。 秦王稷心中也在衡量,面对赵国老将廉颇,王龁对战?会不会有胜算。 秦王稷又想,若以武安君取代王龁,对战廉颇。上党,定不会有失。然,他之前辛辛苦苦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范雎见秦王稷没说话,却看出秦王稷在王龁和武安君这二人之间做选择。但,范雎了解秦王,他是不会以武安君取代王龁。范雎更知道,秦王心中想的是什么。 范雎见秦王稷投来一道眼神,忙道:“王上,王龁攻伐上党,其军事才干,有目共睹。臣,不赞成以武安君,取代王龁将军,迎战廉颇。” 秦王稷问道:“你可知道,我们的对手是廉颇。” “廉颇之名,臣岂能不知。”范雎道:“廉颇善战,作战勇猛。但,现在的廉颇,迈入老将行列。区区一个老将,有什么好怕。” “正因为如此,寡人才要慎重。”秦王稷道:“廉颇虽老,但名扬诸侯。我们的对手是他,不可大意。” “臣,不主张以武安君为将,是因为还有深层次的考虑。” “什么考虑。” “我们以武安君出战廉颇,上党是不会有失。”范雎话锋一转,又道:“武安君善战,廉颇也善战。武安君对上廉颇,不分出胜负,誓不罢休。我国和赵国也会因为他们,变成一场举国大战。” “举国大战。” “不错。”范雎道:“王上,可知中原诸侯是如何形容武安君。” “你说。” “白起出,万骨枯。”范雎又道:“我们以武安君出战,赵国君臣定会举国而战。到那时,我国也只能举国与赵国而战。若中原诸侯有异动,我们陷入赵国的战事之中,将会无法脱身。” “伐赵,寡人能够承担。举国而战,寡人还没做好准备。” “臣也不赞成与赵国,举国而战。”范雎听见秦王这句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武安君是能打?但,武安君年事已高。战场凶险万分,又难预料。武安君若有不测,又该如何。” 秦王稷道:“你说的这些话,寡人未曾想过。” “当年,魏惠王以庞涓为将,征战诸侯,显赫一时。庞涓死后,魏国被诸侯所败。齐国匡章西伐三晋,北亡燕国,南下破楚,还曾率军攻破我国的函谷。匡章死后,齐国能打的人都没有,才导致被五国击败。”范雎见秦王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又道:“武安君若有不测,我国又没有新的将领。秦国,岂不是无将可用。” “你说的不错。”秦王稷想起秦惠王之时,有樗里子、张仪、司马错;秦武王有甘茂、任鄙。而自己身边呢?一个能够仰仗的武将都没有。 秦武王举周鼎甍,秦国陷入长达三年之久的季君之乱。秦国国中无将,才被齐、韩、魏三国所欺。建功立业、保卫疆土,是君王的责任。但,为后世培养贤臣、名将,也是君王的责任。 “武安君是能打。王龁,打得也不错。但,我们也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武安君年事已高,若有不测。寡人岂不是无将可用。”秦王稷问道:“寡人心中所想,诸位可懂。” 诸臣道:“王上所言甚是。” 范雎虽已经琢磨出了秦王稷心中的人选,假装不知地问道:“王上,我们和赵国已经开战了。王上打算以谁为将,对战廉颇。” “以王龁为将,对战廉颇。”秦王稷见诸臣没有出言反对,心中却是不满,为了堵住诸臣的嘴,又道:“寡人的意思是让王龁历练一下。王龁打不赢廉颇,我们在让武安君出战。” 范雎道:“王上圣明。” 诸臣见秦王已经表态,也附和道:“王上圣明。” 秦王稷见没有人反对,又道:“赵王以廉颇出战,看来是想和我们打一场。赵王想打,寡人就陪他打。寡人不能迎战天下诸侯。一对一,寡人还没怕过谁。” 秦王稷抬高声音,又道:“给王龁传令,与赵国开战。我们一定要将赵国打趴下。寡人要赵王小儿,来咸阳请罪。” …… 平原君在廉颇的帮助下,死里逃生,并将上党百姓,妥善安置在长平。平原君修书一封,让快马送回邯郸,面呈赵王。 赵王丹虽让廉颇率二十万大军,前去驰援上党。但,赵王丹关心上党局势,寝食难安。 击秦,守卫上党,这是他举行成人礼,走上亲政,独断朝纲,做的第一件事。二十多岁的赵王丹,年富力强,正是建功立业,留名青史之时。然,赵王丹的美梦,随着斥候送回来的书信,最终被击得粉碎。 赵王丹看着平原君的书信,骤然大怒道:“可恶,可恶。秦国欺人太甚。” 平阳君见赵王丹发怒,想必是上党局势不好,问道:“王上,书信上说了什么。” 赵王丹紧紧握住书信,咬紧牙根道:“秦国攻破上党城,华阳君战死。” 平阳君道:“王上派廉颇前去驰援,上党,怎会失守。” “廉颇抵达长平之时,上党已经失守了。”赵王丹眸色之中充满愤怒道:“寡人梦中的黄金,刚成为现实,转眼成空。寡人,不不甘心啊!” 平阳君道:“王上,事已至此。愤怒,也不能解决问题。” 赵王丹平息愤怒,问道:“秦国攻占我国上党,诸位,我们该怎么办。” 朝中武将齐声道:“与秦国开战,收回疆土。” 平阳君道:“王上,上党已失,我们不如和秦国言和。” “言和?”赵王丹怒道:“秦国攻占我国上党,难不成,寡人就这样忍气吞声了不成。” “秦国国力强盛,又有武安君坐镇。我们与秦国开战,讨不到便宜。” “秦国有武安君,寡人没有马服君,还有廉颇。”赵王丹少年心气,怎肯罢休,扬起手中的书信道,“平原君丢了上党,无脸回到邯郸。平原君说,定要击秦雪耻,收复上党。上党军民,愿同我们一起,击秦雪耻,收复疆土。寡人,岂能就这么算了。” 平阳君闻言,忙道:“王上,我们不能和秦国开战。” “为何不能。” “我们与秦国开战,定是举国大战。我国国力不如秦国,不能开战啊!” 赵王丹刚得到上党,又丢了上党。眼见美梦成真,却转瞬落空。这种滋味,可不好受。赵王丹年少,心高气傲,被秦国欺负,怎会选择忍气吞声。 赵王丹正在愤怒之时,岂能听得进去朝臣的意见,怒喝道:“秦王欺我,寡人岂能算了。就算与秦国,举国而战,寡人也不退缩。传令给廉颇,击秦复疆,与秦国开战。” 第六十七章 初战失利 赵王丹听闻秦国攻占上党城,心底深处涌现出一团熊熊烈火。赵王丹又见赵国诸将都赞成以武力击秦,心中也有了底气。赵王丹甚至不惜举国与秦国一战,也要击秦雪耻,收复上党。 赵王丹当着诸臣的面,下达强硬的诏令与秦国开战,“有进言,阻扰者,斩。” 赵王丹急着和秦国分出高低,也想向君臣证明自己。于是,赵王丹挑选一快马,让斥候携带诏令,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长平,督促廉颇对秦国用兵。 斥候手持王诏,昼夜不歇,赶赴长平。 廉颇与平原君安置好上党百姓,又稳定散乱的军心,便一起勘测长平及研究上党的地势。廉颇和平原君勘测完地形,刚回到长平,便召集诸将商议军政。 正在这时,斥候骑一快马,奔入长平,抵达城下,高呼道:“廉老将军何在。” 守城将士见斥候形色匆匆,连忙命人打开城门,应答道:“廉老将军正在和平原君商议军政。” 斥候见城门打开,勒马前行,抵达主将行辕,翻身下马,高呼道:“廉老将军,王上有诏令。” 廉颇喊道:“呈上来。” 斥候躬身递上赵王丹的诏令,待廉颇接过后,便躬身快速退在一边。廉颇取过密封的竹筒,见印泥完好,便快速打开。 廉颇取出竹筒内的书信,展开观看。书信上的内容,只有四个字…与秦开战。 平原君问道:“廉老将军,王上诏令,说了什么。” 廉颇看着诸将,正色道:“诸位,王上有诏。” 诸将闻言,迅速起身,朝着廉颇躬身行礼。廉颇气沉丹田,高声道:“王上命我等,与秦开战。” 诸将闻言,喜形于色,齐声道:“末将领命。” 平原君问道:“廉老将军,此战,如何打。胜,听你的调令。” 诸将也道:“末将也愿听廉老将军的将令。” “多谢,平原君。”廉颇又朝着诸将,拜道:“也感谢诸位,信得过廉颇。” 平原君朝着廉颇行礼道:“请廉老将军下达,开战的命令。” “平原君,请看。”廉颇邀请平原君,来到用泥土堆积的堪舆图,并示意诸将一同观看。平原君来到堪舆图面前,总算明白了,廉颇这几日,为何总是去勘察地势。 诸将见廉颇和平原君走到了堪舆图,也快步围了过来。 平原君道:“廉老将军,这几日下了许多功夫。” “秦军势大,被中原诸侯称之为虎狼之师。要和秦国开战,我当然要做点准备。”廉颇取过一个木条,指着一条南北纵横的山脉、地势,问道:“平原君,可知,此处是何地。” 平原君虽奉命接纳上党,但上党地势,也不了解,看着长治侯道:“长治侯在上党多年,对上党地势,了如指掌。长治侯,廉老将军所指之处,是什么地方。” 长治侯,也就是上党郡前任的靳郡守。他出生在南阳,却被韩王任命为上党郡守。长治侯也在上党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若不是韩王割上党,向秦国求和。长治侯也不会率领上党军民,归顺赵国。 长治侯归顺赵国,赵国君臣对他没有猜忌之心。相反,还委以重任。平原君接纳上党之后,待他和睦,又平易近人。长治侯见归韩无望,又见赵王恩德深厚,便成为了赵国之民。秦国攻伐上党,华阳君战死。长治侯苟活,就是等着伐秦之时。 长治侯见平原君有所问,指着山脉走势道:“廉老将军,此地,乃上党地脉,北段,我们称之为老马陵。” 廉颇也没区别对待上党归顺之人,问道:“此地,为何叫老马陵。” 长治侯答道:“此山脉,呈北南走向。因山恋起伏,峰高崖陡,状如奔马,因形得名。” 廉颇放下木条,端详山脉走形,仔细看下去,还真像奔马。廉颇端详少许,又问道:“此山脉,有何特征。” 长治侯了解上党山脉,更熟悉老马岭的地形,凯凯而谈道:“老马岭地形险要,深沟崖陡,东西皆为峡谷大壑。左深涧,右峭壁。隘口处,南北两侧山峰相对,中间只有一条路可通车马。” 廉颇闻言,问道:“此地,天然形成,犹如一道屏障。在关隘处,设关置城,万夫莫敌。” 长治侯愧色道:“我国曾在此处设关置城,取名为高平。” 平原君听闻高平这两个字,问道:“长治侯所说的高平,莫非是三晋门户。” 长治侯问道:“平原君,听过高平。” 平原君笑道:“高平,北达幽燕、南通伊洛、西接河东。此乃,交通咽喉、军事要塞。我也略知一点。” 廉颇看着老马岭以西有条河流,问道:“这条河是什么名字。” “此乃沁河。”长治侯指着沁河与老马岭之间的一块沟谷,又道:“这里是沁河谷地。” 廉颇将准备好的地标,插在泥土上,指着老马岭以东的河流,“这条河,就是丹水。发源于,朱丹岭。” 长治侯道:“不错。” 廉颇又道:“这条河流,以西是韩王山,以东是大粮山。” 长治侯没想到廉颇竟然能准确说出这些地貌、山川和河流,倍感惊讶道:“廉老将军,知道这些。” “对付秦国,不可大意。我自然要做点准备。”廉颇指着从沁河与端氏河汇合之处,从西向东分出的河流,最终汇合与丹水,问道:“此河,叫什么名字。” 长治侯看了一眼,答道:“玉溪河。” 长治侯顺着那条河流,手指一边不断移动,另一边又说,“这里是老马岭的沟谷,玉溪河贯穿左右,长达数十里。这里便是高平关,这条河是原村河,这条河是马村河。两河汇合之处,便是光狼城。” 廉颇看着贯穿东西的河流,便推断出西边地势高,东边地势低。廉颇见老马岭地势重要,也是秦军西来的必经之路。廉颇看着全貌,脑海便制定出作战的战术。 廉颇弄清了地势、地脉、山川、沟谷、河流,拍了拍手,对着诸将道:“众将士听令。” 诸将高声道:“莫将听令。” 廉颇道:“裨将何在。” 裨将茄拱手道:“末将在。” 廉颇道:“你率领五千将士,抵达老马岭,占据高平关。拿下高地,为我们占据有利地形。” 裨将茄道:“末将领命。” 廉颇叮嘱道:“切记,不可越过老马岭,过高平关,出击秦军。” 裨将茄道:“喏。” 廉颇指着四名都尉,高声道:“你们率领五千将士,占据这两条河流筑城,我给这座城取名二鄣城。你们负责运送粮草,支援高平关,援助大军。” 四名都尉高声道:“喏。” 廉颇又指着四名校尉,又指两河交汇之地,高喊道:“你们,速速占领光狼城。” 终将齐声道:“喏。” “诸位,你们领兵先行,抢占要塞,为我们占据有利地势。我率大军随后。” “喏。” “首战对我们至关重要。我们能否击退秦军,收复上党,一雪前耻。”廉颇躬身行礼道:“就拜托诸位了。” 裨将茄道:“廉老将军放心,我们定会完成使命,击秦复疆,一雪前耻。” 诸将也道:“我等,不负廉老将军之托。” “好。”廉颇见诸将众志成城,战力十足,高声道:“兵贵神速,诸位,请吧!” “喏。”诸将行礼,点起兵马,前去执行廉颇布下的命令。 平原君见诸将走后,问道:“廉老将军,我们做什么。” 其他诸将也道:“廉老将军,我等做什么。” 廉颇道:“此地,道路难行,不利于大军行走。我以少部分兵力先行,是为了占据地利之势,为我大军,争取时间。一旦,我们站稳脚跟,粮草抵达前线,我们便能与秦一决胜负。” 平原君见廉颇的战术,并没有选择冒进,而是稳打稳扎。如此看来,廉颇对战秦军,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平原君见廉颇用兵谨慎,并没有急于求胜,选择冒进,也倍感欣慰,心道:“我有廉颇,击秦雪耻,指日可待啊!” 裨将茄挑选五千将士,率先独行。裨将茄因为有熟悉上党地形的上党旧将带路,很快抵达高平关。裨将茄抵达高平,按照廉颇吩咐,分兵三千,前去占领老马岭有利的地势。 裨将茄来到老马岭多日,却不见秦军来攻。顿时,心生懈怠。裨将茄招来几名部将,问了近几日情况,心中便涌出前往老马岭西侧去看看。 上党旧将共叔申,劝阻道:“将军,不可前往。” 裨将茄问道:“有何不可前往。” “廉老将军,喊我们驻守要地,并没有让我们主动出击。” “我是去老马岭西侧,打探情况,了解地势、地貌,为大军征伐秦军,提供有利信息。” “将军若去,遭遇秦军,又该如何。” 裨将茄道:“秦军不来则已,若来,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赵氏男儿的手段。” 共叔申见主将轻视秦军,是会吃大亏,忙道:“秦军攻伐上党,导致我军全面溃败。秦军战力强悍,不能轻敌。” 裨将茄轻蔑道:“你是被秦军吓破了胆吧!” 几名校尉见主将如此,也跟着嘲笑韩将无能。 公叔申和秦国交过手,自然知道秦军的厉害,顶住诸将的嘲讽,劝阻道:“将军,秦军相当可怕,不能轻敌啊!” “我看啊!就是你怕死。”裨将茄见韩将处处抬高秦军,言秦军厉害,心生不满道:“我赵氏男儿,能征善战,岂会怕了秦军。你若害怕不敢去,便可留下来。” “将军,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共叔申又道:“秦军真是太可怕了。将军若前去刺探军情,遭遇秦军…” “够了。”裨将茄怒道:“这里,我说了算。” 裨将茄不愿多说,带领身边的校尉,点起一千兵马,出高平,前往老马岭西侧而去。共叔申见主将执意要去,但又阻拦不住,不知如何是好。 靳言奉廉颇的命令,送粮草前来。靳言刚送粮草抵达高平关,却见裨将茄率领一千将士出城。靳言上前打招呼,裨将茄也不正眼看他。靳言招来一人询问,才知道情况,急色步入城众中,见了共叔申,问责道:“共叔将军,你怎么不阻拦。” “我有什么办法。”共叔申拍着双手,气急道:“他是赵国裨将,我在他眼中就是降将,说话,怎能有份量。” “我们该怎么办。”靳言道:“赶快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廉老将军。” 共叔申道:“事到如今,只有如此。” 裨将茄率领一千将士,翻过老马岭,行了三里。斥候前来,道:“将军,前面发现秦军。” 裨将茄见翻山越岭,遇见了秦军,大喜,问道:“多少人。” “三百人。” 一人道:“将军,我们要不要撤离。” “撤离,开什么玩笑。”裨将茄道:“区区三百人,碰见我们,算是他们倒霉。” “将军的意思是打算出击。” “不错。”裨将茄轻蔑道:“此时,正是我们斩杀秦军,建立首功。诸位,这个机会,不能错过啊!” 裨将茄说完,拔出长剑,便率领将士,前去斩杀秦军,欲独建大功。然,裨将茄却没想到秦军见了他们,不但没有四下逃命,反而拔出长剑,冲了过来。 秦军人数虽少,但刚击败上党的赵军,士气旺盛,也轻视眼前赵军的战力。混战中,裨将茄被秦军弓弩射中胸膛,掉落马下。 第六十八章 老马岭失 秦王稷本想用武力拿下上党,驱逐赵军。赵王丹却以赵国名将廉颇,前来应战。秦王稷感觉到,秦国和赵国,想要和平,是不可能。两国,注定会有一战。 既然,两国战事不能避免,那就只能一战。 然,秦王毕竟是活了六十多岁,当了四十多年的一国之君。攻伐之事,不能任性而为,要考虑周全。尤其是秦赵交战,诸侯得知又会如何。 秦王稷见攻伐上党,韩、魏没有任何动向,便认为韩、魏孱弱,不敢与秦为敌。然,秦国,还有两个对手,那就是楚国和齐国。 楚王甍逝,新楚王继位后,便与秦国交好。随后,楚国君臣的双眼,便看上了鲁国。 楚国以春申君黄歇为将,出兵攻伐鲁国。鲁国国力,远不及楚。楚国高歌猛进,攻破鲁国,兵峰抵达徐州。楚国伐鲁,成功吸引了齐国的注意力。 秦王稷见韩、魏两国,不敢得罪秦国,楚、齐两国的注意力又在鲁国。秦国和赵国,一对一,秦王稷自然不怕。 秦王稷也明锐的感觉到,这是伐赵的大好时机。于是,秦王稷一边让公子虚为使者携带诏令,敦促王龁与赵国开战。另一边派出使者前往燕国,缔结联盟,共同夹击赵国。 公子虚离开咸阳,快马加鞭,抵达前线。 公子虚来到王龁军中大帐,见了王龁等诸将,高呼道:“王龁将军,王上有诏。” 王龁见秦王送来诏书,又是宗室子弟前来宣诏,不敢怠慢,率领诸将,郎声道:“王龁,率领部将听诏。” 公子虚展开昭书,高声道:“与赵开战。” “喏。”王龁听到这几个字,并没有感到惊讶。 公子虚来到王龁面前,轻声道:“中原诸侯之中,唯独赵国不惧我秦国。王龁将军,王上希望你能够把赵国打趴下。” 王龁高声道:“末将,不负王上之托。” 王龁命人将使者公子虚送下去休息,另一边召集诸将,问道:“诸位,王上命我们与赵国开战。此战,你们觉得该如何打。” 王陵道:“末将以为,全军出击,与赵国决战。” 王邺也道:“末将也赞同,全军出击。” 其他诸将齐声道:“末将附议。” “不可。”王龁并没有被诸将高昂的士气,失去了判断。王龁清楚地知道,他的对手是廉颇,不可冒进。在没有摸清廉颇的底细和赵国的战力,他是不会选择全军出击,与赵决战的战术。 王陵见王龁出言反对,主动请战道:“末将,愿率五千将士先行,为上将军开路。” “诸位,我们的对手是赵国老将廉颇。出战之事,要小心行事,不可大意。”王龁看着诸将,放缓语速道:“此战,我们要想获胜,就只能步步稳赢,稳打稳扎。冒进,只会让我们输得一败涂地。” 王陵虽轻视赵军的战力,但在赵国老将廉颇面前,还是不敢轻视,问道:“上将军,打算如何作战,迎战廉颇。” “诸位,请看。”王龁指着挂在墙壁用羊皮绘制成的堪舆图,“这是上党和长平的地势图。” 诸将看去,见堪舆图上勾画出清晰的地貌、地势、山川、河流,以及秦、赵两国的军力分布。 王龁又道:“此山脉,南、北走向,纵横一百八十里。北段是老马岭、中段是中条岭、南段是武横岭。中段和南段,山脉陡峭,道路难行,西边又有连绵不绝的太行山。我们攻击的方向,应该在北段老马岭。” 王陵道:“上将军,老马岭地势险峻,也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赵军占据老马岭有利地形,我们攻击将会受阻。” “这也是我担心的。”王龁换了一口气,又道:“我收到斥候来报,赵军主力,刚抵达长平。老马岭,是否落在赵军手中,我不清楚。” “老马岭被赵军拿下,该如何。” “老马岭落到赵国手中,廉颇必定会占据有利地形,阻截我们。我们将难以跨越这道屏障。战场形势,我们就会十分被动。” 王陵看着眼前绘制的山脉走向,若老马岭真的落到赵国的手中。赵军在关隘处筑城、占据制高点,战局的确不利于秦国。秦国的攻势,将会被这道天然屏障所阻。 “当务之急,我们要跟赵国赛跑,抢占老马岭。”王龁转过身,面向诸将,喊道:“王邺。” 王邺挺身而出,答道:“末将在。” 王龁道:“我们对上党地势不熟。你率领两千精壮之士,先行。侦查老马岭的地势,了解赵军的动向。如果赵军占领老马岭,你不可轻举妄动。” “喏。” “王陵,听令。” 王陵道:“末将在。” 王龁道:“你率两万将士,拿下老马岭。老马岭落在我们手中,我们便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出击赵国,我们就增添了胜算。” 王陵信誓旦旦地道:“上将军放心,我定拿下老马岭。” “好。”王龁相信王陵的能力,“我们旗开得胜,便能打击赵军的士气。我们击溃上党赵军的余波,还没散去。拿下老马岭,赵军士气,定会遭受到沉重的打击。我军战无不胜的消息,就会迅速在赵军之中蔓延。” “末将,定不会让上将军失望。” 王龁看着诸将道:“诸位,正是我们建功立业,以报王恩之时。此战,我们要击溃赵军,扬我大秦之威。” 诸将齐声道:“喏。” 王邺率领两千精壮之士,过了沁水河谷,见地势难行,不利于急行军。又拨出三百人,让张校尉前去侦查。张校尉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却感受到大地震动,马鸣声、说话声传来。 张校尉朝着身边的将士示意,命他攀登最高点,察看情况。那士卒身材娇小,却身手矫健,很轻松就攀上高点,便看见赵军。 士卒拔出插在背后的旗帜,打出骑旗语,示意前方发现赵军。张校尉命身边的人,打出旗语,询问敌方人数。从对方旗语之中,张校尉得知,赵军有一千人前来。 一人道:“张校尉,前面有一千赵军。我们不如撤退。” 张校尉与上党赵军作战,见其战力低下,怎会将赵军放在眼中,轻蔑道:“我大秦将士,岂能后退。” 那人又道:“赵军有一千人,我们才三百人,硬碰,对我们不利。” “赵军虽多,不过是乌合之众。区区一千人,有什么好怕的。”张校尉道:“此地,道路狭窄,不利于大军作战。赵军人数虽多,哪有如何。传令下去,准备作战。” 此时,赵国裨将茄也得知前方发现秦军,且也得知秦军人数。裨将茄仗着人数众多,便率军杀了过去。却不曾见秦军逃散,反而手持长剑冲了过来。 张都尉先用弓弩,射杀赵军,又指挥将士与赵军近距离搏杀。混战中,裨将茄被秦军弓弩射中掉落马下,被秦军斩杀。 赵军见主将被杀,冲了过来,抢夺裨将茄的尸体。张都尉根据赵将的衣服判断,猜中对方的身份,指挥将士冲杀。 王邺也得到张都尉与赵军遭遇之事,率军前来驰援。 赵军见秦军人多势众,又无主将指挥,顿时,乱成一团,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战事结束,王邺清点战场,见赵军阵亡九百人,自己也折损了五百人。王邺从捕获的赵军口中得知,斩杀的赵将是赵国裨将,顿时大喜不已,并让人快速传令给王陵,速速增援。 张都尉道:“王将军,我们在这里遭遇赵军,莫非老马岭被赵军占领了。” “这可如何是好。”王邺对着捕获的赵军问了些情况,得知,老马岭没有落入赵国手中,便心生一计。 王邺命将士穿着赵军的衣服,趁着夜色,前往老马岭。由于夜色太黑,赵军误以为是裨将茄勘测军情归来,没有防备。王邺趁机冲杀,斩杀赵军。赵军不知秦军人数,却听见山谷声大作,四处逃散。 王邺率着一千将士,抵达关隘高平。 赵将共叔段正在睡梦之中,却听闻鼓声大作。共叔段拿起长剑,冲了出去,碰见了靳言,问道:“什么情况。” 靳言道:“秦军来袭。” “你说什么。”共叔段怎么也没想到会有秦军来袭,问道:“秦军如何攻破高平。” “秦军伴成我军,骗开关隘守军,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靳言见秦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急色道:“共叔将军,秦军杀来,我们还是快逃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共叔段道:“丢了高平,我们如何向廉老将军交代。” 靳言道:“我们管不了那么多。” “我们不能走啊!”共叔段问道:“弃关而逃,赵人会如何看我们。他们会说我们韩国男儿,没有血勇之气。我们逃了,也会丢了韩氏男儿的脸面。” 丢了上党,他们活着,已经承受了不少的骂名。如今,秦国来攻,他们弃关而逃。韩氏男儿的脸面真的就会被他们丢尽。纵使苟活,也无脸面。 靳言拔出长剑道:“共叔将军说得是。韩氏男儿,岂能被人小看。” 共叔段道:“我留下来,为你断后。你要好好活着。” “共叔将军,不愿丢了韩氏男儿的脸面。”靳言握着长剑,笑道:“我岂能苟且偷生。” “好。”共叔段看着身边的将士,高声道:“我们为了韩氏男儿而战。” 共叔段、靳言见秦军奔来,率领身边的将士,冲杀了过去。王邺指挥将士,杀了过来。两军贴身肉搏,厮杀。共叔段、靳言身边的将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聚在身边的将士也越来越少。 王邺见控制了局势,劝降道:“放下武器,免死。” 共叔段看着战甲残缺、满身是血的靳言,道:“你怕死吗?” 靳言大笑道:“能与共叔将军,奋勇杀敌,保卫疆土,死又有何哉。” “好,好,好。不愧是我韩氏男儿。”共叔段想起归韩无望,丢了上党,还有冯亭战死,又道:“我们归顺赵国,便不能降秦。” 王邺见赵军不降,恫吓道:“不降者,死。” 共叔段握紧长剑,高呼道:“诸位将士,我们并肩作战,奋勇杀敌,共同保卫疆土。” “杀。”共叔段长剑向前一挥。 靳言等人,也跟着共叔段朝着秦军冲去。王邺见这些人不降,倒有几分骨气,但也不能对他们仁慈,长剑向前一指,肃然道:“杀。” 王陵听说王邺,遭遇赵军,斩杀赵国裨将,又趁着夜色,打了赵军措手不及,兵峰抵达高平关。王陵便率军,前来助战,一鼓作气拿下高平关,再建大功。王陵抵达高平时,战事已经结束。 王陵和王邺合兵一处,见赵军,战力如此孱弱不堪,更加轻视赵军。王陵也不等王龁之令,趁着赵军在老马岭立足未稳,防线尚未建成,果断出击,抢占高地。 第六十九章 以守为攻 王陵率军抵达高平之时,战事已经结束。王陵怎么也没想到,王邺凭借两千将士,不仅斩杀赵国裨将,还攻占高平要塞。王邺见王陵来了,率领残存的将士相迎道:“末将,恭迎五大夫。” 王陵表彰道:“王邺,此战,你打得漂亮,打出了我大秦的威严。” 王邺也不居功,谦恭道:“非我之功,实乃将士用命,我国国运昌盛,我们才能取得大胜。” “好。”王陵看着诸将士道:“大胜之时,我定会为诸位请功。” 众人齐声道:“多谢,五大夫。” 王邺道:“五大夫,赵国战力,如此孱弱不堪。我们应该乘胜追击,再接再厉,扬我大秦之威。” 诸将高声道:“我等愿率军前行,攻伐赵军,扬我大秦声威。” 王陵见赵国节节败退,战力如此不堪,也不把赵军放在眼中,高声道:“好。我们再创战功,扬我大秦声威。” 王邺请战道:“请五大夫下令,与赵开战。” 诸将也道:“请五大夫下令,与赵开战。” 王陵热血上涌,看着诸将,问道:“诸位,此战,该如何打。” 王邺率先道:“我愿领兵五千,趁着赵军溃败,长驱直入,与赵国决战。” “赵国虽败,但军力至少有二十万。我们身边将士不足三万,岂能长驱直入,与赵国决战。”王陵见诸将脸色不甘,提醒道:“诸位,非我胆怯,不敢与赵全面开战。你们别忘了,我们的对手是赵国老将廉颇。那可是与武安君齐名之人。” 王邺想起开战之前,王龁说的那些话,不敢大意,“五大夫所言甚是,是我太忘乎所以。竟然忘了,赵将乃廉颇。” 诸将见王陵、王邺都忌惮赵国老将廉颇,也不说话。 王陵见诸将没有因为短暂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又道:“高平失守,赵军定会来夺。上将军率领大军未抵达之时,我们不能贸然出战。” 诸将齐声道:“喏。” 王陵摊开堪舆图,看了一下老马岭的山势、地貌,又道:“沁水至高平要塞,南北长达八十里。沟谷两侧的山峰,还有少量的赵军。若不除,对我军危害不已。” 王陵看着诸将,喊道:“王邺听令。” 王邺道:“末将在。” 王陵指着堪舆图上的一处高地,吩咐道:“你率领三千将士,拔除这里的赵军。” “喏。” 王陵又指着一个制高点,又道:“王何。” “末将在。” “你率领三千将士,拔除这里的赵军。” “喏。” 王陵面向诸将,又道:“诸位,我们一定要在上将军抵达之时,守住高平,清除隐患。” 诸将齐声高喝道:“我等谨遵将令。” 王龁率领大军前行,却得斥候来报。首战,不仅斩杀了赵国裨将,还攻下高平要塞。老马岭彻底掌控在秦国手中。 王龁得此战果,兴奋道:“天助我大秦。” 王龁见老马岭掌控在己方手中,未防有失,朗声道:“速速前往高平。” 王龁率领大军主力从沁水河谷抵达高平,沿途见道路难行,山势陡峭,沟谷之处,只能通过一辆马车。此地,俨然是一道天然屏障。王龁见轻而易举,就占领了老马岭,也觉得赵将廉颇用兵,不过如此。 王龁抵达高平,王陵、王邺率领部将相迎。王龁进入关内,面对诸将,称赞道:“此战,诸位打得太好了。” 王龁,话语刚落,便听见战鼓声雷动,喊杀声四起。不多时,一名斥候,急色而来道:“上将军,赵军来攻。” 王龁面对诸将,问道:“诸位,赵军来攻,应当如何。” 诸将齐声道:“战。” “好。”王龁见赵军来攻,也不据守,选择主动出击,高声道:“王陵,你率三万将士,主动出击。” 王陵见王龁没有采取防御之态,竟然选择主动出击,朗声道:“喏。” 王龁又道:“此战,我们再胜。赵军士气,定受重创。击败赵国,拿下长平,指日可待。” 王陵躬身行礼道:“末将,不辱上将军使命。” 话说,廉颇命裨将军茄率领五千将士先行,驻扎高平要塞,并占领老马岭有利地势,阻截秦军。随后,又让靳言率一千将士,押送粮草,前去高平要塞。 廉颇率领大军,刚渡过丹水,往前行走十里。这时,斥候急色而来,双手递上书信,“拜见,廉老将军。” 廉颇接过斥候手中的战报,展开观阅,又递给平原君,大笑道:“平原君,真是天助我也。” 平原君看了书中的内容,大喜道:“太好了。我们拿下了老马岭。” 廉颇得此书信,见老马岭掌握在手中,那颗不安的心,总算落地了。廉颇长出一口气,又道:“我们拿下老马岭,占据沁水至高平要塞。我们与秦军对战,进可攻,退可守。战场的主动权,将会掌控在我们手中。” “真是,天助我也。”平原君喜道:“有了老马岭,这道天然屏障。击秦复疆,指日可待。” “平原君说得不错。”廉颇道:“有了这道天然屏障,秦军不足为惧。” 廉颇往前行了三里,却见共叔申前来,问道:“共叔将军,你不是在高平要塞,协助防守。怎会出现在这里。” 共叔申道:“廉老将军,我有事禀告。” 廉颇闻言,心中涌出不好的感觉,问道:“公孙将军请说。” 共叔申据实以答道:“我们占领了高平要塞,也分兵占据老马岭地势。可,茄将军不听我等劝阻,执意要出高平要塞,勘测地势。” “你说什么。”廉颇心中涌现出害怕,“他怎能擅自做主,没有执行我的将令。” 平原君见廉颇神色突变,插话道:“共叔将军,怎能不阻拦。” 共叔申请罪道:“末将,无能。” 廉颇也知道这位裨将的性格,也不怪责共叔申,温言道:“此事,也不怪你。” 许廉见廉颇神色大变,心中也不安,问道:“廉老将军,出了何事。” “我命茄驻扎高平要塞,占据老马岭地势。茄,不听我令。”廉颇心中涌现出隐隐不安道:“我担心,高平要塞有失。” 廉颇话语刚落,一斥候急色而来,高声道:“廉老将军,紧急军情。” 廉颇接过书信,一看,脸色大变,“平原君,我们丢了高平要塞,老马岭也被秦军占领。” “什么。高平要塞、老马岭,被秦军占领了。”平原君见出了这等大事,廉颇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廉颇点了点头,又道:“我军和秦军在老马岭西侧交战,我军大败。秦军趁势,攻克高平要塞,占据老马岭。” “茄,何在。” “茄被秦军斩首,共叔段、靳言等将,战死。”廉颇将书信递了过去。 “败了,败了。”平原君看了书信,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 “决不能让高平要塞,落到秦国手中。否则,我们只能被动挨打。”廉颇对着身边石都尉,下令道:“你速速带领两万将士,前去夺回高平要塞。” 平原君见还没正式开战,不仅丢了高平要塞,失了老马岭,还折损了一名裨将、两名校尉和两名都尉。面对如此大败,廉颇还能镇定自若,对他佩服不已。 平原君却不知道,廉颇脸色平静,心中却是充满不安。然,廉颇深知,身为主将,是三军的主心骨,自然不能喜形于色。否则,会动摇三军的士气。 廉颇岂不知,首战输了,这将会严重打击三军的士气。稍有不慎,秦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就会在军中蔓延。 平原君见廉颇没有说话,问道:“廉老将军,我们还能夺回高平要塞乎?” 廉颇长长出了一口气,不安道:“高平战事不明,秦军兵力多少,我也不知。高平要塞,能否夺回,我没有把握。” 平原君闻言,想到了最坏的情况,追问道:“我们夺不回老马岭,又会如何。” 廉颇道:“不瞒平原君,战事,对我们不利。” 平原君道:“廉老将军,有话直说。” 廉颇道:“秦军占据老马岭,居高临下,对我们有压倒优势。我们就会面临,全局崩溃。” “全局崩溃?”平原君闻言,吞了一口唾沫,“廉老将军,战局真的如此糟糕。” “战局比我说的还要恶劣。”廉颇出了一口气,又道:“一旦,老马岭有失,我们无险可守。秦军全面出战,我军危矣。” 平原君见廉颇忧心忡忡,想必是战况的确不利,问道:“廉老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廉颇道:“平原君,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平原君道:“面对不利战局,廉老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首战失利,又丢了老马岭。形势,对我们不利。我们不能主动出击。” “廉老将军的意思是说,以守为攻。” “我本想拿下老马岭,趁着秦军立足未稳,一战定乾坤。然,初战失利,我军大损,导致三军士气低沉。人算,不如天算啊!”廉颇感叹之余,又道:“我们一败,再败,军心不稳。眼下,我们只能以守为攻,守住阵地,稳定军心。” 平原君道:“廉老将军说得有理。” “司马琅。”廉颇没有把握夺回老马岭,为了避免战局陷入被动,只能提前部署,“你率领一万将士,前往二鄣城。我给你的任务是坚守两个月。” 司马琅问道:“末将,没有听明白。廉老将军是要我坚守二鄣城两个月。” 廉颇道:“不错。” 司马琅道:“廉老将军,为何选择坚守,而不是选择出动出击。” “战局,对我们不利。老马岭,我们夺不回来。秦军士气大增,就会发动疯狂的进攻。我们抵挡不住,就会全军崩溃。”廉颇拜托道:“你若能在二鄣城,阻截秦军两个月。我就能稳定军心,不被秦军一战而败。” “末将,不会让廉颇老将军失望,定会坚守二鄣城两个月,不让秦军前进一步。” “好。”廉颇道:“司马琅,拜托你了。” 司马琅领命,点起兵将而去。 廉颇又道:“许廉。” “末将在。” “你率两万大军,驻防光狼城。你要为我争取一个月时间。” 许廉见廉颇开始布局防守,虽不知其意,但还是领命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第七十章 二鄣城 赵将石末奉廉颇之命,率领两万将士,前去夺回高平要塞。石末率军抵达高平关城下,列阵叫喊。顿时间,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 王龁见赵军前来夺回高平要塞,以王陵为将,率军三万,前去迎战。 石末叫阵,却见秦军不以据守,反而主动出关迎战。石末站在战车之上,高呼道:“尔乃何人。” 王陵朗声道:“吾乃秦国五大夫,王陵是也。” 石末轻笑道:“据闻秦国军功制度,分为二十个等级。你不过是五大夫,秦国第九个爵位。还不快请王龁出来,与我一战。” 王陵道:“你又是谁?官拜几许。” 石末高声道:“我乃赵国都尉,奉廉老将军之命,前来夺回高平,斩杀尔等。” “就凭你,也敢大言不惭,夺我高平要塞。”王陵大笑道:“赵国无将乎,竟然派区区都尉前来送死。我还以为是廉颇来了,结果来了个都尉。也罢!也罢!廉颇不敢亲自前来夺回高平要塞,我便斩杀他的都尉。” 秦国将士闻言,也大笑不已。 “休要猖狂。”石末高呼道:“击鼓。” 顿时间,鼓声大作。石末拔出长剑,高呼道:“秦国夺我城池,杀我将士。众为将士,随我拿下高平。” 赵军将士,齐声道:“喏。” 石末高喊道:“给我杀。” 赵国将士得令,发出威武之音,冲向秦军阵地。 王陵扭动僵硬的脖子,拔出长剑,高喊道:“击鼓。” 顿时间,秦军阵营,鼓声大作。王陵也抽出长剑,向前一挥,厉声道:“诸位将士,建功立业,正在此时。随我,出战。” 秦军将士高呼道:“杀,杀,杀。” 王陵见赵军进入射程,长剑向前一指,下令道:“放箭。” 成千上万的箭矢,朝着赵军飞奔而去。赵军中箭倒地,一片哀嚎声四起。石末见将士,一个又一个倒下,不顾伤亡,高喊道:“给我冲。” 王陵见赵军被箭矢射中,折了很多的人马。赵将仍旧下令,继续往前冲杀。 “杀。”王陵一马当先,冲杀过去。 秦军将士见五大夫,奋勇杀敌,士气高昂,也跟着冲杀过去。王龁站在城楼上见王陵身先士卒,冲入赵军阵营,所到之处,皆有敌方将士落马。 王龁笑道:“王陵不愧是我军的猛将啊!一出战就打得赵军是落花流水。” 一秦将指着混战中的敌我双方,大声道:“五大夫军功赫赫,赵军岂是他的对手。” 又一秦将往前看去,笑道:“五大夫出战,赵军岂有不败之理。” 王龁见大秦将士,呈一片压倒了赵军之势,厉声道:“赵国先被我们斩杀了裨将,又被我们攻破了高平要塞。我们击溃了这支赵军,赵军定会士气不稳,军心离散。我大秦战无不胜的消息,就会迅速在赵军蔓延。我们就可以携带胜利的余威,一鼓作气,杀向廉颇,一战而定乾坤。” “上将军的意思是打算与赵国决战?” 王龁道:“赵军多次输给我们,必会动摇军心。两军交战,最重要的是军心。赵军士气被我们所破。我们不趁势,一鼓作气,击败赵军,拿下长平,更待何时。” 诸将高呼道:“末将,愿跟随上将军,击败赵军,拿下长平。” 一人道:“上将军,赵军败了,败了。” 王龁见赵军溃败,向东而逃,大声喊道:“击鼓,追击。” 王陵冲入阵中,斩杀赵军多名校尉。石末见秦军势大,攻势太猛,且人数众多。石末见不能取胜,下令道:“撤。” 赵军撤退的战鼓声,传来。赵军闻讯,便跟石末,往东而逃。王陵见赵军败退,又闻追击的战鼓声,指挥将士,趁势追击。 王龁见赵军丢盔弃甲,连将旗都丢了,输得十分狼狈,下令道:“诸位,我们也该出战了。” 诸将齐声道:“喏。” 石末率领残军,往东逃窜。秦军追赶太急,也顾不得那么多。忽然,山谷两侧,箭雨如飞蝗一般,涌向秦军。石末见前方赵将司马琅,出现在面前,喊道:“司马将军,救我。” 司马琅见石末败得如此狼狈,高喊道:“开路。” 赵军迅速让出一条道路,让败军通过。石末来到司马琅面前,请罪道:“末将有负廉老将军之托,未能夺回高平要塞。” 司马琅见战局如廉老将军所料,更是佩服不已,劝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你不必自责。” 石末问道:“司马将军,怎会来此处。” “廉老将军,命我驻扎二鄣城,阻击秦军。”司马琅又道:“我率军抵达二鄣城,却见筑城为成,尚需时日。我便率军,埋下伏兵,阻截秦兵,为筑二鄣城争取时间。” 石末道:“多亏将军救我,否则,我命休矣。” 司马琅道:“这里有我,你先退入二鄣城,协助筑城。” 石末道:“一切拜托司马将军了。” 石末走后,张都尉急色而来,大喜道:“司马将军,我们射杀秦军三千人。秦军,已退。” 司马琅见击退了秦军,喜道:“太好了。” 张都尉问道:“将军,秦军已退,我们要不要率军冲杀。” “不可。”司马琅按着长剑,又道:“我们之所以,能够射杀秦军,击退他们。是因为秦军刚击败石末,便得意忘形。我们若率军追杀,败的就是我们。” “司马将军说的是。”张都尉又道:“司马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打了秦军措手不及,射杀了他们数千将士。秦军复仇,必会大举来攻。这里也阻挡不住秦国的大军。”司马琅道:“我们再此阻击秦军,是为了修筑二鄣城争取时间。二鄣城修筑以成,留在这里也没意义。传令下去,留下少数将士,故设疑阵,迷惑秦军。” 张都尉领命道:“喏。” 话说,王龁率军前来驰援,却见王陵败退回来。 “末将无能,为了一鼓作气,拿下赵军阵地。”王陵跪地,愧色道:“末将率军追击残军,却遇上伏军,折损了三千人马。请上将军,治罪。” 王龁上前搀扶起王陵,“此战之过,非五大夫不善战。是我太小看赵军。” 王邺问道:“廉颇以石末为将率军前来攻我,是为了拿下高平要塞。赵军溃败,我们追击,便能将他们一击而溃。上将军,末将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另一支赵军,出现在我们追击的道路上。” 王陵也道:“莫非赵军是故意败给我们。其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们上钩。” 王龁想了少许,回道:“廉颇派将来攻,势在必得夺回高平。赵将溃败,是被我们击败,而不是故意败给我们。” “廉颇先派将来攻高平,又派一将来伏击我们。难不成廉颇知晓夺不回高平,还故意送来这么多赵军,让我们斩杀。”王陵也道:“末将也觉得这不是赵军故不迷阵。” “五大夫说的不错。”王何道:“素闻廉颇爱兵如子,知道夺不回高平,岂会让将士,前来送死。先以将攻,又以将伏击。如此打法,岂是将之所为。” 又一人道:“是啊!这与兵法说不通。廉颇以将埋伏山谷,岂不是让两万将士,白白送死吗?” 王何又道:“既知拿不下高平,就该保存军力。何必,让将士前来送死。” 王龁想了想,也道:“不错。廉颇的战法,我也听闻。其,攻必成。守,必成。明知攻不下,却让将士来送死,这不是廉颇的打法。” 王陵问道:“上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王龁道:“天色忽变,将有大雨。山谷道路狭窄,不利于大军通过。今,又有伏军阻截,我们去了也没用。我们暂且回到关内,整顿军马。等待天色放晴,我们再出兵。” 三日后,大雨停歇,天色放晴。 王龁派出多路斥候,前去山谷探路,皆回来报,山谷两侧,不见赵军的踪影。王龁为了慎重起见,又让王邺率领一千将士,前去试探。 王邺率军来到山谷,却见赵军箭雨射来。王邺命将士竖起盾牌,一边抵挡赵军的箭雨,另一边与赵军对射。王邺从赵军的箭雨的密集程度判断,山谷的赵军,不过百人。 王邺见赵军人少,便有恃无恐,一边与赵军对射,清理山谷残余的赵军,另一边继续往前推进。然,赵军人数虽少,倚仗地利之故,阻挡了秦军三日。 王邺清理完山谷残余的赵军,打通要道,并派人前去告诉王龁。王龁留下少部分将士,守住高平关,率领其余人马,前去击赵。 王龁率领大军,往前走了数十里,忽见一座城池,修筑在两河之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王龁深知,若不攻破此城,便不能往前推进,拿下长平。王龁当机立断,命王陵、王邺率军前去攻城,却被赵军的箭矢射了回来。 王龁见攻了多次,都攻不下城池,还折了许多将士,便命人击鼓撤军。王陵、王邺率军攻城,折损了数千将士,却也攻不下,虽不甘心,却还是执行将令撤军。 王陵主动请战道:“上将军,末将愿率军,继续攻城。” 王龁召集部将,来到堪舆图,指着两条河流,叹道:“赵军数战败我,早已经溃不成军。却不曾想,赵国沿河设城,阻截我们。你们看,此城,设在两河之间,一道天然的护城河。我们想要强攻,定会折损不少将士。” 王邺粗声道:“我们岂能让此城,阻挡我军去路。” 王陵也道:“我们要向东伐赵,拿下长平。就必须攻克此城。赵军据城而守,也不出城迎战,那该如何。” “此地,不适合大军作战。廉颇定是看重了这点,才以此地设城,阻挡我军。”王龁看出了廉颇的用意,赞叹道:“廉颇见失了老马岭,又夺不回高平,士气不稳,便想以此城来阻挡我们前进。不得不说,廉颇临战应变能力,我不能及啊!” 王邺嘲讽道:“廉颇不敌上将军,不敢正面迎战,才会以此城阻我。我看啊!廉颇乃名将,不过是徒有虚名。” 王龁摇头道:“廉颇绝非徒有虚名。赵军数战皆败,军心涣散。廉颇选择以守为攻,稳定军心,也是上策。廉颇以攻,变成了以守。如此说来,廉颇改变了战术。” 王陵道:“上将军,我们伐赵,攻下长平,此城非拿下不可。不能拿下此城,我们便不能前进。” “廉颇善战,善守之名,名不虚传。此战,我们遇到对手了。”王龁虽见此城不好拿下,但要与赵军主力开战,攻破长平。此城,就必须拿下。 王龁见这才是真正的老将廉颇,斗志上涌,厉声道:“众将士听令,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攻下二鄣城。” 第七十一章 光狼城 王陵奉王龁之令,率军兵临二鄣城。王陵大兵压阵,击鼓呐喊。司马琅站在城楼上,见城外秦军,来势汹汹,严令众将不可出城迎战。 石末见秦人骂的难听,却见诸将不战,喊道:“末将愿率三千将士,出城迎战,杀杀秦人的威风。” 诸将也认为司马琅避而不战,有失男儿之躯,请言出战。 “不可。”司马琅见诸将欲开城迎战,大声道:“城外秦军,有三万之众。其后,还有秦军主力相随。秦将王陵,是秦国五大夫。此人用兵不弱于王龁,我们不可大意。” 张都尉喊道:“我们据守不出,岂非让秦人笑我赵氏无男儿乎。” 石末也道:“末将咽不下这口气。请司马将军给末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司马琅道:“秦军数战败我,士气高涨。我军多次输给秦军,士气低迷。我们轻易出战,败了,就会动摇我军的士气。” 张都尉道:“纵使败了,也不负赵氏男儿之名。” 又有几名都尉,出言道:“末将愿领兵出城,与秦军决一死战。” “廉老将军让我统兵,驻扎二鄣城,阻截秦军。我不敢违背廉老将军的将令。”司马琅语调强硬道:“若有不听将令,擅自出战,斩。” 几名都尉和校尉高声道:“末将,听令。” 石末和张都尉见诸将皆附议,也道:“末将,听令。” 司马琅也想出城与秦军一战。然,廉颇给他的任务,不是伐秦,而是让他阻截秦军两个月。为了大局,他不得不用威严,压住诸将。 司马琅看着诸将,又道:“诸位,廉老将军让我们再此筑城,阻截秦军。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末将不知。” 司马琅道:“我们这座城池,规模不大,但地利位置十分重要。也是秦国东进,拿下长平必经之路。廉老将军让我们筑城设防,阻截秦军,必有深意。我们不能凭借一腔热血,坏了廉老将军的大事。” 一人问道:“秦军势大,发动强攻。我们能够守得住此城乎?” 司马琅大笑道:“二鄣城,位于大河之间。这两条大河,是我们天然的护城河。大河不宽,却有数米之深。我们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器甲完善。秦军想要轻而易举夺下二鄣城,也没有这么容易。” “秦军绕道而走,不攻此城,又该如何。” “秦军想要与我们决战,就不能绕开此城。”司马琅道:“秦军不拿下此城,便不能前进一步。秦军选择绕道,我们便断其归路,其军心必乱。王龁用兵谨慎,是不会留下这个隐患。” 石末道:“秦军伐我,必取二鄣城。我们和秦军,就会有一场血战。” 张都尉见守城之将,虽有近三万。但,军中皆蔓延秦军不可胜,问道:“我们能抵挡秦军多少时日。” “廉老将军,命我等抵挡秦军二个月。”司马琅拜托道:“诸位,我们齐心协力,阻截秦军。” 诸将齐声道:“喏。” “诸位,勿误了廉老将军的大事。”司马琅躬身道:“能否守住二鄣城两个月,就拜托诸位了。” 王陵列阵喊了半天,却见城楼上赵军不出战。王陵见赵军据守不出,只能刺激赵军守将,喊道:“我乃秦国五大夫王陵,守将乃何人,还不快通上姓名,出城来战。” 司马琅朝着城下喊道:“我乃无名小将,不通姓名也罢。” 王陵喝道:“为何不战。” 司马琅道:“秦军乃虎狼之师,我打不赢,只能避而不战。” 王陵讥讽道:“你好歹也是大丈夫,怎能说出这样的话,羞也不羞。” 司马琅自嘲道:“相比大丈夫之名,我宁可好好活着。能活着,哪管羞也不羞。” 王陵没想到对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嘲笑道:“皆说赵氏能征善战,诸侯莫能比。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我这双耳朵,从来都是左进,右出。你说我无赵氏男儿血勇也好!还是嘲笑我,非大丈夫也罢。”司马琅叹道:“我是不会出城与你一战。” 王陵挑衅道:“皆闻赵氏男儿,打遍诸侯。莫非怕我秦国。” 司马琅闻言,倒也不怒,喊道:“五大夫,说什么。我耳朵不好,听不见。” 王陵见这般挑衅,赵将也不上当。王陵见赵将不出来,那就只能用武力强行攻城。 王陵抽出长剑,往前一挥,“赵武灵王死后,赵国再无贤君;马服君死后,赵国再无男儿。赵武灵王在天之灵,见子孙败坏至此,会有如何感想。” 司马琅见王陵总算要下达攻城之令,又见他口出狂言,玷污先祖之名,高喊道:“诸侯皆传,秦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你有本事,便来攻城。让我来,检验一下秦军攻城的能力。” 王陵长剑朝他一指道:“你就不怕我攻下此城,斩杀尔等,一个不留。” “哈哈哈。”司马琅肃然道:“你若攻破此城,我等有负王恩,也无脸苟活。” “击鼓。”王陵高喊道:“攻城。” 顿时间,鼓声大作。秦军听闻鼓声,发出气动山河之音,冲向赵军城池。 司马琅见秦军搭建浮桥,抬起云梯,蜂拥而至,涌向二鄣城。司马琅见秦军攻来,拔出长剑,高声道:“弓箭手准备。” 赵军将士,弯弓搭箭,等待司马琅的命令。 司马琅见秦军进入射程,长剑向前一指,喊道:“放箭。” 成千上万的箭矢,飞向秦军。赵军箭矢所到之处,皆有秦军应声倒地。秦军前赴后继,踏着战友的尸体前进。王邺率军抵达城下,便命秦军,竖起盾牌防守。秦军箭矢,犹如飞蝗,飞向赵军。 赵军中箭,从城楼上掉下来。 司马琅见秦军的盾牌阵越来越近,喊道:“巨石准备。” 赵军几人之力,抬起重大百斤的大石,从城楼上推了下去。巨石呈圆形,掉落下去,滚向秦军。秦军盾牌阵被击得粉碎,死伤无数,哀嚎遍野。 王陵见攻城将士,损伤惨重,又命人击鼓。两名公大夫得令,各率三千将士,前去助阵。 司马琅命人将准备好的桐油,从城下倒去。随后,司马琅点燃箭矢,朝着空白地射去。箭矢携火落地,遇油便燃,顷刻间,城下便成为一片火海。 秦军陷入火海,惨叫声不绝于耳。 桐油顺地势而下,一部分流入大河。司马琅命将士将火箭射入大河,大河水面上漂浮的桐油,大火四起,烧毁秦军搭建的浮桥。 王龁站在远处观战,见大军攻城不利,死伤惨重,便下令击鼓退兵。 司马琅见秦军狼狈撤军,为胜利呐喊。 赵军守城将士见秦军退去,高呼不已。 王陵、王邺攻城不顺,吃了败仗,回到大帐,一言不发。王龁见状,劝慰道:“身为主将,败了就败了,不用放在心上。” 王陵痛色道:“末将无能,三万将士攻城,回来不足一万。” 王邺道:“此战,打得太过憋屈。” 王龁看着二人道:“我早就说过,廉颇是赵国名将。这下,你们总算见识到他的厉害。廉颇想要凭借一座小城,阻挡我大军,他也太小看我。” 王陵问道:“上将军,打算怎么办。” 王龁问道:“赵军大胜,会怎么样。” 王邺道:“将骄士怠。” “不因一战之胜,将骄士怠。不因一战之败,气馁不前。廉颇初战失利,丢了高平,失了老马岭,还能以守为攻,这就是名将。”王龁对着诸将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你们要从失败之中,学到经验。这才是真正的兵家。” “闻上将军之言,末将,茅塞顿开。”王陵话锋一转,又愁色道:“二鄣城易守难攻,我们不易强攻。可,赵将不愿出城而战。” 王龁笑道:“赵军不愿出城而战,我们就引他们出城。” 王邺问道:“上将军如何引诱赵军出城。” 王龁淡淡道:“我们多输几次,赵军就会轻视我们,便会出城而战。” 王陵问道:“赵将性子沉稳,不上当,又该如何。” 王龁淡色道:“一次不够,多输几次。” 王邺道:“输多了,会不会折了我大秦的军威。” 王龁笑道:“不输,何来赢。” 王陵道:“上将军,我们不如绕过二鄣城。” “二鄣城,非拔不可。”王龁正色道:“此城若不拔除,我们进兵,后路就会被赵军切断。我们既要面对廉颇,还要面对后顾之忧。岂能放手与廉颇一战。” “上将军所言不错,此城必拔。”王陵也觉得王龁之言不无道理。若不拔除此城,必有隐患。 王龁道:“王邺,你率领三千将士,趁着夜色攻城。” 王邺道:“末将得令。” 王龁又道:“切记,不可硬战,只需鼓噪声势,做出攻城的假象。” 王邺道:“末将不明白上将军的意思。” 王陵明白王龁的用意,忙道:“上将军的意思是让你制造攻城的假象,其目的是为了消耗赵军的箭矢。” “不错。”王龁又道:“我们夜色攻城,赵军不察,便会以箭矢射杀我们。等到赵军粮草告罄,兵甲消耗过大,便是我们破城之时。” 王邺得令,茅塞顿开,领兵而去。王邺做出渡河的假象,又命人击鼓,做出攻城的命令。 司马琅白天击退秦军,赵军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司马琅也没因为一战之胜,得以忘行。司马琅担心秦军夜色来袭,安排防守之事。 夜色已深,却不见秦军来攻。正值人乏之时,却忽闻鼓声大作。司马琅坐镇城楼,合甲而睡,听闻鼓声,忙站起来探查情况。这时,石末前来道:“司马将军,末将,射退秦军。” 张都尉也道:“司马将军,末将也射退秦军。” 司马琅问道:“秦军来了多少人。你们斩杀了多少。” 石末道:“夜色太暗,末将没有看清秦军人数。末将害怕中了秦军圈套,命令将士射箭阻截。秦军,现已退去。” 张都尉见司马琅的眼神看着他,忙道:“末将也没有看清秦军人数。” 司马琅道:“我们丢了多少箭矢。” 石末道:“末将,丢了两万。” 张都尉道:“末将,丢了三万。” “未见秦军,便丢了五万箭矢。你们可知,我们还有多少箭矢。”司马琅见责罚二位,也无济于事,挥手道,“罢了,罢了。此事过去了,以后我们小心便是。” 秦军连续来攻,又屡次败退。王陵见赵将还是不上当,问道:“上将军,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王龁问道:“我们攻了多少日,败了多少阵,死了多少将士。” “我们攻了五十日,败了十五阵,阵亡将士三万。” “赵军士气懈怠了。”王龁肃杀道:“今日,便是我们破此城之日。” 王陵按照王龁的吩咐,带领老弱之兵,前去叫阵。赵军多次击败秦军,士气正盛,又见秦军以老弱来攻,诸将率军出城而战。 司马琅下令,拒不出战,却闻石末、张都尉等四名都尉,开城前去迎战。司马琅脸色大惊,连忙感到城楼察看。却见石末、张都尉大败秦军。 赵国其他诸将见状,也请命出战,扩大战果,追击秦军。 司马琅害怕中计,率军支援。赵军追击十里,却见秦军列好阵势。石末等人率军冲杀过去,成千上万的箭矢,从道路两侧飞来。 王陵率军反杀过去,斩杀赵国四名都尉,又趁势一举攻下二鄣城。司马琅见大势已去,率军向东逃窜。王陵率军追击十几里,眼前又出现一座城池。,阻挡住他们的去路。 王龁得知击败赵军,拿下二鄣城,率军前来增援。王龁来到两条大河交汇之处,眼前又出现一座城池,城池上面写着光狼二字,感叹道:“廉颇善战、善守之名,名不虚传啊!” 第七十二章 许氏 话说,司马琅率军驰援石末等人,半途见大军被秦军伏击,秦将王陵斩杀赵国四名都尉。司马琅交战,见不能胜,便率军撤离战场。 司马琅见二鄣城粮草告罄,将士微寡是守不住了。于是,司马琅率领残军,往东逃走。临走之前,司马琅命人烧毁二鄣城内的粮草,留下一座空臣给秦军。 司马琅率军往东逃走,秦将王陵紧追不舍。司马琅逃至光狼城,高喊道:“打开城门。” 光狼城守将许廉见是司马琅,喊道:“快,打开城门。” 许廉走下城楼,见司马琅等人战甲残缺,浑身都布满血色,便已经得知,众人和秦军经过一番血战。许廉见司马琅率两万将士前去,回来不到三千,便已经推断出,二鄣城凶多吉少。 许廉见众将士狼狈不已,劝道:“司马兄,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可过度伤心。今日失去的,有朝一日,我们会加倍讨回来。” 司马琅见带去的两万将士,活着的不足三千,痛哭道:“二鄣城失守,我部四名都尉、八名校尉,全部阵亡。只有这些兵士与我逃亡。我岂能不伤心啊!” 许廉听到这个消息,内心浮现波动,悲道:“什么,二鄣城失守了。我数万大军,就这样没了。” 司马琅泣道:“末将无能,愧对阵亡将士,更有负廉老将军之托。” 许廉牙呲欲裂,眸色涌出熊熊烈火,拔出长剑,高声道:“司马兄,你尽力力。接下来,阻截秦军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这时,甘都尉站在城楼上,高喊道:“许将军,前方尘烟四起,发现大量秦军。” “来得正好。”许廉正想为阵亡的将士报仇,秦军送上来了,拿起长剑涌现城楼,怒喊道:“诸位,随我一起,阻截秦军。” 司马琅等人也一起涌向城楼,拔出长剑,做好迎战的准备。王陵率大军前行,却见眼前又出现一座城池。又见城楼上的赵军,整装待戈,也没下达攻城的命令。 王龁见破了赵国二鄣城,斩杀赵军两万有余,便率领大军,兵分两路,沿着大河而行,追击残留的赵军。 一路上,王龁见赵军丢盔弃甲,尸横遍野,嘲讽道:“赵军一败涂地啊!我们从沁水攻来,破高平要塞,占老马岭,又破二鄣城。这条河的尽头,便是丹水。按照这样的行军速度,我们拿下长平,指日可待啊!” 一人道:“上将军说得不错,我们拿下长平,指日可待。” 另一人道:“除了阏与之战,我大秦男儿,何曾阵亡过这么多将士。” “谁让我们的对手是廉颇。”王龁叹道:“遇到廉颇,我们还能取胜,该知足了。” 先前那人问道:“上将军,我们和赵军打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到廉颇。上将军对战廉颇,有几分胜算。” “起初,我得知对手是廉颇,很是忌惮,胜算不超过三成。几战,交手之后,我见赵军孱弱不堪,我的胜算又多了五成。”王龁话锋一转,又道:“廉颇数败,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应变,以攻为守。从高平要塞至二鄣城,不过区区百里,竟然阻挡我们大军三个月。胜算,有五成。” 一人惊道:“上将军对战廉颇,才五分胜算。” “五成胜算,已经不错了。”王龁见诸将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笑道:“廉颇失了老马岭,能够在两河之间,设二鄣城,阻击我们。便能说明,廉颇会用兵啊!说不定,廉颇又在何处设城,阻我。” 王龁话语刚落,见斥候急色,送来一封书信。王龁展开书信,观之,脸色大变。 诸将见王龁神色有异,齐声问道:“上将军,怎么了。” “诸位,我刚才说什么。”王龁长叹了一口气,又道:“廉颇又在两条河流交汇之处,设城阻我。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廉颇在险要之处,设城阻截,消耗我军。此人,太难对付了。” 王龁将斥候送来的堪舆图,递给诸将,问道:“这座城叫什么。” 众人观看少许,皆摇头道:“末将不知。” 王龁对此地,也不熟悉,见无人知道这两条河水,汇聚之处,是什么地方,为了避免王陵陷入孤立无援,高声道:“全军前行,驰援五大夫。” 王龁率军狂行数里,见王陵所部,按兵不动。王陵见王龁率大军前来,行礼道:“上将军,赵军在两条大河交汇之处,设城阻我。末将见赵军早有准备,不敢冒然出击。” “你做的对。”王龁往赵军城楼看去,见赵军整装待戈,防守反击,又道:“你从二鄣城追击赵军残部,我军疲惫。赵军,以逸待劳。我们冒然出击,定会吃大亏。” 王陵问道:“上将军,要不要末将率军攻城。” “不用了。”王龁问道:“你看此城,三面环水,地势显赫。此城,比二鄣城还要难打。我们从二鄣城而来,将士长途跋涉,疲惫不堪。今日,暂且安营扎寨。” “喏。”王陵领命,前去传达将令。 “等等。”王龁喊道。 王陵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道:“上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王龁问道:“此城,叫什么名字。” 王陵道:“光狼城。” “光狼城。”王龁见城楼上依稀看见广狼城三个字,嘴上念念有词,突然眸色一动,大笑道:“原来此城,就是光狼城啊!” 王陵问道:“上将军,知道此城。” 王龁振振有词地道:“此城,我当然知道。你们可知,为何这座城叫光狼城。” 王陵道:“此名,大为不雅。赵国怎会将此城,取名光狼城。” “因为那场血战,导致此地方圆数十里无人,只有狼群出没。”王龁想起那段金戈铁马的往事,眸色涌出傲色道:“十几年前,魏、赵两国伐韩,兵峰抵达华阳。韩王不敌魏、赵,便请吾王相助。吾王以武安君为将,前去驰援。武安君在华阳,打败魏、赵联军,斩首魏军十几万。在光狼城,打败赵国,斩杀赵卒三万。” 诸将皆道:“武安君曾在这里斩杀赵卒三万?” “武安君不仅斩杀赵卒三万,还摧毁了此城。”王龁没想到赵国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原有光狼城的废墟上,重新筑城,远胜过往,感叹道:“没想到啊!赵军又在这里筑城,比当年还要坚固。” 王陵听闻武安君曾在这里,斩杀赵卒三万,热血上涌,高声道:“我们能够在此处,击败赵国一次。我们就能击败赵国第二次。” “不错。武安君能攻破此城,我们也能攻破。”王龁又道:“传令大军,暂且歇息,择日攻城。” “喏。”王陵离去,前去传达将令。 许廉等诸将站在城楼上,见秦军主力到来,却不趁势攻城,反而撤军三里,安营扎寨。司马琅问道:“许兄,秦军为何不趁势攻城。” 一都尉道:“秦军胆怯,不敢攻城。” 许廉摇头道:“秦军号称虎狼之师,岂会胆怯。” 司马琅和秦军交战,知晓秦军悍勇,问道:“秦军为何不攻。” 许廉思忖少许,答道:“秦军不攻,只有三种解释。要么,就是秦军粮草未至。要么,就是秦军不知,我们会在此处设城。要么,就是秦军攻城器械未至,不敢攻城。” “许兄说得不错。秦军战线太长,纵横太深,粮草跟不上。我丢了二鄣城,留给秦军一座空城。秦军伐二鄣城,攻城器械,尽数毁灭。”司马琅又道:“秦军不攻城,正是许兄所言,既无粮草,也无攻城器械。” 许廉看着远方,语调凝重道:“秦军主动退三里,安营扎寨。我不能斩杀秦军,以报王恩啊!” 甘都尉道:“许将军,秦军刚来,立足未稳,我们主动出击,定能杀得秦军片甲不留。” 虞都尉道:“请许将军下令,攻伐秦军,建立战功。” 其他诸将也道:“末将附议。” 许廉见诸将皆劝他主动出战,却见司马琅不发一语,问道:“司马兄和秦军交过战,你怎么看。” 司马琅道:“秦军悍勇,不能轻视。我曾与秦军交手,其战力强悍。我们出击,讨不到便宜。” 许廉相信对方的判断,也道:“司马兄说得不错,我们不能与秦军交战。轻视秦军,会吃大亏的。再者,秦军有数十万之众,我们兵力不足两万,岂能与秦国一战。” 一将问道:“许将军,不打算与秦国开战。” 诸将想要建立功勋,齐声道:“请许将军,下令出战。” 许廉抗住诸将的请战之音,招手道:“廉老将军,命我率军驻守光狼城,是为了阻截秦军。秦军不攻,我便守城。我若能守城一个月,也不负廉老将军托付。诸位,莫非忘了,廉老将军的将令。” 诸将齐声道:“末将不敢忘。” “你们没有忘了廉老将军将令,就要谨遵将令。”许廉下令道:“若有人违背廉老将军将令,开城出战。莫怪我,军法处置。” 诸将齐声道:“喏。” 翌日,午时刚过,王龁命人击鼓召集诸将。诸将听闻鼓声,来到行军大帐。 王龁对着诸将道:“诸位,此战,应该如何打。” 王陵挺身而出,朗声道:“末将愿率本部人马,强硬攻城。区区光狼城,岂能阻挡我大秦十几万将士。” 诸将也跟着出列,高呼道:“末将愿跟随五大夫攻城。” 王龁示意众人坐下,问道:“我们粮草未至,又无攻城器械。光狼城,三面环水,乃天然屏障。城池虽不高大,却是坚固无比。我们强攻,不但不能攻下光狼城,还会葬送我无数大秦将士。诸位,没把握的仗,能打吗?” 王陵问道:“上将军可有破城之策。” 王龁飘来一个字,轻声道:“围。” “围?”诸将皆不明,你看我,我看你。 王龁点头道:“我们不攻光狼城,但也要以大军围城,给赵军造成强烈的压迫感。赵军多次败我,见我围城,军心必定不稳。正所谓,欲破此城,先乱其心。” 王陵也觉得,此策不错,迎合道:“上将军说得不错,我军粮草未至,又无攻城器械。我们围住此城,赵军定会胆寒。不敢与我们一战。” “我们先以大军围之,震慑赵军。”王龁又道:“再以劝降为辅,乱其军心。” 一将道:“赵卒军心离散,被我们吓破了胆。光狼城,不战,便可得。” “先围,再劝,还不够。”王龁与二鄣城交战,便知赵军的战力,不弱于秦。他不相信,就这样拿下光狼城,又道:“还要等。” 王陵问道:“上将军,我们等什么。” “等兵马,等粮草,等攻城器械。”王龁想起攻破此城,便能与廉颇开战,眸色涌现出战意,肃杀道:“一旦,我们兵马齐聚,粮草、攻城器械抵达,便以武力攻城。光狼城虽坚,又是三面环河。岂能抵挡我数十万大军。” 王陵躬身领命,便率十万大军,前去围困光狼城。 许廉听闻鼓声大作,登上城楼,却见城外,尘土飞扬,旌旗遮天。许廉见秦军来攻,命诸将准备迎战。 王陵持剑,率领秦军一边踏着整齐的步伐,另一边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之音。 赵国守城将士,见来了这么多秦军,有些胆寒。秦军抵达城下,尚有百步之距,便停了下来。 王陵挥动长剑,往城楼上一指,大喊道:“若有不降,便斩杀尔等。” “降,降,降。”秦军数十万人之音,弥漫山谷,久久不能消散。 许廉也不惧,回道:“宁死不降。” 赵军齐声高呼道:“不降,不降,不降。” 王陵恫吓道:“破城之日,屠戮尔等,一个不留。” “杀,杀,杀。”秦军将士高呼道。 许廉高声道:“我等誓死不降。” 许廉表明态度,本以为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然,秦军只是摇旗呐喊,击鼓震天,却不见秦军来攻。 王陵制止大军呐喊,又道:“吾上将军仁善,不想屠戮生灵。吾上将军给尔等数日时间考虑。期限一过,尔等不降,便是开战。” 王龁以大军围城,震慑赵军其胆,又以劝降之策,乱其军心。这一围城,便是二十日。王龁见赵军不但没降,士气也不曾动摇,召来王陵,问道:“赵将乃何人。” 王陵道:“是许廉。” “许廉?”王龁想了想,也无头绪,问道:“此人是谁。” 王陵道:“据闻他的先祖是许钧。” 王龁道:“他是许钧的后代,有其先祖之风。” “上将军,认得他先祖。” “他先祖可是赵武灵王麾下得力战将,我岂能不知,”王龁感叹少许,又道:“当年赵国攻伐中山,北击三胡,其先祖许钧为赵武灵王立下赫赫战功。许氏先有跟随赵武灵王征伐三胡的许钧;后有,跟随马服君,败我秦军的许历;许廉,有其先祖之风。如此看来,我们只能以武力攻城。” 正在众人说话之际,一将士,行礼道:“上将军,蒙骜将军,求见。” 王龁道:“请他进来。” 蒙骜一身戎装,走了进来,行礼道:“末将,奉秦王之令,率五万将士及运送攻城器械,前来相助。” 王龁见总算等到了攻城器械,大笑道:“蒙将军,你辛苦了。你来得太是时候。” 蒙骜语调有力道:“上将军,蒙骜及麾下将士,任你调遣。” “好。”王龁见有了援军,还有攻城器械,下令道:“诸位,随我攻破光狼城,抵达丹河。” 第七十三章 魂兮归来,以瞻山河 这二十日,王龁一边静候援军,等候攻城器械;另一边研究光狼城及这里的气候。光狼城虽是三面环水,但也并非是坚不可破。王龁军中又有很多十几年跟随武安君攻伐光狼城,斩杀赵军的战将。王龁围而不攻,就在制定破城之计。 此时,气候已经进入六月。气温,已经上升。王龁见光狼城处于枯水期,定是攻伐光狼城最佳时机。于是,王龁下令,以王陵率军三万,攻伐光狼城北门;以蒙骜率军两万,攻伐光狼城南门;王龁亲率一军,从正面攻伐西门、 王龁深知,围城必阙之理。秦军围城,气势如虹。赵军若见无退路,必会誓死而战。王龁给赵军留出东门,赵军见有生路,便不会全力迎战。然,王龁是不会让城内的赵军,向东逃亡,保存可战之力。又让王邺趁着夜色,率军前往东门三里处伏击。 王龁趁着夜色,挑选精壮之士,加之,蒙骜带来的五万新生之军,前去换下围城疲劳之师。子时已过,正是人最乏困之时。王龁挥出战旗,下令道:“击鼓。” 顿时间,鼓声大作,呐喊声震天。 许廉听闻鼓声,站在城楼上观看,却见秦军只是如往常般击鼓呐喊,并没有进军的迹象。赵军习惯了秦军夜色的动静,也不防备,便倒城而睡。 此时的秦军,已经涉水,搭好浮桥。大批秦军悄悄抵达城下,准备好云梯,等待攻城的命令。王龁见赵军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城楼一片安静,长剑出鞘,高喊道:“攻城。” 只见,王龁一声令下,数万秦军,弯弓搭箭,万箭齐发,射入城内。只见箭矢如流星划破夜空,落入光狼城,随后,便城内惨叫声四起。 秦军通过浮桥,抵达城下。城下的秦军,搭好云梯,便争先恐后攀登上光狼城。 许廉、司马琅等将最先反应过来,却被秦军的箭雨,不敢抬头。许廉一边命将士躲避,另一边准备还击。赵军因为没有想到秦军会突然攻城,无数将士,倒在了秦军箭雨之中。 秦军先声夺人,吓得赵军不敢抬头。 许廉见己军因为大意,折损大半将士。见秦军箭雨停了,立马指挥将士反动还击。成百上千的箭矢,射向秦军。王龁指挥将士以盾牌护体,并让弓箭手,射向城楼。 一时间,赵军居高临下,冲上往下射。秦军,从下往上射。赵军中箭,从城楼上掉下。秦军倒下一个将士,另一个将士立马补上。虽说赵军占据地利之势,但秦军人数众多,秦军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许廉见箭矢已经射完,又见秦军攀上城楼,指挥将士,前去与秦军搏杀。赵军斩杀一个秦军,另一个秦军又爬了上来。很快,光狼城西门,已经登上不少秦军。 许廉见将士不能抵挡,又听闻南门、北门,守城的都尉,已经战死。大批秦军正在猛烈攻击南门、北门。 许廉见大势已去,抵挡不住秦军攻势,且战且退,往东门而去。司马琅守卫东门,见南、北、西都有秦军攻城,却不见东门有秦军。当下,命令虞都尉,率领一千人马,前去救援。 许廉被秦军围困,死战不能脱身。既然,不能冲出重围,便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许廉与秦军厮杀,见秦军身后有援军赶来,士气大振,指挥将士,奋勇杀敌。许廉与援军合兵一处,共击秦军。虞都尉来到许廉面前道:“许将军,北门、南门,已经失陷,西门也守不住了。司马将军让我率军前来接应你,往东门而出。” 许廉斩杀了数名秦军,对着将士喊道:“往东门撤。” 司马琅见许廉赶来,命令将士让开一条路,大喊道:“许将军,快走。” 许廉率领将士,撤出东门。司马琅见大批秦军涌了过来,对着将士道:“我们断后,为许将军撤离,争取时间。” 虞都尉道:“司马将军快撤,末将来断后。” 司马琅长剑指地,高喊道:“我丢了二鄣城,本该死。我不死,就是为了斩杀秦军。岂能再撤。此时,便是与秦军血战之时,热血不甘,死战不休。诸位将士,随我迎战。” 众将士高喊道:“我等誓死追随司马将军。” 虞都尉见秦军奔来,距离越来越近,急色道:“司马将军,秦军势大,我们不能敌。司马将军若能保住有生力量,我们还能与秦国开战。请司马将军,以大局为重,率军撤离。” “我不能走。”司马琅道:“我走了,秦军趁势追杀。我们一个都跑不掉。我留下来,阻截秦军,还能为许将军争取时间。” 虞都尉指挥两名都尉,喊道:“你们护送司马将军离开。” 司马琅见两名校尉走了过来,喝道:“你们干什么。” 两名校尉喊道:“司马将军,得罪了。” 两名校尉强行让司马琅离开,虞都尉又道:“留下本部人马,其余人都走。” 又有两名都尉,率军离开。 “关城门。”虞都尉率领身边仅存的五百人,高声道:“诸位将士,准备迎战。” 赵军将士齐声呐喊道:“喏。” “随我杀敌,以报王恩。”虞都尉亲率将士,冲了过去。赵军也士气大增,持剑杀向秦军。 王陵率两千将士奔来,见赵卒不足五百人,却个个争先赴死,下令道:“杀。” 虞都尉也不畏惧,率军冲杀过去,却被秦军箭矢射中。虞都尉拔出箭矢,高喊道:“杀。” 司马琅见部将被秦军击杀,又闻将士隔着城门,喊道:“司马将军,快走。” 两名校尉也道:“司马琅将军快走吧!别让虞都尉死得没有价值。” 司马琅一路狂奔,泪水落在身后,喊道:“撤。” 许廉率领五千将士,从东门而出,往丹水而走。大军行出三里,却见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接着,便是箭雨降临。许廉见前有伏军,后有追兵,已经没有生路,拔出长剑,高喊道:“众将士,随我冲杀。” 王邺见赵军冲来,留下三百人,守住险要之地,自己率军冲了过去。两军厮杀,近身肉搏。司马琅见许廉陷入重围,率领逃出城的一千将士前来驰援。 王邺不愧是秦军战场上的猛将,强悍无比。在阵中,左右冲杀,打乱赵军的阵势。竟然以三千将士,阻挡了赵国六千将士。 这时,又闻背后传来秦军的喊杀声。 许廉和司马琅合兵一处,并肩作战。许廉见不能突围,秦军追兵又至,笑道:“司马兄,我们已无生路。看来,我们丧命与此。” 司马琅大笑道:“能与徐将军并肩作战,乃平生一大快事。此处,好山,好水,埋我残躯,岂不正好。” 许廉闻言,不惧生死,笑道:“青山埋忠骨。” 司马琅接道:“马革裹尸还。” 许廉、司马琅相顾一笑,便冲向王邺。王陵率军追上赵军,与之交战。许廉、司马琅身边的将士,越战越少,仅存两百人。 王陵、王邺将赵军合围,又见对方大势已去。此时,天色已明,阳光照射,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王陵喊道:“许廉、司马琅,你们大势已去,还不快降。” 秦军将士高呼道:“还不快降。” 赵军将士,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等着许廉拿主意。许廉背靠司马琅,发出笑声道:“司马兄,喊你降。” 司马琅也笑道:“许兄是你喊你降。” 许廉问道:“你觉得,我会降乎?” 司马琅也道:“你觉得,我会降乎?” 许廉见不能求生,又不想死在秦军手中,恳请道:“司马兄,你动手吧!杀了我。” 司马琅抖动身躯,也恳求道:“许兄,你动手吧!杀了我。” 许廉之心,与对方不谋而合,提议道:“我们一起动手。” “好。”司马琅厉声道:“一,二,三。” 话语虽落,两人提起长剑,却都下不了手。许廉闭上双眼,做好了长剑刺穿胸膛的准备,却迟迟没有感受到死亡的那一刻。许廉,问道:“你怎么不动手。” 司马琅道:“我下不了手啊!” 许廉道:“我也下不了手。” 王陵见赵军迟迟不降,失了耐心,喊道:“许廉,你先祖许钧,乃一代名将。我上将军爱惜将才,你若降我,我定会让你成为名将。” 王邺喝道:“你们不降,只有死。” “降,降,降。”秦军将士高喊道。 许廉抬头看着天空,漂浮的云层,想起先祖之事,感慨道:“赵国,山河多美啊!” 司马琅也发出感叹道:“是啊!赵国,山河多美好啊!祖辈们,跟随赵主父,行胡服,推骑射,亡中山,击三胡,拓胡疆,筑长城,建立千秋基业。我赵氏男儿,何曾自豪。惠王,逐鹿中原,也是打遍诸侯。到了我辈,却守不住祖辈们打下的疆土。” “是啊!”许廉悲呼道:“子孙无能,愧对祖辈。” 司马琅吟唱道:“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天下纷扰,何得康宁?赵有铁骑,谁与争雄?” 许廉用力吸了一口气,也高唱道:“山河巍巍,天地苍苍。今击北胡,复我山河。山有木兮,国有殇。身既死矣,归葬山阿。” 两人齐声高喊道:“魂兮归来,以瞻山河。” 两人话语刚落,便举起长剑,刺进了胸膛。赵军将士见主将阵亡,哭喊道:“许将军、司马将军。” “魂兮归来,以瞻山河。”众将士齐声高唱,不惧生死,举起长剑,向秦军冲去。 王陵见赵军皆不愿降,下令道:“杀。” 王龁、蒙骜率军前来,却见赵将许廉、司马琅自杀而死,又见赵军将士,全部阵亡。 蒙骜问道:“上将军,赵军为何…” 王龁下马,看着敌我双方的尸首,感慨道:“这就是胡服骑射之后的赵卒啊!” 王陵道:“上将军,这是我见过最血勇的将士。” “赵卒血勇啊!”王龁看着眼前阵亡的赵卒,又往远处看去,叹道:“我们和赵国开战,双方厮杀,定会生灵涂炭啊!” 王邺见斩杀赵将,又破了光狼城,高声道:“上将军,往前行五十里,便是丹河。廉颇,就在丹河。” “传令下去,厚葬这些为国阵亡的将士。”王龁翻身上马,重振士气,朗声道:“胡延,听令。” 胡延道:“末将在。” 王龁道:“你率五千将士先行,寻找廉颇主力。切记,遭遇赵军主力,不可轻易出战。” “末将领命。”胡延率领五千人马,杀气腾腾,朝着丹河而去。 第七十四章 廉颇与王龁 秦将胡延率五千将士,杀气腾腾,直扑丹河,寻找赵国主力。王陵见王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不如自己的胡延,请战道:“上将军,末将愿率三千人马,前去寻找赵军主力。” 王龁摆了摆手道:“五大夫破二鄣城,又拿下光狼城,取得大功。五大夫还是休整一下,再战赵军。至于寻找赵军主力,还是让他们去做。” 王陵见王龁,这般说了,行了一礼,退在一边。 王龁道:“昨夜攻城,我军疲惫。我们先回光狼城休整,后兵发丹河,以战廉颇。” 诸将士朗声道:“喏。” 王龁不让王陵去寻找赵国主力,其实是有私心的。他知道,这条河的尽头,便是丹河。过了丹河,往前行十几里,就是赵国长平。他揣测,赵将廉颇,失了几城,定会以丹河据守。 长平有失,赵国邯郸的大门,也将会被打开。如果廉颇真是名将,不会一退再退,定会在丹河等着他, 回到光狼城,秦将见攻破光狼城,战果颇丰,取得大胜,皆嘲笑赵军孱弱,用不到几日,就能与廉颇一战,拿下丹河,攻占长平。 王龁见诸将赢了几阵,就得意忘形。这种气氛,蔓延下去,离战败不远了。王龁脸色一沉,看着诸将,一句话也没说。诸将见王龁脸色有异,默不作声。 “你们怎么不吹嘘了。”王龁见诸将不说话,看着他们,问道:“你们了解赵卒乎?” 一人道:“我军与赵卒交手数次,赵卒皆败。赵卒战力,远不及我大秦将士。几阵下来,赵卒也没什么能耐。” 又一人道:“我看啊!廉颇也是浪得虚名。” “三晋男儿,自古多骁勇。”王龁有意拔高语调,“我们小胜几阵,你们就如此骄狂。我们还没有对阵廉颇,拿下长平,你们有什么可喜。” 王陵、王邺与光狼城的赵卒交过手,尤其是围攻赵将许廉等人时,赵国爆发的战力,更是让他们记忆犹新。 王陵见诸将不说话,看着王龁道:“上将军说的是,我们不能因为小胜几阵,就轻视赵卒。他们可是胡服骑射之后,赵国好儿郎。” 王邺道:“上将军,不知为何,我始终觉得,我们获胜太容易了。二鄣城、光狼城,赵卒数万,抵挡了我们数十万大军几个月。赵卒的战力,并不比我们弱。” 蒙骜虽是刚率军抵达前线,但他从光狼城之战中,见识了赵卒的战力。秦国自从函谷关,被齐、韩、魏三国联军攻破之后。与诸侯交战,都是以少胜多。可,与赵卒交战,一对一,秦军也占不了上风。阏与之战,也是秦国三十多年来,输得最惨的一次。 蒙骜见王龁的双眼看着他,也道:“上将军,我们轻易就取得大胜,会不会有诈。” “太容易的胜利,十之八九定是有诈。”王龁见诸将之中,还有几个清醒的人,语调缓和道:“赵军败了几阵,丢了几城,折损了些将士。可,我们也被赵卒阻挡了数个月。廉颇、许历、乐乘、田单、楼昌等人,都是赵国的名将。我们和赵国交战这么久,一个名将也没露面。” 王陵问道:“上将军,担心什么。” 王龁道:“我们和韩、魏、楚等诸侯交战,他们都是一击而溃,割地请和。赵卒数败,却没有影响他们的士气,反而越战越勇。你们说这是为何。” 王邺道:“赵国数阵皆败,当然是我大秦之师,所向披靡。赵国没有一击而溃,末将也答不上来。” 蒙骜道:“上将军担心,这是廉颇之计。” “赵国连败,除了我军英勇奋战,还有就是廉颇骄兵之计。”王龁降速语调,又道:“对赵卒而言,这就是哀兵之计。我担心啊!廉颇是以骄兵之计,迷惑我军。趁我不备,反戈一击。小胜即骄,为祸不远啊!” 王陵等人闻言,齐声道:“我等谨遵上将军之言,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王龁心喜道:“诸位能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王陵与赵军交战,战线拉得太长,也发现了弊端,问道:“上将军,我们劳师远征,粮草、军械不足。我们虽重创了赵军,拔了几座城。可,我军也伤亡不小。廉颇不与我们硬战,以城阻我。那该如何。” 王邺粗声道:“五大夫说的是。我们交战,便斩杀赵国裨将,攻下高平要塞,占领老马岭。可,摆在我大军面前,是一座又一座城池。二鄣城、光狼城也阻缓我们的步伐。也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城池等着我们。若一城,又一城打下去。我们打到丹河,打到长平,我们就会损兵过半。” 王龁道:“这正是廉颇想要达到的目的,我也在为这件事担忧啊!” “上将军,不要担心。末将认为,不久我们便能与赵将廉颇一战。”蒙骜见王龁没有打断他,续道:“赵国连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赵国。廉颇再败,还不与我们决战。赵王丹,也会逼迫廉颇与我们开战。” 王龁想了想,点头道:“不错。赵王丹年轻气盛,见我们数败赵卒,定会逼迫廉颇主动出战。” 蒙骜又道:“我们拿下了光狼城,就等于打开了长平的门户。此地离丹河,不足五十里。我们抵达丹河,廉颇定会反击。” 王龁道:“蒙将军认为,赵军会与我们在丹河一战。” 蒙骜点头道:“丹河,对赵军,对我军都十分重要。廉颇不战而退,就会辜负了他的名声。” 王邺道:“太好了。总算能够与廉颇一战。这一天,总算要等到了。” 王陵道:“我也想与廉颇一战。” 王龁沉重出了一口气,喜道:“总算要与廉颇开战了。” 就在这时,一校尉急色而来,高喊道:“上将军,我们找到了赵军主力。” 王龁问道:“赵军主力,何在。” “赵军主力在丹河布防。” 王邺兴奋道:“太好了,总算找到廉颇了。” “蒙将军,被你说中了。我们和赵将廉颇的决战,竟在丹河。”王龁见寻到了赵军主力,眸色涌出强烈的战意。 王陵出列道:“末将愿率三万大军先行,前去与赵军主力一战,摸清赵国的实力。” 王邺也道:“末将也愿跟随五大夫,前去会会廉颇。” “我们的对手是廉颇,不能大意。”王龁又道:“传令下去,全军抵达丹河,与廉颇一战。” 廉颇与平原君正在丹河西侧设防,阻截秦军。一斥候快马而来,失声道:“廉老将军,光狼城失守了。” “你说什么?光狼城失守了。”廉颇闻言,神色微动,问道:“秦军攻势,比我想象之中还要猛。” 平原君见又丢了一座城,忙道:“廉老将军,我们丢了光狼城,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廉颇问道:“石末、司马琅、许廉等人,怎么样了。” 斥候哭道:“无一幸免,全部阵亡。” “唉!”平原君大喊一声,悲喊道:“我数万男儿,就这样没了。” 廉颇左手按着剑柄,不悲,反而大笑道:“他们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赵氏男儿。平原君,我们要为我赵氏子孙有这样的男儿,感到自豪。” 平原君等人都陷在将士阵亡的悲愤中,只是看着廉颇,也没说话。 廉颇见身边的诸将都被悲伤的气氛笼罩,宽慰道:“他们用自己的性命,阻截秦军数月,才为我们换来时间,修筑防御工事。我们不能让他们白死。” “廉老将军说得对。我们不能让他们白死。”平原君问道:“廉老将军,光狼城失守。我们已经无险可守,该怎么办。” 廉颇喊道:“我们已无路可退,只能与秦国开战,为阵亡的将士报仇。” 这时,一都尉,骑着快马,急色而来,喊道:“廉老将军,前方十里,发现秦军。” 诸将没想到秦军来得如此神速,都看着廉颇,请他拿主意。 廉颇神色不变,轻飘飘地问道:“有多少人。” 斥候道:“五千。” “区区五千人,竟敢如此放肆,轻我三晋无男儿乎?”廉颇喝道:“来得正好,传令下去,斩杀秦军,祭奠阵亡的将士。” 一将道:“廉老将军,秦军攻势猛烈,我们要不要退到丹河东侧布防。” 又一人道:“丹河西侧,无险可守。光狼城失守的消息传开,必会影响我军的士气。” 平原君也道:“廉老将军,我们撤过丹河,以丹河布防。” 诸将也道:“请廉老将军下令,撤过丹河。” “丹河是我们阻截秦军的防线,不能再退。我们再退,就会成为溃败之势。”廉颇打定主意,绝不后侧,喊道:“车英听令。” 车英道:“末将在。” 廉颇道:“你率领三千人,前去交战。” 车英朗声道:“末将定会斩杀秦军,替阵亡的将士报仇。” 廉颇道:“我要你交战之后,以溃败的形势撤退。” “廉老将军,末将不明白。”不仅车英不明白,就连平原君等人也不明白。 廉颇也不解释,挥手道:“执行军令即可。” 车英虽不懂,但也执行军令,行礼道:“喏。” 廉颇又道:“许钰。” “末将在。” “你率一万人,前往上游,阻丹河之水。待狼烟大起之时,掘开河堤。” “喏。” “李肃。” “末将在。” “你率两万将士,驻守界石碑,防守秦军。” “喏。” “平原君率五万将士,驻守丹河东侧。” “我若走了,廉老将军身边的将士,不足十万。我愿留来下与廉老将军,一起对战秦军。” 廉颇胸有成竹道:“秦军千里而来,先和韩国打了数年,又与我们鏖战了数个月。此时,兵峰已衰,我便在长平与他们决战。首战告捷,我们不仅能够激励三军,守住阵地,还能挫其锐气。” 平原君拱手道:“谨遵廉老将军将令。” 廉颇嘱托道:“我们能否阻截秦军,稳固阵地,仰仗诸位了。” 秦将胡延率领五千将士,离丹河有五里。斥候前来道:“胡将军,发现赵军向我涌来。” “有多少人。” “三千。” “太好了。”胡延道:“我们五千,赵卒三千,正是我们建功之时。传我命令,全军出击。” 胡延率军冲杀赵军,赵将车英交战,丢盔卸甲,输得十分狼狈。胡延见赵卒不堪一击,率军冲杀,斩获战功。却陷入赵军重重围困。胡延见力战不能脱身,自刎而死。秦国五千将士,全部战死。 赵军得知,首战斩杀秦军五千,士气大增。 廉颇对着诸将高声道:“我们斩杀秦军五千,不到小半个时辰,秦军主力就会抵达大河。我们和秦军的大战,就要开始。平生能够历经大战,是上天赐给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是我们为阵亡将士报仇之时。此时,不建功,不雪耻,更待何时。” 诸将士齐声道:“杀,杀,杀。” 斥候骑马而来,禀道:“廉老将军,秦军主力,离我们不足三里。” “好。”廉颇又道:“今日,我用大战,告知你们。怎样才能不负余生,怎样才能成为敌人害怕的名将。举起你们手中的利刃,用鲜血扞卫,三晋男儿的荣誉。” 廉颇看着前方尘烟四起,大地抖动,喊杀声震天。王龁见赵军严阵以待,下令停止前进,列阵迎战。 王陵指着前方道:“上将军,那就是廉颇。” 王龁往人群之中看去,高喊道:“敢问赵将,可是廉颇。” 廉颇高喊道:“我乃廉颇是也。尔乃何人。” 王龁道:“王龁,早就听闻廉老将军的大名。今日,与廉老将军对阵,也是得偿所愿。” 廉颇道:“你知我名,为何不退。” 王龁道:“身为将者,希望遇到更强大的对手,平生才不会孤单。我朝思夜想,就是想和廉老将军一战。” “你能让我丢城失地,损兵折将,也是出类拔萃的将才。”廉颇又道:“可惜,你的对手是我。从现在起,你休想再前进一步。” “闻廉老将军之言,我倍感殊荣。” “此战,你觉得会是你胜,还是我胜。” “能与廉老将军这等名将开战,我败犹荣。”王龁拔出长剑,高声道:“众将士听令,击鼓,开战。” 廉颇也抽出长剑,高呼道:“大赵男儿听令,击鼓,开战。” 第七十五章 弃丹河 廉颇命将士击鼓,准备开战。三通鼓声,刚过。廉颇举起长剑,喊道:“王龁,可识得这是什么阵。” 王龁往赵军阵中看去,却见廉颇摆出的阵型是最常见的方阵。王龁大笑道:“论方阵,魏武卒方阵,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我大秦将士连魏武卒方阵,都不怕。岂会怕了廉老将军的方阵。” 廉颇见对方轻视自己的布阵,喊道:“你敢口出狂言,何不破阵。” 王陵早就想搓搓赵军的锐气,请战道:“上将军,让末将前去破阵。” “好。”王龁也觉得要破此阵,王陵是最佳人选,答允道:“五大夫,你去破了此阵。” 王陵领命道:“喏。” 王龁高喊道:“击鼓,为五大夫破阵助威。” 王陵率军冲入阵中,赵军阵型随着鼓声高低,不断变化。王陵率军交锋冲杀,总是被赵军方阵分割,包围。 王龁站在远方,见赵军方阵,随地势而变,可成圆形。又根据敌人数量多少,变成数个小阵。赵军配合严密,冲锋不仅有序,还根据战况演变阵势,以逸待劳对敌,同时还没处于腹背受敌的险境。 蒙骜见赵军阵型变化无穷,王陵一万将士被分割、包围,落于下风,喊道:“上将军,不好。” 王龁也看出了战局不利,赞道:“我曾跟随武安军对诸侯作战。阵法,我见过不少。此阵,既能防守,又能攻击。不仅有方阵截住敌人之效,又有圆阵集中兵力防守之能,还有疏阵的声势,又有数阵分割之力,以及锥形阵切断我军联系的优势。廉老将军,不愧是会用兵之人啊!” 蒙骜见廉颇将孙膑的十阵之法,运用自如,惊道:“上将军,有没有觉得廉颇之阵,是失传已久的生肖大阵。” “蒙将军的意思是说,此阵是上古大阵。” 蒙骜看着赵军阵型变幻,说道:“赵军出击有序,阵形变化无穷,到有几分生肖大阵之势。” 王邺不管赵军是什么阵法,见王陵落于下风,喊道:“上将军,末将前去助五大夫。” 王龁也不想自己的将士,落入阵中,被围杀,喊道:“你率两万,前去救援。” “喏。”王邺点起兵马,冲向赵军。 王龁见王邺率军前去驰援,却被廉颇分兵阻截。若不破了廉颇的阵法,恐怕会折了两员大将。 王龁请教道:“蒙将军识得此阵,能否破之。” “我虽识得此阵,却不知破阵之法。”蒙骜建议道:“上将军,我们人数,远多赵军。我们不如全军出击,在气势上压倒赵军。” 王龁见部将陷入险境,也顾不了那么多,当机立断,高声道:“好,就以蒙将军的计策。” 王龁又道:“蒙将军率领三万将士,从左而击。” 蒙骜道:“喏。” “张大夫,率军一万从右而击。” “喏。” “范大夫,率领骑兵,绕道赵军身后,乱起军心。” “喏。” “其他将士,随我冲锋,攻击赵军主阵。” 廉颇见秦军分兵三路,一路攻左,一路攻右,一路正面冲杀。又见秦军骑兵,绕道杀来,也不交战,下令鸣锣收兵,撤军回到营寨。王邺、王陵见赵军败退,便想一鼓作气拿下对方阵地。 王陵所率将士,刚抵达赵军营寨。廉颇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箭矢,如飞蝗般朝着秦军飞去。秦军,死伤无数。 王龁见不能攻破赵国营寨,下令停止追击,鸣金收兵。 王陵、王邺本想在发动一次冲锋,忽闻撤军的命令传来,下令停止追击,撤军归营。 王陵率一万将士前去迎战,回来不足三千。王陵折损了这么多将士,怒气冲冲来到主军大帐,问道:“上将军,为何撤军。” 王龁理解他的心情,也不责怪对方无礼,温言道:“廉颇占据上风,却突然选择撤军,这说明什么。” 王陵怒气上涌,也没认真想这句话,“上将军率全军进攻,赵军害怕,自然撤兵。” “廉颇可不是胆小的人。”王龁又道:“廉颇不趁我们立足未稳,以锥形阵,击我。却选择以方阵与我们交战,这是我心中的疑点之一。” 王邺问道:“上将军,还有什么疑惑。” “赵国选择背对丹水扎营,自断后路。这不是廉颇的用兵之法,也是兵家大忌。这是我第二个疑点。”王龁停顿少许,又道:“廉颇乃赵国名将,征战诸侯,屡建功勋。与我们交战,选择不战而退,这是我第三个疑点。” 蒙骜也道:“上将军说得对。这种打法,可不是名将廉颇的战法。我到认为,这是廉颇的诈术。” 王陵哪里听得进去,喊道:“纵使,廉颇有诈。赵军也抵挡不住,我军的攻势。末将,愿身先士卒,迎战廉颇。” 王邺也折损了不少将士,请战道:“末将愿同五大夫一同出战。” 王龁制止道:“对战廉颇,不能大意。走错一步,我数十万大军就可能。” 蒙骜见诸将陷入愤怒之中,忘了对手是廉颇,附和道:“我们的对手是孤军深入伐齐的廉颇。此人,用兵之能,不弱于武安君。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王龁没给王陵、王邺说话的机会,喊道:“传我命,安营扎寨。明日,再与赵军对战。” 廉颇选择出战,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一开始,廉颇都没想与秦军在丹河西侧分出胜负。廉颇是想以丹河以东防守,阻截秦军。在长平,与秦军决战。 廉颇本以为二鄣城和光狼城,能够阻截秦军三个月。却不曾想,秦军攻势太猛,进展神速。为了完成丹河东侧到界碑之间构筑的防线;为了给平原君等人撤军渡河争取时间。廉颇只能亲率大军,阻截秦军。廉颇深知秦将王龁用兵谨慎,面对他布下的疑阵,不敢冒然出击。 廉颇本想以溃败之势,引诱秦军攻营寨,以消耗秦军有生力量,却不曾想王龁没有上当。廉颇见自己的对手,如此小心谨慎,也不得不重新了解一下,这位秦国名不见传的王龁。 翌日,午时刚过。王陵率军前来叫阵,廉颇置之不理,选择据守不出。 王陵见赵军不战,勃然大怒,率军强攻。廉颇命将士,以箭矢退敌,不可出战。 王龁派多名战将,前去求战。廉颇,依旧坚守不出,不肯出战。王陵、王邺以车轮战术,率军攻之,却折损了诸多将士。 王龁见久攻不下,对方又不出战。再次,下令撤军。 夜色见深,王龁刚睡下,鼓声四起,喊杀声震天,误以为是赵军夜色来袭。 王龁穿起战甲,走出大帐,点起兵马,前往迎战。王龁出了营寨,却不见赵卒的踪影。王龁撤军回山寨,刚躺下,却又听闻鼓声大作。 赵军反复,令王龁不安。王龁担心这是廉颇故意为之,其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他们。等到赵军真的来攻,他们因为大意,没有任何防备。王龁为了避免中计,将大军主动退后十里,安营扎寨。 廉颇见秦军退了,那颗不安的心,总算落地。如果秦军全力来攻,他只能背水一战。秦军的战力,他是见识过的。与王龁硬战,他也没有多大的胜算。 以守待攻,争取时日,这是他想到的计策。 王龁想尽了所有办法,逼廉颇出战。甚至,派人前去辱骂廉颇。然,廉颇就不是不出战。王龁深知,战事拖下去,对秦国极为不利。秦国连战连胜,就在于士气旺盛。久攻不下,士气必定衰败。 王龁不愿跟廉颇打消耗战,召集部将,询问战术。诸将见廉颇防守,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也提不出迎战之策。 王龁来到用泥土堆积的堪舆图,看着上面的山川、河流、地形,指着丹河,问道:“廉颇位于丹河西侧,孤立无援。你们有谁知道,这条丹河起源何处。” 蒙骜勘测过丹河流域的地势,指着堪舆图上的一个高点,答道:“丹河,发源朱丹岭。” 王龁又想了少许,笑道:“我有办法破了廉颇的防线。” 王陵问道:“上将军有何计。” 王龁道:“王陵,明日你率十万将士,正面迎敌,不计伤亡的攻击赵军。” 王陵不知其意,领命道:“喏。” 王龁又道:“蒙将军,率领三万将士,攻击朱丹岭,拿下赵军的壁垒。然后,沿大河而下,攻击赵军。” 蒙骜道:“喏。” 王龁又道:“王邺,率两万将士,攻击赵国丹河下游的壁垒。然后,沿大河而上,攻击赵军。” 王邺道:“喏。” 王陵率领大军,发动了疯狂的进攻。秦军的箭矢和赵军的箭矢,你来我往,两军将士,死伤无数。 廉颇见王陵来攻,以为是秦军急于求胜,将要动真格,不敢大意。然,廉颇也相信自己的防线,能够阻挡秦国大军的进攻。 战事从午时,一直持续到夜色,依旧没有结束。 牛都尉问道:“廉老将军,与我们作战的人,是秦将王陵。却不见王龁、王邺、蒙骜等人。这三人,会不会有大的动作。” 廉颇也觉得王陵的这次进攻,不同前几日。冷静下来,想了片刻。当廉颇看着自己在丹河西侧布置的防线,惊道:“不好。” 牛都尉见廉颇神色大变,也被对方的声音吓了一跳,问道:“廉老将军,怎么了。” “我只关注王陵正面攻我,却忽视了王龁、王邺、蒙骜会攻我丹河上、下游的壁垒。”廉颇手指沿着丹河而走,“王龁出奇兵,攻我丹河上、下壁垒,又沿着丹河夹击我等,断我归路。我军士气,必会遭受到沉重打击。战局,对我们不利。” 这时,仇都尉急色而来道:“廉老将军,不好了。王龁分兵攻我丹河上、下壁垒。” 廉颇想什么,就来什么,问道:“壁垒,可有失。” “朱丹岭,还掌握在我们手中。”仇都尉又道:“丹河下游的壁垒丢失,我们阵亡两名都尉。秦军破了我们下游的壁垒,沿大河而上。” 廉颇见丢了丹河下游的壁垒,沉重道:“是我大意,轻视对手了。” 牛都尉道:“秦军拿下丹河下游壁垒,就能沿河而上攻我,断我归路。廉老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丢了丹河下游的壁垒,我们的防线就被破了。”廉颇道:“丹河以东的防线,也差不多完成了。我们撤吧!” 牛都尉道:“廉老将军,我们撤军,会被秦军截杀。末将,不赞成撤军。” 仇都尉也道:“末将愿与秦国血战。” “一旦,秦军拿下丹河上游的壁垒,以火攻我浮桥,我们就会被截断退路,全军就会陷入被围的险境。现在不撤,更待何时。”廉颇见诸将都不甘心,又道:“你们啊!不要在意,一城的丢失。我们出战秦军,是为了完成丹河东侧的修筑工事。丹河西侧是阻挡不住秦军。我们和秦军的决战,在长平。” 诸将士听闻廉颇之言,齐声道:“谨遵廉老将军将令。” 廉颇道:“仇郝,你率领一千将士,前去阻截丹河下游的秦军。” 仇都尉道:“末将领命。” 廉颇又道:“牛晟率领一千将士,前去阻截丹河上游的秦军。” 牛都尉道:“喏。” 廉颇道:“赵尧,率领五千将士,摇旗呐喊,守住主阵,迷惑秦军,掩护大军撤退。” 赵都尉道:“喏。” 廉颇又道:“当我大军撤回丹河东侧,你们见明火升空,快速撤离。离开时,以火烧毁营寨,阻击秦军。” 诸将高声道:“喏。” 第七十六章 百里石长城 王龁得知王邺率军拿下丹河下游的壁垒,斩杀赵国两名都尉。此刻,王邺率军从丹河下游从下往上攻击赵军,取得战功颇丰。不久,王龁又得知蒙骜攻破丹河上游的壁垒,斩杀一名都尉,并率军从上往下攻击赵军。 王龁见攻占了赵国丹河上、下游壁垒,大喜不已道:“今夜,便能破了赵军大寨,生擒廉颇。” 王龁见机会难得,率军前去与王陵汇合。秦国三路大军夹击,廉颇背对丹河扎营,赵军无路可退。此战,胜负便能立马见分晓。 王龁汇合王陵,见攻伐之战,异常惨烈。王陵十万将士,已经折损了三万。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王龁见胜利即将属于秦国,转悲为喜。 王龁命将士点燃火把,站在将台上,高喊道:“五大夫,我为你击鼓。攻破城寨,生擒廉颇,就在今夜。” 王陵见王龁亲自擂鼓,战意瞬间燃起,挥着长剑,率领将士,继续强攻。不多时,秦军攻破赵军营寨。营寨内的赵军,层层阻截,也让秦军寸步难行。 赵尧见秦军攻势太猛,已经抵挡不住。忽见天空出现明火,这是撤退的信号。于是,赵尧分兵一千,继续阻截秦军。其余人,快速撤出战斗。 赵尧见大军悉数撤离,命令将士,以火箭射进营寨。由于气候干燥,山寨遇火便燃。顿时间,熊熊烈火蔓延,宛如一条火龙奔腾。 王陵见城寨大火四起,火势借助风势更旺,不敢追击,连忙率军后撤。然,还是有不少秦军,葬送在这片火海。 王龁见攻破营寨,误认为经过一场血战,便能生擒廉颇。却怎么也没想到,赵军见不能胜,竟然选择同归于尽的方式。当然呢?这场大火,也阻截秦军追击赵军。 赵尧率残余将士从桥上快速撤离,有少部分秦军追得太紧。赵尧且战且退,当抵达丹河东侧,命令将士,斩断桥索。木桥坍塌,秦军跌倒,全部掉入丹河。 随着,天色渐明,大火之势得到控制。王龁、王陵、蒙骜、王邺,合兵一处。王龁站在丹河西侧,见赵军在丹河东侧,修筑工事。 王龁见之,十分头疼。拔一城,又一城。好不容易在丹河西侧遭遇廉颇,与之一战。结果,却被廉颇以火阵,阻截。等到火势被控制,他的眼前又出现一道新的防御工事。 王龁见廉颇在丹河上、下游壁垒失守的情况下,还能做出快速反应,果断撤军。不仅将赵军主力,安全撤离到丹河东侧,还以火阵,阻截了他们。 王龁见廉颇战略,无懈可击,站在丹河西侧高处,将丹河东侧的赵军,尽收眼底,感叹道:“廉颇善战,更善守。不愧是赵国名将,果真名不虚传。我用兵,远不及也。” 王陵见丹河东侧的赵军乱成一团,军容不整,还出现骚乱,忙道:“上将军,赵国新败,我们应该一鼓作气,拿下赵军丹河东侧。” 王邺也道:“末将愿率军渡过丹河,攻击赵军。” 秦国诸将也纷纷主动请战。 王龁见丹河宽广,不敢出击。又命人下水,试探河水深浅。将士来报,丹河河水不深。王龁见丹河东侧,赵军因为新败,士气低沉,阵型散乱。王齕便想趁着士气正盛,追击赵军,一鼓作气,拿下丹河。 王龁心想:“若等到赵军抑制住溃败之势,站稳脚跟,再去追截,战局大大不利。” 王龁不想错过这个战机,当机立断,高喊道:“王邺,率军一万,强渡丹河,拿下丹河东侧赵军的阵地。” “喏。”王邺领命,率领一万将士,涉水而过。 廉颇见秦军如他预料般,涉水而过,也没下令反击。平原君看着密密麻麻的秦军,正在渡河,喊道:“廉老将军,秦军过河了。” 廉颇见王龁没有趁着大胜之时,率全军掩杀过来,而是分兵一万渡河,赞道:“王龁果真用兵谨慎啊!” 平原君见秦军进入丹河,喊道:“廉老将军,下令吧!再不下令,秦军就要渡过丹河了。” “再等等。”廉颇与秦军交战,深知秦军战力强悍。这一万人,爆发的战斗力能抵挡数万人的进攻。廉颇见王龁不上当,也不能让这一万人成功抵达丹河岸边。 随着,王邺率军走到丹河中央,廉颇选择半渡而击,抽出长剑,一声令下,“放箭。” 成千上万的箭矢,如疾风骤雨般,飞向丹河中的秦军。顿时间,秦军惨叫声不绝,鲜血染红了河面。王邺被赵军箭矢射中,翻身落马,掉入河中。秦军将士见状,上前扶起王邺,并以盾牌护佑。 王邺拔出箭矢,高呼道:“众将士,给我杀。” 秦军冒着赵军的箭雨,继续前进。 王龁见赵军箭雨停了下来,又命张公大夫,率一万将士,强行渡河。这时,惊天动地之声传来,只见河水发怒,倾泻而来。河水之势,瞬间便至。秦军将士,很快被河水吞没。 王龁见两万将士,顷刻间就这样没了,站在河岸,悲号不已。他虽想为阵亡的将士报仇,奈何,丹河河宽,水又深急。他们又无渡河的船舶,只能望河兴叹。 平原君站在丹河东侧见廉颇在丹河西侧先阻截了秦军,又以火阵进一步阻截,随着这场水阵,淹没了秦军两万将士,喜道:“廉老将军不愧是我国名将。此战,打得太痛快了。” 平原君看着眼前取得的战果,总算明白了,为何廉颇将大军撤到丹河东岸,又假装示弱。 廉颇也站在丹河东侧,看着丹河西侧秦军,歉疚道:“平原君,我虽抵挡住秦军的攻势,却也没能完成王上托付的使命。我没能击败秦国,收复疆土,我愧对王上。” 平原君见抵御了秦军,还没有败,笑道:“我们能够抵挡住秦军的锋芒,已然不易。收复疆土,伐秦雪耻,尚需时日。我相信,王上是不会怪责廉老将军。” 廉颇不知为何,心里涌现出不安。赵王丹以他为将,击秦复疆就是为了速战速决。他不仅没有击败秦军,收回疆土。反而损兵折将,还丢了沁水河谷至丹水西侧的疆土。他虽抵挡住了秦军的攻势,但也没有完成赵王给他的使命。此战,也可以说自己输了。 平原君见秦军在丹河西侧,虎视眈眈,对他们有很大的威胁,问道:“廉老将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廉颇和秦军交战少许,也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秦军的勇猛,实话实说道:“秦军攻势猛烈,我们短时间内,不能驱逐秦军,夺回失地。” “廉老将军,打算如何应对。”平原君和秦军交过手,自然知道对方的战力强悍。 廉颇道:“我打算坚守丹河,以守为攻,磨灭秦军的士气。一旦,秦军士气下降,我军士气回升,便能与秦军一战。” 平原君见丢了那么多城池,折损了那么多的将士,都不能阻挡秦军的攻势。平原君看着眼前这条丹河,语调不安地问道:“秦军渡河击我,廉老将军可有把握守住。” “我曾在丹河西侧,依地势,设山寨阻截。却没想秦军能够攻破西壁垒,斩杀我数名都尉。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我也没有把握守住丹河。”廉颇又道:“平原君,为了避免秦军攻破丹河,导致我军溃败。我有一个想法。” 平原君道:“廉老将军请说。” 廉颇命两名将士展开堪舆图,指着丹河流向道:“我们已经失去了丹河西侧防线。我在丹河东侧又设置了新的防线。平原君,请看。” 平原君的视线,随着廉颇的手指不断移动,“丹河是我们防御秦军天然的屏障。我在大粮山、韩王山构筑壁垒,是为了和秦军打一场持久消耗战。为了慎重起见,不让秦军渡河击我,导致我们一败涂地。我打算,新设置一道防线,阻截秦军,守卫长平。” 平原君见廉颇连最坏的打算都考虑到了,也深为佩服,虚心请教道:“廉老将军打算从何处设置新的防线。” 廉颇指着一段起伏的地势道:“我从邯郸而来,我见韩、赵两国边境上,此段,地势不错。我打算在原有的基础上,修筑一道新的防御工事。” 平原君想不起廉颇说的是何处,问道:“廉老将军说的是什么地方。” “我们面向丹水,背靠漳水流域。先祖肃侯围魏黄城,不克。为了抵御魏国,修建了一座防御工事。随着疆土变迁,这道工事,成为了我们和韩国之间的国界。” 平原君豁然想起此地是何处,忙道:“廉老将军说的是我祖父修建的长城。” “正是。”廉颇又道:“平原君,我国有两条长城。一条是先祖肃侯,因伐魏不克,利用漳、滏之险,修筑长城,护我南疆。另一条是赵主父,在北疆之地,修筑长城。” “这我知道。”平原君又道:“赵主父击胡开疆,在胡疆之地,修筑内、外长城,绵延数千里。可,南长城早已随疆土变迁,残破不堪。我们修筑,也无多大的意义。” “平原君不要小看了这道南长城。”廉颇指着堪舆图上看不见的南长城,“我派人前去勘测过。南长城虽残破,利用得当,便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 “南长城有如此功效,能抵挡秦军?” “这道南长城在险阻之处设立,穿过崇山峻岭,有百里之长。我们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就能修筑成功。长城建成,便能发挥巨大的功效。纵使秦军渡过了大河,面对南长城也举步维艰。” “我相信廉老将军的判断,也赞成修筑南长城,应对秦军。”平原君话锋一转,语调充满担心,“可,我们修筑南长城,需要许多人力、物力和财力。若告知王上,调派人力,前来修建,势必会兴师动众。我们正在和秦国作战,也来不及。廉老将军,这些困难,又该如何解决。” 廉颇胸有成竹地道:“人力,自然是有的。” 平原君疑色道:“我们有修筑长城的人力?” “南长城地基还在,很多地方保存完整。我们不用兴师动众,便能成功。”廉颇又道:“上党军民投靠我们,有数十万之众。今,秦军来袭,守卫疆土,人人有责。我相信,他们会主动献力,助我们修建长城。” “对啊!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平原君称赞道:“廉老将军,还是你有办法。长城修建成功之后,廉老将军如何命名。” “长城有百里之距,皆是以石头堆切而成。”廉颇道:“我们就称之为百里石长城。” “好。”平原君大笑道:“就叫它百里石长城。” 廉颇拜托道:“多亏了平原君携带上党百姓,逃亡长平,否则,我们没有人力修建百里石长城。” “上党百姓不愿降秦,愿跟随我逃亡。我不忍心他们被秦国屠戮,故而带他们前往长平。若不是廉老将军来得及时,我和这些百姓岂能活着。”平原君笑着说,“我还要谢谢廉老将军救命之恩。” 廉颇道:“平原君,我有个请求。” “廉老将军,有什么话就说。只有我能办到的,定会办到。” “修筑石长城之事,还请平原君去动员上党百姓。” 平原君拍着胸膛说,“放心吧!此事,就交给我了。” “辛苦,平原君了。”廉颇信心大增,高声道:“有了这道百里石长城,阻截秦军,我又多了几成胜算。我虽不能迅速击溃秦军,收回失地。我再此立誓,绝不让战火蔓延到赵国境内。” 第七十七章 提兵亲征 王龁站在丹河西侧,见两万将士顷刻间没了,还折损了一员爱将,除了望河兴叹,也不能渡河击赵。王龁命将士在丹河西侧,安营扎寨,与丹河东侧的赵军隔河相望。 行军大帐内,众人静默不语,还沉寂在刚才惨败之中。王龁见状,鼓舞道:“王邺是我大秦好男儿。他虽死,我以他为荣。王邺没有完成的功业,我们替他完成。没有拿下赵国长平,我们不能堕了士气。” 王陵厉声道:“请上将军下令,末将愿率军强渡丹河,为我阵亡的将士报仇。” 诸将也道:“末将也愿率军渡河,拿下长平。” “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又何尝不想渡过丹河,拿下长平。”王龁话锋转变道:“丹河宽广,河流湍急,又深不可测。我们又无船舶,如何渡河。” 王陵高声道:“没有山河能够阻挡我大秦的步伐。丹河,也不能阻挡我们的攻势。” 王龁问道:“王陵,你告诉我如何渡过丹河。” “末将…”王陵气急,也想不出渡河的方法。 王龁见王陵不语,看着诸将,问道:“你们告诉我,如何渡河。” 张公大夫道:“末将愿率军砍伐树木,制作渡河工具。” 王龁追问道:“我们十几万大军要渡过丹河,需要砍伐多少树木。” 王陵道:“哪怕是把树木砍光了,我们也要强行渡过丹河。” “你想过没有,我们砍光了树木,制作船舶,供十几万大军渡河,需要多少时间。”王龁见没人接话,又道:“纵使我们有了渡河工具,廉颇在丹河严阵以待,他们不会半渡而击。你们到底想要葬送我大秦多少将士,才能泄恨''。” 王陵道:“赵军在丹河东侧,我们什么都不做。” “此战,折损数万将士,想要报仇的心情,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强烈。可,我们冒然出击,不但不能报仇,还会搭进去更多大秦男儿的性命。”王龁停顿下来,又朝着诸将看了看,放缓语调道:“你们多向廉颇这等名将,好好学习。屡战屡败,永不服输,还能临阵应变,反戈击我。不因一战之败,沮丧不已。这才是名将之姿。” 蒙骜虽知王龁说的有理,但想着丹河阵亡的将士,言道:“上将军,我们折损了数万将士。诸位有此反应,也是情有可原。” “战场之上,没有永远的胜利。战败,不可耻,可耻的是陷入战败之中,不能自拔。”王龁停顿少许,又道:“我大秦先被魏武卒击败,又被楚国压制,还被齐国攻破函谷关。大秦历代先王和将士,若如尔等,因为失败,举步不前。岂有我大秦征伐诸侯的荣光。我要你们记住,现在的耻辱。有朝一日,加倍还回去。这才是男儿,该做之事。” 诸将齐声道:“我等谨记上将军之言。勿忘耻辱,砥砺前行。” “这才是我大秦真正的男儿。”王龁见诸将从战败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又道:“我们和赵国的战事,还没有结束。我们要打起精神,与赵国一战。” 蒙骜问道:“上将军,此战,我们如何打。” 王龁不答反问道:“廉颇不与我们交战,主动撤到丹河东侧,你们说这是为何。” 蒙骜想了想,答道:“上将军的意思是说,廉颇不想与我们,正面开战?” “廉颇的战术,我也曾听过。”王龁长出一口气,又道:“廉颇不主动出击,撤到丹河东侧,就是想以丹河,这条天然的屏障,阻截我们。这场仗,我们和赵国要打很久,才能结束。” 王陵从愤怒之中,清醒过来,分析道:“廉颇以丹河阻截我,我们和赵国之间的战事,就会陷入持久。” “廉颇就是想和我们打持久消耗战。他的目的是想拖垮我们,磨损我军士气。待到我军士气低落,他便反戈一击。”王龁脸上涌出不安,又愁道:“战事,拖下去,我们赢了,也会被赵国拖垮。” 蒙骜赞同王龁的观点,附和道:“上将军所言甚是。我们和赵国进入相持,战事拖得越久,无论是我国,还是赵国,局势都不利。上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我修书一封,面呈王上。我们等待王上,下一步指示,再做决定。”王龁又道:“诸位,王上诏令没有送达之前,我们要严密把守,谨防赵国渡河来袭。” 诸将齐声道:“喏。” 廉颇见这场大水,淹没了秦军两万将士,顿时,稳定了散乱的军心。他有了这条丹河,便能阻挡秦军继续前行。王龁也清醒的认识到,廉颇凭借丹河,定不会让他往前一步。 王龁不能率军渡河攻到丹河东侧,拿下长平,生擒廉颇。廉颇也不能率军渡河攻打丹河西侧,击败秦军,收复失地。廉颇和王龁隔着丹河相互对峙、相互僵持,双方都损失惨重。你不能攻我,我也不能败你。 廉颇守住了丹河东侧,抵制住秦军攻势。一边让平原君去召集逃亡长平的上党百姓修筑百里石长城;另一边修书一封,将战果送回邯郸,告知赵王丹。 赵王丹以廉颇为将,前去征伐秦军,收回失地。前线的战报,一封又一封送了回来。短短地几个月,他案几上的战报,堆成了一座小丘。 赵王丹见前线战事失利,他也相信廉颇定会有办法击溃秦军,收复疆土。然,赵王丹,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前线送回来大捷的战报。却是一封又一封败报。 先是首战失利,折了裨将茄。接着,又丢了高平要塞,失了老马岭,折损数名都尉。跟着,又丢了二鄣城,再折损几名都尉。接踵而来的是丢了光狼城,损兵折将。 赵王丹心想廉颇亲自坐镇丹河,定能收复疆土,又给了他一个机会。谁曾知,败报上写着,丹河西侧失守,折损两名都尉。廉颇已经退到了丹河东侧。 赵王丹正准备命人送去诏书,命令廉颇主动出击,取得战果,扭转不利局势。此时,前线又送回来最新战况。赵王丹见廉颇退却丹河东侧,并没有主动进攻,而是选择防守。顿时,勃然大怒。 赵王丹想起廉颇屡战屡败,丢城失地,损兵折将,竟然吓得不敢主动出战。赵王丹认为,廉颇之举辱没了赵国的国威。也让赵王丹,无法给臣民一个交代。 赵王丹急需一场大胜,来稳固自己的威信。于是,派宦者令手持诏书,前往丹河,督促廉颇主动出战,并要求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秦国,收复上党。 宦者令来到丹河大帐,见到了廉颇,并递上赵王丹的诏书。廉颇打开诏书,见那上面写着八个大字...主动出击,收复上党。 廉颇看了这八个字,脸色一沉,对着宦者令道:“大令辛苦了。” 宦者令与廉颇也算有些交情,压低语调道:“廉老将军,这场仗,王上很不高兴。还请,廉老将军莫要辜负了王上的恩宠。” 廉颇拿不下上党,就知道赵王丹会责罚他,也不分辨,答道:“臣,不敢忘。” 宦者令也了解廉颇的个性,也不多说,又道:“请廉老将军主动出击,收复上党,以报王恩。” 廉颇道:“大令,能否请你帮我带句话给王上。” 宦者令问道:“廉老将军,要我带什么话。” 廉颇道:“秦军势大,不宜主动出战。” “话,我可以帮廉老将军带到。可,王上的性子,廉老将军岂会不知。”宦者令轻叹少许,又道:“廉老将军还是执行王上之令,主动出战,击败秦军,早日收复上党。” “多谢大令。”廉颇亲自将宦者令送了出去。 宦者令登上马车,又道:“廉老将军,勿要忘了王上的诏令。” 廉颇见宦者令的马车已经走远,便返回大帐之中。诸将见赵王丹送来诏令,命廉颇主动主战,议论不已。 牛都尉问道:“廉老将军,王上敦促我们主动出击,我们该怎么办。” 诸将也道:“廉老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廉颇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双目无神地看着诸将,问道:“你们觉得我们渡过丹河,主动出击,会有胜算乎?” 众人皆摇头道:“胜算的机会不大。” 廉颇叹道:“王上身在邯郸,不知我们这里的局势。我们主动出击,将会折损我大赵将士。没有把握的仗,我是不会执行。” 赵尧虽知道廉颇说得有理,但他更知道赵王的个性,神色担忧道:“廉老将军,王上之命,不可违背。我们还是执行王命,出动出击。我们击败秦军收复上党。王上和朝臣也将无话可说。” 廉颇苦笑道:“明知不可为,我岂能为之。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军将士去送死。” 赵尧提醒道:“我们不主动击秦,就是违背了王上的诏令。我们如何向王上交代。” 廉颇也不退让,坚持自己的观点道:“战场凶险万分,岂能儿戏,说打就打。王上年轻,性子急躁,又好功名。我相信,朝中大臣定有清醒之人。我修书一封回邯郸,禀明实情。” 牛都尉道:“王上执意出战,又该如何。”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廉颇语调不高,却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车都尉闻言,顿时吓得不起,嗫嚅道:“廉老将军违背王命,落下口实,王上定会降罪。” 诸将也道:“请廉老将军三思。” 廉颇深知秦军士气旺盛,不能主动击秦,更不会葬送大赵男儿的性命。廉颇见诸将都在劝他,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朝中有蔺相如,我放心。” 宦者令昼夜兼程,赶回邯郸,面见赵王丹。赵王丹见了,少了繁文缛节,直接奔向主题,问道:“寡人,命廉颇主动击秦。廉颇收到寡人的诏令,是什么反应。” 宦者令斟词酌句,温言道:“廉老将军说,秦军势大,不宜主动进攻。” 赵王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压不住心中的火,冷声道:“秦军,真的那么强大。还是廉颇,认为寡人年轻,不听诏令。” 宦者令闻言,神色吓得不轻,忙道:“王上,战场凶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们身在邯郸,不知前方战况。臣认为,战场之事,我们还是听廉老将军的意见。我们只需静候即可。” 赵王丹见大军数战数败,堕了士气。又急于求成,哪里听得进去,咆哮道:“等等等,寡人等了数个月。等到的却是我军连战连败,丢城失地,损兵折将。廉颇,退守丹河。寡人等不了,也不想等。” 宦者令知道赵王心中想的是建立军功,扬眉吐气。又见赵王丹正在气头上,转移话题道:“王上,臣回来的时候在长平遇见了平原君。” 赵王的怒气消了一半,问道:“平原君在长平做甚。” 宦者令见成功转移了话题,又道:“平原君率领军民正在修建长城。” “你说什么,修建长城。”赵王丹心中的怒火,又被点燃,喝问道:“我让他们出战秦军,他们修建长城做甚。” 宦者令琢磨不出赵王丹的个性,语调有些颤抖道:“平原君说是为了防御秦军。” 赵王丹大声呵斥道:“寡人不要防御,要主动进攻。” 宦者令见赵王丹怒气正盛,害怕说错话,选择闭口不谈。 赵王丹见前线失利,廉颇不攻反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语调低沉道:“廉颇害怕秦军,不敢主动出击。此刻,我军士气大衰。寡人要想击败秦军,收复疆土,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近臣闻言,吓得不轻,支支吾吾道:“王上…是想…” 赵王丹眸色燃起一股战意,傲色道:“寡人提兵亲征,定能激励三军士气,一战而胜。” 第七十八章 田忌赛马 赵王丹召集群臣入殿,并将长平送回来最新的战况告知诸臣。赵王丹说完,注视着殿内的文成武将,语调温和道:“诸位,前线局势,对我们不利。你们,可有退秦之策。” 赵王丹心中打定主意,决定提兵亲征,振奋士气,一战定乾坤。但,他身为一国之君,不能任性而为,还是要听听诸臣的意见。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试探还要来得贴切。 果不其然,朝臣得知,廉颇退守丹河东侧,神色突变,聒噪不已。尤其是文臣,反应相当激励。众人商议少许,言辞凌厉皆劝赵王丹,与秦国休战。 殿中大多武将与廉颇关系甚密,由于廉颇吃了很多败仗,损兵折将,丢城失地。他们拿不定赵王丹心中所想,也没有底气辩论。不过,有些性子急躁的武将见文臣大多主张休战,控制不住情绪,怒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怎么能因为一战之败,就与秦国休战。” “我们是一战之败?”一人厉声道:“我们数战皆败,被秦国逼到了丹河东侧。丹河东侧失守,长平危急。长平危急,邯郸就暴露在秦国的铁骑之下。我们不能击败秦国,就应该选择休战。” “我们选择休战,秦国会答应。” “我们休战,秦国怎会不答应。” “我军数败,秦国兵峰士气旺盛。我们向秦国休战,秦国会答应?你们啊!还真是异想天开。” 赵王丹听着朝臣争论,也不表态。过了半个时辰,赵王丹见双方还没有争出个高低,也坐不住了。那道凌厉的眼神,看着武将,问道:“你们有谁,能够击败秦国。” 赵王丹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武将听的,也是说给文臣听的。赵王丹等了很久,却没有一人出列,为他献计。当然呢?这些武将不出列,那是因为他们见廉颇都没有击退秦军。他们的用兵知道,远不如廉颇,岂有败秦之策。 赵王丹见用人之时,竟然没有一个人为他分忧,努力吸了一口气,来抑制住心中涌出的愤怒,温和道:“怎么,你们不说话。” 文臣见赵王丹的一席话,压制住了武将。误以为赵王丹,不想和秦国打下去,纷纷进言道:“请,王上下令廉颇退军。” 赵王丹看着这些大臣,神色一变,语调不悦道:“此战,没有分出胜负,就必须打。” 朝臣闻言,倍感惊讶。他们本以为廉颇数次兵败,导致前线战局不利。赵王丹忌惮秦军之势,定会选择休战。却不曾想到,赵王丹神色坚定,还是坚持继续打下去。 赵王丹明白朝臣投来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态度坚决道:“寡人不拿回上党,颜面何存。我们必须和秦国打到底。” 大司马赵霍见赵王丹执意要打,也深知赵王的脾气,但还是忍不住规劝道:“王上,我们已经丢城失地,折损了不少将士。我们再和秦国打下去,为祸不远。我们丢了些城池,上党也差不多落到秦国手中。为了本土的安危,我们不如将上党让给秦国,以熄战祸。” 赵王丹不想听这些丧气的话,抬高语调道:“十几年前,我们能打赢秦国。十几年后,我们一样能够打赢秦国。此战失利,非我军不善战,实乃士气低下。如果我们能够重振三军士气,定能击败秦国,夺回上党。” 赵王丹见自己的气势,镇住了诸臣。他又朝人群看了少许,喊了几个人,让他们统兵,前去击秦。这些高阶的武将,自愧能力,比不上廉颇。有的人以年迈、以资历、以军功、以威望等等,各种理由推辞。 赵王丹本来也没指望这些人,能为自己出力。赵王丹这般说,不过是为了引出自己亲征之意。赵王丹见这些武将推辞,也不生气。反而,心中涌现出强烈的战意。朝臣越是说不能战、不可战,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与秦国打到底。此战胜负,不仅关系到他的颜面,还关系到赵国的国运。 赵王丹见没人挺身而出,失了耐心,高喊道:“那位将军,愿意替寡人出战。” 诸将低着头,请罪道:“臣等无能。” 赵王丹见朝臣不敢迎向他的目光,起身离开王座,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赵王丹那道目光,散发出强烈的战意,朗声道:“诸位,不愿为寡人出战。寡人也不强求。若要迅速击败秦军,扬我国威。事到如今,唯有一个办法。” 诸位闻言,皆抬头看着赵王丹。 赵王丹意气风发地道:“寡人决定提兵亲征,扭转溃败的局势。” 大司马赵霍闻言,神色大变,反对道:“王上乃一国之君,岂能奔赴险境。请,王上三思。” 朝臣闻言,也吓得不轻,齐声道:“请,王上三思。” “寡人提兵亲征,将士见了,定会士气大增。”赵王丹见朝臣不懂他心,又道:“寡人就能一战定乾坤,扭转局势,夺回上党。” 大司马赵霍见赵王丹将攻伐之事想得太简单,又见赵王丹不顾众人的意见,执意亲征,吓出了一身冷汗,劝阻道:“战场凶险万分,王上乃国之根本,不能犯险。请,王上收回成命。” 面对赵王丹亲征,朝臣齐心一致,高声道:“请,王上收回成命。” 赵王丹喝问道:“寡人,曾曾祖父、曾祖父、祖父,那个不是少年英雄,提兵亲征,久经战阵。祖父年仅十五就能破了五国会葬之谋,扬我国威。先祖都能提兵亲征,寡人乃他们子孙,有何不可。” 朝臣不正面回答赵王丹这个问题,却是异口同声道:“请,王上收回成命。” “够了。”赵王丹见朝臣百般阻拦,他年少气盛,哪里听得进去,下令道,“速速备好兵马、粮草,寡人,择日亲征。” 朝臣跪倒一片,皆劝赵王丹收回成命。赵王丹下定主意,也不更改,更不听诸臣之言,怒色离开。 赵王丹离开朝堂,回到后宫。朝臣的劝谏之言,却是不绝于耳。赵王丹想起朝臣不懂他的雄图伟业,咆哮道:“寡人效仿先祖,有何之错。寡人提兵亲征,继承和发扬先祖勇武之风,难道错了。” 宦者令见赵王丹散朝回来,怒气正盛,便命人关好宫门,不要去招惹赵王丹。这时,来了一名宦者在宦者令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宦者令遣退了宦者,推开门缝,进入殿内,上前行礼道:“王上,平阳君来了。” “不见。”赵王丹正在气急之中,不想见任何人。 宦者令没有前去传达指令,恭敬道:“臣认为,王上应该见见平阳君。” 赵王丹冷哼一声道:“他是代替大臣来说服寡人,有什么好见的。” “王上不见,怎知平阳君是来说服王上。先王曾说,多听朝臣的意见,才是明君所为。” 赵王丹听到最后几个字,压制住心中的怒气,抬手道:“你喊他进来。” 不多时,平阳君走了进来,行礼道:“王上,臣从中牟征集粮草完毕,进宫前来复命。” “你辛苦了。”赵王丹脸色不悦道。 平阳君见赵王丹沉着脸,问道:“王上,这是怎么了。” 赵王丹想起朝堂上的不快,语调充满愤怒道:“寡人决定亲征,大臣都拦着。你说寡人怎么了。” 平阳君温和道:“臣进宫,遇见了大臣,说了点事,也知道少许。” 赵王丹见他开始规劝自己,为了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喝道:“你若是来劝寡人,不要提兵亲征。莫怪寡人动怒。” 平阳君见赵王丹反应剧烈,温言道:“臣,赞成王上亲征。” 赵王丹闻言,愣了少许,问道:“你为何赞成王上亲征。” 平阳君语调平稳道:“王上亲征,是为了激励士气,夺回上党,扬我国威。” 赵王丹见有人懂他,大笑道:“不错。知我者,汝也。大臣多几个平阳君这样的明白人,寡人何至于此。” 平阳君见赵王丹对他的防备,少了许多,又道:“大臣阻拦王上亲征,这也是臣子的本分。王上,休要动怒。” 赵王丹正色道:“寡人要给他们证明,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平阳君疑色少许,问道:“王上,臣有个疑惑。” “你说。”赵王丹见他不是来劝阻自己,还支持他亲征,对他也少了点敌意。 平阳君问道:“王上亲征,能否击退秦军,夺回上党。” 赵王丹信心满满地道:“将士见寡人亲征,士气受到巨大的鼓舞。我们士气大增,定能够击败秦军,夺回上党。” 平阳君追问道:“秦王也选择亲征,又该如何。” 赵王丹握紧拳头,喝道:“寡人就与他一战定胜负。” 平阳君赞道:“王上不愧是我赵氏子孙。” 赵王丹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问道:“寡人怎么觉得你这句话怪怪的。” 平阳君见赵王丹进入自己的布置的陷阱,问道:“王上,可知,田忌赛马乎?” 赵王丹语调轻快道:“这是名将田忌和齐威王之间的事,寡人岂能不知。” 平阳君追问道:“田忌和齐威王赛马,从没有赢过。王上,可还记得,田忌是凭借什么赢了齐威王。” “当然是军师孙膑的智慧。”赵王丹想起这些往事,凯凯而谈道:“齐威王的上、中、下三马,都比田忌的上、中、下三马强。齐威王每次赛马都能取胜,也认为此次赛马,自己能够稳操胜券。却不曾想,孙膑将上、中、下三等马,换了次序。齐威王赢了一场,输了两场。最终,田忌赢了比赛。” 平阳君问道:“王上,若将秦将王龁比喻为马,应该是何等级。”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秦国最善战者,非武安君白起莫属。白起是上等马,王龁就是中等马?” “我将廉颇,又是什么等级。” “廉颇三十多年前,孤军伐齐,勇冠诸侯,为父王建立赫赫战功。他当然是我国上等马?” “我国以上等马廉颇,对战秦国中等马王龁。我们虽没有输得彻底,但也没有赢。”平阳君故意停顿,察看了一下赵王丹的神色,又道:“我们又应该以何人,对抗秦国上等马白起。” 赵王丹思忖少许,没有说话。若真的对上秦将白起,他还真不知道,应该以何人前去迎战。 平阳君见赵王丹开始权衡利弊,显然是听进去自己的话,趁势道:“廉颇对战王龁,丢城失地,折了不少将士。现在,廉颇又退到丹河东侧。我们和秦国继续打下去,秦王为了求胜,尽快结束战事,以白起为将。我们该怎么办。” 赵王丹虽知秦将白起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但他少年心性,也不认输,战意十足道:“寡人亲征,定能激励将士,一战,定乾坤。” 平阳君是否早就猜到了赵王丹会这样说,笑着问道:“王上亲征,不负男儿之躯,君王之志。然,战场凶险,王上出了意外。赵国的江上社稷,该怎么办。王上若有不测,赵国基业被毁,如何对得起先祖的披荆斩浪,开疆破土之功。” 赵王丹见对方说得有理,一时之间,找不到话语来反驳。 平阳君见状,加大攻势道:“王上通晓古今,也知诸侯之事。田忌赛马,不仅是表面上的输赢,还有智慧和谋略的较量。秦王以中等马王龁对战我国上等马廉颇,还略有小胜。我们遇上秦国上等马白起,又该如何。” 第七十九章 战与和(上) 平阳君见赵王丹久久没有说话,神色却变动异常。平阳君见赵王丹有这种表情,说明已经在很认真思考他的这番话。赵王丹少年心性,做事张扬,却也不会任性拿先祖的基业,开玩笑。 赵王丹沉默良久,看着平阳君问道:“我们能打赢吗?” 平阳君摇头道:“我国名将廉颇,击不退秦国名不见经传的王龁。秦国还有武安君白起未出战,我们和秦国继续打下去,有胜算乎?” “白起有何惧。”赵王丹嘴上不承认,但心里面还是认可白起是相当可怕的对手。毕竟败在白起之手的诸侯和阵亡的将士,实在是可以堆成一座让人颤抖的尸山。白起出,万骨枯,岂能不让人害怕。 赵王丹心道:“若是马服君尚在,定能与他一战。” 平阳君见赵王丹不说话,又问道:“王上,我国谁最能打。” 赵王丹想也没想,答道:“当然是老将军廉颇。” 平阳君也认可这个答案,问道:“廉颇出战,却数战数败,退守丹河。王上,这是为何。” 赵王丹问道:“为何。” 平阳君道:“这说明,廉颇出战,抵挡不住秦军的攻势。” 赵王丹却不这样想,双眸流露出不满之色,“廉颇是打不赢,还是不想打。” 平阳君见赵王丹竟然怀疑廉颇的赤胆忠心,忙道:“王上,廉颇老将军忠心为国,这是不用怀疑。” 赵王丹冷哼一声道:“廉颇是我国出类拔萃的名将,也是父王征战诸侯的左膀右臂。区区王龁都奈何不住,寡人怎知是他打不赢,还是不想打。” “廉颇出战之时,我们已经丢了上党,军心不稳。初战不利,折了裨将茄,丢了高平要塞,失了老马岭。我军士气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廉破老将军出战,局势已经对我们十分不利。”平阳君换了一口气,又道:“廉颇老将军不愧是我国能征善战的名将,能够在形势极度恶劣的情况下,选择以守为攻,扭转我国局势。” 赵王丹轻声道:“可,我们还是一败再败,退守丹河东侧。” 平阳君见赵王丹对廉颇有不满之色,开解道:“秦军势大,兵峰正盛,不能争锋。廉颇老将军退守丹河东侧,也是无奈的决定。” 赵王丹呼吸沉重道:“寡人命廉颇主动出战,夺回上党。廉颇不听寡人诏令,拒不出战,又该如何解释。” 平阳君见赵王丹年轻,爱争强好胜,疑色又重,耐心道:“廉颇拒不出战,只能说明战场的形势,比我们想象之中还要糟糕啊!” 赵王丹眉宇紧蹙,“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取胜。” 平阳君点头道:“廉颇老将军守住了丹河东侧,秦军不能渡河击我。我们也不能击败秦军,夺回上党。短时间内,我们和秦国难以分出胜负。” 赵王丹问道:“寡人提兵亲征,能否改变局势。” 平阳君见自己花费了这么多功夫,赵王丹还是想要提兵亲征。事到如今,他也不用藏着,直言道:“王上提兵亲征,也没有多大意义。” 赵王丹不甘心道:“寡人提兵亲征,将士见了,定会士气大增。寡人就能一战而胜,扭转局势。” 平阳君摇了摇头,出了一口气,又道:“王上,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征伐之事,哪有那么容易。若君王出征,就能速战速决。岂不是国家有战事,君王都要亲自领兵出征。” “可…”赵王丹虽想发表不同的看法,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平阳君就知道很难轻易说服赵王丹放下那颗高傲的心,为了让赵王丹放弃提兵亲征的想法,苦劝道:“王上提兵亲征,短时间内是可以振奋士气。但,王上亲征,也有坏的一方面。” 赵王丹问道:“有何坏处。” 平阳君迎向赵王丹的视线,语调平稳道:“王上亲征,牵一发动全身。两军对阵之时,我国将士不能齐心协力杀敌,反而还要担忧王上的安危。敌方将领见王上在军阵之中,定会疯狂进攻。王上若有不测,定会乱了三军士气,导致全面溃败。臣认为,王上亲征是弊大于利。” 赵王丹静下心来,想了想,也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赵王丹僵硬的脸颊,总算露出了笑容道:“你说的有理。寡人意气用事,竟然忽略了这些因素。” “也罢!”赵王丹叹了一口气,又道:“寡人坐镇邯郸,就不选择提兵亲征。” 平阳君见赵王丹放弃了这个想法,恭维道:“王上,圣明。” 赵王丹问道:“接下来,我国该如何应对。” “我国处于四战之地,若与秦国继续开战。我们就会将大部分军力,放在长平。一旦,诸侯来攻,或者是北胡寇边。我们就没有多余的兵力前去迎战。”平阳君见赵王丹没有出言反对,又道:“臣认为,我们应该派人去秦国,商讨议和、休战之事。” 赵王丹想了想,问道:“我们前去议和,秦国不答应。我们该怎么办。” 平阳君道:“秦国不答应,我们只能打到底。” “好。”赵王丹眸色明亮,语调有力道:“寡人如你所言,派人去秦国,商讨议和、休战之事。秦王若欺我,不肯罢战,寡人就与他打到底。” 平阳君见赵王丹总算松口了,那颗心也落地了,趁势道:“王上,我们前去秦国商讨议和之事,定会涉及到上党。王上,打算如何处理上党。” 赵王态度坚决道:“冯亭献地,上党成为我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当然是寸土不让。” 平阳君为难道:“韩王将上党割给秦国,有法理依据。我国接纳上党,与秦国不宣而战。我国战事不利,前 去议和。我们在上党这件事,寸步不让。秦国定不会与我们议和。” 赵王丹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臣认为,我们应该将上党一分为二。”平阳君见赵王丹没有出言反对,又道:“秦国得到了好处,才会与我们罢战。” “上党一半的疆土,恐怕不能满足秦王的贪欲吧!”赵王丹问道:“秦王要整个上党,还要寡人割地,才答应与我们议和。莫非寡人也要答应不成。” “我们主动去秦国议和,当然是要给秦国一些好处才行。”平阳君见赵王丹神色微变,又道:“割上党一半的疆土,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秦国得寸进尺,我们便与之开战。” 将上党一半的疆土割给秦国,赵王丹心中还是不能接受。赵王丹没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淡淡地说道:“此事,容寡人好好想想。” 平阳君也知赵王丹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失去上党一半的疆土。然,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劝阻赵王丹不要提兵亲征,以及与秦国言和。既然赵王丹承诺放弃提兵亲征,也有意与秦国议和。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平阳君也不愿多说,免得引起赵王丹的不适,行了一礼,便躬身退了出去。 赵王丹命宦者令前去送平阳君出宫。 赵王丹和平阳君之间的对话,宦者令也听清楚了一个大概。然,令宦者令想不明白的是平阳君竟然会为廉颇说话。行至宫门,平阳君拱手道:“多谢大令,前来相送。” 宦者令行了一礼,问道:“平阳君,我有一事不懂,还请赐教。” 平阳君和蔼道:“大令有话,请说。” 宦者令想了想,斟词酌句道:“平阳君为何要替廉颇说话。” “我也不知道,为何要替廉颇说话。”平阳君听到赵王丹疑廉颇不肯全力出战之时,却不想到自己会为他说话。平阳君从宦者令那道眼神之中,似乎得出了一个答案,问道:“你是不是认为,冯亭献上党,我反对接纳。平原君、廉颇等人,主张接纳。今,廉颇战事不利,我就应该落井下石。” 宦者令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嘴上却说,“理应如如此。” 平阳君朝着宫殿的方向看去,又抬头看了一下蔚蓝色的天空,淡淡道:“我和平原君、廉颇等人在接纳上党这件事上,的确是政解不同,也存在很大分歧。但,我们不是敌人。我们都想要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强大。只不过,我们的立场和方法不同罢了。” 宦者令没想到平阳君心胸竟然如此,行了一礼道:“送平阳君。” 宦者令送走了平阳君,回到宫中复命。赵王丹问道:“平阳君说的话,你怎么看。” 宦者令道:“王上,臣是不能参与国政。” 赵王丹道:“寡人让你说。” “国政之事,臣不懂。”宦者令又道:“王上,要不要召见都长君、虞卿前来商议。” 赵王丹闻言,豁然道:“对啊!寡人怎么把他们二人给忘了。你速去召他们入宫。” 宦者令领命,躬身退下。 宦者令来到都长君坐落的府邸,对着守卫的士卒说了几句。士卒听说是赵王的使者,连忙跑了进去。不多时,都长君出来相迎道:“不知大令前来,未能相迎,大令莫怪。” 宦者令见都长君生了一场病,那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之人,取而代之的却是垂垂老矣。 宦者令尚未说话,却听见对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宦者令跟随都长君进入府邸,刺鼻的药味,迎面袭来,忙道:“都长君,我奉王上之命,召你入宫。” “大令,我的身体,能入宫乎?”都长君说完,又咳嗽不止,待得平息,又道:“我染重疾,尚未痊愈。医者让我静候修养,不能随意走动。我若进宫,将疾病传给了王上。我就是赵国的罪人。” “王上召见,都长君不去,我该如何向王上复命。”宦者令也知都长君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因为患了重疾,留在府中休养三个月,不曾上朝参与国政。 都长君道:“我也想入宫,可我身体不行啊!” 宦者令道:“都长君好生养病。我会告知王上的。” 都长君拱手道:“多谢。” 赵王丹见宦者令回来了,却没看见都长君,问道:“都长君,怎么没来。” 宦者令提醒道:“王上,莫非忘了。都长君患了重疾,正在府邸中静养。” “寡人怎么把这件事忘了。”赵王丹问道:“都长君的身体,可有好些。” “不见好转,反而更加差了些。” “你命太医令备好良药,替寡人送给都长君。” “喏。” 赵王丹问道:“虞卿,也不会病了吧!” “虞卿正在宫门等候。” “请他进来。” 不多时,虞卿走入大殿,来到近前,行礼道:“臣,拜见王上。恭祝,王上,福泽安康。” 赵王丹免去了虚礼,直接道:“虞卿,寡人召你入宫,是有事问你。” 虞卿见赵王丹太直接了,问道:“王上,要问臣什么。” 赵王丹看着虞卿,愁色道:“廉颇击秦失利,大臣们有的喊我打,有的人喊我休战。寡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想听听你的意见。” 虞卿不答,反问道:“臣想知道王上和平阳君是什么意见。” “寡人问你,你怎么反问起寡人了。”赵王丹见对方不说话,在等着自己开口,又道:“寡人想提兵亲征,与秦一战。平阳君让寡人与秦休战议和。寡人也觉得平阳君说得在理,我们数战皆败,不能打下去了。” 虞卿附和道:“臣也赞成议和休战。” 赵王丹又问道:“寡人为何不能亲征。” 虞卿脱口而出,答道:“王上乃一国之君,关乎社稷,不宜亲征。” 赵王丹沉着脸道:“这些大臣都说过,寡人不想听。” 虞卿道:“王上不用亲征也能退秦,拿回上党。” 赵王丹道:“这才是寡人要听的。” 虞卿话锋突变,又道:“臣主张议和与平阳君议和有所不同。” 赵王丹怔了一瞬,问道:“有何不同” 虞卿正色道:“让秦国来向我们议和。” “你说什么? 寡人没听错吧!”赵王丹发出一声冷笑,又道:“让秦国来向我们议和。” 第八十章 战与和(下) 秦国来向赵国求和,这句话让赵王丹倍感惊讶。赵王丹见虞卿没有说话,却见对方很有把握,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赵王丹平稳心神,问道:“虞卿,让秦国来向我们议和。不知是你说错了,还是寡人听错了。” 虞卿郑重道:“王上没有听错,臣也没有说错。” 赵王丹想了想就觉得不可能,摇头道:“虞卿啊!虞卿。寡人不知道说你异想天开,还是说你大梦未醒。让秦国来我国议和,你觉得秦王会答应乎?” 虞卿正色道:“秦王不答应,我们就逼他答应。” 赵王丹深知此人充满智慧,不弱于老相蔺相如。又见虞卿,成竹在胸,想必真的是有办法让秦国来邯郸议和。赵王丹问道:“虞卿,有什么办法逼秦王来我国议和。” “山东六国,能够独立抗秦,唯我赵国。秦国要东出函谷,逐鹿中原,伐六国,兼并天下。我国就是秦国最强的敌人。我国和秦国总有一战,不能避免。王上不伐秦,秦也会伐赵。” “这点,寡人知道。寡人接纳上党,就是不想与秦开战之时,处处被动,受制于秦。” “王上接纳上党,我们和秦国就不宣而战。如今,我们失了上党大部分疆土。廉老将军也数战不利,退守丹河东侧,继续阻截秦军。大臣们见前线数战数败,有的人言和,有的人言战。”虞卿有意停顿,又道:“臣,也有两个主意。一个是战,另一个是和。” 赵王丹也想战,但秦军势大,不知道如何战,问道:“若要战,如何战。” 虞卿琢磨出赵王丹的意思也是想打,可是前线失利,他不敢放手一战,“王上要战,就要抱有必胜的决心,要和秦国决战到底。” 赵王丹也被这句话感染,胸中涌出强烈的男儿之气,眸色也露出战意十足。然,又想到平阳君所说的‘田忌赛马’,他的一腔热血也逐渐冷却。 赵王丹道:“我们丢了老马岭,失了先机。我们一退再退,退到丹河东侧。丹河之险,岂能阻挡秦军。我们失了丹河,无险可守。长平就会暴露在秦国的面前。长平失守,我邯郸的西大门就被秦国打开。虞卿,我们还能战乎?” 虞卿见赵王丹少了先王的气魄和胆色,问道:“王上见我国数战失利,心生退意,不想战,便想议和、休战。” “廉颇不能击败王龁,秦国还有武安君白起。此战,打下去。我们也赢不了。寡人思虑再三,才主张与秦国言和、休战。”赵王丹又说出心中的担忧道,“寡人派使者入秦,洽谈议和。寡人担心,秦国会狮子大开口。虞卿,你说有办法让秦国来我国议和。不知是什么办法。” 虞卿语调平稳道:“臣的方式与平阳君有所不同。” 赵王丹问道:“有何不同。” 虞卿淡淡道:“我们的使者不应该去秦国,而是应该去诸侯国。” 赵王丹想了想,也想不明白这其中之意,问道:“我们和秦国交战,议和不去秦国,反而派使者去诸侯国。虞卿,这是什么意思。” “秦王伐韩国数年,才逼迫韩王割裂上党。冯亭将上党献给我国,我们兵不血刃得到了上党十七邑。我们接纳上党,就等于在秦国这只猛虎面前夺食。秦国贪得无厌,岂会容忍。王上不想打,秦王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该怎么办。”虞卿所说,也是赵王丹最担心的事情。他派人去秦国言和,秦国不一定会答应。谈判破裂,两国势必一战。 虞卿道:“我们派使者去魏、齐、楚结盟,共同对秦。” 赵王丹惊道:“结盟抗秦?” “对,结盟抗秦。”虞卿语调平稳,表达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定。 赵王丹想了想觉得不可行,忙道:“魏国惧怕秦国,楚、齐两国作壁上观。诸侯岂会,与我们结盟抗秦。我们结盟诸侯,秦王见了岂不是扩大矛盾。” 虞卿见赵王丹还想和秦国化解矛盾,淡笑道:“我们和秦国的矛盾,已经被激化,也不可调和。对待秦国,只能用武力。我们和诸侯结盟,这是最好的方式。” 赵王丹怔了少许,问道:“寡人听不明白。我国与秦国议和,又与诸侯结盟。这是议和、休战,还是扩大战争。” 虞卿放缓语调道:“议和是要议的。但,议和不该是我国提出,而是由秦国提出。” “寡人没听错?你想要秦国来议和。”赵王丹摇头道:“简直比登天还难啊!虞卿,你觉得秦国会与我们议和乎?” 虞卿坚定道:“会。” 赵王丹道:“你说说,秦国为何会主动与我们议和。” “因为我国背后有诸侯。秦国不惧山东任何诸侯国。但,诸侯结盟,秦国岂不害怕。秦国害怕诸侯合纵伐秦,必会想方设法破坏。秦国顶不住六国合纵的压力,攻我,就会思虑再三。秦国想打我们,也不敢打。这样和谈就可以谈成。” 赵王丹恍然间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问道:“你是想寡人以武力为后盾,逼迫秦国与我们讲和。” 虞卿见赵王丹醒悟过来,点头道:“议和的背后,有强大的武力支持,才会更加有效力。一文一武,方能在议和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赵王丹想了想,也拿不定主意,挥手道:“你的计策是不错。兹事体大,容寡人好好想想。你下去吧!” 虞卿见赵王丹远不及先王的果断、历练,也不多说,行了一礼,躬身告退。 平阳君得知赵王丹见了虞卿之后,对议和、休战,意志力有些松懈。平阳君见好不容易劝服了赵王丹止息兵戈、议和休战,却没想到虞卿的三言两语,竟然能说动赵王丹之心。 正在平阳君准备再次入宫之时,赵王丹的使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平阳君与使者简短说了几句,便进入王宫。 赵王丹将虞卿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问道:“平阳君,你觉得,此事,怎么看。” 平阳君闻言,笑出声来,问道:“王上不会听虞卿之言吧!” 赵王丹点了点头道:“虞卿之言,很有道理。与其我们向秦国议和,不如逼迫秦国主动向我们议和。” 平阳君笑道:“虞卿的想法太好笑了。” 赵王丹愣了片刻,问道:“为何可笑。” 平阳君收敛笑意,正色道:“秦、赵两国都是强国。强国相争,必有一伤。这是诸侯想要看到的。我们与诸侯会盟,诸侯会答应乎?” 赵王丹见对方说了一半,有意停了下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虞卿之计虽好,但诸侯岂会看不懂,我们的用意。”平阳君神色多了几分担忧,“先王逐鹿中原,征战诸侯。无论是秦、齐,还是燕、北胡,甚至是同出三晋的韩、魏,都被我国攻伐。我国和诸侯关系不和,这点王上不会忘了吧!” “父王,征伐诸侯,与诸侯关系不和,但总体趋势还是好的。”赵王丹道:“我们与诸侯会盟攻秦,诸侯岂会拒绝。” “诸侯不仅怕秦国,还忌惮我国。”平阳君见赵王丹不语,又道:“我国和秦国交战,诸侯见两虎相争,怎会不乐。诸侯看着我们和秦国打得两败俱伤,定会张灯结彩。可,他们帮我们击败秦国,天下诸侯之势,便是我国最强。如此,天下诸侯又会不安。” 赵王丹想了想,答道:“你说得不无道理。” 平阳君道:“春秋有五霸,战国有七雄。大争之世,之所以还能维持七雄的格局,就在于势力均衡。一旦,有人打破了这种均衡,就会引发大战。无论是魏国强盛之时,还是楚国亡越之时,甚至是齐国亡宋之时。因为打破了天下平衡,才遭到诸侯围攻而弱。王上见诸侯相争,又会如何。” 赵王丹道:“周室、韩国虽弱,却不被灭。就是因为他们以诸侯制约诸侯,图存图强。寡人见诸侯相争,也会两不相帮,坐收渔利。” 平阳君问道:“我们与诸侯结盟抗秦,诸侯会答应乎?” 赵王丹道:“不会。” 平阳君闻言,很是满意,放慢语调道:“我们与诸侯结盟不成,传到秦国,就会升级两国矛盾。秦国得知,更不会与我们议和、休战。” 赵王丹想了想,点头道:“你言之有理。” 平阳君趁势道:“臣,认为虞卿之计,不可取。” 赵王丹心中的意志也开始松懈,叹道:“寡人,也觉得虞卿之计,难能成功。” 平阳君琢磨出赵王丹心中的想法,加强攻势道:“臣认为,我们主动去秦国议和,不但不会失了我国的体面。反而能彰显,我国议和的态度,还能缓解我国和秦国之间的矛盾。王上,诸侯不可信。大国之争,要靠自己。” 赵王丹听到最后一句,便打消了与诸侯结盟抗秦的想法,正色道:“你说的不错,大国之争,只能靠自己。寡人没有想到这一层,险些坏了大事。也罢!寡人就派人去秦国主动议和。” 平阳君恭维道:“王上圣明。” 赵王丹道:“去秦国议和的任务,寡人就交给你了。” 平阳君忙道:“王上,去秦国议和,臣举荐一人。” 赵王丹问道:“何人。” 平阳君道:“郑朱。” 赵王丹想了想,对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问道:“此人,有什么能耐。” “此人,博闻强记,能言善辩。十年前,他曾代表我国,出使秦国,与秦王谈判。秦国与我国交换土地,先王也没把本国的疆土交给秦国。秦王派公子缯前来我国索地,气焰嚣张。先王自知理亏,也不想正面得罪秦国,派郑朱前去答复秦使。郑朱的一席话,让秦使无功而返。” “郑朱说了什么。”这件事虽不是很遥远,然,那时的赵王丹年幼,也记不清了。赵王丹也好奇,郑朱说了什么,导致秦国使者悻悻而去。 “他说,我们交换的那些土地,距离赵国遥远,离秦国近。秦国没有攻占这些土地,是因为先王的贤明和先臣的力量,才能掌控在赵国手中。先王岂能将先祖的疆土割给秦国,留下骂名乎?换地之事,先王毫不知情,乃臣子所为。”平阳君又道:“先王不认,又让秦国凭借实力来取。秦王怒而伐我,才有了阏与之战,败秦之事。” 阏与之战,赵王丹岂能不知。秦国三十年,征伐诸侯,毫无败绩,却最终被赵国击败,斩杀秦国数万将士。这也是秦王稷继位以来,自从函谷关被齐、韩、魏三国攻破之后,最大的惨败。 平阳君见赵王丹没说话,又道:“郑朱与秦国打过交道,定能为我国争取利益,迫使秦国罢兵言和。此事交给他,定能水到渠成。” “寡人相信你的推荐。”赵王丹道:“出使秦国,罢兵休战的任务,寡人就交给郑朱了。” 第八十一章 郑朱入秦 平阳君来到上卿郑朱府邸,也不递上拜帖,也不让侍者前去禀报,直接走了进去。侍者,认识平阳君,也不敢阻拦。平阳君走进庭院,却见郑朱备好美酒佳肴坐在凉亭内,虚席以待。郑朱见了平阳君,伸手相邀道:“我等你多时了。” 平阳君笑着走过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郑朱待平阳君落座之后,淡淡道:“喜鸟临门,定有贵客前来。我一生之中没有几个交心的朋友,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平阳君展开衣袖,端起酒樽,独自畅饮,感慨道:“是啊!人生,能有几个知己。何人不羡慕伯牙与子期。” 郑朱端起酒樽,独自饮了一樽,感伤道:“是啊!何人不羡慕伯牙与子期。我也羡慕廉颇和蔺相如。这二人,一文一武,辅佐先王,逐鹿中原,征战诸侯。可惜啊!蔺相如病重,廉颇也老矣。跟随先王的能臣悍将,老的老,死的死。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守不住先王的英明,守不住先祖打下的万里河山啊!” “你知道了。”平阳君斟满美酒,推了过去。 郑朱也不客气,端起来又饮了一樽,“都说赵酒名扬诸侯,我更爱喝丛台酒。” 平阳君知道,郑朱之言,不是说赵酒比不上丛台酒,他是以丛台酒,来感慨赵武灵王那段胡服之风啊!可惜,楼台玉宇今尚在,天下再无赵主父。 平阳君也向往赵武灵王那个时代,感触少许,正色道:“我们活着的人就要守住先祖留下的基业。他们没有完成的使命,我们替他们完成。” 郑朱问道:“王上决定提兵亲征,与秦国开战。我们还能守得住先祖留下的万里江山。” 平阳君又斟满酒,推给对方,自己也拿起一樽,相邀道:“喝了此樽,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平阳君,请。”郑朱端起酒樽,便一饮而尽,问道:“平阳君打算告诉我什么好消息,还有什么坏消息。” 平阳君放下酒樽,看着对方,语调不快不慢地问道:“你想先听好消息,还是想先听坏消息。” 郑朱道:“先报好消息吧!” 平阳君就知道对方是报喜不报忧,笑道:“王上取消提兵亲征,打算与秦国议和,罢兵休战。” 郑朱见秦、赵两国不会全面开战,点头道:“这的确是好消息。” “好消息,你听了。”平阳君话锋一转,为难道:“我就来说说坏消息。” 郑朱见他久久不语,问道:“这几年,我国走了先王,又走了威后,马服君也走了。还有什么消息,比这些更坏的。” 平阳君愧疚道:“我对不起你啊!” 郑朱不明白所以,怔了一瞬,问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平阳君歉意道:“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说吧!”郑朱总觉得心里有点坎坷不安,又道:“我不生气。” “坏消息就是…”平阳君不敢看着对方那双眼睛,又道:“与秦国议和,罢兵休战,我向王上,举荐了你。” “什么?”郑朱良久才回过神来,问道:“我国能臣众多,你为何举荐我去秦国议和。” 平阳君抬高语调道:“你有才华,又有胆魄。入秦议和,困难重重,舍你其谁。” “你啊!别给我戴高帽子。你这是把苦差事交给我啊!”郑朱又道:“平原君、廉颇等人主战,平阳君等人主和,都长君患疾不出。去秦国议和,便得罪了平原君。不去秦国议和,便得罪平阳君。无论是平原君,还是你平阳君,都是得罪不起的。朝臣两边都不想得罪,最好的办法是称病。” “你已经知晓,我就不多说了。”平阳君顿了少许,续道:“我和平原君关于上党之事,存在分歧。但,为了赵国长治久安,我们也能存同求异。” “世人都说平阳君记恨平原君,今日,闻君,一席话,方知不是那么回事。”郑朱倒好一杯酒,递给平阳君,“平原君接纳上党,没什么错。你拒绝接纳上党,也没什么错。对于上党,接纳,不接纳,对与错,已经不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将先祖的余晖,传承下去。” 平阳君也是这样想的,笑道:“你是大体,懂大局。这就是我为何举荐你的原因。” “你举荐了我,入秦之事,我答应了。”郑朱道:“但愿,我们能守住先祖的英明。” “你要不再考虑一下。”平阳君问道:“你去秦国议和,就不怕得罪平原君,得罪主战的将领。” “我年龄已经到这个岁数了,还能活多久。”郑朱完全都没有想这些事情,语调淡然道:“我去秦国,不是为了你,也不怕得罪平原君。我是为了赵国来之不易的千秋基业。我国和秦国,扩大战争,那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只要能守住先祖的伟业,我有什么好担忧的。” 平阳君见对方那颗一心为国的赤子之心,起身,朝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我替赵国的百姓,感谢你。” 郑朱起身道:“平阳君,走吧!” 平阳君问道:“去哪里。” 郑朱才不相信,平阳君来见他是为了喝酒。如今,他已经答应去秦国议和,却见平阳君故装糊涂,朝着王宫看了一眼,回道:“王上止息兵戈,与秦议和。王上将这个重任交给了你,你又举荐了我。王上不见我,问几句话,岂会放心。” “请。”平阳君见对方爽快直言,也不多说。 路上,平阳君害怕郑朱说错话,吓唬住了赵王丹,反复叮嘱道:“你见了王上,不要夸大矛盾。” 平阳君和郑朱来到大殿,见了赵王丹,行礼道:“臣,拜见王上。” “两位不必多礼,请坐。”赵王丹往殿下看去,问道:“你就是郑朱。” 郑朱行礼道:“正是。” 赵王丹打量少许,甚是满意,又道:“寡人决定与秦国议和,罢兵休战。需要一人去秦国议和,同时,也试探秦国的态度。你觉得谁合适。” 赵王丹虽选定了出行秦国的人是郑朱,却还是旁敲侧击地询问。郑朱没想到赵王丹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少许,豪情冲天地道:“秦国乃虎狼之国,诸侯皆不愿入。入秦议和,舍我其谁。” “好。”赵王丹见对方语调铿锵有力,喜道:“好一句,舍我其谁。这四个字,寡人听之,无不热血澎湃。你,不愧是我赵氏男儿。” “多谢王上妙赞。”郑朱换了一口气,又道:“我的才能,远不及先臣。” 赵王丹见对方有意谦虚,更是喜欢,又问道:“此次入秦,和谈。你有几成把握。” 郑朱迎向赵王丹,不答反问道:“王上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赵王丹忙道:“寡人当然是想听真话。” 郑朱脸色难堪道:“不足五成。” “不足五成。”这个答案,显然不是赵王丹想要的结果。 平阳君见郑朱将自己说的话,忘在脑后,又见赵王丹神色不对,心中骂道:“你啊!怎能如此说啊!” “秦国击败我们,兵峰正盛。秦王倚仗秦国的国力,绝不会与我们和谈。此次,和谈想要成功,我们要失去很多的东西。”郑朱见赵王丹没有打断他,续道:“秦国不拿下上党,是不会与我们和谈。” 赵王丹舍不得上党,神色慌乱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郑朱见赵王丹一点都没有君王的稳重,回道:“臣,会竭尽全力,促成两国和谈。” 平阳君见状,插话道:“王上,我们手中还有一张牌。若运用得当,定能增加和谈的胜算。” 赵王丹见事情有了转机,忙问道:“什么牌。” 平阳君提醒道:“安国君,也就是现在秦太子的儿子异人,还在我国为质。” 赵王丹想起了秦质子这个人,忙道:“郑朱,有了这张牌,和谈又有几成胜算。” 郑朱脱口而出道:“五成。” “怎么才五成。”赵王丹对这个答案,明显不能接受。 平阳君朝着郑朱不断使眼色,却被对方视而不见。 郑朱见赵王丹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也不改口,为难道:“秦王长子不死,太子之位,怎么也轮不到安国君。安国君虽被秦王立为太子,但在秦国也没有地位。安国君子孙众多,秦质子异人,最不得安国君宠爱。秦王说什么,秦太子也不敢反对。我们手中这张牌,发挥的作用也不大。” “秦质子异人是安国君最不喜欢的儿子?”赵王丹迷惑地看着平阳君,是否在询问他的答案。 平阳君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笑道:“秦王之所以能够是秦国的王,是因为受了武灵王之恩。安国君也曾来我国,为质。秦质子异人虽不得安国君宠爱,但他也是秦王的孙子。正所谓,虎毒不食子。秦王见秦质子在我们手中,岂敢乱来。” “平阳君。”郑朱见平阳君小看了秦王,问道:“可别忘了,秦王为了权利,囚禁太后,驱逐四贵之事。” “如此说来,我们和秦国议和,占不了上风。”赵王丹当然知道秦国发生的那场宫廷政变,他也不知道,秦王是用怎样的雷霆之势,囚禁秦宣太后、驱逐四贵,秦国还没有出现大乱。 “我们与秦国议和,有五成胜算已经不容易了。”郑朱见赵王丹缺乏的不是胆量,而是果敢,又道:“臣定会竭尽全力,为国争取利益。王上,上党也要划一半的疆土,割给秦国。否则,和谈不会成功。” 赵王丹没了主意,朝着平阳君看去。平阳君知道赵王丹舍不得上党,但为了大局,言道:“韩王将上党割给秦国,秦国有理。我们接纳上党,我国没理。割上党一半的疆土,换取两国的和平。我国也没什么损失。” 赵王丹虽不甘心,也感到无奈,叹道:“罢了!罢了。上党一半的疆土,就划给秦国。” 郑朱闻言,马上从大袖之中,掏出一份上党的堪舆图,举过头颅,又道:“请王上示意,划给秦国的上党地区。” 赵王丹道:“呈上来。” 平阳君接过堪舆图,来到赵王丹面前。赵王丹接过堪舆图,缓缓展开。想着那个奇异之梦,想着那个开疆拓土之功,这一刻,赵王丹的梦碎了。赵王丹长叹了一口气,提起笔,往堪舆图上划了一笔,挥手道:“我国和秦国以丹河为界,丹河以西归秦国。” 秦国已经占据了丹河以西,赵王丹不能退秦,只能把被秦国占领的上党,割出去。赵王丹大笔一挥,心道:“可惜啊!大好的河山,转眼就成了秦国的疆土。” 赵王丹放下笔,拿起堪舆图,丢给了平阳君。 平阳君捡起堪舆图,也没看,就递给了郑朱。郑朱接过堪舆图,见赵王丹那显赫的一笔,郑重道:“臣,即刻启程,前去秦国议和。” 赵王丹稳定心神,又道:“议和之事,就拜托卿呢?” “臣,定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去吧!”赵王丹想起丢了上党一半的疆土,内心充满了难过。 “喏。”平阳君、郑朱行礼告退。 走出殿外,平阳君问道:“你怎么能实话实说。我真担心你的实话,吓住了王上。王上若反悔,选择与秦国打到底,那该如何是好。” 郑朱道:“我若不说实情,议和不成功,我如何向王上交代。” 平阳君也觉得有些为难他,温言道:“好在王上答应议和,我们总算是虚惊一场。” 郑朱道:“议和之事,应该从急。趁着,我们在丹河与秦国僵持,不分上下。我立刻前往秦国,与秦王议和。” “议和之事,就拜托你了。”平阳君也觉得议和之事,不能拖下去。他也担心,赵王性子易变,反悔议和。 郑朱携带赵王的使命和国书,出了邯郸,往西而去,踏上了前往秦国的道路。 第八十二章 议和必败 平阳君、郑朱离去之后,赵王丹想着上党,即将割一半给秦国。顿时间,赵王丹觉得心如刀割。想着,上党那块美好山河,瞬间成为了秦国的疆土。赵王丹食之无味,夜不能眠。 翌日,东方开露出鱼肚白。万丈霞光,照进邯郸城。霞光打在赵王丹的身上,让他感觉不到暖意。 宦者令见赵王丹神色不宁,问道:“王上,要不要臣去把虞卿找来。” 赵王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语调凝重道:“虞卿让寡人合纵诸侯,共同伐秦。寡人没有采纳他的意见,见了,寡人该说点什么。” 宦者令道:“虞卿是有智慧的人,王上和他说说话,也会受益匪浅。” 赵王丹正好有很多话要问虞卿,点头道:“你去把他给寡人喊来。” “喏。”宦者令领命,躬身退了下去。 不多时,虞卿来到高台,行礼道:“臣,拜见王上。” 赵王丹背对着虞卿,感叹道:“虞卿,看看我邯郸景色,是如此之美。这就是寡人的邯郸啊!” 虞卿可没有心情看着眼前的景色。 赵王丹见虞卿没有说话,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寡人召你来,是有一事相问。” 赵王丹派出使者前往秦国议和,虞卿早已经知晓。赵王丹召他入宫问话,不用猜也知道是关于议和之事。虞卿回避赵王丹的视线,看着纵横天地的飞禽,温和道:“臣,献计。王上,不采纳。王上问了,我说了,又有什么意思。臣认为,王上不问,臣不答。这才是最好的。” “寡人没有听你的计策,派人去秦国议和。寡人知道,你很生气。”赵王丹知道对方心中有气,也不责怪,“但,你要考虑到寡人的想法和面临的处境。寡人之举,得罪了你。寡人向你赔罪。” 虞卿没想到赵王丹会降低身份跟他说话,回道:“臣承认,王上很聪明。但,王上的聪明,用错了地方。秦国和诸侯,我们只能选一个。王上是想两个都选。” “你看穿了寡人的心思。寡人就直说了。”赵王丹转过身去,看着远方的天空,道出了心中的不安,“我国打不赢秦国,寡人不想和秦国开战,更不想升级两国之间的矛盾。你说的不错,寡人既想较好诸侯,又不想与秦国交恶。秦国是虎狼之国,诸侯皆知。寡人结盟诸侯,秦王得知。两国矛盾没有缓和的余地。” 虞卿见赵王丹将邦交关系想得太简单,也把秦国看得太仁善,轻叹道:“圣人曾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王上,是想要鱼,还是想要熊掌。” 微风袭来,吹动赵王丹的衣角。赵王丹神色清醒,张开双臂,语调有力道:“寡人要鱼,更要熊掌。” 虞卿见赵王丹身为一国之君,不懂得取舍,这是君王最大的禁忌。然,他是臣子,也不能指摘君王的过失。再者,虞卿也知道。有赵威后、平原君在,赵王丹还能听进去臣子的意见。赵威后甍逝,平原君又在长平。赵王丹个性骄傲,是不会听他说的话。 虞卿看着赵王丹的背影,却和先王的背影差太远了。虞卿感伤少许,问道:“王上想要问臣什么,就问吧!” 赵王丹放下手臂,看着远方,眸色忽明忽暗,语调也少了点君王的霸气,“寡人派郑朱去秦国议和。虞卿,你认为,议和成功,有几成胜算。我们能不能与秦国和谈成功。” 虞卿不答,请罪道:“臣,不敢说。” 赵王丹依旧背对着他,抬手道:“寡人让你说。” 虞卿见赵王丹发话了,也不得不说,故意抬高语调道:“臣认为,秦、赵两国,不可能和谈。” 赵王丹眸色一变,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为何不能?” 虞卿见赵王丹性子太急,降低语速,平缓道:“臣,有三个观点,王上可听。” 赵王丹道:“说。” “第一个观点。”虞卿斟词酌句,又道:“向来只有秦国欺负诸侯,岂会有诸侯欺秦。此战,并非是我们想打,是秦国想要打。” “不错。”赵王握紧拳头,眸色涌现出怒火,又道:“寡人只想接纳上党,并不想与秦国开战。可,秦国出兵攻我上党,寡人不战,诸侯岂不笑我。” 虞卿条理清晰地又道:“我们不想打,秦国想打。我们派使者入秦议和,主动权就掌握在秦国手中。” 赵王丹想了想,也觉得对方说得有理,问道:“第二个观点是什么?” 虞卿不答反问道:“我们派使者入秦,秦王得知会有什么想法。” 赵王丹不假思索,直言道:“秦王将会看到寡人议和的诚意。” 虞卿摇头道:“臣不会这么认为。” 赵王丹沉着脸道:“你说。” 虞卿也不多躲避赵王丹那道犀利的眼神,神色平静道:“秦王不知我国的底细,更不知我们抗秦的决心。我们战而不胜,便派使者入秦。秦王看到的是我们示弱,不敢与秦开战。” 赵王丹愣了少许,脱口而出,“示弱?” 虞卿道:“我们与秦国交战失利,王上派使者入秦。秦王就可以得知我们的态度。” 赵王丹问道:“什么态度。” 虞卿耐心道:“秦王会认为,我们的态度,要么是不想打,要么是我们不敢打。” 赵王丹喝道:“寡人不惧秦国。” 虞卿见赵王丹发怒,也不顺着好话说,续道:“王上不怕秦国,秦王看不到。秦王看到的是赵国的使者来到秦国议和,就会认为我国顶不住了,就会加大兵力,与我们开战,甚至会升级战争,与我们大规模决战。” 赵王丹闻言,吓得不轻,语调颤抖道:“大规模决战?” 虞卿点了点头,正色道:“秦王见我们软弱可欺,岂不增兵伐我。甚至是亡我。秦国一直都想出函谷,与诸侯争天下。可惜,有先王在,威后在,秦国与我们对战,没有占到上风。现在,他们有机会与我们一较高下,岂会错过。” 赵王丹听着虞卿谈及父王、母后,心中莫名涌现出怒气。虞卿的话,也是告诉他,他不及先王。赵王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转移话题道:“第三个观点,又是什么。” 虞卿见赵王丹尚且还能忍,又道:“我们派出使者入秦议和,诸侯得知,又会如何着想。臣,不说,以王上的聪慧,也能想得到。” 赵王丹沉思片刻,缓缓道:“你是说诸侯会怀疑我们与秦国之间会达成什么秘密。” 虞卿见赵王丹说对了一半,补充道:“诸侯得知,必会怀疑我们合纵抗秦的诚意。甚至会认为是我国和秦国达成协议,攻伐诸侯,争霸天下。” 赵王丹情绪激动道:“寡人没有与秦国达成协议,攻伐诸侯,争霸天下。” “我们知道,秦王也知道。然,诸侯不知详情。”虞卿见赵王情绪逐渐稳定,又道:“秦王善待我国使者,制造声势,宣扬秦、赵之好。我国就会处于险境,被诸侯孤立。” “你说什么。”赵王丹用不可置疑的眼神看着虞卿,问道:“我们会被诸侯孤立。” 虞卿神色凝重道:“诸侯见我们与秦国打打和和,还瓜分了韩国的上党。他们会如何想。一旦,我们和秦国大规模开战。诸侯不会相信我们是真的和秦国开战。我们向诸侯求救,诸侯也不会帮助我们抗秦。” “若真如此,那就太可怕了。”赵王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问道:“此局,可有解乎?” 虞卿无奈道:“战场如棋局,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赵王丹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和秦国之间的决战,将会上演,绝不可能避免。”虞卿话语不高,态度却是十分坚定。 赵王丹疑色道:“我们和秦国之战,真的不可避免?” “我们向秦国示弱,增加了秦王战胜我们的信心。我们被诸侯孤立,外交失利。秦国更加有恃无恐,定会抓住战机,与我们大规模开战。”虞卿加重语调道:“请,王上做好与秦国大战的准备。” 赵王丹想了想,不以为意,大笑道:“虞卿,你想多了。区区秦国,岂敢伐我。没有诸侯相助,寡人亦能抗秦。秦王想打,寡人就陪他打到底。” 虞卿见赵王丹不相信他的判断,还不把秦国放在眼中,更没有做好大战的准备,语调平稳地问道:“王上,能否与臣,打个赌。” 赵王丹争强好胜之心大起,也不多想,问道:“赌什么。” 虞卿语调平缓道:“臣赌我们与秦国议和,必将失败。秦国将会与我国大规模开战。” 赵王丹才不相信秦国会与赵国大规模开战,轻笑道:“你输了怎么办。” 虞卿希望赵王丹能够重视自己说的话,肃色道:“臣若输了,无脸面对王上。臣就赌这个头颅,如何。” “好。”赵王丹见虞卿以性命相赌,而他绝不会输,信心满满道:“你这个头颅,寡人暂且存放在你的脖子上。一旦,郑朱入秦,传回消息。谁输,谁赢,立马见分晓。” 虞卿见赵王丹完全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冷笑道:“臣,断定。此次议和,必不能成功。王上不做好大战的准备,一旦,秦国来攻,我们会输得一败涂地。” 赵王丹大笑道:“虞卿,寡人会让你知道,你是错的。” 虞卿心道:“但愿,我的预感是错的。” 赵王丹说了会话,心情大好,挥手道:“虞卿,下去吧!记着你与寡人的赌注。” 虞卿拱手,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宦者令见虞卿见了赵王丹之后,神色不对,问道:“虞卿,怎么了。” 虞卿摇头叹道:“我们这个王上啊!太年轻啊!” 宦者令问道:“虞卿,何处此言。” 虞卿道:“我们和秦国已经开战,没有分出胜负,只能与之打到底。王上却派人去秦国议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秦国,我们打不赢?我看啊!我国为祸,不远矣。” 宦者令闻言,忙道:“虞卿,你的话,会不会严重了。” 虞卿看着他,笑道:“我和王上打了一个赌,你可知赌什么。” 宦者令摇头道:“你和王上赌什么。” “我赌,议和必败。”虞卿又道:“你可知,我的赌注是什么。” 宦者令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虞卿指着自己的脑袋,自嘲道:“我赌的是它。” 宦者令骇然道:“虞卿,你怎么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我们议和失败,秦国见我们示弱,又被诸侯孤立,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发动疯狂的进攻,与我们举国一战。长平失利,邯郸告危。”虞卿大笑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国为祸我国,而无动于衷。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这颗脑袋也没用。” 第八十三章 全力以赴 赵王丹送走了虞卿,心情大好,便命人准备膳食。赵王丹正津津有味吃着佳肴,却见宦者令急色而来。 赵王丹放下手中的筷子,端坐在位置上,神情严肃地问道:“何事惊慌。” 宦者令喘息道:“臣送虞卿出宫时,听说王上和他打了一个赌。赌注,还是虞卿的脑袋。” 赵王丹还以为是丹河失守了,原来是这件事,又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道:“是有这么回事。” 宦者令求情道:“王上召虞卿是为了问他关于和谈的想法。臣不明白,怎么会堵上了虞卿的脑袋。” 赵王丹想起与虞卿对话的场景,怒道:“虞卿说寡人与秦国议和,必定不会成功。虞卿要赌,寡人赌就是了。” 宦者令惊恐道:“王上,虞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的话,触怒了王上。他的一片丹心,都是为了赵国的安危。” 赵王丹看着对方惊恐的模样,笑道:“寡人和他是打了赌。但,寡人也不会要他脑袋。虞卿之才,寡人岂不知。寡人可不想因为这些事,背上残害忠臣的骂名。” 宦者令闻言,松了一口气道:“臣还以为王上要杀了虞卿。” “莫非在你眼中,寡人是一个没有肚量、心胸狭隘的残暴之君乎?”赵王丹重重的将筷子放在一边,又道:“寡人之所以要赌他脑袋,是为了教训他。身为臣子,理当为君分忧。寡人与秦国议和,他不竭尽全力想办法,却断言议和必败。寡人就是要告诉他,他是错的。” 这时,又一名宦者快步而来道:“王上,这是廉老将军,送回来的紧急军情。” “快,拿过来,给寡人看看。” 宦者令快步取过书信,奔至赵王丹面前。赵王丹看后,脸色大变道:“什么,我们又折损一都尉。” 赵王丹放下书信,问道:“我们以丹河据守,能守得住乎?” 宦者令道:“长平有平原君,还有廉老将军。臣相信,他们守得住。” 赵王丹见前线战事,一败再败。若丹河失守,长平危矣。长平有失,邯郸的西大门,也暴露在秦国的面前。如果战事失利,郑朱前去议和,处境大大不利。赵王丹不敢往下想,连忙吞了几口唾沫。 赵王丹平稳心神,喊道:“去把楼昌给寡人喊来。” 不多时,赵将楼昌,穿着武服,走了进来,行礼道:“臣,参见王上。” “快快请起。”赵王丹急色道:“平原君、廉颇等人,驻守长平。许历、乐乘又在代郡。都长君、蔺相如,患疾不出。平阳君又在储备粮草。寡人身边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寡人找你来是为了长平一事。” 楼昌忙道:“王上请说。” “长平战事,我们不胜。秦国又斩杀我国一名都尉。战场形势,对我们极度不利。”赵王丹稳了稳心神,又道:“寡人决定以你为将,率领三万将士,前去长平,驰援廉颇,共同击秦。” 楼昌摇头道:“秦军势大,兵峰强盛。长平战事,我们连战连败,再派援军前去,也无用。” 赵王丹也知前线战事不利赵国,却没想到会被婉拒,吞了一口唾沫,问道:“为何无用。” 楼昌道:“前线我们虽失利,但,秦军还是被我们阻截在丹河西侧,不能前进一步。然,僵持的局面,注定不会持久。我们再派援军,不过是增加伤亡罢了。” 赵王丹慌了神色道:“我们该怎么办。” 楼昌郑重道:“趁着我们还未大败,尚有底气和实力与秦国谈判。臣认为,我们不如派出重臣,前往秦国议和。” 楼昌的想法与赵王丹不谋而合,松了一口气,“寡人以郑朱入秦议和。寡人担心议和期间,丹河失守。谈判,不利于我国。” “王上不用担心。”楼昌相信廉颇的能力,语调稳重道:“廉老将军亲自驻守长平,抵御秦军。秦军休想往前越一步。我们和秦国和谈期间,长平不会失守。” “如此,寡人放心了。”赵王丹朝着宦者令喊道:“你去催促郑朱,赶紧上路。” 宦者令道:“郑朱见了王上,已经前去秦国议和。” 赵王丹赞道:“如此甚好。” 虞卿离开大殿,在邯郸城漫步。不知不觉,来到了邯郸大北城区。虞卿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很是熟悉,追了上去。走近一看,竟然是魏齐,主动打招呼道:“魏兄,别来无恙。” 魏齐见是虞卿,行礼道:“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虞兄。” 虞卿笑道:“相逢不如偶遇,我们去喝几樽如何。” “我正有此意。”魏齐提议道:“我知道有一家酒肆,我们去喝上几樽如何。” 虞卿伸手道:“魏兄,请带路。” 魏齐将虞卿带到了大北城最有名的酒肆九里居,并让店家安排上好的雅间。店家将两位客人请到二楼的雅间,安排了一个上好的位置,可以俯瞰大北城的街貌。魏齐向店家要了两坛赵酒,点了几道名贵的小菜。 “魏兄,让你破费了。”虞卿见魏齐跟店家很是熟悉,想必是这里的熟客。虞卿虽是第一次来这里,却听见赵酒和几道小菜的名字,也知道花费了不少。 “能与虞兄饮酒,岂不美哉。”魏齐大笑道:“纵使我倾家荡产,也要与君共饮。” “魏兄严重了。”虞卿听着对方夸张的语气,笑道:“我怎能让魏兄倾家荡产。” 不多时,店家送来赵酒和几道小菜,便掩门而出。 魏齐举起举樽道:“虞兄,请。” 虞卿也道:“魏兄,请。” 两人相对,一饮而尽。虞卿问道:“魏兄,怎会在此处。” 魏齐感慨道:“秦王逼迫魏王,交出我的人头。我不忍连累魏国,逃到赵国。多亏了平阳君收留,我才能在苟活。转眼间,我在赵国徒留已经有数年。” “是啊!魏兄在赵国,呆了数年。”虞卿也想起魏齐亡赵,平原君不顾众臣反对,接纳的情景。 魏齐想起故国,眼眶多了点湿润,心伤道:“我好歹也是魏国之相,却如丧家之犬。我的人生,可真失败啊!” 虞卿宽慰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魏兄,不必放在心上。魏兄何不把邯郸,当成是魏国大梁。”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释怀了。”魏齐举樽又道:“我在赵国,还有平原君,还有虞兄。没事的时候,我总会在大北城喝上几杯。对了,虞兄怎会出现在大北城。” “实不相瞒,我被吾王召进宫了。”虞卿说完,闷闷不乐地喝了一樽酒。 魏齐见状,知道心情不好,问道:“长平战事不利,赵王的压力很大吧!” 虞卿点了点头,也不瞒他,轻叹道:“吾王虽有先王的智慧,却没有先王的胆魄。有开疆拓土的豪情,却又不全力以赴。吾王啊!还是少了点魄力。” 魏齐宽慰道:“赵王是个有位的君主,只可惜年轻,做事难免不周到。假以时日,定会成为合格的君主。” 虞卿想起最近发生的遭遇,苦笑道:“魏兄可不知,我们在长平与秦国激烈交战。吾王竟然想着与秦国议和。你说,吾王之举,岂不是令前线数十万将士寒心乎?” 魏齐道:“虞兄,就没有劝赵王。” “我怎么没劝。我为了劝他,不惜堵上了这颗脑袋。”虞卿长叹道:“可惜,吾王不听啊!” “坏了。赵王之举,岂不是将赵国的态度告诉了秦国。”魏齐脸色大变道:“秦国不知道赵国抗秦的决心和底线。赵使入秦议和,秦、赵两国大战,不能避免。” “可不是吗?”虞卿痛色道:“廉老将军能够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扭转战局。我们丢了些城池,阵亡了些将士。可,我们将秦国阻挡在丹河西侧。我国和秦国交战,胜负未分。吾王之举,明摆着是告诉秦国,我国示弱的态度。你说我,如何不忧愁。” 魏齐闻言,便猜测虞卿心中的无奈,忙道:“虞兄,不必过度担忧。长平的战事,还没有坏到那一步。赵王不听虞兄之言,虞兄不如让其他人去说。” 虞兄问道:“谁。” 魏齐没想到聪慧的虞卿,竟然不知道让人去有说赵王,提醒道:“虞兄想想,赵王最听何人的话。” 虞卿想了想,眸色明亮道:“不是平阳君,就是平原君。” 魏齐笑道:“平原君是赵王的叔父,地位高贵,身份显赫。平原君之语,赵王总不能不听吧!” 虞卿见他知其一,不知其二,淡淡道:“魏兄,你有所不知。平原君奉吾王之命,率五万将士接纳上党。可,上党一半的疆土被秦国攻占。平原君留在长平,协助廉老将军阻截秦军。不收复上党,平原君是不会回来。” “平阳君也是赵王身边的最倚重之人,他去劝谏赵王,也能成功。”魏齐知道平原君的性格,也继承了赵武灵王好贤之名。其父兄征战诸侯,开疆拓土。他是赵武灵王的儿子,赵惠文王的弟弟。上党从他手中丢了,不收回上党,他是没脸回邯郸。 虞卿毅然道:“不可能。” 魏齐闻言,见对方情绪激动,问道:“为何不可能。” “华阳君冯亭献上党,平原君赞成,平阳君反对。今,上党惨败,长平失利。吾王决定亲征,与秦血战到底。”虞卿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吾王曾招我入宫,询问是战,还是和。” 魏齐问道:“赵王是想打,还是想和。” “吾王起初是想提兵亲征,与秦国血战到底。”虞卿话锋一转,少了几分力量,“可,听了平阳君、楼昌之言,便打消了战的想法。吾王已经决定,派郑朱前去秦国议和。” 魏齐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也明白了虞卿那句‘不可能’背后的心酸。原来,平阳君等人是主张议和。 魏齐看着虞卿,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想起了赵王,就想起了魏王。当年的魏王,何曾不想继承先祖的遗风,振兴魏国,力压秦国。可,心有余,力不足。 魏齐虽远离朝堂,却也关注诸侯的动向。魏齐常年与秦国打交道,也知秦王的狠辣。赵国求和,秦王会抓住这个战机,攻伐赵国。就像当年,秦国攻伐楚国那般。如此,赵国为祸不远了。 赵国是最有能力抵抗秦国的诸侯。如果赵国败下阵来,三晋男儿,再无傲骨,更无立锥之地。魏齐虽是魏人,但也是三晋男儿。秦国与赵国开战,他希望赵国能赢。 魏齐身为三晋的男儿,岂能袖手旁观,提醒道:“虞兄,趁着战事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赵国要做好与秦国大战的准备。” 虞卿耸了耸肩,甚感无奈道:“吾王不听,为之奈何?” 魏齐也明白虞卿现在心的忧伤,又道:“虞兄,不如把邯郸的情况,写信告诉平原君。平原君身边汇集了诸多贤士,定能破了危局。” 虞卿眸色一动,朝着长平的方向看去,“事到如今,唯有如此。我们只有全力以赴,共同对秦。但愿,平原君能够化解危急,救我邯郸。” 第八十四章 奋战到底 平原君带着诸将,正在视察修筑的百里石长城,看着这条蜿蜒崎岖,纵横崇山峻岭的长城,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道:“百里长城,总算是修筑完了。” 这时,一快马来到平原君面前,送上一份书信。 平原君接过书信,见封面的字迹是虞卿的,连忙拆来,展开观阅。平原君的脸色也随着书信上的内容,不断变化。平原君读完书信,心情是相当沉重。 仇都尉见平原君脸色骤变,预感不妙,问道:“平原君出了什么事。” 平原君扬了扬手中的书信,不知道如何开口。 车都尉见平原君难以言语,胸中涌出不好的感觉,骇然道:“莫非是秦军渡过丹河呢?” 长治侯见平原君摇头,也不说话,问道:“难不成是王上向秦国求和?” 平原君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不快道:“这是虞卿送来的书信。” 仇都尉问道:“虞卿在书信之中说了什么。” 平原君道:“虞卿说王上以郑朱为特使,前往秦国议和。” “什么?议和。”众人听后神色大变。他们在前线奋勇抵抗秦军,邯郸君臣却派人前往咸阳议和。 平原君看着众人的反应,并不亚于自己得知这个消息之时的反应,叹道:“王上年轻,性子不够沉稳。” 长治侯急色道:“平原君,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平原君看着远处,还有什么比现在的情况更坏的,叹道:“长治侯,想说什么就说吧!” 长治侯见赵王派人去咸阳议和,情绪激动道:“华阳君献上党给赵国,我等成为赵民。华阳君为了上党与秦交战而亡。此仇,尚未得报,我们怎能与秦国议和。” 又有几人道:“我们不能与秦国议和。”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不赞成与秦国议和。”平原君左右看了看,见众人神色孤愤不已,又深感无奈道:“王上决定议和,我也没办法。” 长治侯厉声道:“请平原君阻止王上前去议和。” “请平原君阻止王上议和。”众人也齐声道。 平原君见众人反应太过激烈,问道:“为何?” “我们与秦国开战,不分胜负。王上派人前去咸阳和谈。秦王得知,会有什么反应。”长治侯见平原君没有说话,续道:“秦国会认为我们软弱可欺。一旦如此,战事将会相当惨烈。” 车都尉也道:“长治侯说的有理。我们和秦军僵持不下。秦王也不知道,我们抗秦的决心和态度。一旦,我们使者去了咸阳。秦王就会认为,我们不敢战。” 仇都尉也道:“秦王见我们示弱,定会增兵来袭,打破僵持的局面。我们和秦国的战事,将会扩大升级。” 平原君闻言,心里也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害怕,轻声道:“王上怎能如此糊涂啊!我们前去议和,这不是明白着告诉秦国,我国的态度。唉!我若在邯郸,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 长治侯道:“平原君,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我们要做好与秦国大战的准备。” 平原君点头道:“我立马修书一封,劝阻王上,追回议和使者。” 平原君说完,提起笔,奋笔疾书。平原君写了少许,便放下笔,叹道:“郑朱已经离开邯郸。我的书信,送回邯郸,已经来不及了。” 车都尉问道:“平原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与秦国议和,已成定局。王上性子执拗,我也阻止不了。”平原君想着郑朱前往秦国议和,会带来可怕的后果,背后冒出一身冷汗,“我们只能靠自己,与秦国奋战到底。如果我们能在军事上,压倒秦军,便能逼迫秦国与我们议和。” 众人高呼道:“平原君说得不错,我们要与秦国奋战到底。” 平原君拜托道:“百里石长城修建差不多了。剩下的事就交给长治侯了。” 长治侯高声道:“臣,不辱使命。” “我要亲自前往丹河,会见廉老将军。”平原君又道:“我要将王上议和之事,告诉他。并让他做好与秦国大战的准备。” 廉颇开战不利,损兵折将,不得不选择以守为攻,退守丹河东侧。廉颇以丹河据守,稳定了阵营,阻截了秦军的攻势。廉颇亲自把守,与秦国零星交战。双方你来我往,都要损伤,却都攻不克对方的阵地。 廉颇选择与秦国打持久消耗战,磨灭秦军的士气,下令将士固守不出。无论秦军如何挑衅,都不可以随意出战。然,有些将士,忍不住气,打开营寨,前去迎战,却被秦国所杀。廉颇丢了营寨,又折损了一都尉。 廉颇召集诸将,严令道:“谁敢擅自出战,斩。” 这日,廉颇视察完丹河防线,回到主军大帐,召集部将商谈军政。正在众人说话之际,一人急色而来,高声道:“廉老将军,平原君来了。” 廉颇闻言,连忙起身,走出营帐相迎。 平原君见了廉颇,亲切地喊道:“廉老将军,你我有些时日不曾相见了。” 廉颇道:“见过平原君。” 平原君走到廉颇近前,又道:“我按照廉老将军之令,修复百里石长城。如今,百里石长城,我已经修好了,特来复命。” “平原君,里面请。”廉颇又道:“平原君修好百里石长城,阻截秦军又多了条防线。我们倚仗长城的艰险,定能将秦军阻挡在本国疆土之外。” 平原君闻言,大笑道:“有廉老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廉颇将平原君请到用泥土堆积的山川、地貌图,并用黑、红两种旗帜,表明秦、赵两国的军力分布。廉颇指着堪舆图道:“平原君,请看。我们面向丹河,背靠漳河,这里便是石长城。有了这道长城,秦国寸步难行。我虽不能击秦复疆,但我有把握把秦军阻截于此。” 平原君大笑道:“廉老将军办事,我岂能不放心。” 廉颇指着丹河西侧秦军的部署,又道:“王龁见不能正面攻破我军,也不发动大规模进宫,而是在丹河西侧修筑壁垒,扩建营寨。平原君从山川图中,可曾看出了什么。” 平原君一看便知,回道:“秦军不能攻我,我不能攻秦。王龁是想以丹河为界,与我们僵持。莫非王龁,打算与我们打消耗战。” “王龁不仅想与我们打消耗战,还打算打持久战。”廉颇道:“我们和秦军的战事,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结束。” 平原君问道:“打持久消耗战,对我军和秦军,那个更有优势。” “当然对我军有利。”廉颇将平原君请到主位上,又道:“秦军攻我,力求速战速决。我不出战,就是为了消耗秦军。一旦,秦军士气消耗殆尽,便是我们反攻之时。” 平原君相信廉颇的判断,但心中也有疑惑,问道:“我们和秦军长期僵持、消耗。我们和秦国拼的就是国力。我国的兵器、粮草不如秦国。长期拖下去,对我国也不利。” “战事拖下去,对我,对秦军都不利。”廉颇没有考虑这些事,他只求稳操胜算,击秦复疆,“我们和秦国僵持,谁能顶住压力,胜利将会属于谁。” 平原君试探地问道:“有没有提前结束战事的可能性。” 廉颇摇头道:“秦军在丹河西侧部署,就是为了和我们打持久消耗战。怎么会提前结束战事。” 平原君趁势道:“比如说,秦、赵两国议和,罢兵休战。” 廉颇闻言,捕捉到明锐的信息,问道:“平原君不想和秦国打了,打算与秦国议和。” 平原君沉重道:“我国身处四战之地,把军力放在长平,诸侯来攻,北胡寇边,又该如何应对。” 廉颇见平原君没有道出实情,开门见山道:“平原君有什么话就直说。莫非是王上,打算与秦国议和。” 平原君见话语所破,直接道:“不错。王上见战事不利,顶不住朝臣的压力,准备与秦国议和,罢兵休战。” 廉颇闻言,大笑不已。 平原君见状,满是不解,问道:“廉老将军,为何发笑。” “我笑王上的想法太天真了。”廉颇停顿少许,又道:“平原君,王上向秦国议和,秦王会答应乎?” 平原君想了想,摇头道:“秦王不拿下上党,是不会与我们议和。” 廉颇见平原君是个明白人,淡笑道:“既如此,我们派人去议和,秦王不答应,这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 平原君愣了少许,回道:“廉老将军之言,会不会严重了些。我们去秦国议和,秦王不答应,也不是自取其辱。” 廉颇语调凝重道:“平原君,事情比你想象之中,还要糟糕。” “廉老将军,请说。”平原君也想到了议和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却没想到廉颇也会有如此反应。 “秦国久攻我不克,秦王也会面临巨大的压力。秦国君臣也会关于是战、是和,引发激烈的讨论。秦王想打,打不过丹河。退,又不甘心。王龁与我们打消耗战,秦国定是承受不起。秦王陷入进退两难,将会难以做出抉择。王上派人入秦议和,正好给了秦王的信心和勇气,也替秦王做出决定。” “秦王会做出什么决定。” “秦王见了我国使者,就会产生一个错觉,那就是我国顶不住了。如此,秦王就会对我国加大的攻势。” “廉老将军的意思是说,秦王会增兵伐我。” “我们派使者入秦言和,就是示弱。秦王知道,我们的底牌,而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底牌。秦王岂会错过这个良机,出兵伐我。我可以断言,议和失败之时,就是我们与秦国大战之日。” 平原君吞了一口唾沫,稳定心神,问道:“廉老将军,我们能不能主动出击,击溃秦军,逼迫秦王与我们谈判。秦军一败,秦王遭受多重压力,定会与我们言和。” 廉颇无奈道:“若能击败秦军,这当然可喜。可,我们能击败秦军乎?” 平原君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提案,行不通,摇头道:“不能。” “和谈期间,秦王也想看到秦军压制我们。如此,就能增加谈判的筹码。我们要预防,秦军加大攻势。丹河西侧,这条防线决不能丢。若丢了,我们就会输得更惨。” 平原君吓出一身冷汗,语调有些颤抖道:“议和,不仅代表我们示弱,还将我们最后的底牌,告知了秦王。秦王见了,就会助长信心,与我们全面开战。我们也没有退路,只能和秦国打到底。我没想到议和,会带来这些可怕的后果。” 廉颇见议和已成定局,无法改变,提议道:“平原君,我们要备好粮草,整顿军备,做好与秦国大战的准备。” 平原君想了想,也只能如此,又问道:“廉老将军,我们能不能联合诸侯,一起伐秦。” 廉颇道:“已经晚了。” 平原君道:“廉老将军,为何说晚了。” 廉颇道:“我们派出使者前往咸阳的消息,诸侯皆知。联合他们抗秦,诸侯感受不到我们的诚意。岂不是晚了。” 平原君扼腕道:“唉!棋错一步,满盘皆输啊!” 廉颇预感大战将至,鼓舞道:“平原君,已然如此,无法改变。我们和秦国大战不能避免,就只能奋战到底。” 第八十五章 不破不休 话说,秦王稷用了三年时间,阵亡了数万将士,才逼得韩王割上党。然,上党郡守冯亭,违背韩王之令,不惜背上骂名,私自将上党献给赵国。 赵王丹以平原君率领五万将士,接纳上党。 赵国的介入,打了秦王稷一个措手不及,也让秦王的胜利果实,被赵国无情的摘走。秦国与韩国之战,转变成了秦国和赵国之战。 秦王稷眼见到嘴的肥肉,却被赵王丹一口吃了,如何能忍。秦王稷以王龁为将,以武力拿下上党,驱逐赵军。秦王稷也要告知天下诸侯,只有秦国欺负诸侯,没有诸侯敢欺负秦国。 王龁没有辜负秦王的期望,速战速决,拿下上党城。平原君惨败,携带上党军民,逃亡赵国长平。 秦王稷即将占领上党,却得知,赵王丹以老将军廉颇为将,率军二十万驰援长平。秦王稷见赵王丹敢与他开战,命令王龁,出击赵国,给赵王一个教训。 王龁初战,斩杀赵国裨将茄,又拿下高平要塞,占领老马岭。一封又一封捷报,送到秦王稷的案几前。 秦王稷见王龁在前线打了漂亮的胜仗,心情大悦,表彰道:“王龁没有辜负寡人的期望,竟然能逼得廉颇,节节败退。” 秦王稷见赵将廉颇也不过如此,扬言道:“用不了三个月,王龁就能占领上党全境,拿下赵国长平。大秦的军威,将会让赵国君臣,胆战心惊。” 然,秦王稷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前线送回来的捷报。等到的却是,大秦之师,被赵国二鄣城所阻。秦王稷见小小的二鄣城,竟然能够阻挡数十万秦师两个月。 秦王稷等不急,命人给王龁送去诏令,让他速速拿下二鄣城,与赵决战,攻占长平。 王龁加大攻势,不顾伤亡,攻下二鄣城。然,摆在王龁面前又是一座新的城池…光狼城。 王龁攻占二鄣城花了两个月,却又被光狼城所阻。秦王稷得知前线送回来的战报,见赵将廉颇不攻,反守,嘲讽道:“寡人还以为廉颇有什么了不起,也不过如此。” 秦王稷以蒙骜为将,率领五万新力军,前去助王龁夺下光狼城。 王龁拿下光狼城,又被廉颇在丹河西侧防线所阻。王龁拿下丹河西侧,又被丹河所阻,还折损了王邺等诸将。 王龁占据丹河西侧,秦军再也不能前进一步。秦、赵两国陷入僵持,王龁修书一封,送回咸阳。 秦国朝臣见王龁打了数月,虽取得战果,却也阵亡了数万将士。朝臣见不能渡过丹河,攻破赵军,纷纷进言,请求秦王稷撤军。 秦王稷见王龁对战廉颇,虽没有败,但打得颇为艰难,又见朝臣罢战之书,堆成了一坐小丘。刚开始,秦王稷还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以王者之威,震慑朝臣。 随着,秦、赵两国在丹河陷入僵持。秦王稷心境也发生了微末变化,心想:“赵国有廉颇,寡人何时,才能攻破赵国,剑指三晋,争霸中原,以成王业。” 秦王稷手中拿着王龁送回来最新的战况,问道:“廉颇不愧是赵国能征善战的老将,几次兵败,军心未乱,还凭借丹河之险,阻挡了我大军的攻势。如今,我们和赵国在丹河僵持。赵国和我国准备打消耗战,你们是如何看。” 秦王稷话语刚落,罢战之声,此起彼伏在大殿内响起。 “我们和赵国打持久消耗战,胜了,也会两败俱伤。臣建议,罢战休兵。” “我们劳师远征,赵国以逸待劳。我们不宜再和赵国打下去。” “我们和韩国打了三年,又和赵国打了数个月。再打下去,我们只会民生凋敝。请王上以大局为重,撤军为上。” “我们和赵国开战,就要速战速决。赵将廉颇据守不战,就是想拖垮我们。” “廉颇看到了我国的短处,便想以此消耗我军的士气。王上,趁着我们对战赵国,还能在气势上压倒赵国。我们不如与赵国罢战言和。” 秦王稷见大多数朝臣,都反对开战。却见范雎不发一语,置身事外,问道:“范雎,你是什么看法。” 范雎掷地有声地说了一个字,“战。” 一人冷声道:“秦相,战场不是儿戏。秦相选择战,莫非是嫌我国阵亡的将士,不够多?” 范雎毫不关系前线战事的伤亡,淡然道:“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他们为了王上的雄图霸业,为秦国战死。他们死得其所,死得光荣。” 又一人怒道:“秦相选择战,为何不奔赴战场。位居高堂,耍嘴皮子,谁不会。” “文臣主和,武将主战,此乃国家兴盛之兆。”范雎看着言和的大臣,轻声道:“文臣献计,武将出力,此乃各司其职。我是文臣,征战疆场,杀敌斩将,这是你们武将该做的事。” 先前那人怒道:“秦相一句话,让我无数大秦男儿,战死疆场。王龁对战廉颇,虽取得一定战果,但也被赵国阻挡在丹河,不能前进一步。此战,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又一人道:“我们对战廉颇,难能取胜。” 范雎喊道:“廉颇有什么好怕的。” 那人见范雎大言不惭,冷喝道:“廉颇,那可是三十年前,孤军破齐赫赫有名的战将。秦相,竟然小看此人。” 一人冷嘲热讽道:“秦相看不起廉颇,不如亲自对阵。秦相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拿去与廉颇对战。” 范雎见朝臣说完,语调不高不低地说道:“廉颇虽是赵国名将,但也是老人。赵国这等名将,还不是输给了王龁。依我看,廉颇也没什么了不起。诸位,莫非是被廉颇吓破了胆乎?” “够了。”秦王稷被朝臣的争论,闹得头疼,大声呵斥。 朝臣见秦王怒喝,瞬间保持安静。 秦王稷的眼神先看着罢战之人,又看着范雎,嘲笑道:“秦相说得不错。文臣献计,武将出战。诸位各司其职,国家才会兴盛。廉颇不过老人耳!你们被吓成这样。我大秦将士的尊严,都被你们丢尽了。” 朝臣虽敢怒斥范雎,也不敢得罪秦王,请罪道:“臣等无能。” 秦王稷也知道,这些臣子对自己不满,但又不敢发泄。这些人表面说的是范雎,暗指的是自己。 秦王稷这几日,憋了很多怒气,趁势而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寡人想拿下长平,讨伐赵国。你们却被赵将廉颇吓得不敢出战。一个老人而已,你们有何惧。” 秦王稷训斥这些罢战的大臣,既是为自己出气,也是替范雎出气。这些时日,这些大臣的罢战之音,令他十分不适。 秦王稷训斥完罢战的大臣,气是出了。但,他也要考虑一个现实的问题,那就是王龁与廉颇在丹河僵持。此战,长期僵持下去。他相信可以打赢赵国,但秦国也会被拖垮。 因为赵国,拖垮秦国。他日,如何征战诸侯,剑指中原。若韩、魏、楚等诸侯见秦国和赵国打得两败俱伤,联合伐秦,那该如何。 秦王稷看着范雎,问道:“范雎,你为何要与赵国一战。你可知道,我国现在面临的处境。” 范雎道:“臣,知道。” 秦王稷问道:“你知道什么。” 范雎见秦王是试探他,回道:“赵国与我国打持久消耗战,对我国有诸多不利。” 秦王稷追问道:“有何不利。” 范雎道:“我们劳师远征,意在速战速决。我们和赵国打持久消耗战,军械、粮草供给的弊端将会呈现出来。将士见不能速破赵军,士气也会衰落。这也是廉颇为何以守待攻的原因。” “你既已知,为何还战。”秦王稷见他是明白人,却想不明白,他为何还要坚持战。 范雎朗声道:“我们罢战,就是向赵国示弱。我们不能向赵国示弱,就只能继续打下去。” 秦王稷见他欲言又止,喊道:“继续说。” “赵卒悍勇,绝非韩、魏之兵能比。”范雎语调越说越快,“我们和赵国之战,不是小打小闹,而是举国之战,国运之战。” 范雎见秦王稷没有出言反对,又道,“我若罢战,选择退兵。赵王就会认为我们打不赢赵国。诸侯也会认为,我们忌惮赵国。结果,又会如何?” 秦王稷问道:“会如何。” “赵王会联合诸侯,共同伐我。新的一轮合纵伐秦之势,将会在赵国撺掇下形成。”范雎有意停下来,又抬高声调道:“到那时,我们迎战不是赵国,而是天下诸侯。” 秦王稷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范雎之言,不无道理。一旦,他选择罢战,后果将不堪设想。既然选择和赵国开战,就要打到底。秦王稷蔑视天下诸侯,岂会怕了赵国。 范雎见秦王陷入思考,呼道:“臣认为,眼下也是我们揍趴赵国,与赵国分出胜负最佳时机。” 秦王稷虽被对方话语的力量所感,但也不急着表露心意,静默不语。 范雎为了逼秦王表面态度,高声道:“我国伐赵,韩、魏、齐、楚、燕,五国不相帮。我们和赵国,一对一。这不是天赐良机,让我们揍趴赵国,又是什么。” 一人问道:“秦相如何断定,其他五国,不会助赵伐我。” “赵王继位伐燕,大破燕军,并占其地。燕、赵两国关系不好。燕王忙于开拓胡疆,岂会助赵攻我。韩国被我们打怕了,已经没有胆量再战。魏国忌惮我国,连魏齐都保不住,岂敢与我争锋。” 秦王稷思忖少许,出了一口气,缓缓道:“韩、魏惧我,燕、赵交恶。韩、魏、燕,寡人可以不管。齐国和楚国,又会如何?” “楚国正在伐鲁,攻伐徐州。徐州,对齐国何其重要。齐国君臣自然不会坐视不管。齐国和楚国正在角逐徐州,就不会选择助赵伐我。” 秦王稷再此陷入沉默,也觉得范雎之言,无不道理。秦王稷打败过韩、魏,又踏破楚都。唯独赵国,让秦国折戟沉沙。赵国先有赵惠文王,后有赵威后,秦国与之交战没有占据上风。今,赵国能臣悍将,老的老,死的死。此时,正是伐赵,一战而胜的机会,岂能错过。 秦王稷转念一想,自己年过六旬,也不知还能活多少时日。秦王稷为政多年,看着楚国、齐国先继衰亡,不得不慎重而行。一步踏错,全盘皆输。他好不容易带领秦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不能有半点损失。 秦王稷压制心中的狂热,努力保持清醒,平静地问道:“我们打下去,兵疲士衰。我们如何渡过丹河,拿下长平?我们又该如何振奋士气,对战廉颇,以破赵军。” 范雎就知道秦王会有此一问,忙道:“我们兵疲士衰是不错。赵国也是同样如此。” 秦王稷道:“寡人不知,赵王那小子的态度和对战的决心。如果赵王那小子,坚持与寡人打到底,又该如何。” 范雎对视秦王稷的双眼,语调有力道:“此战,关乎国运。谁挺到最后,谁将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好。寡人就与赵国打到底。” “臣这里有个好消息。”范雎见秦王总算表明了态度,那颗心,也总算落地。 秦王稷稳定气息,问道:“什么好消息。” 范雎掏出一封斥候送来邯郸的消息,双手向前一送,“赵王顶不住压力,派郑朱来我国议和。” “什么?赵王丹派人前来咸阳,与我们议和。”秦王稷看着范雎送来的消息,大笑道:“如此看来,赵国顶不住了。” “赵王顶不住,才会选择与我们议和。”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赵王顶不住,寡人就与赵国打到底。”秦王稷眸色涌现强烈的战意,肃杀道:“寡人增兵十万,野王将士也归王龁调遣。不破赵军,不拿下长平,寡人誓不罢休。” “谁敢言和,与赵罢战,乱我士气。”秦王稷面对诸臣,恫吓道:“斩。” 第八十六章 与君一战 秦王稷不破不休,震慑住朝臣,挥手道:“范雎留下。” 朝臣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朝臣走后,秦王稷一副对不起的眼神看着他,歉意道:“范雎,寡人让你受苦了。” 范雎倍感受宠,忙道:“臣不苦。” “这些臣子,实在是太可恶了。”秦王稷忿忿不平,骂道:“他们不敢骂寡人,只能骂你。你为寡人受的骂,吃的苦,寡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范雎闻言,深为感动,神情荡漾道:“臣从魏国,流亡秦国。我本是一位流亡之人,多亏王上知遇,我才能位居庙堂,得以封相之尊。没有王上,哪有臣的今天。臣为王上而死,也心甘情愿。臣受点骂,又有什么。” “好,好,好啊!”秦王稷欣慰道:“寡人得你,实乃上天眷顾。我们携手,剑指中原,以成霸业。” 范雎正色道:“臣,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王上的知遇之恩。” “坐,坐,坐。”秦王稷说了半天话,见范雎还站着,“朝堂之上,寡人也想打赵国,给竖子一个教训。竖子顶不住,派人前来议和。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范雎问道:“王上可知赵王派谁来我国议和。” 秦王稷道:“是谁。” “这个人,王上也认识。”范雎淡笑道:“他是郑朱。” “郑朱?”秦王稷怎么也没想到赵王丹会派一个老朋友来,大笑道:“就是几年前,奉赵何老儿来我国商讨换地。赵何老儿得我国疆土,又不把赵国的疆土交给我们。寡人派使者前去要地,还被义正言辞给退了回来。你说的,莫非就是此人。” “不错,正是此人。”范雎见数年时光转瞬即逝,“郑朱因功,被赵何封为上卿,显赫之尊。” 秦王稷也见识过郑朱的能耐,叫苦道:“遇上老朋友了,我们可要小心了。” 范雎自然知晓,秦王稷在郑朱面前吃的那些苦,转移话题道:“赵王以郑朱这样的重臣、贵臣来我国议和。王上发现了什么。” “赵王连郑朱都派出来了。”秦王稷眸色一沉,肃杀道,“如此看来,赵王顶不住了。” 范雎正色道:“赵王示弱,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赵国,寡人是要打,但赵国的国力不弱我国。”秦王稷慢下语调,眸色担忧,“我们要打,就要打赢。赵王顶不住,但赵国还有能臣悍将,我们也不可大意。” “王上,臣有个想法。” “你说。” “三晋合,则强。三晋分,则弱。我们战胜魏国,打垮韩国,就是因为三晋不和睦。我们剑指楚国,马踏郢都,也是诸侯没有帮助楚国。臣认为,我们利用郑朱前来议和这个机会,孤立赵国。” 秦王稷怔了一瞬,疑道:“孤立赵国?” “我们和赵国争夺上党,诸侯皆知。”范雎有意将语调降了下来,“赵王顶不住了,派人来议和。赵王示弱,我们伐赵。赵王见打不赢就会联合诸侯伐我。我们不能给赵国联合诸侯伐我的机会。” 秦王稷沉思少许,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追问道:“你打算如何孤立赵国。” “诸侯不知,我们和赵国是真打,还是小打小闹。我们以盛大仪式迎接郑朱。我们与赵国议和的假象,不但欺骗诸侯,欺骗赵王。我们还能整顿军备、押送粮草,为大战争取时间。” “诸侯见我们与赵国议和,定会心生猜忌。他们摸不透,我们与赵国是战、是和。”秦王稷大笑道:“你不愧是寡人的智囊。我们若能孤立赵国和诸侯之间的关系,对战赵国,我们胜算又多了几成。” 范雎轻视道:“赵国被孤立,岂是我秦国的对手。” 秦王道:“寡人想打赵国,很多年了。若能得偿所愿,寡人不负平生。” “王上,斥候来报,郑朱几天前就过了函谷关。臣估摸着,郑朱明天就会抵达咸阳。我们该着手准备了。” “好。我们一定要做好准备,打好这一仗。”秦王稷道:“迎接郑朱,声势一定要大。这件事,寡人就交给你了。” “喏。”范雎领命,躬身而去。前去安排仪式,迎接郑朱。 翌日,午时,郑朱抵达咸阳。几年前,郑朱奉赵惠文王之命,前来咸阳商议两国交换疆土之事。几年后,郑朱再来咸阳,却是商议两国划分上党。郑朱看着这座咸阳城,感触很深。这座城池,也让他想起了很多人。 郑朱驻足在咸阳城下,感触良久,重拾心中的失落,便下令进入咸阳。 咸阳城守门侍卫见来了一辆马车,上前阻拦,喝问道:“来者何人。” 郑朱端坐在车内,回道:“我是赵国的使者。” “赵使?”侍卫问道:“可有文书。” 郑朱拿出文书,朝着对方展示。侍卫见状,果真是赵使,恭敬道:“我奉命再此等候大使多时。” 郑朱惊道:“你奉命再此等我。” “我奉秦相之命,再此迎接大使。请大使随我入宫。”侍卫转过身,对着其他人高声道:“开中门,迎接赵国特使。” 郑朱没想到秦相会派人等候自己,还打开中门。秦国以如此规格的礼仪,迎接他,倒是令他有些意外。郑朱不失大国使者的风范,端坐在车内,进入咸阳城。 范雎在宫门等候,见郑朱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笑着迎了上去,“郑上卿,为了秦、赵两国邦交。一路西来,辛苦了。” 郑朱见秦相范雎率领文臣武将前来相迎,走下马车,回礼道:“秦相亲自相迎,外臣,不胜惶恐。” 范雎笑道:“郑上卿的大名,早已经传遍诸侯。我来迎你,是我的荣幸。郑上卿,请。” 郑朱被范雎如此推崇,心中也多了些喜色,抬手道:“秦相,请。” 诸臣齐声高呼道:“恭迎特使。” 郑朱看着范雎,惊道:“秦相,这是为何啊!这礼节,太隆重了。” “你是赵国特使,礼节自然不能少。”范雎抬手道:“郑上卿,请。” 郑朱见秦国以高规格的礼节,迎接自己。顿时,感受到了赵国的强大。国家的强大,才是他的后盾。 郑朱登上阶梯,一步又一步登上高台。每走一步,郑朱感慨万千。来到高台,宦者高呼道:“赵国特使到。” 一波又一波高昂之音,传入大殿。 秦王稷笑道:“快宣。” 宦者令高呼道:“宣赵国特使入殿。” “宣赵国特使入殿。”一道又一道声音,送了出去。 郑朱仪态端正,步履平稳,不失大国使者的仪态,行走在秦国文臣武将之间。郑朱来到近前,高呼道:“外臣郑朱,奉赵王之命,出使秦国。外臣,拜见秦王。” “郑上卿。”秦王稷用亲切地语调道:“你和寡人,算得上是老朋友了,不必多礼。” 几年没见,郑朱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霸道无比,轻视诸侯的秦王,竟然不在了。 秦王稷问道:“郑上卿出使我国,不知是为了何事。” “吾王命我前来与秦王议和。”秦王的语调,总让郑朱感觉不对劲。可,他也说不上来。 “太好了。”秦王稷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寡人早就想与赵国议和。寡人正准备派使者前去赵国,没想到郑上卿来了。” 郑朱本以为和谈会困难重重,要废很多周折。却见秦王稷之语,发自内心,并非言不由衷,心想:“赵国接纳上党,夺走了秦国的胜利果实。秦王迫于压力,为了给臣民一个交代,才被迫与赵国开战。” 范雎插话道:“郑上卿,不知赵王打算如何议和。” “韩王割上党给寡人,赵王拿去了。此次议和,不知上党,是属赵,还是属秦。”秦王稷话语中,虽听不出丝毫的生气,也看不出半点怒意,但也让人感受到了强大的王者之威。 秦臣齐声道:“上党归我秦国,否则,免谈。” “赵国让我上党还不够,赵国还要割城赔偿我们。” 秦王稷见大臣助阵,摊开手,含笑道:“郑上卿,他们的意见,你亲耳听见了。不知道,赵王和谈的诚意,有多大。” 郑朱也不惧秦臣之声,面向秦王,不卑不亢,语调稳重道:“秦王有多大的诚意。” 秦王稷见郑朱面对如此强大的压力,竟然丝毫不惧,心中赞道:“赵国的能臣还真不少啊!” 范雎抢先一步,问道:“此次议和是赵王发起的。我们要先看看,赵王的诚意。” 郑朱岂不明白,范雎之言是为谈判增加筹码。赵国主动议和,已经失去了主动权。若不让对方先知晓态度和诚意,此次和谈,难能成功。 郑朱也不力争,选择退一步,拿出堪舆图,向前一送,“请秦王过目。” 范雎上前,接过堪舆图,转呈给秦王。秦王稷摊开堪舆图,见一条线很是显目,问道:“郑上卿,这条线是什么意思。” 郑朱猜不透秦王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语调平稳道:“吾王以此线,划分上党,定为两国新的边界。” 秦王稷闻言,脸色一沉,问道:“赵王以丹河为界,是想与寡人平分上党。韩王将上党割给我国,赵王想要一半,这说不过去吧!” 秦臣斥责道:“上党归我,否则,免谈。” 秦王稷放下堪舆图,无奈道:“郑上卿,你看看,这是我国臣子的态度。寡人该怎么办。” 范雎也道:“赵王以丹河为界,划分秦、赵两国新的界限。吾王答应了,诸侯岂不笑我。” 郑朱见秦国总算要亮出底牌了,神色不动,直接问道:“秦王,开出你的条件。” 秦王稷也不答话,左右看了看。 范雎见秦王投来一道视线,忙道:“上党是韩国疆土。韩国割上党,以求和。吾王答应与韩王议和。赵国趁我不备,取上党。上党是我国的疆土,有法理依据。赵王以丹河一界,这说不过去吧!” “上党军民,愿归顺我国,才献之。吾王接纳,顺应民情。”郑朱又道:“丹河以西被秦国占领,丹河以东被我国占领。我们以各自占领的疆土为界,有何不妥。” 范雎见郑朱没有退步的意思,恫吓道:“如此说来,赵王的底线是以丹河为界,没有商量。” 郑朱也寸步不让,厉声道:“这是吾王的态度和底线。” 范雎问道:“吾王不接受,这个议和方案,赵王该如何。” 郑朱遗憾地说:“秦、赵议和失败,只能各凭本事,与之一战。” 秦国朝臣听说赵国要打,义愤填膺地道:“打,就打。我秦国,还怕赵国不成。” 郑朱见秦国挑衅,也不愿示弱,更不愿辱没了国格。郑朱见秦王没有表态,便是默许了诸臣的行为,深吸了一口气。郑朱对视着秦王,语调有力道:“赵国虽弱,但不至于连战的勇气都没有。如此看来,我们只能与君一战。” 第八十七章 一战定天下 秦王稷听郑朱之言,加以整理,便已得知,这是赵国君臣最后的底线。如果他不接受以丹河为界,这场谈判,便不能顺利进行。此刻,谈判陷入僵局。 秦王稷不想过早表明自己的态度,也不想这么快结束和谈。为了给前线大军争取伐赵的时间,秦王稷不说话是不行的。 眼下,郑朱又没给他多余的时间,对方那双眼神,还在等待着他的回复。转瞬间,秦王稷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拖。 秦王稷面呈难色,语调颇感无奈道:“郑上卿,情绪不要激动。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议和之事,需要时间商议。武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扩大矛盾。我们洽谈,意见出现分歧,不能达成协议,不如让我们冷静下来,择日,继续谈如何。” 郑朱也知,和谈是需要条件。赵王丹底线是以丹河为界,一半的上党划给秦国。秦国君臣的底线则是要整个上党,还要赵国割城赔偿。双方条件不一,难能达成统一意见。既然谈不拢,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郑朱之所以放言,‘我们只能与君开战’,除了试探秦王的态度,以及杀杀秦臣的威风。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不能完成赵王交代的使命,他也不能辱了国格。 秦王之言,又让和谈继续,提供了可能。郑朱见秦王主动给他台阶,他也见好就收,语调平和地问道:“秦王若真有心谈,我们就好好谈。” “议和之事,不着急。郑上卿从邯郸远道而来,旅途疲惫,不如暂且歇息。”秦王稷温言道:“寡人安排了酒宴,为你接风洗尘。” “多谢秦王为我设宴。”郑朱话锋一变,又道:“我没能完成吾王托付的使命,哪有心情饮酒。秦王有心,我们还是谈谈议和之事。” “郑上卿,话不是这么说的。议和是国事,不争朝夕,也急不得。”秦王稷换了一口气,又道:“我们一边饮酒,一边和谈如何。” “如此甚好。”郑朱见这样僵持也谈不出令双方满意的结果。不如,给双方时间,缓和一下矛盾。 “来人。”秦王稷见这件事达成了共识,“送郑上卿下去歇息,不可怠慢了贵宾。” 夜幕,秦王在宫中安排酒宴。 郑朱受邀而来,来到大殿,除了秦王和秦国重臣之外,韩、魏、楚、齐、燕等诸侯使者也在场。与其说这场酒宴是为他接风洗尘,倒不如说这场酒宴,别有用心。 郑朱看破也不说破,秦王有意安排,他到要看看秦国君臣打的是什么主意。 范雎见郑朱来了,将他请到显赫的位置。郑朱不拒,直接坐了下去。秦王稷见来的人都到了,笑脸举樽道:“诸位,寡人今日举行酒宴。一是为了给赵国使者郑朱,接风洗尘。二是为了告诉诸位,我们和赵国达成了和解的协议。来,来,来。为了庆贺我国与赵国和解,我们共饮之。” 秦国朝臣恭贺道:“恭喜王上。” 郑朱还没有明白是什么回事,诸侯使者和秦国诸臣都朝他敬酒。郑朱见状,只好端起酒樽,闷闷不乐的喝了一樽。 秦王稷见郑朱眼神迷惑,心中大乐,又笑道:“郑上卿,我们两国和解,是一件大喜事。今夜,我们不醉不归。为了两国的和平,我们再饮一樽。” 郑朱见秦王单独敬酒,又当着诸侯使者的面说了这些话,便已得知秦王是别有用心。郑朱也不举樽,歉然道:“秦王与我国议和,尚未达成。这樽酒,我不能喝。” 范雎见状,忙道:“郑上卿来秦国,不正是为了秦、赵两国和平。吾王为秦、赵两国和平举樽,你怎能不喝。” 郑朱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只好举樽道:“为两国和平,我喝了。” 范雎张罗道:“各位使节,今天是我们和赵国罢兵休战的好日子。你们不恭贺我们乎?” 韩、魏、齐、楚、燕五国使者,没想到秦、赵两国就这样和平了。起初他们以为这是秦王有意离间他们的计策。当他们见秦王高规格迎接赵使,又特意举行酒宴,将赵国使者当成上宾,再加上赵使与秦国君臣频频互动。他们不得不相信,秦、赵两国是真的和解了。 郑朱看着诸侯使节的脸色,这才明白,秦国之举,意在何为。郑朱几次想要说话,不是被秦王打断,就是被秦国君臣打乱。 秦王稷见郑朱不再举樽,问道:“郑上卿,莫非秦酒,不好喝。” 范雎插话道:“白天我们讨论的事,吾王答应了。” 郑朱问道:“你们接受吾王提出的条件?” 秦王稷笑道:“我们以丹河为界,瓜分上党,重新划分两国的边界。你看,可好。” “太好了。”郑朱见这件事谈成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然,郑朱却不知道,诸侯使节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秦王稷道:“来,我们再饮一樽。” “理当如此。”郑朱端起酒樽便饮。 秦王稷看着诸位使节,歉意道:“诸位,你们看寡人。和谈成功,寡人一时高兴,竟然冷落了诸位。诸位,莫要见怪。” “郑上卿,我们两国瓜分上党,重新划分国界。”范雎又道:“你说的话,别忘了。” 郑朱酒喝得有点多,问道:“我说了什么。” “你说中原…”范雎装出说漏嘴,转移话题道:“你瞧瞧,我喝多了,怎能说些糊涂话。” 秦王稷见范雎演得逼真,也道:“北边有赵国,西边有秦国。秦、赵两国都是嬴姓,我们是一家人。” 范雎也道:“王上,我们和赵国达成同盟。如此好日子,岂能不饮酒。” “诸位,来,来,来。”秦王稷故意装出醉酒之色,高喊道:“为了我国和赵国,大事可成,我们喝酒。” 诸侯使节见秦王、秦相话中有话,虽没有透露,但众人也猜到了背后的意思。 韩使朝着郑朱恭贺道:“郑使者,恭喜你们和秦国达成协议,瓜分了我国的上党。愿,韩国和赵国,还能保持和平。” 魏使也道:“郑使者,莫忘了韩、赵、魏,同出三晋。” 齐、楚、燕三国使者,也朝着郑朱敬酒。 郑朱刚要说话,却听见范雎双手击掌,高喊道:“今日是秦、赵两国大喜的日子。饮酒,岂能无乐。” 这场酒宴,看似其乐融融,实则却是波涛汹涌。直到深夜,这场酒宴,才得以结束。 酒宴结束,范雎吵着嚷着要亲自送赵使郑朱。郑朱有些醉意,也没拒绝。秦国却有意冷落其他五国使者。 范雎安顿好赵使,并没有急着回到府邸休息,而是进宫复命。秦王稷酒色已经醒了,问道:“我们离间赵国和诸侯之间的关系,有几成胜算。” 范雎道:“我看诸侯使节脸色不喜,误认为赵国和我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赵国和诸侯的关系,变得疏远。臣估计,已经八九不离十。” “能够离间赵国和诸侯之间的关系,寡人做的这一切都值得。”秦王稷揉了揉疲惫的眼角,又道:“战场上,寡人和赵王丹僵持不下。邦交上,寡人就要战胜赵国。寡人想打赵国,已经等了十几年。这一天,总算是等到了。” 范雎也知秦王心中的那个结,笑道:“恭喜王上,得偿所愿。” 秦王稷道:“没有击败赵国,拿下长平。我们不能高兴得太早。” 范雎笑道:“王上说得对,是臣太高兴了。” “这一仗,我们打得漂亮,高兴是应该的。”秦王稷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庆贺要在击溃赵国,攻占上党,拿下长平。寡人要赵王小儿,来咸阳请罪。” 范雎见秦王稷脸色不好看,问道:“王上在担心什么。” 秦王稷问道:“寡人与赵国大规模开战,有胜算吗?” 范雎闻言,鼓舞道:“此战,胜利,最终属于我们。” 秦王稷道:“寡人不惧韩、魏,不惧齐、楚。对赵国,寡人没有必胜的把握。” 阏与之战,秦王本以为也是胜券在握,结果赵国出了一个马服君。此刻的赵国,国力虽比不上秦国。但,赵国能臣诸多,真的全面开战。谁输谁赢,不到最后一刻,还不好定论。 范雎道:“我们要东出函谷,染指中原,兼并天下。赵国就是我们的拦路虎。我们不打垮赵国,就不能建立王霸之业。赵国,非打不可。” 秦王稷也被对方话语所感染,内心升起一团熊熊烈火。他不去想,伐赵会有什么后果。他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打好这场硬仗。赢了,天下再也没有诸侯敢欺秦。秦国兼并天下,指日可待。 若是败了,大不了重头再来。 “好。”秦王稷下定决心,肃杀道:“寡人就和赵国打到底。” 范雎见那个杀伐果断的秦王回来了,倍感欣慰,高呼道:“我们和赵国打到底,一战定天下。” “好。寡人就与赵国打到底。一战,定天下。”秦王稷想起这个天下,最终由秦国说了算。那份傲视诸侯的豪情,顿时,溢于言表。 范雎又道:“王上,我们孤立了赵国。接下来,我们一心一意与赵国全面开战。” “我们的粮草、器械,送到丹河,还需时日。现在,我们还不能与赵国全面开战。”秦王稷道:“我们还要继续迷惑赵国。” “王上打算如何做。” “我们不与赵国互换文书,议和就不算完成。”秦王稷道:“郑朱没有回到邯郸,赵王丹也不知道议和进展。事到如今,寡人就拖着郑朱,让他留在咸阳。” “我们拖住郑朱还不行。”范雎补充道:“我们要向赵王传达议和的善意。赵王见和谈能成功,也不会加紧备战,更不会想到与我们开战。” “好,就这么办。” 翌日,郑朱醒来,等待着秦王的召见。昨夜,宴饮。秦王稷当着朝臣和诸国使者的面答应与赵国议和,并以丹河为界,划定秦、赵两国的界限。 然,午时已过。郑朱却不见秦王派人前来请自己入宫。郑朱心想,秦王不见他,他就去见秦王。 郑朱尚未入宫面见秦王,却得到了一个消息。秦王昨夜,宴饮,醉酒未醒,罢朝五日。 郑朱见不到秦王,前去拜访范雎。郑朱来到秦相府邸,得知范雎奉秦王之命,出了咸阳。郑朱见不到秦王,又见不到范雎,闷闷不乐回到馆驿。 跟随郑朱来秦的富兴,得知情况,问道:“秦王罢朝五日,范雎也不在咸阳。郑上卿,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郑朱回想来秦之时,范雎相迎,又开中门,其礼节不可谓不隆重。秦王夜宴招待,对他尊敬有加。可,过了一夜。秦王罢朝五日,范雎也不在咸阳。郑朱冷静下来,想了想,心中涌现出不好的感觉。 郑朱道:“莫非我们被秦国君臣给骗了?” 富兴道:“秦国欺诈诸侯,早有先例。我们会不会也被秦国君臣欺骗了。” 郑朱道:“秦国君臣为何要欺诈我们。” 富兴道:“秦王根本没有与我们和谈” “我明白了。秦王为何以高规格礼节来迎接我们,又在夜宴当着诸侯国使者的面,说我们议和之事。”郑朱骇然道:“莫非秦王一开始都是做给我们和诸侯看的。” 富兴问道:“秦王不打算与我们议和,为何折腾这么多事。” “秦王可不是乱折腾,他做这些事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迷惑我们,还是给诸侯看的。他们目的就是为了孤立我们与诸侯的关系,进而为攻伐我们做准备。”郑朱看清了秦王的用意,骇然道:“不好,我们上当了。” 第八十八章 秦王安敢欺我 富兴闻言,脸色吓得不轻,问道:“郑上卿,我们要不要把这里的消息送回邯郸。让王上提前做好与秦国大战的准备。” 郑朱见秦国君臣是有意欺诈他,那么,秦国定会留有后手,以防消息泄露出去。郑朱快步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一下。郑朱见街道上多了些陌生面孔,看着对方的穿着虽和普通人无疑。然,郑朱曾在赵国北疆四郡待过,一眼瞧出这些人是秦国训练有素的军士。 郑朱关好窗户,坐了下来,神情不安地问道:“你觉得我们还能把消息送回去。” 富兴没有留意外面的情况,问道:“郑上卿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朱压低声音道:“我们被秦国监禁了。” “郑上卿说什么?我们被秦国监禁了?”富兴说完,便想推开窗户,察看情况。 “别动。”郑朱制止道:“我刚看了,外面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富兴闻言,急色道:“郑上卿,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被秦王欺诈了。”郑朱本想与秦国议和,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无奈道:“我们身陷咸阳,这里的消息也传不回邯郸。王上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如此看来,我们和秦国将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富兴脑海闪过一个不好的信号,失声地喊道:“糟了。” 郑朱被他这一喊,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富兴来回走动,充满自责道:“昨日,我见秦王以高规格礼节,迎接我们。又对我们尊敬有加。夜饮之时,秦王当着诸侯使节的面答应与我们议和。我为了让王上第一时间知道,咸阳的消息。今早,我修书一封送回邯郸。” 郑朱沉着脸问道:“议和,尚未成功。你怎能修书一封送回邯郸。” 富兴愧疚道:“我本以为议和会水到渠成。我怎么知道,秦王会背信弃义,欺诈我们。” “坏了,坏了。”郑朱脸色骤变,又道,“王上得知我们与秦国议和的假消息,更不会防备。长平有失,我们就会成为赵国的罪人。” …… 赵王丹在邯郸看着郑朱从咸阳送回来的国书,对着朝臣,大喜道:“诸位,寡人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秦国答应与我们议和了。我们不用和秦国继续打下去。” 朝臣闻言,恭贺道:“恭喜王上。” 赵王丹听着朝臣的恭贺之音,赞道:“郑朱不愧是能臣,没有辜负寡人的期望啊!” 赵王丹话锋一转,脸色一沉,哀伤道:“可惜啊!上党一半的疆土,转瞬间被秦国拥有。寡人之梦,破碎了。” 一人道:“王上的梦,并没有破碎。” 赵王丹有气无力地道:“寡人丢了一半的疆土。” 那人宽慰道:“上党一半的疆土,仍旧掌握在我国手中。王上的梦,也没有破碎。” 赵王丹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寡人丢了一半疆土,不该伤心,还该高兴。” 平阳君插话道:“王上,臣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赵王丹问道:“有何不对劲。” 平阳君不知为何,那颗心,总是感到不安,“臣觉得,我们与秦国议和太简单了。” 楼昌见平阳君疑神疑鬼,插话道:“我们与秦国议和,出奇的顺利,这只能说明。秦王也不想和我们继续打。” 赵王丹也没细想,认可楼昌的观点,“寡人不想打,秦王也不想打。寡人前去议和,秦王自然答应。” “两国议和,哪有那么简单。”平阳君见赵王丹将邦交之事想得太简单了,“王上继位之时,燕国伐我。我们以济东之地,换都长君为将,北伐燕国。燕王攻我不克,派人来我国议和。威后派臣去代郡与燕国主持议和。这些事,王上可还记得。” “寡人当然记得。”赵王丹想起继位之初,在母后和诸臣的帮助下,联齐退秦破燕,神色有些得意,“伐燕能够大胜,除了都长君,还有许历、乐乘之功。这与秦国议和,有什么关系。” “燕国与我们议和,不仅签订了城下之盟。燕国还割了几座城池,做为赔偿我们的损失。”平阳君又道:“我们与秦国议和,失去了什么。” 楼昌淡笑道:“燕国割城,那是因为被我们打败。我们和秦国交战,不分胜负。秦王怎敢狮子大开口。” “怪就怪在这里。”平阳君神情严肃,语调认真道:“秦国乃虎狼之国,贪婪成性。魏国河西、上郡、河东之地,皆被秦国兼并。韩国坐拥九百里,在秦国的兼并下,又剩下多少。楚国的丹阳、郢都、黔中郡、巫郡也被秦国占领。我们和秦国对战,并没有占据上风。秦国怎会如此干脆答应与我们议和。” 赵王丹笑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秦国与我们议和是假的。” 楼昌插话道:“平阳君怎能长他人志气,灭我们的威风。秦王为何与我们议和,这也很好解释。” 赵王丹问道:“如何解释。” 楼昌知道赵王争强好胜,恭维道:“秦王深知短时间内拿不下上党,又不能渡过丹河。秦国伐我,就是为了速战速决。战事拖下去,对秦国不利。秦王招架不住朝臣的压力,才与我们议和。平阳君会不会想多了。” “秦国攻伐韩国三年,韩王打不赢,割上党求和,以息战祸。我们接纳上党,与秦国不宣而战。秦王个性贪婪,岂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平阳君换了一口气,又道:“我们议和,主动权掌握在秦国手中。秦国不狮子大开口,要我们割城赔偿。至少也要夺回上党,才能挽回脸面。秦王选择以丹河为界,这不是说主动权掌控在我们手中。这种谈判,岂不是亏本的买卖。” 楼昌却不这样想,笑道:“以丹河为界,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秦王深知不可逾越,只能被迫接受我们的条件。秦王不答应,议和就谈不下去。” 赵王丹自得其乐,“我们能够取得和谈成功,除了我国有强大的武力支持,还有一个原因,郑朱的功劳。” “臣总觉得,议和,太简单了。这不是秦王的个性。”平阳君擅长邦交之事,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此次议和,没有那么简单。 赵王丹扬着手中的书信,问道:“这是郑朱送回来的文书,难道有假。” “这封文书是郑朱的笔迹。但,不是秦、赵两国议和文书。它不能代表两国议和的凭证。”平阳君见赵王没有插话,又道,“向来只有秦国欺压诸侯,岂有诸侯欺秦。我们占领上党一半的疆土,秦王能忍?” 赵王又看了手中的书信,面向平阳君,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议和有诈。” “秦王欺诈楚王,自有先列。”平阳君不安道:“我们要做好与秦国大战的准备。” “平阳君太杞人忧天,庸人自扰。”赵王丹笑道:“秦王是没有胆量与我们全面开战。” 十日后,范雎备好粮草、整顿军备,命人送往前线,便入宫面见秦王。 秦王稷见大战已经准备充分,肃道:“我们该向赵国摊牌了。” 范雎道:“王上,要不要臣去将郑朱喊来。” “郑朱,几年前欺负寡人。那口恶心,寡人还没跟他算。若不是为了孤立赵国,为大军争取时间。寡人早就发飙,打他一顿出气。召郑朱,不用秦相亲自去。”秦王稷虽是笑着说这些话,却让范雎感到一股寒冷的杀气。 这十日,郑朱虽被秦国监禁,却也没被限制人身自由。郑朱想尽办法,将咸阳的情况送出去。然,咸阳城,只进不出。郑朱担心战事恶化,心中一片慌乱,脸上却表现出静如止水。这日,郑朱正在馆驿休息,秦国大夫来馆驿传达秦王的命令。 郑朱见入秦前后,发生了如此大变,心想:“秦王忍不住,要摊牌了。” 郑朱跟随秦大夫进入王宫,没有得到秦王的礼遇。相反,秦王以三万将士,列阵相迎,震他胆魄。 郑朱也不惧色,更懂国格不能被辱。郑朱仪态自若、从容不迫,进入大殿。 郑朱见了秦王,不卑不亢,行礼道:“外臣,拜见秦王。” 秦王假意维持和谐的气氛,笑道:“郑上卿,不必多礼。” 郑朱也不揭破,看着范雎道:“秦相,总算露脸了。” 范雎笑道:“我奉吾王之令,出咸阳办点事。没有礼遇你,郑上卿莫怪。” 郑朱尽量维持和睦,问道:“秦王,我们该谈正事了。” 秦王稷问道:“郑上卿,打算给寡人谈什么。” 郑朱压制心中的不悦,温和道:“十天前,秦王答应与我国议和。我们是不是应该互换文书。” 秦王稷张开手,笑道:“寡人何时说过,与赵国议和。” 郑朱见秦王不在掩饰,神色肃然,“秦王当着诸侯使节的面,说的那些话,外臣还记得。秦王乃一国之君,岂能言而无信。” 秦王稷看着朝臣,问道:“寡人有说过与赵国议和乎?” 朝臣齐声道:“臣等,不曾听之。” 秦王稷耸了耸肩,无奈道:“郑上卿,你听见了吧!寡人没说过这句话,莫要冤枉。” 郑朱看着秦王,纵声大笑道:“都说秦国无信,今日所见,果真如此。” 秦王稷话语已经所破了,也不用假意维持和睦的气氛,肃杀道:“韩王献上党给寡人。赵王自不量力,竟敢出兵夺之。可笑啊!可笑。赵王妄想占据上党半壁山河,与国人议和。此等屈辱,寡人岂能答应。” 秦国朝臣也高喝道:“决不言和。” 郑朱见秦王稷总算露出了真实面目,神态自若,大笑不已,“我本以为秦王是大国,信守承诺。却不曾想,秦王言而无信。秦王曾欺骗楚怀王,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放肆。”秦王稷见郑朱提起成年往事,怒喝道:“这里是秦国,不是赵国。信不信,寡人杀了你。” 郑朱伸出脖颈,高声道:“秦王要我脑袋,拿去便是。” “寡人不会杀你。”秦王稷厉声道,“你回去告诉赵王,上党一寸疆土都不能少。他日,寡人定会去邯郸,让赵王小儿前来请罪。” “秦王敢欺我王,我国将与秦国血战到底。”郑朱高呼道:“秦王,我们战场上,一决高下。” 郑朱说完,一甩长袖,愤怒离开了秦国大殿。 郑朱见议和失败,又担心秦王趁势发动战争,昼夜兼程赶回邯郸。郑朱累死了几匹骏马,不吃不喝,抵达邯郸,直接奔赴王宫。 赵王丹听说郑朱回来了,大喜不已,连忙命人宣他进殿。当赵王丹见着郑朱狼狈不已,又嚎啕大哭,问道:“郑朱,怎么了。” 郑朱捶足顿胸,嚎哭不已,“王上,我们被秦国骗了。” 赵王丹听到这句话,怒道:“你说什么。” 郑朱道:“秦王不但拒绝与我们议和。还放言要拿下长平,兵临邯郸。” 赵王丹从小何曾受过这等气,一脚踢翻案几,眸色涌出怒火,咆哮道:“秦王安敢欺我,好,寡人就和他打到底。” 第八十九章 攻与守 赵王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如此屈辱,拔出腰中的长剑,一剑将踢翻的案几,劈成两半,咆哮道:“秦王老儿,安敢欺我。” 平阳君知道议和失败,就代表大战的开始,忙道:“王上,我们要准备好与秦国大战。” 诸臣见议和失败,和秦国一战,不能避免,齐声高呼道:“我等愿与秦国血战。” “好。”赵王丹将长剑送回剑鞘,战意十足,“我们就和秦国打到底。” 虞卿没有附和众人之言,相反,坐在一边,纵身长笑。这道笑声,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也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赵王丹见虞卿狂笑不已,心情不悦,问道:“虞卿,你笑什么。” 虞卿双眼看着别处,仿佛没有听见,也没说话。 赵王丹知道虞卿是有主意的人,也后悔没听虞卿的话,才导致议和失败,问道:“秦王欺寡人,寡人该如何。” 众人义愤填膺地喊道:“打。” 赵王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再加上他年轻气盛,哪里忍得下去。然,虞卿在这个关键时刻,却不说话,想必是不赞成诸臣的意见。赵王丹见先前言语上冲撞了他,心中充满内疚,同时为了询问虞卿的意见,放下身段,问道:“虞卿,寡人悔不听你之言。议和失败,我们该怎么办。” 虞卿见赵王遇事一点都不淡定,有失君王之风,叹道:“王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赵王丹本以为与秦国议和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虞卿之言,一语成真,对他更是敬服不已。当初,若是听了虞卿的话,他也不会让赵国陷入险境。 赵王丹想起这些事,后悔也来不及了,沉重地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宦者令见王上能够说出这句话,显然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宦者令苦于没有智慧,为赵王丹解忧,眼神又往虞卿看了看,却见对方神色镇定,又选择静默不语。 宦者令揣测虞卿发笑定是有原因。之所以,不说话,想必是还在为那个赌约之事生气,问道:“此乃,关乎国家大事。虞卿,你是如何看。” 平阳君也听说赵王丹与虞卿打赌之事,更知虞卿的才能。虞卿也是蔺相如之后,最善谋略之人。秦国与赵国开战,没有他的主意是不行的。 平阳君四顾看了看,对着朝臣道:“大战在前,我们应该放下成见,一致对外,对战秦国。” 虞卿知道,平阳君这句话是对朝臣说的,也是对他说的。然,虞卿仍旧我行我素,也不多加理会。 赵王丹见虞卿还是不肯献策,性子有点急了,却见平阳君递来一道神色,心领神会,朝着虞卿赔罪道:“寡人年少气盛,才与你打赌。虞卿,请别放在心上。此战,关系我国的安危,请虞卿为寡人献策。” 虞卿发笑,是觉得群臣一怒伐秦,太不把征伐之事,当回事儿。他笑而不语,并非是因为与赵王丹打赌之事,而是担心自己再次献策,也不会被赵王采纳。虞卿没想到赵王丹会再三放下姿态,也有先王知错就改的性格。 虞卿看着赵王丹问道:“王上,我们能战乎?” 赵王丹不明其意,问道:“虞卿不也是主张战,为何现在会说出这样的话。” “臣主张战,那是因为秦王不知道我们的底牌。我们抛出了底牌,再战有何意义。”虞卿见赵王陷入思考,又问道,“此刻,我们亮出底牌。秦国拒绝议和,说明了什么。” 平阳君搭话道:“秦国有把握战胜我们。” 虞卿看着眼前这个主张求和之人,“秦国知道我们的底牌,拒绝议和,选择扩大战事。只能说明,秦国与我们对战,有把握、有信心。” 赵王丹心中涌现出一股害怕,问道:“那该怎么办。” 虞卿不答,又问道:“秦王欺诈我们在前,又扣押我国使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王龁被我们阻挡在丹河西侧,秦军粮草、军械不足。”平阳君见赵王答不上来,主动接话,“秦王欺诈我们,扣押郑朱,就是为了大战,争取时间。” “这是其一。”虞卿又道:“其二,是秦国孤立我们与诸侯之间的关系。” 平阳君道:“秦国孤立我们?” “秦国与我们开战,蓄谋已久。要开战,就要准备充分。秦国粮草充足、军械完备。我们又被诸侯孤立,且没有备战。”虞卿叹道:“战局对我们十分不利。我们冒然进攻,只会徒增伤亡。臣认为,不能战。” “不能战?”赵王丹不甘心地问道:“我们不打,难不成被秦国欺负不成。” “臣说的不能战,是不主动出战。”虞卿又道:“秦王执意与我们开战。三晋男儿,岂能没有决战的勇气。” 平阳君想了想,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一想到虞卿,三见先王就被拜为上卿,定有过人之处,虚心求教道:“请,先生指教。” 虞卿见大多数群臣因为议和失败,丧失了理智,唯独平阳君是少有的清醒之人,降低语速,“秦军来势凶猛,士气旺盛,我们出动出击,正是秦国想要的。臣不主张出战,不是怕了秦国。而是觉得不是出战的最佳时机。” 赵王丹问道:“不战,如何退秦。” 虞卿道:“我们不战,便以守。” 赵王丹追问道:“丹河,能够阻挡秦军的攻势乎?” “廉老将军在丹河东侧,布阵,阻挡了秦军的攻势。秦王增兵,也不能轻易突破老将军的防线。”虞卿停顿少许,续道:“征伐之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秦军拿不下丹河,定会士气大减,我们就能反戈一击。” 赵王丹恍然醒悟,问道:“虞卿的意思是要寡人坚守壁垒,以守为攻,与秦国打持久消耗战?” 虞卿点头道:“秦军不能速胜,我军也不会速败。我们和秦国这场仗,只会持久。以守为攻,打持久消耗战,是我们抵挡秦军最好的方法。” 平阳君想了想,觉得持久战会有弊端,问道:“我国国力,不如秦国。打持久消耗战,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虞卿不答反问道:“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办法,与秦国速战速决?” 赵王丹没有主意,又见诸臣不说话,表态道:“寡人就与秦国打持久消耗战。” 虞卿见赵王丹采纳了自己的主张,又道:“此战,我们能否取胜,要分三步。” 赵王丹见有办法阻截秦军,转忧为喜,虚心问道:“虞卿,请说。” “第一步,就是要阻截秦军的攻势。这一步,是最难,也是最重要的。”虞卿道:“我们能不能阻挡秦军的攻势,就看廉老将军,能否守住丹河东侧的防线。” 赵王丹问道:“第二步是什么。” 虞卿道:“我们要和秦国打持久消耗战,就要做好长期的准备。此战,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国运之战。也是我国和秦国多方面、全方位的较量。” 赵王丹想到要和秦国全面开战,没有了底气,心慌道:“一对一,我们能否战胜秦国?” “我们一国打不赢秦国,不如联合齐国。”虞卿并非自大之人,也知赵国的国力,全面对抗秦国,的确有些吃力。 “齐国会帮我们击秦?”赵王丹想了想,也觉得这是不可能了。 当年,赵王继位之时,秦国伐赵取三城。赵威后将长安君送去齐国为质,齐襄王因为各种考虑才选择助赵抗秦。今,齐襄王甍,新王年幼,君太后主政。齐国是不会卷入秦、赵两国的纷争。 平阳君道:“王上,不用担心。我们和齐国,尚有盟约。” “纵使我们和齐国还有盟约。”赵王丹问道:“我们以什么借口,去齐国求助。” 平阳君也想不出方法,将齐国卷入秦、赵之争。再说呢?齐国又凭什么帮赵国抗秦。 虞卿见诸臣没有说话,开口道:“臣认为,我们以购粮唯由,试探齐国的态度。齐国答应将粮食卖给我们,会盟尚能成功。若不卖,那就危险了。” 平阳君问道:“不卖,有何危险。” 虞卿想到了最坏的打算,“齐国不愿意与我们结盟。对抗秦国,我们只能以举国之力。” 赵王丹见此事关系重大,往大臣之中看了看,问道:“何人去齐。” 平阳君道:“王上觉得谁去齐国比较合适。” 赵王丹见计策是虞卿献的,那去齐国促成两国会盟,非他莫属,拜托道:“辛苦,虞卿走一趟了。” 虞卿就知道赵王会将这件事交给他,摇头道:“臣去不合适。” 赵王没想到会被拒绝,也不生气,问道:“虞卿,你不合适,还有谁合适。” 虞卿见赵王把那个重要的人物给忘了,语调不快不慢地说出三个字,“都长君。” 赵王丹闻言,担忧道:“都长君患疾,行动不便。我们让他去齐国,会不会…” 虞卿知道赵王尚未说出口的那句话,笑道:“都长君效仿望诸君,为两国和平奔走。他去齐国,再合适不过。” 赵王丹相信虞卿的判断,喊道:“好,寡人给都长君传令,让他速速去齐国。” 虞卿劝道:“传令是不妥的。王上要亲自去” 赵王丹也觉得,他亲自前去效果更好,忙道:“寡人疏忽了。” “廉老将军守住阵地,都长君入齐会盟。”平阳君见虞卿说了两步,还有一步没说,问道:“虞卿,最后一步是什么。” “消耗秦军,以求决战。”虞卿又道:“王上,当务之急,我们要守住丹河,不能让秦军前进一步。” 赵王丹忙道:“来人,速速传令给廉老将军,固守阵地,不可让秦军渡过丹河。” ...... “报。”一名斥候,急色来到主军大帐,高呼道:“廉老将军,发现大量秦军,集结丹河西侧。” 廉颇闻言,大感不妙,挥手道:“再探。” 斥候刚离去,平原君急色走了进来,“廉老将军,这是王上派人送来的书信。我们议和失败了。” 廉颇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脸色平静道:“议和失败了。我们和秦国的大战就要开始了。平原君,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一场激烈的暴风雨。” 平原君吞了口吐沫,稳定心神,问道:“我们真的要和秦国大规模开战。” “非我危言耸听。”廉颇看着丹河西侧的方向,吐出了一口气,“斥候来报,秦国已经增兵了。” 平原君闻言,神色不安道:“廉老将军,我们如何应对。” 廉颇胸有成竹地说道:“平原君,不用担心。有我在,秦军休想前进一步。” 平原君见廉颇很有把握,那颗心,也不在显得慌乱,“廉老将军的能力,我相信。但,战场瞬息万变,万一丹河失守,我们守不住,那该如何。” 廉颇笑道:“平原君不用担心,我们丢了丹河,还有一道屏障,能够阻截秦军。” “廉老将军说得是百里石长城?”平原君这才明白了,廉颇修建长城的深意。 “不错。我们依托长城,定能阻截秦军。” “秦王增兵,野王的秦军也汇聚丹河,秦军的人数比我们多。我们也不能大意。”平原君见廉颇早就想好了下一步计划,更加对他佩服不已。有廉颇在,他也放心了不少。 平原君拿出赵王丹的书信,递给廉颇,又道:“此次与秦国议和,我们失败了。秦国定会加大对我们的攻势。王上命廉颇老将军固守壁垒,将秦军阻截在丹河西侧。廉老将军,有把握乎?” 廉颇接过国书,见上面写的几行字。赵王丹示意他固守壁垒,坚守不出,将秦军阻截在丹河西侧。赵王丹在战与和之间,先选择战,后选择和。今,议和失败,攻与守之间,选择了守。 廉颇不知道年少的赵王丹想的是什么。以守待攻,也是他的方略。此时,与赵王丹不谋而合。廉颇看着平原君,许诺道:“秦军虽众,但不利于大规模作战。此地,我亲自把守。秦国休想再前进一步。” 平原君宽慰道:“有廉老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第九十章 坚壁固守 廉颇得知议和失败,秦、赵两国新的战事,将会一触即发。他虽坚信能够抵挡住秦军的攻势,但面对远多于自己两倍的秦军,也不敢大意。廉颇击鼓召集诸将,发号施令。 不多时,都尉以上的二十名将领,齐聚主军大帐。诸将虽不言语,却也猜到了,将会与秦国有场大战要打。 廉颇见诸将都来齐了,开口说道:“诸位,我要告诉你们两个坏消息。第一个坏消息,我国派出使者前去秦国议和,失败了。” 诸将闻言,不忧反喜。从一开始,他们都没有想与秦国议和。 廉颇见诸将的反应,出奇平静,又道:“第二个坏消息,大量秦军集结在丹河西侧。我们和秦国的战事,一触即发。” 廉颇换了一口气,又道:“你们害怕乎?” 平原君高声道:“我赵氏男儿,建国至今,何曾怕过战事。秦国要打,我们就和他打到底。” 诸将齐声道:“末将愿与秦国决战到底。” “好。我们守卫山河,与秦国一决雌雄。”廉颇见诸将士气高昂,已经走出了初战失败的阴影,朗声道:“身为将者,一生之中,难得会有大战。上天不弃,给了我们建功立业,扬名后世的机会。我们就抓住这个机会,建立功勋,留名后世。” 诸将齐声道:“我等愿听廉老将军将令。” 廉颇道:“承蒙诸位爱戴,廉颇不才,愿带领诸位,打好这一仗。吾王命我们坚守壁垒,固守丹河。我们决不能让秦国渡过丹河。” 诸将高喝道:“喏。” 廉颇见诸将一心,开始调兵遣将,为大战做准备。廉颇以心腹李枭、许贾,负责丹河上游防线,谨防秦军占据朱丹岭,顺河而下,占据韩王山、大粮山。以赵延、石鹖,负责丹河下游和界石碑防线,谨防秦军偷袭。 平原君见廉颇没有交给自己任务,问道:“廉老将军,我能做点什么。” 廉颇笑道:“请平原君驻守石长城,稳固我们的后方,以安军心。” 平原君听廉颇之意,是不想让自己参加这场阻截战,而是把最安全的地方让给了自己,不乐意道:“我乃赵武灵王之子、赵惠文王之兄、赵王的亲叔父。大战之事,我怎能不出战。廉老将军,莫非是看不起我。” “平原君严重了。”廉颇没想到翩翩公子平原君竟然还有赵武灵王的血勇之气,“石长城是我们阻截秦军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守卫长平的门户,更是我们的后方。平原君驻守石长城,我才能安心指挥将士,与秦对战。” 平原君身在流淌着嬴姓赵氏的血液,其父兄都立下赫赫功业,他也不愿落后,高声道:“石长城有长治侯把守,我还是留下来与秦对战。” 廉颇见平原君执意留下来,但又顾忌他的身份和地位,不能让他在混战之中出现意外,“平原君固守主阵,调派将士驰援,各个战场。” 平原君道:“多谢廉老将军给我这个任务。” 廉颇又道:“其余将士,听我调遣。我们从正面与秦军作战。诸位,我们决不能让秦国渡过丹河。” 诸将齐声道:“喏。” 廉颇神色凝重道:“诸位切记,坚壁固守,勿与交锋。秦军攻不下我,士气必衰,若以败退诱我,不可追击。” “喏。”诸将领命而退。 话说,秦王稷拒绝与赵国议和,便让人快马加鞭将出战的命令,送去丹河。王龁见秦国送来源源不断的粮草和兵家器械,就已经揣摩到了秦王稷的心思。秦、赵两国以丹河为界,陷入僵持。王龁也没有令将士懈怠,忘了战事。时刻准备着,新的一轮攻势。 秦王稷出战的诏书,送到了王龁手中。王龁立马点起兵将,执行秦王稷的命令。于是,王龁将来自河西郡、上郡的十万秦军以及来自野王的五万秦军,合兵一处。 王龁将大军分为四路,一路以蒙骜为将,统帅五万,前去攻打界石碑的赵军防线;一路以五大夫王陵为将,统帅五万,前去占领朱丹岭,顺丹河而下,攻伐韩王山、大粮山的赵军;一路以宗室子弟子弟公子高,率领三万将士,驻守老马岭,以防赵军偷袭粮草;剩下的秦军,他亲自指挥,从正面发动强攻,牵制赵国的主力,以及迷惑廉颇的作战意图。 王龁全面与廉颇开战,他就不相信不能打破缺口,渡过丹河。 王龁挑选了五千擅长水性的精壮之士,鼓舞道:“诸位将士,我们能否渡过丹河,拿下长平。你们是至关重要。这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壮行酒。此战,若胜。我会诸位请功。” 诸位齐声道:“多谢上将军。” 夜幕,王龁站在大河西侧,注视着五千将士下水。丹河虽不是深不见底,但也阻挡了大军前进。赵军撤回丹河东侧之时,烧毁了所有的桥梁。王龁本想趁着,赵军士气不振,以王邺攻赵。却被廉颇半渡而击,令他折损了不少将士。 王龁没有渡河的船舶,无法横跨这条天然的大河屏障。攻伐之势,逐渐慢了下来。秦王来信,吹他速战,他只得执行将令。 王龁见秦军五千将士全部下河,河岸赵军,没有任何异动,低声念道:“大事可成。” 王龁话语刚落,河岸明火高举。紧接着便是疾风骤雨般的箭矢,从壁垒之中射出。惨叫声,弥漫整个黑夜。王龁站在河岸,见将士哀嚎声,也无能为力。 为了欺骗赵军,王龁命人击鼓,做出强渡大河的假象。顿时间,鼓声大作,喊杀声四起。 半个时辰后,丹河已经听不到惨叫声,黑夜又开始陷入平静。 平原君见射杀了许多秦军,来到廉颇面前,喜道:“廉老将军,秦军开始进攻了。” 廉颇早就预料到秦军的惨败,回道:“没有浮桥,秦国大军休想渡过丹河。” 平原君顿了少许,忧心道:“廉老将军,我感觉不对劲。” 廉颇也觉得这场胜利就好像是秦军有意为之,问道:“平原君感觉有何不对劲。” 平原君问道:“秦军攻我,为何不以木筏制成船舶乘载将士渡河,秦军为何以这种方式渡河夜袭。” 车都尉、仇都尉等诸将都在为取得的胜利欢呼不已,笑道:“秦军没有渡河船舶,只能趁着夜袭渡河,搭建浮桥。可惜,秦军的作战意图,被我们得知。” “难不成,这支渡河的秦军是诱饵。”廉颇知道王龁用兵之道,警觉道:“其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我们,不知秦军从何处渡河,从何处登岸。” 廉颇连忙走到堪舆图,看着自己在丹河东侧的布防,神色严肃道:“这几处都是渡河登岸最好的地方。秦军选择涉水渡河,其中有诈。一支秦军攻占朱丹岭,以木筏为舟木,顺水而下。舟木中载少量将士,载大量可燃之物。当木筏抵达大河,秦军依靠风势,点火,火势就会蔓延大河东岸。后果将不会设想。” 平原君道:“廉老将军,我们应对。” 廉颇注视着丹河防线道:“秦军会从何处登岸,击我?朱丹岭、界石碑等等都有可能是秦国进攻的重点。李枭、许贾在丹河上游布防,他们用兵,我不担心。界石碑防线,秦人也无法突破。” 廉颇见自己布防没有错漏,但秦将王龁用兵,也不可大意。于是,廉颇命四名都尉,前去支援界石碑,又命两都尉前去大粮山。廉颇亲自观察河对岸,秦军的动静。 李枭、许贾来到丹河上游,根据地势,以五千军士,设下伏军。此时夜色已深,丹河西侧,发出响动。很快,斥候来报,说秦军备好木筏,准备渡河。 李枭不敢大意,连忙命将士,准备迎战。 王陵在丹河西侧,等待着攻伐的命令。忽见三道明火升空,王陵挥动手中的将旗,命令将士渡河作战,火烧丹河东侧的赵军大营。 秦军驶出河面,却见成千上万的火箭袭来。木筏上的易燃物,**便燃。秦军落水无数。赵军埋伏的五千将士,也射杀了渡河的秦军。 王陵见尚未开战,却被赵军占了先机,折损了很多将士,又见渡船工具尽毁,只能放弃以木筏烧毁赵军东岸大营的计划。 与此同时,蒙骜率军强渡大河,攻击界石碑,也遭到了赵军强烈的阻截,折损了不少将士。 王龁见丹河东侧的赵军没有大乱,更没有大火烧营之象。很快他就得到来自王陵和蒙骜的败报。王龁长叹一口气,走出大寨,此时的天已经放明。王龁站在岸边,看着大河漂浮的尸首及残破的木筏,扼腕道:“用兵之道,我不及廉颇啊!” 廉颇得到李枭、赵延的战报,见众将士齐心协力,抵挡住了秦军的攻势,守住了丹河防线,大喜不已。 平原君带着诸多将士,笑着走进营帐,贺道:“廉老将军,太好了。我们阻挡了秦军的攻势,我们守住了阵地。” 廉颇对着诸将行了一礼,高道:“若非诸位之功,我也守不住丹河。” 平原君问道:“秦军虽败,主力未损。秦军定会加大攻势,反复攻我。廉老将军,这一战不好打啊!” 廉颇道:“平原君不用担心。雨季就快来临,丹河水涨,气候下降,不利于秦军渡河。我们和秦军,将会再次陷入僵持。我们不负王恩,守住阵地。” “太好了。”平原君道:“我这就修书一封,送回邯郸。阻挡秦军,守住丹河,诸位功不可没,我要为诸位向王上请功。” 赵王丹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丹河前线的战事,这些时日,他睡不好,也吃不安心。 “报,廉老将军,守住阵地,击退秦军。秦军没有越过丹河一步。”一名斥候,飞奔邯郸,来到宫殿,送来丹河前线最新的战况。 赵王丹闻言,高声道:“好,好,好啊!廉颇不愧是我国的名将。” 平阳君闻言,也大喜道:“王上,有廉颇在。秦军暂时攻不下丹河。我们守住了丹河,两国再次陷入僵持。虞卿的三步计划,我们实现了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该着手第二步计划。” 赵王丹点头道:“好。寡人即刻去请都长君前往齐国,够买粮草,支撑大战。” 第九十一章 飞鸟知故乡 赵王丹与秦国议和失败,秦、赵两国的战事,将会扩大升级。在攻与守之中,虞卿献计,分三步对抗秦国的攻势。第一步则是阻截秦军新一轮攻势,守住丹河防线;第二步则是以都长君入齐,以购买粮食为由,试探齐国;第三步则是与秦国决战。 廉颇不愧是名将,坚壁固守,抵挡住了秦军新一轮攻势,守住了丹河防线。第一步,算是完成了。那么,接下来便是实行第二步。 赵王丹拜访都长君,觉得一个人有些不妥。于是,赵王丹拉着平阳君、虞卿等人前往都长君府邸。都长君府邸的侍卫见赵王丹来临,快步跑进去通报。 “都长君,王上来了。” 平阳君正在会客厅,博览群书。忽闻,赵王丹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籍,喊道:“快,扶我去迎接王上。” 赵王丹进入庭院,见都长君拖着病体相迎,请罪道:“王上前来,臣未能相迎,还请王上将罪。” 平阳君、虞卿等人行礼道:“见过都长君。” 都长君朝着平阳君、虞卿二人拱手,一一还礼。 赵王丹见都长君患疾,整个人精神萎靡,消瘦了不少,嘘寒问暖道:“都长君,严重了。寡人早就该来探望都长君,奈何忙于国政,走不开。都长君,身体好些没有。” “多谢王上,惦记着臣的身体。”都长君一边将赵王等人请入庭院,另一边命人准备茶水糕点,又道:“臣。喝了王上送来的良药,身体好多了。” 赵王丹和善道:“你是寡人的都长君,又为寡人伐秦破燕,立下汗马功劳。你为赵国做的那些事,寡人都记在心里。都长君要早点好起来,寡人还要与你建立功业了。” 都长君轻咳少许,稳了稳心神,感激道:“威后、王上不嫌弃我这个落魄之人,还以封君拜相,善待我。威后、王上之恩,臣,纵使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 进入大厅,众人纷纷落座。赵王丹坐在主位,都长君坐在下首。平阳君、虞卿等人相对而坐。 都长君虽患疾不出,久居府邸,但也了解赵国的国政。赵王丹以平原君接纳上党与秦国不宣而战;秦国武力夺上党;平原君携带上党军民逃离长平;赵王丹以廉颇率军出战;秦、赵两国在丹河陷入僵持;郑朱赴秦议和等等,这些事,都长君都知道。 此刻,赵王丹、平阳君、虞卿等人前来拜访他。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与秦国议和失败了。 都长君猜到了对方的来意,直接问道:“王上,不只是来看臣这么简单吧!” 赵王丹正愁怎样打开话题,却见对方主动说起,笑道:“都长君,不愧是聪慧之人。寡人尚且没说明来意,你便知寡人心中有事。” 都长君了解赵王丹的个性,问道:“王上,来看臣,不知为了何事。” “寡人来此,一是来看都长君。”赵王丹话锋一转,又道:“其次,有事相求。” 都长君道:“王上有事,尽管说。臣能效劳,当仁不让。” 赵王丹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对白,语调缓慢道:“寡人派郑朱前去议和。秦王不讲信用,欺诈寡人。此次议和,也失败了。我国和秦国大战一触即发。都长君,寡人应该如何应对。” 赵王丹一开口,都长君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问道:“臣,能为王上做点什么。” 赵王丹见对方爽快,也不温婉,直接道:“都长君快人快语,寡人就直接说了。寡人想要辛苦都长君去齐国走一趟。” 都长君想也没想,直接问道:“王上要臣去齐国做什么?” 赵王丹叹了一口气,多了点无奈,“我国对战秦国,不能速胜,也不会速败,将会有一场持久的消耗战。寡人决定和秦国打到底,就要做好万分准备。寡人想要都长君去齐国,是为了我国够买可以支撑大战的粮草,应对突发的状况。” 都长君闻言,见赵王丹的决心并不坚定,而是被逼无奈,才选择与秦开战。如果赵王丹想打,就该一战到底。以郑朱前去议和,已经棋错一招。如今想和秦国打,是不是有些晚了。 赵王丹见都长君不说话,又见他病体缠身,也不好勉强,歉意道:“都长君身体不适,不利于出行。寡人也不会过度强求。都长君就当寡人没有说过这句话。” 都长君看了看赵王,又看了看平阳君和虞卿,问道:“赵国能臣众多,王上为何选择臣,出使齐国。” 赵王丹也没有像平阳君、虞卿二人,投去求救的眼神,诚恳道:“出使齐国,都长君最合适。” 平阳君、虞卿二人,见赵王丹应对自若,淡淡一笑,也没说话。 都长君从赵王那双眸色之中,看到了诚意,答允道:“王上说了,臣,自当听命。” 赵王丹本以为都长君为找个借口推辞,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的接下了这趟苦差事。赵王丹见都长君病体缠身,还肯为自己出使齐国,行了国士之礼,感激道:“多谢都长君。” 都长君见赵王丹善待他,没有因为他不在朝堂,态度发生变化,回礼道:“王上不用如此。臣乃赵国的臣子。国家存亡,人人有责。臣,自然要为国家做点事。臣老了,不能披甲上阵,征战疆场。去齐国购粮,跑点腿,这点事,还是可以身体力行的。” 赵王丹道:“都长君为寡人入齐,够买支撑大战的粮食,我们就能战胜秦军。” “我国和秦国战事已开,臣多留邯郸片刻,就多了一刻的危险。”都长君道:“臣,收拾行囊,即刻启程,前往齐国,为我国够买支撑大战的粮食。” 赵王丹见对方深懂他心,行礼道:“寡人,谢过都长君。” 平阳君、虞卿二人,也行礼道:“谢,都长君。” 都长君朝着三人回礼。 赵王丹道:“都长君离开邯郸之时,寡人亲自相送。” 都长君道:“秦国和我国开战,王上要专注国政。臣去齐国,王上不必相送。” “也好。”赵王丹见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寡人不叨扰都长君了。” 都长君回礼道:“送王上。” 平阳君、虞卿也朝着都长君行礼,跟着赵王丹离开。 赵王丹走后,都长君控制不住心中涌现出的伤感,神色悲凉,语调多了几分沧桑,“五年了,五年了。我离开齐国,已经五年了。” 门客徐申见都长君说道深处,脸颊流下两行热泪,劝慰道:“都长君,为何如此感伤。” 都长君朝着临淄的方向看了一眼,控制不住思乡之情,深吸了一口气,“我五年不曾回到齐国,你不知道我心中的那份情愫啊!一想到,能够回故国去看看。我如何,不落泪啊!” 徐申不懂都长君话中的意思,更不明白他思乡之情,问道:“你不仅是赵国的都长君,还是齐国的安平君。都长君想念齐国,为何不回去看看。” “安平君?”都长君听到这几个字,感慨不已,“我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久而久之,我差点忘了自己还是齐国的安平君。这三个字,多么令人怀恋,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徐申也听过都长君和齐襄王那些恩怨纠葛。他是破燕复齐的社稷之臣,又怎么背井离乡来到赵国扎根。都长君身在赵国,却时时关注着齐国的动向。徐申被他那颗为国情怀所感,也被都长君的话语所动,眼眶也有些湿润。 都长君道出了隐藏在心中多年的话,心情也为之顺畅,“谁不想念故国。我也朝思暮想,想要回去。可,我回不去啊!我虽是齐国的安平君,赵国的都长君,也身不由己啊!” 都长君想起几年前,赵国以济东之地,换他为将,出兵伐燕。齐襄王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飞鸟知故乡,狐死必首丘。’又想起,伐燕大胜之时,齐襄王那封信,让他留在赵国辅佐赵王。 齐襄王的言下之意,是说寡人不需要你,你不用回来了。都长君在齐国二十多年,岂不知齐襄王的心意。为了感谢那段君臣相知,他要成全齐襄王,还回去干什么。 “罢了,罢了。”随着齐襄王的甍逝,都长君心中早就释怀了,“过去的事,不说了。能够回到齐国去看看,我也知足了。我曾认为,再也没有机会踏上故国。流落赵国之后,再也回不去了。” 都长君长叹一声,转悲为喜,“天,怜我,也不弃我。” 徐申见都长君脸色好了很多,“我总算明白了,赵王请都长君入齐之时。都长君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都长君没有立马答应赵王的请求,是因为他在考虑要不要回去。还有就是,他要照顾赵王的情绪。 “我回到齐国,一是为了完成多年的心愿。我死,也无憾。”都长君想到不久就可以踏上归国之路,眸色露出喜色,“二是因为,我从齐国背井离乡来到赵国。赵威后、赵王都善待我。他们不仅让我位居高堂,还让我封君拜相,位极人臣。赵威后、赵王以国士之礼待之,我也以国士回之。我怎能不报答赵威后和赵王待我之恩。秦、赵大战,我身为臣子,定当出力,才不负君王之恩。” 徐申见都长君这句话,情意深重,足以证明,他把赵国当成了第二个立身安命的国家。他对赵国、对齐国的感情都是真的。 “不知,齐国还是不是我熟悉的国家。”都长君深吸了一口气,脑海想象这离开已久的临淄,怅然道:“飞鸟返故乡,狐死必首丘。” 第九十二章 都长君?安平君 都长君出了邯郸城,命人将马车停了下来。都长君走出马车,看着这座生活了数年,也是他第二个故乡的国都邯郸。都长君脑海浮现了很多回忆,令他五味杂陈。 一阵风吹来,吹动了都长君的衣角和长发。都长君往城楼看去,却见赵王丹朝着他拱手相送。都长君怎么也没想到,赵王丹会送他离开。 都长君感激赵威后、赵王丹的善待之恩,朝着城楼上的赵王丹一拜,收拾起心中的感伤,登上马车,带着赵王的期望和使命,踏上了往东而行的道路。 赵王丹站在邯郸城楼上,目睹着都长君离去,问道:“平阳君,我们为何不亲自送都长君离开邯郸。” 平阳君道:“都长君不喜欢离别,也不想王上相送。” 赵王丹看着他,不明其意,问道:“为何。” “此去齐国,也是都长君多年的心愿。”平阳君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又道:“都长君去齐国,能否促进两国结盟,还是未知数。王上亲自相送,结盟不能成功,都长君定会自责不已。都长君老了,我们就不要给他增加无形的压力。” 赵王丹见都长君患疾之后,的确是苍老许多,问道:“都长君去齐国,能够促成齐赵之好乎?” “都长君虽身在我国,但心系齐国。因为诸多原因,他又不能回到齐国。”平阳君话语恰到好处停了下来,又道:“王上,可还记得。当初,都长君选择留下来,提出的两个条件?” “寡人当然记得。”赵王丹回想起几年前的场景,以及都长君说的那些话,“第一,都长君愿接受寡人的封君拜相,但也是齐国人。危害齐国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他愿意效仿望诸君,为两国邦交而奔走。第二,齐国有危险,他必归。寡人,不得阻拦他归国。” “王上还记得这些事啊!”平阳君见这件事过了数年,赵王还记得清清楚楚。 “都长君之才,安国定邦。他说的话,寡人如何能忘。”赵王丹想起都长君虽被齐襄王辜负,但仍旧怀着一片丹心,更是敬佩不已,“我当初选择留下他,一是爱惜他的才华。二是,他那颗为国赤诚之心,让我深受感动。” 平阳君也知赵王丹爱惜人才,不弱于先王,赞道:“恭喜,王上得偿所愿,留住了都长君。” “寡人留住了他的人,却是留不住他的心啊!”赵王丹换了一口气,又道,“虞卿,提议让都长君去齐国,藏有私心吧!” 平阳君怔了一瞬,笑道:“王上也看出来了。” 赵王丹注视着远方,淡淡道:“虞卿的用心,我岂能不明白。虞卿佩服都长君的同时,又多了点怜惜啊!” 平阳君也知道都长君生平的遭遇,为了试探赵王丹,不选择回答,追问道:“王上可知,虞卿的用心是什么。” “一是为公,一是为私。”赵王丹又换了一口气,续道,“为公,正如虞卿所言,都长君不仅是我国的都长君,还是齐国的安平君。他拥有两种身份,出使齐国是最佳的人选。为私是因为都长君很多年没有回齐国看看。对于一个患疾的老人,他要的不是丰功伟业、青史留名,想要的是落叶归根。” 平阳君没想到赵王丹会说出这番话来,深感意外,赞同道:“王上体恤之情,臣,感动不已。王上所言不错,为公、为私,都长君都该出使齐国。” 赵王丹想起私底下询问虞卿那些话,感触道:“我也是听了虞卿之言,才知道这些事。虞卿三见父王,被拜为上卿,其行之事,所献之策,不负他的才华。” 平阳君就知道,赵王丹怎会看得如此深远,原来是虞卿说的。起初,平阳君是看不起虞卿这类有说之士。想起与秦国,战与和之间,他反对和,主张战。在攻与守之间,选择守。议和失败,又献上应对秦国的策略。又听了赵王丹说的这些话,当下,也对虞卿,另眼相看。 赵王丹问道:“都长君去了齐国,还会回来吗?” 平阳君见赵王丹多了些疑色,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王上不用担心,都长君会回来的。” 赵王丹闻言有些意外,追问道:“你为何如此断定,他会回来。” 平阳君道:“王上以国士对待都长君,都长君定会以国士报之。” 赵王丹想了想,也打消了心中的疑虑,问道:“都长君此去齐国,缔结会盟,有几成胜算。” 平阳君摇头道:“不好说啊!” 赵王丹急着想知道答案,“你说就是了。寡人心中有底,才能安心。” 平阳君思忖少许,缓缓道:“若是齐襄王还在,我们会盟,尚许能够成功。齐襄王甍逝,新王年少,君太后主政。齐国君臣都安于现状,爱好和平。都长君前去会盟,也不能改变现状。臣估计,胜算不足三成。” “三成?”赵王丹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抬高语调道,“寡人相信,都长君定能促进两国的友好。” 都长君向东而行,由于身体不适,不能过度劳累。走了半月,赵国车队,才抵达济水。过了济水,又行了两个时辰,抵达临淄城下。 徐申将马车停了下来,喊道:“都长君,我们到了。” 都长君身体劳累,抵达济水,行了一段路程,便浅睡过去。忽闻到了,这两个字,睁开双眼。都长君疲惫的声音从车内传了出来,问道:“我们到哪里了。” 徐申见都长君打不起精神,忙道:“我们到临淄城了。” “我们到临淄了?”安平君抑制住呼吸,从车上走了下来,看着眼前这坐雄伟、高大、宽阔,屹立于东方最繁华的城池。顿时间,百感交集。 这里曾是他破燕复齐,匡扶社稷,建功立业,威名诸侯的起点。也是他由君臣拥戴,到被逼无奈,流落赵国地方。成,是此处;败,也是此处。 这里有他熟悉的君王和百姓,还有挥之不去的伤痛。随着时光的流逝,那道伤痛只增不减。都长君颤颤巍巍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身躯,伸出双手捧起泥土,送到鼻子前闻了闻,神情激动道:“齐国,我回来了。” 徐申等人,本以为都长君回到了久别的故国,会很高兴,却没想到他会泪如雨下。众人见了,也是唏嘘不已。谁能想到,两国封君拜相的人,会落地如此地步。 都长君将手中的泥土,扬了出去。此时此景,他心中的喜,多于悲。五年了,他总算回来了。一想到回到阔别已久的故国,他的眼泪,情不自禁又流了下来。 徐申怕他过度伤感,伤了身体,劝道:“都长君回到齐国,应该高兴才是。” 都长君唇角露出笑容道:“我这是喜极而泣啊!” 徐申问道:“都长君,我们是否进入城内。” “我要去一个地方。”都长君朝着齐襄王安葬之地看去,“我要去拜见先王。” 都长君来到齐襄王的陵墓,下车前去祭拜,却被守陵的将士阻拦。都长君正准备离去,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安平君,你回来了。” 都长君转过身去,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好友田玉,笑道:“我回来了。能否为我行个方便,我想祭拜先王。” “自当如此。”田玉没想到再见之时,田单已经垂垂老矣,再也不是那个雄姿英发,傲视诸侯的男儿。 都长君在田玉的陪同下,来到齐襄王陵墓,躬身祭拜,泪落不已,“臣,田单,回来看先王了。” 田玉不想有人打扰他们君臣二人的相聚,遣退了所有人。 田单倚靠在齐襄王陵墓,说了很多话。这些话让人听着伤心,围着落泪。齐襄王为了江山社稷,辜负了都长君。都长君却没用因此记恨齐国,更没有对齐国用兵。 田玉见时辰不早了,忙道:“安平君,逝者已去,请节哀。” 都长君抹去眼角的残泪,感谢道:“我能和先王说会话,心情好多了。” 田玉数年没见到田单,却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又见他对先王的那份情是真的,问道:“安平君回来,是为了何事。” 田单也不隐瞒他,据实相告,“秦、赵两国议和失败,将会有场持久消耗的大战。我奉赵王之命,出使齐国,一边够买支撑大战用的粮草;另一边缔结齐、赵合纵抗秦。” 田玉露出难色,摇头道:“先王去后,新王年幼。我国的朝政由君太后负责。齐国上下执行先王之策,不会染指中原的战事。两国合纵抗秦,几乎没有可能。” 五国伐齐之后,齐国历经大难,向往和平。除了被动防御,很少主动参与中原战事。田单虽知缔结两国合纵抗秦,困难重重。然,他来了,总要去试一试。 田玉说不过田单,只好道:“我来安排。” 田单回到临淄,没有入住曾经的府邸,而是选择入住赵国在齐国的馆驿。他和齐襄王之事,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齐国百姓甚至认为是他,抛弃了齐国,背叛了齐国,投奔赵国。 翌日,田玉进宫以赵国使者来到了齐国,面见齐王建。齐王建以田玉为使者,前来赵国馆驿,宣赵使入殿。 田单拖着沉重的步伐,怀着沉痛的心情,来到曾经熟悉的王宫,踏上大殿。齐国诸臣见是安平君归来,议论不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赵国的使者竟然会是赫赫有名的安平君。 田单离开齐国时,齐王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再见却已经是长成的少年。田单朝着齐王建,行礼道:“外臣,拜见齐王。” 齐王建也认出了来者是安平君,情绪有点激动道:“你怎么回来了。” “外臣,奉赵王之命,前来齐国。邀请齐王,合纵击秦,维持天下的秩序。”田单见齐王认出了自己,但语调充满了不欢迎。 齐王建心中的怒火,瞬间爆发,喝问道:“父王待你恩重如山,你却背叛父王,背叛齐国。你离开了齐国,还有什么脸面回来。” 田单知道齐王对自己充满恨意,承受住所有的骂名,也不解释。 齐王建见他不说话,更是愤怒不已,问道:“寡人该叫你安平君,还是赵国的都长君。” 第九十三章 齐君太后 田单见齐国君臣用别样的眼光看着他,脸色坦然,语调有力地回击道:“外臣是先王赐封的安平君,也是赵王赐封的都长君。” 齐王建怒气上涌,斥责道:“你好有能耐,竟能成为两国之君。父王对你恩重如山,你是如何报答父王。你又是如果为齐国效力。你不是说要助父王复兴齐国伟业,结果,你却背叛了父王,背叛了齐国。父王临死前,你又在哪里。” “外臣,是有苦衷。”田单自然不会把那些事说出来,也遗憾自己没能在齐襄王临死前见上一面。田单转念一想,齐襄王临终前,真的想看见自己身在临淄乎? 齐王建见他还在强词夺理,没有半点悔恨,怒斥道:“都长君,这句话,寡人会信?” 田单想起自己为了齐国,为了齐襄王做的那些事,换来的却是不解和漫骂。田单看着齐王建,高声问道:“我虽为赵国都长君,我也在为两国和平奔走。我没有做半点对不起齐国之事。齐王,我是哪里做得不对?” 齐王建也被对方投来的那道眼神,吓了一跳,只能抬高语调,来壮大自己的胆色,“你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田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喝问道:“我想干什么。” 齐王建冷笑道:“怎么,秦国伐赵,赵国打不赢,你又想回到齐国。寡人告诉你,是不可能。” “哈哈哈。”田单闻言,纵声大笑。 齐王建见整个大殿,弥漫着田单的笑声,有些胆怯地问道:“你笑什么。” “笑你不知我。”田单止住笑声,“没想到齐王会这样看我,我无话可说。” 齐王建见对方服软,误认为自己在气焰上压住了对方,得意道:“你的确是无话可说。寡人再此放下话,绝不会让你回到齐国。” “忠臣,不事二主。我侍奉先王,又侍奉赵王,已经丢了忠臣的傲骨。秦国伐赵,我岂会为了自身富贵,弃赵王,侍奉齐王。”田单见齐王建没有半点先祖的遗风,冷声道:“纵使天下没有容我残躯之地,我也不会回到齐国。” 齐国朝臣见安平君目中无人,正准备厉声谴责,却被安平君那道犀利的眼神,吓得不敢言语。齐王也没见过这样的安平君,也不敢说话。 这时,一道明亮的声音,高呼道:“君太后到。” 齐臣闻言,立马相迎。齐王也起身,行礼道:“母后,怎么来了。” 原来,君太后身体不适,正在宫中静养。却听近臣说,安平君回到齐国。刚开始,君太后害怕不已。深怕王儿的王位有失。后来听说安平君回来,不是找齐国的麻烦,而是缔结齐、赵两国盟约,共同抗秦。 君太后知道了安平君的来意,那种如临大敌的害怕感,顿时消散。君太后又怕王儿,年轻气盛,折辱安平君。安平君一怒,定会率领赵卒攻齐。到那时候,齐、赵两国战事将起,这是她和朝臣都不愿看到的。 “安平君是先王复兴齐国的大功臣。我听说安平君回来了。纵使身体不适,也要前来看看。”君太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坐在陪侧,抬手道:“诸位,不必多礼。” “安平君好久不见,先王和我甚是想念啊!看着你回来了,先王一定会很高兴。”君太后也知道,安平君爱惜名声。她如此说,安平君心中有怨恨,也不会表现出来。 田单见齐襄王落难之时,遇见的那个年少无知的女子,竟然能够主持朝政,且游刃有余,倍感惊讶。 君太后朝着安平君,行礼道:“先王在世时,曾提及安平君之才。齐国能有今日,安平君功不可没。此次,安平君回来是帮助我们,应对诸侯战事乎?” 田单见君太后对他礼仪有加,缓了缓语气,回礼道:“外臣奉赵王之名前来,合纵抗秦,维护天下诸侯秩序。” “你是来合纵抗秦,不是回来辅佐我们,应对诸侯?”君太后也知道齐襄王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王儿的王位,做了很多对不起安平君之事。索性安平君不是记恨之人,否则,齐国的战事早就起了。 “几年前,臣已经离开了齐国,前往赵国。赵王对我恩重,封君拜相。”田单又道:“受人恩惠,定当相报。今,秦国伐赵,我自当出力。” 君太后见对方承受了所有的骂名,还无怨无悔,问道:“齐国能做什么。” 田单道:“赵王希望齐、赵两国,缔结盟约,共同抗秦。” 君太后眸色没有什么变化,神色感到为难道:“先王临走前,将残破的江山交给我们孤儿寡母。这几年,我们战战兢兢,不敢怠慢,守住先王的残破江山。先王临终前的遗策,让我们不要插手中原战事。我们合纵赵国,对抗秦国,岂不是违背了先王的遗诏。” 田单怎么也没想到,君太后会以先王遗诏,委婉拒绝齐、赵两国之盟。 齐王建见母后对安平君太客气,插话道:“秦、赵开战,打得两败俱伤。齐国才能趁势崛起,重拾先祖的辉煌。秦、赵两国开战,与我齐国何干。寡人才不会违背父王的遗诏,助赵抗秦。” 君太后见王儿性子不够沉稳,说话太直接,瞪了齐王一眼。齐王害怕君太后,不自觉低下了头。君太后见安抚住了齐王,又看着安平君,眸色含泪道:“五国伐我,我国险些亡国,从此一蹶不振。齐国自保不足,哪有精力插手中原战事。三晋之中赵国最强,我相信,赵国能够抵抗秦国。” 田单看着君太后,语调平缓道:“魏国、楚国,国势衰败,不能与秦争锋。能够阻挡秦国东出者,唯有赵国。三晋是齐国的门户,秦国击败赵国,就会席卷中原。齐国也不能幸免。齐国联合赵国,共同击秦,不仅可以打压秦国,还能维持天下诸侯秩序。” 君太后装出一股柔弱的态度,“安平君说得有理。但,安平君想过没有。我们助赵国击败秦国,中原之势,赵国最大。秦国是虎,赵国也是虎。赵国离齐国最近,威胁远胜于秦国。我们今天帮助了赵国,赵国日后会不会伐我。” “太后…” 君太后打断田单要说的话,“你是赵臣,想要帮助赵国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要考虑到齐国的现状。” 田单见君太后不帮助赵国抗秦,出自私心。君太后的用意也没错。秦、赵两国都是猛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秦国,还是赵国,对于齐国来说都是好事。 然,君太后忽略了一个事实。秦国击败了韩、魏,又打败了楚国。如今能够阻挡秦国之势的,只有赵国。赵国败了,秦王君臣的野心将会,进一步膨胀。齐国,为祸也不远了。 齐王建见母后对田单,客客气气,对方却不识好歹。顿时,压不住心中涌出的愤怒,喝道:“秦、赵要打就打,齐国才不躺浑水。寡人没有联合秦国,夹击赵国,就已经给你面子。” 田单深知,两国结盟无望,也不再多说,“天下纷争绕绕,诸侯难能独善其身,齐国也不能置身事外。齐国偏安一隅,坐享和平,不融于诸侯。三晋败亡之时,齐国为祸也不远了。” 齐国君臣见安平君放荡不羁,纷纷出言叱责。田单也不发怒,平静地看着齐国的君臣,心想:“齐威王、齐宣王,征伐诸侯,何其了得。齐闵王破楚、伐秦、亡宋,也算英雄赫赫。先王复兴齐国,也算有为之主。先王走后,齐国沦落至此。齐王,乃亡国之象啊!” 田单朝着君太后行礼,又道:“我此去之后,再无归来。我和齐国,划清界限。从今天起,我不是齐国的安平君,而是赵国的都长君。愿君太后能够治理齐国,光复祖宗基业。” 朝臣中有和田单交往甚好的人闻言,忙道:“安平君,先王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薄情寡义?” “你们说我忘恩负义也好,言我不忠不义也罢。”田单心已死了,态度坚决道:“从今天起,我和齐国没有任何关系。” 齐王建怒喝道:“放肆!你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你敢杀我乎?”田单语调不高,却是充满威仪。 齐王建高喊道:“来人,给我杀了他。” 田玉忙道:“王上,安平君为齐国立下汗马功劳。我们不能杀了他啊!王上若杀了安平君,就会落下斩杀功臣的罪名,令国人寒心啊!” 众臣见齐王想要杀安平君,吓得不轻,也道:“请,王上三思。” 君太后见王儿之言把事态扩大,却忘了田单的另一重身份,那就是赵国的都长君。都长君被斩杀,赵国岂能不伐齐雪耻。若如此,齐、赵两国战祸将起。 君太后制止大臣安静,又看了一下王儿,训斥道:“没有安平君,怎会有齐国。你父王待安平君,尚且尊敬、爱戴。你怎能大言不惭。” 齐王建见母后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请罪道:“孩儿知错。” 君太后笑着道:“安平君,王儿年少无知,口出狂言,你莫要放在心上。我代替王儿向你陪礼。” “君太后严重了。臣,遭受不起。臣也是一时气急,情绪激动了些。”田单与君太后还有些交情,也不想将事态扩大。 君太后知道安平君不是记仇的人,否则,齐襄王排挤、打压,安平君岂能善罢甘休。 君太后道:“安平君莫要怪我,不助赵抗秦。实在是,我国也有难处。如今楚国攻破鲁国徐州,下一步,就要亡了鲁国。鲁国和齐国,唇亡齿寒。我们实在没有精力,援助赵国。” 田单也知,楚国伐鲁,牵制了齐国。齐国君臣,本就安享和平,不愿染指中原。楚国伐鲁,也成为了他们拒绝援赵击秦最好的理由。 君太后又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们也想助赵伐秦,奈何,力不从心。” 田单强加多说,倒有欺负孤儿寡母之意,换了一个话题道:“齐国有难处,我能理解。君太后能否为赵国提供粮草。” 君太后叫苦道:“这些年,齐国干旱、洪涝、蝗灾,接踵而至。齐国,颗粒无收。齐国百姓都吃不饱,我们那里有粮草,支援赵国。这件事,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熟悉的齐国和君臣都已经远去,多留也没有任何意义。田单说完这几个字,带着无比的心伤,离开了大殿。 田单站在高台,凝望着这座城池,心道:“齐国,再也回不去了。” 齐王见田单就这样离开了大殿,问道:“母后,怎能就这样放他离开了。” 君太后道:“他是赵国的都长君,你杀了他,会引起两国纷争。” 鲁仲连道:“太后,秦国是虎狼之国。三晋帮我们拦着秦国,我国才能发展。如今,韩、魏忌惮秦国。唯有赵国敢和秦国一战。若赵国被秦国大败,三晋以秦为首。齐国也危险了。我们真的不助赵伐秦。” 君太后问道:“秦、赵两国打得起来吗?” 鲁仲连答道:“赵国接纳上党,无异于在秦国虎口夺食。秦、赵两国必有一战。我们帮赵国,也是帮自己。” 君太后问道:“我听说赵王派人去秦国议和了,可有此事。” 鲁仲连没想到君太后会知道这些事,顿感惊讶,“是有此事。” 君太后出了一口气,放缓语速道:“秦、赵两国打得起来,我也不想去管。更何况,秦、赵两国议和,打不起来。” 鲁仲连问道:“秦、赵打不起来,安平君为何要来够买支撑大战的粮草。” 齐王道:“他是想试探我们,从而想让我们卷入中原战事。他的这点伎俩,岂能瞒得过寡人。” 赵王丹身在邯郸,得知斥候快马送回来自临淄的消息。赵王丹得知都长君入齐,缔结盟约不成,也没能够买粮草,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平阳君见这是议和带来的负面影响,尤其是赵国已经被诸侯孤立了,深感无奈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靠自己。” “好吧!”赵王丹虽没有把握与秦国一战,但也别无选择,重重出了一口气,“我们只能和秦国一战。” 第九十四章 廉颇抗命 都长君入齐,结盟不成,也没能购买粮食。秦、赵之间,非得分出胜负不可。赵王丹见此战,无法避免,也只好全力应战。 平阳君神色充满担忧,“王上,齐国不结盟,也不卖粮食给我们。我们就没有足够的粮食,支撑大战的到来。我们与秦国打持久消耗战,对我国不利。” “平阳君这话是什么意思。”赵王丹闻言,心里也涌出前所未有的害怕。如果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大战。赵国和秦国打消耗战,注定会输得很惨。 “臣认为,我们不应该打持久消耗战。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平阳君也深刻认识到秦、赵两国的差距。赵国军事实力,足以和秦国一战。然,秦国除了本土疆域,还有巴、蜀数千里地,以及占据楚国的丹阳、巫郡、黔中郡,魏国的河东郡,韩国太行以西的疆土。赵国的整体的国力,远不及秦国。再加上,赵国深处四战之地,又与诸侯不和。若与秦国打消耗战,诸侯见之,出兵伐赵,那可大事不妙。 “主动出击?”赵王丹闻言,吓得不轻。 平阳君没有给赵王丹太多的思考时间,态度坚定道:“不错。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赵王丹稳了稳心神,问道:“我们主动出战,可有把握战胜秦国。” “没有把握,我们也要试一试。”平阳君见赵王丹还没有意识到战局对赵国来说是多么糟糕,有意加重了语气,“王上,我们只能赌。” “寡人…”赵王丹还是不能下达主动出击的命令。赌赢了,他将会赢得一切。若是输了,他不敢想象。 楼昌见赵王丹遇见大事,毫无主见,与先王相比差远了,也道:“王上,臣赞成平阳君的想法。我们与秦国开战,不能以守为攻,打持久消耗战。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或许还有胜算。” 赵国朝臣也附和道:“臣等附议。” 赵王丹听着朝臣请战之音,也迟迟拿不定主意。无论是战与和,还是攻与守,他已经失了先机。如果再走错一步,赵国将会输得更加彻底。 平阳君知道赵王丹担心的是什么,语调平缓道:“王上,我们主动出击,是可以击败秦国的。” 赵王丹道:“如何击败。” 平阳君闻赵王丹之音,多了点胆怯,鼓舞道:“秦国久攻我不下,士气衰败。秦军跋山涉水,千里远征,军械、粮草也不足。秦国虽占据丹河西侧,但民心未附,立足未稳。我们主动出击,就有可能一战而胜。” 赵王丹问道:“寡人问战与和之时,你们要寡人和。好,寡人让郑朱去议和,我们被秦国欺诈。寡人问攻与守之时,你们要寡人守。如今,你们又要寡人战。你们究竟想要寡人怎么办。” 平阳君见赵王丹没有看清大势,还沉寂在过去。战与和,大臣主张和,是因为他吵着嚷着要提兵亲征。赵王丹是一国之君,岂能亲身犯险。攻与守,大臣主张守。那是因为议和失败,不得不打。然,秦国准备充分,赵国没有准备,只能以守。 今,朝臣主张战,则是因为,赵国没有齐国的援助,更没有支撑打持久消耗战的粮草。若不主动出击,也会将赵国拖垮, 平阳君见赵王丹优柔寡断,迟迟不下达命令,害怕他拖下去,坏了大事,忙道:“我们数十万大军在丹河,与秦国僵持。举国之力,能够承担多久。不如,趁着我们还有粮草,士气未衰,主动出击。” 楼昌也道:“请王上下令,主动出战。” 朝臣见赵国已经没有退路,也齐声道:“臣等附议。” 赵王丹往朝臣看了看,问道:“虞卿,何在。” 平阳君道:“王上莫非忘了。虞卿正在押送粮草,赶赴丹河沿线。” “好吧!那就打。”赵王丹见虞卿不在,朝臣都主张出战,自己也没有独断朝纲的魄力,喊道:“来人,给廉颇传令。让他率军,渡过丹河,速速击退秦军。” 廉颇正在主军大帐,苦思冥想,迎战秦军之策。这时,平原君率着亲信走了进来,神色不安道:“廉老将军,大事不好了。” 廉颇问道:“秦军过河了?” “不是。”平原君压低声音道:“我们的粮草快要告罄,不足以支撑大战。” 廉颇也正在为这事发愁,问道:“我们的粮草,还能支撑多少时日。” 平原君不容乐观地说道:“我们驻扎在丹河的将士和百姓,有数十万众。每天消耗的粮草,以万石计算。我们的粮草还能支撑不到十日。战事拖下去,我们粮草告罄,那该怎么办。” 廉颇问道:“平原君可有派人回邯郸,催促粮草。” “我已经派了五名斥候,回邯郸,让王上送粮草来。”平原君叹道:“这也是杯水车薪,远水救不了近火。若将士知道,我们没有粮草,军心定会大乱啊!” 廉颇也知,粮草的重要性。如果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战局就会直转而下,形势对赵国极其不利。 就在这时,一人大笑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廉老将军,见过平原君。” 平原君没想到虞卿来到前线,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奉王上之命,押送粮草而来。”虞卿笑道:“怎么,平原君不想见到我。” 平原君见粮草来了,顿时大喜道:“虞卿,你来得太及时了。我们正在为粮草发愁了。” 虞卿笑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廉颇道:“虞卿,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平原君问道:“虞卿,你带来了多少粮草。” 虞卿伸出三根手指头,“足以支撑大军三个月。” “三个月。”廉颇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又道:“虞卿,能否替我做件事。” 虞卿问道:“什么事。” 廉颇道:“你就说带来的粮草,可以支撑六个月。” 虞卿尚未说话,平原君接话道:“廉老将军,这话是何意啊!” 虞卿是明白人,笑道:“平原君,廉老将军是为了稳定军心。” “稳定军心?”平原君想明白了廉颇的用意,大笑不已。 虞卿道:“廉老将军,不用担心。王上以都长君为使,前往齐国够买粮草,足以支撑,我们与秦国的持久消耗战。” “太好了。”平原君击掌道:“有了齐国的支援,我们就可以和秦国打消耗战,拖垮秦国。” 廉颇脸上没有半点喜色,问道:“虞卿,王上是什么想法。” 虞卿没有察觉出廉颇微变的神色,“王上赞成与秦国打持久消耗战。” 平原君愣了片刻,摇头道:“王上,少年心性,不主动出战就算了。王上怎会选择与秦国打持久消耗战。” 虞卿指着自己那张嘴,笑道:“这个主意是我出的。” “你对王上说了什么,才改变了王上的心意。”平原君知道赵王丹的个性,是听不进去的。 虞卿展了展衣袖,笑道:“我国与秦国议和失败的事情,想必平原君和廉颇老将军都已经知道了。我们议和失败,王上大怒,召集朝臣商议攻与守。是我这张嘴,说动了王上。” 平原君不想听这些,催促道:“说重点。” 虞卿本想多说几句赞美自己的话,但见平原君这般说,也只好跳过不重要的环节,直奔主题,“秦国有意欺诈我们,就是为了拖延之间,让诸侯孤立我们。秦国不能速胜,我们也不会速败。我们和秦国对战,只能打持久消耗战。” “我听说,你在朝堂上,顶住朝臣的压力,给王上献了三步策略。”平原君道:“第一步,让廉老将军守住丹河,阻挡秦军新一轮攻势;第二步,以都长君入齐,结盟购粮;第三步,消耗秦军,以待决战。” “不错。”虞卿笑道:“正是我说的。” “虞卿啊虞卿。”平原君笑道:“你不愧是王兄看重的人。” 廉颇吸了一口气,摇头道:“平原君,我们不能高兴太早了。” 平原君问道:“都长君去齐国,结盟购粮,支撑大战。为何不能高兴。” 虞卿也道:“廉老将军,不用担心。” “虞卿献的计策,是没有问题。”廉颇语气转变,又道:“我担心的是齐国。” 平原君追问道:“齐国有什么好担心的。” 虞卿一下就想明白了廉颇没有说完的话,拍了一下额头,“坏了,坏了,坏了。” 平原君见虞卿也变得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又怎么啦!” “我高兴太早了。”虞卿神色也不安道:“结盟购粮,恐怕不会成功。” 廉颇也道:“这也是我担心的事。” “都长君亲自入齐,难道还会失败。”平原君见两位太过谨慎,笑道:“你们啊!多虑了。” 虞卿神情严肃道:“我们派使者去秦国议和,这件事诸侯皆知。齐国君臣也会知道。秦王热情迎接我国的使者,会让齐国认为我们和秦国止息兵戈,甚至他们会认为我们和秦国达成了某种协定。此刻的我们,已经被诸侯孤立。” 廉颇也道:“五国伐齐之后,齐国君臣安享和平,不愿卷入中原纷争。我国议和的使者去了秦国,这件事传到齐国哪里,恐怕会了大事。” 平原君道:“你们会不会想多了。” 虞卿道:“齐襄王若在,尚可。可,齐襄王甍,新王年幼。齐国国政,出自君太后之手。君太后、齐王都是没有主见之人,也不敢独断朝纲。齐国君臣想要和平,君太后、齐王只会答应。都长君入齐结盟购粮,就不会成功。” 平原君闻言,脸色惨变道:“都长君入齐结盟购粮失败,岂不是我们只能和秦国一对一对战?” 虞卿正色道:“真是这样,我们只能与秦国开战了。” 廉颇道:“这也是我为何要虞卿说带来了支撑六个月粮草的原因。” 虞卿见廉颇考虑周到,但也瞒不住诸将,问道:“我虽想帮廉老将军撒谎,稳定军心。可,我带来的粮草,一目了然。” “我在大粮山,设置了粮仓,囤积粮草。你的粮草混合泥土送去,定能瞒天过海。” “还是廉老将军有办法。我们这样做,不仅可以瞒过将士,还能欺骗秦军安插在我军的斥候。”虞卿佩服道:“我这就去办。” 平原君也道:“我也去。” 虞卿、平原君押送粮草,当着众将士的面而过。诸将士见邯郸送来了这么多的粮草,无不兴高采烈。 虞卿、平原君押送粮草,囤积在大粮山之后,便回来复命。平原君笑道:“廉老将军,没有看见。我军将士,看着粮草,士气高涨啊!” 虞卿也道:“若非廉老将军之计,我还看不到这一幕。” 此时,一使者进入大帐,行礼道:“见过平原君、廉老将军。” 平原君见来者是赵王的亲信李可,问道:“你怎么来了。” “都长君入齐,结盟购粮失败。”李可提高声音道:“王上命我前来,督促廉老将军,速战速决。” 虞卿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平原君见廉颇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下起疑,往廉颇案几上看去,这才发现,上面摆放着几道战书。平原君没想到三天的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 虞卿见赵王丹先让使者送信,又让亲信前来督战。赵王丹想要开战的心情,太过急切。虞卿涌现出害怕之色,那就是廉颇拒绝了赵王下达的开战命令。 李可道:“王上见廉老将军,拒不出战,很是生气。请廉老将军执行王命,让臣回去也好交代。” 廉颇正色道:“你回去告诉王上,廉颇不会打无把握的仗。也不会让将士,白白的丢了性命。王上出战的命令,廉颇不敢接受。” 李可知道廉颇的脾气,但闻言,还是惊骇不已。赵王丹三日内,送来五道诏书,他竟敢拒绝出战,问道:“廉老将军,可知,拒战的后果是什么。” 廉颇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语调平和道:“王上觉得廉颇不听将令,请他找人取而代之。” 第九十五章 赵王丹换将 李可知道廉颇火爆的脾气,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很难有人动摇。李可善于察言观色,也是聪明人,见谈不下去,只好离去。虞卿见状,上前阻拦道:“特使从邯郸而来,一路辛苦。请,特使下去歇息。” 李可看了眼廉颇,心中有气,但不能直接发作,有意抬高语调道:“我没完成王上的使命,哪有心情歇息。廉老将军,我会把你的话,如实的告诉王上。我这就回邯郸,告知吾王。” 平原君见虞卿使来神色,瞬间领悟,忙道:“李可,远道而来,辛苦了。来人,还不快将李可送下去歇息。” 平原君身边的亲信上前道:“请。” 李可见平原君之举是想要强行的将留他下来,忙道:“平原君,不用了。王上还在邯郸,等着我的消息。” “怎么?”平原君见他拿赵王丹来压他,问道:“你是不给我面子。” “臣,不敢。”李可深知平原君在赵国的地位,就是赵王丹也要礼让他三分。 “我留你休息,你却不给我面子。”平原君语调显得有些不耐烦道:“我若非要留下你,又如何。” “这…”李可虽不想来留下来,但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话锋一转,“多谢平原君体谅臣,臣就留下来。” 平原君见他还算识趣,对着身边两名亲信喊道:“你们送李可下去歇息,好好招待,不能怠慢。” 李可走后,虞卿神色不安道:“廉老将军,果真被你说重了。齐国拒绝与我们结盟,也不卖粮食给我们。如此,我们只能和秦国一战。” 廉颇早有预料,语调平静道:“两国交战,只能靠自己。诸侯是不可靠的。” 虞卿看着案几上赵王丹送来的几道催战书,问道:“王上急着与秦国开战,廉老将军,这该怎么办。” “我们和秦国僵持了这么久,谁顶住了,胜利将会属于谁。我们冒然出战,不但不能击溃秦军,反而还会带来大祸。”廉颇想起赵王丹胡乱下令,怒气逐渐上涌。 平原君也知赵王丹这个命令是错误的,但他还是要维护赵王丹,也要照顾廉颇的情绪,温言道:“廉老将军,非王上不体恤你。我们和齐国结盟不成,购粮失败。王上承受的压力太大了。我们身为臣子,也要体谅王上的难处。” 虞卿也道:“齐国不卖粮食给我们。我们就没有支撑持久战的粮草。王上也是没有其他选择,才督促廉老将军,速速出战。” “王上的难处,我也理解。”廉颇语调平缓道:“廉颇也并非是怯战之人。廉颇也想速战速决,击败秦国,收复失地。可,我们的实力不允许啊!” 平原君知道廉颇所言不虚,但赵王丹下了开战命令。若不执行,赵王丹的威望受损。若执行,又怕坏了大事。平原君权衡利弊,试探性问道:“廉老将军,王上的催战书,已经送来了。我们不如…” 廉颇知道平原君话中没有说完的那几个字,反问道:“平原君,河岸的秦军,多余我们数倍。我们能主动出击?” “不能。”平原君也知,能够抵挡住秦军的锋芒已经不容易了。击败秦军,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廉颇怅然地出了一口气,又道:“这岂不是葬送我赵氏男儿的性命乎?纵使王上不满廉颇,我也不会主动出战折损赵氏的好儿郎。” 平原君在赵惠文王之时,早就领教了廉颇倔脾气,愁色道:“我们不出战,王上哪里不好交代。” 虞卿插话道:“王上的压力,我能够理解。但,战阵之事,错了一步,满盘皆输。平原君,王上不知道这里的实际情况。我们要把这里的战况告诉王上。请,王上收回出战的命令。” 平原君见不能做通廉颇的工作,那么只能做一下赵王丹的工作,点头道:“好吧!我修书一封送回邯郸,告知王上这里的详情。希望王上能够收回出战的政令。” 虞卿忙道:“王上的性子,平原君还不知道。此事,还请平原君亲自赶回邯郸,劝说王上。” “好吧!”平原君想了想,他亲自回去,或许还能改变赵王的心意。平原君,深知此事,不能耽搁,又道:“我速速赶回邯郸。” 赵王丹送去几道催促出战的命令,得到的结果都是廉颇拒不出战。赵王丹见廉颇不执行政令,令他威信扫地,对着朝臣,怒喝道:“岂有此理,廉颇竟敢不听寡人诏令,拒不出战。可恶,可恶。” 赵王丹一发怒,有的朝臣,便看出了王上对廉颇之举极其不满。那些平时和廉颇关系不好的人,趁机落井下石道:“王上不要动怒。廉老将军脾气火爆,老相蔺相如,也曾被他逼得绕道而行。王上想要逼迫廉颇出战,太难了。” 平阳君见赵王丹神色充满杀气,训斥道:“廉老将军脾气是火爆了点。但,对先王,对赵国却是一片丹心。老相蔺相如虽被廉老将军逼得绕道。廉老将军还是知错就改,负荆请罪。廉老将军和蔺相如可是我国将相和的佳话。” 一人道:“廉老将军违背王命,拒不出战。岂是为臣之道。” 又一人道:“是啊!廉颇眼里,不知还有没有王上。” 平阳君见大敌当前,朝臣还在离心离德,呵斥道:“诸位,你们还嫌我国的局势不够乱?” 赵王丹是该听进去,听不进。不该听进去的,反而是听进去了。赵王丹本就对廉颇不出战,十分不满。今,又闻朝臣之言,怒气横生,语调冰冷道:“他们说得有理。寡人敬佩廉老将军,所以才会多次退让。廉老将军,违背寡人将令,决不能忍。否则,寡人的威严何在。” 平阳君见赵王丹因为愤怒丧失了理智,劝道:“廉老将军不出战,自有不出战的理由。王上,切不可意气用事。” “寡人忍廉颇已经很久了。他不是说寡人有本事找人取代他?好,寡人就将他取而代之。寡人不相信,赵国没有了廉颇,就不能存活。” 大部分朝臣高呼道:“臣等附议。” 赵王丹见平阳君处处为廉颇说话,神情不满道:“寡人主意已定,更换廉颇。寡人不相信,赵国没有廉颇,就不能击败秦军。” 平阳君见赵王丹正在气头上,再加上朝臣的怂恿,更是让他失去了判断。赵王丹只知道廉颇拒不出战,却不曾细想廉颇为何拒不出战。 难不成真的是廉颇怯战? 平阳君顶住赵王丹的压力,直言道:“换将一事,请王上三思而行。” 赵王丹高声道:“寡人想得很清楚,廉颇必须换。” 平阳君问道:“廉颇在军中地位甚高,深受将士爱戴。王上换下廉颇,定会军心动荡。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大祸。” 赵王丹鼻息沉重道:“将士属于寡人,不是属于廉颇。纵使没有廉颇,他们一样能够为寡人奋勇杀敌。” 平阳君见赵王丹听不去,叫苦道:“战阵换将,乃军中大忌。王上,可要三思而行。当年,望诸君乐毅,率五国之师伐齐,险些亡了齐国。若不是燕惠王换将之举,扰乱军心。齐国,也许早就不存在了。廉颇抵挡住秦军的攻势,王上换之,定会军心不稳。一旦,秦国来攻,将士不齐心,又该如何。” “你不要多说了,寡人主意已定。”赵王丹为了防止有人再求情,高喊道:“若有人求情,杀。” “王上听不进去臣的意见。臣,留在这里,又有何用。”平阳君说完这句话,也不行礼,转身便走。 赵王丹高喊道:“你若敢走出大殿,就不要回来了。” 平阳君闻言,也没停下来,而是大步走出大殿。平阳君站在高台,往长平的方向看去,喊道:“赵国,起风了。” 赵王丹怒色道:“你们还有谁对寡人不满的,请速速离开。” 朝臣闻言,皆不说话。 赵王丹见没人说话,喊道:“好。你们不愿离开,就要听寡人的诏令。谁敢为廉颇求情,休怪寡人不留情面。” 赵王丹见自己的威严,震慑住了朝臣,问道:“何人愿意替代廉颇,为寡人击败秦国。” 秦国虎狼之名,朝臣岂能不知。赵国最能打的廉颇对战秦国打得十分艰难,只能选择被动防御。秦将王龁只是秦国的左庶长,还有一个最能打的白起尚未露面。 朝臣虽拥护赵王丹换下廉颇,却也不愿代替廉颇。毕竟,战阵之事,他们还是不如廉颇。 赵王丹见朝臣都低下了头,愤怒的目光朝着高勋武将看去。那些武将,不是说自己年老,就是说自己实力不行。赵王丹连点了几个名字,都被他们温婉的拒绝。 赵王丹见一个中用的人都没有,气得大骂道:“难不成我国除了廉颇就没有人,敢与秦国开战。” 赵王丹见没人回应,脸色极其难看。祖父、父王在世的时候,能臣武将众多。怎么到他的时候,这些能臣武将都在,却没有一人挺身而出。赵王丹心想:“莫非是这些能臣武将,轻视寡人乎?” 赵王丹与朝臣商议了半日,也没有赵国一个人能够代替廉颇的人,气得他勃然大怒,愤色离开了大殿。 宦者令见赵王丹正在气头上,连忙让底下人退了下去,以免被斥责,甚至是丢了性命。 赵王丹见这座空落落的大殿,倍感冷清,想起朝堂上的不快,咆哮道:“寡人身边竟然一个能打的战将都没有。” 宦者令站在下面,也没搭话,免得引起赵王丹的不快。 赵王丹骂了半日,口干舌燥,喊道:“给寡人拿酒来。” 宦者令知道赵王丹心情不好,也不阻拦,连忙命人准备美酒。赵王丹举起酒樽,不断痛饮。一坛赵酒,很快被他喝得见底。赵王丹打了一个酒隔,神色有些醉意。 借着酒意,赵王丹将心中的不满情绪,彻底地激发了出来,“这些朝臣,就知道欺负寡人。国难当前,竟然没有一个人肯为寡人出力。可恶啊!可恶。” “平时见他们指点江山,皆说为寡人鞠躬尽瘁。一旦有战事,这些人躲避得远远的。” “他们不服寡人,不满寡人。” “秦王欺负寡人,朝臣也欺负寡人。他们都欺负寡人。” 宦者令也知年轻的赵王,吃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罪。他这种年龄,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东西。然,赵惠文王、赵威后,相继离去,让他无依无靠。 “他们越说不行,寡人偏要证明给他们看。寡人要向所有证明,寡人没错。寡人是赵国合格的王。” 第九十六章 马服子 赵王丹酒醒,已经过了一日。赵王丹扶着前额,口干舌燥,头疼不已。宦者令见赵王丹醒来,坐在塌前暗自神伤,连忙将备好醒酒的汤药,端了上来。 赵王丹接过汤药,喝了几口,头也不那么痛了,看着宦者令道:“寡人喝多了。” 宦者令知道赵王酒量不好,但昨天赵王丹心情不好,也没劝阻。今,见赵王丹神色如常,规劝道:“王上不善酒力,下次还是少喝点。酒是好东西,多喝点没什么。过度饮酒,喝多了伤身。” 赵王丹对眼前之人,身为信赖,抱怨道:“你怎么不劝寡人。” 宦者令为难道:“臣想劝,也劝不了。王上,偶尔喝点酒,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快,也不是件坏事。” 赵王丹想起昨天朝堂上发生的那些心烦的事,又害怕自己喝多了酒,说了些醉语,问道:“寡人喝多了,有没有说什么醉话。” 宦者令自然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忙道:“臣,什么都没听见。” 赵王丹对这个回答,深感满意,放下手中的汤药,问道:“现在何时。” 宦者令回道:“午时。” 赵王丹看着他,想了片刻,开口问道:“寡人换下廉颇,你怎么看。” 宦者令闻言,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地道:“王上,臣是不能干涉朝政。” “起来吧!这里没有其他人,就你和寡人。”赵王丹见身边没有人可以说话,抬手道:“寡人想听听你的意见。” 宦者令见不说话是不行的,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国与齐国结盟不成,又没有打持久战的粮草。王上压力着实不小啊!” 赵王丹听到这句话,深感欣慰,长叹了一口气,“奈何,朝臣不懂寡人所想。” 宦者令见赵王丹的情绪没有昨天那般激励,进一步说道:“王上更换廉颇,自有道理。平阳君反对换将,也有没错。” 赵王丹问道:“平阳君为何没错。” 宦者令见赵王丹脸色突变,问道:“廉颇在军中地位,无人可及。王上想要用谁把他换下。” 赵王丹脑海涌现出一个人,脱口而出道:“许历。” 宦者令道:“许历曾跟随马服君击败秦军,是不错的人选。但,秦国伐我,燕国异动。许老将军在代郡,脱不开身。” “乐乘如何。”赵王丹想起继位之时,燕王以高阳君为将攻伐代郡。赵国以济东之地,换安平君为将,讨伐燕国。乐乘出战,斩杀燕国三将立威之事。 宦者令摇头道:“乐乘的威望,远不及廉颇。王上以他换廉老将军,将士也不会服。” 赵王丹又问道:“楼昌如何。” “楼昌也是能打的将领。但,他也不足以抗秦。王上莫非忘了,楼缓之事乎?” “寡人没忘。”赵王丹想起楼缓曾是祖父之时,得力的悍将之一,因为被李兑等人排挤,最终留在了秦国,处处与赵国作对。赵王丹想了想,又道:“都长君如何。” 宦者令见赵王丹忘了都长君的身体状况,提醒道:“都长君的身体如何,王上岂能不知。” “是啊!都长君老了,精力不济,不能披甲上阵,破阵杀敌。”赵王丹脑海深处将先王留下的战将,想了一遍,皆不能担当大任,叹了一口气,“要是马服君、望诸君在,那该多好啊!” 宦者令了解赵王丹的性格,想要干大事,但心性不够沉稳,“换将乃军中大忌,王上可要三思而行。燕惠王换将,伐齐形势,逆转。王上,前车之鉴啊!” 赵王丹心里面也充满矛盾。一时之间,他又没有合适的人,能够取代廉颇。但,廉颇多次抗命,让他脸面扫地。此事,已经闹得君臣皆知。若不处理,如何能够服天下。 赵王丹见这里没有其他人,语调平和道:“寡人何尝不知,换将是军中大忌。廉颇拒不出战,寡人若不换他,如何服众。” 宦者令知道赵王丹眼前的局势,是进不得,也不能退。要他放下脸面,纠正自己的错误是不可能的。 赵王丹痛色道:“莫非赵国,没有人能够取代廉颇。” 一名宦者跑了进来,行礼道:“王上,大司寇、大司马、楼将军等多位大臣求见。” 赵王丹正想找他们,没想到他们主动来见,喊道:“请,他们进来。” “喏。”宦者躬身退了下去,前去传达赵王丹的旨意。 不多时,大司寇、大司马、楼缓等数名重臣,走进大殿,行礼道:“臣,参加王上。” 赵王丹也没更换衣服,端坐在座位上,抬手道:“不用多礼。” 众人行礼道:“谢,王上。” 待得朝臣落座之后,赵王丹问道:“你们急着来见寡人,不知是为了何事。” 大司寇率先道:“王上,臣,得到了一个消息。此事关乎社稷,臣不敢擅自做主。臣与诸位朝臣商议之后,便一起来面见王上。” “关乎社稷?”赵王丹问道:“什么消息。” 大司寇拿出信函,双手高举,向前一送,“臣,不敢说。请,王上过目。” 宦者令见赵王丹投来一道目光,便上前取过信函,躬身递给了赵王丹。赵王丹接过书信,看着里面的内容,整个人神色大变,“此消息,可当真。” 大司寇道:“臣虽不知,此事的来源是否属实。但,不会空穴来风。臣认为,我们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赵王丹道:“廉颇和蔺相如是先王的左膀右臂。寡人相信他的一片丹心。廉颇是不会卖主求荣,背叛赵国。” 近臣道:“廉颇忠于先王,但不忠于王上。否则,王上督促廉颇出战,廉颇为何避而不战。” 又一人道:“廉颇拒战,等待他的结果是什么。王上,还要臣说吗?” “王上命廉颇出战,廉颇不听诏令,想必是和秦国暗中达成了协议。否则,秦国数十万将士,岂能攻不下丹河。” “廉颇不听王上诏令,回到邯郸,定是死罪。廉颇为了活命,私通秦国,出卖赵国,也不是不可能。王上,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否则,此事成真,祸害无穷啊!” “寡人不相信,廉颇会背叛赵国。”赵王丹双手拿着的那份信函,情不自禁地发抖。 一人道:“事关江山社稷安危,我们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廉颇无心,尚好。廉颇若有心,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上昨日在朝堂上大怒,朝臣们都看着。与廉颇较好的大臣,若写信告诉廉颇。廉颇若得知王上要换他,以廉颇的性格,他会如何?” 赵王丹吞了几口唾沫,问道:“会如何。” 一人道:“廉颇定会认为王上辜负了他,联合秦国攻伐邯郸。” 赵王丹听着大臣之言,心中也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害怕。廉颇手中有近二十万的将士,加之秦军数十万将士。廉颇和秦国联手,邯郸定是守不住了。 赵王丹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也后悔,昨日不该当着朝臣的面,发泄心中对廉颇的不满。若廉颇真的要反,他就成为了赵国的千古罪人。 赵王丹问道:“大司寇,此事,你怎么看。” 大司寇也拿捏不透,忙道:“此事关系太大,还请王上定夺。臣也认为,这件事关乎社稷,不能有半点错漏。” 赵王丹不答,又问道:“大司马你如何看。” 大司马道:“臣认为,廉颇不会背主求荣,出卖赵国。” 一人质问道:“若出错了,谁背负得起这个千古的骂名。” 又有几人,发声议和。 大司马顶住众人的压力,又道:“王上不相信廉颇,不相信臣,也要相信平原君。” 一人道:“韩王当初派冯亭去善后上党。可,冯亭还是背叛了韩王,背叛了韩国。国难当前,人心最不可测。我们还是要尽早提防,以免酿成大祸,悔之晚矣。” “是啊!我们不能赌,这个赌注太大了。输了就可能社稷毁灭,江山残破。” “宁可错判,不可错信。” “请,王上三思。” 廉颇抗命不遵在前,又有书信说他通敌卖国再后,又听众人之言。赵王丹本对廉颇不满,却见此信,心中更加不满。然,赵王丹身为一国之君,处事需得慎重。若一时大意,就会酿成大祸,国之不国。 赵王丹问道:“廉颇若有异心,楼昌,你会怎么做。” 楼昌高声道:“臣定会斩杀廉颇,报效君恩。” 赵王丹追问道:“你对战廉颇,可有胜算。” 楼昌摇头道:“臣用兵,不如廉颇。” 赵王丹心中一凉,又问道:“你们可知有谁,能够抵挡廉颇。” 诸臣摇头,皆不知该说点什么。 赵王丹道:“寡人该怎么办。” 大司寇道:“王上,事关重大。我们找人,先把廉颇换下来。廉颇没有异心,我们就委屈了他。日后,还能想办法弥补。廉颇若有二心,我国就危矣。” 众人齐声道:“臣等附议。” 赵王丹见这些人说得简单,却没有解决根本性的问题,看着他们,冷声道:“寡人以何人换之?谁又能取代廉颇?换将之人,会令寡人放心乎?” 众臣面对赵王丹的问题,都答不上来。 楼昌见赵王丹的目光看着他,也琢磨出赵王丹的心意,答道:“王上,臣想到一个人,或许能够取代廉颇,又能令王上放心。” 赵王丹见事情有了转机,抬高声调道:“何人。” “这个人王上也认识。”楼昌有意停顿少许,注视着赵王丹,又道:“他是马服君之子,公子括。” 赵王丹闻言,一下想起了马服君之子是何人。然,马服君之子的年龄,比他大不了几岁。赵括的能耐如何,他也不知。赵王丹更不相信,比自己长几岁的人,有取代廉颇的能力。 赵王丹是赵国的一国之君,他的每个决定,就将影响着赵国的国祚。事关国家社稷,赵氏江山的存亡。赵王王不敢武断,也没有急于表态。赵王丹在想这个人,是否能堪当大任。 大司寇、楼昌等人见赵王丹没有表态,也齐声道:“王上,刻不容缓。请速速做出决断,以马服子取代廉颇。” 第九十七章 马服子赵括论战 赵王丹并没有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看着楼昌,平静地问道:“你觉得马服子如何。” 楼昌没想到赵王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镇静,感到意外的同时,掷地有声地回答:“臣认为是马服子具有将帅之才。” 赵王丹没想到楼昌会以将帅之才称之,愣了少许,问道:“马服子具有将帅之才。楼昌,你是不是夸大了。” 楼昌见赵王起疑,神色平静地回道:“并非臣夸大。马服子的确具有将帅之才。” 赵王丹没想到楼昌会再三言之,追问道:“你如何认为,马服子具有将帅之才。” 楼昌道:“马服子与马服君论兵,能独辟蹊径。马服君与之交手,不曾赢过。” “你说什么。”赵王丹闻言,顿时感到好奇,“马服君曾与马服子论兵?” “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楼昌道:“王上不信,可以召武将前来问话。臣有半字虚言,请王上拿去臣的项上人头。” “寡人信你就是。”赵王丹见楼昌赌注太大,也不得不信,“没想到马服君论兵,输给了马服子。寡人听之,太有趣了。” 楼昌道:“马服子与其他将军论兵,未逢敌手。输给马服子的人,不仅马服君一人。” 赵王丹忍住笑意,问道:“如此说来,楼昌将军,也输给了马服子。” 楼昌愧色道:“臣,曾与马服子论兵,三次皆败。” “你输得够惨啊!”赵王丹见一向高傲的楼缓,竟然输给了马服子。又见楼缓输了,却是心服口服,想必是马服子真的有过人本事。 楼昌闻言,也没觉得不适,平静道:“臣输得很惨,但也高兴啊!能够与马服子论兵道,臣输了,也值得。” 赵王丹闻他此言,发自肺腑,又对着其他人高勋的武将,问道:“你们也输给了马服子,” 众人愧色道:“臣,不及马服子。” 赵王丹闻言,有些好奇,这个马服子究竟有何本事,竟能让这些征战疆场的武将输了,反而还满口称赞。 楼昌见赵王丹没说话,又道:“臣与诸位将军与之论战,都输给了马服子。臣认为马服子善知兵法,也是善用兵之人。马服君一役之功,击败暴秦,扬名诸侯。此子兵法,胆识、谋略不弱其父。马服子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也是臣推荐马服子,取代廉颇的原因。” 众人也道:“臣,附议。” “听诸位这般说,寡人倒想见见马服子。”赵王丹问道:“马服子,何在。” 大司寇道:“马服君甍逝,马夫子为其父守灵。灵期满,刚回到邯郸了。” 赵王丹喊道:“那等什么,还不快去将马服子喊进宫来了。” 宦者令忙道:“臣,这就去召马服子入宫。” 宦者令来到马服君府邸,命人送去拜帖。马服君在世之前,这座府邸有至高无上荣耀。随着马服君的甍逝,这座府邸冷清了不少。 “正所谓,世事无常,人走茶凉,也不过如此。”宦者令想着马服君身前的显赫,又见着此景,不得有感而发。宦者令转念一想,马服君因击秦之功,功成名就,没有居功自傲,反而待人友善。马服君因为太过正直,也不被大臣所容。 马服子得知宦者令前来拜访,忙走出大门,前去相迎道:“不知大令来此,未能远迎,还请大令莫怪。” 宦者令回礼道:“马服子,严重了。” 马服君抬手道:“大令,请进。” 宦者令道:“马服子,王上召你入宫。” 马服子惊道:“王上要见我。” “我正是奉王命而来。” “大令,王上为何要见我。”马服子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马服子不要为难臣。” 马服子见对方不愿多说,也不多问,忙道:“请大令带路。” “王上有言,请马服子穿戎装入宫。” “我这就去更换衣服。”马服子虽不知这句话是何意,但也不得不奉诏。 宦者令步入宫中,行礼道:“王上,马服子来了。” 赵王丹道:“宣他进来。” “宣,马服子,进殿。”一波,又一波声音,送了出去。 不多时,马服子穿着一身戎装进入大殿,行礼道:“臣,参见王上。” 赵王丹见马服子身穿戎装,神采奕奕,着实英武,有其父之姿,抬手道:“赐座。” “谢,王上。”马服子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王上,召臣入宫,不知为了何事。” 赵王丹问道:“寡人听说你曾与马服君论兵,竟然赢了?可是真的。” 马服子谦恭道:“家父让我,我才能获胜。” 赵王丹追问道:“我朝,诸多武将,与你论战,也输了。” 马服子没想到赵王丹竟然知道这些事,也不敢尊大,“臣不过是侥幸赢了。” 赵王丹见对方快人快语,开门见山地道:“有一个难题,困住了寡人。寡人需要你来解答。” 马服子道:“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王丹眉宇一动,神色突变,哀叹道:“我国和秦国的战事,你听说了吧!” 马服子没想到赵王丹召他入宫是为了询问两国的战事,点头道:“臣听说了。” 赵王丹想起前方战况,头痛不已,长叹了一口气,“寡人现在的处境,是进不得,也不能退。寡人听说你与马服君,以及诸将论战,不曾有败绩。寡人召你来,就是想问问。此战,该如何打。” 马服子猜不透赵王丹的心意,但一想到,这是建立功业最佳时刻,鼓起勇气道:“王上要臣说,臣就斗胆了。” 赵王丹为了打消对方的顾虑,扬声道:“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必忌讳,大可畅所欲言。” 马服子有了这句话,心中没有顾忌,朗声道:“臣认为,对战秦国,不能以守。” “不能守?”赵王丹琢磨少许,又道:“只能以攻。” 马服子掷地有声道:“臣认为,对战秦国,我们应该主动进攻,而不是与秦国打持久消耗战。” “寡人赞成你的观点。”赵王丹闻言,欣喜不已。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越发觉得比那些老臣、老将相处,要好多了。 马服子摸准了赵王丹的心思,畅所欲言道:“我们不主动出战,以守消耗秦军。此乃有辱男儿风骨。这仗打得也太过憋屈。” 赵王丹虽被对方话语所感,但也极力控制自己的理智,问道:“寡人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不宜主动出战。我们应该与秦国打消耗战。” 马服子问道:“王上,我们与秦国能打消耗战乎?” “我国综合国力比不上秦国。秦国能打,我国拖不起。”赵王丹深深出了一口气,又道:“这也是寡人,所担忧之事。” 马服子见赵王丹也不想打消耗战,迎合道:“王上所言甚是。我国与秦国打消耗战,我国耗不起,也拖不起。我们应该与秦国速战速决。” “寡人也想速战速决,奈何没有速胜之策。”赵王丹又道:“寡人也不用,再此发愁。” 马服子道:“家父曾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对战秦国,谁更勇敢。胜利将会属于谁。” 赵王丹看着他,问道:“如果是你,对战王龁,你会如何打。” 马服子见赵王丹这是有意考他,放缓语速道:“王龁善于进攻,不善于防守,其用兵谨慎。廉老将军在丹河阻挡秦军攻势,已经消灭了秦军的锐气。我若主动出击,定能打破僵局,击败王龁。” 赵王丹道:“你对战王龁,有几成胜算。” 马服子轻蔑道:“王龁,不是我的对手。” 赵王丹见眼前这人,竟然轻视对手,问道:“廉颇不能击败王龁,足以见得,王龁用兵不弱。” 马服子笑道:“秦军主帅是白起,我尚且没有把握。秦军主帅是王龁,我定能击败他。” 赵王丹追问道:“廉颇为何选择以守为攻。” “廉老将军老了,用兵太过谨慎。”马服子有意抬高声调,“我们若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能击败秦军。” 赵王丹见马服子胆识过人,其主动出战的想法也与他不谋而合。又听他说有把握,战胜秦将王龁,心中大喜不已。然,赵王丹还是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当今的局面,也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尤其是,赵国上下,很多人都支持廉颇的战略,以守为攻。 赵王丹揉了揉疲惫的眼角,又道:“辛苦,马服子为寡人解惑。寡人乏了,今天就到这里。” 马服子本以为赵王丹还会问得更深,甚至会以他为将,前去征伐秦国。如此,他就能扬名诸侯,将父亲的威名,发扬光大。然,赵王丹这句话,让他仅存的希望也破灭了。 马服子见赵王丹不想多说,也选择适可而止,行礼道:“臣,告退。” 马服子走后,赵王丹问道:“你听闻后,有何感想。” 宦者令道:“马服君有其子,可以安息了。” “是啊!”赵王丹想起马服子那些荡气回肠的话,“马服君有其子,足以安息了。” 宦者令试探问道:“王上,是否打算以马服子,取代廉颇。” 赵王丹不答,反问道:“寡人可以用马服子取代廉颇乎?” “换将之举,关乎社稷。”宦者令道:“请,王上三思。” “你放心吧!”赵王丹见对方太过紧张,又道:“燕惠王换将落得惨败,寡人记忆犹新。” 宦者令没想到赵王丹竟然会如此清醒,略感惊讶。随后,赵王丹又说,“我们不能和秦国打消耗战,廉颇非换不可。” 宦者令闻言,没有回过神来。 赵王丹看着殿外的方向,又道:“听了马服子之言,寡人热血沸腾,也有战胜秦军的信心。你把寡人以马服子为将的消息,泄露出去。寡人想知道军民是如何想的。” 第九十八章 蔺相如老矣 赵王丹以赵括为将,取代廉颇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邯郸。平阳君得知这个消息,更加不安。赵国对战秦国,已经输了战机。秦国不能速胜,赵国不会速败。如此,秦、赵两国只能打消耗战。 廉颇以守围攻,消耗秦军,赵国败了,也不会输得很惨。廉颇被赵括取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平阳君满脸急色,门客也无能为力。忽然,平阳君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蔺相如。蔺相如、廉颇不仅是赵惠文王的左膀右臂,也是赵国君臣、将相和的典范。 平阳君来到蔺相如府邸,也没送上拜帖,直接闯了进去。平阳君大喊道:“蔺相如,何在。” 蔺相如听见外面吵闹声,问道:“何人,这般无礼。” 一人道:“想必是哪里来的村夫。” 蔺相如咳嗽少许,稳定气息道:“能够直呼我姓名的人,并不多。你去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那人尚未离去,见一人闯了进来。 蔺相如见来者是先王赐封的平阳君,惊讶地同时,问道:“平阳君找我,有何事。” 平阳君道:“见过蔺上卿。” 蔺相如见他呼吸急促,定是国中出了大事,招手道:“平阳君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我国出大事了。”平阳君神色惨然地喊道。 蔺相如心中咯噔一下,涌现出不好的感觉,问道:“秦国打过丹河?攻下长平?” “阵地尚在我们手中。”平阳君见状,忙回道。 蔺相如看着他问道:“阵地尚在,我国出了什么大事。” 平阳君道:“王上,打算以赵括取代廉颇。” “你说什么?”蔺相如闻言,情绪有些激动,“王上打算以赵括取代廉颇?” “王上召见部分大臣,商议军政,又召赵括论战。”平阳君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来出来,“今日,邯郸城传言,王上打算以赵括取代廉颇。” “这不过是传言罢了。”蔺相如道:“你不必担心。” “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平阳君见蔺相如久不居朝堂,不知赵国的现状,“王上见廉颇对秦作战不利,又据守不战。王上早就想把廉颇更换。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廉颇被换,赵国局势就不乐观。且不说,赵括能否击败秦军。对于,将者而言,随便被更换,这可是巨大的耻辱。廉颇性子火爆,若得知赵王以竖子换他,说不定会弄点出格的事情来。 蔺相如平稳气息,问道:“平阳君,为何不劝阻王上。” “我要劝得动才行啊!”平阳君道:“我在朝堂反对王上换将,王上不让我涉足朝堂。” “坏了,坏了。”蔺相如重重咳嗽几声,“王上换将,三军将士心寒。廉颇也不好安抚。我国尚在抵抗秦军,又生出新乱。我国危矣啊!” “王上年轻,又爱争强好胜,性子也不沉稳。”平阳君气急道:“王上之举,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我们也会成为赵国的罪人。我们如何对得起,先王的知遇之恩。” 蔺相如想起先王的知遇之恩,眼眶有些湿润。赵王丹的性子,他还是有所了解。赵惠文王、赵威后尚在,他不敢造次。可,赵惠文王、赵威后相继离世,赵王丹又想证明自己,就容易一意孤行,犯下大错。 平阳君见一向主意很多的蔺相如,这个时候没有说话,心中充满恐慌道:“蔺上卿,我们该如何平息这场暴风雨。我们不能让赵国的基业,毁在我们手中。” 蔺相如咳嗽不止,待得气息稳定,疲惫道:“平阳君想要我做点什么。” “你是先王的左膀右臂,又曾与秦国打过交道。完璧归赵、渑池之会,那可是大丈夫之为,无不令人激动。面对危局,你定会有主意。” “无论是完璧归赵,还是渑池之会。我们能够力压秦国,全身而退。除了先王在世时,赵国的国力强盛。还有就是,秦国战略目光在楚国,不能和赵国交恶。”蔺相如想起过去的那些往事,眼角更加湿润,“秦国打败了韩、魏,又踏破了楚都,还远征齐国。我国与秦国对战,也吃了不少亏。秦王囚禁太后,驱逐四贵,独断乾坤。秦国内政平和,又无外患。这个局,不好解啊!” 平阳君一想到先王的基业,稍有不慎,就会毁于一旦,悲喊道:“难不成我们眼睁睁看着,王上任意妄为,什么都不做。” 蔺相如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叹道:“王上尚未任命以赵括为将,取代廉颇。我们要赶在诏令下达之前,阻止王上。” 赵王丹有意以赵括为将的消息散播出去。朝臣的大臣,不但没有反对,反而拥护之声高涨。赵王丹怎么也没想到,赵括的声望,竟然达到能让大臣信服的地步。 赵王丹见达到预期的效果,召集朝臣入殿,商议换将之事。 赵王丹尚未表态,宦者走了进来,高呼道:“王上,蔺相如求见。” 赵王丹没想到蔺相如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心中虽有疑惑,也不敢怠慢,高喊道:“宣,蔺相如,进殿。” 宦者高呼道:“宣,蔺上卿,进殿。” 不多时,蔺相如拖着病体,颤颤巍巍走进大殿,来到近前,行礼道:“臣,蔺相如,拜见王上。” “不必多礼。”赵王丹起身相迎,“蔺上卿乃先王的左膀右臂。父王曾对寡人谈起蔺上卿,扞卫赵国,欺辱秦国之事。蔺上卿,不顾病体,前来议政,寡人着实欣慰。蔺上卿,快快请坐。” “谢,王上。”蔺相如看着赵王丹,心想:“有其父之姿,也有爱贤之名。可惜啊!就是年轻了些,阅历不够。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合格的君王。” 赵王丹坐了下来,看着蔺相如问道:“蔺上卿身体不好,很久都没来上朝。今日,怎么来了。” 蔺相如知道赵王丹话中的意思,含笑道:“我国和秦国,战事僵持不下。齐国又不与我们结盟抗秦。臣纵使身体不适,也要上朝商议军政。” 赵王丹可不相信蔺相如是因为这件事进宫。蔺相如虽没说真话,赵王丹猜到了来意,也不点破,笑道:“蔺上卿,赤诚为国之心,令寡人感动。父王时常将蔺上卿,比作智囊。敢问,蔺上卿,国难可解乎?” 蔺相如咳嗽少许,问道:“臣,无策可解。” 赵王丹皱起眉头,问道:“我国局势艰难,不能与秦国打持久消耗战。寡人命廉颇出战,廉颇抗命。有人给寡人密函,说廉颇有私通秦国,谋我邯郸。蔺上卿,寡人该怎么办。” 蔺相如没想到赵王丹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吓得不轻。廉颇拒战,又私通秦国,这可是大罪啊!难怪赵王丹想要更换廉颇,原来是这层缘由。 蔺相如与廉颇交好,对他还是很了解,仗义执言道:“廉颇为人如何,臣还是清楚。臣不相信,他会私通秦国,出卖赵国。” 赵王丹知道蔺相如私交甚好,还留下了一段负荆请罪的佳话。蔺相如说这些话,赵王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冷声问道:“廉颇拒不出战,又该如何解释。” “廉颇若战,必能成功。廉颇若守,无人能破。”蔺相如语调轻松道:“廉颇拒不出战,想必是不宜出战。” “不宜出战?”赵王丹可接受不了这四个字,语调寒冷,“是不愿出战吧!” 蔺相如感受到了赵王丹眸色露出的杀气,骇然道:“王上,何处此言。” “寡人继位至今,福德不足,威信不够。他们对寡人不服,这些事寡人都知道。”赵王丹眸色喷出强烈的火焰,“寡人做什么,他们都反对。在他们眼中,寡人一无事处。他们说不能做,寡人偏要去做。寡人要告诉他们,寡人才是赵国的王。谁敢阻寡人,杀无赦。” 蔺相如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谦恭有礼的赵王,怎会变得如此多疑,戾气太重。 赵王丹道:“寡人决定更换廉颇,蔺上卿,是什么意见。” 蔺相如又不断剧烈咳嗽,久久都没能说话。趁着咳嗽之时,蔺相如也在不断思考,应该用什么话来回答这个多疑,又充满戾气的赵王。 “王上乃一国之君,不仅主宰赵国的命运,还肩负起发扬赵国的使命。用什么人,不用什么人。王上说了算。” 赵王丹道:“寡人问的是更换廉颇,蔺上卿是什么意见。” 蔺相如平静道:“王上觉得廉颇不能用,可以将他罢免。” 赵王丹琢磨蔺相如这句话,不用,可罢免。同时也告诉他,不用也不能杀之。赵王丹本以为蔺相如会激烈的反对,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蔺相如见赵王丹不说话,问道:“廉颇,征伐诸侯,军功赫赫。王上想要罢免廉颇,欲与谁替代之。” “马服子。”赵王丹见话语说破,也不藏着,“寡人想以马服君之子括,取代廉颇如何。” 朝臣闻言,议论少许,齐声道:“臣等赞成以马服子,替代廉颇。” 蔺相如闻言,害怕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事到如今,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为了赵国,纵使话语,令赵王丹不快,他也不得不表明自己的主张。 蔺相如咳嗽不止,艰难地拱手,面向赵王丹,反对道:“王上不可。” 赵王丹面无表情地问道:“有何不可。” 蔺相如不知赵王丹是如何想以马服子取代廉颇,不答反问道:“王上,为何选择以马服子取代廉颇。” 赵王丹高声道:“马服子曾与马服君论战。马服君每次论战皆输,自愧兵法不如马服子。马服子与诸将论战,也不曾有败绩。如此看来,马服子用兵,不弱马服君。寡人用马服子取代廉颇,有何不可。” “马服子与马服君论战,臣也听说过。马服子熟读兵书,深知兵法。”蔺相如话锋一转,又道:“但,战阵之事,不仅懂兵法,还要靠谋略和胆魄。坐而论道,能成为谋士。征战杀敌,历经战阵,才能成为一代名将。” “廉颇拒不出战,有损赵国之威。”赵王丹道:“当年,马服君还不是没有征战杀敌,历经战阵,不也是一战击败秦国,扬名诸侯。” “名将发源卒伍,凡为将者,无不是在我国北疆四郡经历战阵,打磨出来的。”蔺相如见赵王丹提起赵武灵王那段往事,仍不住又多说道:“马服君未被先王拜将,击秦之前,曾在武灵王时代,经历战阵,立下大功。沙丘宫难,被殃及鱼池,流落燕国。马服君没将帅之才,岂会被燕昭王委以重任,成为郡守。” 赵王丹不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蔺相如不管赵王丹是不懂,还是装作不懂,直言道:“马服君历经战阵,曾在武灵王时期,与乐毅、剧辛、庞煖、廉颇等后起之秀。马服子身在邯郸,没有经历战阵,不懂袍泽之情。臣担心,王上以马服子为将,将会适得其反。” 赵王丹陷入沉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楼昌见状,出言道:“蔺上卿,此言差矣。马服子与我等论战,我等皆败。一个知兵法的人,岂会不知战阵。马服君之名,让秦国颤抖。秦国听说我们以马服君之子为将,岂不害怕。马服子善兵法,定能出奇谋,击败秦国。” 赵王丹闻言,有了信心。又见蔺相如咳嗽不止,身体虚弱,宽慰道:“蔺上卿,身体不好,就不要操劳这些琐事了。” 蔺相如闻言,脸色大惊。赵王丹这句话的意思,他岂能不明白。顿时间,蔺相如感到无比的心寒啊!他一心为国,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蔺相如也不管自己身体的病况,强言道:“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王上若以马服子,取代廉颇,赵国为祸不远。请,王上三思。” “此事,寡人心中有数,不劳烦蔺上卿操心。蔺上卿身体不好,还请安心养病。”赵王丹心中充满了怒气,语调还是平和道:“来人,送蔺上卿下去歇息。” 蔺相如见赵王丹听不进去自己的意见,起身朝着赵王丹行了一礼,丢下一句话:“王上不听,为祸不远。” 赵王丹看着蔺相如远去的身影,问道:“蔺相如,为何要劝阻寡人以马服子代替廉颇。难道我国除了廉颇,就没人可用。” 楼昌道:“廉颇和蔺相如乃刎颈之交。” 赵王丹见蔺相如为了私交,不顾国家利益,更不顾他的感受,冷声道:“蔺相如,老了。” 第九十九章 括母劝战 平阳君站在宫门焦急地等候,见蔺相如出来,快步迎了上去,问道,“蔺上卿,情况如何。” 蔺相如摇头道:“我老了。” 平阳君尚未回过神来,却见蔺相如已经走远。 一人来到平阳君面前,问道:“蔺上卿,这话是什么意思。” 平阳君琢磨少许,往宫廷看去,叹道:“为难,蔺上卿了。我就不该请他入宫劝说王上。现在的王上什么人的话,都听不进去啊!” 马服子正在府邸,一人走了进来,恭贺道:“马服子,恭喜你。” 马服子见来者是大司寇之子公子耳,笑道:“你恭喜我什么。” 公子耳问道:“王上可有召见你入宫,商议军政。” 马服子和来者较好,也不隐瞒,“是有这事。王上问我对战秦国,以攻,以守。对战王龁有几成胜算。” 公子耳好奇地问道:“你如何说。” “我说,应当主动出击。我与王龁交战,他不是我的对手。” “你的想法,与王上不谋而合。王上听你之言,有意以你为将,取代廉颇,出战秦国。你可要为我等争一口气。” “你想多了。”马服子回想起在宫中说的那些话,以及赵王丹的反应,“王上,怎会以我为将,取代廉颇。” “你和王上对话,不仅朝臣皆知,就连邯郸军民都知道。你现在的拥护声很高,已经无人能够取代。今日,王上议政,当着朝臣的面,询问以你为将。结果,大臣们都拥护你。家父说你取代廉颇击秦,是早晚的事。我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公子耳又道,“你拜将发达之前,不能忘了我。” 马服子神情激动道:“若真能得偿所愿,定不会忘。” “我再去为你打探消息。” “多谢。” 马服子送走了公子耳,想到能够取代廉颇,击秦建功,大喜不已。马服子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和妻儿。赵母得知这个消息,平静地道:“这有什么好高兴。” 马服子凯凯而谈道:“王上拜孩儿为将,取代廉颇。孩儿这般年纪就能统兵数十万大军,与秦国作战。孩儿将继承和发扬父亲的武勋。母亲,孩儿怎能不高兴。” 赵母并没有因为儿子受到赵王器重,感到高兴,反而多了点担忧,“王上拜你为将,你最好拒绝。” 马服子闻言,那颗狂热之情少了大半,问道:“母亲,这是为何。” “这可不是好差事,推了吧!”赵母看也不看马服子,语调淡然道。 赵王拜他为将,这是莫大的荣誉。赵母却这般说,令马服子十分不解,问道:“母亲,这是什么话。这是继承和发扬父亲的武勋,也是扬名诸侯的机会。母亲,应该为孩儿感到骄傲。” 赵母见孩儿没有看透朝局,独自沾沾自喜,语调平和道:“你能不能继承和发扬你父亲的武勋,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们一家人能不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 “建功立业,是多少男儿的梦想。也是孩儿的梦想。孩儿继承和发扬父亲的武勋,我们家族就能够立足邯郸。”马服子见母亲太过妇人之见,又道:“我们一家人就能够再一起。” “亏你是聪明人,怎么看不透赵国的局势。”赵母见孩儿只知道建功立业,却不知道荣誉和骂名是对等的,气急道,“你读的书,去哪里了。” “母亲这话,孩儿听不明白。” 赵母见聪明的孩儿,竟然想不明白她说的话,问道:“我且问你,廉颇用兵如何。” 赵括生活在邯郸,岂不知廉颇之名,脱口而出道,“廉颇乃我国名将,能征惯战,又成名三十多载。其用兵,无人能及。” 赵母见儿子没有目中无人,又问道:“你与廉颇相比,能比乎。” 马服子虽高傲,但对廉颇还是有几分尊敬,也不敢大言不惭,“孩儿不能比之。” 赵母见孩儿还算清醒,并没有口出狂言,骄傲自大,又问道:“廉颇都打不赢秦国,你就打得赢。” 马服子道:“廉颇善守,不善进攻。孩儿擅长进攻,这也是王上让孩儿取代廉颇的原因。” “你父亲对廉颇,还推崇几分。你竟然说他不善进攻。”赵母又道,“廉颇不善进攻,如何能孤军破齐,又如何能够得到勇冠诸侯的称谓。你父亲曾说何为名将,你还记得乎。” “孩儿记得。”马服子道:“父亲说身为名将,攻无不克,所向披靡。若守,无人能破。” “廉颇进可攻,战必胜。退可守,而不落败。此等名将,都不能阻挡秦军的攻势。你去了,可有把握击败秦军。” 马服子胸有成竹地说道:“孩儿了解对手,有把握击败秦军。” 赵母见孩儿又在妄自尊大,脸色一沉,问道:“征战四方,经验丰富的廉颇都没有把握打败秦军。你有把握获胜?” 马服子见被母亲小看,有意抬高声音,“孩儿认为,此战,该如何打。” 赵母不想听,也听不懂,打断道:“战场多变,岂能儿戏。此战若胜,天下闻名。此战若败,必会留下千古的骂名。你可想好了。” “富贵荣华险中求。”马服子早已经做了取舍,扬声又道,“当年秦国攻我,诸将也说不能打。父亲主张打,才一战成名,震动我朝,扬威诸侯。我虽不如父亲,但也要效仿父亲。” “赵国将才颇多,且不说廉颇。我国还有望诸君、都长君、许历、乐乘、楼昌等人。这些人都是先王留下的猛将。平阳君、平原君、虞卿等人都是充满智慧的人。他们都赞成以守为攻。王上不用他们,凭什么选中了你。” “王上看中了我的才能。” “你的才能?”赵母嫌弃地道:“你的才能有这些征战四方的人厉害。他们那个不是战场打磨出来的人。他们为何不去取代廉颇,难道是他们不想建立功业,留名后世。当然不是。是因为他们知道,此战代表着什么。” 马服子静下来,琢磨母亲说的这些话。 赵母又道:“此战,王上犹豫不决,是战,是和,举棋不定。这些人就是摸透了王上少年心性,急于求成,才拒绝统兵出征。你若为将,尚无威望。如何统兵与秦国作战。” “父亲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孩儿...” “十几年前,你父亲领兵。诸将皆不满,就连任贤好能的先王也心生猜忌。王上用人,远不及先王。廉颇忠于赵国,为赵国立下汗马功劳。伐秦不利,却取而代之。你出战不能胜,就会猜忌你,又该如何。” “母亲不用多说。王上以我为将,我定领命。不能击败秦军,孩儿就为国捐躯。” 赵母道:“你若执意要去,我便与你断绝母子关系。” 马服子闻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问道:“母亲说什么,要与孩儿断绝母子关系。” “你不听我言,必将酿成大祸。我不会看着你辱没了你父亲的威名,连累整个家族。”赵母见儿子听不进去,“你好自为之。” 马服子声音有些哽咽道:“哪有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母亲,我可是你的儿子。” 赵母道:“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孩儿,你要明白母亲的心情。” “母亲如此看不起孩儿。好,孩儿一定要证明给你看。”马服子说完,怒色而去。 赵母看着离开的儿子,想起马服君临终前说的那些话,“孩儿有些才华,也懂兵法。他太过自负,早晚会跌个大跟斗,甚至会连累家族。我有此子,亦喜,也亦优啊!” 赵王丹正在宫中处理政务,忽闻马服君夫人求见。赵王丹没想到赵母会来,放下手中的政务,“请她进来。” 不多时,赵母走了进来,跪拜道:“妾,拜见王上。” “快快请起。”赵王丹问道:“你来见我,所谓何事。” 赵母试探性问道:“妾,听很多人说,王上打算以吾儿为将,取代廉颇。此事是真的乎。” 赵王丹问道:“你想是真,还是假。” 赵母道:“我当然想这个消息是假的。” 赵母的回答令赵王丹倍感惊讶,“寡人回答你是真的,又如何。” 赵母露出惊恐的神色,跪地道:“请王上收回成命,不要以他为将。” “你说什么。你要寡人收回成命。”赵王丹问道:“你为何要寡人收回成命。” 赵母语调肯定道:“他不适合为将。” “寡人听说,马服子与马服君论战,不曾落败。朝中诸将也不是马服子的对手。”赵王丹对这个答案,可不满意,“你为何说他不能为将。” 赵母为难道:“王上有所不知,我对这个儿子是有自知之明。他父亲活着的时候也说,此子,不宜为将。” 赵王丹怎么也没想到马服君夫妇会说出这样的话,问道:“马服君还说什么。” “他说,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 赵王丹仔细琢磨这些话,非眼前这个妇人能说,想必是马服君所说。赵王丹想不明白,马服君为何会说这些话。但,这句话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王和母后的临终遗言。不知不觉,赵王丹眼角有些湿润。 赵母又道:“请王上不要以括为将。” 赵王丹看着赵母,也没说话。 “我的这个儿子有什么能耐,我最清楚。他虽熟读兵书,也知兵法。但,比不上他的父亲。他父亲出战,总会有很多人出谋划策,也有很多人效忠他父亲,与之死战。然,他听不去任何人意见,独断专行,易坏了王上的大事。” 赵王丹听着这些话,觉得自己与马服子有些同命相连。马服子想要建立功名超越父亲,他又何尝不想超越父王。赵王丹没有改变自己的意见,反而觉得要给马服子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 赵王丹道:“寡人一言九鼎,岂能朝令夕改。” 赵母见不能劝回赵王收回成命,无奈道:“王上若以括为将,坏了王上大事,王上若怒,不可牵连家族。” “好。”赵王丹道:“寡人答应就是。” 赵母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行礼告退。 近臣问道:“赵母为何会说这些话。” 赵母的话让赵王丹想起了自己的母后,淡笑道:“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一百章 离间计 话说,秦王稷孤立赵国与诸侯关系之后,又增兵十万及攻伐野王的秦军,全部由王龁调遣。秦王稷想一战,击溃赵国,拿下长平,威逼邯郸。 秦王稷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到大捷的消息,反而得知,数十万大军被阻挡在丹河西侧,不能前进一步。这个消息,对于秦王稷来说,可不是值得弹冠相庆的好消息。 数十万将士,每日消耗粮草巨大。若不尽快打破僵局,秦国也会拖不起。秦王稷也知道,赵国更拖不起。这场硬仗,谁能够坚持到最后,胜利将会属于对方。秦王稷也面临来自多方的压力,但他能够独自承受,独断乾坤。 秦王稷等了两个月有余,总算等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赵国以都长君为使者,前去齐国缔结盟约,最终以失败告终。秦王稷得知这个消息,对战胜赵国,又多了几分信心。 这日,秦王稷像往日一样,上朝处理国政。 “有事启奏,无事早点散了。诸位想劝阻寡人与赵国止息兵戈,趁着寡人还没有生气,你们最好不要提。否则,寡人发起脾气来,是要掉脑袋的。”秦王稷听惯了朝臣的言辞,也有些不耐烦。秦王稷提前说出来,一是为了镇住朝臣,二是为了掌握话语主动权。倘若有的大臣,忤逆他的心思,就要提前掂量一下后果。 果不其然,秦王稷说完这些话。秦国朝臣,也不敢多说。毕竟,秦王稷的手段,朝臣们还是见识过的。 范雎见没人说话,走出一步,朝着秦王稷行礼道:“王上,臣,有话要说。” 秦王稷见他眼神有异,想必是这些话不想要太多的人知道,淡淡道:“诸位朝臣没事,散去吧!” 朝臣明白秦王稷话中的意思,纷纷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秦王稷遣退身边的所有人,看着范雎问道:“说吧!你想要说什么。” 范雎脸颊涌出喜色道:“臣,恭喜王上,贺喜王上。” 秦王稷不明其意,看着他,问道:“寡人有何喜。” “臣得到一个消息。”范雎慢下语调,一字一句道,“赵国都长君去齐国结盟不成,又没有买到支撑大战的粮食。赵国就快顶不住了。” “区区赵国,安敢与我国相争。”秦王稷轻蔑道:“与诸侯对战,一对一,寡人何惧。” 赵国的国力比不上秦国,但,赵国的军事实力,并不弱秦国。秦、赵两国交战,秦国也没有取得压倒性的优势。范雎担心秦王太过于高兴,过于轻视赵国,提醒道:“王上,赵国还有许多能臣悍将,我们没有击败他们,不能大意。” “是寡人高兴太早了。”秦王稷岂不知赵国的战力有多强,又道:“我国数十万大军,不能攻破赵国丹河防线,向前推进一步。足以证明,赵国还是有能打的人。” “赵国廉颇不愧是名将啊!”范雎感叹道:“有廉颇在,我们休想拿下长平。” 秦王稷赞同对方说的话,露出忧色,叹道:“廉颇能攻能守,不好应对。攻取上党,我们节节胜利。可,我们遇上了廉颇,有些小胜,也折损了不少将士。我们的对手不是廉颇,那就好了。” “廉颇不愧是赵国的名将,也很能打。可惜啊!赵王沉不住气。”范雎换了一口气,又道:“臣,这里有个好消息,正要告诉王上。” 秦王稷问道:“什么好消息。” 范雎答道:“赵王打算替我们换掉廉颇?” “你说什么?”秦王稷疑道:“赵王打算换掉廉颇。” “正是。”范雎语气充满肯定,“臣,刚刚接到来自邯郸的消息。赵王以都长君去齐合纵不成,又没有买到支撑大战的粮草。赵王丹不得不改变战略,催促廉颇出战。廉颇拒不出战,惹得赵王大怒。” “这真是个好消息。”秦王稷闻言,松了一口气,又道:“廉颇不出战,赵王大怒,定会换之。我们的对手,不是廉颇,就有机会打破僵局。” “臣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想告诉王上。从而,我们制定更好的策略,拿下长平,威逼邯郸。” 秦王稷总算明白范雎那道眼神的含义,他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免得泄露了秦国的作战意图。秦王稷又问道:“赵王打算以何人取代廉颇。” 范雎正色道:“宗室子弟,公子括。” 秦王稷对这个人没有印象,问道:“公子括,有何能耐,竟然能够得到赵王的信任,取代廉颇。” 范雎换了一种说法,回答道:“公子括,是马服君之子。” 秦王稷闻言,神色微动道:“你说的公子括,莫非就是斩杀我十几万大秦将士的马服君赵奢之子。” “正是。”范雎见秦王稷听到马服君这三个字,神色微动,语调还透露出不安,便猜中了秦王心中不可愈合的伤疤。 秦王稷稳了稳心神,笑道:“寡人曾闻,马服子年岁不足三十。赵王以他为将,取代赫赫有名的廉颇。莫非是赵国无人乎?” 范雎见秦王稷不了解马服子,解释道:“王上,可不能小看了此人。” “区区竖子,不曾披甲上阵,无显赫军功,有什么好怕的。赵国不是没有能征善战的悍将,是赵王不会用人啊!寡人到想知道,竖子有何能耐。”若是马服君、都长君、望诸君等人,或者是许历、楼昌、乐乘等人,取代廉颇,秦王稷倒还不敢大意,需要小心应对。秦王稷一想到赵王丹选了一个既没有军功,又没有名声的马服子,完全没有把竖子当回事。 范雎可没有秦王稷那般乐观,脸色凝重道:“王上,马服子虽没有披甲上阵,也无显赫军功。但,他是马服君的儿子。从小受到马服君的熏陶,知道的兵法可不少。” 秦王稷淡淡地问道:“马服子与其父相比如何?” 范雎郑重道:“臣说几件事,王上就知道,马服子为何不能小看。” 秦王稷也没当回事,笑道:“秦相请说,寡人倒要好好听听。” “马服子曾与马服君论兵,不曾落败。与赵国武将论战,也不曾输过。都长君、马服君,皆自叹不如。足以证明,马服子的兵法谋略,远胜其父马服君,也在都长君田单之上。” 秦王稷骇然道:“马服子有如此厉害?” 范雎点头道:“马服子的声名,邯郸皆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如此说来,是寡人小看了马服子。”秦王稷听闻马服子与其父、赵国诸将之间论兵,不曾落败。又得马服君、都长君的称赞。当下,收起轻视之色,神情凝重地问道:“王龁对战马服子,胜负会如何。” “马服子善兵法、谋略,定能出奇制胜。”范雎轻叹道:“臣认为,王龁不是马服子的对手。” 秦王稷吞了一口唾沫,又道:“马服子是真有本事,还是浪得虚名。” “马服子不曾披甲上阵,是真本事,还是浪得虚名。臣,也不知道。”范雎话锋一转,又道:“马服子能够得到赵王赏识,取代廉颇。赵国君臣没有反对,其能力不可小觑。我们的对手是马服子,不能大意。” “如此说来,赵王选了一个能打的人。”秦王稷收起自己的傲慢,又道:“我国又遇到对手了。” 范雎厉声道:“只要赵王能够换下廉颇,我们就有获胜的把握。” 秦王稷道:“廉颇是被换下。何人,能够对战马服子。” 范雎早就猜到秦王会说这句话,忙道:“王上,赵国换将。我国也该换将。” 秦王稷道:“换将?” “廉颇能攻能守,乃赵国的名将,成名数十载,是有真本事,也非浪得虚名。”范雎有意停顿,察看了一下秦王稷的神色,又道:“马服子是否有真本事,还是浪得虚名,我们不知道。赵王丹敢以马服子为将,取代廉颇,赵国朝臣无人反对。马服子敢接受赵王的任命,想必是分析了秦、赵双方的利弊,甚至是想出了击败王龁的策略。我们换将,定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秦王稷思忖少许,问道:“寡人以何人为将,去迎战马服子?你认为何人能够取代王龁?” 范雎没想到秦王会忘了秦国最能打的那个人,提醒道:“王上,既能够替代王龁,又能够镇住我国的武将,还能让将士信服,这个人,还能有谁?” 秦王稷眼前浮现出那个人的声音,脱口而出道:“武安君白起。” “武安君乃我国最能打的人,诸将皆信服。”范雎笑道:“我们以武安君去检阅马服子是否有真本事。纵使马服子有真本事,怎抵得过武安君。” 秦王稷深知武安君是秦国最能打的战将,但,他有自己的考虑。这几年,他囚禁太后、驱逐四贵,也打压了很多效忠四贵的人。秦国在秦王稷的掌控下,朝政平稳,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然,秦王稷不知道武安君是忠于他,忠于秦国,还是忠于穰侯魏冉。秦王稷对武安君,用之,又疑之。 伐上党、驱逐赵军、与廉颇对战。秦王稷选择王龁,不选择武安君白起,就是为了分化、削弱武安君在军中的影响力,进而扶持效忠自己的新势力。此刻,以武安君为将,更换王龁,岂不是让他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再者,临阵换将,乃军中大忌。以白起,取代王龁。秦王稷要考虑的事情很多,迟迟不能贸然下定决心。 范雎知道秦王稷心中想的是什么,也害怕什么,为了打消秦王稷的疑虑,出言道:“王上,此战关乎秦、赵两国的国运。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还是让武安君出战。” 秦王稷善于权谋,更善于隐忍。为了国家大事,又是影响国运之战,他不敢马虎。秦王稷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出了决定,喊道:“好吧!寡人就以武安君,取代王龁,攻伐赵国。” 范雎闻言,又道:“王上,我们不能将武安君取代王龁的消息,泄露出去。” 秦王稷问道:“为何?” 范雎道:“武安君的名声太过显赫。我们以武安君为将的消息泄露出去。赵国君臣得知,必会谨慎应对。马服子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就会被我们打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就能出奇制胜。” 秦王稷领悟其中的意思,笑道:“你要寡人封锁以武安君为将的消息,是为了出其不意,一招致胜。” 范雎点头道:“正是。” “赵国以马服子为将,寡人就以武安君为将。”秦王稷顿了一下,又道:“马服子挂帅出征,便是武安君为将之时。凡有人泄露消息者,死罪,诛三族。” 范雎见秦王稷面对国家大事,一点都不糊涂,又道:“王上,赵王年幼,行事不够果敢,大事也不能决断。臣担心,赵王会朝令夕改,不以马服子为将。这该如何是好。” 秦王稷为王四十多年,岂不知让君王下定决心做一件事的信心和勇气,淡笑道:“赵王不敢下决定,我们就帮他下决定?” 范雎问道:“王上,我们如何帮赵王下决定。” “赵王想听什么,我们就给他听什么。”秦王稷笑道:“寡人就让赵国的君臣知道,秦国害怕马服君,更害怕马服子。” 范雎追问道:“赵国能臣众多,赵王不上当又该如何。” “赵王年轻,容易冲动。赵王见有机会击败寡人,岂会放过这次机会。此战,不仅是两国之战,也是赵王独断朝纲的立威之战。”秦王稷看着邯郸的方向,大笑道:“寡人派人去邯郸,散播谣言。一说,我国害怕马服子;又说,廉颇勾结我国,图谋邯郸。赵王真假难辨,定会起疑。我们离间,赵国君臣,会如何?” “赵国君臣,离心离德。赵王起疑,就会以赵括取代廉颇。”范雎击掌,称赞道:“王上之计,实在是太妙了。” 第一百零一章 赵武灵王伐秦之策 左师触龙听说蔺相如入宫劝谏赵王丹不要以马服子为将,取代廉颇,落得无功而返。触龙和蔺相如有些交情,他害怕赵王丹之言,会伤了这位老臣的心。 于是,触龙乘坐马车,来到蔺相如的府邸。 触龙下了马车,望着这座曾经显赫一时的府邸。赵惠文王时,这座府邸居住的男儿,是赵国的骄傲。完璧归赵、渑池之会,他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敢,扞卫了赵国的国格。一段将相和的佳话,更是流传已久。 可,赵惠文王甍逝、赵威后,相继离世。蔺相如患疾不出,这座府邸,又显得有些冷清,还有点萧条。府邸、人皆在,却再也看不到当年踌躇满志、一腔热血的男儿。 蔺相如从宫中回来后,想起赵王丹说的那些话,心中满是悲凉。正在这时,一人进来道:“蔺上卿,左师来了。” 蔺相如闻言,收拾心中的失落,拖着病体,前去相迎道:“不知左师光临,未曾远迎。左师,莫怪。” 触龙和气地道:“你我相交多年,这句话,严重了。蔺上卿,莫怪我叨扰才是。” “你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觉得叨扰。”蔺相如伸手道:“左师,里面请。” 触龙也抬手道:“蔺上卿,请。” 蔺相如、触龙并肩而入,来到大厅,主宾落座。触龙见蔺相如神色不好,问道:“蔺上卿,身体好些了吗?” 蔺相如道:“我这是老病根了,好不了了。” 触龙身子骨也不是很好,但看着蔺相如,不想说丧气的话,逞能道:“蔺上卿,安心修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还等着与你一起,辅佐王上,建立功业。” 蔺相如听到最后一句话,长叹了一口气,“我老了,不重用了。王上,用不着,我这把老骨头了。” 触龙笑道:“蔺上卿说哪里的话,你可是先王的肱股之臣。日后,王上,还会多多仰仗你才是。” 蔺相如又长叹了一口气,语调有几分悲凉道:“朝堂的事,我不说,左师也知道。我老了,没有精力,辅佐王上。” 触龙见蔺相如被赵王丹的一席话,打击太深,劝慰道:“蔺上卿不要多想,王上少年心性,不懂事。” 蔺相如摇头道:“左师,王上打算换将,此事,你怎么看。” “秦国伐我,王上以廉颇为将击之,又以郑朱入秦求和,这些事,我都知道。怎么,我国与秦国议和没有谈拢。”自从赵威后死后,触龙辞掉了左师的官职,深居不出。对于赵国朝堂发生的事情,也只是听着长子说起,才得知。 蔺相如道:“我们议和失败了,都长君去齐国合纵也失败了。” 触龙惊骇道:“我们和秦国就只能打到底。” “我们和秦国没有选择,只能打到底?”蔺相如换了一口气,语调不安道:“王上打算更换廉颇,以马服子代之。” “王上怎能以马服子换掉廉颇。”触龙闻言,神色骤变,心中骂道:“王上也太胡来了。” 蔺相如想到此事,自己无能为力,充满自责道:“都怪我病得不是时候,否则,我或许能够劝阻王上。” 触龙了解赵王丹,宽慰道:“蔺上卿,不必自责。王上少年心性,脾气倔的很,只要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什么人的话都听不进去。纵使你在朝中,又能如何。” 蔺相如见对方这句话所言不虚,很少有人能够改变赵王丹,叹道:“是啊!王上太年轻了,又羡慕武灵王和惠文王之功业,必会急于求成,好大喜功。看来,王上要跌跟斗,才能成长。” 触龙问道:“王上以马服子取代廉颇,结果会如何。” “廉颇抗秦,不一定会败。退一步说,廉颇败了,也不会惨败,更不会伤了国本。”蔺相如换了一口气,又道:“我实在想不明白,王上为何会以马服子取代廉颇。” “朝中大臣,都支持王上换将。也只有你懂廉颇,敢为廉颇说话。”触龙来见蔺相如之前,听闻赵王丹主战,廉颇拒不奉命。朝臣都主张赵王丹换将的政令,很少有人反对。触龙既羡慕廉颇、蔺相如的刎颈之交,也敬佩蔺相如的为人和勇气。 “他啊!就是个直脾气,向来快人快语,没有城府,说话容易得罪人。”蔺相如想起赵王丹眸色露出的杀气,背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们都老了,应该退位让贤,剩下的事,就让年轻人去做。”触龙笑道:“我们还有多少日子可活,该放下心了。” 蔺相如道:“这是影响两国的大战,我如何不操心啊!” “你为国事操劳,我深受感动。可你身体也不好,还是好好养病。”触龙又道:“先王留下了诸多文臣武将,文有平原君、平阳君、虞卿;武有都长君、望诸君、马服君、廉颇等人。马服君走了,望诸君行踪不定,都长君入齐未归,王上换下廉颇,还有楼昌、乐乘等人。有他们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蔺相如想了想也觉得对方说得对,笑道:“是啊!江山自有人才处,我们这些老东西,该放手了。” “年轻人,总要长大。”触龙笑道,“我们要学习赵威后,让年轻人自己出去闯荡,这样他们才能快速的成长起来。” 蔺相如感慨道:“听左师一言,胜读十年书啊!” 触龙见蔺相如情绪有些好转,神色却差,精力也不济,不愿多打扰,行礼告辞。触龙回家途中,马车车轴坏了。触龙见走不了,准备找一个雅静的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 平原君从长平归来,进入邯郸城,看见了触龙,命人停下马车,上前行礼道:“胜,见过左师。” 虞卿也拱手行礼。 “见过,平原君。”触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平原君,伸手相邀,“平原君要不要进去,一起坐下来吃点东西。” 平原君赶路太久,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便走了进去,挑了一个上好的雅间,让店家多备几个菜。店家见来者穿着不凡,身边还有护卫把守,不敢怠慢。 触龙朝着虞卿拱手,算是打招呼。 平原君问道:“左师,怎会在这里。” 触龙也不隐瞒,直接道:“我刚去看了蔺相如。” 自从赵惠文王甍逝,蔺相如患疾不出。平原君有很多年没见过蔺相如,问道:“蔺上卿身体状况怎么样。” 触龙叹道:“一日不如一日。蔺相如老了,还被王上…唉,不说了。” 平原君见他说了一半,甚是好奇,问道:“蔺相如被王上怎么了?” 触龙压低声音道:“王上打算以马服子为将,取代廉颇。蔺相如在宫中为廉颇仗义执言,王上不但听不进去,还说了些过分的话,伤了他的心啊!” 平原君闻言,也觉得赵王做得有点过分,“王上,怎能如此对蔺上卿啊!” 触龙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问道:“平原君不是在长平督战,怎么回邯郸了。” “王上连发数道诏书,催促廉老将军主动出击。廉老将军认为不能主动击秦,只能防守。廉老将军拒不奉诏,王上定会大怒。我回来就是为了告诉王上关于长平的战况。” “平原君是想让王上收回成命。” “正是。” “来不及了。”触龙又道:“邯郸城人人都知道王上下达了诏令,更换廉颇。王上收回成命,会威严扫地。” “左师说什么?”平原君惊道:“王上已经下达了诏令?” “王上还没有下达诏令,也没有拜马服子为将。”触龙又道:“但,邯郸城都传遍了,马服子取代廉颇。王上纵使不想让马服子取代廉颇,也不得不行了。” 平原君道:“换将不仅是军中大忌,也是最高机密。邯郸百姓,怎会人人知晓。” 触龙道:“想必是有人故意泄露消息。” 平原君微怒道:“谁敢这么大胆,泄了我国最高机密?” 触龙不答,反问道:“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平原君瞳孔睁大,一下就想到了是谁,“这消息是王上有意泄露?” 触龙端起水盏,喝了一口,“除了王上,谁敢这么大胆,还这么有能耐。” “我想不明白。”平原君想了想,也不知道赵王丹为何这般做。 触龙读懂了平原君那道不解地眼神,答道:“王上是想把事情坐实了。” “唉。”平原君昼夜兼程赶回来,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赵王丹换将的消息,邯郸人人皆知。赵王丹朝令夕改,定会有损君威。他日,便难以服众,令行天下,还会被诸侯取笑。 平原君见换将之举,势在必行,又怕换将,导致大败,神色不安地问道:“左师,可有办法,挽救。” 触龙摇了摇头,倍感无奈。 平原君看着一旁不语的虞卿,问道:“虞卿,我们该怎么办。” 虞卿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摇头道:“廉老将军被更换,已成定局。此局,的确难解。” 平原君听他说“难解”,而不是‘无解,’忙道:“虞卿,我们如何解。” “邯郸人人都知道王上将拜马服子为将。此事,已经成为定局,不能更改。我们也不能劝王上,收回成命。”虞卿停了下来,又道:“办法就是开辟新的战场?” 平原君闻言,吓得不轻,“你说什么,开辟新的战场?” “廉老将军驻守长平,秦国越不过丹河。今,秦国的主要兵力,少部分在伐韩施加压力,大部分在丹河攻我。”虞卿放慢语调道:“我们开辟新的战场,不仅能够减轻长平的压力,还能打破僵局。” 触龙问道:“这个办法是不错。我们应该在何处,开辟新的战场,这是问题的关键。” 平原君也道:“是啊!我们在何出开辟新的战场。” 虞卿用手,沾上水,写了几个字。虞卿写完,抹去了桌上的字迹。平原君见他写着‘武灵王伐秦之策’,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道:“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虞卿问道:“我们还有其他选择乎?” “好。”平原君忙道:“我立刻进宫,面见王上。” 第一百零二章 廉颇叛国? 齐国孟尝君田文奉齐王之命,入秦为相,了解秦国。孟尝君离开秦国时,受到秦王稷的羞辱。索性,孟尝君身边能人不少。倚靠鸡鸣狗盗之辈,得以出函谷,回到齐国。 孟尝君回到齐国,想起秦国的羞辱,愤恨不已。于是,在孟尝君的主导下,齐、韩、魏三国合纵,兵发函谷。 齐国与燕国交恶,又害怕赵国助秦,坏了大事。齐国派出使者有说赵武灵王加入合纵,共同伐秦。面对齐、韩、魏三国,秦国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为了应对这场国难,秦国以派出使者,前往赵国,以楼缓为相的名义,有说赵武灵王助秦伐诸侯。 一时间,赵国成为齐、韩、魏三国和秦国争取、拉拢的对象。 赵武灵王为了慎重起见,孤身入秦,了解秦国。秦国可伐,则助诸侯伐秦。秦国不可伐,则助秦国牵制诸侯。赵武灵王去了咸阳,见到了秦王稷和芈八子,并在咸阳宫议政天下诸侯。赵武灵王离开秦国,回到了赵国时,见秦国可亡、可灭。 于是,赵武灵王制定了出了一套伐秦之策。那就是倚靠雁门、云中地势,集中两郡的兵力,趁着秦国与齐、韩、魏在函谷交战,直取咸阳,攻破秦国。 可惜啊!赵武灵王还未实行伐秦之策,赵国国内发生了一场宫廷政变…沙丘政变。 沙丘宫变,不仅导致赵武灵王遇难,代安君被诛,肥义被杀;还导致了很多人才流散;更重要的是赵国合纵诸侯伐秦的大业,转瞬间落空。 沙丘宫变之时,平原君不到十岁。但,赵武灵王制定的伐秦之策,他也曾听王兄讲过。可惜啊!这场大业,最终成为了遗憾。 平原君进入宫中,不容宦者前去通禀,直接走进大殿,来到近前,对着赵王丹行礼,“臣,参加王上。” 赵王丹正在观阅君王之道,忽闻平原君之声,抬头见平原君出现在面前,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籍,诧异道:“叔父,何时回来的。” 平原君也没发现赵王丹脸色有异,语调随和答道:“臣,刚从长平回来,就直接入宫面见王上。” 平原君回来的消息,赵王丹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赵王丹虽不喜,但看见身边最亲的人出现在面前,笑道:“叔父回来,派人通知寡人一声。寡人好亲自去迎接你。” 平原君见赵王丹用‘通知’两个字,顿时预感不妙,语调谦恭道:“多谢王上,记挂着臣。” 赵王丹见平原君回邯郸,想必是为了换将之事,开门见山地问道:“寡人换将之事,叔父已经知晓。叔父回来,是劝阻寡人乎?” 平原君见赵王丹将话语点破,也不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语调随和道:“臣回来是告诉王上,有关前线的战况。” 赵王丹没想到平原君会这般说,放下心中的戒备,问道:“请叔父说说长平最新的战况。” 平原君道:“我们和秦国,在丹河僵持不下。谁也不能突破对方的阵地。秦王增兵丹河,人多势众。廉老将军选择坚守壁垒,不主动出击的战略是正确的。” 赵王丹才不去想,廉颇的战略是否正确。赵王丹看到的是廉颇拒不出战,问道:“廉颇是不想打?” 平原君听赵王丹的语调透露出不快,惊道:“王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臣糊涂,听不明白。” 赵王丹想起廉颇抗命不遵,眸色隐隐透露出怒气,“廉颇等诸将,倚仗军功,欺负寡人年少。寡人岂能不知。” 平原君没想到赵王丹会说出这样的话,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王上怎能如此想?廉老将军对王上一片丹心,他的忠诚是不用怀疑。” “廉颇对寡人一片丹心,他就该执行寡人的命令,就不会抗命不遵。”赵王丹已经将事情说破,也不用隐瞒心中的不快,“为了大局,寡人一忍再忍。寡人退一步,他们莫非认为寡人好欺乎?” 平原君没想到赵王心中的怒气如此盛,又多疑,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廉颇不听寡人诏令,寡人就换了他。” “王上,临阵换将,这是兵家大忌。燕惠王以将换下望诸君,导致伐齐大业落空。前者之鉴不远,不能忘啊!”平原君见赵王丹对廉颇等人充满怒意,又对征伐之事,太过意气用事。 赵王丹见平原君不是站在自己这边,哪里听得进去,语调冰冷道:“寡人不是燕惠王,廉颇不是望诸君。寡人有何不能换。” 平原君问道:“王上打算以何人取代廉颇。” 赵王丹铿锵有力地道:“马服子。” 平原君见赵王丹态度坚决,追问道:“王上以马服子为将,取代廉颇。朝中有多少人赞成,有多少人反对。” “大多数朝臣,都拥护寡人换将的政令。” 平原君知道,朝臣不是拥护,而是害怕赵王发怒。平原君吞了一口唾沫,稳了稳心神,“那些人反对。” 赵王丹平静地道:“蔺相如等少数人。” 平原君捕捉到有用地信息,问道:“蔺相如是先王的肱骨之臣,他若反对,必定有道理。王上,可要三思啊!” “蔺相如和廉颇的关系,寡人岂能不懂。蔺相如反对寡人的政令,无非是想替廉颇说话。”赵王丹换了一口气,漠视道:“蔺相如老了,也病糊涂了。家国大事面前,他不是以大局为重,而是为了自己的私交。寡人岂能听一个病人说的话。” 平原君闻言,总算明白了,左师为何要去安慰蔺相如。赵王丹之言,真的太令人心寒了。 平原君稳住心神,温言道:“王上,蔺相如是病了,但还不至于糊涂。廉颇征战三十多年,经验丰富。临阵对敌,能够灵活转变。马服子虽知兵法,也骁勇善战。其能力,领十万军,足矣。统率数十万兵马,是不足以堪当大任。” 赵王丹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些话,“换将之举,迫在眉睫,不容更改。” 平原君见赵王丹用不可商量的语气说话,心想:“原来,王上心里早就有了主意。王上不信任廉颇,蔺相如等人也不信。” 赵王丹见平原君没有说话,为了掌握话语主动权,又道:“叔父莫非也是来反对寡人?” “王上以马服子为将,臣也不反对。”平原君话锋一转,又道:“臣有一个提议?” 赵王丹见他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问道:“叔父请说。” “臣认为王上将驻守长平的任务交给廉颇。”平原君道:“王上拜马服子为将,开辟新的战场,征伐秦军。” 赵王丹思忖少许,问道:“如何开辟新的战场。” 平原君见赵王丹神色缓和了不少,趁势道:“赵主父曾制定伐秦之策。我们开辟新的战场,王上不如考虑一下。” 赵王丹神色一动,问道:“赵主父伐秦?” 平原君高声道:“赵主父以云中、雁门地势之利,南下伐秦,直取咸阳。” 赵王丹见这个计划太大胆了,问道:“伐秦之策,能有效乎?” 平原君也怀疑这个计划能否伐秦,正色道:“我们只是开辟新的战场,减轻长平的军事压力,并没有想亡秦国。” 赵王丹问道:“我们还有足够的力量,开辟新的战场?” 平原君道:“王上,不妨让马服子率十万军,出击秦国。” “叔父从长平回来,辛苦了。”赵王丹也没有立即做决断,“这件事,寡人要好好想想。” 赵王丹送走了平原君,命心腹之人去将楼昌等多名近臣招来问话。赵王丹见该来的人都来了,直接道:“平原君让寡人开辟新的战场,你们怎么看。” 众人神色惊恐,齐声道:“王上,万万不能这么做。” 赵王丹见众人同时反对,问道:“为何。” “我们开辟新的战场,只会增加负担,导致民生衰败。”楼昌停下来,又问道:“平原君打算如何开辟新的战场。” “寡人祖父曾制定伐秦之策。平原君想要寡人,以云中、雁门之兵,南下伐秦,直取咸阳。” 一老臣道:“赵主父伐秦之策是因为齐、韩、魏三国诸侯正面攻伐函谷关而产生的。如今,秦国彻底肃清了北地义渠之患。上郡、河西郡地势险要、道路难行。秦国废了很多人力、物力、财力,修筑长城、关塞。赵主父伐秦之策,是行不通的。” 众人也道:“臣,也不赞成。” “赵主父伐秦之策,行不通。我们不能开辟新的战场。寡人应该怎么办,才能击溃秦军。”赵王丹也觉得众人之言有理,想要从北往南攻伐秦国,这是不可能的。 楼昌道:“臣认为,我们应该增兵,正面击溃秦军。” 赵王丹也是这样想的,但没有流露内心的真实想法,愁道:“寡人以何人为将?” 众人齐声道:“马服子。” 赵王丹心中窃喜,脸色担忧道:“马服子,没有经过战阵。数十万将士交给他,寡人不放心。” 一宗室道:“当年,秦国攻我阏与,先王问及廉颇、乐乘等外姓将领,他们都说不能救援。马服君以狭路相逢,勇者胜之言,打动了先王。马服君不曾与秦国交战,还不是打赢了秦国” 一人道:“我国需要马服君这样的人,才能击败秦国。马服子是马服君的儿子,从小耳濡目染,又善兵法,定是我国的马服君。王上,战事要速战速决,不能拖下去。” 又一人道:“王上,我们不以马服子为将,也不行了。如今邯郸城内,人人都知,王上要以马服子为将。” 楼昌见赵王丹没说话,也道:“臣在邯郸听到两个消息。一个是秦国害怕马服君。秦国听说王上以马服子为将,坐立不安。” 赵王丹没想到秦国会怕马服子,问道:“寡人以马服子为将,百姓是什么反应。” 一人道:“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马服君。” 赵王丹没想到马服子的威望,超过了自己的预期,“楼昌,还有一个消息是什么。” “很多人说…”楼昌道:“廉颇勾结秦国,谋我邯郸。邯郸城内皆传,廉颇叛国?” “廉颇叛国?”赵王丹骇然道:“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早已经传遍了邯郸城。王上不信,可以问问在座的大臣。” 众人齐声道:“臣,也听说了。” 赵王丹看着众人,惊恐道:“廉颇会勾结秦国,图谋邯郸,他会叛国?” 第一百零三章 你是寡人的马服君 赵王丹换下廉颇,廉颇不满,是可以理解。然,廉颇叛国,赵王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会是真的。 近臣见赵王丹神色有些迟疑,又道:“请王上为了江山社稷,以马服子换下廉颇。” 众人齐声道:“臣等附议。” 赵王丹看着这些人,沉思良久,说出了自己的忧虑,“马服子不曾历经战阵,寡人将最后可战之力押上去。若败了,后果不堪设想。这件事重大,容寡人好好想想。” 司马赵霍问道:“十几年前,秦国伐我阏与。先王也曾询问过廉颇、乐乘等诸多武将。他们都说不能打。马服君说必须打。王上,可知为什么。” 赵王丹想也没想,直接道:“马服君善兵法,又有谋略胆识,定能出奇制胜。” “这只是其一。”赵霍又道:“其二,马服君是嬴姓赵氏子孙。” 赵王丹怔了少许,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霍说的话已经够明显了,却见赵王丹还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赵霍见话语所破,也没有顾忌,直言道:“他们不是赵氏子孙,自然不会竭尽全力为王上效力。唯有赵氏子孙才会真心为了先祖的基业,浴血奋战。” 赵王丹尚威说话,一宗室老臣道:“王上,廉颇拥兵自重,不听王令。秦国以攻,我们以守,如何退敌。” 又一人接话道:“我们结盟齐国不成,没有支撑大战的粮草。战事拖下去,对我国不利。廉颇善知兵法,岂不知其中的厉害。廉颇抗命不遵,拒绝王命,只能说明他有不臣之心。” “廉颇为人如何,朝野皆知。”赵王丹语调坚定道:“廉颇也是嬴姓男儿,岂会做出叛国之事。” 赵霍见赵王丹想法太过天真,竟然不知,国家危难之时,缺乏的是忠臣良将,劝道:“廉颇通秦,出卖赵国,图谋邯郸,众人皆知。王上,这该如何解释。” 赵王丹大声道:“这定是秦国离间计策,寡人岂能上当。” “如果不是事出有因,秦国离间,也起不了作用。”赵霍放缓语速,痛心疾首,又道:“廉颇没有异心尚可,若有异心,赵国会危害无穷。” 赵王丹语调不快道:“你的意思是说,廉颇会叛国?” 赵霍正色道:“王上命廉颇击秦,廉颇不听王命。廉颇之心,昭然若揭。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王上,防微杜渐。否则,为祸江山社稷,悔之晚矣。” 一人接过话道:“王上继位至今,尚无功勋,威德不足以服众。很多老将自持功高,不听王命。先王曾败秦,威后也退秦。为何,现在我们阻挡不住秦国的攻势。” 又一人道:“我国和秦国十几年,不曾大规模交锋。此次,秦王伐我之心,无比坚定。这又是为何?” 赵霍续道:“廉颇乃塞北边将,其麾下将士,也出生北地。这些人不在邯郸,不念家国,自然不愿死战。王上督促廉颇出战,廉颇不战,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一老臣道:“廉颇手握重兵,若反,天下不再是赵氏的天下。王上莫非忘了,吴起、田忌之事乎?为了江山社稷能够传承,我们宁可错怪了廉破老将军,也不能不防啊!” 赵王丹听到江山社稷这四个字,内心也不能淡定。他不能拿江山社稷去赌,也不敢去赌。赵王丹吸了一口凉气,稳了稳心神,问道:“依你之见,寡人该怎么办。” 赵霍见赵王丹有此一问,想必听进去了自己忠义之言,温言道:“王上以北地将领为将,他们自然不会为了邯郸死战。王上以邯郸将领为将,他们定会齐心协力,击退秦国。” 众人高呼道:“请王上以邯郸将领,取代廉颇。” 赵王丹沉默少许,权衡利弊。赵王丹也觉得北地将领不会为了邯郸、为了赵国死战。若他以邯郸将领出击秦国,自然比用北地将领更让人放心。然,摆在赵王丹面前的这个难题,北地将领善战,邯郸何人能够取代。 楼昌看出了赵王丹的心思,趁势道:“请,王上以马服子为将。” 赵王丹沉默不语,仍旧没有表明态度。马服子有何能耐,他还是拿捏不准,更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楼昌见赵王丹不听平阳君、蔺相如之言,也不信任北地将领,还忌惮廉颇等人。楼昌也看懂了赵王丹为何迟迟不下达政令的原因,趁势道:“正所谓,虎父无犬子。马服子善兵法,与人论兵,而不败。就连马服君也自愧不如。马服君的威名,早就传遍秦国。秦国君臣,莫不胆颤。我们以马服君之子为将,不仅能震慑秦国,还能提高将士士气。长平之困,可解。” 众臣也被楼昌之言所感,齐声道:“请,王上以马服子为将。” “寡人要好好想想。临阵换将,那可是大忌。”赵王丹还是下不了决心。此战,胜负,关系江山社稷。赵王丹的每个决定都会影响国家的运势。尤其是现在,他的每个决定,至关重要,一点也不能出错。 赵霍见王上在大事面前,犹豫不决,心急道:“马服子善于用兵,又是宗室,岂会降秦,背叛赵国。王上,不用之,莫非还有什么担心。” “这…”赵王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心底深处的不安。 楼昌见状,又道:“王上,马服子的威名,已经传到了秦国。咸阳君臣听说王上打算以马服君为将,准备撤兵。邯郸城内,也再传,秦国害怕马服子。” 赵王丹闻言,大声问道:“此事,可是真的。” 楼昌道:“王上不信,可以走出王宫,听听来自百姓的声音。” 赵王丹有意将马服子为将的散播出去,就是为了了解一下,支持他政令有多少人。赵王丹也有意出宫了解一下来自君臣的呼声,进而为下一步决断,提供依据。于是,赵王丹乔装打扮,带着心腹,走出王宫。 赵王丹所到之处,听到的就是这两个消息。秦惧马服子,廉颇叛赵。 逛了大半日,赵王丹有些饥饿,行到大北城,进入九里居坐了下来。 赵霍挑了一个上好的雅间,安排美酒佳肴,招待赵王丹。不多时,店家送来美酒、佳肴,躬身退了下去。宦者令害怕有人听到赵王丹与朝臣之间的对话,亲自在门外把守。 这里的人不是心腹,也是宗室。赵王丹对这里的人,充满了信任。赵王丹喝着美酒,吃了些佳肴,有了几分饱意。赵王丹独自饮了一樽,放下酒樽,问道:“今日所见所闻,寡人才知诸位所言不虚。” 赵霍见大半天转悠下来,赵王丹已经变了一个人,顺势道:“王上,以马服子为将,更换廉颇,这是邯郸很多人的心声。王上应该顺应民意,拜马服子为将。” 赵王丹道:“寡人也想以马服子为将?可,马服子没有显赫的军功,也没有威德。寡人以他为将,定会有很多人不服。此事,处置不好,就会酿成大祸。” 在座的人见赵王丹所言不错。廉颇在赵国的地位,举足轻重。若轻易换将,还真容易酿成大祸。 “你们谁能保证,寡人以马服子更换廉颇。廉颇等人,不会有情绪。”赵王丹见没人说话,独自喝了一樽酒,又道:“寡人不仅要替换廉颇,还不能让国内出现新的动乱。否则,我们换将,不但不能击秦,还会引发新的动乱。这些事,寡人岂能不考虑。” 赵霍道:“邯郸臣民都再传,廉颇勾结秦国,图谋邯郸。廉颇手握重兵,他真有异心,我国为祸不远。” 又一人道:“王上所见所闻,臣也不多说了。臣要说的是江山社稷,要掌握在赵氏子孙的手中。” 赵王丹想了想,难以决断,问道:“倘若廉颇没有异心,寡人这么做,岂不是会寒了北地将士之心。” “王上替换廉颇的消息,不胫而走。臣相信,廉颇等人,也得到了这消息。廉颇抗命在前,又见王上要更换他。廉颇的性子,岂能忍之。”赵霍适当的停下来,见赵王丹没有说话,又道:“我们宁可辜负了廉颇,也不能错判啊!否则,祸害无穷。” 赵王丹微握拳头,眸色之中流露出很复杂的感情。 楼昌道:“王上,我们和秦国僵持不下,战事不能拖下去。事到如今,我们不能瞻前顾后,只能放手一搏。” “寡人不敢赌?”赵王丹道:“这个赌注是江山社稷,寡人岂能赌。” 楼昌高声道:“王上莫非忘了,武灵王继位之时,就是敢放手一搏,才破了五国之谋。武灵王打破礼制,推行胡服骑射,才赌赢了赵国现在的盛况。王上不赌,何能破秦。” 赵霍又道:“王上,百姓说的那些话,臣还记得。廉颇拒战,有损赵氏男儿的威名。此战,这种打法,只会将赵国推进万丈深渊。我们应该换个有朝气的将领,快速打破疆土才行。” 众人道:“请,王上,放手一搏。” “好。”赵王丹端起酒樽,送到唇边,胸中战意十足,“寡人想太多,还不如用实际行动。事到如今,寡人别无退路,只能效仿祖父,放手一搏。” 赵王丹喝了些酒,但头脑也很清醒。赵王丹也知道,他现在说的是什么。他向往武灵王开疆拓土的丰功伟业,也向往惠文王征战诸侯万丈豪情。如今,赵国的命运落到他的肩上,他就要继承先祖遗志,并发扬光大。 赵王丹回到王宫,命人去召马服子。 马服子踏进大殿,行礼道:“臣,拜见王上。” 赵王丹掷地有声道:“寡人决定以你为将,更换廉颇,击秦复疆。你是如何想的。” 马服子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此时,心中虽乐,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平静地问道:“臣不明白,赵国能臣悍将众多。王上,为何选择了臣。” 赵王丹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露出喜悦,也没有立即领命,反而还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赵王丹看着他,也看到了自己。马服子想要超越马服君,建立功业,证明自己的能力。赵王丹,也想开疆拓土,超越惠文王,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赵王丹选择马服子,看似给了对方一个机会和平台,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平台,一个机会。 赵王丹眸色明亮,语调铿锵有力道:“邯郸渴望马服君,赵国需要马服君,寡人也要马服君。而你,就是寡人的马服君。” 第一百零四章 马服子挂帅出征 赵王丹那句,‘你就是寡人的马服君。’马服子闻言,神情震荡,久久不能平复心境。这几个字不仅是他最想要听的,也是对他最好的肯定。赵奢是赵惠文王的马服君,而他是赵王丹的马服君。 赵王丹见对方没有出言迎合,也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你难道不想成为寡人的马服君乎?” “臣,做梦都想着这一天。”马服子压制住心中的狂热,也将这句话留在了心中,平静地答道:“廉老将军,战功赫赫,威德服众。王上臣以取代廉老将军,定会有很多人不服吧!” 赵王丹点了点头,指着案几上堆放的文书,“这边都是赞成你的,另一边是反对你的。” 马服子见赞成他的文书,比反对他的文书,要高那么多。想着自己被大多数人认可,那颗心多了点慰藉。 赵王丹收回手势,看着他,续道:“这么多朝臣都拥护你。寡人也支持你。你就是寡人的马服君。” 马服子没有给赵王丹强烈的回应,神色依旧平静地问道:“臣想知道,有哪些人反对。” 赵王丹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些话来,先是愣了少许,走进案几,哪些反对他的文书,“蔺相如。” 马服子认真地道:“蔺上卿是先王肱股之臣,也是有谋虑、有大局的人。王上为何不听蔺上卿之言。” 赵王丹放下手中的文书,神色不满道:“蔺相如和廉颇什么关系,寡人岂能不知。寡人催战,廉颇拒战。廉颇眼里还有没有寡人?蔺相如替廉颇说话,不过是为了私交,忘了家国。寡人岂能听一个病人说的话。” 秦、赵战事僵持不下,赵王丹的压力,可想而知。马服子却没想到赵王丹会疑色廉颇,也不听蔺相如的话。 赵王丹又拿起一封文书,扬了扬手,“你母亲,也反对寡人以你为将。” “家母劝谏王上,不要以臣为将,甚至与臣割断母子关系吧!”马服子脸色平静说着这些话,心中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马服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继承父亲的武勋和荣耀,哪里做错了。 马服子见母亲看不起自己,他越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你已知晓,寡人就不念了。”赵王丹放下文书,又道:“寡人答应了你的母亲,你不能破秦,寡人也不会问罪你的家人和家族。” “王上,平原君、平阳君,他们对臣是什么态度。”马服子见赵王丹没有听母亲之言,又不会因为战事不利,牵连他家人和家族,心中也没什么顾虑。 赵王丹吐出几个字,“不反对,不拥护。” 马服子见赵国最有代表的两个人没有表态,又朝着案几上的文书看了一眼,“臣,未立战功,威德不加。王上不顾蔺相如、家母等意见,提拔臣为将,换下德高望重的廉老将军。臣,不配担此重任。” 赵王丹怎么也没想到马服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尤其是最后几个字,让他的一腔热血冷了几分。为了以他为将,赵王丹不知道顶住了多大的压力。赵王丹转念一想,对方说的也没错。马服子与廉老将军相比,没有显赫的战功,没有威德。马服子之言,也是担心,换将会引发新乱。 赵王丹想通了此节,也不怪他,“寡人以你为将,不是一时糊涂,做出的诏令。这是朝臣的拥护,百姓的渴望。寡人也相信,你就是寡人的马服君。” 马服子见赵王丹态度坚定,语调充满力量,回道:“王上以臣为将,朝中反对臣的人,不再少数。” 赵王丹又指着案几上的文书,“是有很多文臣、武将反对,蔺相如也反对。就连你母亲,也劝谏寡人。” 马服子问道:“王上以臣为将,换下廉老将军。文臣武将都不服,王上为何还要坚持以臣为将。” “谁说没有战功,没有威德就不能为将。”赵王丹眸色明亮,语调铿锵有力道:“廉颇是有战功,又有威德,却抵挡不住秦军。廉颇老了,战法太过保守,打不出赵氏男儿的威名。寡人想要一个朝气蓬勃、有活力的将领,出动出战,为我国打开艰难的局面。” 马服子理解赵王丹,也懂他的难处。想要证明自己不弱父辈的心情,赵王丹比谁都要强烈。赵惠文王、赵威后对赵王的影响实在是太大。赵王丹要证明自己,就只能开疆拓土,击败暴秦。 马服子推辞道:“臣,年少,怕辜负了王上的期望。” “寡人祖父继承大业时,不足十五岁。魏、齐、秦、楚、燕,以会葬之名,图我赵氏江山。祖父不顾国力孱弱,却敢与五国诸侯针锋相对。父王继位时,年满十岁。沙丘宫难,也才十五岁。不也守住了先祖留下的江山。寡人继位,年岁比祖父、父亲大。寡人一样能够守住先祖的江山。”赵王丹想起祖父、父亲那些事,高喊道:“赵氏子孙,自古英雄出少年。” 赵王丹见马服子不说话,想必是心中还有很多顾虑,又道:“我国和秦国在丹河僵持时间太长,齐国不与我们结盟。我国就没能力与秦国打持久消耗战。寡人用你,定与你荣辱与共,生死同命。寡人愿将赵国的命运,托付给你。” 马服子朝着赵王丹拜了拜,“臣愿击秦,奈何文武大臣不服,难行大事。请,王上换将。” 赵王丹说了这么多,却还是得到这句话,高声道:“明日,寡人筑高台,拜你为将,替你扬威。你,可愿成为寡人的马服君,共同守卫先祖的江山。” 赵王丹说的这些话,也是马服子心中所想。马服子不愿辜负君王,也不愿辜负自己,躬身道:“承蒙王上厚爱,臣,自当领命。臣愿替王上守住先祖的江山。” “好。”赵王丹激动道:“我们携手,守卫先祖的江山。” 马服子高声道:“臣,定会用秦军的鲜血,扞卫三晋男儿的傲骨。” “好,好,好。”赵王丹笑道:“这才是寡人的马服君该说的话。” 马服子问道:“王上以臣取代廉颇,不知,如何安顿廉老将军。” 赵王丹压低声音道:“廉颇性子刚烈,又不听寡人诏令。邯郸城内流传一个消息,廉颇通秦,图谋邯郸,不知你曾听闻。” 马服子道:“王上,这是谣言,不可当真。这定是秦国离间我国君臣的计策。秦国不能用武力攻破我国,便想到从内部打垮我们。王上,不能听之,信之。” 赵王丹也曾想过这些缘由,但他不敢拿江山社稷的命运去赌,“事出必有因,无风不起浪。寡人身为一国之君,不可不当真,” 马服子忙道:“廉老将军的为人如何,众人皆知。廉老将军是不会出卖赵国,背叛王上。” 赵王丹道:“寡人也相信廉老将军是忠心为国,但寡人身为一国之君,就要为家国社稷考虑。廉颇不是我赵氏子孙,不会为了祖宗基业死战。寡人岂能拿先祖的基业,去赌。国难当前,忠义难寻。你是赵氏子孙,要肩负起责任。” 马服子听到‘赵氏子孙’,这四个字,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情绪,问道:“王上要臣怎么做” “寡人派你去取代廉颇,交接权力。廉颇没有异心,你让他安全回到邯郸。寡人辜负了他,日后弥补就是。”赵王丹眸色突显杀气,“他若有异心,不执行权力交接,你可以便宜行事。” 马服子惊道:“王上是什么意思,臣听不明白。” 赵王丹知道对方是明白,故意装作不明白,走近他,压低声音,“寡人多次命令廉颇攻秦,廉颇以将在外为由,拒绝出战。廉颇手握重兵,寡人担心他…” 马服子道:“王上,廉老将军性子刚烈了些。但,他是不会做出叛国的事情。廉老将军在丹河阻挡了秦军,这就足以表明了忠心。王上是一国之君,应该效仿先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王上这句话传了出去,岂不是令将士心寒。” “你说寡人凉薄也好,说寡人心狠也罢,甚至说寡人猜忌心重也行。”赵王丹想着廉颇拒不听命,哪里听不去这些话,微怒道:“与秦对战,事关江山社稷,寡人不敢马虎。廉颇不听王命,拒不出战。寡人也不能由着他,酿成大祸,悔之晚矣。” 马服子感受到了赵王丹浓浓的杀气,也知劝不回赵王的心意,换了一种语气道:“王上,这件事交给臣去办。臣定能说服廉老将军,顺利完成交接仪式。” “好,寡人姑且信你。”赵王丹问道:“你要多少人,才能击败秦军。” “王龁驻守丹河有十几万。秦王又增兵十万,还将野王的秦军也调去丹河。我们要击溃秦军,收回失地。”马服子道:“臣至少要十五万,定能击秦,马踏咸阳。” “好。”赵王丹得到这个答案,甚感满意,“寡人给你二十万,你要帮寡人好好教训秦国。” 马服子信心十足道:“臣有二十万新生军,定能击败秦军,击败王龁。” “这可是国内仅存可调遣的全部兵力。寡人将自己的性命、邯郸百姓的性命和赵国的命运,托付给你了。” “臣不破秦,誓死不还。” 赵王丹赞道:“先王有马服君,寡人有你。我们共同击秦,建立千秋功业。你要替寡人好好教训秦国,扬我赵氏威名。” 马服子高声道:“喏。” 赵王与马服子又说了很多话,询问他如何打。马服子从容应答,井然有序。赵王丹闻言,信心大增。赵氏宗族有此人,实乃上天不弃。 赵王丹又说了两个时辰,关怀道:“明日你就将出征了,回家好好与母亲、妻儿道别。你凯旋归来之日,寡人与你丛台饮酒,以论天下。” “臣,告退。”马服子行完礼,转身走了出去。 马服子刚走不久,平原君走了进来。赵王丹见能打破僵局,击败秦军,笑道:“叔父,寡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寡人决定以马服子为将,取代廉颇。” “什么?”平原君没想到赵王丹没有询问朝臣的意见,竟会如此草率的做决定,问道,“王上打算以马服子为将,取代廉颇?” 赵王丹不愿给平原君说话的机会,“寡人心意已决。何人都不能劝回寡人收回成命。” 平原君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问道:“王上打算如何善后廉颇?” 赵王丹道:“廉颇听话,寡人自然会善待他。他若心存不满,寡人只能…” 平原君问道:“廉颇乃我国名将,王上想杀了他?” “寡人…”赵王丹还是说不出那几个字。 “王上杀了廉颇,定会让将士心寒。北疆将士,也不会听王上调遣。杀一个廉颇,令举国心寒。王上,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寡人不会杀了廉颇,也不会重用他。”赵王丹语调疲惫道:“明日,寡人还要拜马服子为将。叔父,寡人累了,你下去吧!” 翌日,朝阳初升,照进邯郸城。 丛台宫诺达的广场上,金戈林立,旌旗迎风招展。三通鼓声刚过,赵王丹登上高台,举行祭天仪式。 礼仪结束,司礼高呼道:“请,马服君登台。” 马服子身穿戎装,头戴将帽,登上高台,面向赵王跪拜道:“臣,拜见吾王。” 赵王丹从侍者手中举起的木盘,拿起长剑,递给马服子道:“寡人拜你为将,率军出征。” 马服子道:“喏。” 马服子举起长剑,面对二十万将士。众人高呼道:“王上万岁,赵国万岁。” 马服子拔出长剑,剑尖指天,高声道:“不破秦军,誓死不归。” “杀,杀,杀。”数十万人之音,冲破云霄,令人壮怀激烈。 顿时间,鼓声大作,喊声震天。待得鼓声停息,司礼道:“时辰已到。” 赵王丹道:“马服君,出征吧!” 马服子走下高台,登上战车,振臂高呼道:“出征。” 第一百零五章 我不如廉颇 翌日,蔺相如刚醒,却听闻鼓声大作,喊声震天。蔺相如走到门口,见很多人往王宫的方向涌去。蔺相如拦下一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答道:“蔺上卿,王上拜马服子为将,挂帅出征。” 蔺相如闻言,脸色骤变,“王上以马服子为将,挂帅出征?” 那人见蔺相如神色不对,行了一礼,快步离去。 蔺相如走了几步,口中呕出血色,看着王宫的方向,神色凄凉,“先王,臣无能啊!” 蔺相如说完,返回府邸,心灰意冷道:“关门,任何人,我都不见。” 平原君参加完出征仪式,返回府邸,却见虞卿、魏齐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候。平原君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虞卿急色道:“平原君,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平原君怔了一下,问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为何不能笑?” 魏齐接话道:“平原君,赵王以马服子为将,取代廉颇。这件事,可不小啊!” 虞卿问道:“平原君为何不劝阻王上。” 平原君无奈道:“王上不听,我也没办法。” “坏了,坏了。”虞卿惨叫一声道:“我国为祸不远啦!” 平原君神色动容道:“虞卿,为何有此一言。” “马服子无战功,也无威德。王上让他取代廉老将军,将士定会不服。稍有差错,赵国不仅不能抵御秦国,还会新生内乱。”虞卿叹道:“赵国为祸不远矣。” “情况还没有这么糟吧!”平原君道:“马服子我见过,有其父雄姿,也善兵法。王上以他为将,他也许能够出奇兵,击败秦军。” 虞卿见平原君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抬高语调道:“战阵,不仅要精通兵法,还要有胆略和勇武。马服子虽知兵法,但没有大战的经验。王上将可战之力,交给马服子。一旦,这支可战之力,发生变故。邯郸危矣,赵国危矣。” 平原君道:“虞卿,你太危言耸听了。” 虞卿见聪明的平原君,怎么到了关键时刻,竟然还没有看懂危局,气得他说不出话来。 魏齐见状,插话道:“平原君,虞卿说得对。马服子善兵法,但没有历经大战,也没有临战经验。赵王将可战之力托付给马服子。一旦战事,陷入危局。赵国无兵可调派,邯郸岂不危矣。” 虞卿问道:“廉老将军德高望重,却被马服子换下。廉老将军会如何想?北地将士,又会如何想?北地将士和邯郸将士,不能齐心协力。此战,我们必败。” 平原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背后惊出一身冷汗,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魏齐道:“廉老将军在军中德高望重,却被马服子取代。纵使廉老将军以大局为重,北地将士也会不满。此事,处置不当,就会引发新乱。平原君,还是要想办法,稳住廉老将军。廉老将军才能镇住北地军将,才能让北地将士和邯郸将士,齐心协力。” 平原君慌了神,喊道:“虞卿,你的办法最多。我们如何才能稳住廉老将军,如何让北地将士和邯郸将士,齐心协力,为国而战。” 虞卿道:“能够劝动廉老将军的人,还有何人。” 平原君脑海瞬间想到一个人,喊道:“蔺上卿。” 平原君、虞卿、魏齐等人,一同前往蔺相如府邸。平原君见府邸大门紧闭,命人前去敲门,送上拜帖。 门客打开门,行礼道:“蔺上卿病了,不见客。诸位,请回吧!” 平原君见蔺相如闭门不见,问道:“虞卿,我们该怎么办。” “蔺相如,给我滚出来。”说完,虞卿便冲了进去。门客想拦,也拦不住。 平原君见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跟着虞卿冲了进去。蔺相如见外面吵吵闹闹,招来一人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人跑了进来,喊道:“蔺上卿,平原君、虞卿等人求见。” “不见。”蔺相如吩咐道。 那人道:“我等拦不住。” 不多时,虞卿来到近前,喊道:“蔺上卿,为何不见我等。” 蔺相如咳嗽少许,看着众人,声音虚弱无力道:“我老了,不中用了。” 平原君听到这几个字,感到无比的悲凉,想必蔺相如还在为宫廷那件事,伤透了心,行礼道:“王上年少,不懂事,说了很多无礼的话。我再此,替王上向您赔罪。请,蔺上卿不要放在心上。” “平原君严重了。”蔺相如怎么也没想到平原君会放下身段,“臣老了,想要为赵国献策,也没有精力,我想安静地渡过剩下的日子。” 虞卿道:“邯郸存亡,蔺上卿也不管了?” 蔺相如道:“有诸位在,邯郸岂会有难?” “王上将邯郸可战之力,托付给了马服子。”虞卿道:“马服子取代廉颇,交接出现差错。北地将士和邯郸将士不和。外有暴秦,内有近忧。邯郸,岂不危矣。” 蔺相如道:“王上不听我言,以马服子为将,取代廉颇。你们来找我,我也无能无力。” 平原君道:“请,蔺上卿看在王兄的面上,规劝廉老将军。廉老将军以大局为重,北地将士和邯郸将士,才能上下齐心。” 虞卿道:“廉老将军与蔺上卿较好。蔺上卿说的话,廉老将军岂会不听。此战,我们若败,邯郸告危。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如何对得起先王的知遇之恩。” “稳住廉老将军,就交给我了。”蔺相如喊道:“取笔来。” 平原君撤下身上的布巾,递给蔺相如。蔺相如提笔在布巾上,奋笔疾书,一气呵成。 蔺相如写好,递给平原君,“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平原君接过布巾,看也不看,收了起来,藏在大袖之中,感激道:“多谢,蔺上卿。” 平原君、虞卿、魏齐等人辞别蔺相如,离开府邸。魏齐问道:“蔺上卿写了什么。” 平原君取出布巾展开观看,见那里面写了很多蔺相如和廉颇之间的往事。平原君往后看,见上面写着,“大战在即,请兄台以家国社稷为念,勿以个人荣辱。” 平原君看完,感叹道:“蔺相如,真乃国士无双啊!” 廉颇在丹河东侧,阻挡了秦军一次又一次攻势。随着,秦、赵两国战事陷入僵持,压在廉颇身上的重担,也不轻。廉颇一边要提防秦国的军事压力,另一边还要稳定军心。 这日,廉颇召集部将,正在行军大帐处理政务。邯郸斥候急色而来送来一封书信。廉颇看了书信,心中满是悲凉道:“我为赵国出生入死,赵王却以竖子换我,实在是欺人太甚。” 诸将闻言,也忿忿不平。 “王上换我,也就算了,竟然以竖子取代我。”廉颇问道:“你们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一人道:“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王上却以竖子换廉老将军。此等羞辱,我等岂能忍之。” 众人齐声道:“决不能忍。” “我也不能忍。”廉颇想起自己为赵国披肝沥胆,却被赵王疑之,竖子换之。 这时,又走进来一名斥候,递上来书信。廉颇展开书信,见字迹是蔺相如写的。廉颇读完书信,了解了邯郸的朝局,平息心中的不快,叹道:“罢了!罢了!我受的屈辱,与家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王上换我,就换吧!” 一人问道:“廉老将军,此等屈辱,岂能忍之。” 众人齐声道:“末将不能忍。” 廉颇看着诸将对自己的情谊深厚,感激道:“承蒙诸侯厚爱,廉颇才有今日。如今,我们和秦国战事进入关键时期,我们内部不合,容易被秦国击败。为了家国社稷,受点屈辱又如何。” “廉老将军就这样被换了,我等不甘心啊!” “廉老将军就这样走了。” “王上不信我,我留在这里干什么。我接受王上的命令,不代表我会听竖子的调遣。王上不信我,我大不了回邯郸。”廉颇淡笑道:“我若不走,王上岂能让我活着。” “廉老将军肝胆忠心,王上怎会…怎会…” 廉颇知道对方要表达的意思,“王上多次命我出战,我拒不出战,违抗王命。王上年少,性子多疑,定会认为我嚣张跋扈。王上对我不放心啊!” 众人义愤填膺道:“王上怎能如此对待廉老将军,岂不是令我等寒心啊!” 廉颇也感到寒心、悲凉,却也不表露出来,故作轻松道:“我不遵王命,王上不杀,而将我换下,那也是记着我的功勋。” “廉老将军抗命不遵,那是王上诏令有误。” 廉颇道:“君王只要结果,不会问过程。” “廉老将军抗命,回邯郸,岂不是难逃一死。” “廉老将军,我们不如…” “不可。”廉颇喝道:“先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岂能做出违背赵国的事来。” “王上不信任廉老将军,才找竖子换之。廉老将军回邯郸,轻者治罪,重者会有杀身子祸。” “只要廉老将军一声令下,我等皆听廉老将军的调遣。” 廉颇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南征北伐,历经大战的部将,“廉颇能够与诸位征战,实乃人生一大快事。王上疑我、不用我,的确令我心寒。可,我们都是赵氏男儿,岂能因为受了点委屈,就意气用事,毁了国家大事。我们内讧,不正是秦国想要看到的。眼前正是多事之秋,我们更应该众志成城,团结起来,守疆击秦。” 诸将见廉颇受此大辱,却还为国事考虑,敬佩不已。 廉颇笑道:“为了家国,我受点委屈,又算什么。诸位,无论我是不是主将,你们都要执行新将的命令。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战胜秦国。我虽不在这里,我的心和你们同在。” 诸将齐声道:“谨遵廉老将军将令。” “如此甚好。”廉颇安抚住了诸将,又道:“我可以安心回邯郸了。” 廉颇话语刚落,马服子亲信仇皓,穿着战甲,走了进来,躬身道:“末将,奉马服君之令,前来请廉老将军洽淡交接一事。” 一人问道:“马服君甍逝,何来马服君。” 仇皓道:“马服君甍逝,其子括,继承马服君的爵位。” “马服子为何不来军营见我。”廉颇见对方不语,也问不出什么话,“罢了,罢了。马服子没有胆量来军营见我,我去见他也无妨。” 诸将齐声道:“廉老将军,小心有诈。” 廉颇见诸将担心自己的安全,笑道:“诸位放心,马服子也是有身份的人,岂会为难我。” 诸将不忍心让廉颇前去犯险,齐声道:“末将愿与廉老将军一起去。” 廉颇道:“我们都去了,秦国来攻,又该如何。你们留下来,我独自前去见马服子。” 马服子也没把握劝服廉颇,也没有把握能够顺利进行权力交接仪式。马服子更知道,若前去廉颇大帐,负责交接。话语有冲突,就会引发动乱。马服子不愿扩大矛盾,只能让亲信前去邀请廉颇。 马服子正在焦急等待消息,见一亲信跑来道:“马服君,廉颇来了。” 马服子问道:“来了多少人。” “就廉颇一人。” 马服子道:“廉颇不愧是有胆量的人。我和廉老将军谈不拢,就以酒樽落地为号。” 廉颇来到马服子的行辕,一将拦住他的去路,高喊道:“进入行辕,需得取下利刃。” “放肆?”廉颇喝道:“此剑乃先王所赠,跟随我数十年,形影不离。我卸剑,是对先王的不敬重。” “请廉老将军,不要让我为难。” 马服子走出营帐,大喊道:“马服子拜见廉老将军。” 廉颇打量眼前这个少年,笑道:“我没想到王上会以你来换我。真是江山后继有人啊!” “多谢廉老将军抬爱。”马服子伸手道:“廉老将军,里面请。” 廉颇走进营帐,坐在位置上,便感受到浓浓杀气,喝道:“出来吧!大丈夫,光明磊落,不用藏着。” 马服子见安排,被廉颇识破,开门见山道:“我奉王上之命,前来取代廉老将军。这是王上的诏令,请廉老将军过目。” 廉颇看也不看,问道:“我若不交军权,你会不会杀了我。” 马服子道:“廉老将军说哪里的话?” 廉颇道:“难道不是。” “廉老将军,忠肝义胆,一心为国。赵国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廉老将军是我国的英雄,人人敬仰,岂会被杀之。我相信廉老将军为了大局,定会与我交接权力,也不会为难我这个小辈。”马服子躬身道:“廉老将军,安心走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 “我本以为平生有机会与秦国战神白起一战。”廉颇感伤道:“看来,是没有机会与之一战了。” “廉老将军,临走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王龁善用兵,此战,需谨慎小心。”廉颇换了一口气,又道:“马服子知兵法,我也不多说了。请,马服子注意一个人。” 马服子问道:“谁。” “白起。” “我记下了。” “你来了,这里就没我的事。”廉颇叮嘱道:“我也该回邯郸了。” “送,廉老将军。”马服子走出营帐相送,看着廉颇离开的背影,叹道:“此人性子虽急,却是善于用兵。为了大局,不惜个人荣辱。廉颇,不愧是我国的名将。我不如廉颇啊!” 第一百零六章 廉颇与蔺相如 廉颇交出帅印和赵王丹赐的长剑,走出大帐,骑上一匹高大、威武的白色良驹,策马而去。 仇皓问道:“马服君就这样放廉老将军走了。” 马服子不答反问道:“你想怎么办。” “廉颇若心生反悔,对我们不利。我们不如…”仇皓手势做出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马服子摇头道:“廉颇一诺千金,他做的事,说的话,定会实现。传令下去,何人敢对廉老将军无礼,斩之。” 仇皓见马服子这般处事,太过简单,追问道:“马服君,我们要不要派人跟踪廉老将军。” “不用了。”马服君看着廉颇扬长而去的背影,“临阵换将,乃军中大忌。王上不顾蔺相如等人反对,以我为将,换下廉老将军。王上之举,犯了兵家大忌,已经令太多的人心寒了。我们若派人跟踪廉老将军,反而还会引发新的变故。” “喏。”仇皓见马服子说的对,连忙躬身领命,转身离开,前去传达马服子的将令。 马服子处置好廉颇之事,率领部将,来到行军大帐,接管大军。廉颇旧部见了,问道:“廉老将军何在。” 马服子拿出帅印和廉颇携带赵王丹出征时赐的长剑,高声道:“我封王上之命,取代廉颇。从现在起,我就是全军最高统帅。如有不听将令者,杀。” 廉颇旧部,你看我,我看你,议论不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廉颇会如此痛快交出手中的兵权。 马服子见自己不能镇住北地之将,但也不能杀鸡儆猴,震慑诸将。马服子也知道,临阵换将,杀将立威。此举不但不能树立威信,反而是最愚蠢的行为,更容易激发兵变。 马服子知道这些人效忠廉颇,不会听自己的将领,也不愿强人所难,又道:“廉老将军已经启程回到邯郸。诸位若不服我,也可自行离开。” 几名部将见了,行了一礼,转身走出大帐。 马服子见留不住的人已经走了,留下来的人,都是听从他将令之人。马服子对着众人,大声道:“很好。你们都做出了选择。以后,你们都要听我将令,听我部署。若有不听号令,杀之。” 众人齐声道:“我等谨遵马服君将令。” “好。”马服子见权力交割出奇的顺利,平息了军中的隐患,高喊道:“我们众志成城,守卫疆土,报效君王。” 诸将齐声道:“守卫疆土,报效君王。” 马服子见局势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真臂高呼道:“此战,我们必胜。王上万岁,赵国万岁。” 诸将高声道:“王上万岁,赵国万岁。” 廉颇骑上良驹奔驰,返回邯郸。赵国百姓和上党军民认识廉颇,高喊道:“廉老将军。” 廉颇见状,左右回礼。 一人问道:“廉老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廉颇不愿把自己被换的消息,说出来,以免乱了士气,骑着马快速奔驰。行了十几里,廉颇才发现自己仍旧头戴将帽,身披甲胄,足蹬战靴。想起曾经的辉煌,又看着落魄的自己。顿时,心中涌现出一股悲凉。 廉颇见自己已经成为了落魄之人,不再是赵国最高的将帅。廉颇深吸了一口气,落寞道:“何苦徒增伤悲。” 于是,廉颇摘掉将帽、卸掉甲胄、脱了战靴。 廉颇疾驰十几里,沿途军民皆拜。廉颇想抽身而去,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不得不放慢脚步。廉颇每走一段路程,听着军民的呼声,心乱如麻,越走越不放心。 廉颇担心马服子年少气盛,战阵经验不足,轻视秦军。若马服子改变战术,率军主动出击,定会中了秦军设下的计谋。一旦,战场失利。长平数十万男儿,就会成为秦国刀下之魂。再加上军民的爱戴和拥护,让他走的心,又多了点犹豫。 念及此处,廉颇勒住良驹,停了下来。 廉颇又想重返战场,与诸将并肩作战,守疆击秦。可,一想到自己已经被马服子取代,赵王丹对他疑色很重。是走,是留,廉颇拿不定主意。廉颇徘徊许久,也不曾潇洒离开。 就在这时,数十骑快马,快速而来。 廉颇心想,“莫非是马服子不放心,让这些人来监督自己。” 快马转瞬即至,等到看清来者。廉颇见这些人,都是追随自己的部将,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众人翻身下马,行礼道:“末将,拜见廉老将军。” 廉颇压制住心中的悲凉,问道:“我不是交代你们,要以家国为念。你们怎么不听马服子将令,也跟来了。” 一人道:“廉老将军走了,也不通知末将一声。末将曾说过,廉老将军在哪里,末将就在哪里。末将誓死追随廉老将军。” 众人也齐声道:“末将誓死追随廉老将军。” “好,好,好。”廉颇看着这些效忠他的将士,深受感动,“多谢诸位看得起我,廉颇深受感动。你们走了,战事又该如何。” 一人道:“马服君年少气盛、骄傲自大。他不信廉老将军,更不相信我等。我等留在军中,也无用武之地。” 廉颇看着这些熟悉的部将,欣慰道:“好,我们一起回邯郸。” 这时,一快马赶来,来到廉颇面前,高呼道:“王上有令,请廉颇,速速回邯郸。” 廉颇见赵王发来诏书,督促他速速回邯郸,足以见得,赵王丹对他猜忌之心甚浓。廉颇何曾受过这些气,胸中涌出一股怒意。这时,又一骑快马,来到跟前。 廉颇见来者是蔺相如的门客,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道:“廉老将军,蔺上卿,快不行了。” 廉颇闻言,朝着邯郸的方向看去。如今,他已经被人取代,徒留在这里也没用。蔺相如与他是刎颈之交,怎么也要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廉颇哀叹一声,高呼道:“回邯郸。” 廉颇见赵王丹诏书催发、蔺相如病危,去意十足。廉颇却没想到,沿途的军民总会认出他,总是问他很多问题。廉颇心想,“他与这些人交往不深,他们总能认出自己。走走停停,何时才能抵达邯郸,见蔺相如最后一面。” 廉颇从一人口中得知,这些人能够认出他,除了廉颇白发、白须,最显眼的就是自己胯下这匹良驹。廉颇为了隐藏身份,赶回去见蔺相如最后一眼,也不让自己有太多不舍和痛苦。暗中换掉了坐下良驹,继续前行。 诸将见廉颇连心爱的良驹都舍得换掉,也唏嘘不已。 廉颇昼夜兼程,一刻也不曾停歇,过了漳水,少许路程,一座城池就映入他的眼前。廉颇看着邯郸城,伤感不已。曾几何时,他带着赵王丹的期望和使命,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去驰援上党,击秦复疆。那时的他,深受君**任,将士爱戴,百姓拥护。可,如今却落得这般不堪。 廉颇不愿多想,徒增伤悲,快马进入邯郸城。 廉颇进入邯郸,没有进宫复命,而是来到蔺相如的府邸。廉颇见府邸依旧,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廉颇翻身下马,大步走进府邸,却见蔺相如摆好酒宴,正在等待他。廉颇怒色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何骗我。” 蔺相如抬手示意对方坐下,问道:“我骗你什么。” “你来信告诉我,大限将至。”廉颇坐在位置上,看着他,“我还以为…” 蔺相如很大方地将对方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死了。” “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廉颇端起酒樽,独自喝了一樽。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蔺相如举起酒樽,“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来,我敬你一樽,就当赔罪。我不该欺骗你。” “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喝酒了。”廉颇见蔺相如神色比离开的时候,更差了些。 “不碍事的。”蔺相如道:“这樽酒,我一定要喝。若不是为了骗你回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廉颇见蔺相如还活着,能够一起喝酒,还能斗嘴,笑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蛮不讲理的人乎?” “难道不是?” “你高兴就行。” 两人共同举樽,一饮而尽。 廉颇放下酒樽,谢道:“谢谢你。” 蔺相如问道:“我骗了你,你还谢我。你不会是糊涂了吧!” “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能回来,我着实高兴。”蔺相如道:“王上以马服子换你,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这里没有其他人,有什么不满,朝我发泄。” “我在邯郸,没有什么朋友。认识你,是我三生有幸啊!”廉颇见对方不惜以性命欺骗他,就是为了家国之事,也是为了他,“我刚得知赵王以竖子换我,我火冒三丈。我恨不得起北地之兵,与竖子一战。我倒想知道,竖子有何能耐,竟然能取代我。还好,你阻止了我,否则,我将会成为赵国的罪人。” “不是我阻止了你,是你战胜了自己。”蔺相如道:“国难当前,人人有责。先王对我们有知遇之恩,我们岂能辜负先王。说实话,我还真怕你与马服子一战,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廉颇见蔺相如话语之中虽是轻描淡写,却也是用心良苦。廉颇被换在前,回到邯郸又得知,门客离他而去。赵王丹换他,令他想不明白。赵王丹以竖子换他,更让他想不明白。他一心为国,效忠赵王,为何会被赵王猜忌? 马服子善兵法,有才气,这是他知晓的。但,一想到自己征战四方,靠军功,才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如今,却比不上赵王丹的一句话。 廉颇顿时感到心寒无比,端起酒樽,喝了一口闷酒。他要把愤怒和不平之事,全部喝进肚子里。 蔺相如本以为廉颇会有很多话要说,却没想到对方变得如此安静。这些年过去了,那个脾气火爆的廉颇,他再也看不到了。蔺相如想起当年的往事,感慨不已。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都老了,也都成熟稳重了。 蔺相如见了,愧疚道:“都怪我身体不争气啊!不能规劝王上。想当年,我主内,你主外。先王任人唯贤,我们携手,才能逐鹿中原,争霸诸侯。现在的王上,只听得进去宗室的意见。赵国长期这样下去,岂不毁于一旦。” 廉颇道:“王上没有先王的胸襟,也没有先王用人的雅量,更没有先王任人唯贤的气度。赵国落在王上手中,早晚会落败!” 蔺相如见廉颇喝了些酒,竟敢说无礼的话,提醒道:“王上辜负了你,你有恨意,我能理解。这些话,对我说之尚可,切不可对外人说。否则,传到王上哪里,对你不利。” “怕什么。王上撤了我,门客也离我而去。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王上要降罪我,不用我。大不了,我做个孤将,离开赵国。”廉颇能够说出这些话,一是,发泄心中的不乐;二是,他认为蔺相如是值得信赖的人,有什么话,他也不会藏着。 “先王和威后对我们的恩情,难以报答。你怎能说这些胡话。王上年少,容易犯错。我们要规劝王上,扬我国威名,报答先王之恩。”蔺相如知道对方说的是气话,赵国跟他们有三十几年的感情,突然离开,心中岂能割舍。 廉颇见蔺相如气急,忙道:“我不过是说了些气话罢了。你也不要当真。否则,竖子换我,按照我的脾性,岂能忍之。” “是啊!我得知王上以马服子换你,很是担心。”蔺相如话锋一转,又道:“你为了家国,牺牲了自己的荣耀,着实令我佩服。” “你身体不好,国事也不要操劳了。你要好好养病。”廉颇又道:“朝中有我廉颇,还要有你,才能完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还要一起再建功业。” “我的身体如何,我岂能不知。”蔺相如看淡了生死,淡笑道:“我啊!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第一百零七章 千古遗憾 “不可胡说,你会好起来的。”廉颇虽知道蔺相如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想到这个挚友随时都会离他而去,心中多了点伤感。然,廉颇不能说丧气话,眸色和睦道:“赵国没有你,我可不自在。” 蔺相如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已经知晓。他不想在此刻,谈论这个问题,也不想让这位老友替他担心。他的一生,还算多姿多彩,没有辜负青春年华。他也知道,人,可以与人斗,却不能与天斗。 这一天,早晚都要到来。人啊!要学会认命。 蔺相如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上,遇到了赏识自己的君王。他也为君王、为国出力,更活出了自己,留名后世。此刻,他还有放不下的。 蔺相如换了一口气,神色轻松地道:“王上换你,也怪不了别人,怪你自己不争气。” 廉颇刚想说几句话,反驳一下,却听见蔺相如又道:“且不说数战皆败,丢了高平要塞、失了二鄣城、光狼城,折损了诸多将士。你亲自把守,还丢了丹河西侧的防线。以你的水平,怎会与秦国打消耗战。” 廉颇喝了一樽酒,沉重道:“你以为我想与秦国打消耗,采取被动防御。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选择以守为攻。” 蔺相如听出了廉颇话语之中的无奈,叹道:“听你之言,是遇到了难处。” “我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去驰援上党。我本想趁着秦国立足未稳,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廉颇一拳击在案几上,酒樽的美酒也溢了出来,“可,秦国的战斗力,极其彪悍,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抵达上党时,上党城已经失守。初战,我军失利,还损兵折将。我也是没办法,才选择打消耗战啊!” 蔺相如和秦国打过交道,也知道秦军的可怕。尤其是近三十年,秦军异军突出,征战诸侯,胜多败少。蔺相如同情道:“秦国的战斗力,我也知道。此战,你打得不易,委屈你了。” “我委屈点,到没什么。毕竟是我作战不利,导致军心大乱。为了稳住士气,不被秦军一战而败。我只能改变作战策略,以攻为守,被迫采取防御。”廉颇想起战死疆场的爱将,悲鸣道:“我牺牲了几名爱将和都尉,才在丹河东侧,才稳住阵脚,秦人才不能前进一步。许廉、司马琅等,那可是我的爱将啊!” “许廉、司马琅等男儿,他们都是好样的。”蔺相如道:“好男儿就该抛头颅、洒热血,战死疆场。” “是啊!他们都是好样的。”廉颇说着,脸颊情不自禁留下了两行热泪。 蔺相如见廉颇都不能击败秦军,收复失地,问道:“数年不见,秦军竟然变得如此厉害?” 廉颇道:“秦军比我们想象之中还要厉害。秦军已经不是十年的秦军。可,我们还活在战胜秦军的过去。秦军乃虎狼之师,果真如此啊!” 蔺相如相信廉颇的判断,隐隐不安地问道:“王龁不过是秦军的左庶长,论军功,并不显赫,其名声也不闻达诸侯。你与王龁交手,对他可曾了解。” “王龁虽是秦国的左庶长,但也是靠军功一步一步累积的。”廉颇想起与王龁对战的场景,“论进攻,我打不赢他。论防守,他不是我的对手。” 蔺相如闻言,脸色大骇。他怎么也没想到,廉颇对战王龁都没有信心战胜。蔺相如静下心来,想了少许,总算明白了。此战,为何打得如此艰难。 秦军势如破竹攻下上党城,又趁着兵峰正盛,一口气拿下高平要塞、老马岭,攻破二鄣城、光狼城。若不是廉颇战阵经验丰富,临危不惧,及时调整战术。若不是,廉颇占据地形,赵国恐怕会一触而溃。 蔺相如背后惊出了一声冷汗,吸了一口冷气,稳定心神道:“这十年,秦国发展太快。我们却原地踏步不前。秦国真是太可怕了。” “可不是吗?我们还沉寂在十几年前,败秦的胜利之中。我们总是轻视秦国,认为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殊不知,十年河东,时你那河西。”廉颇对蔺相如没有半点防备之心,有什么就说什么。 蔺相如大喊一声道:“不好。” 廉颇被这道喊声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蔺相如呼吸有些急促道:“王龁,已经如此厉害。秦国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我们又应该如何应对。” 廉颇也猜到了蔺相如说的那个人是谁,神色多了点凝重道:“你说的是武安君白起。” “嗯。”蔺相如点了点头,又道:“白起被称为是秦国最能打的人,也有战神的称谓。诸侯流传一句话,你可记得?” “白起出,万骨枯。”廉颇道:“我如何不记得。” 蔺相如有了一些头绪,语调不安地问道:“白起征战四方,三十多年,破城无数,不曾有败绩。伊阙破韩、魏,一战成名。破郢都、掘楚陵,功封武安君。华阳一战,再添功业。白起之名,诸侯皆惧。秦王为何不以此人为将,征伐我国。” 廉颇道:“秦王稷囚禁芈八子、驱逐四贵。白起又是效忠太后、穰侯之人。秦王稷忌惮白起,用之,又防之。白起在秦国军中地位牢不可破,会不会是秦王稷想打压白起,扶持新将。” “这也是一种可能。”蔺相如道:“秦王稷能够在芈太后、四贵面前,隐忍四十多年,足以见得,此人不简单。秦王稷不以白起出战,是因为秦王知道,以白起为将,代表着什么。以王龁为将,既可以培养他,同时也能试探我军的战力。” “你的意思是说,秦王是有意藏起白起这张牌?” “这就是我最害怕的。”蔺相如道:“长平之战,我们打了数年。我国顶不住,秦国也好不了哪里去。我国换将,秦国也会换将。我担心,秦王会以白起取代王龁,攻伐我们。马服子对战白起,结果为如何。” 廉颇吞了一口唾沫道:“必败无疑。” “白起,是秦国最能打的人。素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征战三十多年,破了近七十多城,威曾有败绩。天下间能与白起相比,除了望诸君乐毅,都长君田单。恐怕没人取得如此战果。”蔺相如问道:“如果你对上白起,可有胜算。” “胜算不大,但我还是想与之一战。”廉颇眸色没有害怕,反而还燃烧起强烈的战意,“我在长平拖了秦国这么久,就是想逼迫秦王让白起出战。可惜啊!我没有机会与他一战。我也想知道,令天下诸侯,闻风丧胆的白起,到底有多厉害。” 蔺相如岂不知为将者,最想要的就是面对比自己更强的人。廉颇与白起一战,无论胜负,必将闻名天下。可惜啊!廉颇没有机会与白起一战。 秦国的武安君白起,齐、赵两国封君拜相的田单,赵国的马服君赵奢,燕、赵两国封君的乐毅。这几人都是这个时代,最璀璨、最杰出的将领。这些人虽在同一个时代,却不能对战,也成为了将者的遗憾,也是历史留下的遗憾。 蔺相如想起白起的战绩,有数十万人的尸骨堆积而成,心中涌出了前所未有的害怕,“白起嗜杀成性,所到之处,都是血流成河。秦王以他为将,攻伐我们。我军危矣。” 廉颇道:“你是担心,秦王会以白起为将。” “这也是我担心的。” “我临走前叮嘱马服子,要注意秦国的动向,尤其是武安君白起。” “你觉得马服子会听乎?” 廉颇摇头道:“马服子生活在马服君的阴影下,太想证明自己。他心高气傲,又锋芒毕露。他是不会听我的。” 蔺相如也深有同感,一个二十几、三十几岁的年轻人,从小活在父亲的荣耀下,气焰正旺。心太急,就容易犯下错。普通人犯错,尚可。可,一国之君,一国之将犯错,那将会是可怕的灾难。 无论是赵王丹想要超越赵惠文王,还是马服子想要超越马服君。这对君臣,都渴望证明自己。 廉颇也担心前线数十万赵氏男儿的安危,问道:“我们去游说王上。” 蔺相如摇头道:“王上,心高气傲,岂会听我们的意见。” 廉颇见这个时候了,蔺相如还能这般淡定,急道:“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 “王上不听我之言,也不想见到我。”蔺相如想了想,有了主意,“你以进宫复命为由,暗中提醒王上。” “也好。”廉颇起身,行了一礼,就赶赴王宫。 赵王丹早就知道,廉颇回到邯郸,没来复命,却去见了蔺相如。赵王丹怒色道:“寡人竟然还比不过蔺相如。廉颇眼中,可有寡人。” 宦者令开导道:“蔺相如身体不好。廉颇与他是刎颈之交。廉颇很久没有见蔺相如了,回邯郸,不进宫复命,去见他,也是人之常情。” 赵王丹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寡人不近乎人情?” 宦者令闻言,忙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寡人明白。”赵王丹道:“先王留下的老臣、悍将,大多自持功高,不服寡人。无论寡人想任何决策,他们总是百般阻拦。寡人接纳上党,有人反对。王上提兵亲征,也有人反对。寡人派郑朱议和,还有人反对。廉颇不听寡人诏令,出战秦国,有人为他求情。寡人换廉颇,蔺相如反对。寡人怎么做,才没人反对。” 宦者令见赵王丹心中的恨意,积压很久,短时间内是无法宣泄。宦者令不想惹赵王丹不快,选择静默不语。 这时,进来一位宦者,行礼道:“王上,廉颇求见。” 赵王丹本想去找他,他自己却来了,抬手道:“喊他进来。” 廉颇走进大殿,朗声道:“臣,廉颇,拜见王上。” 赵王丹神色不善道:“你回来了。” 廉破道:“王上让马服君取代臣,臣岂能不回来。” 赵王丹听着廉颇话语之中,透露出不快,问道:“寡人让马服君换你,你可有不满。” 廉颇道:“王上是君,臣乃臣。王上,让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 赵王丹没想到廉颇能够控制自己的脾性,问道:“寡人让你主动击秦,你拒不出战。你的臣子之道,又去哪里了。” “臣,有罪。”廉颇不想多说,“请,王上降罪。” 赵王丹本想廉颇会反驳几句,却怎么也没想到廉颇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有几分不忍,“罢了,罢了。过去的事,寡人也不说了。你能回来,寡人着实高兴。你依旧是寡人的廉老将军。” “谢,王上。” 赵王丹闻到一股酒味,闻到:“你喝酒了。” “臣见了蔺相如,就控制不住嘴,喝了几樽。” 赵王丹见他坦然,也不追究,挥手道:“这几年,你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王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廉老将军有什么话就说。” “请王上提防秦军的动向,尤其是武安君白起。” “寡人知道了。”赵王丹抬手道:“你下去吧!” 廉颇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见赵王丹发话了,也不多说,行礼告退。 赵王丹见廉颇走后,也明白对方话中是什么意思,淡淡道:“秦王开战,不以白起为将,足以证明,白起不受秦王重用。秦王以白起出战,岂不是打自己的脸面。白起是不能出战。” 宦者令道:“王上,白起是个危险人物,我们不可大意。” “我们的斥候并没有传来秦王以白起为将的消息。”赵王丹叹道:“蔺相如老了,也糊涂了。廉老将军怎么胆子也小了。” 宦者令转换话题道:“臣要是能够看见,秦国白起与我国都长君田单、廉颇等人对战,战况会如何?” “寡人有马服君,你是看不到了。”赵王丹也想,都长君、廉颇与白起对战,定会惊天地、泣鬼神,感慨万分,“可惜啊!我们都看不到了,这会成为不解之谜,也会成为千古遗憾。” 第一百零八章 秦王稷秘密换将 转眼间,长平战事陷入僵持,接近三年。秦国攻不破赵国,赵国也击不退秦国。战事,继续拖下去,对秦、赵双方都不利。秦、赵双方,也都知道。此战,谁挺不住,谁就会输。 秦王稷和秦相范雎,见赵卒强悍,绝非韩、魏之士。秦、赵两国全面开战,已经没有缓和的可能。此战,只能分出胜负,才能罢休。 秦胜,则可傲视诸侯,一战而定天下。天下诸侯,再无与秦相抗的诸侯。 秦国不能用武力压倒赵国,那就要在其他方面战胜赵国。此战,不仅是秦、赵两国之间一场简单的军事较量,也是一次全方面的对抗,更是两国的国运之战。 秦国为了打赢这场硬仗,做了很多功课。 秦王稷先利用赵国使者郑朱入秦议和,欺骗赵国和诸侯,进而达到孤立赵国和诸侯之间的关系,进而让赵国陷入被动。为了将粮草、器械,送往前线,也为了迷惑赵国君臣。秦王稷囚禁郑朱等人,留在咸阳,封锁消息。 秦王稷为一国之君长达四十多年,曾多次与诸侯交手,经验丰富。此刻,秦国也是由秦王稷一人说了算。然,对待赵国,秦王稷还是不敢丝毫的懈怠。 秦王稷孤立赵国,秘密押送粮草、器械抵达前线,又增兵攻伐等。然,赵将廉颇不愧是赵国名将,竟然在人数少的情况下,还能阻挡了秦军的攻势。 秦王稷见这些措施还不够完胜赵国,便又考虑新的策略。秦王稷也明白,若不出奇制胜是难以战胜赵国。要想战胜战国,赵将廉颇也是一个棘手的人物。 秦王稷意识到问题的关键,那么,他要做的就是解决问题。 如何换掉赵将廉颇,还不让赵国君臣起疑,秦王稷让秦国君臣围绕这些问题谈论了数日。 当秦王稷认为赵国不会换掉能征善战的廉颇,他又得到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他的对手,赵王丹来帮忙了。 廉颇抗命,拒不出战,令赵王丹愤怒不已。赵国朝臣对廉颇不满,又推崇马服君。于是,一条从内部分化、瓦解赵国的策略形成。 秦王稷命人携带财宝,前往邯郸,散播很多消息。这些消息之中,有真,有假,甚至是无中生有。其中最致命、最可怕的两个消息,一个就是顺着赵国君臣的意思,秦国传达出害怕马服君,更害怕马服子为将。另一个利用赵王丹对廉颇的不满,散播廉颇通秦卖赵。 秦王稷在咸阳一直等着邯郸传达的消息。这一等,就过了大半个月。 这日,秦王稷像往常一样,处理国政。 “王上,天大的好消息。”人,未至;声,先行。 秦王稷听到范雎的声音,放下手中拿着前线送回来的战况。 不多时,范雎笑容满面,快步而来,高呼道:“王上,天大的好消息。” 秦王稷看着范雎喜形于色,即刻猜到了对方的来意,问道:“我们的计策,成功了。” “王上,我们的计策,成功了,成功了。”范雎压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大喊道,“赵王,上当了。” “太好了。”秦王稷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好消息,击掌道:“寡人做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 秦王稷为了打赢这场硬仗,付出了很多精力。当听到这个消息,总算可以松了一口气,自己付出的,也都值得。 范雎笑道:“赵国能臣众多,赵王却一意孤行。赵王帮了我们很大忙啊!王上,我们要好好感谢赵王才行。” “赵王之举,的确帮了寡人一个很大的忙。”秦王稷道:“赵王也不是糊涂之人,寡人没想到他会做出愚蠢的选择。” 范雎道:“赵王年轻,心性不足,就容易犯错。他犯错,我们就能击败赵国。” 秦王稷问道:“赵国能臣那么多,就没有人识破寡人的计谋乎?廉颇通秦叛赵,怎么想也不可能了。” “是啊!廉颇是不可能背叛赵国的。”范雎感叹道:“可惜啊!赵**了,邯郸君臣也信了。” 秦王稷追问道:“寡人都不信,邯郸君臣,他们是猪脑袋乎?赵国就没有清醒的人乎?” “王上,赵国朝中还是有很多大臣头脑清醒。可,赵王丹怒气正盛,听不进大臣忠义之言。赵王丹让廉颇主动出战,廉颇拒不出战。赵王丹年少气盛,岂能甘休。” 秦王稷也知君王最害怕的就是功高震主,不听王命的将领。这个问题,他也不愿多说,转移话题问道:“赵王丹以马服子取代廉颇,廉颇的下场如何。” 范雎答道:“廉颇回到邯郸,赵王虽没有为难他,也没有重用他。” “寡人还以为廉颇回到邯郸,会遭到赵王的惩处。”秦王稷淡淡道:“如此说来,赵王丹还是顾全大局,有气量的人。这点,倒有点像赵何老儿。” 范雎道:“赵王小儿,心性不足,哪比得上赵何老儿。赵何老儿听得进去朝臣的意见,赵王可听不进去。廉颇毕竟是成名三十余载,功名赫赫。廉颇在赵国军中地位牢不可破,又深得北地将士的爱戴。赵王小儿动廉颇,拿捏不好分寸,就会新生大乱。” “恩,有理,有理。廉颇、蔺相如是赵国的佳话。廉颇不得赵王小儿的信任,蔺相如也被排挤在外。”秦王稷大笑道:“赵国的气数已尽,此战,我们必胜啊!赵王丹微寡人送来大礼,寡人就击败赵国,拿下长平回报他。” 范雎见状,温言道:“王上,赵括是马服君赵奢之子,善兵法,与诸臣论战而不落败。马服君、都长君都自愧不如。马服子没有经过战阵,但有血勇之气。我们也不可大意,需得小心应对。” 秦王稷问道:“你的意思是王龁,不会是他对手。” “赵王拜马服子为将,必定问他破秦之策。马服子定对我军战术和诸将,反复进行推演。否则,马服子也不敢接下赵王丹的军令状。”范雎顿了少许,又道:“臣猜测,马服子对战王龁,信心十足。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还是让武安君出战。” “赵国君臣,只知道寡人与武安君不和,却不知道寡人会用武安君。”秦王稷为了大局,为了击败赵国,隐忍道:“寡人以武安君为将,定会打赵国君臣一个措手不及。也罢!该让白起上场了。” 秦王稷喊道:“来人,去将太子喊来。” 宦者领命,躬身而退。 不多时,秦太子走了进来,行礼道:“孩儿,拜见父王。” 秦王稷抬手道:“不用多礼。” “谢,父王。”秦太子深知秦王稷注重礼节,不敢有半点逾越。 秦王稷见孩儿恭敬有礼,倍感欣慰,又道:“你手持寡人诏书,前去传唤白起赶赴长平。” “儿臣,即可去办。”秦太子见秦王稷把这件事交给他,就是为了锻炼他,树立他的威信。 秦王稷见状,喊道:“等等。” 秦太子停了下来,“父王还有何什么要交代儿臣。” “寡人以武安君为将,这是最高机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秦王稷眸色突变,充满肃杀道:“你去告诉白起,秘密替换王龁。若有人泄露武安君为将的消息,诛灭三族。” 第一百零九章 武安君白起 秦王稷以武安君白起秘密更换王龁,这是秦国最高的机密。秦王稷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让秦太子前往传达命令。秦王稷选择秦太子,有两个目的。 一是因为秦太子是秦王稷,信任且亲近的人,另一个原因是为了替秦太子树立威信。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秦王稷还特意挑选了黑豹骑十几名将士,亲自护送。秦太子率着黑豹骑出了咸阳,昼夜不停,赶赴前线,传达秦王稷的命令。 孟尝君出使秦国,归国之时,被秦国君臣羞辱。好在,孟尝君身边的能人众多,倚靠鸡鸣狗盗之辈,出了函谷关。孟尝君回到齐国,不甘心被羞辱。于是,以齐国为首,号召诸侯伐秦。 于是,齐、韩、魏结盟,兵伐函谷,三国联军用了三年从正面攻破了函关谷。由于魏襄王、韩襄王同年死去,赵国也发生了沙丘宫变,楚怀王也客死咸阳,秦国才躲过了劫难。 秦国虽躲过了劫难,但也是大伤元气。 秦国攻伐韩、魏之时,穰侯魏冉见国中无显赫名将,举荐白起。白起出征,伊阙一战,斩杀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一战成名,绽放色彩,成为秦国最年轻,最闪亮的将星。 数年后,白起奉命讨伐楚国。白起用兵奇特,以少量的军力,直捣黄龙,攻克楚国数百年的国都…郢都。楚顷襄王害怕秦国,不得不向东迁都,迁到陈郢。 此战,白起威名更甚,功拜武安君。 及至后来,白起合纵诸侯伐齐,华阳之战,又击败魏、赵联军,名声更是显赫,军中地位,无人能够取代。 秦王稷听从范雎的建议,囚禁秦宣太后、驱逐四贵。然,对待白起,又用之,也防之。秦王稷将攻伐韩国的任务交给了白起,白起不愧是秦国最能打的人,速战速决,先攻破了韩国汾城,后又占据太行要道,出奇兵逼迫野王邑献城。 韩国上党和新郑之间的联系,也彻底被切断。 白起本想趁势,占领韩国上党,再建功业。可,秦王稷却将取上党的任务,交给了左庶长王龁。 白起了解秦王稷的为人,也不去争,率军继续攻韩,向韩王然施加压力,让韩国不敢与秦国为敌。 转眼间,秦、赵两国的战事,僵持了近三年。白起虽没有在前线指挥,却时常关注长平最新的战事。如今,秦、赵骑虎难下赵将廉颇不容易对付,更是让他心有不安。 随着,赵王丹换下廉颇,以马服子为将。白起是否看到了破赵的希望,也知道自己再建军功的机会将会来临。 这夜,白起心中有事,无法安睡,抬头看着星空。随着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武安君,咸阳来人了。”一道声音,划破夜空传了过来。 白起听闻声音,便知道来者是司马梗。白起依旧注视着天空,有几分欣喜地道:“这一天,总算等到了。” 司马梗也露出喜色道:“武安君说得不错。我们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 白起怅然地出了一口气,问道:“来者是谁。” 司马梗压低声音道:“太子。” 白起闻言,神色一怔,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太子亲自前来。 司马梗又道:“太子身边还有大队黑豹骑。” “你说什么?跟随太子来的是黑豹骑。”白起见对方果断的点头,又道:“黑豹骑是王上直辖,却来到这里,必是有大事发生啊!” “王上身边的黑豹骑都出动了,看来是咸阳那边对赵国,要动真格了。”司马梗又道:“王上以武安君前去伐赵,有几分胜算。” 白起想起在五国伐齐之时,曾匆匆与廉颇见过一面,“赵将是廉颇,我的胜算也不高。” 司马梗愣了一下,问道:“武安君打不过廉颇?” 白起笑道:“五国伐齐之时,我曾与廉颇见过一面。廉颇,那可是三十年前,就敢孤军深入伐齐之人,还获得勇冠诸侯的称谓。我与他对战,也不能全身而退。纵使,我打赢了,也将会是惨胜。” 司马梗也知廉颇的战绩,却没想到武安君对战,也没有把握获胜。既然武安君说了,司马梗也相信对方的判断。 司马梗问道:“武安君对战马服子,胜算有几成。” “赵将是马服君赵奢、望诸君乐毅、都长君田单、廉颇等人,我胜算不高。”白起语调有些轻视道:“马服子不过竖子耳,我岂能将他放在心上。” “武安君,不可大意。”司马梗道:“据邯郸斥候传来的消息。马服子曾与马服君、都长君、以及众多武将论战,不曾输过。此人,善兵法,不弱马服君。武安君,我们与之对战,还是要小心谨慎。” “兵法人人都会说,可,成为举世名将的人,又有几人。名将发于行伍,久经疆场,披甲征战,冲锋陷阵,才能诸将成为一代名将。”白起完全没有把马服子放在心上,语调轻蔑道:“马服子自以为读了几本兵书,会说几句兵法,就以为天下无敌。我看啊!赵国的国运是到头了。” 司马梗听武安君这般说,到有几分轻视马服子的战力,迎合道:“是啊!赵国悍将不弱我国,赵王怎么会用马服子,取代廉颇了?” “廉颇抗命,赵王岂能忍之。赵国君臣还沉寂在马服君破秦的喜悦之中。他们自认为,马服子青出于蓝胜于蓝,定能击败我们。”白起又道:“我猜啊!赵国君臣甚至认为,我们听到马服君的名声,就不敢应战。” 司马梗不满道:“赵国君臣,也太小看我们。听武安君之言,我们定能击败赵国,拿下长平,威逼邯郸。” “赵国击败过我们,自然有小看我们的实力。”白起又道:“马服子不行,但赵卒的战力不弱我国。此战,我们还是要小心应对才是。” 司马梗见和武安君说了这么多,也不见武安君出去见秦太子。此举,有点不敬。司马梗提醒道:“秦太子还等着,武安君…” 白起知道对方没有说完的话,淡淡道:“王上遇见难题,才会想起我。可笑啊!可笑。接纳上党之事,交给我,哪有后面的事。罢了,罢了。这些事,不说了。我就去见见秦太子。” 秦太子见司马梗进去了这么久,还没出来。白起怠慢了他,令他心中有气。然,秦太子也知道,此人是不能开罪,只好忍耐。从秦王身上,秦太子读懂了两个…隐忍。 白起走了出来,歉意道:“不知太子前来,未能远迎,太子莫怪。” 秦太子笑容满面道:“我夜色前来,武安君睡下了吧!” “韩国没有异动,我便早早睡了。”白起又道:“听闻太子来了,害怕怠慢,这不,我连衣服也没更换。” 秦太子与白起,你一句,我一句,寒暄少许。 白起问道:“太子,前来所谓何事。” 秦太子神色严肃道:“武安君,王上有令。” 白起闻言,双手行礼,肃然道:“臣,听令。” 秦太子从大袖之中,拿出诏令,递给武安君道:“武安君,请看。” 白起接过诏令,迅速展开,只见诏书上写着八个字,‘速速前往,取代王龁’。白起收好诏书,问道:“太子,王上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秦太子才不相信武安君是真不懂,却还是要装出和睦的神色,解释道:“赵国换将,我国也该换将了。” 白起道:“王龁拿下上党城、赵国平原君狼狈逃走。与廉颇对战,王龁也是胜多败少。王上为何,要臣取代王龁。” “这是王上的意思,其他的我也不知道。”秦太子害怕说多了,泄露了信息,“武安君,接令。” 白起见不能从秦太子哪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也适可而止,行礼道:“臣,接令。” 秦太子拜道:“击败赵国,拿下长平,就拜托武安君了。” 白起问道:“太子,这里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交接。我若速速离开,韩国必会有异动。能否让臣,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再去取代王龁。” “王上诏令,速速前往。”秦太子道:“武安君,伐赵才是大事。韩国孱弱,翻不起什么大浪。” “王上之命,臣不敢违背。”白起又道:“我即刻召集部将,点起兵马,前往长平。” “不可。”秦太子道:“王上的意思是让武安君秘密替代王龁,不可招摇,更不能泄露消息。王上说,若有泄露消息者,诛灭三族。” 白起道:“王上是想让臣,秘密取代王龁?” “不错。”秦太子道:“这件事,不能走漏。” “臣,接令。”白起善知兵法,也明白秦王稷的用意。赵将马服子取代廉颇,在明;秦王让他秘密取代王龁,在暗。一旦,秦军上下得知,武安君降临,必会士气大增。 赵国不知是武安君,就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对手,制定的战略,就容易犯错。当赵国将士,得知是他的时候,定会动摇赵军士气。 白起在暗处,就能出奇制胜,一战定乾坤。 秦太子见武安君爽快领命,问道:“此战,武安君有几成胜算。” 白起想也没想,轻蔑道:“竖子不足为惧。” 秦太子深感满意,“有武安君这句话,我就可以安心回咸阳复命了。” 白起道:“送,太子。” 白起送走秦太子,对着司马梗吩咐道:“召集得力战将,我们连夜赶往长平,与赵国开战。切记,不可走漏任何风声,违令者,斩。” 第一百零十章 破长平 亡邯郸 不多时,武安君麾下十几名战将,齐聚议事厅。诸位见武安君深夜召见,想必是打算有大的动作。甚至,这些人认为,武安君出奇兵,准备拿下韩都新郑。 白起见该来的人,都来了,走了出来。 诸将见了,行礼,齐声道:“末将,参见武安君。” “不用站着,快坐。”白起待众将坐下之后,郑重道:“我深夜召见诸位,是有事情要宣布。” 诸将皆吸了一口气,等待着武安君下达伐韩新的指示。 白起左右看了看,又道:“王上命我,速速前往丹河,取代王龁,攻伐赵国。” 众将闻言,神色皆变。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秦王会在这个时候,让武安君前去取代王龁,对战赵国。 白起见众人迷惑的眼神看着自己,又道:“我国对战韩国,取得绝对的胜利。赵国却是我国难啃的硬骨头。我国和赵国,打了快三年,还没有分出胜负。战事,拖下去,对我国不利。我响应王上的号召,前去讨伐赵国。” 一人问道:“武安君不拿下新郑乎?” “韩国无人是我的对手,亡了韩国,也找不到优越感。”白起又道:“为将者,皆希望遇到更强的对手。打赵国,比打韩国,更能让我找到优越感。诸位,你们不想与赵国的悍将交战乎?” 又一人道:“武安君说得不错,打韩国,会被诸侯认为,秦国是倚强凌弱,欺负弱国,没有意思。打赵国,才能彰显我们的能力。” “不错。末将也赞成打赵国。” “末将附议。” “好。”白起见诸将一心,正色道:“我们就一起打赵国,再建功勋,扬名诸侯。” 诸将齐声道:“我等跟随武安君,征伐诸侯,再建军功。” “承蒙诸位厚爱,看得起我。”白起感激道:“我们就一起,再建军功,扬名诸侯。我们要让诸侯听到我们的名字,就瑟瑟发抖。” 诸将高呼道:“喏。” “此次,王上以我为将,是最高机密。诸位,切不可声张。”白起警告道:“若有人泄露,诛三族。这是王上的命令,你们任何人违背,我都保不住。” 司马梗率先道:“请武安君放心。我等,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个字。” “我等亦然。” “好。”白起道:“我已经挑选出五千精壮,且又善骑射军士。诸位,兵贵神速,我们要连夜赶往丹河,与赵军开战。” “喏。” 王龁奉秦王稷之名,用武力从赵国手中夺回上党。王龁高歌猛进,拿下上党城,驱逐上党的赵军,险些俘获了携带百姓逃离长平的赵国平原君。 然,赵将廉颇率军前来驰援,又将战事扩大升级。 王龁也打出了名将的风采,对战廉颇,胜多败少。王龁每一次取得胜利,就会遇到廉颇新的防线。王龁兵峰抵达丹河西侧,再也不能往前推进一步。 转瞬间,秦、赵两国僵持近三年。王龁用兵数次,始终渡不过丹河,更突不破廉颇丹河东侧的防线。王龁听说赵国换将了,心中窃喜。却没想到,自己的进攻,还是被赵军击退。 王龁麾下数十万大军,突不破丹河,拿不下赵国的长平。顿时间,王龁觉得自己辜负了秦王稷的信任。 王龁召集五大夫王陵、蒙骜等诸将,正在研究战术,如何突破赵国的防线。赵王换掉了廉颇,但新任将领,也让他们取不了新的战果,也不能打破僵局。 这时,来了一名斥候,来到营帐,呼道:“上将军,咸阳来使者。” “快请他进来。”王龁听说咸阳来了使者,不敢怠慢。 斥候为难道:“使者,请上将军前去。” 一名性子急躁的将领,喝道:“那位使者,好大的威风啊!竟然让上将军前去拜见。” 其他人闻言,也发声不满。 五大夫王陵问道:“来者何人。” “属下不认识。”斥候话锋一转,神色不宁,“我看见使者身边有虎豹骑。” “虎豹骑?”王陵闻言,吓了一跳,忙道:“这是王上直辖的军队。莫非使者是王上?” 蒙骜插话道:“会不会是太子来了。” 秦王是一国之君,秦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无论是谁来了,他们是君,自己是臣。君要臣前去,臣岂能不去。 王龁也觉得使者不是秦王,就是秦太子,喊道:“诸位,随我一同前往。” 斥候又道:“使者说,只能上将军一人前往。” “什么?”王龁心中划过一丝疑色,问道:“使者让我一人前往。” 王陵也觉得哪里不对劲,无论是王上,还是秦太子来了,诸将皆去,也没什么不妥。为何来使,只召见王龁一人。王陵一想到王龁伐赵不利,按照秦律,主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王上前来,莫非是为了… 王陵不敢往坏处想,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语调平稳道:“上将军,会不会有欺诈。” 众人也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也道:“上将军关系到全军的安危,不能亲自涉险。” “这是我的地盘,有什么好怕的。”王龁虽有疑,但也不惧。既然来使,要他一人去,他就去看看,究竟是何人能这么大胆。 王龁跟随斥候,来到一处营帐。营帐四周,汇聚者数千善骑射的精壮之士。其中,黑豹骑在人群之中是最显眼的。 斥候让王龁稍等,快步走进大帐通报,高喊道:“上将军,拜见。” 营帐内传出一道声音,“请。” 不多时,斥候跑了出来,喊道:“上将军,请。” 王龁大步走了进去,见大帐内坐着十几名战将,都是些熟悉的面孔。王龁走进,才看清坐在主位上的人是武安君白起。王龁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武安君白起,忙行礼道:“武安君不是在伐韩,怎么到这里来了。” 白起见王龁看见他时的反应,想必是他来此地的消息,没有任何人知道。白起见秦王换将之事,连王龁也没告诉,这足以说明秦王稷严密封锁了消息,以及破赵的决心是十分坚定。 白起拿起案几上的一份文书,递给王龁,语调平淡道:“这是王上给我的诏书。” 司马梗接过诏书,传给王龁。王龁拿起诏书,看了里面的内容,没有任何犹豫,躬身道:“王上以武安君为将,取代我。末将愿听武安君调遣。” 白起见王龁就这样让出了军权,也间接证明了自己的威信,焐无人取代。然,白起没有接过指挥权,反而淡淡说,“王上,让我取代你,出战赵国,这是最高的机密。你不能泄露,不能对任何人讲。” 王龁不知其意,问道:“为何。” “赵将不是我国的主帅是我,定会心生大意。马服子刚取代廉颇,急于立功,表现自己。一个人在急于表现的时候,就容易犯错。一旦,赵将露出破绽。我们便能一战定乾坤。”白起来时,已经制定了很多破赵的战术。既然他在暗,就能迷惑赵军主帅。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破赵军。 “武安君,准备如何打。”王龁深知武安君之言,必有深意,也不多问。 白起起身,走向王龁,并将他请到用泥土堆积的山川地势,以及秦、赵两国军的兵力部署。王龁走近一看,武安君的山川图,比他精心绘制,还要精确许多。 王龁看着此图,心想,“武安君早有准备。” 白起指着山川图问道:“王龁,你可看出了什么。” 王龁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摇头道:“末将愚钝,没看出什么。请,武安君示下。” 白起喊道:“来人,搬来高梯。” 不多时,白起身边的良将,搬来高梯。白起指着高梯道:“你登上去看看。” 王龁登上高梯,往下一看,便发现下面是一个深渊,传来死亡的气息。 白起信心十足地喊道:“这里就是赵军的埋骨之地。” 王龁从高梯下来,来到白起面前,问道:“死亡之地。” 白起指着山川地势图道:“我想给赵将下盘棋,谋一个大局。大地为棋盘,双方士卒为棋子。我们赢了,这里就是赵军的埋骨之地。” 王龁闻言,又往山川地势图看去。他看着山川地势图上,将秦、赵两国的兵力分布、强弱、规模,都看得清清楚楚。王龁也是懂兵道之人,他不看则已,一看便知武安君的用意,神色骇然道:“武安君是想围歼赵军。” 白起神色坦然,很有自信地说:“不错。” 王龁见白起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忙道:“武安君,赵军有数十万。我们想要围歼赵军,这…” 白起知道王龁话中没有说完的话,神情自然地替他说了出来,“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想法太大胆,甚至有些异想天开。我们想要围歼赵军,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末将不敢。”武安君常年用兵,征战诸侯三十多年,没有败绩。王龁虽觉得武安君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转念一想。眼前这个人可是创下了很多辉煌战绩的武安君。也许,他真的有办法,围歼数十万赵军。 白起才不管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胜券在握地说道:“我不出手则已,我若出手,必定会惊天动地,鬼哭狼嚎,方圆数十里无人烟。我一周内,便能独断乾坤,击败赵国。” 白起已经是秦国的战神,也是很多人的偶像。王龁也对武安君功绩和战法,无不推崇备至。王龁和赵国打了这么久,就不能有所突破。武安君却想围歼数十万赵军,佩服道:“武安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末将,远不能及。武安君,此战,怎么打。末将,听武安君降令。” “我来这里的消息,你不能泄露。对外,你依旧是我军的主将。”白起听多了恭维的话,但王龁那三个字‘大手笔’,令他心中欢喜。 “武安君,这个使不得。你来了,我岂能为主将。”王龁躬身行礼道:“末将,愿听武安君调令,击伐赵国。” 白起见王龁之言,发自肺腑,并非故意做作,摆手道:“我说了,你才是主将。此战,你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用向我请示,也不用听我将令。” 王龁道:“我担心会坏了武安君的大计。” 白起笑道:“你放心作战,剩下的我来善后。你用真正的实力对战,才会让赵将相信,我国并没有换将。” 王龁道:“有武安君这句话,我就能放开手脚与赵一战。” 白起对着众将,喊道:“此战,将会是前无古人之大战。也是我国和赵国赌上国运的一战。我们赢了,天下诸侯,以秦为尊。我们就一起破赵,威慑诸侯,建功立业,名垂千古。” 众将齐声高呼道:“末将,愿听武安君将令,为我大秦,再建军功。” 白起见上下一心,高喝道:“好,我们携手共进,建立不世之功。等到功成之时,我们把酒言欢,以论天下。” 众将高呼道:“喏。” 王龁问道:“此计,武安君有几成胜算。” 白起道:“若是廉颇,我的计策,难以成功。若是马服子赵括,我有九成的把握。” 王龁见武安君太过轻视赵将,温婉提醒道:“武安君,马服子赵括,也是善战、懂兵道之人。据闻,马服子与其父、都长君等名将论兵,未曾落败,乃名将之姿。” “区区庶子,我岂能将他放入眼中。竖子若能多活几年,跟着廉颇、都长君等名将,多磨练。或许,他还有资格与我一战,也会成为千古名将。”白起征战半生,何曾惧过诸侯,岂会怕了马服子,话锋一转,“可惜啊!马服子年纪轻轻,就落在我的手中,算他倒霉。” 众将闻言,也没把赵将马服子放在眼中,跟着一笑。 “竖子能死在我的手中,也不丢人。”白起轻蔑道:“马服子还要感谢我,是我让他留名后世。” 司马梗道:“武安君说得对。马服子赵括因为武安君,才留名后世。他应该感谢武安君才是。” 白起喊道:“众将听令。” 诸将道:“末将听令。” “人生在世,难得历经大战。上天不弃我,让我们经历前无古人的大战。我们就珍惜上天的垂怜,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虽不能留名青史,也不负男儿之躯。”白起语调有力道:“破丹河、下长平、亡邯郸。” 第一百一十一章 马服子首战 王龁见有武安君这位战神,亲自压阵。顿时间,也觉得没有任何压力。临走前,王龁问道:“武安君,还有什么要交代末将的。” 白起叮嘱道:“王上以我为将替代你,是最高的机密。你不能向任何人泄露这个消息。” 王龁高声道:“末将若泄露半句,请武安君诛我三族。” “好。”白起见对方以家族起誓,也相信对方是守口如瓶之人,“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攻破赵军,拿下长平,威逼邯郸,指日可待。” 王龁没有响应武安君之语,反而有些不安道:“马服子替代廉颇,也执行廉颇的将令,据守不出。这该如何是好。” “廉颇战场经验丰富,性格稳重。他若出战,定当所向披靡。他若据守,无人能破。廉颇能攻、能守是难得的名将。可惜啊!赵王糊涂,换下了廉颇。”白起惋惜的同时,又道:“马服子年轻,就容易激怒。我们要打败他,不费吹灰之力。此刻,我脑海已经有十种方法击败竖子。” 王龁为了这件事,想破了头皮,都想不到办法。却没想到,武安君早就有破敌之策,还有十种方法,忙问道:“武安君有何计策。” “马服子无显赫的声威,也无赫赫战功,凭借赵王喜爱,却取代廉颇。赵王换将之举,赵军上下定会不服。马服子要建立威望,他会怎么办?”白起又道:“马服子从小活在马服君的荣耀之下,他想要继承马服君的荣耀,又会如何?赵王换掉廉颇,以他为将,又是为何?” 王龁面对武安君三问,想了想,豁然开朗道:“末将,明白武安君的意思。” 白起问道:“你明白什么?” 王龁见武安君有意考量他,忙道:“马服子只能一战而胜,才能解决这些问题。” 白起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追问道:“马服子急于求胜,又会如何?” 王龁道:“马服子就会选择主动进攻。” “一个人急于求胜,就会丧失最基本的判断。”白起道:“这样的人就容易发错。一旦犯错,就是我们的机会。” 王龁问道:“武安君的意思是说,我们不主动攻赵,赵国也会主动攻我。” “廉颇布置的防线,我看过了,的确是固若金汤,无懈可击。我们想要正面攻破,胜了,也会付出沉重的代价。”白起想着廉颇用一道又一道防线阻挡秦军的攻势,又道:“我们拿下丹河东侧,赵国还有其他防线。我们一道又一道进攻,何时才能拿下长平,击败赵军。我们要想大获全胜,唯有引诱赵军主动出击。” 武安君所说,正是王龁所想。伐赵之时,王龁吃了不少苦头。王龁虽想引诱赵军而战,赵将也不出战,问道:“武安君,我们该如何引诱?” 白起道:“给赵将一点甜头,让他尝到胜利的滋味,就会轻视我军。” 王龁道:“武安君的意思是要我败?” “不仅要败,还要溃败?”白起指着山川地势图道:“赵将见我们不堪一击,就会轻敌,选择孤军深入,与我们决战。到那时,赵军就落入我的陷阱。此地,也将成为赵军数十万儿郎的埋骨之地。” 王龁意识到武安君下的是一盘大棋,也被武安君的胆大和谋略所折服。这些事,王龁想都不敢想。此时,王龁才明白,武安君为何是秦国百战百胜的战神。他也知道了自己与武安君的差距有多大。 王龁也不多说,问道:“武安君,还有什么要交代末将的。” “没有了。”白起高声道:“你放手一战。” “喏。”王龁领命,躬身离去。 司马梗等王龁走后,问道:“武安君就不怕王龁阻挡住赵军的攻势,打乱了武安君的计划。” 白起淡淡道:“马服子敢出战,取代廉颇。此人,定是也有些本事。马服子换下廉颇,没有对我军立即展开攻势,想必是在研究对付王龁的战术,进而找到突破口。” “武安君的意思是说王龁不是马服子的对手。”司马梗见武安君虽看不起马服子,但对数十万赵军,还是不敢大意。 “马服子善兵道,又得马服君等人的称颂。也许,马服子还真的能够想出新的作战策略,打败王龁。”白起顿了少许,又道:“我不用叮嘱王龁,他也会败下阵来。” 一人道:“王龁若败,定会动摇我军士气。” “钓鱼,总是要饵。没有饵,岂能钓鱼。”白起胸有成竹地道:“王龁溃败,马服子见了,就会加大攻势。一旦,赵军过了丹河,我出一支奇兵,将赵军拦腰斩断。赵国前军、后军将令不通,就会被我们各个击破。我又出一支奇兵,绕道赵军背后,断绝赵军的粮草和封锁消息。我就能将数十万赵国儿郎,埋葬此地,送进鬼门关。” 司马梗见武安君一边说,一边比划。片刻间,武安君画出了战略图。司马梗一看,惊道:“武安君是想全歼数十万赵军。” 诸将观之,也心悦诚服。看着这张战略图,他们必将建功立业,扬名后世。 “我们率领二十万大军,往后撤。一步又一步,引赵军走进我们的陷阱。一旦赵军踏进埋骨之地,就是我们反击的时机。”白起神色凝重道:“我们能否一战,定乾坤。我就拜托诸位了。” 马服子取代廉颇,令赵国诸多将士不满。好在,马服子有赵王的将令,廉颇的帅印,总算是稳住了军心。 马服子稳住了军心,下一步就是整顿兵马。马服子从邯郸带来的将领,也取代了廉颇的旧将。然,马服子还是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而是坚持廉颇的策略以攻为守。 赵王丹得知,马服子成功取代了廉颇,又稳定了军心,大喜的同时。又得知,马服子坚持廉颇的战略,据守不出。赵王丹换下廉颇就是不想打消耗战,听闻马服子不出战,连忙发了几道诏书,催促马服子主动出击。 马服子见赵王丹来信催战,被逼无奈,只能出战。马服子理解赵王的所想,也为了早点实现自己的武勋,扬名诸侯。马服子只好更改廉颇制定的战略方针,出动出击。 跟随廉颇的旧将皆劝马服子,马服子心高气傲,哪里听得进去。凡是,不听他将令的人,皆被撤换。一时间,赵军将领大规模调整。很多将士,都不认识新的将领。 马服子见军心没有大乱,局势掌控在他的手中。于是,马服子召集心腹,商谈伐秦之事。 这些将领大多数都是跟随马服子从邯郸而来,他们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情,并不比赵王丹河马服子弱。试问,何人不想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扬名诸侯。 马服子得到诸将的拥护,信心大增,高呼道:“诸位,我们击败秦军,就能扬威诸侯,留名后世。我们共同建立,万世的功业。” 诸将请战道:“请,马服君下令,与秦开战。” 马服子将所有人围在堪舆图面前,指着一条贯穿南北的河流道:“这是丹河。秦军在西,我军在东。我们和秦军僵持日久,王龁定想不到,我会主动出击。首战,至关重要,我们决不能输。我们要速战速决,拿下秦军丹河西侧的阵营。” 马服子滔滔不绝地续道:“拿下秦军丹河阵营,我率军渡河,站稳脚跟,分兵出击。一战,我就能击败秦军。” 一人道:“马服君是想与秦国决战。” “不错。”马服子换了一口气,又道:“廉老将军,驻守长平,已经三年。秦军士气,早已经被磨灭差不多。我从邯郸带来二十万新力军,士气旺盛。此时,不与秦军决战,更待何时。” 一人见马服子主动出击,提醒道:“马服君,廉老将军临走前,曾交代过。我们以守为攻,不能主动出击。” 马服子听到这句话,瞬间不喜,沉着脸道:“我是主帅,如何打,不用任何人提醒我。” 又一人见马服子听不进去,也道:“王龁、王陵、蒙骜等人皆是秦国名将。我们主动出击,岂不是秦国所想。”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马服子轻蔑道:“秦军与我军僵持三年,士气早已经被磨灭、衰败。此时的秦军,毫无战斗力。岂能与我军对战。” 一人接话道:“廉老将军都阻挡不住王龁,马服君可有取胜之道。” “廉老将军,用兵谨慎。这是好处,也是坏处。”马服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反对自己,“廉老将军老了,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血勇。按照廉老将军这种打法,只会将我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王龁善兵,却不如我。我与他对战,他岂是我的对手。” 一人见马服子太过目中无人,忙道:“马服君,此战胜负,对我国和秦国都很关键。我们还是要小心应对。” 马服子哪里听得进去,大笑道:“我父亲说过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和秦军犹如洞中的老鼠,谁强,谁就会获胜。我虽没能和王龁对战,但此人用兵之能,也不过如此。秦军拿下上党城,驱逐平原君。秦军士气正旺,就该一鼓作气。数十万秦军却被二鄣城、光狼城、丹河阻挡。” 一人见状,大声道:“廉老将军才不会如此用兵。此举,无疑是葬送我赵氏好男儿。马服君之言,我拒不受命。” 又有几人站了出来,高声道:“我等亦然。” 马服子见这么多人反对自己,拿出赵王的信物,高声道:“此战,如何打。王上已经交给我了。你们还有谁不服,都站出来。” 先前那人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赵国儿郎,白白牺牲。马服君,要么,你撤了我。要么,你杀了我。” 马服子冷喝道:“你不听我将令,我就杀了你。” “要杀就杀。”那人神色不屈道:“我是不会带着赵氏儿郎,前去送死。” 马服子高呼道:“来人,给我拖下去。” 不多时,进来十几名甲士,将反对者,强行拖走。拖走的将领,高呼道:“马服君,你将为祸赵国,为祸邯郸。” 马服子见反对的人又被带走,大帐内又安静了不少,喝道:“你们还有谁,不满我的,都站出来。” 马服子等了半响,见无人反对,又道:“王上来信,催我等出战。我等不执行王命,就是蔑视王上,乃大罪。诸位,信得过我,就与我共同击秦。” “喏。”诸将高呼道。 “好。”马服子看着诸将,调兵遣将,部署作战的方针。马服子安排妥当,拜托道:“诸位,首战对我们至关重要,只许胜不许败。我再此拜托诸位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全军出战 马服子调兵遣将,趁着夜色人困马乏之时,暗渡丹河,攻伐秦军。赵国的五千将士,偷渡大河,射杀秦军守卫。站在高台上视察河面的秦军,这才反应过来,击鼓呐喊道:“敌袭。” 随后,数千支火箭,如流星般掉落在秦军大营。 顿时间,秦国大营,陷入一片火海,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王龁见赵军来袭,连忙指挥将士迎战,却被赵军打乱。由于不知道,赵国有多少人。王龁在诸将的拥护下,下令往后撤退十里。王龁下达撤退的命令,没有及时传达给身边的将士。再加上隐藏在秦军的赵国斥候,高呼:“王龁阵亡。” 秦军上下不知真假,军心动荡,也无心恋战,丢下兵刃逃离战场。王龁,这一退,变成了溃败,不可阻挡。 赵军占领河对岸秦军阵地,数道明火升空,划破了夜空。 马服子见状,大喜道:“我们成功了。” 马服子拔出长剑,命将士迅速搭建浮桥,以供大军渡河,速战速决,取得更大的战果。 随着东方露出鱼肚白,黑夜被白昼取代。马服子见首战就击败了丹河对岸的秦军,又见秦军死伤惨重,丢盔弃甲,纷纷逃窜。马服子见状,误以为是秦军溃不成军,拔出长剑,下令道:“全军主动出击” 李枭见马服子取了点小胜,就轻视秦军,太过忘乎所以,劝阻道:“马服君,不可。” 马服子喝道:“秦军溃败,我们不趁势追击,一战而胜,还等什么。” 李枭道:“末将曾与秦军对战,他们战斗力强悍,绝不会临阵而逃。按照秦律,临阵脱逃,这是死罪,也是羞耻,还会影响家族的名誉。秦军宁可以战死为荣,也不会逃亡。末将总觉得,此战,我们赢得太过蹊跷。” 马服子见劝说之人是廉颇旧将李枭,心中有些不乐,语调冰冷道:“你了解秦军乎?” 李枭正色道:“我和秦军交战数年,自然知晓。” “我看你是不了解。”马服子见李枭之言,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又无视他的将令,怒色道:“皆说秦军,乃虎狼之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是因为秦军没有遇见我。此战,我们一战而胜,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 李枭见马服子听不进去,疾色道:“这绝非是秦军的真实战力,马服君,小心有诈,落入秦军的圈套。” 马服子不耐烦地问道:“秦军有何圈套。” 李枭顶住马服子愤怒的神色,“秦军以溃败之势,有意示弱,就是为了让我们孤军深入。末将相信,秦军这么做,定是有诈。” “你懂什么。”马服子闻言,顿时大怒道:“我自幼熟读兵书,难道会看不出秦军的欺诈。我察看了秦军败退的迹象,这是溃败,绝不是有意装出来的。秦军若是有意为之,我岂能看不出来。” 李枭也不善言辞,想要说的,却不能表达出来,忙道:“马服君,谨防有诈,我们还是小心些。我们落入秦军圈套,悔之晚矣。” 马服子道:“你是要我放弃,追歼秦军,扩大战果的机会乎?” 李枭道:“末将还是认为小心为上。” 马服子冷哼一声道:“我们首战击溃秦军,若不乘胜追击,再取战果。等到秦军缓过神来,站稳脚跟,战场形势就会扭转。我们再想取得战果,那就比登天还难。” 这时,一人快马而来,高呼道:“马服君,我军大捷,攻克光狼城。秦军,再退十里。” “好。”马服子高声道:“你看见了吧!秦军早已经溃不成军,面对我军攻势,毫无招架之力。此时,不出动全军追击,更待何时。廉老将军打了三年都没能踏过丹河,我出战,就破了光狼城。如此看来,秦军是惧怕我马服君啊!” 李枭问道:“马服君,我们正面攻破了秦军丹河防线,但丹河上游朱丹岭一带,以及丹河下游,界石碑一带,还分布大量的秦军。我们率军追击,就容易被秦军合围。” “区区少量秦军,岂能合围。”马服子大笑道:“我们正面攻破了秦军防线,我军就不会被合围。朱丹岭、界石碑的秦军得知消息,就会望风而逃。” 一人道:“秦军出奇兵,断我归路如何。” 马服子道:“这点你们不用担心,我在丹河西侧,驻军十几万。我前军追击秦军,后军驰援。秦人想要合围我们,哪有那么容易。” 李枭道:“秦军出奇兵,将我们前军、后军,拦腰斩断。我们的将令,不能及时传达,就会有危险。” “秦军出奇兵,想要拦腰斩断我们与后军的联系?”马服子讥讽道:“秦军,这是自寻死路。王龁爱兵,是不会让兵将受死。” 李枭道:“马服君,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战场形势突变,我们应该步步为营,不能冒进。请,马服君三思。” 又有几人道:“请,马服君三思。” “你们休要多言,尔等只需执行将令即可。”马服子恼怒道:“我是最高统帅,此战,如何打?怎么打?由我一人说了算。” 李枭见劝不回马服子,忙道:“为了以防不测,被秦军合围。马服君,请让末将留下来,驻守丹河西侧,保证我们能够与后军联系,不被秦军合围。” “也罢!你要留下来,就留下来,我也不强求。”马服子见李枭等人不听他的将领,留他们驻守丹河西岸,正符合他的心意,“等我击败秦军,拿下老马岭至高平要塞,驱逐秦军。我看你们,还有何话说。” 李枭见马服子太过心高气傲,打仗靠的是血气之勇,没有章法,也没有后策。两军对战,赢,固然可喜。然,战场瞬息万变,也可能输。廉颇对战秦军,不仅想到了赢,而且还留了后手,那就是输了之后,应该怎么办。不知为何,李枭心中涌出强烈的不安,心道:“马服子用兵,远不及廉老将军。若是廉老将军在,那该多好。” 这时,又来一名斥候,高喊道:“马服君,我们攻克二鄣城,秦军退守高平要塞。” “好。”马服子得知前线又打了一个大胜仗,更是目中无人,也相信秦军是真的溃败,高喊道:“众将士听我号令,我们全军出战,收复上党,驱逐秦军,证明我赵氏男儿的血勇。建功立业,扬名青史,正在此时。”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起登场 马服子赵括,首战击秦,就大获全胜。不仅击败了秦军,还占领了秦国丹河西侧的阵营。随后,马服子趁势追击,势如破竹,攻下光狼城,占领二鄣城。 马服子三战皆胜,见秦人溃不成军,轻蔑道:“秦军不过如此。” 李枭见马服子小胜就忘乎所以,提醒道:“马服君,小心有诈。” 马服子刚刚取胜,却闻扫兴之言,哪里听得进去,下令道:“全军出战。” 公孙啸见马服子冒然进攻,置大军与险地,拦住马服子的战马,喊道:“马服君,兵法有云,穷寇莫追。秦军败得很蹊跷,小心有诈。” 马服子见安稳住了李枭等人,又有人出来反对。然,公孙啸是赵王丹身边的重臣,他也得礼让几分。马服子压下心中的不快,语调平和道:“公孙将军,秦军这是溃败,岂会有诈。” 公孙啸不管秦军是真的溃败,还是有意为之,他要的就是稳打稳扎,不能选择冒进。公孙啸曾跟随廉颇、马服君、都长君等人四处征战,也算老将,见多识广。他奉赵王丹的命令来辅佐马服子,语调也不能太过激烈,温言道:“廉老将军与秦国打了三年,不分胜负,足以证明秦人强悍,不可小觑。” 马服子听到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无论他在邯郸,还是在这里,很多人都说他不如廉颇。马服子火气上涌,没有把持住,喝道:“你是跟随我从邯郸而来,你怎能与北地将领一心,阻止我建立大功。” “我与马服君从邯郸而来,自然是一心。我也想击败秦国,建功立业,扬名后世。”公孙啸话锋一转,又道:“可,秦国败得也太过蹊跷。马服君,我们不能大意。” 马服子狂妄道:“廉老将军善战,我自愧不如。但,廉老将军老了,战法太过保守。我们按照廉老将军的战法打下去,岂能速战速决。” 又一人道:“马服君?” “够了,休要再说。”马服子不想听任何的人,嘲讽道:“秦军强悍,善战,那是因为没有遇见我。我若不出,秦军可征战诸侯。我若出,必会击秦,马踏咸阳。” 公孙啸见马服子太过狂妄,也听不进任何的人意见。此时,正是征战之时,也不能耽搁太久。公孙啸想了想,又换了一种方式劝说道:“马服君,我们孤军深入,军械、粮草也跟不上。一旦,战事遇到胶着,我们缺乏军械、粮草,战况就会对我们不利。此战,关系国运,我们输不起,也不能输。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这点,你不用担心。”马服子眸色充满自信,凯凯而谈道:“我们粮食跟不上,但可以抢夺秦军的粮食。据斥候消息来报,王龁在老马岭,囤积了大量的军械和粮草。这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解决了我们粮草匮乏的难题。我们出兵,占领老马岭,不仅可以将秦军赶出上党,还能为我军抢夺粮草。” “可…”公孙啸总觉得哪里不对,去不知道应该如何用言语表达出来。公孙啸也认为,此战赢得太轻松了。 “够了。”马服子没了耐心,不喜之色,溢于言表,也不用维持气氛,怒喊道:“何人再劝,不听我将令,斩杀之。” 马服子眸色露出肃杀之气,便率军前去追击秦军,扩大战果。当赵国大军抵达高平险关之时,秦军却占据高平险关相阻。马服子见小小的高平关,竟想阻挡赵军之势,太过荒谬。 马服子逼迫秦军出战,秦军据守不出。马服子又用了很多计策,秦军就是不出。马服子知道秦军想的是什么,也不多说。马服子拔出长剑,往前一挥,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赵军将士,蜂拥而至,攻伐高平险关。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从下往上射进高平关城楼。秦军的箭矢,犹如狂风急雨,从高平险关,居高临下射了下来。简短的交战,秦国和赵国双方都死伤无数。高平险关,堆积了很多尸首。 马服子仗着人多,发动车轮战术,一波又一波不断攻击。 夜幕十分,马服子以折损两万将士的代价,总算攻下了高平险关。马服子进入关内,一边肃清反抗的秦军。另一边分出兵力,前去占领老马岭,夺取粮草,继续扩大战果。 王龁一败,丢了丹河阵营,再败失了光狼城,三败丢了二鄣城。如今,又丢了高平险关。王龁怎么也没想到赵将马服子年纪虽不大,也不曾披甲上阵,却善于用兵,打起仗来的血勇不弱与他。 王龁与之交手,数战数败,输得及其狼狈不堪。王龁一想到自己也算征战疆场的老将,败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竖子。顿时,那颗心觉得很不甘。王龁想到自己用了数月的时间,阵亡了数万将士,才拿下这些阵地。如今,不到三日,这些阵地全部丢失。 王龁担心,再这样败下去,秦军真的会大势已去。 王龁退守,占据高平险关,亲自督战,阻挡赵军的进攻。然,赵军一波又一波车轮战术,打得他也是筋疲力尽。王龁心想:“他败得怎么惨,武安君那边为何还没有半点动静。” 王龁也是善战之人,指挥将士,抵挡住了赵军一波又一波疯狂的进攻,成功守住了高平险关。夜色来临,喊杀声不止,划破了夜空。王龁打起精神,亲自在城楼上与将士一起御敌。 这时,一人来到王龁面前,行礼道:“上将军,武安君书信。” 王龁闻言,总算舒展了一口气。武安君的书信,总算等到了。王龁接过书信,展开观阅。书信之中,只有一个字…败。 王龁看着这个字心想:“武安君,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高平险关再丢,意味着什么。” 然,武安君的命令,他也不得不执行。王龁趁着夜色,下令大军弃城撤退。秦军上下见击退了赵军多次,守住了高平要塞。主将王龁选择不战而退,满是不解。 王龁也不理解,也知道将士有气,却不能解释。王龁只能用军令,强行诸将执行。他相信,武安君这样安排,必有深意。 王龁想起和武安君私下对话。 白起道:“马服子,不愧是马服君之子,善于用兵。我要光明正大的打败他,即使获胜,也将会两败俱伤。赵卒悍勇,诸侯之兵不能比。我们要以最小的损失,赢得胜利,就要出奇兵、出奇策,打赵国一个措手不及。” 王龁问道:“武安君,打算如何击之。” 白起回道:“我有个计谋,但要辛苦你。” 王龁见武安君太过客气,忙道:“武安君,有话就说。” 白起嘴里吐出一句话,“我要你,以身犯险,引诱赵军。” 王龁怔了一瞬,问道:“武安君之言,是何意。末将,不明白。” 白起道:“我要你率领二十万大军击赵,交战之后,假装惨败。然后,溃败,最终落荒而逃。” “武安君要我惨败,溃败,落荒而逃?”王龁仿佛觉得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这些话,不是真的,“我军若败,必会影响全军士气。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白起没有丝毫犹豫,语调坚定道:“马服子若是无能之辈,也不会得到赵国邯郸朝臣的推荐,也得不到赵王的重用。竖子取代廉颇,手段和平,以最短的时间内,稳定军心。足以见得,马服子是善用兵之人。我们想要击败他,只有这个办法。” 王龁一想便明白武安君的意思,“武安君是想让我以二十万大军溃败为饵,让赵国全军出战?” 白起道:“正是。” 王龁也不多问,领命道:“武安君要我怎么做。” “马服子数战击败你,必会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白起露出诡谲之色,又道:“我要你以退为进,将赵军引诱到这片山谷。我就有办法,让这里成为赵军的埋骨之地。” 王龁见武安君手段,果真是大手笔,自叹不如的同时,朗声道:“末将愿意以身试险,引诱赵军,完成武安君的计策。” 白起见王龁想都没想都答应了,问道:“你可要想好。这关系到你的威名。你若一败再败,将士心中定会不服。稍有不慎,你就会留下骂名?” 王龁也不在乎这些事,高声道:“以我之败,换来大胜。我虽败,犹荣。武安君能够围歼赵军,完成大业。要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只要我们能够获胜,打垮赵国。我什么都愿意做,区区骂名,又有何妨。” “好。”白起没想到王龁能够为了大局,牺牲自己,做到这个份上,称赞道:“你不愧是大丈夫。此战,能够获胜,就看你的了。” 王龁下令撤军之前,注视着城外,心道:“武安君,我已经完成使命。接下来,看你的了。” 白起得知王龁一败再败,不忧反喜。诸将见状,皆不知道武安君再想什么。 白起看着诸将迷惑的眼神,笑道:“诸位,莫须担心。一切都在我掌控之内。王龁虽败,却让马服子全军出战。” 司马梗见白起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问道:“武安君,我们输得很惨啊!” “打仗,难免有输赢。”白起笑道:“我们输得惨,赵军才会上当。” 司马梗惊道:“武安君的意思是说?” 白起高声道:“该我登场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青出于蓝 武安君白起征战诸侯数十年,攻城破地,斩杀敌将无数。区区竖子赵括,白起也没有放在心上。 然,赵卒有数十万,其战斗力强悍,不弱秦国。为了以最小的代价,取得大胜,白起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正所谓,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战术上也要重视敌人。 武安君让王龁以溃败之势,引诱马服子,一步步走进精心设计的陷阱。当白起得知,赵军抵达高平要塞,就已经踏进了埋骨之地。 武安君见马服子走进自己精心设置下的陷阱,果断下令,高呼道:“众将听令。” 诸将等这一日,终于等到了,齐声喊道:“末将听令。” 武安君看着诸将,郑重道:“马服子率军倾巢而出,没有后手。也不知,此战是我指挥。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出奇兵。这就是我们破赵的机会。” 诸将请战道:“请武安君下令。” “好。”白起大声道:“司马慎,率两万骑兵,迂回包抄。你与蒙骜所部,合兵一处,攻打界石碑,占领赵国的百里石长城,切断赵军与邯郸之间的联系。” 司马慎朗声道:“末将领命。” 武安君道:“范尧。” “末将在。” “你率领一万将士,汇合王陵所部,出朱丹岭。攻占,丹河上游,切断赵军与晋阳守军的联系。你不能放走一个赵卒?” “喏。” 武安君又道:“张喏。” “末将在。” 武安君吩咐道:“你率领所部五千将士,攻伐赵国丹河东、西两岸的赵军。” 一人道:“武安君,丹河东岸尚有十几万赵军。我们以五千将士攻之,马服君分兵回援与丹河东侧的赵军,两面夹击。我们这五千将士,将会有去无回。” 这个问题,武安君早就考虑过。五千将士,岂能阻挡数十万赵军的攻势。武安君看着诸将诧异的眼神,语调平稳道:“这五千将士,乃我出的奇兵。我要你们,切割赵国前、后两军,让他们失去联系。马服子的命令,不能传达给后军。后军又不能渡河驰援前军。” 张喏也知道,这五千将士前去,活着回来的希望也十分渺茫。张喏没有丝毫迟疑,请命道:“武安君要末将怎么做,只管下命令。” “好。”武安君见张喏不顾生死,高喊道:“你们抵达丹河,烧毁赵军的浮桥,毁起粮草,断其归路,乱其军心。” 张喏高喊道:“喏。” 白起又让人领一支精兵,从左而出。又让人领一支精兵,从右而出。其余将士,构筑壁垒,正面阻截赵军的攻势。一场合围歼灭赵军之策,悄然形成。 “我不出则已,一出,伏尸百万、血流成河。”武安君看着诸位爱将,胸有成竹道:“诸位,正是,我们建功立业之时。请,诸位,随我破赵、拿下长平、威逼邯郸,建立千秋功业,留名后世。” 诸将齐声高呼道:“喏。” …… 话说,赵王丹正在邯郸,密切关注着长平的战事。赵王丹以马服子为将,取代廉颇,也是一场豪赌。赢了,他将功成名就,证明自己是一位合格的君主。若是败了,后果将不可预估。 对于长平的战事,赵王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最新的战果。 一名斥候,飞奔邯郸,来到丛台宫。 赵王丹,正在与朝臣商议国政,忽听斥候高喊之声。不多时,斥候飞快来到大殿,双手托着文书,举过头顶,呼道:“王上,这是马服君命我送回来的最新战况。” “念。”赵王丹闻言,眼神明亮。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来自长平的最新消息。 斥候得令,快速展开文书,正准备高声念出文书的内容。赵王丹打断道:“等一下。拿上来,给寡人看看。” 赵王丹害怕文书的内容是马服子战败的消息,内心也是坎坷不安。斥候当着朝臣的面念出来,败了,就会引发大乱。赵王丹先看,心里还会有数。 宦者令闻言,忙上前从斥候手中取过文书。宦者令快步来到赵王丹近前,双手呈上文书。 赵王丹接过文书,气息有些紊乱。这份文书,有千金之重,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赵王丹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缓慢展开文书。赵王丹看着文书的内容,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两只手,还不停的颤抖。 平原君、平阳君等朝臣见赵王丹的反应不对劲,心中隐隐不安,便猜测是前线战事不利。 赵王丹放下文书,很久都没有说话。 平原君问道:“王上,莫非是马服君战事不利?” 朝臣见赵王丹神色难看,还是没有吐露一个字,也猜到了是前线战事不利。 赵王丹看着朝臣,脸色忽变,语调激动道:“诸位,马服君送回来消息。我们…我们首战,打败了秦军。我军渡过丹河,一鼓作气,收回了光狼城、二鄣城,占领高平险关。” 平阳君闻言,用不可思议的眼神,迎向赵王丹,语调凝重地问道:“王上说什么?” 赵王丹大笑道:“寡人说,我们首战赢了,收复了很多失地。不久,我们就能击退秦军,光复上党。” “什么?”平原君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诧异不已,“我们赢了,还收复了很多失地。” 赵王丹眸色明亮,“马服君赢了。” 平原君、平阳君等人再三确认这个消息,还是诧异不已。马服子赢了,竟然赢了。这些老臣、悍将,怎么也想不到,征战疆场,军功赫赫的廉老将军打得很艰难的局面。却被没有战绩,也不曾披甲上阵的马服子给打破。 朝臣虽不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马服君赵括为什么会赢?马服君的胜利,的确鼓舞人心,也振奋了赵国的士气。这些人很难相信,看似不起眼的马服子会有如此大的能耐。 然,长平的战况,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不相信,也是不行了。众人见状,心道:“也许,是他们错了。” 赵王丹见马服子给他长了脸,也证明了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这里的人,最高兴者,莫过于赵王丹。想起当初以马服子为将,大多数人不仅反对,还不看好。马服君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赵王丹的眼光独特。 虞卿见朝臣都沉寂在喜悦之中,他总觉得,这场胜利,太过蹊跷。秦军在丹河西侧经营了这么久,怎么会败得如此惨。秦军战力如何,诸侯皆知。可,秦军为什么会败呢? 虞卿想了想,心道:“莫非是马服子真的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虞卿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猛然间,他心里涌现出不好的感觉。马服子没有能力击败秦军,秦军惨败,就是为了… 虞卿不敢继续往下想。如果是秦军故意输给了马服子,就是为了引诱大军出击。那么,等待大军的将会是什么呢?虞卿连忙吞咽了几口唾沫,才稳定住心神。 赵王丹见马服子用胜利,证明了他自己的军事才华,也证明了赵王丹的慧眼识珠。赵王丹看着朝臣的表情,深感满意,大笑道:“你们看看,看看。马服君不负寡人期望,首战击败秦军,攻破秦军丹河大营,又拿下光狼城、破二鄣城、夺回高平险关。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彻底驱逐秦军,夺回上党。” 赵王丹的笑声,在大殿内回荡。 朝臣见马服子打了一个大胜仗,恭贺道:“天佑赵国,天佑王上。臣等恭贺王上,喜得名将。” 赵王丹大笑道:“寡人有马服君,何愁大事不成。” 散了朝会,虞卿追上平原君,低声道:“平原君,你就没有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 平原君停了下来,看着虞卿,问道:“有何不对劲。” “平原君曾与秦军交过手。”虞卿一边示意平原君往前走,另一边又问道:“秦军战斗力如何。” 平原君想起接纳上党,与秦交战,华阳君冯亭战死,自己携带百姓奔赴长平,以及与廉颇一起扛秦之事,至今还心有余悸,不安道:“秦军的战斗力,太可怕了。” “廉老将军与秦将王龁交战,打得十分艰难。”虞卿停顿少许,又道:“秦军,怎会败得如此快,败得如此惨。” 平原君没有想那么多,击退亲今天收复失地,这是大功一件,笑道:“马服君威名,让秦军胆寒。马服子继承父业,也继承了马服君的军事才干。马服子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也是马服子出战,一战击溃秦军,收复失地的原因。” “秦军宁可战死,也不会后退半步。”虞卿见平原君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又道:“按照秦律,战死者,此乃无上光荣。若不战而逃跑,不仅会成为秦国的耻辱,还会牵连家族。王龁败退,这会不会有诈?” 平原君想了想,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秦军故意输给我们?” 虞卿颔首道:“这也是我担心的事情。” 平原君问道:“秦国以军功授爵,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败退。王龁败退,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马服子用兵远甚与他。王龁不是马服君的对手,所以才会输得太快,输得狼狈。” 虞卿道:“莫非是我想多了。” 平原君也觉得是虞卿想太多了,笑道:“败退是耻辱,王龁岂不是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依我看,秦军是真的败了,而不是欺诈我们,故意落败。据我所知,王龁是做不出这些事来。” 虞卿问道:“平原君也相信,王龁落败是打不赢马服子。” “正是。”平原君想起与秦国打了三年,却没想到这个危局被马服子打破,笑道:“我赵氏男儿多豪杰。我相信马服子之能不弱于马服君。马服子定会青出于蓝,胜于蓝。”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王龁?白起? 马服子赵括,初战告捷,不仅击败了秦军,还在丹河西侧,站稳了脚跟。随后,马服子一鼓作气,拿下光狼城,攻占二鄣城,破了高平险关。 马服子赵括见秦军节节败退,信心大增,便想再接再厉,将秦军彻底驱逐出上党。然,马服子的好运,最终是用完了。他的对手,武安君白起开始登场,亲自指挥,与之开战。 赵军的强大的攻势,渐渐地慢了下来。 马服子率领大军,从正面攻击秦国的壁垒,连攻数日,没有取得新的进展。马服子心想:“秦军,战斗力变强了?” 马服子见好不容易击败秦军,挫败了他们的士气,怎能让秦军站稳脚跟,扭转局势。马服子加大攻势,昼夜不停攻伐秦军阵地。可,战果还是平平,没有任何的改善。 这时,一斥候快步而来,喊道:“马服君,发现大队秦军往我军左翼移动。” 马服子闻言,神色不好,命人取来堪舆图。马服子摊开堪舆图,一边看,另一边问道:“有多少人。” 斥候道:“不到三万?” “不到三万?”马服子听到这个数字,松了一口气,笑道:“秦军也太小看我们。李肃,何在。” 李肃拱手道:“末将,在。” 马服子道:“你率领四万将士,护住我军左翼,谨防被秦军突袭。” 李肃见马服子没有下令去追杀这支秦军,反而是护住左翼,问道:“马服君,秦军送三万人前来赴死,这份大礼,我们岂能不要。” “不可。”马服子完全没有把这三万秦军当回事,冷声道:“王龁以三万人攻我左翼,是为了牵制我军的攻势。如此看来,秦军抵挡不住,我们的正面进攻。” 李肃相信马服子的判断,但也感觉到不安,“这三万秦军,对我们威胁甚大,若不除去,危害无穷。” “不用担心。这三万秦军,翻不起什么大浪。”马服子淡淡道:“我们的对手是王龁,不是这三万人。只要我们攻克秦军正面阵地,就能一击而胜。王龁想要我分兵,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你只要护住我军左翼,不暴露给秦军即可。” 李肃道:“喏。” 李肃前脚刚走,后脚又走进来一名斥候,急色道:“马服君,发现五千秦军,朝丹河而去。” “王龁也是善兵之人,怎会如此用兵。”马服子嘲讽道:“王龁,这是自寻死路啊!” 副将赵灏问道:“马服君,为何说王龁是自寻死路。” 马服子指着堪舆图,丹河的位置,笑道:“我拥兵四十万,分为前、后两军。前军主动出击,正面攻打秦军主力。我又分兵,攻秦左、右两翼,牵制秦军兵力。王龁不集中兵力与我一战,反而分兵攻我,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赵灏却有不同的看法,问道:“秦军先分兵三万,又出兵五千。王龁之举,会不会是想分割我们前军、后军。” “想要分割我们前军和后军,这四万人是绝无可能。”马服子换了一口气,又道:“我在丹河东侧,驻军十几万。三万秦军想要分割我们,岂不是异想天开。我若分兵,以后军当前军,以前军当后军。这三万秦军就会被我们前后夹击。” 一人道:“王龁无法阻挡马服君的攻势,才出此下策。看来,王龁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无路可走啊!” 又一人道:“如此说来,我们驱逐秦军,收复上党,指日可待。” 马服子见众人都在为即将迎来的胜利,感到高兴,唯独见赵灏,神色充满忧虑,示意众人安静,问道:“你觉得有何不对。” “马服君,我觉得有个隐患。”赵灏本不想说的,马服子问起,也不说不行了。 马服子问道:“你说说,什么隐患。” 赵灏道:“王龁善用兵、爱兵,是不会让这数万人白白送死。王龁如此用兵,必定有深意。” 马服子见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抬手道:“说下去。” “秦军正面抵挡住我们的攻势,我们短时间内无法取胜。”赵灏见马服子脸色划过一丝不喜,又道:“这支秦军,就可能影响整体战局。” 马服子耐心地问道:“如何影响?” 赵灏没想到马服子会听进去,又道:“王龁以这支秦军,其用意是为了割断我们前、后两军。我们前、后两军被割断,不能互援。我们就会腹背受敌,被秦军两面夹击,乱了军心。” 马服子想了少许,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问道:“王龁想要隔离我们前、后两军,要多少人。” 赵灏预估道:“至少要五万人。” “王龁先以三万攻我左翼,又出兵五千绕道我们身后,隔断我们前、后两军。王龁也太看不起我军战力。”马服子换了一口气,又道:“姑且不论,王龁有没有胆量派一支孤军,分割我们前、后两军。也不论,他们能否成功。退一步说,这五千将士成功了,也是有来无回。” 一人奉承道:“马服君,这五千秦军,为何会有来无回。” 马服子道:“我前军分兵两万与后军夹击秦军。这五千秦军,岂不是有来无回。区区五千秦军,不足为虑。” 赵灏也觉得马服子说的在理,这五千秦军想要分割赵军,哪有那么容易。除非这五千将士,能以一当十。然,赵灏却发现马服子眸色划过一丝担忧。 马服子双眼看着堪舆图,又想起秦军的动向。忽然,脸色一沉,低声道:“我感觉不对。” 诸将见马服子前一刻还胸有成竹,下一刻却变了一个人。 “马服君,有何不对。”赵灏也觉得王龁战术,完全不符名将用兵。 马服子思忖少许,眸色充满担忧道:“我未取代廉颇,出战之前。曾在邯郸研究过王龁的战法。可,这种战法,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一人问道:“马服君想起了何人?” 马服子语调透露出不安道:“武安君白起。” “马服君的意思是说,与我们对战之人,不是王龁,是人屠武安君白起。”赵灏闻言,神色吓得不轻。 诸将闻言,也是惊恐不安。白起出,万骨枯。那个让诸侯折损数十万男儿,攻城夺地,从无败绩的男人,岂能不让人心生恐怖。若真是白起,那么,这三万秦军和五千将士,定有不同寻常的动作。 “白起伐韩、魏,破楚都,他的战法,令人生畏。”马服子冷静下来,又道:“伊阙一战,白起,一战成名。攻楚国,破郢都,功拜武安君。此人用兵,无人能及。我们的对手是他,稍有差错,就会万劫不复。” 一人道:“我们的对手是王龁,怎会是武安君白起?” 又一人道:“我们也没有得知,秦王以白起换下王龁的消息。” “我们的对手,绝不可能是白起。” “秦王以白起为将,岂不借助白起之名,大造声势。” 赵灏见马服子没有说话,问道:“马服君担心秦王换将,是秘密进行。” “我正担心如此。”马服子对手是王龁,他倒有胜算。可,他的对手是白起,那么,他毫无把握。 马服子稳定心神,又道:“秦军统帅是王龁,还是白起,这好办。我们抓几名,秦军问问便知。” 不多时,被捕获的秦军送到了马服子的面前。 马服子看着血迹斑斑、衣甲残缺的秦军,一边擦着手中的长剑,另一边恫吓道:“你们想不想活命?” 为首的秦军,高声道:“大秦男儿,何惧生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有骨气。”马服子喝道:“你就去当好汉。” 马服子话语刚落,那人,倒在了血泊之中。马服子看着瑟瑟发抖的秦军,问道:“你们说实话,就可以活命。如有半句假话,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将军想要知道什么。” 马服子将长剑插在地上,喝道:“你们的主帅是谁?” “我们的主帅是王龁?” “胡说。”马服子诈道:“来人,拿下去,杀了。” 数名赵军将士,快步走上前来,抽出长剑,等待马服子的命令。 “将军,为何要杀我等。” 马服子怒道:“因为,你们说了假话。” “我没有说假话。” “你们的主帅是谁。” “王龁。” “胡说。”马服子怒喝道:“你们的主帅是武安君白起。” “武安君正在伐韩,怎会出现在这里。” “将军,我们的主帅是王龁。” 马服子道:“你们还不说真话。” “我等句句属实。” 马服子抬高声音,恫吓道:“还不快说,是谁?” “王龁?” 马服子见问得差不多了,也证实了他的判断,挥手道:“带下去。” “将军饶命。”数名秦军,被赵军带了下去。 赵灏问道:“马服君,我们的对手是王龁?还是白起?” 马服子道:“从他们的表现来看,我们的对手是王龁,不是白起。” 赵灏问道:“马服君,他们会不会说谎。” “恫吓、欺诈、以死威胁等等手段,我都试了。他们面对死亡,害怕是真的。一个人说谎,或许还行。几个人同时说谎,那是不可能。他们都说是王龁,不提白起,应该是真话。”马服子语调坚定道:“我们的对手是王龁。” “我们的对手是王龁?”赵灏问道:“为何,王龁的战术与白起相似?” “是啊!我还是差点相信,与我们对战的人是白起。”马服子见虚惊一场,笑道:“王龁模仿白起的战术,欺骗我们,我差点当真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白起和赵括 马服子从俘获的秦军口中得知,秦国的统帅是王龁,不是白起。马服子得到这个消息,最后的警惕心,也荡然全无。对战白起,马服子没有任何把握。但,对战王龁,马服子还是有足够的信心。 尤其是数战数捷,收复大量的疆土,让马服子信心倍增。既然他的对手是王龁,马服子的胜算又多了几成。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有实力击败王龁。 赵灏闻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王龁的战术和白起极其相似,简直是如出一辙,犹如白起亲临。赵灏等人,也相信这绝对不可能巧合。再者,他们获胜,也太容易了。 秦国乃虎狼之国,诸侯皆知,秦军乃虎狼之师,战力怎会如此不堪。这三十年来,一向只有秦国欺负诸侯,哪有诸侯敢欺秦。马服君赵奢阏与击秦,也打得十分艰难。马服君赵奢占据地利、人和、天时,才能击败秦军。 想起过去的往事,赵灏心里十分不安。他相信,这件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可,问题关键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赵灏心想,“若是廉老将军在,那就好了。” 诸将闻言,赞成马服子之言,附和道:“马服君,言之有理。王龁不是我们对手,故而以白起的战术,迷惑我们。” “王龁曾跟随白起征伐诸侯,也学到了些白起的战术。”马服子放下心中的疑虑,轻笑道:“可惜啊!王龁没有学到精华。王龁派兵三万,攻我左翼。又以五千将士,分割我们前、后两军,这是多此一举。我要是他,定会集中优势兵力,捏紧拳头,与我军开战。” 赵灏看着诸将,又看着马服子,问道:“马服君断定我们的对手是王龁?” “我断定秦将,就是王龁。”马服子这般说,除了秦军俘虏说的那些话,还有自己的判断。王龁和廉颇之间的对战,马服子也认真分析过。尤其是秦、赵两军,在丹河相持长达三年,就是因为两军主将用兵谨慎,不敢出奇兵,打破僵局。 王龁是秦国左庶长,其用兵不如武安君白起,但也是善战之人,也是擅长进攻的将领。然,王龁的对手是常年征战的廉颇,没有取到新的战果,也不敢打破常规。王龁忌惮廉颇,不敢主动出击。 马服子左右看了看身边的诸将,又道:“王龁用兵和廉老将军一样稳重。能打,绝不会采取防守。秦将是白起,定会大胆用兵,出其不意。王龁,绝不会如此用兵。” 赵灏曾跟随马服君、廉颇、都长君等人作战,明锐的鼻子,让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虽然,马服子和诸将皆认为秦将士王龁。但,他总觉得王龁用兵的背后,定有一个高人指点。否则,以王龁的个性,岂会先派三万秦军,攻赵左翼,牵制赵军攻势。又出兵五千,切断赵国前、后两军。 赵灏想了少许,也不管诸将的神色,问道:“马服君,我心中还有一个疑惑。” “你有何疑惑。” “王龁以三万秦军,攻我左翼,牵制我们。又以五千秦军,绕道我们背后,切断我们前、后两军的联系。姑且不论,这是不是秦军,自寻死路。”赵灏换了一口气,又道:“我们前军,不能正面突破秦军的壁垒,后路又被秦军断绝。我数十万大军,就会被围困。我军处境,岂不危矣。” 马服子静下心来,沉思少许,淡笑道:“我说了,秦将用兵谨慎,不敢冒然出击。” 马服子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又道:“退一步说,王龁敢以此计,围困我数十万大军。兵法云,若要围之,秦国需要多少兵力。此时,我们和秦军的比列相差不大。秦军这点兵力,就能围困我们乎?” 赵灏道:“如果我们被秦军围困,该怎么办。” “兵法上说,十而围之,五而攻之。我从来没有听说,兵力不分上下,就能困住对方。”马服子不相信,秦军这点兵力,就能围困他,“我国兵力空虚,无兵可调。秦国的处境,与我们一样。王上想要速战速决,秦王也想速战速决。秦国想要围困我们,没有十倍兵力,是不会成功的。” 赵灏问道:“我们被秦军围困,该如何应对。” 马服子见对方还在问这个愚笨的问题,大笑道:“王龁想要围我,就会分散兵力。秦军就会被我们反戈一击。胜利,将会属于我们。” 一人道:“马服君说得不错。没有十倍的兵力,岂敢围之。” “王龁被我们打得丢盔弃甲,吓得只能防御,不敢出战。王龁岂敢,出兵围我。” “王龁就是一个胆小鬼,也不是大丈夫?他若是男儿,就应该与我们堂堂正正的一战。” “王龁害怕马服君,岂敢一战。” “我看啊!秦军是害怕了马服君。马服君将会继承父亲武勋,扬威诸侯。我们将会击败秦军,留名青史。” 赵灏见尚未击败秦军,军中弥漫骄狂之气。这种信号,可不是好的开端。然,赵灏本想开口,劝诫诸位。却听到马服子大笑道:“承蒙诸位看得起我,我们一起建功立业,以报君王。” 赵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高声道:“我们尚未击败秦军,诸位如此放言,可好。诸位还不如想想,我们如何才能正面攻破秦军的壁垒。” 马服子闻言,内心有些不喜,但也不敢得罪对方。马服子收敛笑意,喊道:“传令下去,集中兵力,全力进攻。” …… 话说,白起见赵将马服子赵括,双脚已经踏进了埋骨之地,已然不知。白起连忙下令,兵分四路。 一路出左,汇合蒙骜,攻伐界石碑,占领百里石长城,既要切断赵军与诸侯之间的联系,还要切断赵军与邯郸的联系;一路出右,占领朱丹岭,阻挡晋阳赵军的南下救援;又分兵五千,切割赵国前、后两军,乱其心;最后一路,修筑壁垒,正面上抵挡赵军的攻势,磨灭赵军的士气。 果不其然,赵军攻了数日,攻不下秦军正面壁垒,士气开始衰落。白起仍旧没有下达反击的命令,而是让王龁继续阻击赵军。 王龁想不明白武安君为何不下达反击的命令,却还是坚定地执行武安君的命令。这场攻守之战,又僵持了十五日,双方都露出疲惫之色。 马服子建功心切,又见这是最后一块难啃的骨头。无论多么难,也要拿下秦军的正面壁垒。为了振奋士气,早日结束战斗,马服子率军而出,亲自督战。 马服子策马,来到阵前,高呼道:“王龁,还不出来与我一战。” 王龁道:“有种你来攻。” “尔乃八尺男儿,也是一代名将。你不敢出来与我一战,莫非是有负名将之声。”马服子挑衅道:“还不前来,与我痛痛快快打一场。” 面对马服子的挑衅,王龁倒也坦然,“论进攻,我不如你。论守,你不如我。我就在这里,你若有本事,来取我项上人头。” 马服子继续刺激道:“秦国无男儿乎?竟然避而不战,王龁,你丢了大秦男儿的脸面,羞也不羞。” 果不其然,秦将见被竖子羞辱,皆纷纷请战。王龁牢记白起之令,镇住众人,严令不可出战。秦将皆认为王龁之举,辱没了大秦男儿的荣耀。但,又不敢违背王龁的命令。 王龁镇住了部将,不以为耻,反而笑道:“我丢了大秦男儿的脸面,你又何尝不是丢了赵氏子孙的脸面。竖子,你的兵法不如廉颇,还是回去好好学学。” 马服子喝道:“我的兵法是比不过廉老将军,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你被我多次打败,还敢如此狂妄。” 王龁笑道:“你不是能打吗?尽管来攻。” “你能不能不跑了?”马服子道:“我从丹河追到这里,是很累的。我们不如好好的一较高下,看看谁更厉害。” “好。”王龁道:“我不跑了,你来攻我。” 马服子见无论如何激怒对方,对方就是坚守不出。既然对方不主动出战,那么,除了强攻,也没其他办法可选。 马服子抽出长剑,往前一指,高呼道:“进攻。” 赵军蜂拥而至,奔赴秦军阵地,发动疯狂的攻势。王龁见赵军进入射程,下令将士,全力迎战。秦军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射了出去。赵军不顾伤亡,前赴后继,树立盾牌,与之交战。赵军的箭矢,犹如狂风劲雨,飞向秦军阵地。 双方箭矢,你来,我往。 马服子见第一波攻势,没能取得战果,又发动了第二波攻势。 赵军抵达秦军的壁垒,双方短兵相接。赵军攻,秦军守。两军激战,死伤无数。 马服子才不管阵亡了多少将士,他要的就是攻破秦军壁垒,击溃秦军,收复上党。马服子不给秦军踹息的时间,发动一波又一波攻势。 一人见秦军壁垒出现松动,高喊道:“马服君,秦军守不住了。” 马服子见状,大喜道:“击鼓,继续攻击。今日,一定要斩杀王龁,击败秦军。” 顿时间,鼓声弥漫,战场厮杀。 王龁见赵军的攻势,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强烈。眼见阵营出现松动,也无力弥补。王龁朝着武安君白起的营帐看去,心中喊道:“武安君,末将为大秦,最后一战。” 白起站在高处,将战局看得清清楚楚。马服子的战术,虽很一般,却打得王龁守不住阵地。 司马梗见赵军攻势太过猛烈,王龁眼见抵挡不住就要失守,喊道:“武安君,王龁,抵挡不住了。” 白起自然知道,王龁是在咬牙坚持。若再打下去,王龁必定失守。白起是不会给马服子击败王龁的机会。白起见围困赵军的战略已经完成,长松了一口气,手势向前一挥,高喊道:“反击。” 司马梗等了这么久,这一刻,总算等到了,命令将士点起狼烟。王龁见状,高呼道:“武安君,万岁。” 秦军将士也跟着呐喊道:“武安君万岁。” 顿时间,‘武安君万岁’,这五个字在战场上迅速传开。秦军得知武安君来了,萎靡的士气,一扫而去。赵军听闻这五个字,犹如见了恶魔,士气也发生了动摇。 “不好,我中计了。”马服子见一面大旗,高高竖起,又见秦军统帅,真的是人屠白起,骂道:“天杀的白起,竟敢骗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以围待攻 白起不仅是秦国最能打的人,也是秦国得到战神封号,唯一的男人。正所谓,白起出,万骨枯。只要白起在,就没有打不赢的战役。 秦军见战神白起降临,一扫萎靡之气,士气高涨。赵军见了,有些胆寒。毕竟人屠白起之事,诸侯尽知。 白起突然出现在战场,动摇了赵军的士气。 一人指着山谷高地,喊道:“马服君是白起。” 马服子眼见即将攻破秦军阵地,白起的出现,顿时将形势逆转。交战了这么久,才得知秦将不是王龁,而是白起。马服子一边怒骂,另一边想着破解这个难题。 一人道:“马服君,我们撤吧!” “不能撤?”马服子知道,此时撤退,意味着什么,“人屠白起之名,威震诸侯。我们不战,就慌忙撤退。不仅会动摇士气,还会遭到秦军的疯狂反扑。一撤,我们就全完了。” 又一人道:“我们不撤,就会被白起合围,战况对我们十分不利。” 马服子闻言,脑海心生一计,“白起想要围我,我就将计就计。” 先前那人问道:“马服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服子道:“以我为饵,引诱白起围我。” 一人喊道:“马服君这样做,岂不是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马服子振振有词道:“唯有将自己逼入险境,我们才能一击而胜。诸侯皆惧白起,我可不怕。能与白起,这等出类拔萃的名将对战,我输了,也值了。” 众人闻言,神色大变。马服子竟然想与白起对战?这岂不是以卵击石。 马服子见着诸将害怕的神色,大笑道:“诸位,你们难道不想和白起对战?” 一人道:“马服君,那可是令诸侯血流成河、伏尸百万的人屠白起。韩、魏恨他,楚国也恨他。我们…” 马服子知道对方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鼓舞道:“诸侯恨白起,却不敢拿白起怎么样。既然我出战,遇见了白起,无论输赢,我都要与他一战。” 一人问道:“马服君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马服子毫无怯意,战意十足,“能够在有生之年,历经大战,又有举世名将一战,没有白来世间走一遭。诸位,你们难道不想与白起一战乎?” “我等愿跟随马服子,与白起一战。”诸将也被马服子话语所感,身为将者,皆希望遇到比自己更强的人。哪怕是输了,丢了性命,也是值得。 “好。”马服子高声道:“我倒要看看,白起是否如诸侯传闻那般可怕。” 白起的出现,顿时让秦、赵双方的攻守之势,发生了变化。赵军攻,秦军守,演变成秦军攻,赵军守。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马服子当机立断,以圆阵,转攻为守。 白起见竖子听见自己之名,不但没有吓得逃窜,反而摆出迎战之势。既然马服子求死,白起也要成全他。 白起挥动手中的将旗,下令进攻。 秦军将士得令,涌向赵军阵地,发动疯狂的攻势。然,马服子见秦军来攻,也挥动手中的旗帜,指挥将士交战。 一时间,箭矢,你来我往,皆有将士倒地。喊杀声、马鸣声、悲喊声、刀剑碰撞声、呐喊声,汇成了一曲令惊天动地的旋律。 白起见强攻了多次,都没能攻破赵军的阵地,反而还折损了不少将士。白起看着两军厮杀的场面,这一生,他很久都没有经历如此战斗。 白起将将旗交给身边的副将,注视着战场道:“不愧是胡服骑射之后的赵卒,其战力如此强悍。” 一人道:“赵卒强悍,也比不上我大秦将士。” 白起看着赵卒在战场上的奋勇厮杀,脑海想起了不少的往事,感道:“可惜啊!可惜。” “武安君,为何发出如此感叹。” “我年少时,曾有幸生活在赵武灵王那个时代。也听闻了很多,赵武灵王的事迹。”白起慢下语调,感伤道:“赵武灵王,那可是诸侯,百年不出的英主。可惜啊!那个英主,大业未成,却饿死沙丘。赵武灵王若不死,天下格局,早就变动了。” “赵武灵王有何厉害之处,竟然得到武安君的推崇。” 白起眸色充满敬意,感慨道:“那个敢打破礼制,胡服骑射,将孱弱的赵国,走向强盛之邦的男儿,我岂不推崇。” “我可听说赵武灵王是为祸之君,所以才会被饿死沙丘。” “胡说!”白起情不自禁地喊道:“赵武灵王若是为祸之君,岂会缔造出强盛的赵国。那个男儿,不仅扶持了燕昭王,还扶持了吾王。他不仅亡了中山,击败三胡,还将中原人的足迹,踏上了大青山,修筑千里内、外长城。试问,中原诸侯,何曾有如此雄风。” “赵武灵王这般了得,为何会饿死沙丘,众叛亲离。” “这也是赵国走向衰败的原因啊!”白起也想起那个男儿开疆拓土的雄姿,却最终落得子嗣相残、饿死沙丘悲惨的命运。也许,这就是所为的天妒英才。 “赵武灵王不死,何人敢称英雄。”白起长叹一口气,又道:“他善谋敌开疆,不善谋己。赵武灵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有输给自己的敌人,也没有死在征战疆场的道路上,却被宵小之徒暗算。赵武灵王死后,胡服骑射之风,也戛然而止。赵氏子孙,一代不如一代。” “胡服之风的赵国,有如此厉害?” “你看看现在的赵卒,就说明了一切。”白起又道:“胡服之风,影响了许多人。” “依武安君之言,这场仗,我们会打得很艰难。” “近三十多年,秦国就败给了赵国一次,再也没有遇到对手。”白起见赵卒的战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悍,这场仗,会打得很艰难,“我也很久没有遇到对手了。” “武安君,这场仗,我们该如何打。” 白起见赵军阵营,被围困,没有丝毫动乱,反而战意十足。他的多次进攻,也被击退,“我们以武力,是不能压制住赵卒。此战,我们要想获胜,就不能按照以往的战术,与之对战。” 白起停顿少许,又道:“我若强攻,胜了,也会大伤元气。传令下去,以围待攻。” “以围待攻?” “赵军被我们围困,没有粮草,没有援军。等到人困马乏,不用我们进攻,赵军就会丧失斗志。”白起见围住了赵军,胜利的曙光,是早晚的问题,仍旧属于秦国,“传令下去,以围待攻,不可让赵卒突围。只要,我们围住了他们,就已经胜利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竖子不弱与我 谷顶鼓声,骤然响起。这是白起,停止进攻的命令。秦军听闻鼓声,停止进攻。战场上,横七竖八,躺着秦、赵两军的尸体。 这场血战,秦、赵双方都阵亡了数万将士,战况是极其惨烈。 赵将仇皓指着败退的秦军,大笑道:“马服君,秦军退了。” 赵军上下见秦军撤退,高呼道:“天佑赵国。” 马服子也看着撤退的秦军,虽是撤退,但也没有半点溃败之象。马服子心想,“秦军,怎么停止进攻了。” 很快,马服子得到了答案。这是秦军暂停进攻的命令。秦、赵两军依旧僵持,肃杀的气氛,笼罩在整个战场上。马服子也知道,秦军还会发起猛烈的进攻。此刻,他抵挡住了白起的攻势,鼓舞道:“白起用兵,也不过如此。” 仇皓问道:“马服君秦军败退,我们要不要发动反攻,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诸将也道:“请马服君下令,主动击秦。” “不可。”马服子并没有被诸将请战的热血,丧失了判断,“我们的对手,是人屠白起。我们与他对战,不能踏错一步。一步出错,我军危矣。” 一人问道:“我们不主动出击,就会被秦军围困。” 马服子抽出长剑,在地上画了简易的攻守图,对着诸将道:“这是我军,这是秦军。我们被秦军围住,看上去处于劣势。” 马服子又挥动长剑,添了几笔,又道:“从这里看去,秦军又何尝不是被我军围困。秦军包围我们,也被我们反包围。此时,两军拼的是血勇,谁挺不住,谁走错一步,就将全军覆没。” 诸将看着地上一目了然的包围和反包围的堪舆图,明白了马服子的用意。 马服子稳住了诸将好战的情绪,将长剑送回剑鞘,按着剑柄,又道:“我以自己为饵,就是为了引诱秦军围我,逼白起攻我。我军无路可退,要想在人屠白起手中存活下来,只能孤注一掷。孙子兵法曾云,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一人称赞道:“武安君,不愧是善兵法之人。” 马服子闻言大喜,“我不过是多读了几本兵书罢了。今日与白起对战,方知多读书、读好书的重要性。” 又一人道:“听闻马服君之言,此战,最终是我们取得胜利。” 仇皓担忧道:“马服君,我们攻秦军太急,战线太长。我们携带的粮草不多。秦军不攻,以围之,我们粮草耗尽又该如何应对。” 马服子也意识到粮草的重要性,问道:“我们的粮草,能够维持多少时日。” 仇皓道:“不足十日。” “十日?”马服子脸色沉了下来,随后,又舒展眉宇,笑道:“十日,足矣。” 仇皓道:“十日之后,我们没有粮草,军心不稳。秦军来攻,我们哪有力气与秦作战。” “十日,足以让我军与秦军分出胜负。”马服子胸有成竹地道:“秦军的处境,也与我们相同。白起在粮草告罄之前,定会发动猛烈的攻势。否则,秦军只能撤退。现在,我们就只能和秦军耗到底,谁坚持到最后,谁就将获胜。” 一人道:“马服君莫要忘了,据斥候来报,秦军在老马岭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和军械。秦军有足够的粮草,能够与我们长期消耗。” 又一人道:“秦军有足够的粮草,我们也有足够的粮草。不要忘了,廉颇在大粮山囤积了备大战用的粮草。” 仇皓道:“我们拉的战线太长,又被秦军围困。大粮山离我们距离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马服子道:“我们就逼秦军出战。” 一人问道:“马服君如何逼秦军出战。” 马服子很有把握的说道:“秦军没有粮草,就会速战速决,与我们决战。” 诸将闻言,有些想不明白。秦军在老马岭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和军械,能够支撑围困赵军,为何不打消耗战,反而选择主动决战呢? 马服子看着诸将,厉声道:“我们就让秦军没有粮草。” 仇皓第一个反应过来道:“马服君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夺秦军在老马岭囤积的粮草。” “不是夺。”马服子道:“是烧毁。” “烧毁?” 马服子点头,又道:“我们烧毁了秦军的粮草,就会乱其军心。秦军没有支撑持久战的粮草,只有一种选择,与我们决战。战事,我们和秦军都拖不起。” 仇皓请命道:“末将愿率军,前去烧毁秦军的粮草。” “不用了。”马服子露出久违的微笑,“我早就命人去做这件事。我相信,不久就会有好消息送回来。” 仇皓惊道:“原来马服君早有准备。” “若没有把握,我岂敢亲身犯险。”马服子充满自信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此战,我们最终将会取胜。” 王龁、司马梗等将听闻鼓声,下令停止进攻。王龁、司马梗等将来到白起面前,齐声问道:“武安君,为何下令停止进攻。” 白起看着杀红了眼的诸将,言道:“你们辛苦了。” 白起的回答,不是王龁想要听的。王龁为了证明自己,急需要一场大胜,请战道:“武安君,末将愿率军攻伐赵军阵营。” 司马梗也道:“末将也愿率军攻伐赵军。” 白起示意两位坐下来,语调平缓地问道:“你们和赵卒交手,他们的战力如何。” 王龁见武安君的眼神看着他,回道:“赵卒悍勇,非韩、魏之卒能比。” 司马梗想起刚才战场上的交锋,竟然赵卒阻挡主力秦军凌冽的攻势,也道:“这是我征战以来,碰到最难打的一次对战。” 白起见两位认识到了赵卒的厉害,也认可他们的观点,“不愧是胡服骑射后的赵卒,能够将我军逼到这个份上。此战要想获胜,我们只能改变战术。” 司马梗没想到白起会说出这句话,问道:“武安君打算改变战术?” 白起颔首道:“攻伐韩、魏,马踏郢都。我都是一战而胜。然,赵卒战力,不弱我军。我们与之硬拼,胜了,也会元气大伤。我们既要将赵卒送进鬼门关,也要保留我军的战力。打得两败俱伤,这不是我的用兵之道。我打算以守围攻,困死赵卒。” “以守为攻?”司马梗、王龁等将齐声喊道。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白起,竟然会选择以守为攻。按照白起以往伐诸侯的惯例,都是主动进攻,何曾会有如此战法。如此看来,赵将和赵卒,都让白起打得很艰难。 白起看着诸将不解的神色,拿起用羊皮,绘制的地图,扔给了司马梗。 司马梗接住扔过来的地图,展开观阅,便传给了王龁。 白起道:“我们将赵将和主力围困在这里。但,我们外围,还有不少的赵卒。也可以说我们包围赵卒,也被赵卒反包围。此战,我们不能大意。” 司马梗没想到白起,此战会如此小心谨慎。那个蔑视诸侯的男儿,莫非随着时间的消逝,也发生了变化。 “闻我武安君之名,诸侯早已经闻风丧胆,不战,弃城而降。竖子闻我,不但没有落荒而逃,反以圆阵,以守为攻,胆敢求战。”白起看着马服子战阵之中的应变,赞道:“竖子,勇气可嘉。” 司马梗见白起竟然将竖子当回事,反驳道:“武安君,此言差矣。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竖子不知武安君的厉害,故而自寻死路。竖子不逃而战,乃自不量力。” “非也,非也。”白起认真道:“老夫征战大半生,楚国、韩国、魏国,无不惧怕我。赵国不怕我,竖子也不怕我。这说明了什么。” 王龁道:“这是赵国和竖子,自寻死路。” “话不是这般说的。”白起郑重道:“赵国不怕我,是因为赵国的名将,不弱我国。廉颇、都长君,这二人都是成名已久的名将。我若与二人交手,也没把握取胜。竖子闻我,不但不逃跑,反而敢与我一战。竖子败而不乱,困而不散。其胆色和魄力,足以证明不是庸才。老夫很久都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白起换了一口气,续道:“竖子有我年轻时候的影子。一不小心,老夫的英明就会葬送在这里。” “武安君,太抬举此人了。”王龁与赵卒交战,他也承认赵卒的战力不可小觑。也承认廉颇等人,也是名将之姿。竖子用兵虽厉害,但太过冒失。否则,数十万大军,岂会被秦军围困。 白起问道:“你与竖子正面交过手多次,你对他有何评价。” 王龁回想少许,忙道:“竖子战法,的确了得。其胆量和魄力,也值得称赞。为将的素质,也说得过去。但,战场经验不足,又争强好胜,还有些自大。若稍加锤炼、打磨,定会成为一代名将。” “竖子能够得到邯郸君臣的拥护,又能取代廉颇,安抚赵卒。见我出战,又被我围困,却能够稳住士气,阵营未乱。足以见得,竖子有名将之风。”白起想起三十几年前,他在魏冉的举荐下,成为秦国最年轻的战将。首战,对上韩、魏两国的老将之时的情景,又道,“不知为何,我从竖子哪里,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 王龁道:“竖子虽懂些兵法,也有点本领。竖子岂敢与武安君相比。” “话不是这般说的,我们都曾年轻过。这个世界,年少而又出色的名将太多了,我岂敢尊大。”白起缓了缓语调,又道:“我们对战赵国,本以为胜券在握,结果一个马服君,令我国葬送了十几万人。试问,秦国何时被诸侯打得如此惨败。马服君一战成名,令我们元气大伤。十几年,我们都不敢伐赵。” 白起换了一口气,续道:“几年前,我们伐赵取三城。赵国又来了一个都长君。现在,走了一个廉颇,又来了一个竖子。赵国后期之秀,源源不断。长此下去,赵国将会成为秦国最难打的诸侯,甚至赵国足以与秦国争天下。” 司马梗轻蔑道:“区区竖子,岂能与武安君相比。” “赵国名将贤臣,不弱秦国。赵国自从胡服骑射之后,民风尚武好战。我们是以利相诱。竖子若真的是庸才,赵国君臣岂会以他为将,换下名将廉颇。”白起见无人说话,又道:“竖子,不弱于我。此战,我们要稳中求胜,不可大意。这一仗,也关乎两国的国运,老夫的名声,更不能输。传令下去,不可贸然突击。赵卒突围,射杀即可。”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战与降 “武安君,天大的好消息。”司马梗快步来到白起临时搭建的营帐,神色喜悦地走了进来。 白起手中正拿着兵书观阅,抬起头问道:“什么消息,让你如此开心。” 司马梗压制住心中的喜悦,高声道:“张喏来信。我们截断了赵国前、后两军之间的联系。” “你说什么。”白起情绪激动道:“张喏率领五千将士,切断了赵卒前、后两军之间的联系?” 司马梗点了点头,递上前线送回来的战报,“这是末将刚刚得到的捷报,请武安君过目。” “快,拿过来给我看看。”白起放下兵书,伸手接过战报,打开观阅,赞道:“太好了,太好了。张喏不负众望啊!我本想让他率领五千将士,牵制住赵军的攻势。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够抵挡住赵卒的攻势,还切断了赵卒前、后两军之间的联系。” “张喏跟随武安君征伐诸侯,武力不弱。武安君交代的事情,他自然要完成。”司马梗只是知道张喏取胜,并不知道战报中写了什么,见武安君如此说,便也猜到了结果。 武安君递过战报,大笑道:“张喏以五千将士,趁着夜色,突袭赵国在丹河西侧大营,一把火烧掉了赵卒搭建的浮桥和渡船工具,还占领了赵卒在丹河西侧,建立的防御工事。如今丹河水涨,丹河东岸的赵卒无渡河工具,马服子,后路邑断,被我们围困。” 司马梗一边听武安君说,另一边看着战报。说话之间,又进来一人,喊道:“武安君,司马将军送来战报。” 白起喊道:“快拿过来。” 白起展开战报观阅,大喜道:“太好了。蒙骜围住赵卒左翼,司马慎率骑兵,占领了赵国百里石长城,切断赵卒后路。” 又跑进来一人,喊道:“武安君,范将军送来捷报。” 白起忙道:“快给我看看。” “太好了,太好了。”白起扬着手中的战报,又看着案几上两封战报,“范尧汇合王陵,攻占了老马岭。王陵阻断了晋阳赵卒的联系,范尧渡河,绕道石长城,汇合司马慎。我们成功地将数十万赵卒合围。” 司马梗闻言,大喜不已。他没想到,武安君竟然用与赵国旗鼓相当的兵力,合围了赵国数十万大军。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赵卒与秦军兵力相当,竟然被武安君围困。武安君出马,果真令诸侯闻风丧胆。 白起征战一生,无论是伊阙伐韩、魏,还是破楚国、占郢都,或者是华阳之战,伐魏、赵。他每一次出战,都是大手笔,打得诸侯大败。今,他又合围了赵卒数十万,再添功业,内心狂喜不已。 白起振奋精神,高声道:“赵卒败局已定。” 秦国和赵国,长平之战,打了近三年。总算柳暗花明,分出胜负。账内的秦军诸将,个个脸上露出喜悦。 又来一名斥候,高声道:“武安君,发现大量敌军,攻我老马岭。” 司马梗闻言,脸色大变,急色道:“武安君,老马岭囤积了我军大量的粮草和军用器械。末将愿率军,阻截赵军,守住老马岭。” 白起摆手道:“不用了。” 司马梗看着白起,傻眼了。老马岭的粮草若被赵卒烧毁,战况又将发生改变。 白起看着诸将不解的眼神,笑道:“老马岭是座空仓,没有粮草,也没有军械。” 司马梗惊道:“老马岭是座空仓岭?” 白起见诸将诧异的表情,深感满意。如此看来,他为了稳定军心,迷惑赵将,布下的迷障,瞒过了所有人。 白起见诸将看着他,等待着答案,缓缓道:“我们前线驻扎数十万将士,都要张嘴吃饭。我们每天消耗的粮草,以数十万石计。这可是巨大的窟窿,怎么填也填不完。赵卒缺乏粮草,想要速战速决。我们粮草供应不足,也想速战速决。为了稳定军心,放手与赵卒一战。我只好出此策,用黄沙装袋,瞒住了诸位。” 司马梗还以为是咸阳那边的粮草,按时抵达前线。原来是武安君设下的障眼法。武安君为了不走漏消息,连他都一起隐瞒。如此看来,粮草匮乏不只是赵卒,秦军也是如此。 没过多久,进来一名千夫长,高声道:“正如武安君所料,赵军攻伐老马岭,夺我粮草。末将设伏,斩首赵卒两万。” “好,好,好啊!”白起见接连传来好消息,又道:“天助我大秦。马服子的死期到了。” 司马梗见战局掌控在己方手中,问道:“武安君,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打。” “攻心为上。”白起道:“马服子也算将才,可惜,太年轻了。他若降我,我倒舍不得杀他。” 一人问道:“武安君的意思是劝降。” “赵卒虽被我们围困,我们想要全歼,兵力不足。赵国邯郸,派兵救援,我们也危险了。”白起虽掌控了局势,但,还是不敢大意,“赵卒战力不弱,若能劝降,那就再好不过。” 司马梗问道:“赵卒不降,怎么办。” “赵卒不降?”白起停顿少许,又道:“数十万生灵,将会涂炭。我们又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诸将高声道:“武安君莫要担心,打仗,我们从来都没有怕过。” “这场仗打了三年,双方都阵亡了很多将士,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若能不战而降赵卒,那是最好的。”白起话锋一转,充满杀戮,“赵卒不降,杀。” …… 话说,马服子见秦将是白起,不但没有吓得落荒而逃,反而以自己为饵,引诱秦军来攻。马服子以兵法,‘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秦军包围他,他就实行反包围。马服子相信,这是激烈士气,战胜白起,最佳的战法。 白起出场,改变了战场的局势。白起下令,对赵军阵地发动了猛烈的攻势。马服子占据有利地势,临机应变,以圆阵应对,进可攻,退可守。 马服子击退了一次又一次秦军猛烈的攻势。然,白起却下令秦军后侧,围而不攻。马服子误以为是白起忌惮他,不敢强攻。一连过了十几日,秦军也不进攻。 马服子摸不清白起的意图,以少量军力前去攻伐秦军。秦军以弓弩射杀赵军,也没有进攻的打算。马服子研究过白起的战法,却没想到白起会这样打。 一人战甲残缺,满脸血色,哭声而来,“马服君,我们败了。” 马服子认得来者就是攻伐秦军老马岭之人石焕。马服子问道:“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为何败了。” 石焕道:“我率军前往老马岭,遭到了秦军的伏击。一场血战,我军死伤过半。我率军奋战,占领了老马岭,结果…” 马服子高声道:“结果如何?” “我们折损两万将士,占领的老马岭是座空仓。末将没有看到粮草和器械。” “你说什么?老马岭是座空仓?”马服子身体瘫痪,丧气道:“我们上当受骗了?还折损了两万将士。白起太狡猾了。” 这时,又冲进来一人,喊道:“马服君,不好了。” 马服子大声道:“说,到底怎么了。” “秦军五千将士,烧毁我军浮桥和渡过工具,切断了我们前、后两军之间的联系。” “你说什么?”马服子咬紧牙根,怒色道:“秦军五千,攻占了我们丹河西侧阵营?烧毁了我们的浮桥和渡河工具?还切断了我们前、后两军的联系?” “是的。” “胡说。”马服子大骂道:“区区秦军,不过五千人,岂能做得到。你是不是秦军暗中的斥候,就是为了乱我军心。” “马服君,我不是秦军的斥候。我们丹河西侧阵营,被秦军攻占,前、后两军,也被切断。末将不敢有一句假言。” 公孙啸问道:“李枭驻守丹河西侧阵营,他怎么样了。” “李将军与秦军交战之后,下落不明。” “李枭是干什么吃的。”马服子喝道:“他手中有两万将士,抵挡不住秦军五千将士。” 一人道:“李枭乃廉颇旧部,也是北地之将。他不满马服君已久。此次丹河西侧阵营失陷,是他有意为之。” 又一人道:“李枭惧秦如虎,听到秦军来攻,早就吓得落荒而逃。” “可恶?”马服子怒道:“李枭等贪生怕死之徒,竟敢负我。” 公孙啸相信李枭绝不是那种人,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也不好为他说话,转移话题,问道:“我们在丹河东侧大营,驻扎了十几万后军。秦军来攻,李肃、周少等将怎么没有来驰援。” “秦军烧毁,我们渡河工具。丹河水涨,援军不能渡河。” “不能渡河?这个借口,岂能让人信服。”马服子鼻息沉重道:“这些北地将领,贪生怕死。他们是想看我惨败的笑话吧!” 又跑进来一人,喊道:“马服君,不好了。” 马服子怒色道:“又怎么了。” “秦将司马慎,率领的两万骑兵,汇合蒙骜秦军。蒙骜守住左翼,司马慎率军突袭界石碑,绕道我军背后,占领了石长城。” 马服子闻言,脸色大骇,来到堪舆图面前,“秦军五千将士是饵,这两万骑兵占领石长城,断我归路,才是秦军真正的目的。” 公孙啸见秦军占领了石长城,等于后路被切断,不安道:“马服君,石长城落到秦军手中,战局对我们极其不利。” “不用担心,丹河西侧有我们十几万大军,这两万秦军,不足为惧。”马服子虽知战况不利,但他身为主将,乱了,就会动摇士气。 又来一人,高声道:“马服君,不好了。” 马服子听到的噩耗已经够多了,稳了稳心神,问道:“说,又怎么了。” “我们右翼,被秦军围困。” 马服子道:“胡说,秦军哪有这么多兵力。” “秦将范尧汇合秦将五大夫王陵,围住了我们的右翼。” 公孙啸见右翼也落到了秦军的手中,插话道:“马服君,我们决不能让秦军围住右翼。请马服君写信让晋阳守军,南下驰援。” 马服子语调不高不低问道:“你觉得晋阳守军,还能南下驰援我们乎?” 公孙啸也知晓,秦军有意下这盘棋,自然是有后手。既然秦军敢围他们右翼,那么,晋阳守军怕也指不上了。 公孙啸见左、右两翼被秦军围困,后路也被切断,正面也不能突破秦军。如此看来,数十万大军,陷入险境,被秦军围困。 公孙啸没想到战况恶劣到如此地步,吸了一口凉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我们被围,无粮草,又无援军。马服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马服子怒道:“天杀的白起,不敢与我一战,竟然如此卑鄙。” 公孙啸见事到如今,马服子还不知道反省自己犯下的错。若不是他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听不进诸将的建议,他们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一些胆小的将领,听闻被围,慌了神色,问道:“马服君,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告诉我,还能怎么办。”马服子被这些人的吵闹声,弄得脑袋一片空白。但,马服子也清楚地知道,摆在他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战,为国战死;二是降,屈辱活着。 一人嗫嚅道:“马服君,我们不如降秦吧。” 一人声起,其他人也附和道:“对,对,对。我们降秦,还有一条生路。” 马服子见这些人没有为家国而战的勇气,冷声呵斥道:“降秦?你们别忘了我们是赵氏子孙,岂能降秦。” “我们降秦,还能活命。若不降,只有死路一条。” “马服君,我不想死啊!” “哭什么。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你们都是赵氏男儿,岂能为了活命,降秦。”马服子高声道:“我家中有母亲,也有妻儿。我若不战,选择降秦。我们的妻儿就会被耻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战死,不可耻。降秦,才是巨大的耻辱。” 第一百二十章 流芳百世?遗臭万年 忽然,鼓声大作,喊杀声起。马服子见突围无望,他能做的就是为赵国,流干最后一滴血。 不死不休,不负赵氏子孙。 马服子抓起长剑,指挥将士,准备迎战。 白起见马服子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将者之风。白起赞许的同时,也给对方一击,喊道:“马服子,你输了,还不快降。” 数十万秦军高喊道:“降,降,降。” 马服子纵声大笑,抽出长剑,指向白起,掷地有声地高呼道:“赵氏男儿,岂能不战而降。” 数十万赵军也被诸将情绪所感,高呼道:“不降,不降,不降。” “尔等不降,破阵之时,一个不留你。”白起也没想到战事到了这个地步,赵卒士气不减,还不愿降。 马服子神色不惧,喊道:“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我乃赵氏男儿,宁死不降” 白起没想到马服子还算有男儿血性,又见赵军在他的指挥下,阵型未乱,心想:“竖子,倒有几分骨气。” 白起为了动摇赵军士气,减少死亡,尽早结束战事,又给对方一击,“你被我军围困,大势已去,为了避免生灵涂炭。何不今早降了。莫非你还不想放弃,想等援军。” 白起换了一口气,喊道:“放弃吧!你的退路,已经被我彻底堵死。你等不来援军,也不会有援军。你是阻挡不了我大秦的虎狼之师,何不尽早降了。” “无论有没有援军,我都要与你血战到底。”马服子战意十足,毫不降意,“能与威名赫赫的武安君一战,我输了,也是莫大的荣耀。” 白起见竖子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问道:“活着不好吗?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想想你们的父母,想想你们的妻儿,想想你们的兄弟姐妹。你们不为自己活着,也要为父母、孩子活着。你们死了,他们就成孤儿寡母。” 白起话语一出,赵卒士气发生了巨大的动摇。马服子能为了自己的荣耀和信仰,为国而死。可,这些将士,何其无辜。他们若死了,家中的父母、妻儿又该怎么办。 白起也发现了赵卒阵营士气的变化,以利相劝,展开攻势道:“你们若降,愿归顺秦国,就留下来。不愿归顺秦国,我可以放你们回家。我让你们与父母、妻儿团聚。你们不应该死在这里。” 公孙啸见士气有所松动,问道:“马服君,我们该怎么办。” 马服子看着身边的诸将,“我们降秦,有负君王之恩,有愧父母、妻儿之期,岂是男儿所为。” 公孙啸见马服子所言,不无道理。降秦,愧对君王,愧对妻儿,更有辱赵氏男儿的威名。三晋男儿素有傲骨,赵氏子孙不战降秦,传出去太丢人了。既然不能击退秦军,扞卫疆土,就该以身殉国,扞卫最后的尊严和荣耀。 赵国诸将一边想着降秦,活下来。另一边又想着,秦国不曾有待降卒,将数万赵氏男儿赶入大河的往事。秦国残暴不堪,以首级论功。他们降了,也会被秦军斩首。 赵国诸将没有主意,看着马服子等待他做最后的决定。马服子见这些将士,到这个地步,还相信他,感激道:“承蒙诸位看得起我,尊我为将。我不能带着你们击退秦军,收复疆土。我愧对君王、愧对将士,愧对妻儿,我无脸面活着。你们愿降,就降吧!我宁死,不降。” 马服子之言,言辞恳切,发自肺腑。马服子不愿降秦,是为了赵氏男儿最后的尊严而战。赵国诸将受主将话语所感,降秦之心,瞬间皆无,齐声道:“我等愿追随马服君,与秦一战。” “好,好,好。”马服子听到这句话,深为感动,“我将你们从邯郸带来,不能带着你们活着回去。我们就为赵氏男儿的尊严,最后一战。” 赵国诸将高呼道:“杀,杀,杀。” 白起见赵卒的士气又恢复了,也看出马服子是赵军的主心骨。马服子不降,赵卒也不会降。这场战事,还要继续打下去。 白起可不想看着这种现象,又道:“马服君,我承认你是个难得的将才。老夫征战大半生,破城七十坐,斩杀名将无数。能够把我逼到这个份上,你是第一人。” 马服子闻言,倒有些意外,扼腕道:“可惜!我不能斩杀你。” 白起继续展开攻心之势,喊道:“你是个不错的将才。打磨几年,定能叱咤诸侯。你若肯降我,我会好好栽培你。你不应该命丧于此。” 马服子不为所动,大笑道:“身为赵氏子孙,岂能降你。今生不能破秦,斩杀威震天下的武安君。若有来世,我愿与你再战。” 白起见马服子没有降秦之意,反而战意十足。此类人,为了荣耀,为了尊严,是绝不会降。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此战,无可避免,只能继续打下去。 白起征战了大半生,很久没有看到充满血勇的男儿。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男儿。不负君王,不负社稷。为了心中的荣耀而战。这份荣耀,让他一次又一次在逆境之中站起来,取得胜利。 白起怎么也没想到,老了,会遇到这般有血性的少年。白起看着马服子临战之风,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少年,是没有历经大战,披甲上阵的少年。 白起重新打量这位少年,仿佛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自己。白起又见赵军井然有序的阵营,感叹道:“竖子不死,秦国难安啊!” 马服子见这么多将士,愿意跟随自己,战死沙场,成功稳住了士气,振臂高呼道:“为赵国而战。” 赵军上下,也跟着高呼,“为赵国而战。” 待得赵卒声音消散,白起深吸了一口气,喊道:“老夫,征战大半生,所向披靡,杀敌无数,不曾有败绩。无论是韩、魏,还是楚国,甚至是天下诸侯。闻我武安君之名,无不望风而逃,举城不战而降。” 白起话锋一转,郑重道:“你小小年纪,用兵如此了得,还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你对战我,不但毫无怯意,还敢放言斩杀我。你的勇气,我欣赏。你不愧是马服君之子,有其父兵道和血勇,也有老夫年轻时的风采。” 马服子大笑道:“能得武安君妙赞,我倍感荣幸。输给秦国战神,我虽败犹荣。” 白起问道:“此战,必将流传诸侯,流芳后世。你就不怕在后世留下骂名,被男儿耻笑乎?” 马服子深知,等待他的结果是什么。然,马服子心中有个声音激烈着他…不能扞卫疆土,就以身殉国。 “大丈夫,不能美名,流芳百世,遗臭万年,又何妨。”若有选择,何人不想留下美名,流传后世。可,他现在,还有选择? 马服子想通了此节,还担心什么流传后世的是美名,还是骂名。马服子想着有生之年,能够指挥这么多将士,与秦国战神开战,也没白来世间走一遭。 “流芳百世,遗臭万年?”白起听着这八个字,也不多说,肃杀道:“你不愿降,我就成全你的气节。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你能死在我的手中,反而能记载青史,流传后世。” 白起见劝降行不通,唯有用武力瓦解赵卒抵抗的斗志,手势向前一挥,下令道:“杀。” 司马梗得令,指挥秦军,攻伐赵军阵营。 公孙啸见秦军涌来,拔出长剑,高喊道:“兄弟们,为国尽忠的时刻,到了。拿出你们的勇气,斩杀秦军,扞卫赵氏男儿的尊严。” 赵军高喊道:“杀,杀,杀。” 秦攻,赵守,双方打得相当惨烈,天地为之变色。秦军攻破赵军阵地,赵军死战不退,又夺了回来。秦军反复攻,赵军反复守。战事直到夜色降临,也没分出胜负。 白起见状,下令击鼓,再次退兵。 司马梗、王龁轮番上阵,攻伐赵军。赵军阵地屹立不动,稳固如山。司马梗、王龁等将,怎么也没想到赵军战力如此顽强。 白起见诸将没拿下赵军阵地,神色懊恼,一言不发。白起本想劝降赵卒,结束战事,却没想到赵卒不但不降,反而战意不减。 此战,他也遇到对手了。 司马梗打破沉默,问道:“武安君,赵将不降,我们用武力也没有攻破赵卒阵地。赵卒顽抗,我们该怎么办。” “我太小看赵氏男儿,也轻视赵氏子孙的傲骨。”白起回想起白日血流成河的战事,“我们围住了赵军,必会乱其军心。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马服子面对战况不利,不但拒绝投降,反而还能稳定军心,无一人向我们投降。赵氏子孙,竟然有如此骨气。” 王龁见久攻不下,不能重拾男儿的尊严,问道:“武安君,我们如何才能破了赵军阵营。” “想要破了赵军,难啊!”白起见赵卒战意不减,反而大增,愁色道,“赵卒困兽犹斗,做最后的抵抗。他们为了生存,定会众志成城,守住阵地。竖子不降,有意将大军置于险地,就是为了激发他们作战的潜力。我们急于一战,正是竖子想要的。” 司马梗听出了武安君的话外音,问道:“武安君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强攻?” 王龁一想到,阵亡了大秦这么多将士,心有不甘道:“我们不破了赵军阵营,如何替死去的将士报仇。” 白起感慨道:“老夫征战一生,却不曾想到,晚年还会遇到这样的对手。我们这点兵力,围住赵卒已经不容易。我们想要全歼他们,是不可能的。” 司马梗道:“我们围住了赵卒,若赵国邯郸以名将前来支援。战事拖下去,对我们不利。武安君,此战,我们要速战速决,不能拖下去。” “马服子不降,也是希望邯郸出兵,他们好内、外夹击。”白起又道:“我们只有破灭了赵卒最后的希望,才能瓦解他们的斗志。” 王龁问道:“武安君,我们如何才能阻截赵国援军。” 白起早就想到了办法,大声道:“修书一封,送回咸阳,喊王上增兵二十万。” “增兵二十万?”王龁闻言,吓得不轻,提醒道,“武安君,我们攻打韩国,兵伐上党,又与赵国在长平僵持长达三年。我们能战的兵力,都集中在长平。武安君,我们还有可战之兵乎?” “王上想要赢得胜利,就必须增兵。否则,输的就有可能是我们。”如何征兵,这是咸阳君臣该考虑的事。如何守住赵卒,不让他们突围。如何全歼赵卒,这才是白起考虑的事。 白起提起笔奋笔疾书,写好书信,交给斥候,令他快马加鞭送回去。随后,白起为了谨防赵军驰援,又让人散播谣言,说秦军抵挡不住赵卒的攻势。白起也考虑到赵卒被围的消息泄露出去,又令人散播,马服子投降秦国。 白起重新部署完毕,长长出了一口气,“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就遗臭万年?”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秦王稷举国亲征 “老夫征战大半生,拔城七十有余,攻城略地,杀敌无数。老夫什么样的硬仗没打过。”白起话锋渐渐显得有些低沉,眸色也多了点很复杂的感情,“这一仗是老夫遇到最棘手的一战,也是老夫最怕的一战。” 此战,武安君手握数十万军,依然没有把握拿下长平。反而还要秦王征兵二十万。如此看来,这一仗,真的很棘手。白起是司马梗心中敬重的战神,岂能奈何不住竖起,语调轻视道:“武安君,为何发出此言。区区庶子,没什么好怕的。” 白起淡笑道:“此战,倾尽秦国所有。我若败了,就把秦国也搭进去了,后果不敢想象。这一仗,我们不能输,也输不起。” 王龁从来没见过武安君会有这种神色,问道:“武安君,我们输了,会如何。” “我们输了,诸侯将会以赵国为尊。赵国将会撺掇诸侯,合纵攻我。”白起念及此处,长叹一声,“后果,会如何。我不说,你们也猜得到。” 秦国被诸侯合纵攻伐了两次。一次是在魏人公孙衍的撺掇下,以楚国为尊,联合楚、魏、韩、赵、燕及秦国北方宿敌义渠,攻伐秦国。另一次,就是在三十年前在孟尝君的撺掇下,以齐国为首,匡章为将,联合韩、魏,正面攻破秦国的函谷关。 若第三次合纵伐秦,是在秦国惨败的情况下,在赵国撺掇下形成。秦国将会渡过前所未有的难关。此战,秦国只能胜,决不能输。 诸将也明白了,为何武安君选择稳打稳扎,非要咸阳再增兵二十万,还要秦王稷亲征,才有把握取胜。 司马梗道:“武安君是秦国的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武安君在,定会带领我大秦将士,取得胜利。” 白起问道:“你觉得我们胜了?” “我们兵力与赵国不分伯仲,武安君却围困住赵军数十万。这是更古前所未有之事。”司马梗得意道:“我们战果犹在,自然是我们胜了。” “长平一战,我们打了三年,阵亡了多少将士。”白起见诸将低着头,又道:“大秦建国以来,除了五国合纵伐秦,楚国兵围蓝田,齐、韩、魏攻克函谷关,何曾阵亡过这么多的将士。此战,我们赢了,也输了。” 王龁扼腕叹道:“近三十年以来,只有我们欺负诸侯,没有诸侯敢欺秦国。我们呢除了阏与惨败,我大秦,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司马梗也道:“五国伐秦,蓝田之战,齐国伐秦,我们都没有阵亡如此多的将士。然,此战,我们伤亡的将士,也是前所未有。” “赵国是可怕的敌人,还好,我们围住了他们。”白起感慨道:“不愧是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后的赵国,比我们想象之中的还要强大。我们虽困住了这支赵军,但他们斗志昂扬。我们多次进攻,都被击退。此战,我们消耗巨大,不谨慎点,输的就会是我们。老夫,征战一生,破三晋,踏南楚,没想到晚年遇到对手了。” “我给王上写信,要求增兵二十万,还要王上亲征。我们唯有举国之力抗之,才会有胜算。”白起重新振作起来,眸色明亮,“赵卒被围,阵型未乱,还能反击。我军伤亡已达二十多万。这一仗,是举世威名之战,必将流传千古。” 话说,秦王稷派人入邯郸,散播谣言,离间邯郸君臣,更换廉颇。随后又以白起为将,换下廉颇。秦王稷心想,“武安君出马,定能一战而胜。” 秦王稷在咸阳,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到前线送来大捷的消息。秦王稷怎么也没想到,武安君出马,还不能结束战事。 夜幕,咸阳城门已关闭。一名斥候,背后插着鲜明的黑色旗帜,快马加鞭奔赴咸阳城下。斥候对着城楼上的守将,高喊道:“紧急军情,速开城门。” 守将往城下往下看,回道:“根据秦律,夜禁,不能开城门。” “这是武安君命我昼夜不停,送回来的军情。尔等,不打开城门,延误了军情,王上怪罪下来,你能担当得起乎?” 守将也不敢怠慢,忙道:“打开城门。” 斥候见城门打开,驱马而行。 秦王稷刚睡下,却听闻外面有吵闹声,睁开眼,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王上,秦相来了。”侍寝的宦者,奔了进来。 秦王稷坐在床榻,问道:“秦相深夜来访,做甚。” 宦者见秦王稷神色不喜,扰了清梦,嗫嚅道:“秦相说前线送来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秦王稷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喊道:“快,快,喊秦相进来。” 不多时,秦相范雎走了进来,见秦王稷早已经宽衣,行礼道:“臣,参见王上。” 秦王稷道:“秦相深夜见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臣刚刚得到斥候来报,这是武安君送来的紧急军情。臣,害怕耽搁了大事,所以才冒然进宫求见王上。”范雎一边说,另一边拿出送回来的军报,举国头顶。 秦王稷快步走下王座,拿起战报,见战报密封完好,连忙拆开边看。秦王稷看到前面几个字,大笑道:“不愧是武安君,竟然将数十万赵军,围住了。” 秦王稷看着后面的内容,神色微变,将战报递给范雎,语调不快,“你看看吧!” 范雎听闻秦王稷口中说的这几个字有些不对劲,抬手接过战报,展开观阅。 秦王稷走向王座,坐了下来,用手支撑额头道:“武安君要寡人增兵二十万,率军亲征,举国伐赵。这件事,你怎么看。” 范雎看完战报,收了起来,目光迎向秦王,忧色道:“武安君围住了数十万赵军,实属不易。但,我们也折损了十几万将士。由此看来,这战不好打啊!” 秦王稷揉了揉疲惫的眼角,抬头看着范雎,放慢语调,问道:“武安君是秦国的战神,竟然奈何不了二十几岁的小毛孩。武安君要寡人增兵二十万,还要亲征,举国伐赵。这一仗,武安君打得不怎么样。有负他战神的名声。” 范雎琢磨少许,见秦王稷疑色又犯了。范雎斟词酌句,小心翼翼地回道:“臣,听闻十倍之兵,方能围之。武安君之兵,与赵军不分伯仲,竟然能围住赵军。武安君也打出来战神的名声。” “战神出马,就该所向披靡。白起不但没有拿下长平,还要寡人继续增兵,举国而战。这仗打到这个份上,这不是丢了武安君的脸?”秦王稷稳了稳心神,指着范雎,“你还为他说话。” 范雎琢磨不出秦王这句话是喜,还是怒,迎合道:“武安君击败赵军,拿下长平是轻而易举之事。武安君没有选择这么做,是为了下一盘大棋。” “下棋。”秦王稷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武安君竟然把秦、赵两军,当成棋子。你说说,武安君下的是什么棋。” 范雎道:“武安君是想一口气,吞下数十万赵军。” “你说什么?”秦王稷不是没听见,而是范雎之言,让他太震惊了。武安君竟然想一口气吃下数十万赵军,这简直前所未闻之事。 范雎道:“武安君围困赵军,就是想吃掉他们。” 秦王稷沉思少许,问道:“武安君吃得下乎?” 范雎语调有力道:“他是我国的战神,敢想,就敢吃?” 秦王稷想想就觉得无比的激动。若真能一口气吃下数十万赵军,天下诸侯,谁能与秦国争锋。大秦的威名,将会传遍诸侯。天下事,将会由秦国说了算。 秦王稷没有表露自己的心意,展了展衣袖,“不愧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留下的强兵,连武安君都不能完胜。区区竖子,竟能抵挡住武安君的攻势。” “赵将括是马服君赵奢之子,善于用兵,精通兵法。据闻他与马服君、都长君论兵,都不曾输过。” “寡人听闻竖子善兵,但不曾披甲上阵。一个只会嘴上争输赢的少年,有何真本事,岂会是武安君的对手。” “武安君打得如此艰难,如此小心谨慎,想必竖子用兵,不弱其父马服君,也不弱武安君。”范雎没想到武安君打得如此艰难,又道:“武安君遇到对手了。” 秦王稷轻笑道:“竖子,能成为武安君对手。这句话传出去,岂不是令人大笑。是竖子太厉害,还是武安君太没用。” 范雎不想与秦王稷争论这句话,行礼道:“此战,关乎国运。请王上倾国之力,举兵伐赵。” “能把寡人、秦国、武安君逼到这个地步,唯有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秦王稷话是这样说,但也不得不高度重视起来,“寡人真的要增兵二十万,还要举国亲征伐赵乎?” 范雎认真道:“为了国运,请王上,举国亲征伐赵。” 秦王稷道:“国运?” “长平之战,我们打了三年。秦、赵两国的兵力,已经达到了近百万。武王伐纣至今,何曾有如此大的阵势。”范雎道:“我们和赵国开战,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一场,大国之争,举国之争。” “此战,我们只许胜,不可败。”范雎意气风发地道:“我们击败赵国,诸侯岂不以秦国马首是瞻。秦国兼并六国,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好。”兼并六国,一统天下,这八个字深深打动了秦王稷,也是秦王稷最想听,“为了国运,为了天下。寡人就再增兵二十万,亲自出征,振奋士气,举国而战。不破赵国,誓不罢休。” 范雎道:“王上,我们从咸阳和其他郡增兵伐赵。等到征集兵将,赶赴长平,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的不错。”秦王稷问道:“你有何办法。” “臣认为就该就地征兵?” “就地征兵?” “我们在河内郡征兵,就能及时奔赴前线,与赵国开战。” “河内郡征兵是能解决这些难题。”秦王稷疑色道:“但,有个问题。河东归我秦国,心向三晋。我们征集他们伐赵,他们会答应乎?” “赵军主力的粮道被武安君截断。我们到河内郡,加封当地百姓爵位一级,并征调十五岁以上的青壮年,赶赴长平,拦截赵国的援军和粮运。”范雎道:“王上,我们大事可成。” “好。”秦王稷高声道:“为了天下,成就霸业。寡人亲自去河内郡征兵,举国而战,与赵国一战到底。” 第一百二十二章 埋骨之地 秦王稷来到河内郡,张贴告示,招募年龄十五岁以上的青壮年为兵。凡是入伍,为国出力者,百姓爵升一级,免除三年赋税。商贾者从军,也能入仕为官。 河内郡的百姓在秦王稷丰厚的条件下,蜂拥而起,参军入伍。二十万之兵,不到数日便集合完毕。 秦王稷年龄大了,行动不便。便让秦太子代他亲率大军,赶赴长平,支援白起战事。 秦太子来到营帐,面见白起,行礼道:“武安君,王上命我率二十军前来驰援。” “太好了。”白起有了这二十万军,对于获胜,信心大增。 秦太子道:“武安君,王上有话说。” 白起端正身子,行礼道:“请太子示下。” 秦太子一改和悦之色,郑重道:“武安君,你要的二十万将士,寡人给你招募了。此战,乃我大秦举国之力。你可要好好打,打出秦国威严。” 秦王稷话语看似随和,背后的深意,白起岂能不懂。秦王稷也是在告诫他,此战,是输不起,也不能输。白起听到这几个字,顿时觉得肩上的重担,犹如一座大山压下来,令他不能喘过气来。 白起心中多了点忧虑,但眸色充满自信,语调也铿锵有力地道:“臣不负王上之期,定会破赵卒、下长平、攻邯郸。臣,会扬我大秦威名,令诸侯闻风丧胆。” “好,好,好。”秦太子见白起对此战,势在必得,大喜道,“有武安君,这句话,我放心了。我也能给王上交代了。” 秦太子走了过来,来到白起身旁,问道:“武安君,我这二十万人任你调遣。武安君能否告知,此战,如何打。” 白起没想到秦王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招募了新兵,还送入了战场。然,白起知道,这些新兵对战赵卒,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此刻,战事紧急,加紧练兵也是来不及了。白起招募这些新兵,一开始也没想将他们投放在战场上,迎战赵卒,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今,秦太子有问,白起不答,有些不合适。白起恭敬地将秦太子请他堪舆图面前,指着山川、河流、沟谷等等,形成的一道包围圈,“太子,请看。” 秦太子的目光,也随着白起的手指,不断移动。 “赵军分为前、后两军,已经被我们分隔,前后不能兼顾。这里是赵军的主力,这里是我军的主力。我们已经牢牢地将赵卒围困。” 秦太子赞道:“武安君不愧是我国的战神,能在同等兵力之下,围住赵卒。此等用兵,兵圣孙武,也是不能及。” 兵圣孙武,那可是传奇人物。白起善用兵,却也不敢过度自夸,谦恭道:“太子妙赞了。我不过是多读了点兵书,岂敢与兵圣相比。” 秦太子道:“赵卒遇到武安君,那是时运不济啊!此战,乃秦国举国之战。武安君,我能做点什么。” “太子率领的二十万大军,负责押运粮草,支援前线。”秦太子是秦国的储君,白起也懂秦王稷的用意,自然不会将攻伐之事,以及危险的地方交给他。 秦太子见白起派了一个容易且没有战事的差事给他,岂不明白对方的用意。秦太子战战兢兢在秦国朝堂,生活了四十多年。他不懂用兵,但也觉得白起让这二十万大军,负责押运粮草,支援前线,是有意为之。 秦太子见武安君这般安排,也不争辩,拱手领命道:“我来这里之前,父王说了。这二十万将士,任由武安君调遣。武安君,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秦太子虽是笑着说的这些话,但令听着有些不自在。战,打赢了。功劳,是秦太子的。战,打输了。秦太子不用承担任何过责。 白起也明白秦王稷的心意,他是在替秦太子树立威望,“太子,得罪了。臣,恭敬不如从命,指挥二十万将士。” 秦太子道:“只要武安君能够击败赵卒,拿下长平,我做什么都可以。” “请太子等着我的好消息。”白起胸有成竹地道:“拿下长平,指日可待。” 秦太子拱手道:“此战,拜托武安君了。” 白起有了二十万新生军,重新部署。赵卒想要逃出生天,那是绝无可能。等待赵卒的命运,只有两个。一个是降,另一个是战死。 诸将请战道:“武安君,我们主动出击,此战,必胜。” 白起压下诸将的请战之言,摆手道:“不急不急。” 一人道:“武安君,我们将士,远胜于赵卒。我们还不发动进攻,拿下长平。王上,哪里不好交代。” “王上哪里如何交代,那是我的问题。”白起看着这些刚来的战将,竟然想用秦王来压制他,冷声道:“你们的任务是守好阵地,为全歼赵卒,做准备。” 一人问道:“武安君不攻,是在等什么。” “赵卒虽被我们围困,士气依然高涨,战力不弱。”白起慢下语速,一字一句道:“按估计,赵卒的粮草应该告罄。赵卒没有吃的,拿什么与我们打。一旦,赵卒没有吃的,此战,我们将不战而胜。” 一旁沉默不语,没说话的秦太子,问道:“武安君是想饿得赵卒没有力气,再动手。” 白起道:“我正是此意。” “赵卒没有吃的,士气不稳,军心动荡。我们此时出手,的确是最佳时机。”秦太子问道:“赵卒没有吃的,不会坐以待毙等死。他们若发动反攻,又该如何。” “太子莫要担心。”白起充满自信地道:“赵卒困兽犹斗,也逃不出我的包围圈的。赵卒落败,已成定局,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秦太子道:“一切都在武安君掌握之中,我就等着大捷的好消息。” 白起高声道:“诸将听令。” 诸将笔挺地站立,双手作拳,高喊道:“末将,听令。” 白起按着剑柄,中气十足地喊道:“尔等不仅要坚守阵地,不可让赵卒突围。尔等,还要阻截赵国一切可援之兵。” 诸将齐声道:“喏。” …… 话说,马服子本想以自己为饵,吸引秦军,以守待攻,从而实现反包围。马服子利用地势,修筑营寨、壁垒,吸引白起来攻。马服子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白起,真是太厉害了,不断变化战术。马服子临战应变,更替战术,虽没被白起攻破阵地。但也被白起围困,打不开新的局面。 马服子被围,也不害怕。他相信,就凭这点秦军是不可能围住他的。然,摆在他面前,又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粮草告罄。 粮草告罄,意味着什么。身为兵家,岂能不知。被围,他能够顶得住。若没有粮草,士气将会大大的衰落。 马服子正在想破敌之策,打开新的局面。公孙啸从账外走了进来,忧色道:“马服君,不好了。” 马服子抬头问道:“秦军发动攻势,破了我军阵营。” 公孙啸摇头道:“阵地尚在我军手中。” 马服子松了口气,问道:“哪里为何惊慌。” 公孙啸道:“我们的粮草…” 马服子知道对方没有说完的话,神色严峻地问道:“我们的粮草,还能维持多久。” 公孙啸叹道:“不足五日。” “不足五日?”马服子没想到粮草消耗如此之快,“没有粮草,我们如何对战秦军。” 公孙啸道:“马服君,不如趁着我们还有士气,主动反攻。我们与秦军一战,还有胜算。” “我们的对手是白起,硬拼,我们有胜算乎?”马服子见对方没有接话,又道:“秦军,团团把我们围住。我们能够突围,取胜乎?” “我们突围,就会被秦军分割包围,个个击破。”公孙啸想起几次率军突击,都被秦军击退。此时,他们已经被秦军围困,想要突围取胜,难度系数也太大了。 “我们只有拧成一股绳,集中兵力出击,或许,还有胜算。”马服子也知道,冒然突围,难能成功,还会被秦军分割、击破。他的对手是人屠白起,也正期待着他突围。 “我们没有粮草,还能打下去乎?若不趁着还有可战之力,攻伐秦军。等到秦军援军到来,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公孙啸也知道马服子说得有理,但粮草这个难题不解,就会动摇士气。一旦,军心打乱,没有了士气。此战,不用打,也会输得很惨。 “秦军有援军,我们也有援军。”马服子道:“粮草的问题,我来想办法。我们减少将士食物供给,若不够,就吃损伤的战马。我们挺过去,胜利就会属于我们。” “这里有数十万张嘴要吃东西。我们这样说,也是杯水车薪。” “我们被围困,王上不会不管。我相信王上正在招募新兵,前来驰援。”马服子道:“我们坚守几天,援军一到,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刻。” “我们被困在这里,消息也传达不出。王上不知道这里的战况,没有招募新兵,前来驰援。我们该怎么办。”公孙啸越想越害怕,不敢往后想下去。白起能困住他们,也能封锁消息。 马服子道:“若如此,这里就是我们埋骨之地。” 这时,一人快步走了进来道:“马服君,不好了。” 马服子被这声音一吓,神色有点慌乱,“是秦军来攻?还是将士哗变?” “不是。” 马服子道:“身为将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斥候来报,秦王在河内征兵二十万,驰援长平。” “你说什么。”马服子闻言,犹如晴天响了一道霹雳,令他脑袋一片空白,“秦王征兵河内,二十万秦军,驰援长平。消息可靠乎?” “河内秦军已经抵达战场,这个消息,千真万确。” 公孙啸闻言,脸色骤变道:“秦王亲自河内征兵,招募兵丁二十万,这该如何是好。” “不可能。”马服子不信道:“这是谣言。秦军可战之兵,尽在长平。秦王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招募二十万。” “马服子,这消息是千真万确。”赵慎闯了进来,拿出一份文书,“这是秦王在河内征兵文。” 马服子哪国文书看了少许,问道:“秦国还能征兵二十万?” 公孙啸道:“秦国地域辽阔,征兵二十万,绰绰有余。” “怕什么。”马服子大笑道:“这二十万新兵,不曾经历战事。与我们对战,岂不是自寻死路。” 赵慎道:“新招募的秦军,并没有投入战场。他们被派送运送粮草和阻截我们的援军。” “你说什么。”马服子神色骤变,来到堪舆图大喊道:“糟了,糟了。我中计了。” “白起老匹夫,围而不攻,是为了等待援军。”马服子汗水涔涔之下,“白起先围我,消耗我军。今,又征兵阻我援军。我军危矣啊!” 公孙啸问道:“马服君,我们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都要将这里的战况送回邯郸,请王上出兵。”马服子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害怕,“没有援军,又无粮食。此地,就是我们埋骨之地。”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守邯郸,弃长平 “闪开,闪开。”一名肩上插着两根红色旗帜的斥候,骑着骏马,奔腾而来。 邯郸守城将士见状,连忙将邯郸百姓驱赶一边,腾出一条视野开阔的大道,供斥候顺利通行。 一名将士问道:“今天怎么回事,加上这个斥候,已经是第三个了。” 另一名将士压低声音道:“不该问的,别问。小心你脖颈上的脑袋,还会肩膀上乎?” 先前那人吞了一口唾沫,语调有些低沉道:“你不用如此吓唬我吧!” “邯郸令命我们腾出一条大道,供斥候顺利通行。前线战况,要第一时间送进宫中。”后一人叮嘱道:“我们没有做好工作,导致前线战报因百姓拥堵,被耽搁。邯郸令怪罪下来,别怪我没提醒你。” 斥候策马,奔进邯郸城,一路狂奔来到丛台宫。斥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攀登阶梯,奔至大殿。 斥候进入大殿,来到赵王丹的面前,高喊道:“长平告危,请王上速速调兵驰援。” 赵王丹闻言,脸色骤然沉了下来,用质疑地神色,问道:“你说什么。” “长平告危,请王上速速调兵驰援。” “寡人刚收到马服君送回来的两封战报。战报上说,我军大败白起,不日将会收复上党。”赵王丹呵斥道:“你竟敢造谣生事,乱我军心。” 平原君见事情有异,上前从斥候手中拿过文书。平原君见密封完好,没有被人打开的痕迹,面向赵王丹道:“王上,这是最新的战报,我们看看,再做决定。” 赵王丹道:“请叔父,大声地念出来。” 平原君当着朝臣的面,打开文书。当平原君看着用布巾写的文书,脸色也变得极其可怕。赵王丹见平原君没有念出文书的内容,喊道:“叔父,念出来寡人听听。” 平原君收好文书,朝着赵王丹拜道:“王上,臣,不敢念。” 赵王丹怔了少许,回过神来,问道:“叔父,为何不敢念。” 平原君将文书收好,双手高举过头颅,语调有些悲凉道:“臣,念不出口。” 赵王丹也没见过这样的平原君,神色有些慌乱。然,赵王丹是一国之君,很快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抬手道:“来人,还不快呈上来给寡人看看。” 宦者令连忙上前从平原君手中取过文书,转呈给赵王丹。赵王丹抓过文书,迅速展开。只见文书上的字迹,是用血色而写。那张文书上,隐隐约约能够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赵王丹看着文书上的内容,不弱于平原君的反应。朝臣等了很久,也没听见赵王丹宣读文书上的内容。 赵王丹看了文书,六神无主,目光看了会朝臣,最后落在平原君身上,问道:“叔父,这是真的乎?” 平原君也希望文书上所写是假的。可,那是马服子用自己的鲜血写求援信,怎可能是假。 平原君见赵王丹眸色哀凉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道:“王上,马服君的字迹,你认识。这份战报,不会有错。” “如此说来…如此说来…”赵王丹看着手中的书信,声音充满颤抖。赵王丹始终没有勇气将文书上的内容,大声地念出来。 平阳君察觉出了端倪,但也不知战报的内容,忙问道:“王上,国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赵王丹极力地平息心中的哀凉,站起身,离开王座,往前走了几步。赵王丹虽不想将国书上的内容念出来,但,此刻,他也没有多余的选择。然,赵王丹几次启唇,却还是说不出那几个字。 平原君知道赵王丹看了文书,心情异常沉重。他是赵王丹的叔父,也该为他分担才是。平原君失声道:“马服君信上说,我军被秦军围困,速派援军支援。否则,长平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平原君,你说什么?”平阳君听到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的响雷,半响都没有回过神。 “我军被困长平,危在旦夕。”平原君见说了这句话,反而释然了。 朝臣闻言,一片混乱。不仅朝臣,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赵王丹比在殿的每一个人,都不能接受。 前不久,刚得到马服君击败秦军,收复失地。赵王丹也等着将秦军驱逐出境,收复上党的那一刻。却没曾想到,战场会急转直下,赵国数十万大军会被围困。 平阳君看着赵王丹,语调哆嗦地问道:“王上,平原君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赵王丹看着平阳君,点了点头,语调有些抖动道:“诸位,马服君来信。我军,被秦军围困,我们该怎么办。” 赵王丹话语刚落,殿中的朝臣,一片骚乱。数十万赵国儿郎,竟然被秦军围困。这个结果,令所有人都不能接受。 虞卿闻言,没有慌乱,反而镇定地问道:“马服君善兵法,王龁不是他的对手。顷刻之间,为何会处于下风,被王龁围困。” 赵王丹也不知道战场发生了什么情况,左手紧紧拽着文书,神色悲愤道:“我们被秦国骗了,骗了。” 平原君补充道:“我们和马服君都认为秦将是王龁。秦王稷这个老狐狸,竟然以白起为将,秘密换下王龁。马服君中计,落入白起的陷阱。我数十万儿郎,被秦军围困。” “白起?”虞卿瞳孔不断睁大,眸色不宁,“和我们对战的人,竟然是人屠白起。” 朝臣听闻人屠白起,这四个字,更加慌乱。 “我们的对手是白起,那该如何是好。” “人屠白起一出,注定是血流成河。” “我数十万儿郎,就这样完了。” “糟了,糟了。我们的对手是他。此战,我们毫无胜算。” 虞卿见朝臣,听闻白起,吓破了胆色,纵声大笑。 赵王丹问道:“虞卿,你笑什么。” 平阳君也道:“虞卿,我数十万儿郎被秦军围困,你还笑得出来。” 朝臣也纷纷斥责,虞卿的失礼。 平原君知道虞卿这个人有主意,替他挡下不平之音,问道:“虞卿,你为何发笑。” 虞卿有意抬高声调,降低语速道:“平原君,这些人听见人屠白起,这四个字,就没有男儿胆色,岂不好笑。” 一人呵斥道:“虞卿,休要放肆。你知不知道,白起为何被诸侯称为人屠。韩、魏、楚三国,死在他手中的人,有数十万。” “白起出,万骨枯。我数十万赵氏儿郎,有去无回啊!” “王上,虞卿无礼,请驱逐他。” “请王上,驱逐虞卿。” 虞卿被诸臣攻击,也没有乱了阵脚,神色镇定,嘲讽道:“赵氏儿郎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先祖有灵,看到我们这些无能的子孙,又该如何作想。” 平阳君见虞卿大放厥词,轻声道:“虞卿,请注意慎言。” “区区白起,就把他们吓成这个样。”虞卿不理会平阳君之言,高呼道:“你们,还有赵氏男儿的傲骨乎?” 平原君没想到虞卿,竟然在这个时候能够说出这些振奋人气的话来。的确,他们听到白起,丢尽了赵氏男儿的傲骨。平原君闻言,也是神色动荡。他,岂能丢了父兄的傲骨。 赵王丹脑海也想起祖父开疆拓土、父亲征战诸侯的雄风,喝道:“虞卿说的不错。白起是人,不是神。你们瞧瞧自己现在的样子,听到白起这两个字,还有赵氏子孙的傲骨乎?寡人都为你们,感到羞耻。” 平阳君见赵王丹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语调平稳道:“王上,我们大军被围,战局对我们极其不利。征伐之事,并非一腔热血能够解决。我们的对手是白起,更应该慎重。” 赵王丹展开衣袖,高喊道:“我军被围,寡人增兵就是。我们的对手是白起,又如何。” 虞卿见赵王丹听到白起,这两个字,不但不怯战,还敢战,也道:“白起不过是老人罢了,有什么好好怕的。” 平原君见赵王丹没有仔细看马服子文书后面的内容,问道:“王上,马服君战报说,秦王在河内,招募二十万大军。我们大军已经被围,战场十分被动。若要解决这个危机,需要从长商议。我们已经走错了一步,不能再走错了。” “秦王征兵二十万,是想与我们打到底。这场仗,只能分出胜负。”赵王丹深知,此战,不可能有任何斡旋的机会,语调坚定,“寡人举国之力,也要迎战秦国。秦王要打,寡人就和他打到底。” “王上,我们不能继续增兵。”平阳君怎么也没想到,秦国的战备资源如此强大。竟然还能征兵二十万,送往前线。平阳君见赵王丹也想举国之力,与秦国分出胜负,神色惨然。 “寡人,为何不能继续征兵?” “秦国疆域比我国广,又有巴蜀之地相辅。我们的国力,远不及秦国。我们动员的可战之力,也不如秦国。”平阳君也不管赵王丹是什么反应,续道:“长平四十万儿郎,已经让我们兵源不足。秦国出动了四十多万,还能征兵二十万。我们举国相伐,秦国举国相抗。我们能打赢吗?” “平阳君的意思是不打了。”赵王丹鼻息沉重,喝道:“寡人不打,秦王也不答应。我若不举国抗之,长平数十万儿郎,就会成为秦国刀下之鬼。” 平原君也道:“我们没有退路,只能继续打。” “我们征兵,秦国也会征兵。”楼昌插话道:“王上,这场仗打下去,我们也占不到上风。” 虞卿道:“若不打,怎知,我们占不了上风。” 平阳君道:“我国和秦国不同。秦国无北患,又欺压诸侯,四周安定。秦王有实力,也有勇气,与我们一战到底。可,我国处于四战之地。我们既有北胡之患,还有诸侯威胁。稍有不慎,我们就会被诸侯联合攻破。这场仗,我们不能打。” 大司马道:“王上,我们已经没有兵力可调。” 平原君接过话来道:“邯郸,还有十万兵力,如何说没有兵力可调。” “王上,我们不能打了。”平阳君急道:“这是我们守卫邯郸最后的力量,决不能轻举妄动。我们把最后的力量,押上去,与秦国继续打。败了,邯郸守卫的力量都没有。” 楼昌也道:“我们和秦国打得两败俱伤。北胡寇边,诸侯来攻,又该如何应对。” 平阳君喊道:“这十万人,是我们守卫邯郸最后的力量,若败了。邯郸怎么办?社稷怎么办?” 赵王丹急道:“你的意思是要寡人放弃长平四十万儿郎,不打了?” “长平,我们输了。可以割地,与秦国讲和。”平阳君沉重地出了一口气,“邯郸丢了,江山社稷也就亡了。” 赵王丹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最后的力量,应该守邯郸,而不是支援长平。”平阳君为了江山社稷,能够延续下去,高声道:“臣认为,守邯郸,弃长平。”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赵王丹无兵可调 “谁说我大赵,无兵可调。”赵王丹看着朝臣,赵国疆域也并不狭窄,岂会无兵可调,“寡人要守住邯郸,也不会弃了长平。寡人若不战,弃赵国儿郎不顾。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令国人心寒。” 平阳君见赵王丹对征伐之事,没有长远的战略观,只是凭借一时血勇之气。平阳君见赵王丹分不清主次,会将赵国推入深渊。 平阳君见能够劝退赵王的人,唯有平原君,朝着他拜道:“平原君,事关邯郸安危,社稷兴衰。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糊涂。” 平原君也想和秦国打到底,可,白起出战,长平大军被围。纵使邯郸守军,倾巢而出,能打破僵局乎?若战败,秦国一怒,定会杀进邯郸。邯郸有失,社稷顷覆,他又如何对得起父兄,对得起赵氏历代先祖,披荆斩浪之功。 一边是赵氏先祖奋斗,挣来的基业;另一边是数十万赵国儿郎,身陷囹圄。守邯郸?还是弃长平?这个问题,摆在平原君面前,也让他拿不定主意。 平原君见朝臣都看着他,深感无奈,问道:“诸位,我该怎么办。” “平原君,那可是数十万赵国儿郎。我们不能弃之不顾。”虞卿见平原君在守邯郸和弃长平,虽没有明确表示。但,虞卿知道,江山社稷,才是平原君的选择。 平原君没有表态,看着大司马,问道:“秦国短时间,能够在河内征兵二十万。我们征集二十万兵力,需要多久时间。” 大司马愁色道:“至少要一个月。” “一个月?”平原君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一人喊道:“秦王在河内征兵二十万,足以见得秦国的强大。秦国还有未经战祸的巴、蜀,还有河西、上郡、巫郡、黔中郡等。我们是打不过秦国的。” 楼昌道:“纵使我们征集了二十万新兵,若不加紧训练,投入战场,与白起等名将对战,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虞卿不想堕了赵氏男儿傲骨,喊道:“打不赢也要打。这既是我们向诸侯表明绝不后退的态度,也是向秦国宣示我国死战到底的决心。” 平原君问道:“我们增兵,能打赢秦国乎?” 虞卿正色答道:“秦国围住长平,看上去是我们陷入劣势。我们派军,前去驰援,形势将会逆转。” 平阳君接话道:“如何逆转?” 虞卿语调不高不低,冷静答道:“我们派去的援军,联合长平之军,内外夹击,就能反包围秦军。此战,我们不会赢,也不会输。” 楼昌嘲道:“我们倾国之力驰援长平,得到的结果,却是不输不赢。” “不输不赢,这才是最好的结果。”虞卿神色一沉,惨然道:“我们不调兵驰援,长平之军,处境危矣,甚至会全军覆灭。我国一败,就会大伤元气。再无实力,与秦国争雄。” 平阳君见赵王丹没有说话,追问道:“我们征募二十万将士,送去长平。何人能够统帅大军,前去对战白起?” 虞卿脱口而出道:“廉颇、都长君、乐乘、许历等人,都能堪当大任。” “何人敢对战白起?”赵王丹这句话是对朝臣说的,也是对宗室说的。 赵王丹以马服子取代廉颇,是不会让廉颇再次挂帅出征。都长君从齐国归来,患疾不出。许历要驻守代郡,防守燕国,威慑北胡。乐乘之资,岂能对战白起。 再者,赵王对北地将领和外姓将领,也不敢大胆用之。此刻,还是要信得过的人,才能让他安心。然,赵国宗室,能堪当大任,却没有合适的人选。 赵王丹心想:“祖父时有赵爵、赵希等将;父亲时,也有马服君赵奢。到他的时候,有一个马服子赵括,却被秦军围困。赵氏子孙能征善战,时至今日,为何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秦军。” 赵王丹等了半响,没有任何人愿意为他征伐秦国。赵王丹心中虽寒,也不退让,喊道:“当务之急,应先解救长平之围。征募将士,需要时间。寡人决定将邯郸守备的十万将士,开往长平。” 平原君见赵王丹乱中出错,失去了对局势的判断,喊道:“王上,我们邯郸有十万守备。万万不可,轻易出动。这是我们守卫邯郸,保存宗庙社稷最后的力量。” 平阳君闻言,也道:“王上,这十万将士全部投入长平。邯郸就是一座空城。诸侯来攻,我们该如何应对。” 大司徒也道:“王上,邯郸最后守城的军力不能调动。这是我们最后的力量。请,王上三思。” 朝臣见平原君、平阳君等人都出言反对,也齐声道:“请,王上三思。” 赵王丹见殿内没有一人懂他的心意,气急道:“邯郸军力,不能调动。寡人让代郡之兵,南下如何。” “来不及啊!”平原君道:“从代郡调兵南下,远水解不了近渴。代郡之兵,尚未抵达长平。长平之军,早已被秦国攻破。” 平阳君补充道:“代郡之兵,防备燕国、胡患,尚且不足。我们轻易调动,被燕国、北胡得知,他们定会率军南下取我代郡。” 赵王丹咬紧牙根,吐出一句话道:“燕国与我国签下城下之盟,岂会趁势伐我,落井下石。” 平原君见赵王丹的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了。两国互不侵犯,岂能倚靠一纸文书。能够维持和平、镇住诸侯,只有强大的国力。 平原君知道这个侄儿,遇事,总是沉不住气,也不爱仔细思考问题,耐心地说道:“燕国觊觎我国代郡,由来日久。几年前,燕王败给我们,割了三城,耻辱尚在。我们将代郡之兵南下,驰援长平。燕国察觉异动,就会抓住战机,伐我雪耻。我们既要在长平与秦国开战,还有抵挡燕国入侵。长平攻伐秦国,代郡攻伐燕国,局势对我国更加不利。” “你们告诉寡人,我国还有多少可战之力。”赵王丹才不想知道,战局对他有多坏。他想知道,如何才能打赢秦国,收复上党。 大司马见赵王丹问话,忙道:“长平聚集了我国三分之二的兵力。此刻,我国能够调动,奔赴战场的军力,不多。” “不多,是多少。你给寡人,一个数字。”赵王丹对这个隐晦的答案,并不满意。 “臣,不好说。”大司马见赵王丹逼得太急,诺达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不好说?这就是你给寡人的答案。”赵王丹怒道:“你是寡人的大司马,我国有多少兵将,你却能不知。寡人要你何用。” 大司马请罪道:“臣,无能。” 平原君见赵王丹有意将怒火发泄在大司马身上,他也感受到大司马的不容易。这几年,大司马忙碌长平战事,调兵、筹集粮草,铸造军械。 平原君不忍,替他说话道:“王上,他也不容易。” “他不容易,寡人更不容易。”赵王丹追问道:“你们有谁能够告诉寡人。我国还能调动多少军力。” 平原君也熟悉军政,见无人回答这个问题,回道:“长平开战,我们前前后后,送去了四十五万军力。这是,我国一半以上的可战之力。我们现在军力,邯郸有十万,代郡有五万,晋阳郡有五万,云中、雁门两郡有五万,齐、赵边境有两万,中牟驻军两万。我们兵力加起来,不足三十万。” “叔父,我们可调遣、可出战之兵,有多少。”赵王丹没想到平原君能够说出赵国的概况,听到不足三十万这个数字,心里有了底。 平原君预估少许,底气不足地回道:“不到三万。” 赵王丹骇然道:“我们还有三十万兵力,可调、可战,怎会不足三万?叔父,这个答案,可有错漏。” “王上不信,臣就来算算这个数。”平原君有意停了下来,放缓语调,“邯郸,十万军力,是我们守卫国都最后的力量,是不能轻举妄动。” 赵王丹急道:“邯郸十万军力,我们不动。我国还有二十万,怎会不足三万?” “王上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平原君又道:“代郡五万兵,要防备燕国,还有提防胡患,也是不能动。” 赵王丹见邯郸不能动,代郡也不能动,“寡人调动云中、雁门,长城之兵,南下解围。” 平原君道:“长城之兵,更不能动。” “为何不能调动长城之兵?那可是我国精锐之兵。寡人调他们南下,说不定就能扭转局势。” 平原君道:“长城之兵擅长野战,不擅攻坚。他们是我们震慑北胡的强大武器。我们调长城之兵,南下驰援。长城防守薄弱,北胡寇边。云中、雁门、九原三郡之地,就会脱离我们掌控。” “这三郡是先祖武灵王用血和泪,打下的疆土,不能有失。一旦失去,我们如何面对武灵王。”平阳君在赵惠文王二十八年,曾出征北胡。平阳君因攻,被先王封君。云中、雁门,长城之兵,不能调动,他最有发言权和说服力。 “北地之兵,不能调动。”赵王丹沉思少许,又道:“寡人只能调动晋阳之兵,前去驰援。” 平原君摇头道:“晋阳郡和长平军之间的联系,早已经被秦军切断。晋阳守城、自保尚且不足。我们以晋阳之兵,南下救援长平。白起出奇兵,定能拿下晋阳。晋阳不能解围,反而还会被秦军所占。” 赵王丹见这也不能动,那也不能掉,问道:“叔父这三万将士,从何而来?” “我们在东边,驻守两万将士,防备齐国。在中牟驻守两万,提防魏国。齐、赵两国较好,可以撤回一万兵力。我国和魏国没有战事,可以撤回一万兵力。其他地方,能够调动,加起来不足三万。” 赵王丹问道:“齐国和我国较好,为何不把两万人全部撤回来。” 平阳君接话道:“齐国和我国较好,但我们够买齐国粮草,被临淄君臣拒绝。齐国对我国的意向,忽明忽暗。齐国君臣见秦军拖住我军主力。齐国出兵三万,就能突破我国边境,长驱直入,抵达邯郸。” 平原君道:“齐国出兵十万,抵达邯郸。我国北有胡、燕,西有秦,东有齐。我国就会被诸侯所欺。” “叔父的意思是说,我们无兵可派。” 平原君点了点头,以示回答。 “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数十万儿郎,陷入困境,随时有可能被秦军围歼,就什么都不做。”赵王丹得知这些信息,心中涌出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国深陷四战之地,与诸侯不和。诸侯见我可欺,必会联合起来,瓜分我国。我国就会成为齐国、楚国,在诸侯联合的攻势下,导致国弱,甚至是亡了社稷。”平原君耸了耸肩,无奈道:“我们无兵可调,什么都不能做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负君王 不负先祖 “无兵可调...无兵可调。”赵王丹听到这个消息,整个身子软了下去。这一刻,他才明白,身为一国之君,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寡人数十万儿郎被困...寡人....”赵王丹话锋一变,眸色不甘心道,“哪怕亡了社稷,寡人也不能丢下他们。” 平阳君本以为赵王丹会听进去大臣的意见,却没想到,赵王丹宁可亡了社稷,也要堵上一切支援长平。平阳君也顾不得忍怒赵王丹,脸色大变,高喊道:“为了邯郸,为了社稷,请王上收回成命。” 朝臣也齐声道:“请王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那可是数十万儿郎,寡人怎能弃之不顾。”赵王丹不管这些人想的是什么,无论这些人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悲喊道,“你们害怕秦国,害怕白起。寡人不怕。楼昌,寡人命你率军五万,前去救援长平。” 楼昌闻言,也没有领命,只是无奈地看着赵王丹。 赵王丹见对方不为所动,喊道:“楼昌,你不听寡人之令乎。” “臣,无能。”楼昌走了出来,面色无惧,硬声道,“臣,对战白起毫无胜算。臣听王上之命,率五万将士前去驰援,不但解救不了被秦国围困的将士。反而还会搭上这五万男儿的性命。臣,不愿负王上,也不想让这些男郎前去送死。” “你不听寡人之命。”赵王丹胸膛急剧起伏,鼻息沉重,大怒道,“你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楼昌敢说,就已经做好了赵王丹的雷霆之怒的准备。楼昌傲色道:“王上要杀了臣,臣还是不能领命。” “好,好。”赵王丹见调不动楼昌,眸色杀气十足,“你真以为寡人不敢杀你。” “请王上杀了臣。”楼昌语调不高,却也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你....”赵王丹也知道自己不能杀了他,也不能杀他,看着朝臣喊道:“何人愿领兵前往。” 朝臣纷纷低下头,不敢对视赵王愤怒的目光。 赵王丹喊道:“车将军。” “臣老了,不能担此重任。” “赵阁。” “臣在先王十九时,就不曾经历战阵。臣,弓马不娴熟,不能担此大任。” “仇老将军,寡人派你去。” 仇老将军吓得不轻,忙道:“臣无能,请王上另择良将。” 赵王丹又点了几个人,都被朝臣拒绝。 “你们...”赵王丹语调颤抖道,“你们是想造反吗。” 朝臣道:“臣无能。” 赵王丹长袖一甩,喊道:“叔父,你也觉得寡人的命令是错的乎。” 平原君劝慰道:“王上,我们大军在长平被困。秦将白起,无人能敌。我们增援,也没有意义。调动兵力,反而还会让邯郸兵力空虚。若败,守卫把邯郸的力量都没有。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朝臣见平原君如此说,齐声附和道,“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赵王丹见每个人都反对自己,也发现自己在关键时刻,竟然无一人可用。此刻,赵王丹倍感无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依赖谁。 赵王丹脑海回想起赵惠文王说的那句话,“丹儿,你要记得。一国之君是最孤独的。我们没有朋友,也不会有朋友。” “孩儿不明白。” “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赵惠文王无奈道,“我们称孤道寡,注定是孤独的人。” 这一刻,赵王丹才深深体会到父王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多么的心酸和无奈。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快步进入大殿,悲号道:“王上,不好了,不好了。” 赵王丹道:“发生了什么事。” “马服君...马服君...” “马服君,怎么了。”赵王丹听到马服君这三个字,神色大变,“还不快说。” “马服君...降秦。” “你说什么。”赵王丹不是没有听到对方说的什么,而是他不相信马服君为辜负他,背叛赵国,降秦。 不仅赵王丹神色慌张,群臣听到这个消息也吓得不轻,乱成一团。 “马服君被围,粮草断绝,见无援兵,率军降秦。” “胡说,胡说。”赵王丹不相信这会是真的。 平原君虽不相信这是真的,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如果马服君率众降秦,这个消息是真的。秦国定会趁着兵锋强盛,大败赵国,来取邯郸。 平原君从慌乱之中清醒过来,喊道:“王上,我们要加紧备战,守卫邯郸。” 朝臣也道:“请王上加紧备战,守卫邯郸。” 赵王丹也知道,马服君降秦,代表着什么。这一刻,赵王丹也知道自己不能乱,语调平稳道:“江山社稷能否躲过此劫,寡人就拜托诸位了。” 白起围住了赵卒,本以为会与赵国邯郸会派出大军前来驰援。白起也准备好与赵卒有场硬仗要打。然,白起却没想到,邯郸竟然没有派兵驰援。 赵国无援军,白起对围困这支赵卒又多了几分胜算。 为了瓦解赵卒的士气,彻底击溃赵卒的抵抗意志,白起有意打开一条缺口,让赵卒的斥候通行。 斥候浑身是血来到马服子大帐,哭道:“马服君...马服君....” 马服子快步来到斥候面前,问道:“我们的书信,送回邯郸了吗。” “末将不辱使命,将书信送回邯郸。” “太好了,太好了。”马服子见邯郸总算知道这里的消息,喜道,“王上可派援军与我们前后夹击秦军。” 斥候摇头道:“我们没有援军。” “你说什么。”马服子问道:“我们怎会没有援军。” “王上说....” 马服子见斥候吞吞吐吐,问道:“王上说什么。” “王上说...竖子负我,死后,岂有脸面对得起先祖。” “你说什么。”马服子不相信这句话是真的,“我为赵国死战秦军,王上为何说我负他。我战死疆场,如何对不起先祖。” 一将问道:“马服君,我们被秦军围困,又无援军。我们粮草早已经断绝,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服子沉寂在赵王丹那句,竖子负我,也没有听见部将说了什么。 一人喊道:“马服君,马服君。” 马服子醒悟过来,朝着邯郸的方向看了一眼,“王上,为何说我负他。” 帐中部将见这个时候,马服子还在弄明白这句话,齐声道:“马服君,我军被围,又无援军,也无粮草。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慌,不要乱。”马服子看着诸将道:“有我在,不会有事。” 一人道:“我们没有粮草,也无援军,这场战怎么打。” “我把你们从邯郸带来,我就要把你们带回去。”马服子在军中地位甚高,他一句话就稳定了诸将之心。 斥候道:“我们对手是人屠白起,马服君可有胜算。” 马服子不答,转移话题问道:“你回邯郸,王上可有给我书信。” 斥候忙从衣甲取出国书,递给马服君。 马服君伸手接国书,却见对方脸现杀气,拔出短剑向他刺来。马服子反应快捷,夺下对方手中利刃,一脚将对方踢到在地。诸将反应过来,拔出长剑围住斥候。 马服子捡起地上的国书,问道:“早就发现你不对劲。还不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斥候口中喊着血色道:“我奉命取你狗命。” “想要我死的人很多。”马服子看着他,问道:“你奉谁的命来杀我。” “王上。” “不可能。”马服子怒色道。 斥候大笑道:“王上要我问你,为何降秦,背叛赵国。” “我没有降秦,也没有背叛赵国。”马服子问道:“你是奉白起的命令来杀我。” “秦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斥候高喊道:“秦国万岁,武安君万岁。” 马服子见不对劲,喊道:“小心他咬舌自尽。” 马服子话语刚落,斥候口吐鲜血。 一人检查后,回道:“马服君,死了。” 另一人问道:“马服子怎知此人有异。” “秦军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们的消息送不出去,邯郸的消息也送不进来。”马服子道:“此人,先用王上之言,让我丧志,故而刺杀我。可惜啊,上天,不让我死,” 马服子打开国书,看了少许,神色动容道:“诸位,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 马服子长出了一口气,“我们没有援军。” 一人道:“这是秦军乱我之策,马服君不可信。” “这是王上的字迹。”马服子道:“我们没有援军,也不会有援军。” “王上莫非抛弃我们。”一人怒色道。 “是啊,我们被王上抛弃了。”马服子深沉出了一口气,“王上说我降秦,背叛赵国,有辱先祖。” “王上,怎能如此说马服君。” “白起围我,封锁了通往邯郸的消息。”马服子也没有半点恨意,“王上听了秦军的谣言,不察之下,做出来错误的判断。” “王上之举,寒了我们之心。”一人道:“马服君,我们降秦。” 诸将也道:“马服君,我们降了吧,” “我等身为赵国儿郎,岂能降秦。”马服子语调不高,态度相当坚决。 “我们没有粮草,没有援军,对战白起,我们没有胜算。” “打不赢,也要打。”马服子道:“降秦,岂是大丈夫。我们这里是赵国可战之力,我们降了。秦军趁势伐我,取我邯郸那该如何。邯郸有我们的妻儿,有我们的父兄,有我们姊妹。我们降秦,他们怎么办。” “马服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败局已定。想活着活去,胜算不高。诸位,我们要为我们家人,最后一战。”马服子高声道:“为我们后代子孙一战。” 诸将也被马服子话语所感,高声道:“马服君,打算怎么做。” “我们和秦军血战到底。我们要击杀秦军有生力量。我们要秦军没有力量取邯郸。我们要让秦军见识赵氏子孙的血勇。我们宁可战死,绝不降秦。”马服子道:“诸位,为了我们的亲人最后一战。” 一人道:“马服子,赵国君臣都说你降秦,为何还要为赵国而战。” “君不负我,我不负君。”马服子高昂道:“后世子孙,如何评论我,我不在乎。我要他们知道,他们都看错了我。我,马服君,不负君王,不负先祖。” 第一百二十六章 生当人杰 “痛快,痛快。”公孙啸大笑着走进营帐,“马服君,我刚刚与秦军交战,斩杀一千人。” 诸将闻言,齐声道:“恭贺公孙将军。” 公孙啸见马服子并没有喜色,却看着对手中拽着文书,问道:“马服君,邯郸来信了。” 马服子拿起国书,递给他,语调无力道:“是啊!邯郸,来信了。” 公孙啸也没上前去接文书,笑道:“太好了,我们有了援军,就能里应外合,夹击秦军。我们反败为胜,指日可待。” 马服子叹道:“我们没有援军。” 公孙啸误认为自己听错了,大喊道:“马服君说什么。” 马服子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们没有援军。” “没有援军?我们怎么会没有援军。”公孙啸抓过文书,展开观看,大骂道:“马服君,王上…王上…” 马服子道:“王上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们要体谅他。” 公孙啸见没有援军,显然他们已经被邯郸君臣抛弃。公孙啸脾气一上来,暴跳如雷道:“我们为赵国出生入死,为王上血染疆场。他竟然弃我们不顾。王上之举,太令人心寒啊!” 马服子没想到公孙老将军,还会有急脾气,安抚道:“王上,也是没有办法啊!” 跟随公孙啸进来的一名将领,大声道:“我看啊!邯郸君臣是被秦人吓破胆色。” 马服子招了招手,语调低沉道:“长平前后聚集了我国四十五万儿郎。王上无兵可调,我们也不会有援军。秦国将我们围困,秦王又增兵二十万,还是人屠白起统帅。王上怕我们败了,就会危害社稷。我若是王上,遇见这个难题,也会保邯郸,弃长平。” 公孙啸稳了稳心神,问道:“马服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服子虽决定与秦国死战到底,不负君王,不负先祖。可,此刻也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试探性地问道:“我们没有援军,也不会有援军。我们的粮草,已经告罄。公孙老将军,我们还能怎么办。” 公孙啸身边的战将闻言,忙道:“公孙将军,我们被王上抛弃了。我们岂能为王上而战。” 公孙啸看着身边的战将李甲,语调不高不低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打了。” “王上之举,令我等寒心。公孙老将军…我们…”李甲压低声音道:“我们不如降了秦国。” 又有几名战将,也附和道:“公孙老将军,我们不如降了秦国。” 公孙啸不知道帐中之人是什么态度,更不知马服子是什么态度。公孙啸左右看了看身边的战将,将目光看着马服子,问道:“马服君,你是什么意思。” 马服子不正面回答,喊道:“诸位,你们是什么意思。” 马服子麾下的战将,齐声高呼道:“我等宁死不降。” 说完,那些不愿降的战将,抽出长剑,指向主张降的人,“谁愿降,我们杀谁。” 李甲等人也抽出长剑,指向不降之人,喊道:“王上负我等,我等岂能为他卖命。” 一时间,大帐内充满肃杀的气氛。 马服子举手示意,麾下的战将,将长剑收起来,“你们不敢对战秦军,却敢兵戈相向,剑指同袍。我实在是为尔等,感到丢脸啊!” 公孙啸从马服子说的这句话以及其麾下的战将反应,也猜到了马服子的态度。公孙啸看了身边战将一眼,训道:“还不快把长剑收起来。” 李甲等人敬佩公孙啸,便将长剑收了起来。 公孙啸道:“马服君说得不错。有种就去对战秦军,剑指同袍,算什么本事。” 马服子也不知公孙啸是什么态度,试探地问道:“公孙老将军,资历比我高,威望也比我重。是战,是降,还请公孙老将军那个主意。” 公孙啸大笑少许,义愤填膺道:“身负国恩,八尺男儿,岂能降了秦国。我宁可战死,也绝不降秦。” 李甲等人闻言,拥护道:“我等愿追随公孙老将军,绝不降秦。” “好。”马服子得到了明确态度,又闻此语,心中的战意沸腾,“公孙老将军说得不错。赵氏男儿,岂能降秦。” 马服子麾下的战将也齐声道:“愿追随马服君,与秦死战。” 公孙啸见这里没有一个男儿,愿意降秦,大笑道:“好。你们不愧是我大赵的好男儿。诸位,请受我一拜。” 马服子也拱手道:“诸位,请受我一拜。” 诸将见状,也拱手作礼。 公孙啸转身,看着眼前的赵氏好儿郎,倍感欣慰。公孙啸将目光落到马服子的身上,问道:“此战,马服君打算如何打。” “白起以重兵将我们围困,我们打不赢,也赢不了,更逃不了。”马服子话锋突变,又道:“诸位,你们怕死吗?” 公孙啸高声道:“我活了这么久,还能历经大战,与人屠白起一战,够本了。” 诸将齐声道:“我等不怕。” “我们要让秦军知道,我们不怕死。秦军要战,我们便战。”马服子看着傲骨血色的赵氏儿郎,“白起妄图全歼我们,直逼邯郸。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公孙啸道:“那就让秦军见识我赵氏儿郎,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不错,赵氏儿郎,不能被欺。”马服子本来不喜欢公孙啸,这一刻却和他心意相通,默契十足,“我们能做的就是为邯郸,争取时间。我们要杀伤秦军有生力量,让他们见识一下赵氏儿郎的厉害。” 马服子换了一口气,郑重道:“秦军想灭我们,我们也要秦军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们用血的教训,让秦人见识一下,赵氏儿郎的血性。我们要告诉白起,休想破邯郸,亡我家园。” 公孙啸没想到这个时候,马服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稳定军心,心道:“有其父之姿。假以时日,定会成为名将。可惜啊!天不假年,他遇上了白起。” 一人道:“马服君,下令和秦军开战吧!” 马服子走回主位,面向诸将,发号施令,“诸位,我们没有援军,只能靠自己。传令下去,挑选精壮之士,反击而战。” 诸将齐声道:“喏。” 马服子高声道:“击鼓,准备开战。” 诸将领命,快速走出大帐,前去点起兵将。马服子喊道:“公孙将军,请等一下。” 公孙啸闻言,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马服子,问道:“马服君,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马服子走上前,示意其他人退下,方道:“此次,我们突围而战,凶多吉少。公孙老将军,我们能保住多少兵马,就保住多少兵马。我无能,不能带着他们活着回去。” 公孙啸道:“这里是青山绿水,还有这么多的同伴。我们不能活着回去,葬在这里,也不挺好。” 马服子一扫颓废之意,高昂道:“公孙老将军说得不错,青山埋忠骨,岂不乐哉。” 公孙啸闻言,也道:“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 马服子问道:“我若降秦,公孙老将军,会不会杀了我。” “会。”公孙啸没有半点迟疑,脱口而出,“我不能让你辱没了马服君的威名。” “父亲的英明,我岂能辱没之。”马服子退后一步,躬身拜道:“能否请公孙老将军帮个忙。” 公孙啸道:“只要不是降秦,辱没先祖之事。我什么都可以做。” 马服子道:“我们若不能突围,请,公孙老将军杀了我。” 公孙啸见他神色是认真的,大笑道:“马服君,休要说丧气的话。此战,我们一定能够突围。我们要一起回到邯郸,纵酒论天下。” 马服子心里明白,他们能够突围,活着回到邯郸,是绝无可能的。马服子担心自己突围不出,被秦军所捕,或者被部将所擒献给秦军。马服子害怕到那时候,连死的勇气都没有,负了君王,负了先祖。 马服子郑重道:“请,公孙老将军,一定要记得杀了我。” “好,我答应你。”公孙啸也知道,战局对他们而言是多么的恶劣。然,公孙啸总是往好的方面去看,去想。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心态,他年过六旬,还能披甲上阵。 马服子感谢道:“多谢,公孙老将军。” “我们不能活着回去,那就一起战死疆场吧!”公孙啸说完这句话,转身,大笑着离开。 不多时,鼓声弥漫,响彻漫天。 马服子闻声,单手按着剑柄,从大帐内走了出来。马服君看着这些跟随他从邯郸而来,又血战秦军的热血儿郎,单手高举。 这一刻,鼓声停了,呐喊声也停了。只听,军旗随着烈风起舞,咔咔作响。 马服子高声道:“承蒙诸位厚爱,以我为将,遵我号令。我能与诸位并肩作战,血染疆场,乃人生一大快事。你们跟着我从邯郸而来,我也要将你们活着带回去。” “喝,喝,喝。”气动山河之音,顿时响起。 待得声音停歇,马服子问道:“你们怕死乎?” “不怕。” “不怕。” “不怕。” 一波又一波之音,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马服子闻将士之音,瞬间热血激昂,朗声道:“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没有援军,也不会援军。要想生存下来,活着回去,拿起你们手中的利刃,斩杀秦军,辟出一条血路。我们要奋力死战,扬我赵氏男儿的血勇。我们要让秦军威风丧胆。” “杀,杀,杀。” “杀敌报国,不负君王,不负社稷。拿出你们的勇气,斩杀敌人。用秦军的鲜血,证明赵氏儿郎的血勇。”马服子抽出长剑,向前一指,高喊道:“生当人杰,死亦鬼雄。” “生当人杰,死亦鬼雄。” 马服子高喊道:“赵国必胜,我军必胜。” “赵国必胜,我军必胜。” 马服子见士气如此高涨,长剑向前一挥,高喝道:“出战。” 第一百二十七章 长平悲歌 “武安君,赵国开始突围了。”嬴延快步来到白起大帐,禀告最新的战况。 “太好了。”白起等这一刻,等了很久,激动道:“竖子总算熬不住了。我担心竖子不突围,与我们长期这样熬下去。竖子突围,战事也将结束了。” 嬴延本以为武安君听到赵卒突围会焦躁不安,却不曾想武安君早就等待着这一刻。嬴延不知白起之意,问道:“武安君,如何断定,战事将会结束。” 白起来到堪舆图面前,看了一遍,笑道:“竖子突围,这说明了什么。” 嬴延不懂,忙摇了摇头。 白起指着一道又一道关卡,“你觉得竖子,能够突围成功乎?” 嬴延点头道:“不能。” “竖子急于突围,说明赵卒内部不稳,粮草告罄。他们突围不能成功,就会被我们所破。”白起舒了一口气,“战事就会提前结束。” 嬴延笑道:“如此看来,这场仗,我们赢了。” “对,是我们赢了。”白起放缓语速道:“竖子不突围,我不知赵卒详情,不好判断胜负。竖子突围,他们败局已定。” “太好了,太好了。”嬴延见打了这么久,总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压制不出内心的喜悦,喊道:“我们赢了,赢了。” “不能高兴太早。”白起虽预判秦国会赢,但不到最后时刻,也不敢太早下定结论,“竖子突围,为了活下去,定会与我们死战。我们不能把竖子牢牢地阻挡在这个地带,一旦,他们突围成功,输的就是我们。” 嬴延见高兴太早,吞了一口唾沫,收敛笑容,问道:“武安君的意思是说,胜负还未定。”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不见竖子降我。胜负,不好判定。”白起眼神看着堪舆图,又道:“竖子突围,首战是至关重要。赵卒定会与我们有一场前所未有的激战。这一战,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将会前无古人。这一仗胜负,定会留名青史,为后人歌颂。” “传令给王龁、司马梗,一定要守住阵地,不能让赵卒突围。” “喏。”嬴延领命,躬身退了下去。 白起听到鼓声四起,喊杀声震天,率领战将,走出大帐。白起站在高处,视野开阔,将敌我双方看得清清楚楚。 随着马服子一声令下,鼓声大作。这道鼓声是马服子下达出战的命令。赵军得令,以势如破竹之势,攻伐秦军阵地。赵国骑兵,冲向秦军。王龁见赵军来势凶猛,以箭矢阻截。 然,骑兵之势,顷刻将至。 赵国骑兵,弯弓搭箭,箭矢飞向秦军而去。秦军中箭倒地,另一个秦军又补了上来。很快,赵军冲破了秦国第一道阵地。 司马梗见山谷高处,亮出红旗,点起五千骑兵,冲向赵国骑兵。双方骑兵冲击、对战,只见尘埃四起,遮天蔽日。 顿时间,两军骑兵,交集在一起,近距离搏杀。喊杀声、悲号声、嘶鸣声、马蹄声、兵甲声,汇成了一曲死亡的旋律。 司马梗所部五千骑兵,简短交战,折损了四千人。赵国也折损了数千将士。战事,极其惨烈。白起见司马梗陷入重重围困,依旧有大将之风,独自死战。司马梗所到之处,皆有赵卒落马。 马服子见阵中秦将作战凶猛,喊道:“此乃何人。” 公孙啸看了少许,回道:“他是司马梗,武安君麾下得力战将。” 马服子见对方将领被围困,作战异常勇猛,称赞道:“面对我军骑兵攻势,败而不乱。此人,不愧是武安君麾下最得力的战将。” 公孙啸指着战场,高声道:“秦军骑兵不如我们,人数也没有我们多。司马梗支撑不了多久。” 司马梗左右冲击,却被赵卒围困。经此一战,司马梗才发现赵卒骑兵,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强。司马梗不愿堕了大秦男儿的士气,一边与赵卒交战,另一边大喊道:“不许后退,给我杀。” 白起见司马梗陷入重围,若不下令后退,就会折损一名猛将。 白起下令道:“击鼓,撤军。” 斥候闻言,快速传达白起的将令。 司马梗斩杀两名赵卒,听闻鼓声,率领仅存的骑兵,脱离战场。 公孙啸看着败退地秦军,大喊道:“秦军退了,秦军退了。” 马服子见秦军败了,挥动手中的旗帜,打着旗语,决定乘胜追击。 棋手见状,传达将令,击鼓进军。 赵国骑兵得令,趁势追逐秦军。然,赵国骑兵来到秦军第二道阵营,等待他们的却是成千上万的箭矢,铺天盖地飞了过来。 “唉。”马服子眼见胜利在握,顷刻间就破碎了。马服子挥动旗帜,将仅存的骑兵,撤了下来。 马服子看着战场上,遗留的将士尸体,见突围失败,又挥动旗帜。斥候传下领命,赵国再一次发动猛烈地攻势。 司马梗见赵卒来攻,喊道:“给我守住,不许后退。违令者,杀。” 秦军将士高呼道:“喏。” 马服子不断发动攻势,却始终不能突破困局。赵攻、秦守,一个势在必攻,另一个势在必守。双方都不肯退步,一番血战,战场留下成千上万的尸体。 随着,夜色降临。这场攻守之战,暂时告一段落。 白起看着血战而归的诸将,感叹道:“不愧是胡服骑射的赵卒,能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 司马梗哽咽道:“我部五万人,所剩不足一万。” 王龁也道:“我部五万,剩下的不足五千。” 又有几名战将,将阵亡的数字都报了上来。 白起怎么也没想到,赵卒被围困了这么久,还能保持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白起看着诸将,行礼道:“诸位,辛苦了。” 诸将见状,齐刷刷地朝着武安君回礼。 “此战,是老夫打过最硬的一仗。这一仗,你们打得好,打出了大秦男儿的雄风。”白起振臂高呼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诸将是闻言,举起右臂,高声吟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此战,我军必胜。”白起见诸将吟唱此曲,一扫失败的阴影,高喊道:“天佑大秦,秦国万岁。” 诸将也齐声高喊道:“天佑大秦,秦国万岁。” “这些阵亡的将士都是我大秦的好男儿,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证明了自己是大秦的勇士。”白起语调激昂,言语有力道,“他们未能完成的使命,就交给我们去完成。我们要拿起手中的武器,奋战到底,不死不休。” 秦军高喊道:“奋战到底,不死不休。” 白起简短的话语,重拾了大秦男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信念。有了这份坚不可摧的信念,大秦将会走得更高更远。天下诸侯,莫敢与秦争锋。 马服子发动一次又一次突围,却被秦军挡了回来。马服子也知道,想要成功突围的几率是很小。他要的就是以突围为饵,激发将士血战的勇气。 白日的血战,赵国这边也阵亡不少。马服子看着身边的战将,折损了一半。战场上敌我双方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小丘,简直是人间地狱。 这就是战场,它会让活着的人建功立业,也会留下累累白骨。 马服子看着仅存的战将,喊道:“诸位,都是好样的。先祖和后代子孙,都会为我们的英勇作战,感到骄傲和自豪。生当人杰,死亦鬼雄。我们纵使战死沙场,也是傲骨铮铮的男儿。” 诸将齐声道:“我等愿跟随马服君血战到底。” “好,好,好。”马服子道:“我能与诸位并肩作战,乃人生一大幸事。纵使战死疆场,我也无憾。” “我等亦是如此。” 马服子问道:“我们还有多少可战之力。” 公孙啸悲泣道:“马服君,此战,我们折损十几万。” 马服子追问道:“秦军阵亡了多少。” 公孙啸道:“他们阵亡的人数,不比我们少。” “传令下去,将精壮之士聚集起来。”马服子道:“明日,分为四队,全面突围。我亲自出战,以振军心。” “马服君,不可。”公孙啸见马服子打算亲自出战,劝阻道:“马服君,身为主将,是军中核心。怎可,亲自出战。突围之事,交给我。” “我们突围不克,导致军中士气萎靡。我们要趁着还能与秦军一战,杀出一条血路。否则,等待我们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马服子看着诸将,语调充满力量,“我们已经没有援军,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公孙啸道:“刀剑无眼,马服君若出现意外,整个军心就乱了。” “能够与武安君这等名将一战,纵使战死,也不负七尺男儿之躯。”马服子战意不减,态度坚定,“我若死了,你们率军死战。我们能保住多少兵马,就保住多少兵马。若能如此,我的罪孽也将减轻几分。” 翌日,马服子点起兵将,却见兵将士气萎靡,战意衰减。马服子见将士还没从昨日那场残酷的战阵之中回过神来,也没有说振奋士气的话。 马服子骑着高大的骏马,行走在军阵之中。马服子一边策马而行,另一边吟唱道:“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 公孙啸等诸将闻言,肃然而立,也附和道:“天下纷扰,何得康宁?赵有铁骑,谁与争雄?” 忽闻歌声,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也跟着吟唱道:“山河巍巍,天地苍苍。” “今击北胡,复我山河。山有木兮,国有殇。” “身既死矣,归葬山阿。魂兮归来,以瞻山河。” “魂兮归来,以瞻山河。”马服子见将士随着歌声,士气高涨,抽出长剑,往前一挥,高呼道:“众将士,随我出战。” 第一百二十八章 马服子战死 马服子高歌一曲,重振士气。此歌,乃赵武灵王北击三胡所作。此歌,也见证了赵氏男儿开疆拓土的那段雄风。它是赵氏男儿的骄傲。 歌声完毕,马服子长剑向前一挥,“出战。” 赵军得令,冲向秦军阵地。 白起闻赵国之歌,神色动容,这是赵卒最后的反攻。此战,能否取胜,这将会是秦、赵最关键的一战。 秦军胜利在握,白起也不敢大意,亲自指挥,与赵卒对战。 白起见赵国铁骑,进入射程范围之内,命令将士,万箭齐发。箭矢犹如狂风暴雨一般,飞向迎面而来的赵军。赵军中箭落马,一万铁骑,折损大半。 赵国铁骑冲锋陷阵,躲过了箭雨,冲到秦军阵地,弯弓搭箭,将携带的箭矢,全部射了出去。 秦军中箭,发出哀嚎。 白起不顾伤亡,也不顾赵国铁骑来势汹汹,手中将旗一挥,喊道:“开。” 司马梗得令,命手持盾牌的将士,分开一条道路。 白起将旗又不断变化,喊道:“杀。” 嬴延得令,率领大秦铁骑,冲了出去。赵国铁骑迎面而来,秦国铁骑正面冲了上去。两军混战,皆有铁骑落马,死伤无数。顷刻间,赵国铁骑呈落败之势。 嬴延见赵国铁骑落败而逃,大喊道:“全力追击。” 白起见嬴延率军追赶,命人击鼓道:“喊他们撤回来。” 嬴延杀意正起,欲建大功,更想携着胜利的余威,拿下赵军阵地。嬴延不顾白起将令,率军冲向赵军阵地。 马服子见秦军追来,喊道:“弓弩手准备。” 赵国一万弓弩手,弯弓搭箭,等待着马服子下令。 马服子长剑向前一挥,喊道:“放箭。” 赵国成千上万的箭矢,飞向秦国铁骑。箭矢所到之处,皆有秦军掉落马下。嬴延不愧是勇猛作战之人,冒着箭雨,竟然抵达赵军阵地。 嬴延见高台上,位立一人,身穿战甲,头戴将帽,长剑向前一指,高喊道:“冲击主阵,斩杀马服君。” 秦军高喊道:“冲击主阵,斩杀马服君。” “来得正好。”马服子也不躲避秦军的锋芒,挥动旗帜,变幻阵型。赵国将士手持盾牌在前,长戈兵再后,将阵营围城铁桶一般。 秦军铁骑直接冲击赵军阵地,有的人被赵卒箭矢射杀,有的人被长戈拖入马下,被斩杀,有的人冲破赵军的阵型,却被围杀,剩下的被盾牌、长戈所阻,不能前进。 嬴延纵马驰骋,跃进兵阵,用武力,打开一条缺口。秦国铁骑,也冲了进来。 嬴延左右冲杀,打乱赵国阵型,看着马服子喊道:“拿命来。” 马服子身边的战将,李凯见状,喊道:“马服君,快走。” “我不能走。”马服子道:“我一走,我军就完了。” 这时,忽见公孙啸骑着骏马,手持长戈,大喊道:“竖子,休要猖狂,安敢欺我无人乎。” 公孙啸率领铁骑,一边将冲进阵型的秦军击落马下,另一边直奔嬴延而去。嬴延斩杀了几名赵卒,却见马服子身边的赵卒,越聚越多。嬴延听闻一声怒喝,见一老将朝他而来。 “不能斩杀马服君,斩杀此人也不错。”嬴延纵马前去迎战。 公孙啸虽年迈,但力气甚大,交战五个回合,将嬴延击落马下。嬴延落地,爬了起来,抓起长剑,与围过来的赵卒近距离血战。公孙啸策马奔来,长戈刺进对方的胸膛。 嬴延口吐鲜血,大喊道:“杀。” 公孙啸收回长戈,结果了嬴延的性命。 马服子见公孙啸来到近前,喊道:“公孙老将军,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为诱饵,吸引白起,你趁势率众突围。你怎么还没走。” “突围之事,我已经命其他人去做了。”公孙啸高声道:“对战秦军,我怎能突围。我要留下来与马服君,并肩作战,血染疆场。” 马服子深受感动,大声道:“公孙老将军,记住,我说的话。” 公孙啸道:“马服君,我率三万步卒,正面攻击秦军阵营。” “公孙老将军,留守主阵。接下来,该我出战了。”马服子走下将台,翻身上马,高喊道:“此战,不胜,则死。众将士听令,随我出战。” 马服子率众,冲击秦国主阵。 王龁见赵军大举出动,高喊道:“准备迎战。” 赵军见主将马服君身先士卒,士气高昂,不断攻击秦国的阵地。前一批赵军倒下了,后一批赵军争前恐后踏着同伴的尸体,奋勇向前。 白起见赵军毫无章法,不知这是什么战法,却见赵军之中有个年轻的将领,作战十分了得。赵军在他的率领下,竟然能够让秦军乱了阵脚。 司马梗血战而来,喊道:“武安君,赵军战力太过强悍。王龁,抵挡不住了。请武安君下令,出兵增援。” 白起制止道:“不可增援。” “王龁抵挡不住赵军的攻势,赵卒突围,我们合围计划就失败了。”司马梗急色道:“武安君,让末将前去增援。” “再等等。”白起也知王龁坚持不了多久,但他不能下令增援。白起眸色注视着战场,语调镇静道,“王龁守不住阵地,但也能磨灭赵卒的士气。只要王龁能够阻截赵军的攻势,赵军士气衰落,我们出战,定能扳回战局。” 司马梗也相信武安君的判断,不再请战,焦急地关心着战局。 “此人是谁。”白起见赵军中有位年轻的将领,不但作战勇武,还能让将士齐心协力听他号令。 司马梗道:“武安君,他就是马服君。” “他就是马服君。”白起没想到竖子如此胆大,竟然浑身是胆,选择身先士卒。这一刻,白起也总算想明白了,赵卒的战力为何如此强大。 “竖子之勇武,不弱我年轻的时候。”白起称赞道:“他若能降我,我必善待之。可惜,竖子不降,我就不能让他活着。” 司马梗焦急地注视着战场,也没听见武安君说了什么。 白起见赵卒断粮,被围困了四十多日,却没想到竖子不但能够稳住军心,还能指挥将士,发动数次反攻。赵卒的战力,让他折损了数十万将士。白起要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事,减少死亡,唯有斩杀竖子。竖子是赵军的主心骨,他若阵亡了,赵军不攻自破。 “竖子不死,秦国难安。”白起见赵卒士气衰落,喊道:“司马梗,该你出战。” 司马梗终于等到这一刻,大笑道:“总算该我了。众将士,随我出战。” 司马梗率着五万步卒,前来驰援。 王龁和司马梗合兵一处,威力大增。战场形势,得到扭转。两人合力,击退了赵军的多次进攻,成功守住了阵地。 马服子见状,手持长剑,亲自冲了上去。 司马梗见赵卒来势汹汹,也不主动出击,高声道:“防守,防守。” 秦军占据地势,又有盾牌掩护。赵军冲上去,被长戈刺杀,滚了下去。赵军士气不减,毅然奋勇直前。 王龁见了马服子,喊道:“放箭,放箭。” 马服子挥着长剑,继续向前,却被箭矢射中。马服子握着长剑,强撑着,喊道:“杀。” 其部将李凯见状,大喊道:“马服君,马服君。” 李凯率众围了上来,并用盾牌掩护马服子向后撤。 王龁见赵军乱成一团,喊道:“射中竖子了,我们射中竖子了。” 司马梗见状,高喊道:“冲下去,斩杀竖子。” 秦军士气旺盛,又居高临下,俯冲下来,顿时将赵军的攻势,压了下去。 公孙啸见马服子中箭,秦军反攻,喊道:“随我出战,救援马服君。” 一场恶战,公孙啸总算救回了马服君,逃回营寨,拒不出战。 公孙啸血战而归,脸上布满血迹,血色染红了战袍,来到大帐,问道:“马服君,伤势如何。” 医者道:“马服君中箭太多,恐怕…” 公孙啸心里不安地问道:“会如何。” 医者道:“马服君支撑不了多久了。” 公孙啸知道马服子中了数箭,已然不能活,也不为难医者,来到马服子近前,问道:“马服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马服子气息微弱,口中不断溢出血色,“我死后…你指挥…你要…替我…把他们…活着…活着…带回去。” 公孙啸见马服子临死前,还惦记着这些将士,眼角含泪道:“马服君放心。我不能把他们活着带回去,就与秦国血战到底。”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马服子指了指,喊道:“剑…剑…” 赵王丹赐给马服子的长剑,混战中,早已经不知所踪。公孙啸见他指着的那禀长剑是廉颇临走前交给他的,忙取下长剑,递给马服子。 马服子抓起剑柄,脸颊滑出泪痕,轻喊道:“扶我起来。” 公孙啸道:“马服君伤得很重,请,安心养伤。” “我…活不了了…”马服子恳求道:“扶我…” 公孙啸上前,将马服子扶了起来。马服子站立不稳,险些摔倒。马服子稳了稳气息,看着邯郸的方向,“放开我…我自己能行…” 公孙啸只好放开马服子,让他独自站立。 “王上…臣…为你…尽忠了…”马服子语调无力道:“臣…无能…对不起…王上…对不起…先祖…” 马服子说完,整个身体,轰然倒了下去。 公孙啸大喊道:“马服君。” 诸将也喊道:“马服君。” 马服子倒在地上,看着天空,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的耳边,只听到将士的呼喊声:“马服君,马服君。” 马服子想要应答,却被血块堵住了喉咙,说不出一句话。马服子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弱。临死前,马服子想起了父亲、母亲、妻子、赵王,还有尚在襁褓的孩儿,以及与他兵将作战的诸将等等。 马服子想起自己善读兵书,无人能及。他年纪轻轻,却能独率大军,为江山社稷而战。奈何,他怎会遇到了白起。 马服子想起自己的一生,没有继承父亲的武勋,没有报效君王,也没有建立值得令人称赞的功业,反而让赵国数十万男儿,命丧此地。 马服子心想:“他死后,定会被人嘲笑吧!” 马服子咳了几声,鲜血涌了出来。马服子抓起长剑,指了指,口齿不清地道:“不负君王…不负社稷…杀…” 马服子手中没有力气,长剑掉落,手也落了下来。他没能完成赵王的嘱托,没能击秦复疆。他用自己的性命和鲜血,证明了自己的是赵氏子孙。 医者上前察看,喊道:“马服君…走了。” 诸将闻言,神色悲戚地大喊道:“马服君…马服君…” 公孙啸抑制住悲伤,行礼道:“送马服君。” 诸将也行礼道:“送马服君。”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们赢了 “马服君为国战死,死得其所。他是我国的热血男儿,没有负了赵氏男儿的傲骨。马服君,没有完成的事,将由我来替他完成。”公孙啸率先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主持大局,鼓舞道:“诸位,我们应该将悲痛化为力量。” 诸将朝着公孙啸一拜,“末将愿听公孙老将军将令。” “承蒙诸位不弃,看得起我,愿听我号令。”公孙啸举起双手,左右拜了拜,目光坚定,“我将接替马服君,继续与秦开战,率你们突围。” 诸将高声道:“我等愿与公孙老将军,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公孙啸欣慰地看着诸将,语调平稳道:“诸位要听我号令,就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李凯问道:“只要能为马服君报仇,公孙老将军的条件,我都答应。” 诸将齐声附和道:“我等亦然。” 公孙啸见上下一心,言道:“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把马服君秘密埋葬,不能让秦军知晓,以免尸体受辱。” 诸将齐声道:“喏。” 公孙啸见没人反对,又道:“第二个条件就是要严密封锁马服君战死的消息,稳定军心。” “喏。” “我们若不能突围,活着回到邯郸。我们战败了,也决不能降秦。”公孙啸语调充满力量,落地有声,“我们要让秦国知道,要让天下男儿知道,赵氏男儿不惧生死。” “宁死不降。”诸将也被公孙啸话语所感,顿时间,赵氏男儿的尊严和荣耀,涌于肺腑,令人热血激昂。 “好。”公孙啸见稳定了军心,朗声道:“诸位,做好准备与秦国继续开战。” “喏。”诸将,领命而去。 心腹李开见诸将走后,问道:“公孙老将军,我们还有获胜的希望吗?” “没有。”公孙啸早已知晓,毫无胜算的可能,也不瞒他。 李开问道:“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公孙啸也不悲凉,笑道:“这里注定是我们的埋骨之地啊!” 李开误认为是公孙啸开玩笑,“公孙老将军为何如此说。” “我是认真的。”公孙啸神情严肃道:“我们的对手是人屠白起,他绝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去。” 李开知道白起的本事,吞了一口唾沫,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道:“公孙老将军,我们不如降秦。” 李开见公孙啸瞪了一眼,又道:“末将不是怕死。末将是不想看着赵国数十万儿郎,也跟着送命。我们死了,也就死了。可,他们是无辜的。”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公孙啸换了一口气,又道:“这就是战争的法则,谁也不能改变” 李开见公孙啸神色缓和,继续劝说道:“公孙老将军率众降秦就能保住他们的性命。我们降秦,就能避免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你是我的战将,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公孙啸语调不高,却表示出极度愤怒,“大丈夫死就死,有何怕之。要我降秦,办不到。” “公孙老将军的风骨,我岂能不明白。”李开又道:“公孙老将军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自己和他们的妻儿,为了数十万将士的性命着想。” “你说出这样的话,就不配作为我的将。”公孙啸呵斥道:“这是战争,不是小打小闹。我们和秦国交战,打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秦军会善罢甘休,放过我们。你别忘了,我们的对手白起,人屠的称谓是如何来的。” 李开见公孙啸充满怒色,转变话锋道:“末将愿跟随公孙老将军,战死沙场。” “这才是我手中的将。”公孙啸注视着邯郸的方向,一字一句道:“战败不可耻,死亡不可耻。可耻的是连战死的勇气都没有。” …… “武安君,我们的对手马服君被我们射中。”司马梗得到这个消息,快步来到白起近前,大喜道:“马服君死了。” “你说什么。”白起得到这个消息,不太相信,“竖子被我们射杀了。” “今日一战,我亲眼看见竖子中了十几箭。”司马梗语气笃定道:“马服君绝对活不了。” “太好了,太好了。”白起也露出了喜色,“竖子死了,赵卒群龙无首,没有发号施令的人,赵卒必乱。此战,也将结束。” 司马梗想起阵亡那么多将士,感伤道:“这一仗,打得太难了。” “是啊!这一仗,打了三年,我国倾尽所有。此战,无论是赵卒,还是我大秦将士,都死了很多人。”白起想起战场的血腥,想起累累白骨,想起即将结束战事,话锋一转,欣慰道,“这场仗,总算要结束了。” 司马梗感同身受,慨然道:“所幸,上天眷顾我国。胜利,终究属于我国。” 白起想了少许,多了一些疑色,竖子怎会就这样死了,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竖子已死。” 司马梗忙道:“竖子率军冲锋,被我们箭雨射中,被赵卒救了回去。不多时,赵军主帐中传来哭泣之音。若不是竖子死了,怎会有人哭泣。末将断定,竖子定是死了。” “兵者,虚虚实实。竖子会不会故意散播消息,让我们知晓。竖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主动去攻。”白起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对劲,追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 司马梗没想到武安君在这个时候,还小心应对,忙道:“是我们隐藏在赵卒斥候,探得的消息。” 一人见这个消息来源太简单了,发声道:“武安君,竖子善兵,这消息会不会有诈。” “要想辨别这个消息的真假,也很简单。”白起瞬间有了主意,“我们派少量的人去试探便知。” 司马梗奉白起之名,率三万秦军前去赵国阵营挑衅。 “不好了。”赵将牛粟来到公孙啸面前,喊道:“秦将司马梗前来邀战。” 李凯想起马服君被射杀之事,大怒道:“就让我去斩杀他,为马服君报仇。” 一人道:“不可。” 李凯问道:“难道马服君的仇不报了吗?” “不要慌,不要乱。”公孙啸见部将争执,制止道:“秦军来战,我们开战便是。” 先前那人道:“公孙老将军,我们不能战。” “白起了解马服君,我们不战,他必定会有所疑。若不开战,众将士也会认为马服君已死。”公孙啸握紧拳头道:“战,才能稳住军心。” 司马梗见赵军阵营大开,出战的人不是马服君,而是一位老者,问道:“马服君何在,快快喊他出来受死。怎么,马服君怕死,不敢前来。” “对付你,我就足够了。”公孙啸眸色平静地道。 “也好。”司马梗挥着长剑道:“那就别怪我欺负老人。” 司马梗率军冲了过去,公孙啸率军正面迎了上去。白起看着两军交战,完全变了一个人,“此战法,不像是竖子用兵。” 一人问道:“武安君的意思是说竖子真的死了。” “不错。”白起笃定道:“我断定,竖子是真的死了。” 白起走了几步,单手按着剑柄,舒坦道:“传令下去,大喊竖子已死,动摇赵卒士气,赵军必破。” 顿时间,一阵阵鼓声传来。 “马服君已死,还不快降。”数十万秦军,齐声呐喊。 果不其然,赵卒闻言,军心大乱。两军交战之声,停了下来。 王龁高喊道:“马服君已死,还不快降。” “降,降,降。” 李开见状,喊道:“公孙老将军,我们降吧!” 又有几名战将,喊道:“公孙老将军,我们降吧!” 公孙啸见军心动摇,大势已去,也不想继续再战,对着身边的人道:“你们降吧!以免,徒增伤亡。” 李开见公孙老将军松了口,也松了一口气,“公孙老将军,我们降了。武安君,不会为难你。” “身为赵人,死为赵鬼。马服君,我无能啊!”公孙啸孤愤道:“我不能破秦复疆,以卫山河,有负君恩。我深受两王之恩,岂能降秦。” 公孙啸说完,举起长剑,悲愤交加,自刎而死。其部将见不能阻拦,见公孙啸以身殉国,拿起长剑,最后一战。 司马梗围杀,反抗的赵卒,举起长剑,高喊道:“武安君有令,降者,不杀。拒绝者,杀。” 秦军高喊道:“降者,不杀。” 司马梗见赵卒抵抗之意大减,却还是不愿放下武器请降,高喊道:“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秦军高喊道:“降,降,降。” 赵卒见无统帅,你看我,我看你。又害怕投降后,遭到秦军报复。顿时间,众人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降,降,降。”赵将礼开放下手中的武器,喊道。 一人请降,犹如病情传播。又有几名战将,放下武器,喊道:“降,降,降。” 赵卒见将领喊降,高声道:“我等愿降。” “我等愿降。” 一波又一波声音传了出去。 白起见赵卒放下武器抵抗,愿意归降,总算结束了这场战事。白起高举双手,仰天喊道:“我们赢了。” “赢了。”王龁高声道:“我们赢了。” 秦军也欢欣鼓舞,高喊道:“我们赢了。” 第一百三十章 杀降 “武安君,赵卒降我有二十多万。”司马梗安置好请降的赵卒,问道:“我们如何对待这些降卒。” 白起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请降,乃更古未有。白起想了少许,也没有拿主意,抬手道:“这件事,还是让王上做主。” 夜色降临,范雎神色匆忙来到秦王稷行宫。秦王稷见范雎气喘吁吁,神色慌张,却一句话也没说。秦王稷见状,心里涌出不好的感觉,问道:“长平战事如何。” 范雎努力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喜悦道:“王上,我们打赢了。” “你说什么。”秦王稷闻言,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范雎拿出前线送回来的战报,高举过头颅,重复道:“王上,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秦王稷接过战报,展开看了少许,坐在地上,眼泪情不自禁流了下来,嘴中念念有词,“赢了,赢了。我们终于赢了。” 范雎眼角也有泪光道:“打了三年,我们终于赢了。” 秦王稷想起这三年的漫长的时光,是最难熬的。这三年,他前前后后往长平送了数十万大军,甚至让白起秘密领兵,才取得胜利。 秦王稷想起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看着手中的战报,那颗心,总算尘埃落定。 秦王稷平复激动的心情,问道:“此战,战果如何。” 范雎高声道:“我军斩杀赵卒二十多万。” 秦王稷惊道:“我们斩杀了赵卒二十多万?” 范雎正色道:“王上,我们斩杀赵卒二十多万。” “我们斩杀了赵卒二十多万,总算报了十年前的耻辱。”秦王稷振臂高呼道:“寡人一雪前耻啊!” “我们斩杀赵卒二十多万,降赵卒二十多万。我们不仅一雪前耻,更让诸侯不敢与我秦国为敌。”范雎又喊道:“大秦将会横扫诸侯,傲视天下。” “我军杀赵卒二十万,降赵卒二十多万。我大秦建国至今,何曾取得如此战果。”秦王稷听到这个数字,喊道:“天佑我大秦,天佑我大秦。” 这场仗,前后进行了三年,打得颇为艰难。范雎也没想到会取得如此大的胜利,感叹道:“是啊!这个结果,我们做梦也没想到。王上,这场仗,我们赢得太难了。” 秦王稷斩杀了赵卒这么多人,还降了这么多人,问道:“我们伤亡了多少人。” 范雎顿了顿少许,声音哽咽道:“我们伤亡…伤亡…” 秦王稷听范雎言语吞吞吐吐,又见他神色不对劲,吸了一口凉气,做好准备,抬手道:“你实话实说。” 范雎痛色道:“我们伤亡过半。” “什么。”秦王稷愕然道:“我们伤亡尽半?” 范雎点了点头,以示回答。 秦王稷鼻息沉重,眸色充满愤怒,“大秦已经很久没有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此战,太过惨烈。若非武安君秘密督战,输的人就有可能是我们。”范雎又道:“我们虽赢了,但也是惨胜。” 秦王稷从悲哀之中,走了出来。他身为王者,要的就是击败赵卒,拿下长平,建立功业。秦王稷从地上站了起来,掷地有声地呼喊道:“这些将士,为秦国而死,他们都是我大秦的好男儿。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我们打赢了这场战争。寡人有这样的将士,感到骄傲。” 范雎也道:“他们是我们大秦的好男儿。” 秦王稷语调有力道:“传令下去,厚葬死去为国战死的将士。我们要重金抚恤遗孤,让这些将士走得心安。” “喏。”范雎又问道:“王上,这些降卒怎么办。” 秦王稷不答反问道:“你说怎么办。” 范雎沉默少许,喊道:“赵卒降了我们,我们就要妥善安置他们,教化他们,成为秦民。我们不能杀戮。” 秦王稷示意范雎继续说下去。 “杀降,有违天道,也会让诸侯痛恨我们。”范雎见秦王稷没有出言反对,“长平之战,所有人都看着我们。我们杀降,天下诸侯都会看到,我们也将会与天下诸侯为敌。秦国残暴等等骂名,就会流传诸侯。我们要想王道天下,就会困难重重,阻力甚大。” 秦王稷问道:“这些赵卒降我,不愿成为秦民,又该如何。” 范雎道:“赵卒选择降我们,就没有其他选择。他们不想成为秦民,就该与我们死战。他们放弃抵抗,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 “如何安置赵卒,教化他们成为秦民。容寡人好好想想。”秦王稷也觉得这是个难题,也是相当棘手。这二十万降卒若能成为秦民,就能为大秦建设。然,这二十万人不愿归顺,也将会是不稳定的因素。 此刻,他们因为忌惮武安君之名,被逼无奈,选择请降。若武安君不在了,这些人,会降乎? 秦王稷也明白,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这二十万,处理不慎,引发的动乱,不弱于长平之战。 秦王稷最终将这个难题,丢给了白起,“这二十万降卒,就让武安君处理。武安君会给寡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武安君写信,送给秦王稷,就是为了请他决断。秦王稷却又把这个难题,交给了武安君。秦王稷的用意,自然瞒不过范雎那双眼睛。 这二十万降卒,处理好了,秦王稷将会得到美名。若这二十万降卒,没有处理好。朝臣也只会说无安居无能罢了。 范雎了解秦王稷,也知秦王稷内心在想什么,更懂秦王稷担心什么。范雎是聪慧之人,才不会主动揽下这个苦差事。 办好了,美名是秦王稷的。办不好,留下骂名,将会由武安君一人承担。 范雎见秦王稷心意已定,什么话也没说,附和道:“王上说得对,这件事应该交给武安君处置。” 秦王稷见范雎懂自己,沉重道:“派人传令去吧!” “武安君。”一名斥候,来到白起近前,双手递上国书。白起接过国书,斥候躬身退了下去。 白起展开国书,看着书中的内容,只有四个字,“任君所为。” 白起收好国书,长叹了一口气,眸色很是复杂。司马梗见了,问道:“武安君,王上怎么说。” “你看看吧!”白起一边伸手递过文书,另一边心道:“王上手段高明啊!竟然将这个难题,丢给了我。” 司马梗看后,吸了一口凉气,“这些降卒如何处置,王上交给了武安君。” 白起点了点道:“我没想到王上会让我处置。” 王龁问道:“武安君打算如何处置这些降卒。” 白起不答,反问道:“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置。” 王龁道:“赵卒已降,我们就要妥善安置他们。” “二十万降卒,可不是小数目。”司马梗提出不同的意见,“处置不当,就会引发巨大的风波。这个责任,谁来当。”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个难题。”白起道:“我们粮草不多了。我们的粮草给了这些降卒,我们就会饿肚子。” 王龁骜:“武安君,莫要担心。廉颇在大粮山,储备了大量粮食。” “这是王陵送回来的消息。”白起转身拿起案几上的文案,“廉颇在大粮山囤积的是黄沙、黄土,根本不是粮草。” “大粮山没有粮草?”王龁见赵卒往大粮山搬运粮草,原来是假的。 “这也是竖子为何选择主动出击的原因。”白起放下文案,淡淡道:“竖子没有足够的粮草,若不兵行险招,也会被我们攻克。” 司马梗问道:“我们战胜了赵卒,总不能把粮草,送给他们吗?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将士,是我们的仇人。若把粮食给他们,将士不会服。” “这二十万降卒,不是真心降我。我们留着他们,是个巨大的隐患,也将拖垮我们。”白起神色冷峻道:“赵卒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让他们活在这个世上。” 王龁听着白起冷漠之语,惊骇道:“武安君,那可是二十万降卒和百姓。我们若这样做,会留下恶名。” 白起神色镇定道:“我们攻韩,韩王割地,韩民不愿归秦,而愿投赵。故而有了此战。你觉得赵国的降卒,会归秦乎?” 王龁摇头道:“不会。” “三晋男儿素有傲骨,轻蔑秦国。韩、魏忌惮我国,但不屑与我们为伍。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让赵国国力达到巅峰。那是,赵氏男儿的骄傲。赵惠文王败我军与阏与,更加增添赵氏男儿的信心。”白起语调不高不低道:“赵卒不会归顺秦国,成为秦民,更不会为我所用。” 王龁虽知武安君所言,不无道理。但,一想到那是二十万降卒,轻声道:“武安君,他们已经降了我们。” “他们是降了,但不是真心的降。”白起看着王龁,眸色平静道:“赵卒经过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民风彪悍,能征善战。此战,我们才会阵亡尽半。二十万降卒不归秦,必会归赵。他们回到赵国,对秦国来说将会是巨大的障碍。找人不能为我所用,就不能留之。” “可…”王龁语调颤抖道:“那是二十万降卒。武安君,自古杀降,不吉,会遭天谴。武安君,三思啊!” “赵卒粮草告罄,被我们围困四十几日,还能发动反击突围。”白起想起那场攻守之战,“赵卒的战力,太令人害怕。我们斩杀了赵国二十多万,与赵国成为了世仇。若让这二十万人回到赵国,他们又会如何对付我们。” 王龁嗫嚅道:“武安君,那是数十万活生生的生命。武安君杀降,会留下残暴、冷血的骂名。武安君,三思啊!” “老夫杀人无数,再添二十万人的性命,那又如何。天下人如何说我,那是他们的事。”白起语调不高,却让听者毛骨悚然,“赵国是可怕的国度,我们不能让这二十万降卒,活着回去。我们和赵国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就不能让赵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一章 破邯郸 亡赵国 王龁等将见武安君杀降,齐声皆劝:“武安君,杀降,那是会留下骂名的。武安君,三思。” “美名也好,骂名也罢。也许,会有人说我,是屠夫,泯灭人性,罪恶滔天。那又如何?”白起扬声道:“战争,总会伴随流血牺牲。不想死太多的人,就不能有战争。” 司马梗道:“武安君说得没错,赵国是可怕的国度。我们和赵国已经结下血海深仇。赵国没有这二十万降卒,就没有与我们抗衡的资本。赵国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白起道:“赵氏的可怕,你们可没有见识到。今日,我们战胜了他们,若不把他们彻底击败。我们和赵国对战,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长平之战,我们和赵国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为了减少牺牲,这些赵卒,决不能活着。” 一人道:“赵卒已经被我们击败,赵氏有什么好怕的。” “我说赵氏可怕,并非危言耸听。”白起换了一口气,又道:“赵氏和我国王室都是嬴姓。殷商时,嬴姓是显赫的贵族。周武王伐商,取而代之。嬴姓衰败,被迫东迁。武庚叛乱,嬴姓卷入其中,遭受株连,被迫西迁。嬴姓后人分为两支,一支就是秦国,另一支就是赵国。” 司马梗道:“秦、赵同宗同祖,没有患难与共,却相互攻伐。秦、赵两国联合起来,天下诸侯,有何惧之。” “时代总是在不断变化,血缘也会变得冷漠。”白起又道:“赵氏来到晋国,渐渐成为显族。先有晋文公五贤之一的赵衰,后有使赵氏一族独大晋国,权臣赵盾。晋景公图赵氏,仅存一孤儿。这孤儿赵武,不仅复兴赵氏,还让赵氏崛起。其孙赵鞅率先改革,叱咤风云数十载。晋阳大战,赵襄子更是以弱胜强,最终奠定建国之基。” 诸将善攻伐,却不曾听闻赵氏这些事。他们不曾想到,赵氏还有这么多可歌可泣的历史。 “赵氏建国,历经邯郸劫难,元气大伤。赵肃侯征战诸侯,而不落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击胡开疆,筑长城,扶持我王,再次引领赵国走向强盛。”白起想起过往,又道:“赵氏的生命力顽强、旺盛,每逢劫难,都会有后人复兴先祖的辉煌。我们好不容易,打败了赵国,决不能让他们站起来。” 司马梗道:“武安君是想彻底击溃赵国。” “赵国是我们征伐诸侯,兼并天下最大的障碍。我们战胜赵国,就不能给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赵氏再次崛起,那是相当可怕的。”白起停下来,语调变得有些低沉,“赵国精壮之士,皆在长平。我们斩杀这些将士,赵国数十年内都不能复苏。这样就会避免更多人死亡。” 王龁道:“武安君之言,末将赞同。可…” “心慈手软,是成不了大事。天下人会如何说我,就让他们说好了。”白起知道对方没有说出话的意思,莫不在乎地道:“美名也好,恶名也罢。所有的罪过,我一人承担。只要我们能扫荡诸侯,兼并天下,我背上骂名又如何。” 一人道:“我们出兵六十多万,伤亡一半。此战,太过惨烈了。” 又一人道:“赵卒杀了我们那多人,将士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愿意出战,攻伐赵国,就是为了建立功勋,衣锦还乡,光宗耀祖。我们善待赵卒,岂不是让他们的功业转化成空。” “我们好不容易击败他们,让他们归国,我不答应。” “末将也不答应。” 白起见这多人都赞成他的主张,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们不死,秦国难安。他们若死,赵国将会国内空虚,一蹶不振。我决不会让赵国再次崛起,成为秦国东进的障碍。传令下去,杀。” 夜色下,赵卒聚集在河谷,大喊要吃的。秦军不但没有给他们吃的,反而明火执仗、弯弓搭箭。顿时间,山谷的声音,静了下来。风声,呼啸而过,让人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李开见秦军不友好,质问道:“王龁,我已经降了。你们想干什么。” 王龁不忍对视,背对李开,哽咽不语。 司马梗举起右手,高喊道:“奉武安君之令,赵卒心怀叵测,意图兵变。所有归降之人,一个不留。” 李开没想到人屠白起会杀降,这等惨绝人寰,竟然是真的。既然要死,李开也释然了,大笑:“王龁,你是要背信弃义,想要杀了我们乎?” 赵卒闻言,也知难逃一死,也不求饶,站了起来。他们是赵氏儿郎,降秦已经受辱。既然要死,也要选择站着死去。 王龁依旧不敢说话,更不敢看赵卒。 司马梗见王龁不下令,替他说道:“弓箭手,准备。” “我们是赵氏男儿,不能哭泣,更不能求饶。我们要扞卫赵氏男儿最后的尊严。”李开抓起身边战将的手,高呼道:“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 诸将士高呼道:“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 数十万降卒,挺胸抬头,高唱道:“天下纷扰,何得康宁?赵有铁骑,谁与争雄?” “山河巍巍,天地苍苍。” “今击北胡,复我山河。山有木兮,国有殇。” “身既死矣,归葬山阿。魂兮归来,以瞻山河。” 司马梗见赵卒高歌赴死,秦军上下也悲泣不已。司马梗艰难地抬起手,却不忍心下令屠杀赵卒。 一将担心迟则生变,喊道:“司马将军,请下令吧!” 司马梗还是不能下达射杀的命令,“王将军,你来吧!” 王龁扼腕悲泣道:“我答应让他们活着。” 一将见两位主将不下达命令,毫无表情地道:“兵不厌诈,这是战争。” 又一将领道:“两位将军,莫要耽搁了。武安君说的是对的。” 司马梗不愿辜负武安君,转过身去,背对赵卒,手往下一放,喊道:“杀,杀,杀。” 一人挥动手中的旗帜,高喊道:“杀,杀,杀。” 李开高喊道:“安静,安静。” 赵卒高歌停了下来,用孤愤的眼神看着秦军,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一将见王龁、司马梗没有下令,抽出长剑,高喊道:“放箭。” “放箭。” “再放。” “再放。” 秦军一波又一波,射出箭矢。箭矢如狂风暴雨,飞向赵卒。赵卒中箭,一个又一个倒下。半个时辰过后,山谷再无其他之音。 唯见山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累累白骨,葬身长平。 司马梗坑杀赵卒来到白起面前,复命道,“武安君,除了两百四十个未成年赵卒存活,其他全部被坑杀。” “辛苦你了。”白起背对司马梗,目光看着堪舆图,手中拿着红、黑旗帜,“赵国再也没有力量与我们抗衡。秦国征伐诸侯,兼并天下,开创新时代,将会到来。” 司马梗看着堪舆图上插满的黑色旗帜,问道:“武安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武安君将手中的旗帜全部插了上去,审视少许,“赵卒精锐尽在长平,邯郸防守薄弱、空虚。我们坑杀赵卒四十多万,这个消息,传入邯郸。赵国君臣定会人心惶惶,商贾逃亡。邯郸,就会成为一座空城。" 司马梗道:“邯郸是座空城。” 白起很有把握地说,"长平离邯郸,不过百里。我们率领精锐,便可长驱直入,拿下邯郸,亡了赵国。” 司马梗骇然道:“武安君是想亡了赵国。” “你看看。”武安君指着红色旗帜,“我们攻破这几个地方,邯郸无险可守。此时,赵国人心不起,笼罩在恐慌之中。我们趁势,拿下邯郸,正是最佳时机。此时,不亡赵,更待何时。” 司马梗见能亡了赵国,斗志昂扬,忙道:“末将愿听武安君之令。攻破邯郸,亡了赵国。” 白起摆了摆手,又道:“将这两百多个年幼的赵卒,让他们回到邯郸。” 司马梗领悟白起用意,笑道:“武安君是想让这两百多个年幼的赵卒回到邯郸,散播我大秦之师,战无不胜。” “我要这两百多个赵卒,传达给邯郸君臣一个消息。”白起话锋一转,冷气逼人,“若不降我,破邯郸之时,一个不留。” 白起击鼓,召集诸将。 不多时,诸将齐聚大帐。 白起看着诸将,拱手道:“长平之战,诸位辛苦了。” 诸将齐声道:“我等不苦。” 白起来到堪舆图前,诸将也围了过来。白起指着堪舆图上的那个点道:“我们拿下长平,接下来就该趁着赵国精锐尽丧、国力空虚,兵伐邯郸。我们一战,破邯郸,亡了赵国。” 诸将闻言,齐声道:“武安君要破邯郸,亡赵国。” “怎么。”白起看着诸将的神情,语调轻松道:“我要破邯郸,亡赵国。你们害怕了。” 王陵道:“破邯郸,亡赵国,这件事太大了。武安君,要不要先请示一下王上。” “兵贵神速。”白起道:“等到赵国反应过来,我们再去攻伐邯郸,就会失去了先机。” 司马梗等诸将,高声道:“武安君想如何打。” 白起道:“王龁、王陵。” “末将在。” 白起移动堪舆图上的旗帜,语调平稳道,“王龁为主将,王陵为副将,你二人率一军,攻克皮牢、武安等地。” 王龁、王陵领命道:“喏。” 白起又移动旗帜北上,喊道:“司马梗、蒙骜。” “末将在。” 白起指着北地,喊道:“司马梗为主将,蒙骜为副将,你二人率一军,北上攻克赵国旧都晋阳,牵制晋阳、云中、雁门之兵,驰援邯郸。” 司马梗、蒙骜领命道:“喏。” 白起转过身,看着诸侯,高喊道:“其余诸将听令。” “末将在。” 白起霸气喊道:“你们随我,直取邯郸。” “喏。” 白起谈笑风生,振振有词道:“我们拿下邯郸,亡了赵国,将会建立不世之功。赵国君臣,若不降我,胆敢反抗。破城之时,就是赵氏宗庙不存,子孙断绝之日。” 为医者、为武汉、为中国加油 新年之际,傲双携带《赵孝成王英烈传》给大家拜年了。 2020年,是特别的一年。因为这一年,我懂得了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脱下白色大衣,我们是儿子,是女儿,是父亲,是妈妈。穿上白色衣服,我们就忘了自己,勇敢地站在了最危险的第一线。 当看着那么多请战书,申请书,这是医者的选择。 新年之际,为了让更多人过好这个年。他们没有选择与父母、妻儿团聚。他们不顾危险,选择奔赴第一线,完成医者的使命。 做好准备,以待应援,这八个字是今年最令人感动的话。 当看着一名医者,身穿防护服,拿着电话泣不成声。对面一个声音问他,你怎么还不回来。 医者哭着说,我也想回来。 医者的这五个字,让很多人心酸,也令很多人流泪。病患面前,总会有很多人默默奉献。没有什么白衣天使,那只不过是穿上白色衣服的孩子。 英雄已经踏上了征程,我们要期待他们平安归来。 勤洗手,少出门,不聚众,戴口罩,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他人。 我相信,有诸多医者的奉献,定能迎来曙光,迎来胜利。 为武汉加油,为医者加油,为中国加油。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共戴天 公元前260年,秦、赵两国,在长平发生了更古未有的大战。秦、赵双方投入的兵力,近达百万。白起秘密换下王龁,亲自坐镇,围数十万赵卒于长平。 白起一边对围困的赵卒展开武力和心里上攻势,另一边为了阻止赵卒前来驰援,不仅封堵消息,派兵阻截,还散播了消息说马服君请降。 一时间,邯郸君臣不知真假。赵王丹也无兵可调,前去驰援长平。在弃长平,守邯郸,这个问题面前。赵王丹最终选择了邯郸。 长平可弃,邯郸社稷不能亡。 为了预防,秦军拿下长平,趁势攻克邯郸。赵国君臣,修葺城池,囤积粮草,整甲待兵。邯郸城,许进,不许出。然,过了十日,仍然没有收到秦军来攻的战报。 这日,午时刚过。邯郸守城将领许郡,像往日般,巡查城防。一将跑来,气急道:“许将军,城外有敌情。” 许郡闻言,不敢马虎,站在城楼上察看。只见城外,有两百多人,身穿残破地战甲,往邯郸而来。 许郡高举右手,喊道:“击鼓。” 顿时间,鼓声弥漫。这道鼓声是发现敌情,用来示警。一人视野比较好,指着城外,喊道:“许将军,他们手中没有武器。” “没有武器。”因为距离较远,许郡也看不清对方是谁。听闻对方没有武器,许郡问道:“来者,是敌,是友。” 那人道:“末将无能,分不清楚。” 又一人喊道:“许将军,他们模样看上去,年纪甚轻,是一群孩子。” “你说什么。”许郡惊道:“他们是孩子。” 那人道:“末将断定,他们是孩子。” 一人哭喊道:“许将军,是跟随马服君出征,未成年的孩子。” 许郡喊道:“你说什么。是我国未成年的孩子。” 又有一人哭道:“是…是我国未成年的孩子。” 等到那些将士走近,许郡见了,果真是未成年的孩子。这些孩子,真的是跟随马服君出征的孩子,又见城外无异动,喊道:“快,快,快。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许郡走下城楼,开门而出,对着他们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长平一夜,对这些孩子来说,不仅是人间地狱,还是一场可怕的噩梦。那些孩子不语,神色却充满害怕。 许郡喊道:“不要怕,不要怕。你们回家了,回家了。” 那些孩子看着城楼上的两个字是‘邯郸’,克制的情感,犹如黄河之水,倾泻而出。那些孩子坐在地上,看着邯郸城,嚎啕大哭不已。 许郡不知详情,连问了几声,也没有问出自己想要的话。 一人喊道:“你们哭什么。” “死了…死了…” “你们说什么。” 一胆大的孩子,哭着道:“我们的将士,全部都死了。” 廉颇从城外回来,见一群身穿战甲的孩子坐地而哭。廉颇见这些孩子穿的战甲是赵国的,脚步紊乱地走上前看着这些孩子,问道:“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我是廉颇,你们有什么话就对我说。” 那些孩子,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哭得更凶。 守城将士认识廉颇,拱手行礼道:“参见廉老将军。” 廉颇没有管上前拜见他的将领,眼神注视着这些孩子。廉颇见这些孩子,稚嫩的脸颊上,布满血色,战甲残缺,眼神充满恐惧。 廉颇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不在追问,安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们回家了。” 一孩子见眼前这位穿着素衣的老人是廉颇,喊道:“廉老将军,我们败了,败了。” “我们败了。”廉颇听到这个消息,有些站立不稳,“马服君、公孙啸、李枭、长治侯,他们在哪里。” “死了…都死了。” “都死了。”廉颇闻言,心神不宁。 一孩子哭喊道:“我们败了,败了。” “败了?”廉颇心中已经知道败了,可,听这些孩子之言,简直是经历了人间地狱。 “我们被秦军围困了四十六日,山穷水尽,没有吃的。马服君率领我们突围五次,为国战死。” “马服君死后,公孙老将军带领我们击秦,也战死了。” 许廉闻言动容,喊道:“你们打不赢,为何不降。” “我们降了,降了。” “秦军接受我们请降,也不给吃的。他们…他们…” “他们趁着夜色,射杀了我们。” “二十多万降卒啊!顷刻间就没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天杀的白起。”廉颇悲号道:“竟然杀降。” 诸将见此情景,也落泪不已。 “廉老将军,你要为他们报仇啊!” 那些孩子齐声道:“廉老将军,为他们报仇。” 廉颇想起二十多万降卒,被秦军坑杀,热泪不已,悲愤道:“我会为他们报仇的。孩子们,不要怕。这些已经过去了,你们回家了。” 许郡问道:“廉老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速速把这里的消息,通知王上。”廉颇看了眼这些孩子,脸颊流下两行的热泪,“秦军不杀他们,不是仁慈,他们是为了让这些孩子,乱我军心。不日,秦军必会来攻邯郸,我们要做好准备,守卫邯郸。” “喏。”许郡翻身上马,策马而行,大喊道:“让开,让开。” 邯郸百姓见状,自觉让出一条大道。许郡下马,脚下站不稳,爬着攀登台阶。 许郡哭喊道:“…紧急…军情…” 台上将士见了,连忙搀扶起许郡。许郡喊道:“快…快…让我面见王上。” 众将士合力将许郡抬上高台。许郡不顾伤势,走到大殿前,喊道:“末将许郡,求见王上。” 赵王丹正在和几位重臣商议军政,忽闻殿外有人求见,示意宦者令前去看看。 宦者令领命而出,见是许郡,问道:“许将军,你不是在守城,怎么入宫了。” 许郡气急道:“大令,我有紧急军情,需要立刻见到王上。” 宦者令压低声音道:“王上正在和几名重臣商议军政,你没有什么大事,还是请回吧!” 许郡高喊道:“大令,我们败了,我们败了。” “许将军,言语慢点,说清楚点。”宦者令闻言,也觉得发生了大事,放慢语调,“我们败了,什么败了。” 许郡稳定气息,喊道:“长平,我们败了。” 宦者令半响没有回过神来,“长平,我们败了。” 许郡喊道:“请大令,速速通禀王上。” 宦者令连滚带爬来到赵王丹跟前,喊道:“王上…王上…” 赵王丹见状,不喜道:“大令,你怎能如此失态。” 平原君、平阳君等臣见状,也发出了笑声。 宦者令也不顾自己的仪态,喊道:“王上,许郡将军求见。” 平原君问道:“许郡不是在驻守城防,怎会出现在这里。” 宦者令道:“臣,不敢说。请王上召见许郡将军。” 赵王丹喊道:“你有什么就说。” “事关社稷,请王上召见许郡将军。”那几个字,宦者令仍然开不了口。 “寡人就依你之言。”赵王丹神色有些不悦,“喊他进来。寡人倒要想知道,是否如你所说,事关社稷。” 不多时,许郡走了进来,因为脚步不稳,甲衣沉重,失去了重心,倒了下去。 赵王丹见又来一个不知礼仪的人,不悦道:“今日是怎么了。赵国的臣子都不知礼仪乎?” 许郡见王上生气,请罪道:“请王上降罪。” “起来吧!”赵王丹抬手道:“大令说你非要见到寡人。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王上,我们败了。”许郡大声喊道。 赵王丹问道:“什么败了。” “长平我们惨败。” “惨败!”平原君问道:“有多惨。” 许郡悲泣道:“我国除了二百多个孩子存活了下来,其他的,全部死了。” “全部死了。”赵王丹闻言,整个身子瘫软。 一人道:“胡说。马服君降秦,他们怎么会全部战死。” 许郡道:“马服君被围困四十六日,没有吃的,却扞卫了赵氏男儿的傲骨,不肯降秦。马服君为赵国伐秦,为国战死。” 赵王丹抽泣道:“你说什么。马服君没有降秦,为国战死。” “马服君没有降秦,为国战死。” “寡人…寡人…”赵王丹悲号道:“有负…有负他啊!” 一人问道:“你身在邯郸,怎知马服君没有降秦。” “城外刚回来二百多个孩子。”许郡道:“这些孩子刚历经生死,从长平回来。王上,白起坑杀我国数十万降卒。” “什么?”赵王丹喊道:“天杀的白起,坑杀降卒。” “除了两百多个孩子,其他人都死了。”许郡喊道:“他们都死了。” 平原君道:“秦国残暴,泯灭天良,竟然坑杀我国二十多万降卒。此仇,我们和秦国不共戴天。” 平阳君也没想到秦国会如此残暴,竟然杀降,高喊道:“平原君说得不错。此仇,我们和秦国不共戴天。” “长平一役,四十多万男儿出征,回来不到三百人。”赵王丹唇角留出血色,悲愤道:“寡人…与秦国…不共戴天…”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守邯郸 赴国难 “哈哈哈。”众人皆在为长平被秦军坑杀了二十万降卒悲愤不已,却闻大殿内有人纵身长笑。 那道笑声,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平原君见状,轻声问道:“虞卿,大家都在悲伤,你笑什么。” 虞卿看着平原君,淡淡问道:“平原君,悲伤有用乎?” 平原君怎么也没想到虞卿会说出这种混账话来,气急道:“长平,我们被秦军坑杀了四十万降卒,难道我们不该悲伤?” 赵王丹被一顿呛白,脸色一沉道:“虞卿,趁着寡人还没发怒之前,你最好离开。” 朝臣也出言,叱责虞卿。 虞卿面色坦然,也不畏惧,拂袖大笑离开。 “等等。”平阳君察觉到了什么。 一人喊道:“王上,不能让虞卿,就这样走了。” 又有几人喊道:“请王上法办虞卿。” 虞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朝臣。他敢这么说,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赵王丹看了看平原君,又瞧了瞧平阳君。 平原君和虞卿私交不错,然,虞卿在这个场合、这个时间,亵渎君威,藐视战死的将士,的确不应该。因为这件事,赵王丹重处了虞卿,这也是平原君不想看到的。 思来想去,平原君也觉得虞卿应该道个歉,认个错,语调缓和道:“虞卿,知错吗?” 虞卿展了展衣袖,面对平原君,“平原君,我有何错。” 平原君见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错,急道:“你不认错,我也帮不了你。” “多谢平原君。”虞卿知道平原君是好意,也不肯屈服,“虞卿,没有错。” “你…”平原君被虞卿之言,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人见虞卿个性桀骜,发难道:“虞卿,你眼里还有王上乎?” 又有几人齐声道:“请王上治虞卿重罪。” 赵王丹见群臣怒气难消,看着虞卿,问道:“虞卿,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 “哈哈哈。”虞卿大笑道:“王上,虞卿有错乎?” “来人。”赵王丹本想要他服个软,却没想到虞卿依旧不知错。 两名甲士,走了进来。 一旁沉默不语的平阳君,制止道:“王上,虞卿失态,是他不对。” “你想为他求情乎?”赵王丹怒色道。 “我们都知道,虞卿失态。可,我们有没有想过,虞卿为何会失态。”平阳君盯着赵王丹的怒色,又看着平原君,“平原君比我更了解虞卿,就没感到奇怪。” 平原君想了想,也平阳君说得有理。虞卿,惜字如金。平时朝堂上,也不见他多言。今日得知长平战败,被坑杀了二十万降卒,却会有如此失态。 虞卿见朝臣都在对他发难。赵王丹也神色不友善地看着他。平原君虽想为他说话,又碍于群臣的愤怒,不好偏袒。虞卿怎么也没想到平阳君会为他说话。 长平之战,虞卿见解最深,看得最远,全局观最大。赵王丹听了虞卿之言,赵国也不会落得如此惨败。平阳君对虞卿的智慧和谋略,更是推崇不已。平阳君也后悔,没听虞卿之策。今,虞卿当堂发笑,想必是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地方。 平阳君朝着虞卿一拜,语调和善道:“虞上卿发笑,想必是觉得有好笑的地方。虞上卿,能否说说,为何发笑。” 平原君见赵王丹正要发怒,抢先一步,问道:“虞卿,你为何要发笑。” 虞卿看着义愤填膺的朝臣,问道:“我们长平被秦国坑杀了四十五万,我们悲痛能让那些为国战死的将士回过来。我们悲痛就能阻挡秦国,攻伐邯郸,亡我社稷乎?” 平原君吓得不轻,问道:“虞卿,你说秦国会攻我邯郸,亡我社稷。” “人屠白起,为何要背上骂名,坑杀降卒。”虞卿见这些朝臣个个能说会道,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抬高声调道:“那是因为白起知道,若留着降卒,赵国还有崛起之时。我们崛起就会危害秦国。若坑杀之,我国数十年内都不能恢复国力,更没有资本与秦开战,复仇雪耻。” 平原君语调有些颤抖道:“秦国会出兵攻克邯郸,亡我社稷。” “平原君,这还不明显?”虞卿见平原君是聪慧之人,怎么这个时候糊涂了,“秦国有意放两百多个孩子归来,就是为了营造恐慌的气息。我们精锐尽丧长平,邯郸空虚,秦军会错过亡我社稷的机会。” 赵王丹闻言,惊慌失措地道:“秦国亡我社稷,那该怎么办。” “虞卿,可有应对之策。” 平原君也知,秦军不会错过这个亡赵的机会。 虞卿道:“我们只有加紧备战,守卫邯郸。” “备战?”平阳君道:“我们精锐,尽丧长平,邯郸空虚。白起亲自来攻,我们守得住邯郸乎?” “守不住,也得守啊!”平原君无奈道:“否则,江山社稷,将亡我们之手。我们如何跟先祖交代啊!” 赵王丹眸色无神地看着他们,问道:“平原君、平阳君,我们还有胜算乎?” “这两百多个将士归来,我们战败,被坑杀的消息,就会迅速弥漫整个邯郸城。”虞卿问道:“邯郸百姓听闻,又会如何?” 平原君也知这个消息是瞒不住了,惊恐地喊道:“百姓恐慌,就会乱了阵脚。邯郸就会被恐惧笼罩。秦军真来攻我,我们就危险了。” 赵王丹吞了几口唾沫,喊道:“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平原君、平阳君等人闻言,皆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如何应对。 赵王丹将最后的希望留在了虞卿身上,喊道:“虞卿,寡人为刚才之言,向你道歉。你的计谋最多,能否解了这个危局。寡人如何才能守住邯郸,守住江山社稷。” 虞卿道:“王上若听臣的意见,臣就说。” 赵王丹道:“虞卿请说。” “我们要守卫邯郸,打赢这场硬仗,就要做好准备。” “虞卿,请说。” “溃败,让我们笼罩在恐怖的氛围之下,乱了阵脚。当务之急,我们要稳住民心,重拾自信。”虞卿见赵王丹听得仔细,又道:“对内,我们要号召邯郸百姓,齐心协力,共赴国难。” “难啊!”平原君无奈道:“百姓听闻秦军坑杀降卒之事,早就吓破了胆色。他们逃命都还来不及,又怎会留下了为我们抵抗秦军。” “守城是将士的事情,百姓岂会为邯郸,为社稷而战。”平阳君也觉得平原君说得不错,附和道,“秦军来攻,邯郸危矣,江山社稷危矣。” 赵王丹闻言,没有了底气,悲喊道:“难不成祖宗基业,真的就会亡于寡人之手。” 虞卿见朝臣充满悲观的气息,落地有声道:“秦军坑杀我们降卒是把双刃剑。此事,可以打击我们的士气,制造恐慌。同时,也能让我们振奋人气,众志成城。” 赵王丹见虞卿之言,总让他看到出路,问道:“我们如何振奋人气,众志成城。” “秦国坑杀降卒,就是告诉我们,宁死,也不能降。不能降,就只能与秦决战到底。”虞卿语调平稳道:“邯郸百姓痛失亲人,更痛恨秦军。我们号召百姓抗秦,即是保卫邯郸,又是为亲人报仇。他们定会云集响应,为国而战。” 赵王丹闻言,心中有了点底气,问道:“我们能战胜秦军,守住邯郸乎?” 虞卿高喊道:“我们存必胜的信念,胜利,将会属于我们。” 赵王丹吞了一口唾沫,问道:“我们败了?” 虞卿慷慨激昂道:“败了,我们也不要负了先祖的英明。我们要用自己的鲜血和性命,证明赵氏子孙最后的傲骨。” “好,好,好。”赵王丹道:“虞卿说得好啊!不负先祖,不负社稷。寡人就与秦国打到底。” 平原君见没有退路,只能打,也道:“稳定民心,号召百姓抗秦之事,就交给我了。” 平阳君道:“备战、囤积粮草之事,王上就交给臣。” 赵王丹拜道:“多谢。” 虞卿又道:“王上,要想战胜秦军,这些远远不够。” “虞卿,寡人还要做点什么。” “对内,我们稳定民心,加固城池,囤积粮草,修我甲兵,做好迎战的准备。”虞卿又道:“我们还要对外。” 赵王丹问道:“如何对外?” “对外,我们要联合诸侯。” 赵王丹想了想,摇头道:“长平之战,他们不愿出手。秦国伐我邯郸,诸侯会出手相助?” “此时,非彼时。”虞卿振振有词道:“我国是阻挡秦军的有效力量。我们存在,才能阻挡秦军东进,对诸侯有利。我们败亡,诸侯将会正面迎击秦军。诸侯助我,也是保自己。” “好,寡人派人向诸侯求助。”赵王丹沉思少许,又问道:“虞卿,寡人还要做点什么。” 虞卿吐出两个字道:“求和。” “求和。”赵王丹问道:“寡人决定与秦国一战到底,你为何要寡人求和。” “其一,我们可以迷惑秦军,为备战争取时间。”虞卿语调不快不慢地道:“其二,我们还能离间秦国君臣。” 平原君道:“离间秦国君臣?” “不错。”虞卿回道:“长平之战,秦国赢了,也是惨胜。秦王稷也不想继续和我们打下去。然,主战之人却想亡我邯郸。我们向秦国求和,既能示弱,缓解两国矛盾,还能激化秦国主战和主和两派之间的矛盾。” 赵王丹问道:“我们能成功乎?” “秦国君臣、将相不和,这不是秘密。”虞卿换了一口气,“秦王稷用白起,也忌惮白起。白起功高,必定震主。秦王稷是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权利。” 平原君道:“虞卿,你想离间秦王和白起。” 虞卿道:“白起是我们的劲敌,若不除去他,邯郸就危险了。” 赵王丹问道:“离间秦王和白起,你有几分把握。” 虞卿竖起三根手指,“三成。” “三成?”赵王丹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这三成已经足矣。”虞卿很有把握地说,“我们不能离间秦王和白起的关系。但,秦王疑色甚重,也不会以白起为将,更不会将秦国的军权,交到白起手中。” 平原君道:“我们除去了白起,守卫邯郸,又将多了几分胜算。” 平阳君问道:“我们派何人去秦国议和。” 平原君迎向赵王丹的神色,答道:“王上,臣举荐一人。” 赵王丹问道:“何人。” “苏厉。” 赵王丹想了半响,脑海没有半点印象,问道:“此人是谁。” 平原君道:“此人是苏秦、苏代之弟。” “苏秦、苏代之名,寡人早有耳闻。”赵王丹问道:“苏厉与其兄比,如何。” “有其兄之辩才。” “好,寡人就将这件事交给叔父了。”赵王丹对着重臣喊道:“诸位,我们齐心协力守卫邯郸,共赴国难。”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为邯郸而战 “长平一战,大家还不知道战果。平原君,辛苦你将我们长平的战果告诉给诸位大臣听听吧!”赵王丹坐在王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朝中聒噪不已大臣。赵王丹见朝臣这番现状,就猜到长平之事,他们已经知晓了。然,他还是要把长平的噩耗,告诉给大殿中的每个人。 平原君稳了稳心神,语调悲愤道:“长平一战,我军溃败。马服君战死,公孙啸战死,长治侯战死,赵灏战死,李锴、李肃等三十八将战死。二十多万将士,战死。秦国坑杀,我国降卒二十万。我们四十五万将士出征,回来不到三百幼儿。” 平原君说完这道战败的噩耗,早已经泪落不已。大臣闻此噩耗,也陷入悲泣。四十五万将士出征,回来不到三百幼儿。难么多赵氏好男儿,转眼间就命丧长平,血染山河。 赵王丹想起数十万男儿为他而死,哭泣道:“此战,寡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数十万将士,都是为寡人而死。寡人,愧对诸位将士。” 朝臣闻赵王丹哭声,齐声道:“王上默哀。” 赵王丹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悲号道:“长平一役,我们折损四十五万将士。祖父、父王,苦心经营数十年的精壮之士,一战尽丧。我国,何曾有如此大败。晋阳之战、邯郸劫难,也远不及此。寡人对不起祖父,对不起父王,对不起死去的将士。” 朝臣喊道:“臣等无能,让王上受辱。” “天杀的白起,坑杀我国二十万降卒还不够。”赵王丹泪落不止,看着朝臣,愤怒道:“白起分兵三路,一路攻我晋阳,一路攻我皮牢,亲率大军直扑邯郸。白起说,我们不降,破城之时,就会亡我社稷,毁我宗庙,断我子孙。你们告诉寡人,应该怎么办。” 平原君高喊道:“白起欺人太甚。我等身为赵氏子孙,定要为邯郸而战,为先祖荣誉而战。” 平阳君也高呼道:“为邯郸而战,为先祖而战。” 朝臣见平原君、平阳君两人都表明态度,高喝道:“为邯郸而战,为先祖而战。” 赵王丹听闻朝臣之言,转身走向王位,又转过身来,坐了下去,“白起攻克长平,兵峰抵达武安、皮牢。我们是战,是守,是逃亡,你们拿个主意。” 平原君道:“我等商议,有了方案。请王上迁都代郡,以避战祸。臣,留下来,坚守邯郸,对战秦军。等邯郸劫难过去,王上再回来。” “寡人是赵氏子孙,是一国之君。寡人逃亡代郡,留下你们守城。寡人,如何对得起先祖的英明,又如何给百姓交代。”赵王丹悲痛欲绝地道:“寡人不能走。寡人要留下来,与邯郸共存亡,与百姓共存亡。” “请王上迁移代郡。哪里城池坚固,兵甲充足。邯郸破了,王上在,民心就在。王上率代郡、云中、雁门之兵,南下收复邯郸。我等战死,也瞑目了。”平阳君没想到赵王丹会说出这番激动人心的话来,但一想到,邯郸被破,赵王还在。赵国有主心骨,才能凝聚民心,东山再起。 平原君也怕赵王丹意气用事,导致社稷不存,喊道:“请王上以江山社稷为重,迁都代郡。我是先王之弟,王上之叔。我也是赵氏子孙。我留下来,坚守邯郸,与秦血战。邯郸在,我便在。邯郸破,我便亡。” 朝臣也喊道:“请王上迁都代郡,以避国难。” “寡人说了,绝不丢下你们。”赵王丹眸色坚定,语调有力道:“寡人丢了赵氏子孙的尊严和荣耀。寡人要亲自将丢失的东西,找回来。寡人,绝不丢下你们,独自逃亡。寡人连邯郸都丢了,苟活着,有何脸面,统率百姓。有何脸面,去见先祖。” 平原君见赵王丹执拗之气,又上来了,再劝道:“请王上,以江山社稷、祖宗基业为重。” 朝臣也跟着劝道:“请王上,以江山社稷、祖宗基业为重。” “诸位不用再劝。寡人心意已定,绝不会抛下诸位,抛下邯郸。”赵王丹语调不高,态度却是异常坚定,“寡人要与诸位坚守邯郸,共赴国难。” 平原君见赵王丹心意已定,也知劝不动他,喊道:“臣,愿与王上,坚守邯郸,共赴国难。” 平阳君闻言,留下泪水,激动道:“臣,愿与王上,坚守邯郸,共赴国难。” 朝臣也道:“坚守邯郸,共赴国难。” “好,好,好。”赵王丹看着朝臣,感谢道:“我们携手并进,共赴国难。为邯郸、为寡人而战。” 朝臣高呼道:“携手并进,共赴国难。为邯郸而战。” 赵王丹见朝臣众志成城,齐心协力,甚是满意。赵王丹走完了第一步,凝聚朝臣之心,一致对外。接下来就要走第二步,凝聚百姓之心。 赵王丹悲道:“秦人残暴,泯灭天良。寡人担心守不住邯郸,牵连无辜百姓,让他们惨遭秦人屠戮。长平已经是累累白骨,血流成河,人间地狱。寡人增添数十万亡魂,罪业深重。寡人不想邯郸,成为第二个人间地狱,再添罪业。传令下去,百姓、商贾逃亡,我们不可阻挡。我们要打开城门,让百姓、商贾逃亡。” 邯郸令司马扬领命道:“喏。” 赵王丹问道:“白起何时能够抵达邯郸。” 平原君道:“臣已经调兵遣将,驻守皮牢、武安等防线,阻截秦军。” 赵王丹问道:“皮牢、武安能够阻挡秦军多久。” 平原君道:“皮牢、武安是地势艰险,也是守卫邯郸最重要的屏障。臣,估计能够抵挡秦军三个月。” 赵王丹知道这是平原君在宽慰他,“秦军势大,兵峰正盛,又斩杀我们四十五万将士。皮牢、武安,抵挡不住秦军一个月吧!” 平原君高喊道:“臣相信,他们能够守住三个月。” “三个月也好,一个月也罢!”赵王丹也不关心具体的数字,“我们就在邯郸,与秦国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邯郸守将许郡飞奔来到大殿,高喊道:“王上,百姓商贾,不走了。他们都愿意留下来,与我们对抗秦军,守卫邯郸。” 赵王丹闻言,惊讶道:“你说什么。百姓、商贾不走了?” 许郡高声道:“百姓、商贾,皆愿与我们共赴国难,与邯郸共存亡。” 平原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 “秦军来了,快跑啊!”赵国长平战败,被坑杀降卒之事,以及赵国二百四十多个幼壮之士,回到邯郸的消息,犹如瘟疫一般,散播开了。 商贾、百姓闻秦军要来,又听说秦国残暴之举,扶老携幼,收拾行囊,逃出邯郸。邯郸大街小巷弥笼罩在恐慌之中,四处可见百姓、商贾,逃离邯郸。 守将许郡见状,命人关闭邯郸城,不允许任何人出去。 百姓、商贾聚集在城门口,喊道:“秦军来了,让我们出去。” 许郡怎么也安抚不住,逃亡的百姓。 一士卒趴在在墙壁上看着城内拥挤地百姓,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羡慕道:“秦军来了,他们还能逃亡。我们连逃亡的机会都没有。” 一人也羡慕道:“是啊!我们连逃亡的机会都没有。” “保家卫国,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廉颇身穿战甲,来到邯郸城楼。 诸将士见状,齐声道:“拜见,廉老将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保家、保国是我们的责任。他们逃亡,不可耻。我们身为军人,逃亡才是最可耻。”廉颇看着守城将士,声色俱厉,“秦人杀我父兄,杀我子弟,屠戮降卒。我们活着的人,应该怎么办。” 诸将士齐声道:“报仇,报仇,报仇。” 廉颇高呼道:“秦国坑杀我国四十五万将士还不够,还想亡我社稷,绝我子孙。身为大赵男儿,我们该怎么办。” 诸将士振臂高呼,“死战,死战,死战。” “你们有男儿胆量,就跟随我守城。我们要为死去的将士报仇。”廉颇拔出长剑,高喊道:“杀,杀,杀。” 诸将士也被廉颇话语所感,高喊道:“杀,杀,杀。” 百姓悲喊道:“廉老将军,我们不想死,放我们出城。” 廉颇问道:“百姓逃亡,你们为何不开城放人。” 许郡道:“没有王上的命令,末将也不敢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 “打开城门吧!”廉颇道:“王上问责,我担着。” “可…”许郡不敢对视廉颇那道眼神,但又不敢打开城门,放百姓出去。 城内的百姓见还不能出城,又害怕秦军来了,哭喊一片。 这时,邯郸令司马扬手持赵王丹的旨意,来到城楼,高喊道:“王上有令。” 司马扬上了年纪,却还是神采奕奕,健步如飞。司马扬来到廉颇面前,喊道:“廉老将军,王上有令,让百姓、商贾出城逃难。” 廉颇往王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道:“王上还不算糊涂。” 廉颇拿起赵王丹诏书,举国头顶,高喊道:“众将士,听我号令。” 赵国将士,站得笔直,听着廉颇的号令。百姓闻言,也安静了下来。 廉颇展开书信,声如洪钟,“王上有令,放商贾、百姓出城逃亡。十五日内,邯郸昼夜不闭城门。出城逃亡的百姓、商贾,不可拥挤、踩踏,更不能趁火打劫,抢夺他人财物。” 许郡高喊道:“邯郸昼夜不闭城门,百姓、商贾出城,不可拥挤、踩踏,不可趁火打劫,抢夺财物。” 赵国守城将士齐声高呼道:“邯郸昼夜不闭城门,百姓、商贾出城,不可拥挤、踩踏,不可趁火打劫,抢夺财物。” 廉颇见赵王丹的命令传达给每位将士,大喊道:“打开城门。” 邯郸城门打开,将士维持秩序。百姓、商贾,有序出城,没有发生拥挤踩踏事件。 一老人被人群冲散,廉颇亲自送老者出城。 老者抓起廉颇的手,“廉老将军,邯郸,守不住了。我们一起逃亡吧!” 廉颇笑道:“守家护国是我的责任,我不能逃。” 老者道:“你不逃,秦军杀来,你就死路一条。” “廉颇活了这么久,够本了。能为国战死,乃无上的荣耀。我也不负先王之恩。”廉颇拿出钱财,递给老者,“老人家,你们走吧!邯郸就交给我们来守护。” 老者拿过钱财,看着廉颇,又看着邯郸城,哭道:“我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离开邯郸,我还能去哪儿。” “老人家,可以往南走,去魏国。你也可一直往东走,去齐国。”廉颇见秦军从西而来,往西逃,无疑是送死。往南边逃,就是去魏国。往东边逃,就是齐国。 老者道:“我是赵国人,怎能去魏国,去齐国。” “老人家,你可以往北走,去代郡。代郡是赵国的疆土,哪里没有战争,是安全的。” “除了邯郸,我哪里也不去。”老者看着邯郸城,落泪道:“我的先祖都生活在这里,我也要留在这里。哪怕死,我也要死在邯郸。” “老人家,快走吧!秦军来了,他们不会仁慈。” “有你们在,我还怕什么。”老者道:“你们守不住邯郸,我们就与你们一起死。” 几名年轻人走了过来,感激道:“多谢廉老将军。” 廉颇道:“你们护送他离开吧!” 老者喊道:“邯郸是生我、养我的故土,我们逃亡,还能去哪里呢?” 几名年轻人,答不上来。逃亡的百姓闻言,也停了下来。 “不走了,不走了。国不在了,家又在哪里。”老者道:“我死,也要死在邯郸。” 百姓闻言,留下泪痕。邯郸不在了,他们的家在哪里。邯郸在,家就在。 几名少年喊道:“我们不走了,我们要与邯郸共存亡。” 又有几人跟着高喊。 接着,一波又一波声音,传来过来,高喊道:“我们愿与邯郸共存亡。” 老者喊道:“为邯郸而战。” 廉颇高喊道:“为邯郸而战。” 赵国将士也高喊道:“为邯郸而战。” 数十万之音,高喊道:“为邯郸而战。” 第一百三十五章 苏厉入秦 赵王丹对内,凝聚了朝臣之心。百姓因在邯郸生活了很多年,也不愿离去。于是,邯郸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面对秦军来攻,百姓、商贾没有出现大规模逃亡,反而安居乐业。 有了朝臣的支持,百姓的拥护。赵王丹下定决心,誓于邯郸共存亡。为江山社稷,也是为他自己而战。 赵王丹对内安排妥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对外。 对外,赵王丹采纳虞卿的建议,分两步着手部署。首先,派出使者携带重金,前往魏、楚、齐、燕等诸侯,与之较好。其次,派使者入秦议和,既离间秦国君臣,同时也向秦国示弱,进而为备战,争取时间。 离间秦国君臣,这是重中之重。白起的威胁对赵国实在是太大了。赵王丹要想取得邯郸守卫战,最终的胜利。他就要离间秦国君臣、将相的关系。 如何离间秦国君臣、将相之间的关系。此人,定要善博学,还要能说会道,善于辞令。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是信得过,靠得住。故而,入秦人选,也是至关重要。 赵王丹心中的人选,有两个。一个是蔺相如,另一个是虞卿。蔺相如曾与秦国打过交道,了解秦国,自然是赵王丹心中最佳人选。然,赵王丹得知蔺相如卧床不起,时日不多,也打消了这个想法。 虞卿善言辞,但不曾与秦国打过交道。虞卿爱憎分明,情感太过强烈。秦军提出过分苛刻的条件,虞卿定会怒而对之。 就在赵王丹头疼的时候,平原君举荐苏代、苏秦之弟苏厉。 赵王丹虽不知道苏厉是何人,他有何本事,但苏代、苏秦之名,他岂能不知。苏代有说燕王哙禅位,又以桃木、土偶,鬼神之说,劝阻孟尝君入秦。苏秦辅佐燕昭王,伐齐雪耻。苏氏纵横之才,天下诸侯谁人不知。然,令赵王丹没想到除了苏代、苏秦,苏氏还出了一个苏厉。 赵王丹又从平原君口中得知,苏厉纵横之才,不弱其兄。赵王丹虽将此事交给平原君处置,但关系家国社稷,他也不敢马虎。赵王丹想知道,苏厉是否有其才。于是,赵王丹命人去召苏厉入宫。 苏厉进宫,面见赵王,行礼道:“参加赵王。” 苏厉的形象、气度、谈吐、举止,甚符赵王丹脾性。赵王丹也没有端着身份,礼贤道:“长平一役,秦国坑杀我国四十五将士。白起率军来攻邯郸,我国危矣。请,先生助我,解了国难。” 苏厉见赵王丹性子爽快,直言直语道:“赵王要我做什么。” 赵王丹就喜欢爽快之人,拜道:“闻先生之才,不弱其兄苏代、苏秦。先生能否入秦,劝秦王止息兵戈。” “长平之战,秦、赵双方死了太多的人。”苏厉是士子,又向往兄长,纵横诸侯之志,赵王有请,他岂能坐视不管,拱手道:“我愿为两国止息兵戈而奔走。” 赵王丹没想到对方没有提任何条件,也没有寻求赏赐,却这般爽快答应,行了国士之礼,感激道:“先生果真乃高雅之士。有先生相助,秦、赵两国定能止息兵戈。” 苏厉回礼道:“此次出使秦国,我定会竭尽全力,让秦、赵两国止息兵戈。我若失败了,赵王不要怨恨我。” 赵王丹又行了国士之礼,落地有声,“先生是赵国恩人,我岂能怨恨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感谢先生大恩。” “我在赵国徒留多年,平原君也礼遇我。按理说,我也算赵国人。”苏厉道:“国家有难,人人有责。我能够为赵国出力,实乃幸事。” 赵王丹越听对方这般说,心中感激更甚,问道:“先生入秦,需要什么,尽管说。” 苏厉道:“我要一辆豪华的马车,五十乘相伴。” “理应如此。”赵王丹也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何不妥,立马答允。 苏厉也没想要赵王丹五十乘相伴。他这般说,不过是想试探赵王的真心罢了。赵王没有任何迟疑便答允,倒是令他有些意外。苏厉伸出五根手指,笑道:“赵王还要给我准备五车财宝。” “只要能让秦、赵止息兵戈。我准备十车财宝,也愿意。”赵王丹出手大方,语调洒脱,“先生,还需要什么。” 苏厉道:“长平之战,我们败了。我们前去议和,处于劣势。战胜方定会狮子大开口,索要城池、土地。我要知道赵王的底线,才能对症下药。” 赵王丹只想与秦国议和,却忘了这层关系。长平之战,他们是战败方,秦国是战胜方。他们前去议和,秦王岂会错过这个机会,痛宰割赵国一顿。赵王丹权衡利弊,开口道:“十城,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苏厉察看着赵王的神色,问道:“秦王不接受这个条件,索要赵国二十城。我是不是可以和秦国摊牌,撕破脸面。” 割城,已经让赵王丹丢了赵氏子孙的傲骨。赵王丹割十城,还不能令秦王满意。等待秦、赵两国的只能是战争。赵王丹深知议和不成,国格不能受辱,提声道:“秦王不接受,我只能与秦国一战到底。” 苏厉知晓了赵王最后的底线,“赵王这般说,我心中有底了。” 赵王丹答应了苏厉提出的条件,也很想知道,此去,能有几分胜算。但,赵王丹又害怕自己一问,增加对方心里压力,也会令对方不高兴。赵王丹少年心性,考虑也不周全,犹豫少许,忍不住问道:“先生入秦,有几分把握,说服秦王,止息兵戈。” “我会竭尽所能。”苏厉语调缓和地道。 赵王丹闻言,也猜不出苏厉有几成把握。赵王丹见对方没有明确说,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听的答案。再问下去,倒有点逼对方的意思。 赵王丹适可而止,也不好再问,拱手道:“先生之恩,我感激不尽。出使秦国,辛苦先生了。” …… 翌日,午时刚过。苏厉辞别赵王丹,携带十车财宝,踏上前往秦国的路。 苏厉从邯郸而出,过了大河,穿过必经之路函谷,再行几日,抵达咸阳城外。 一人问道:“赵国长平惨败,邯郸人人自危。先生,不逃亡。为何还要来秦国送死。” 苏厉淡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乃,男儿本色也。纵使是死,我也如归。” 又一人问道:“先生,活着不好吗?” 苏厉笑道:“邯郸亡了,我去哪里喝上等的赵酒。” 先前那人惊道:“先生入虎狼之国,止息秦、赵兵戈,是为了喝上等赵酒。” 苏厉问道:“这个理由,还不够?” 后一人摇头道:“先生,真是个奇怪的人。” 苏厉高声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车夫道:“先生,抵达咸阳了。” “咸阳到了。”苏厉命人将马车停了下来,看来一眼这座百年古城咸阳城,历经三代人,四位君王的咸阳城,抬手道:“进城吧!” 来到咸阳城下,车夫递上国书,换过关防。赵国车队,进入了咸阳城。苏厉没有直接去秦宫面见秦王,而是去赵国馆驿安顿下来。 众人虽不懂这是何意,但也不敢过问。 第二日,午时刚过。苏厉整顿衣冠,没有入宫面见秦王,却去拜访了秦相范雎。 范雎刚下朝回到府邸,下了马车,一门客上前来报,“秦相,赵国使者拜访。” “赵国使者拜访我做甚。”范雎纳闷道:“赵国使者来咸阳,不是该拜访王上才是。” 范雎问道:“赵国使者,身在何处。” 范雎话语刚落,一人上前行礼道:“秦相,我等候你多时了。” 范雎看着眼前之人,打量一番,问道:“你是赵国使者。” 苏厉道:“我是赵国使者,苏厉。” 范雎闻言,脑海涌现出两个人名,问道:“苏代、苏秦,是你什么人。” 苏厉没想到兄长的名声,传到了秦国,有些受宠若惊地同时,平静地回道:“他们是我兄长。” “他们是你兄长?”范雎闻言,有些惊讶。 “正是。”苏厉道:“他们是我兄长。” “苏代、苏秦之名,诸侯皆知。你…”范雎打量对方少许,心道:“你该不是骗子吧!” 苏厉自嘲道:“兄长太出众了。我万分不及啊!不瞒秦相,我有时候就怀疑,我和他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弟。否则,我们三兄弟,怎会相差那么多。” 范雎见他自嘲,神色坦然。他兄长是纵横之才,他是赵国使者,瞬间猜到了对方的来意,问道:“你是赵国使者,来见我,不会是为了秦、赵两国之事而来吧!若是这样,你就不说了。有什么话,在秦国朝堂当着秦王的面说。” “秦相误会了。”苏厉被道破心意,神色仍旧不变,“我在赵国,听说秦相事迹,便想来见见本尊。赵王让我来秦国,的确是为了两国邦交。但,我来见你,是个人意愿。” “哦。”范雎问道:“你说说,我有什么事迹。” 苏厉道:“秦相是魏国人,出使齐国,维护魏国,力压齐国,得到齐襄王赏十金。回国后,却遭到魏相等人打压,险些丧命。秦相离开魏国,手段之高明。来到异乡秦国,却靠自己的才华,得到秦王宠爱,最终位极人臣。这样的人物,我岂能不见之。” “我啊!只不过运气好罢了。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厉害。”范雎闻言大乐,抬手道:“先生来拜访我,进去共饮一樽如何。” 苏厉恭维道:“能与秦相同饮,回到赵国,我可有吹嘘的本钱。” 进入厅内,范雎一边邀请苏厉入座,另一边命人端来好酒。范雎斟满酒樽,笑道:“我敬你一杯。” “多谢。”苏厉回敬,一饮而尽。 苏厉三樽酒下肚,吃了些美味,“秦相乃大才之人,能够有今天的地位,是靠自己挣来的,绝非是运气。” 范雎问道:“为何不是靠运气。” “靠运气,只能显赫一时。”苏厉语调随和道:“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能显赫长久。” 范雎心中虽乐,嘴上却说,“我能有什么真才实学,你太高看我了。” “秦相能够在秦宣太后、四贵、秦王之间,左右逢源。这就是真才实学。”苏厉又道:“秦相为了秦国天下能够长久,为了秦王子孙,不被祸及。强谏秦王,囚禁太后、驱逐四贵。秦相之举,诸侯皆知。秦相不仅有才华,还有胆量和谋略。所以,我说秦相受宠,是靠自己挣来的。” 范雎与之对饮,发现眼前这人,很懂自己,频频朝他敬酒。 苏厉喝了半坛秦酒,借着酒意,埋怨道:“秦相,我想不明白。你是个聪明人,为何还要将相位拱手让给白起。” 范雎神色微动,笑道:“先生说什么,我不明白。” “长平一战,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五精壮之士,立下不世之功。白起班师回朝,定是秦国最大的功臣。按照秦律,秦相的位置,不是白起的,还能是谁的。” “武安君为秦国立下大功,担任秦相,也是理所应该。” “白起不过匹夫耳!论军事、用兵,秦相比不上他。可,论全局观、治国谋略、邦国外交等,白起不如你。若没有秦相的支持,白起岂能取得大功。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人,岂能比得上全才的秦相。可惜啊!秦国上下只知道武安君,却不知道秦相之功。” 范雎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听到这些话,心中还是十分在意。 苏厉又道:“白起在长平坑杀赵国降卒二十万,立下不世之功。攻破邯郸,这是何等的军功啊!按照秦律,白起就该裂土封王,不是武安君,而是应该叫武安王。” 范雎面无神色地道:“你喝多了。” 苏厉见范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打了几个酒隔,“我没喝多啊!我是千杯不醉。” 范雎还想在说点什么,却见苏厉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范雎放下酒樽,回想起苏厉说的那些话,心道:“不错。我那点不如白起。长平之战,若非我举荐他,岂会有他之功。秦国只知道武安君之功,却不知范雎之能。”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王道与霸道 这几日,咸阳下了几场小雨,天气也冷了几分。秦王稷上了年纪,面对气候骤然的变化,身子着凉,得了风寒。秦王稷喝了药,昏沉沉睡了一觉,还做了一个美梦。 梦醒,已经是第二日午时。 秦王稷醒来,只觉喉咙干涩。秦太子见状,立马将备好的汤药,送了上来。秦王稷接过参汤,喝了下去。少许,秦王稷有了精神,看着秦太子问道:“朝中有事否。” 秦太子毕恭毕敬地答道:“这是武安君,送回来的战报。请,王上过目。” 说着,秦太子从衣袖之中,掏出战书,恭敬地呈了过来。秦王稷拿起战报,缓慢展开,那道眼神也随着战报的内容不断变化,“长平之战,武安君斩首赵卒四十五万。” 秦王稷收好战报,纳闷道:“前几日,寡人得到的战报是斩杀赵卒二十多万,降二十多万。” 秦太子道:“会不会是武安君说错了。” 秦王稷相信,这不是武安君说错。秦王稷想到此处,脸色沉了下来,背后感觉到毛骨悚然,越想越害怕。秦王稷喊道:“去把范雎给寡人找来。” 不多时,范雎来到内殿,行礼道:“臣,拜见吾王。” “不必多礼。”秦王稷示意范雎坐下,又道:“你看看吧!这是武安君送回来的战报。武安君拿下长平,想要亡了邯郸。这件事,你如何看。” 范雎琢磨不透秦王稷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一边看着战书,另一边思考如何回答。范雎平静地问道:“王上是什么想法。” 秦王稷道:“长平一战,武安君斩杀赵卒四十五万,壮我大秦声威。此时,我们兵峰正盛,赵国士气低迷。我们一战,便可拿下邯郸,亡了赵国。” 范雎没有迎合秦王稷,缓慢地放下国书,纳闷道:“赵国在长平投入了六十多万兵力?” 秦王稷摇头道:“赵国投入六十多万兵力,我们想赢,也没那么容易。” 范雎顺着问道:“武安君斩杀赵国四十五万,降,赵卒二十多万。这加起来,不是有六十多万。” 秦王稷道:“莫非是武安君,夸大战功乎?” 范雎见秦王稷神色微动,想必猜到了结果,问道:“王上拿下长平,想携带胜利的余威,攻克邯郸,亡了赵国。” 秦王稷点头道:“寡人正有此意。你是什么意见。” “回答王上这个问题之前,臣,有一问。”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说就是。” 范雎问道:“王上是想实行王道,还是推崇霸道。” “王道和霸道,有何区别。” “王道,就是善待他国之民,让他们甘心臣服我国。霸道就是用武力,击败诸侯,让他们恐惧我们,不敢与之为敌。”范雎见秦王稷没说话,又道:“齐宣王起五都之兵及北地之众,五十日亡燕国社稷。齐宣王不以王道善待燕民,以霸道管之。赵武灵王扶持燕昭王,平叛驱齐,复兴燕国。霸道能破国,王道能治国。” “寡人要王道。”秦王稷道:“更要霸道。” “王上,臣收到一个消息。”范雎见秦王稷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又道:“长平一战,赵国投入了四十多万兵力。六十多万,是赵国所有的军事力量。” “你想说什么,只管说。” “臣收到消息,武安君斩杀赵卒二十多万,坑杀赵国降卒二十多万。” 秦王稷闻言,语调增高,“你说什么。” 范雎见秦王质疑,忙道:“武安君杀降。” “杀降?”秦王稷惊道:“他们已经降了我们,武安君为何还要杀之。” “武安君杀降,有不得已的原因。” “什么原因,非要杀降。”秦王稷流露出害怕,“杀降,天道不容。这会让寡人背上残暴的骂名。你这个消息,来源可否属实。” “臣也认为武安君不会做出杀降的举动。”范雎话锋一转,微变,“据邯郸斥候来报,以及我国将士传回来的消息。此消息,是真的。” “什么。”秦王稷吸了一口凉气,“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寡人…” “诸侯说我秦国残暴。”范雎见秦王稷没有反对,大着胆子又道:“我们杀降,定会让诸侯天怒人怨,与天下人为敌。” “打就打。”秦王稷眸色涌出阴狠之色,“寡人岂会怕之。” 范雎问道:“王上,我们能与天下诸侯为敌乎?” “不打,怎知,打不赢天下诸侯。”秦王稷心里明白,秦国的实力还不能与天下诸侯为敌。但,他身为一国之君,又是诸侯王之中,年资最大。要他低头,那是不可能了。 “武安君坑杀赵国二十万降卒,我国就成为诸侯共同的敌人。”范雎问道:“我们拿下了长平,要不要打邯郸,亡赵国,请王上定夺。” 秦王稷沉思少许,霸道无比,“长平一战,赵国精锐尽丧。赵国君臣人心惶惶,必不敢与我们开战。我们出兵,定能拿下邯郸,亡了赵国。” 范雎道:“臣的意见与王上相反。” 秦王稷道:“你说。” “武安君坑杀赵国四十五万降卒是一把双刃剑。”范雎见秦王稷没有打断他,“这把剑,既能震慑赵国君臣,也能瓦解赵国的士气。同时,他也能激发赵国君臣尚武的精神,同仇敌忾之心。” 秦王稷闻言,沉默少许,也觉得对方说得在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宜与赵国继续开战。” 范雎正色道:“王上,臣认为,我们不宜再战。” 秦王稷有些不甘心地问道:“此乃灭掉赵国最好的机会,为何不能战。” 范雎知道秦王不甘心,顺着他的话,问道:“王上认为,我们能否一战亡了赵国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平之战,我们胜了。但,也是惨胜。此次我们与赵国开战,倾国之力,阵亡大半,才取得胜利。”范雎见秦王稷不喜,又道:“退一步说,我们出兵,兵峰抵达邯郸。赵国军民善武,战力不弱我国。我们能亡了赵国乎?” 秦王稷想了想,回道:“亡赵,寡人不敢想。攻破邯郸,寡人还是有把握。” 范雎顺着道:“纵使我们能破了邯郸,也会付出沉重地代价。” “只要能破了邯郸,付出再沉重地代价,值了。”秦王稷不关心会死多少将士,会令多少人家破人亡。他要的就是攻破邯郸,建立不世的伟业。 范雎语调平和道:“我们破了邯郸,就和赵国成为世仇。王上莫非忘了,百年前魏国拔邯郸,给赵国带来邯郸之难,引来诸侯群而攻之,导致霸业转瞬即逝。” “你说清楚点。” “我们胜了,诸侯不安,必会联合起来救赵伐我。诸侯能够围魏救赵,也能够助赵击秦。” “谁敢助赵击秦,寡人挥兵必灭之。” “退一步说,诸侯作壁上观。王上可有把握攻克邯郸。” “寡人有信心,拿下邯郸。” “长平之战,赵国输了,国力大伤,但未动摇赵国根本。我们攻伐邯郸,赵国有亡国之危,赵国君臣和百姓,必会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共赴国难。邯郸之战,不弱于长平惨烈。” 秦王稷轻蔑道:“我们破了长平,杀了赵国威风。如今,赵国人人自危,奔向逃命,岂敢与我们决战。” “王上,赵卒悍勇,非韩、魏、楚之兵能比。赵国是越战越强,武力是击不败赵人的尚武之风。” “赵卒勇猛善战,还不是被寡人击败。寡人能够击败赵国一次,就能击败赵国第二次。” “赵卒善战是民风,我卒善战是利诱。且不说我们和赵卒战力,谁更胜一筹。”范雎换了一口气,又道:“赵国邯郸还有留守的兵力,赵国北方代郡、云中、雁门,三郡之兵加起来还有数十万。赵国还有都长君、廉颇、许历、乐乘等名将,贤臣有蔺相如、平原君、平阳君、虞卿等人。赵之良将、贤臣尚在,王上要伐邯郸,请三思。” “长平之战,赵国输得如此惨烈。寡人还怕打不下邯郸乎?”秦王稷不悦道:“你是看不起秦国乎?” “长平之战,赵国之所以会败,那是因为决战之地,远离赵国本土。赵国君臣,上下不一,心存侥幸,希望与我们讲和,没有全力一战。”范雎顿了顿,又道:“我们攻伐邯郸,赵国君臣无路可退,就会团结一致,共赴国难。” 秦王稷意气风发地道:“赵王小儿胆敢抵抗,寡人破邯郸,就抓他来咸阳。” “一个声名不够显赫的马服子就逼得我们倾国之力相抗。武安君征战诸侯三十多年,却也打得相当惨烈,还折损了数十万大秦将士。”范雎见秦王稷神色所动,说中了对方的心事,加重语气,“赵国,可不只有一个马服子。” “赵国不只一个马服子,我大秦不只一个武安君。武安君说亡赵,可行。寡人相信他的能力。”秦王稷语调激昂,充满自信,“若能亡赵,寡人再添功业,后世留名。” 范雎见这种方式劝不回秦王稷征伐之心,换了一种方式问道:“武安君是秦国的战神,无人不知。王上可曾想过,攻破邯郸,如何治理疆土。打下江山是能耐,守住江山是本事。武力可以破城,却不能守疆。” 秦国历经数百年,十几代君王,才开拓现在的疆域。对于国家而言,攻城不容易,守疆更不容易。秦王稷身为一国之君,自然知道,既要破城,也要守住疆土。 范雎见秦王稷陷入沉思,追问道:“我们能攻破邯郸,能让赵人臣服乎?” 秦王稷反问道:“你认为寡人能降服赵人乎?” “韩民尚且献赵,不降我。”范雎面色困难,摇头道:“赵氏向来有傲骨,民风善武、彪悍,岂会降我。” “你说的不错。”秦王稷长叹道:“韩且不降,赵岂会降。” “赵国民心不附,必会攻伐我们。我们要用数十万将士,才能镇守邯郸。我们还要派数十万之众,出兵北伐,阻挡赵国北方代郡、云中、雁门三郡之兵。” 秦王稷道:“这些寡人不曾想过。” “咸阳离邯郸,路途遥远。我们既要守之,还要预防赵人反抗。我们孤军深入,就会腹背受敌。”范雎见秦王稷没说话,续道:“赵王不是昏庸之主,只是年少,征伐大事,缺乏决断。面对社稷存亡,赵王岂会不作为。” 秦王稷见赵王丹这几年,把赵国治理得很好,“赵王小儿,若长大几岁,寡人应对起来,还有些棘手。” “我们应对赵国,颇为艰辛。诸侯趁机来攻,又会如何。” “诸侯会伐我?” “韩、魏首鼠两端,一旦有机会,定会出兵伐我。我国与楚国有国仇家恨,楚人也会助赵击我。”范雎道:“武安君屠杀赵降卒二十多万,山东诸侯震怒。秦国会被他们说成丧尽天良,是噩梦。齐国态度不明,我们也得防备。王上善棋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伐赵,还需谨慎。” “就这样收手,寡人不敢心啊!” “我们向诸侯传出了霸道,若以王道,天下早晚都会归秦。”范雎见秦王稷不在反对,“霸道不能治国,王道才能一统天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防微杜渐 “王道得天下,霸道失天下。”秦王稷念着这几个字,“寡人要天下。” 范雎道:“王上要天下,就要推崇王道。可,武安君杀降,让秦国走上霸道之路。我们伐邯郸是霸道,非王道。得邯郸,也不能守住。” 秦王稷问道:“难道寡人要错过亡赵的机会,就这样算了不成。” 范雎似笑非笑地道:“我们不伐邯郸,可以狠狠痛宰赵国一顿。” 秦王稷看着他,语气低沉地问道:“如何宰。” “我们大胜,赵国没有勇气与我们继续开战。我们让赵王割城、赔钱,补偿我们的损失。如此,我们才会止息兵戈。” 秦王稷想了想,问道:“赵王会答应割城、赔钱乎?” 范雎早就想到秦王稷会这般问,忙道:“赵王不答应,我们就出兵邯郸。” “好。”秦王稷笑道:“就依你的计策。赵国不赔偿、不割城,寡人师出有名,再伐邯郸。” 范雎见秦王稷表明态度,忙道:“王上,赵国求和使者,已经来秦谈判。” “你说什么?”秦王稷道:“赵国求和使者,已经来了。” 范雎点头道:“赵国使者已经在咸阳。” 秦王稷脑海第一印象就是想起老朋友,追问道:“赵国使者是谁,不会又是郑朱吧!” 范雎摇头道:“不是郑朱,是苏厉。” “苏厉?”秦王稷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此乃何人,寡人怎么没有听过。” 范雎道:“他是苏代、苏秦之弟。” “苏氏男儿?”秦王稷想起苏代、苏秦,纵横诸侯,成名已久,问道:“苏厉有何本事。” 范雎道:“苏厉之名,不贤达诸侯。赵王以他为使者,想必是借助苏氏男儿之名,为和平谈判争取利益。” “如此说来,苏厉也没什么本事。”秦王稷漠不关心道:“寡人就会会苏氏男儿,好好宰赵国一顿。” “恭喜王上。”范雎恭贺道:“我们不用开战,既能得到赵国的城池,还能得到赵国的赔偿。又能让将士得到休息。此乃,一举多得啊!” 秦王稷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范雎见秦王稷脸色和睦,赞成他的观点,很自然地问道:“王上,武安君那边如何交代。” “寡人是秦国的王,打不打赵国邯郸,寡人说了算。”秦王稷嘴上虽这么说,但也要顾及到武安君的感受。毕竟,武安君手中可是有数十万大军。武安君的威望,在军中无人能及。 范雎是聪明人,看穿也不说破,恭维道:“大秦在王上的带领下,国运蒸蒸日上。恭祝,大秦千秋万岁。” “你这张嘴,总是能讨寡人欢喜。”秦王稷闻言,大乐不已,“你为寡人献计,立下大功。此次,攻韩拔上党。长平一战,我们又斩杀赵国数十万,扬我大秦威名与四海。你有功,寡人就得赏。你说吧!需要寡人赏赐你什么。” 范雎不敢居功,语调谦卑道:“此战能胜,是王上运筹帷幄,大秦将士用命。臣献计,是臣的本分。臣怎能居功,要王上赏赐。” 秦王稷就喜欢范雎这样居功不自傲,反而更懂得谦恭之人,“赏罚分明,乃明君之为。你有功,寡人就得赏。寡人思来想去,封你为应侯。” 秦王稷封范雎为侯,这是多大的恩典和赏赐。范雎又怕朝臣不服,忙道:“承蒙王上的厚爱,臣,感激涕零。鞠躬尽瘁,也不能报答王上的恩赐。臣,不能接受。” 范雎出言拒绝,倒是令秦王稷有些意外,问道:“你为何不接受。” 范雎脸色有些难看,语调不高不低地道:“臣,显赫无战功,怎可得此殊荣。” 伐韩败赵,范雎献计、献策,鼓励秦王,才换来斩杀赵卒数十万大胜,这不是显赫战功又是什么。秦王稷见他拒绝,想必是有什么顾虑,柔和道:“寡人说你行,就行。” 范雎见推辞不掉,问道:“王上,武安君破赵,功不可没。王上封武安君为什么。” 这个问题,秦王稷早就想好了,语调有点冰冷地回道:“武安君破赵,立下汗马功劳。但,折损我大秦数十万将士。此战,有辱武安君威名,也是大罪。寡人让他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不赏不罚?”范雎本以为按照武安君之功,足以位居秦相,裂土封王。怎知,秦王稷却不赏不罚,问道:“王上,武安君会不会有意见。” “他敢有意见。”秦王稷冷哼道:“此战,负了武安君之名,折了我数十万将士,还敢坑杀赵国降卒二十多万,让寡人背上残暴的骂名。这些帐,寡人还没有跟他算,他能有意见。” 范雎见霸道凌厉,处事果断的秦王稷回来了,“武安君,破长平,杀降卒,欲攻邯郸。王上下令停止,攻邯郸。武安君和将士都会有怨愤。王上,要三思。” 秦王稷见范雎说得不无道理,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秦王稷冷静下来,想了想,“你说的很有道理。” 范雎道:“王上,武安君那边如何交代。” “交代?”秦王稷听到这两个字,心中多了一团怒火,“寡人是秦国的王,打不打赵国,寡人说了算。寡人要告诉他,秦国的天下是谁的。” 秦王稷转念一想,范雎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有好的法子,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只管说。” “臣认为,长平一战,我们和赵国打了三年,国内空虚,将士疲惫,不宜再伐邯郸。”范雎见秦王稷听得仔细,也没有打断他说话,“我们就以将士疲惫,回国休整为由,让我们撤军归国。” 秦王稷想了少许,也觉得范雎这个理由不错,但也没有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转移话题道:“赵国使者来了,明日,召他进宫。我们要好好宰他一顿。” “臣,这就去安排。”范雎听出秦王之意,有驱逐之意。既然他入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地位,不但不会受到武安君的威胁,相反还稳如泰山。 范雎顺势又道:“臣,告退。” 秦王稷挥了挥手,以示答允。 一旁沉默不语地秦太子,见范雎背影已经远去,试探性地问道:“王上,真的不趁机长平大败赵国之际,一举攻克邯郸,亡了赵国。” “怎么。”秦王稷看着秦太子,问道:“刚才听了那么多,你有什么要说的。” “孩儿觉得武安君伐赵没有错。”秦太子见秦王稷神色不对,又道:“秦相反对伐邯郸也没错。” 秦王稷问道:“寡人该听白起的,还是该听范雎的。” 秦太子没想到秦王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乱做一团,神色平静道:“两个都不听。” 秦王稷得到这个答案倒是有些意外,追问道:“为何不听。” “王上是君,他们是臣。”秦太子道:“征伐之事,要王上圣裁独断。” 秦王稷满意地看着秦太子,赞道:“不错。身为君王,不能被臣子所有。要听、多想、多看,圣裁独断。我们的弱点暴露给臣子,他们就会投其所好,蒙蔽我们的眼睛。不枉寡人,栽培你这么多年。你啊!成长了。” 秦太子不敢高点,反而谦恭道:“孩儿还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秦王稷见这里就他们父子二人。难得秦太子又爱学习,教导道:“寡人还有更深层的考虑。这些话是不能当着臣子的面说的。” 秦太子见秦王稷有意教他为君之道,附身恭听。 秦王稷问道:“武安君居功自傲,反叛秦国,又如何。” 秦太子听到这句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上。 秦王稷见状,问道:“武安君,你怎么看。” 秦太子不知秦王何意,答非所问道:“武安君是秦国的战神。” “这些,不用你说,寡人也知道。”秦王稷道:“你说些寡人,不知道的。” “王上要臣说点什么。” 秦王稷没想到秦太子跟他装傻,也不揭穿,直言道:“白起是忠心为国,还是会反叛。” 秦太子语调发抖道:“武安君忠心为国,是不会反叛秦国。” 秦王稷多疑,听到秦太子这句话,想到了什么。秦王稷眼角划过阴狠之色,“你告诉寡人。白起是忠于秦国,还是忠于寡人。” 秦太子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身子也有些抖动,“秦国是王上的江山,武安君忠于秦国,就是忠于王上。” 秦王稷见孩儿这般回答,还算过关,长叹一口气道:“寡人给你交给底。若非长平战事紧迫,寡人不会以他为将。” 秦太子闻言,总算想明白了,为何伐韩,取上党之时。秦王稷以王龁为将,不以武安君为将的原因。 秦王稷说了很多了,不妨再多说一点,“帝王之道,再于一张一弛。不能放得太开,也不能收得太紧。武安君是把利器,可以伤敌,也能伤己。周公、姜太公贤明,但寡人不需要。此战,白起破敌四十五万,居功甚伟,功劳最大。他是武安君,地位尊崇,寡人还能封他什么。” 秦太子恍然明白,这是君王最忌惮臣子功高震主。秦太子虽明白,却也不敢接话,更不敢把话说破。 秦王稷回想往事,感触良多道:“赵武灵王一生,是何其波澜壮阔。建立千秋功业,非诸侯能及。然,赵武灵王壮年之时,却遭两子相残,诛心之刑,最终饿死沙丘,是何其悲凉。防微杜渐,避免权臣做大,威胁君权,这是君王必修之课。” 秦太子点头道:“孩儿懂了。” “武安君地位够尊贵了。他若破了邯郸,寡人封他什么。”秦王稷见儿子还跪着,抬手道:“起来吧!地上凉,小心伤了身体。” “谢王上。”秦太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抖掉身上的尘土,毕恭毕敬地听着秦王稷说话。 “你帮寡人写封国书,告诉武安君。”秦王稷示意秦太子取笔做好准备,“长平之战,武安君和诸位将士,辛苦了。长平,我军虽胜,但损伤尽半。今,秦国国内空虚,民生疲惫,经济萧条,已经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大战,攻伐邯郸。图邯郸,亡赵国,需缓缓为之。伐邯郸之举,暂且作罢。即刻起,武安君带兵归国,以安天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将相不和 范雎回到府邸,王稽、郑安平等人前来拜访。范雎笑着问道:“你们两位怎么来了。” 范雎是魏国人,做为须贾门客,出使齐国时,得到齐襄王赏十金。魏齐等人怀疑范雎通齐卖魏,让他差点丧命。范雎在郑安平帮助下,得以存活下来。又因为秦使王稽的帮助下,离开魏国来到秦国。 范雎以秦知太后,不知秦王,为祸子孙为由,献计秦王稷,囚禁芈太后、驱逐四贵。范雎深得秦王宠爱,成为秦相。范雎睚眦必报,对待有恩于他的人,定会报答。 长平一战,秦国大胜,赵国惨败。王稽看准机会,来见范雎,希望他记得昔日的恩情,提拔他官职。 王稽也没有直接表明来意,问道:“秦相,我国长平大胜,武安君斩杀赵卒四十五万,直扑邯郸。秦相,武安君能攻克邯郸,亡了赵国乎?” 郑安平也道:“武安君长平斩杀赵国四十五万,扬威诸侯。武安君拿下邯郸,再建不世之功。武安君在秦国的地位将稳若泰山。” “你们高兴太早了。”范雎见两人用惊讶地表情看着自己,含笑道:“我们是不会打邯郸。” 王稽问道:“秦相为何说我们不会打邯郸。” 郑安平虽没说话,但也是以同样的表情看着范雎,等待他的答案。 “你们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这两人是范雎的恩人,也是他推心置腹之人,也无需隐瞒,“武安君长平坑杀赵卒四十五万,立下不世功勋。你们说,王上应该封武安君什么。” 王稽没想过这个问题,按着武安君的功勋,他也不知道秦王会封武安君什么。 “无官可封。”范雎也知他们答不上来,话锋突转,“就会功高震主。” 郑安平闻言,背后冒出一股冷汗,问道:“秦相的意思是说,王上忌惮武安君。” 王稽性子比较沉稳,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武安君拿下长平,士气正盛。武安君挥师东进,一鼓作气,便能攻克邯郸。王上不想打邯郸,秦相也不想打邯郸。秦相打算如何劝说王上罢兵?又如何让武安君撤军归国?” “你啊!一点都不了解王上。”范雎没想到王稽会提出这两个问题,淡淡一笑,“我问你们,一国之君,最忌惮的是什么。” “王权受到威胁。”王稽在秦国二十多年,岂不知秦王最担心的是什么事。 “臣子权利过大,君王不能约束。韩、赵、魏三家分晋,田氏代齐,燕王哙被权臣子之逼迫禅位,这些往事都给君王敲响了警钟。”范雎语调沉重,“王上继承和发扬父兄之业,是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你们啦!对王上,一点都不了解。” 郑安平问道:“秦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上是做大事之人,仁慈,成不了大事。” 郑安平抱怨道:“秦相说话总是让人听不明白。” 王稽想起秦王稷处理芈太后,驱逐四贵的手段,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王稽却知道,秦王稷不是仁慈之君。 范雎神色凝固,语调肃然道:“武安君是把利刃,能伤敌,也能伤己。伤敌,自然能建立不世功勋。若不小心伤到自己,那就祸害无穷。” 郑安平笑道:“秦相我没听错吧!武安君能伤敌,也能伤己。” “武安君破长平,斩杀赵卒四十五万,立下不世之功,这是伤敌。”范雎话锋一转,又道:“秦国上下只知武安君,不知王上,这就是伤己。武安君这把利刃,王上若用不当,就会伤了自己。” 王稽琢磨少许,问道:“王上敢囚禁芈太后、驱逐四贵,岂会怕武安君。” 范雎见王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武安君是我国的战神,军中地位甚高。王上处置不当,恐怕会激起兵变,也会寒了将士之心。” 郑安平插话道:“这下我听明白了。王上是想打压武安君。” “取上党,击赵卒。王上以王龁,取代武安君,这还不能说明一切。”王稽顿了顿,又道:“武安君破了赵卒,军威更甚。王上打压武安君,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郑安平急道:“你倒是说啊!” 王稽不答,问道:“王上做事稳重,此次,会不会太急了点。王上不赞成武安君伐邯郸,两人的关系岂不是…” 郑安平道:“你怎么说话,总是说一半,累不累。” 范雎道:“王上,这次不出手也不行了。” “为何。”王稽想不出秦王稷要出手的原因。 范雎道:“武安君坑杀赵卒四十五万,虽建立不世功勋。但,此举也让王上,留下千古骂名。” 王稽道:“战争总会伴随死亡,这是血的代价。王上,怎会留下千古骂名。” “两国交战,会死很多人,这是战争的法则。”范雎啧啧有声道:“武安君杀的是赵国二十多万降卒。” 王稽瞳孔睁大,“武安君杀降?” “武安君杀降数十万,殷商、姬周,未曾听闻,其影响深远。诸侯六国见秦国残暴,泯灭人性,又兵伐邯郸,亡赵社稷。此举,群雄激愤,定会合纵伐秦。”范雎长出一口气,“武安君杀降,将王上置于险境。你若是王上,又会如何。” 郑安平喊道:“赵氏善战,民风彪悍,岂是那么容易所灭。” “灭赵不易,又要迎战诸侯。秦国能与天下诸侯一战乎?这个答案,我不说,你们也知道。”范雎换了一口气,又道:“王上如何处置武安君,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还要步步谨慎,不能太急。” 王稽问道:“王上会以什么手段让武安君撤兵归国。” “我以兵疲国虚为由,献策王上。王上以此为由,罢兵熄战,停止征伐邯郸。” 王稽道:“秦相献的计策。” “纵使我不献策,王上也不会攻伐邯郸。”范雎想起秦王稷的表情,又道:“王上需要有人站出来说话,支撑自己。我不过是顺势而已。” 王稽听到这番话,总算明白了,范雎为何会深受秦王稷的宠爱,而屹立不倒。此人,不仅有治国之才,善于察言观色,知大局,顺天命。还懂君王之道,君王之心。 范雎说了这么多话,怕说太多,泄露机密,转移话题道:“你来见我,是有事吧!” 王稽点头道:“我来见秦相的确有事。” “你我之间的交情,有什么事就直说。” “秦相知天文、晓地理,更懂君王之道。”王稽抛出自己的问题,“有三件事不可预知,有三件事令人遗憾。” “哦!”范雎问道:“那三件事不可预知,那三件事让人遗憾。” “君王死,你死,我死。这三件事是不可知的。” “这是天命,的确不可知。”范雎听闻这个有趣的问题,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三件事,令人遗憾。” 王稽神色平和道:“君因我,没得君王重用;君死,未曾报答我;我死,君不曾举荐我。这三件事,岂不令人遗憾。” 范雎闻言,久久没说话。王稽之言是骂他,富贵了,却忘了当初的恩人。范雎不失尴尬地笑道:“君之心,我懂了。君之事,我不曾忘。” 赵国使者苏厉来到秦国,拜访范雎之后,便在咸阳城四处走动。苏厉吃了些秦酒和美味,返回馆驿歇息。 楼言见苏厉回来,赶忙上前相迎。楼言站在远处,就闻到苏厉一身酒气,问道:“先生,怎么喝这么多。” 苏厉打了一个酒隔,“心情高兴,就管不住嘴。” 楼言见来秦这么久了,还没去面见秦王,忍不住问道:“先生,我们何时入宫去面见秦王,商谈两国议和之事。” “我们不用主动去见秦王。”苏厉步伐凌乱地往里走,“这样会降低了身份,还会让谈判陷入被动。” 楼言见赵王派了一个只会喝酒,不顾家国大事的人,问道:“王上将两国和平的任务交给了先生,先生不入秦宫,如何完成王上的使命。” “此事,我自有主张。”苏厉一边走,另一边道:“我拜会了范雎,秦王自会召见我。” 楼言不解地问道:“先生入秦,不见秦王,却见范雎,这是为何。” 苏厉继续往前走,“范雎是秦王的宠臣,我见他,议和就成功了一半。” 楼言怔了一瞬,“先生之言,我听不明白。” 苏厉进入大厅,坐了下来,“范雎之言,秦王无不听之。我说服了范雎,议和不就成功了一半。” “范雎不是我们的朋友,岂会帮我们劝阻秦王,停止伐邯郸。”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苏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凝了凝神,“武安君和范雎是朋友,还是敌人。” 楼言没听过这二人有隙,也没有听闻这二人较好,“他们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 “不。”苏厉语气笃定道:“他们是敌人。” “敌人?”楼言听到这两个字,很久才回过神来,问道,“武安君和范雎怎么会是敌人。” “这几年,秦王也一直在打压、削弱武安君在秦国军中的影响力。这些,你不会也没听闻吧!” “不曾听闻。”秦国君臣齐心协力、团结一致才打赢了长平之战。范雎和白起是敌人,秦王打压白起,这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苏厉看事情比较远,问道:“秦王稷囚禁太后、驱逐四贵,是范雎献的计策。武安君因穰侯举荐,他能扬名诸侯。穰侯倒了,武安君日子也难过了。秦王夺上党,不以武安君为将,反而以王龁为将,这就是最好的印证。” “先生别忘了,伐韩,是武安君主导。”楼言想了想,坚持自己的判断,“这又如何解释。” “韩国孱弱,武力比不上秦国。秦王以白起伐之,是为了稳住他。” 楼言又问:“长平之战,秦国能够获胜,武安君居功至伟。秦王稷若想打压武安君,岂会让他为将。” “秦王稷以白起为将,换下王龁,这也是无奈的选择。长平打了三年,秦、赵两国都很艰难啊!我国换下廉颇,秦国换下王龁。”苏厉感叹道:“这就是秦王稷的厉害之处。有利于秦国的事,他可以忍。” “我还是不懂。” 苏厉问道:“白起长平坑杀赵国四十五万,按照秦国军功,秦王会封他什么?” 楼言回道:“按照,武安君的军功,位列三公、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武安君位列三公,封侯拜相,范雎的地位就会动摇。武安君破邯郸,那应该封他为什么?” “裂土封国。”苏厉见他答不上来,“范雎从魏国来到秦国,历尽磨难,熬了数十载,才得到相位之尊。为了自己的地位,范雎也会阻止秦王伐邯郸。” 楼言质疑道:“范雎,会帮我们乎?” “范雎有才华,也有野心。范雎帮我们,也是帮自己,还能给赵国落下一个人情。”苏厉又喝了一口茶水,“武安君位立三公、封侯拜相,威胁到的不只范雎,还有秦王。” 楼言想想就觉得好笑,“先生这话,怎么说的。武安君怎会威胁到秦王。” “长平大胜,武安君封侯拜相,位立三公。若破邯郸,亡赵国,再建功勋,就是裂土封王。秦王会有如此雅量乎?”苏厉摇了摇头,“秦王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王权。” 楼言也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问道:“先生看到秦国君臣、将相不和,才冒死入秦的吧!” “不错。”苏厉笑道:“我看到了秦国君臣、将相不和,才敢入秦。” 楼言佩服这些纵横之人,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一面,“先生,此次议和,我们能够成功乎?” “我们议和定能成功。”苏厉眸色充满自信,“长平之战,没有分出胜负,秦国君臣上下一心。长平分出胜负,秦国君臣的矛盾,也将会进一步激化。秦王、范雎、白起,这三人的矛盾,也会扩大。” “先生入秦,早有准备。” 苏厉说了这么多,口有些干涩,又喝了一口,“我答应入秦,不做点准备,如何入手。” 楼言佩服道:“原来,先生入秦之时,就有把握。” “秦国君臣、将相不和。”苏厉谈笑自若道:“我只有利用这点,才能成功。” 楼言松了一口气,“闻先生之言,两国止息兵戈,这事办妥了。” “秦王不会伐邯郸,但也会痛宰赵国一顿。”苏厉叫苦道:“接下来,我们要和秦国朝臣谈判。”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秦国欺人太甚 “先生,此次谈判会很困难?”楼言见苏厉的表情,并不是装的,也觉得这次谈判会困难难。 苏厉深沉地出了一口气,“长平,我们惨败在前,主动求和再后。这次谈判啊!我们等着被秦国痛宰吧!” “我国虽败,秦国也没占到便宜。”楼言见对方言语太夸张,不以为然地说,“我们不过就赔点钱,让出上党。秦国,岂敢提出过分的要求。” “赔点钱,让出上党,这还是小事。”苏厉心里涌出不好的感觉,“秦王花了血本,才打败我们,自然还要我们割城,才肯善罢甘休。” 楼言呼吸急促道:“秦王会要我们割城?” “城,肯定是要割的。”苏厉知晓秦国击败诸侯,定要割地赔偿,这次也不例外,“至于割多少,这才是重点。” “先生认为,秦王要我们割几座城。” “至少十城。” “十城。”楼言大声道:“这,会不会太多了。” “十城是太多了。”苏厉没把握地说道:“我能做的争取少割几座城池。” 正在说话之间,走进来一人,行了一礼,“先生,这是秦国大夫,送来的文书。” 楼言上前接过文书,将来者打发下去。 苏厉扶着额头,头疼道:“我喝了酒,眼神不好,看不清写的什么,你念给我听。” 楼言打开文书,笑道:“被先生说中了。秦王邀请先生明日入宫,商议和谈。” “今晚,我要早点睡。”苏厉打了一个哈欠,一脸疲惫地道:“养足好精神,才能应对秦国朝臣。” 翌日,秦王稷召诸臣入宫,问道:“武安君拿下长平,欲兵伐邯郸。你们说说,寡人是打,还是不打。” 范雎朝着一名大臣示意,那名大臣会意,出列道:“王上,我们和韩国打了三年,长平又和赵国打了三年。我们常年征伐,国内已经怨声四起。臣认为,不能打。” 又有一人出列道:“我们长平大胜,也是惨胜。如今,我们国内空虚,粮草耗尽。出征将士,也疲惫不堪。臣认为,不能打。” “赵氏善战,攻伐邯郸,又是一场苦战、恶战。我们打下去,又要几年。” “诸侯对我国虎视眈眈,我们伐赵,他们必会相助。臣,认为不能打。” 秦王稷见罢兵熄战是朝臣的意愿,看着范雎,问道:“秦相,你说,寡人打不打邯郸。” “如诸位所言。”范雎朗声道:“我们和赵国再打下去,只会打得两败俱伤。臣,也不赞成打邯郸。” 其他朝臣看出风向,也齐声道:“臣等附议。” “诸位不赞成打邯郸,寡人如诸位所言,不打邯郸。”秦王稷喊道:“传赵国使者,入殿。” 苏厉神态端庄,闲庭阔步来到秦殿,行礼道:“外臣,苏厉,奉赵王令,出使秦国。” 秦王看着眼前这人,面对自己,神色坦然,没有半点害怕,问道:“你奉赵王之令,来我咸阳做什么。怎么,邯郸待不下去了,赵王让你来咸阳避难。” 秦臣闻言,也跟着秦王稷大笑。 苏厉面对秦国君臣嘲笑,也不反唇相讥,语调平静地道:“邯郸待不下去,我就去齐国。” 秦王稷见对方面对这种场景,还能保持话语平静,有意调高声音,喝道:“你是看不起秦国。” “秦律太过森严,管得太紧。要想在秦国混下去,就要靠军功。”苏厉叫苦道:“我没有什么本事,来秦国,岂不会饿死。” 秦王稷见对方之言是看不起秦国,冷哼道:“你去齐国就不会饿死。” “我还有点学问,能够读书识字。”苏厉不卑不亢地说,“去齐国,我还能教书,糊口是没问题。” 范雎听了感到不高兴,嫌弃地道:“你可以去齐国教书,也可以来秦国教书。” “秦国可以教书?”苏厉摇了摇头,问道:“秦国之法,秦相比我这个外来人更清楚吧!” 秦王稷以退为进地道:“你愿来秦国,可以教寡人子孙学业。” 苏厉受宠若惊地道:“外臣学问浅薄,岂敢教王子王孙的学业。” 范雎在这个问题上,占不了上风,也不想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转移话题道:“你奉赵王之命,来咸阳做甚。” 苏厉温言道:“外臣奉赵王之令,前来求和。” 秦王稷笑道:“你来咸阳是替赵王丹说客的啊!” 苏厉进退有度地回道:“我是为秦、赵两国和平而来,也可以如秦王所言,是赵王的说客。” 秦王稷见对方还算坦诚,笑道:“听闻苏氏一族,前有苏代有说燕王哙禅位。又以桃木、土偶,劝孟尝君不要入齐。后有苏秦,离间齐国,助燕昭王破齐雪耻。你也是苏氏一族的男儿,与其兄长相比,有何本事。” “我啊!”苏厉自嘲道:“我的本事,那比得过兄长。我要是有兄长纵横之才,怎会混得如此地步。” 秦王稷见对方上下也没有一件体面的东西,也认为他真的混得不咋样,其才华远不及兄长。 范雎问道:“求和需要诚意,不知道赵王的诚意,有多高。” 苏厉道:“求和是两国之事。赵王一人有诚意,是不行的。不知,秦王对求和是什么态度。” 秦王稷冷冷地道:“赵王的诚意,打动了寡人。寡人可以考虑,赵王求和之事。” “赵王是有足够的诚意。”苏厉一边说,另一边拿出赵王丹的国书,双手向前一送,“请,秦王过目。” 范雎见秦王投来一道眼神,上前取过文书,面向秦王。 秦王稷也不看,喊道:“念。” 范雎打开国书,大声念道:“此战,乃寡人之罪。为了缔造两国和平,寡人愿让出上党,赔偿五车财宝。” “五车财宝,让出上党?”秦王稷怒喝道:“天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苏厉问道:“秦王对赵王的赔罪,不满意。” “上党是韩王割让给寡人的,赵王接纳与寡人为敌。寡人出兵,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秦王稷语调加快,怒气更甚,“上党是寡人用武力取回来的,不是赵王让的。” 苏厉平和地道:“赵王以五车财宝,赔偿秦国。秦王,这还不够?” 秦王稷语调阴沉道:“寡人死了那么多将士,赵王,这五车财宝,太少了。” 苏厉问道:“秦王要多少财宝,才能满意。” 秦王稷高声道:“至少二十车。” “秦王的要求,赵王满足不了啊!”苏厉无奈道:“赵国加起来的财宝,就这么多。” “你说笑话吧!”秦王稷嘲讽道:“赵王连二十车财宝都拿不出来。” 苏厉道:“赵王是真拿不出来。” 范雎恐吓道:“拿不出来,两国只能继续开战。” “要打,就打吧!”苏厉语调不高,却是让秦王听得清清楚楚,“赵国已经山穷水尽,拿不出钱,还怕打仗?” “放肆。”秦王稷怒道:“你敢威胁寡人。” “非我威胁秦王,实在是秦王欺人太甚。”苏厉迎向秦王的愤怒的神色,“赵王拿不出钱,秦王非要逼迫赵王。赵王除了与秦王开战,还能做什么。” 范雎见谈判陷入僵局,想了一个办法,忙道:“赵王拿不出钱来,可以割城赔偿。” “赵国的地倒是有。”苏厉问道:“秦王要赵王割几座城赔偿。” 秦王高声道:“十城。” “十城?”苏厉用夸张地表情看着秦王稷,讨价还价道:“太多了,少点。” 秦王稷用不可商量的语气,否决道:“十城就十城,少一座城,寡人就不答应。” 苏厉见谈不下去,无奈道:“算了,不谈了。秦王,还是和赵王开战吧!” 秦王稷没想到苏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范雎不想这么早结束这个话题,问道:“赵王愿割几城。” 苏厉道:“三城。” 范雎摆手道:“三城,太少了。” 苏厉伸出五根手指,语调颤抖地喊道:“最多五城。” “不行。”范雎道:“这个数,我们不能接受。” 秦王稷见苏厉的神色,猜测割五城,这是赵王最后的底线,喊道:“罢了,罢了。寡人退一步,赵王也退一步,六城。” “六城?”苏厉做出惊吓,又无奈地神色,“这个,我做不了主。我要和赵王,商议之后,才能回复秦王。” 范雎见苏厉打算以‘拖’来延迟两国的谈判,怎会给他机会,“你一去,一回,又要多少时日。你的心思,我岂能不知。” 苏厉露出无辜地表情,“我说给你们二十城,你们高兴,我也高兴。可,赵王会答应吗?当年张仪说给楚怀王六百里,结果楚国得到的是六里。最终导致秦、楚两国大战。我若学张仪,求和是成了。赵王不答应,两国还是得开战啊!” 苏厉既说了自己不能做主,同时也揭露了秦国背信弃义的那些事。 张仪欺楚,一国相邦,做出这样的事来,被天下人所耻。秦国无信,也传遍了诸侯。这是秦国不光彩的事,被苏厉若无其事地说了出来。秦王稷虽怒,但也不能怒斥苏厉。 秦王稷绕过这件事,用霸道无比的口吻说,“你回去告诉赵王,六城,少一座城,都不可以。赵王不割六城,寡人就伐邯郸。赵王若有诚意,喊平原君来秦与寡人谈。” “外臣告退,即刻赶回邯郸,告知赵王,秦王开出的条件。”苏厉说完,转身就走。 范雎见苏厉的身影走出了大殿,喊道:“王上,不能让苏厉就这么走了。” “他不过是个使臣,留下他也没什么用。寡人,逼迫他答应我们的条件,赵国君臣反悔也没用。” 苏厉走出秦宫,楼言见了,急色上前问道:“求和,谈妥了吗?” 苏厉示意这里人太多,不可多言。回到馆驿,苏厉开口道:“没能谈妥。” 楼言惊道:“先生出马,还没谈妥?” “秦王要我国赔偿二十车财宝,割十城。” “秦国欺人太甚,真欺赵国无人乎?” “秦王开的条件,我岂能答应。快,准备一下,我们准备回邯郸。” “谈不妥,我们可以继续谈。怎么能回邯郸。” “秦国开出的条件,我不能做主。我留在这里,也没用。”苏厉还有些句没说,他出使秦国求和,这只是表面现象。他来,不过是为了示弱,迷惑秦国君臣,进而替赵国君臣争取时间,备战邯郸,与秦军开战。 苏厉回到邯郸,步入宫中,请罪道:“王上,臣无能,没能缔结两国和平。” 赵王丹问道:“秦王对寡人开出的条件不满意。” 苏厉道:“秦王的条件,我不敢说。” 赵王丹道:“秦王什么条件。” 苏厉仰扬顿挫地道:“秦王要我们无条件让出上党,割十城,赔偿二十车财宝。” 苏厉话语刚落,赵国朝臣义愤填膺地喊道:“秦国欺人太甚。” “秦王安敢欺我赵氏无男儿乎。”赵王丹也炸了,怒色道:“秦王太欺负寡人。” 苏厉露出委屈地神色,又道:“秦王说我没资格谈判,请平原君入秦相谈。” 朝臣的目光看着平原君,等待着他的回答。 “秦王欺我太甚。”秦国要二十车财宝,割十城,还赶回了赵国的使者。赵王丹受此侮辱,岂能不怒。 平原君淡定自若地道:“承蒙秦王看得起我,我就去秦国,与秦王谈判。我倒要看看,秦王想欺负我国,到了什么地步。” 第一百四十章 平原君入秦 “秦国乃虎狼之国,入秦者,都没有好下场。平原君,不可以身犯险。”赵国朝臣听闻平原君打算去秦国,齐声皆劝。 赵王丹闻言,也不能镇定,忙道:“叔父是国之栋梁,寡人臂膀,不可犯险入秦。叔父入秦,有什么闪失。寡人该怎么办。” 平原君见赵王丹和朝臣太紧张了,平静道:“王上,秦王要我入秦,我必须去。我不去,两国就只能开战。” “打就打。”赵王丹想起受到的侮辱,勃然大怒,“秦王欺寡人太甚,欺我赵氏无男儿。秦王要打,寡人就和他打到底。叔父入秦,被秦王扣押,寡人该怎么办。” 平原君见赵王丹还算有心,拜道:“秦王若扣押我,威胁赵国。请,王上不要以我为念,要以江山社稷为重。” 平阳君也劝阻道:“楚怀王入秦,被秦王囚禁章台,客死秦国。孟尝君入秦,秦王截杀之。若非孟尝君手下奇人颇多,没有鸡鸣狗盗之辈,也回不了齐国。秦国是虎狼,平原君不能去。” 平原君感受到赵王对他的心意。可,他身为赵氏子孙,总要会赵国,做点事。平原君为了缓和气氛,放声大笑道:“秦国是虎狼,我也要去闯一闯。” 赵王丹劝阻道:“寡人不想叔父去了秦国,被囚,或送了性命。” 平原君谈笑风生,把自身安危置之度外,“人,总有一死。如此死法,倒也算为国而死,岂不大丈夫哉。” 赵王丹眸色满是不舍地道:“寡人不想叔父去冒这个险。” “王上,不用担心。秦国是虎狼又如何,它有什么好怕的。你祖父当年,孤胆入秦,不是平安地回来了吗?” 楚怀王被囚在前,孟尝君截杀再后,赵武灵王却敢孤胆入秦。赵武灵王之举,无不彰显赵氏男儿的胆魄。赵王丹也羡慕祖父的胆量和勇气,可,赵国处于风雨飘摇,他是真舍不得让平原君入秦。 赵王丹身边的亲人不多,怎能让平原君赴秦,“叔父,可以不去。” 平原君摇头道:“王上,我不去秦国,也不行啊!我若不去,谈判破裂。秦王下诏,白起就会直扑邯郸。我们备战邯郸,与秦开战,还需要时间。我去秦国,还能拖些时日。现在,我们还不能与秦国摊牌。” 平阳君见平原君为了先祖江山社稷,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入秦,感动道:“平原君之大义,我辈不及。请,平原君受我一拜。” 朝臣也道:“请,平原君受我等一拜。” “叔父,请受我一拜。”赵王丹也被平原君的家国社稷情怀所感,拱着手,朝着他一拜。 平原君忙道:“王上,使不得,使不得。我是赵氏子孙,守住基业,也有我的责任。” 赵王丹见劝不回平原君,也知他说的不错,若没有备战邯郸,是决不能与秦国再次开战,嘱托道:“我在邯郸,等着叔父平安归来。” 朝臣也道:“我等在邯郸,盼望着平原君,早日归来。” “我走后,你们要多辅佐王上。”平原君朝着众人拜道:“我若有不测,你们也要齐心协力,守住邯郸,守住赵国。赵国,我就拜托诸位了。” 朝臣齐声道:“我等定会齐心协力,守住邯郸,守住赵国。” “有诸位这句话,我也放心了。”平原君大笑道:“诸位,等着我从秦国回来之时,我们共饮美酒,畅谈天下。” 赵王丹拱手向前一送,“送叔父。” 朝臣也齐声道:“送平原君。” “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天下纷扰,何得康宁?赵有铁骑,谁与争雄?”平原君高歌一曲,一步又一步走出殿外,“山河巍巍,天地苍苍。今击北胡,复我山河。山有木兮,国有殇。身既死矣,归葬山阿。” “魂兮归来,以瞻山河。”平原君站在殿外,转过身来,朝着众人一拜,“邯郸,就托付给诸位了。” 平原君离开丛台宫,返回府邸,取几件衣服。平原君回到府邸,却见妻妾跪地,哭成一片。 平原君见了,问道:“你们哭什么。” “听闻夫君要深入虎狼之国,我等忍不住悲痛。” 平原君轻声骂道:“我入秦是为了赵国,为了邯郸,这是大事。你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秦国无道,夫君去了还能回来乎?”一妇人用布巾擦着眼角地泪水,“念及此处,我们就忍不住要哭。” “哭,哭,哭。”平原君听到这句话气不到一处来,“你们就只知道哭,我还没死在秦国。等我死了,你们在哭,也不迟。” “夫君能否留下来,不要去秦国。” “国家有难,人人有责。我身为赵氏子孙,责无旁贷。”平原君道:“我是赵武灵王之子,赵惠文王之弟,赵王的亲叔父。现在,所有人都看着我。我理当为守护邯郸,守卫家国,做表率。岂能贪生怕死。” “夫君去了,回不来。我们该怎么办啊!”妻妾又放声一片哭泣。 “我回不来,你们都当我死了。”平原君看着这些妻妾,骂道:“妇人之仁,怎知家国大事。给我,让开。” “请夫君留下来。” “给我让开。”平原君喝道:“此时,我不挺身而出,更待何时。” 妻妾见平原君执意要丢下她们入秦,哭声更大。平原君听着这些妻妾的哭声,心中也是百般不舍。可,秦王点名要他去秦国谈判,他若不去,不仅丢了赵氏男儿的脸面,辱没了先祖的英明,还会让王室蒙羞。 此时,邯郸君臣和百姓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为了家国社稷,他有万般不舍,还是只能入秦。不去,就会给赵国带来灾祸。传出去还会被天下人笑话。 为了赵氏的基业,为了先祖的英明,哪怕是死,他也得去秦国。再者,父亲赵武灵王敢于孤胆入秦,兄长赵惠文王敢与秦国争雄。父兄未完成的志向,理应让他来继承。 平原君招手喊道:“你们过来。” 平原君的几个儿子,走上前来。 平原君看着他们,笑道:“国家有难,身为赵氏子孙,该如何。” 诸子齐声道:“为国出力。” “好,好,好。”平原君满意地看着几个儿子,称赞道:“身为赵氏子孙,定当为国出力。哪怕是死,也不能丢了祖宗的脸面。” “父亲之言,我等铭记于心。” 平原君满意地看着几个儿子,慈祥道:“我若去秦,若不能归,或者有不测。你们要守卫邯郸,护国保家。” 平原君长子郸,喊道:“父亲放心,我们会护国保家,绝不丢了先祖的脸面。” “这才是我的儿子。”平原君大笑而出,走出府邸。诸子跟着相送,齐声道:“送父亲。” 平原君坐上马车,喊道:“去秦国。” 马车驶出邯郸城,车英停住马车,喊道:“平原君,廉颇、虞卿等人前来相送。” 平原君闻言,走下马车,看着廉颇、虞卿、魏齐等较好之人在城外等候自己,笑道:“感谢诸位前来相送,胜,感激不已。” 廉颇道:“胜公子为了赵国,为了邯郸,甘愿冒险入秦,我等怎能不来相送。” “秦王看得起我,要我入秦谈判。我不去,秦王岂不笑话赵氏男儿无胆量乎。胜,做为赵氏子孙,岂能不去。” 虞卿高喊道:“胜公子这份胆魄不弱与赵武灵王孤胆入秦,那份雄风。” “虞卿啊!虞卿。”平原君怎敢与父亲相比,“赵主父孤胆雄风,我不能比之。但我愿,效仿之。” 廉颇命人端来美酒,取过一樽,递给平原君道:“西去秦国,路途遥远。平原君,我等着你归来,痛饮邯郸美酒。” 平原君举着酒樽,面向诸位道:“好,我等着与诸侯,痛饮美酒。诸位,请。” “平原君,请。”众人举樽,一饮而尽。 平原君放下酒樽,看着诸位道:“廉老将军,王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不要放在心上。邯郸,就拜托你了。” 廉颇道:“平原君不说,我也会守护邯郸。平原君莫忘了,我也是赵国的好儿郎。” “廉老将军,不愧是大丈夫。”平原君听到这句话,就放心了。来到虞卿面前,“你的主意最多,我走后,你要多给王上出主意。王上性子太急,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你别听就是了。” “平原君,勿须多言。”虞卿道:“我生在赵国,长在赵国。先王恩遇我,威后善待我。我自当出谋划策,为守卫邯郸出份力。” “好,好,好。”平原君看着这些跟他交好,还有出生入死的人,“有你们,我就可以放心去秦国了。” 廉颇高声道:“平原君放心去吧!邯郸,我们共同守护。” 众人和诸将,齐声高呼道:“平原君放心去吧!邯郸,我们共同守护。” “赵国有你们,何其幸哉。”平原君闻言,眼角有些湿润,“诸位,受我一拜。” 众人齐声道:“我等盼望着平原君早日归来。” “告辞。”平原君转身,登上马车,坐在车内,号令道:“去秦国。” 诸将齐声道:“送平原君。” 平原君看着渐行渐远的邯郸城。他生于邯郸,长于邯郸。这座城池,他有太多的感情。平原君命车英见马车停了下来,站在高处,远望了一眼邯郸。 “此去,还能归来否?”平原君看着邯郸城,感触良多。这里有赵成侯晚年时期的邯郸劫难,也有赵肃侯征战诸侯的傲骨,还有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雄姿,也有赵惠文王逐鹿中原之风。 这些人都守卫着邯郸,现在,也该他来守卫邯郸。 平原君感触少许,重回车内,喊道:“启程。” 车夫闻言,架着马车,往秦国而去。 马车过了郸河,一路向西而去。车英问道:“平原君,我们还能回来吗?” 平原君道:“先祖守卫邯郸,才有我们今日。现在,该我们守卫邯郸了。西去秦国,能不能归,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有守卫邯郸的信心和勇气。” “平原君说得没错。”车英也不去想这个问题,“我们有守卫邯郸的信心和勇气,这就足矣。” 平原君高喊道:“祖祖辈辈都守护着邯郸,这片故土。现在,轮到我来守护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赵武灵王之子 秦王稷要平原君入秦谈判,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那就是平原君是赵武灵王之子,赵惠文王之弟,赵王丹的叔父,他的身份地位显赫,能够代表赵王丹做决定。 第二个原因,就是出于私心,那就是为了替范雎报仇。范雎在魏国那些事,秦王稷一直记在心上。当初逼迫魏王将魏齐的人头送来咸阳,魏齐逃离魏国,去了赵国邯郸,还被平原君收纳。 平原君之举,无疑是得罪了秦王。秦王稷心想:“若扣下平原君,以魏齐的人头来换。赵国的君臣,又会如何应对。” 平原君翩翩公子,害怕秦国,再加上秦国不好的名声,这位赵国宗室公子哥,是不会选择入秦。然,令秦王稷没想到,平原君竟然不怕死,敢于入秦。 秦王稷本想借助平原君之手,要挟他,杀了魏齐,进而达到,寒了赵国士人之心。也让平原君留下骂名。平原君入秦,让他的计划落了空。 “赵武灵王的儿子,果真有胆量。”秦王稷见了平原君,见他有几分其父赵武灵王的英姿,笑道:“秦国欢迎你。” 平原君听着这五个字,心中虽不喜,还是客套地说道:“秦王点名要我来,我怎敢不来。” 秦王稷冷着脸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平原君笑道:“据闻秦酒不错,所以我就来了。” “你是来秦国喝酒的?”秦王稷听到这句话,微微感到诧异。 “先求和,再饮酒。”平原君还是分清主次,什么是最要的,什么是次要,“求和成功了,我定要痛饮秦酒。” 秦王稷冰冷地说道:“寡人拒绝赵国的求和,你还有心思喝酒乎?” 平原君心里不是滋味,但面容还是很镇定地说,“心情可能会差点。” 秦王稷没想到对方的心胸如此豁达,展开衣袖,“你来了,我们还是来谈谈国事。” 平原君道:“秦王愿谈,我们就谈。” 秦王稷问道:“寡人的条件,赵国使者已经告诉你了吧!二十车财宝,割十城。赵国不答应,我们就开战。” 秦王稷语调不高,却传达出不容讨价还价的口吻。 平原君晃了晃头,笑了笑,也不说话。 秦王稷有些看不懂,问道:“你晃头是何意?” “秦王的条件太苛刻了。”平原君含笑道:“我不能接受。” 秦王稷喝道:“长平一战,我大秦男儿葬送了数十万。寡人要你二十车财宝,割十城,这很过分。” “秦国葬送了数十万男儿,赵国被你们坑杀了四十五万,这比账,又该怎么算。”平原君也不示弱,“你们不杀我降卒十多万,别说是十城,就是十五城,我也会答应。” 范雎道:“这是战争,会死很多的人了。” “所以,你们就杀了我国数十万降卒。”平原君喝问道:“这些人都降了,你们还要坑杀他们。他们该死吗?” 范雎也被对方的气势吓到,缓和道:“平原君情绪不要太激动。别忘了,你来秦国是求和的。” “不用你提醒我。”平原君眸色涌出愤怒地烈火,“我是来求和,也是来为被坑杀数十万降卒,讨回公道。” “公道?”秦王稷大笑道:“拳头硬就是公道。” “秦国杀降,已开先列。赵国打不赢秦国,是赵氏子孙的无能。”平原君高声道:“天道轮回,自有因果。秦能杀降,后代子孙,定会报了此仇。” “好。”秦王稷击掌道:“我等着那一天。” 平原君悲愤不已,“我无能啊!” 秦王稷威吓道:“平原君,休要放肆。这里是秦国,不是赵国。这里的一切是寡人说了算。你惹怒寡人,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平原君神色无惧,“秦王杀的人,还少吗?秦王囚禁芈太后,驱逐四贵,打压有功之臣。伐韩国,杀赵降卒。秦王想要杀我,就杀吧!我若皱一下眉头,就不配为赵氏子孙。” “好,好,好。”秦王稷冰冷道:“你不怕死,我就成全你。” 平原君也没求饶,大喊道:“秦王,快快动手。” “罢了,罢了。”秦王稷换了一种语调,“寡人是不会杀你。寡人刚才只不过是跟你开了一个玩笑。” 平原君道:“秦王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虽多次激怒寡人,寡人也不会杀你。”秦王稷回忆过往,语调感伤,“寡人能够成为秦王,多亏了你父亲,赵武灵王相助之恩。你是赵武灵王的儿子,寡人怎能忘恩负义,杀了你。” 当年,秦武王举周天下而死。秦国无主,动乱长达三年。芈太后扶持公子芾与秦惠后、秦武后扶持公子壮相争。最终的结果是芈太后结束了这场动乱,赢得了胜利。 然,芈太后也没有成为大赢家,公子芾也没有成为秦王。赵武灵王为了插手秦国的内政,联合燕昭王给秦国选了第三条路。护送那时还在燕国为质的秦王稷归国继位。 秦王稷想起过去的往事,还有死去的故人,长出了一口气,“赵武灵王若不死沙丘,赵国的国力定会蒸蒸日上吧!现在的天下,也许就是你们赵国说了算。可惜啊!楼台高阁今犹在,不复赵主父当年。” “楼台高阁今犹在,不复赵主父当年。”平原君听到这句话,眼角早已经湿润。 范雎见秦王陷得太深,忙道:“王上,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 秦王稷吸了一口气,吐了出来,稳了稳心神,“看在赵主父当年相助之恩,寡人就要十车财宝,割赵十城。” “太多了。”平原君也从悲伤之中恢复过来,“能否再少点。” “也罢!寡人给赵王留点钱,埋葬长平死去的将士,抚恤遗孤。寡人再退一步。”秦王稷用不可商议的语调道:“五车财宝,割让六城。这是寡人最后的底线。赵国若能接受,和谈就成了。若不能接受,我们就只能继续开战。” “五车,六城。”平原君痛色道:“好吧!我答应了。” 范雎送上一张堪舆图,递给秦王稷。秦王稷取过堪舆图,展开在案几上。秦王稷提起笔在堪舆图上画了一个圈,将堪舆图收起来,扔给范雎,“这就是秦、赵两国新的界线。平原君,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平原君接过范雎送来的堪舆图,缓缓展开,看到那显赫的标记,心如刀割,“没问题。” “好。”秦王稷见对方这种表情,深为满意,“秦、赵议和,这事就算成了。寡人备好酒宴,与君共庆之。” “多谢秦王好意。”平原君道:“我没有心情与君对饮。” 秦王稷道:“怎么,平原君不打算给寡人面子。” 平原君道:“我丢了先祖的脸面,哪有心情喝酒。” “平原君是做大事的人,不要为了这件事影响两国交好,更不要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范雎劝道:“吾王,可是很少请人喝酒。” 平原君拾起心中地落寞,“如此看来,倒是我不知趣了。这酒,我不喝,是不行的。” “必须喝。”秦王稷道:“不喝,寡人脸面无光啊!” 平原君见不能拒绝,叹道:“为了秦、赵两国止息兵戈,我喝就是。” 秦王稷备好美酒佳肴,招待平原君。宴会间,也没有人提起赔钱、割城,这些不愉快的事。秦王稷、范雎频频敬酒,平原君一一饮之。 酒宴进行了两个时辰,秦王稷借着酒意问道:“平原君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平原君打了一个酒隔,醉意道:“秦王何出此言。” 秦王稷不知对方是真醉,还是假醉,笑道:“寡人曾放言,谁敢接纳魏齐,就是与秦国为敌。魏国不敢接纳,魏齐逃离大梁,前往邯郸。魏齐投奔了你,你接纳他,就不怕与秦国为敌。” 平原君茫然道:“秦王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魏齐乃魏国之相,岂会落魄到投奔我。” “你就不要装了。”秦王稷问道:“魏齐在哪里。” 平原君又打了一个酒隔,“我不知道秦王说什么。” “你胆敢接纳魏齐,不敢承认乎?”秦王稷神色变得有些可怕,“把他交出来。” “莫说我不知道魏齐在哪里。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把他交出来。”平原君不卑不亢回道:“秦王要杀了我,我也不会把他交出来。” 秦王稷见对方不肯交出魏齐,喝道:“你为了一个魏国人,得罪秦国,丢了性命,这样值得吗?” “值不值得,这是心中的取向而定。”平原君端起酒樽,又饮了一樽,“对于秦王而言,用武力逼迫他人屈服。拳头够硬,就可以为所欲为。秦王这样是没有朋友的。” “寡人不需要朋友。” “这就是称孤道寡的人可悲之处啊!”平原君放下酒樽,“也不懂得朋友的那份情谊的可贵。” “平原君宁可得罪寡人,牺牲自己,也要保住魏齐。”秦王稷微怒道:“魏齐和你,只能活一人,你自己选吧!” “我是不会出卖朋友,更不会用朋友的性命,来换取苟活的机会。”平原君又独自饮了一樽酒,无畏道:“秦王要杀我泄恨,动手好了。” “寡人说过,看在赵武灵王的面上,是不会杀你。”秦王稷自然知道,平原君是杀不得的。他若杀了,秦、赵两国战祸再起。 “多谢秦王,不杀之恩。”平原君举樽道:“饮了此酒,我便回国复命了。秦王,请。” 平原君见秦王没有举樽,独自饮之。平原君起身,准备离开。两名甲士,拦住了他的去路。 平原君转过身来,问道:“秦王,这是什么意思。” 秦王稷端起酒樽,送到唇边,寒冷地道:“平原君不交出魏齐,我怎能放你回去。” 平原君喝道:“秦王是想扣押我?” “平原君不是想和秦酒乎?”秦王稷将美酒喝了下去,“我是请你留下来。” “哈哈哈。”平原君见走不了,返回座位,端起秦酒,“秦王可要美酒、佳肴,招待我。我这个人可是很难伺候的。” “平原君安心地留下来吧!”秦王稷道:“秦国什么没有,管吃管住,寡人还是能办到的。来人,送平原君下去歇息,不可怠慢。” 平原君被送走后,范雎问道:“王上打算扣留平原君。” 秦王稷独自畅饮,问道:“不可以吗?” “扣押平原君,会坏了两国的邦交。我们和赵国刚止息兵戈,恐怕会…” “这点不用你担心。”秦王稷拿起酒樽把玩,淡淡道:“你为寡人的霸业,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十几年前,赵国败我阏与,折损我大秦十几万男儿。今,长平一战,我们斩杀赵卒四十五万,一雪前耻。寡人,何其快哉。” 秦王稷放下酒樽,“寡人耻辱,雪了。仇,也报了。你的耻,未雪,仇未报。” 范雎感动道:“王上…” “寡人说过,你我虽为君臣,也是挚友。你的仇就是寡人的仇。寡人要为你报仇。” “多谢王上。” “平原君不交出魏齐的人头,寡人就逼迫赵王。”秦王稷看着邯郸的方向,“派人去告诉赵王,用魏齐的人头,来换平原君归国。寡人一日看不见魏齐的脑袋送来秦国,平原君一日不能归国。” “王上会杀了平原君?” “他是赵武灵王的儿子。”秦王稷沉重地出了一口气,“寡人,下不了手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魏齐丧命 “平原君被扣秦国,请,王上搭救。”车英昼夜不歇,赶回邯郸,进入丛台宫,面见赵王丹。 赵王丹心中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心里也做好了准备。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涌出前所未有的惊慌,“你说说什么。叔父,被扣留秦国。” 车英喊道:“秦王说,不交出魏齐脑袋,平原君不能归国。” “快,快,快。”赵王丹对着身边的人喊道:“把魏齐送到秦国谢罪,换回叔父。” 平阳君见赵王丹没了主见,忙道:“王上,我们不能那么做。” 赵王丹看着他,一脸怒意地问道:“你要寡人舍弃叔父不成。” 平阳君见赵王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赵王丹质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魏齐曾是魏国之相,逃亡大梁,来到邯郸避难。我们接纳他,天下诸侯都知道。”平阳君不顾赵王丹愤怒的眼神,又道:“我们将魏齐送去秦国,不仅会寒了士子之心,还会被天下诸侯嘲笑。甚至,我们还会与魏国交恶。” “叔父深陷邯郸,不能归。寡人总不能不管吧!”赵王丹虽知道平阳君说得有理,但他也知道,不送魏齐去秦国会发生什么,“那是我的亲叔父。寡人不把魏齐交给秦国,叔父遭遇不测,寡人也会留下见死不救的骂名,更会令群臣、将士离心离德。” 平阳君道:“秦王只是扣押平原君,平原君性命无忧。王上不必担心。” 赵王丹问道:“叔父遭遇不测,又该如何。” “秦国君臣没有那么愚蠢,若杀了平原君,定会引发两国战祸。”平阳君相信自己的判断,又道:“王上,魏齐不能送去秦国。” 赵王丹面向众人,问道:“平原君和魏齐,寡人只能选一个。你们说,寡人该选谁。” 车英急道:“平原君可是王上的亲叔父。王上当然要选平原君。” 朝臣也道:“臣等附议。” 赵王丹道:“平阳君听到了吗?这是朝臣共同的心声。” 平阳君见没人站在自己这边,依旧劝阻道:“我们送魏齐去秦国,会被秦国轻视,还会遭到天下诸侯嘲笑。王上,请三思而行。平原君若在,也不会赞成王上这样做。” 车英问道:“平阳君阻拦王上,不让平原君归国,居心何在。” 又一人道:“平阳君和平原君之间的矛盾,我们早已经知晓。平阳君是不想让平原君归来。” 朝臣也出言,指责平阳君。平阳君虽没这样想过,但,赵王丹和朝臣,恐怕都是这样想的。平阳君无论说什么,都会成为朝臣攻击的对象。 “事到如今,寡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赵王丹喊道:“车英率领五十名甲士,去缉拿魏齐,送去秦国。” 车英见王上还是站在平原君这边,朗声道:“喏。” 平原君被扣留秦国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邯郸大街小巷。长平被坑杀四十五万,平原君又被扣留秦国,赵国真是多事之秋啊!没有了平原君的约束,还真不知道赵王会做出什么事来。 魏齐正在邯郸,找了一间酒肆饮酒,回到府邸,却见门口站在大批甲士。魏齐刚要出去问个明白,却被一人拉住。魏齐转头见是虞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虞卿压低声音道:“跟我走。” 魏齐虽不知何意,跟着虞卿便走。 走了一段路,魏齐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王上派了甲士前来拿你。”虞卿和魏齐交好,也不忍心让他去秦国送死,“你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逃?”魏齐不知意,问道:“我为何要逃。” “来不及解释了。”虞卿见有几名甲士走过来,拉着魏齐转入小巷,“你逃就是了。” 魏齐问道:“你不说,我不走。” “你怎么认死理啊!我让你逃,你就逃好了。”虞卿急道:“在不逃,邯郸关闭城门,你想逃也逃不掉了。” “赵王为何要缉拿我。”魏齐想了想,问道:“莫非是平原君有难。” 虞卿点了点头,“平原君入秦被扣,秦王放言,要拿你的脑袋去换。才肯放平原君归国。你是赵王,会如何选择。” 魏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当然是拿我的脑袋,换平原君归国。” 虞卿已经告知了他详情,催促道:“你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速速离开邯郸,逃命去吧!” 魏齐倔强道:“秦王要我脑袋,才放平原君归国。此时,我更不能走。我走了,平原君怎么办。” “平原君身份高贵、显赫,秦王也不会为难他。”虞卿道:“长平我们大败,邯郸人人成为惊弓之鸟。你不走,他们定会拿你脑袋去换平原君归国。” “我本是流亡之人,多亏了平原君接纳,我才能安定几年。”魏齐见转眼之间,过去了数年,“平原君有难,我怎能一走了之。秦王要我脑袋才放平原君归国,拿去便是。” 虞卿骂道:“你不能死在邯郸,你也要好好活着。” 魏齐急色道:“为何。” “你死了,成全了自己的名声。可有想过,你死在邯郸,死在赵国,就会陷平原君不义。”虞卿放缓语速道:“天下诸侯会如何看待赵国?你死了,赵国和魏国也会交恶。眼下,赵国已经是多事之秋,内部不稳,还有秦国虎视眈眈。赵国不能和魏国交恶。” 魏齐还是不肯走,“可,我…” 虞卿也感受到他的心意,“你只有活着,好好活着,才不会辜负了平原君,当初接纳你的初心。” “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魏齐茫然道:“我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 虞卿也知道天下诸侯惧怕秦国,是没人敢收留他。 “我是三晋男儿,死,也要死得有骨气。”魏齐冷哼道:“秦王要我去谢罪,门都没有。秦王只能得到我的人头,休想折辱我。”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乎?”虞卿见魏齐一心求死,骂道:“活着,难道不好吗?死了,什么都没有。活着,才有机会,伐秦雪耻。” “伐秦雪耻?”魏齐想了想,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们还有机会伐秦雪耻乎?” “只要我们活着,就有机会伐秦雪耻。”虞卿鼓舞道:“我相信三晋男儿,还能团结起来,共同伐秦,重拾先祖的辉煌。” “魏王忌惮秦国,韩王被秦国打怕了,赵国长平被坑杀了四十五万儿郎。现在,三晋还能携手抗秦乎?”魏齐悲观地道:“你啊!就不要宽慰我了。伐秦雪耻,再无机会了。” “秦国坑杀我国降卒,天理不容。诸侯见秦国残暴,犹如魔鬼,定会携起手来,伐秦。”虞卿打气道:“我们活着就有机会看到破秦的那一天。” 魏齐疑色道:“我们真的能伐秦雪耻?” 虞卿语调坚定道:“一定可以。” “可,我应该去何处安身立命。”魏齐问道:“天下诸侯,谁会收留我。” “齐国、楚国、燕国,都可以。” “齐国偏安,不会接纳我。秦、楚交好,楚不敢收留我。燕国北寒,更不会收留我。纵使他们收留了我,秦王威逼,他们也会把我交出来。我再次受辱,愧对大丈夫。” 虞卿想了想,喊道:“我们去魏国。” “魏国?”魏齐笑道:“我从魏国大梁逃亡邯郸避难。现在又从邯郸,逃亡大梁。虞卿,你没睡醒乎?” “我听说魏国公子无忌,礼贤下士。你若去投,他定会接纳。”虞卿忙道:“我们去魏国。” 车英前去府邸没有缉拿到魏齐,进宫复命道:“王上,臣无能,让魏齐逃了。” “魏齐逃了?”赵王丹问道:“那该怎么办。” “想必是魏齐收到了风声,逃之夭夭了。”车英建议道:“请王上下令,关闭邯郸城门,全城缉拿。” “王上,不能关闭邯郸城门,全城缉拿。”平阳君厉声劝阻道:“我们这么做,只会让邯郸百姓,陷入恐慌。” 赵王丹问道:“那该怎么办。” 车英道:“我们不关闭邯郸城门,魏齐逃出邯郸,想要缉拿他,就更难了。” 平阳君心道:“魏齐若逃出邯郸,那也是好事。” 赵王丹喊道:“传令下去,严加盘查,不可放魏齐出城。” “喏。”车英领命而去。 虞卿带着魏齐来到城门,见百姓排着长长的队伍,将士手中拿着魏齐的画像,一个个排查。 虞卿见状,轻声道:“现在,我们出不了邯郸了。” 魏齐问道:“那该怎么办。” 虞卿道:“等。” 魏齐追问道:“等什么。” “等黑夜。”虞卿看了一眼天色,“黑夜来了,我们就出邯郸。” 夜色降临,虞卿命人开着马车,来到邯郸东门。只听见一将士抱怨道:“魏齐是什么人,盘查了半日,也没瞧见他的踪迹。” 另一将士搭话道:“魏齐是魏国人。” “王上为何要拿他。” “秦王扣押平原君,放言要魏齐脑袋去换。” “怎么又扯到秦王的头上了。” “据说啊!魏齐为魏相时,羞辱了秦相范雎。秦王这是为了替范雎报仇。” “秦王要人,我们就送去,岂不是有辱赵氏男儿的傲骨。” “你啊!少说点。被听见了,大不敬。”说话那人见前面驶来一辆马车,喊道:“停下来,接受检查。” 虞卿探头出来,问道:“我的马车,你们也要检查。” 守城将士认识虞卿,赔礼道:“虞上卿,得罪了。王上缉拿魏齐,我们不查,难以交代。” 虞卿问道:“魏齐抓到了吗?” “忙活了大半日,也没抓到。真不知道,魏齐是不是会遁地,逃出了邯郸。” “我也不为难你们。”虞卿喊道:“查吧!” 两名将士走了上去,一人解开帘子,见虞卿端在在里面。一人趴在地上,查看车底。两名将士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发现可疑。 先前那人赔罪道:“虞上卿,得罪了。” 虞卿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那人伸手道:“虞上卿,请。” 虞卿命车夫驱车,走出邯郸城,方才松了一口气。虞卿命令车夫往东行。 虞卿与魏齐骑马,往南行,前往魏国大梁。 虞卿来到大梁,送上拜帖,求见信陵君公子无忌。信陵君打开拜帖,也不多想,喊道:“虞卿何在。” 信陵君亲自前去迎接虞卿,赔礼道:“虞上卿,怎么会来大梁看我。” 虞卿简短寒暄少许,直言道:“听闻公子贤明,我和魏齐前来投奔。” 信陵君听到魏齐这两个字,怔了一瞬,问道:“魏相可好。” “魏相在邯郸待不下去了,所以来投公子。”虞卿当下将邯郸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信陵君听后大骂道:“秦国欺人太甚。好,我一定去。” “我和魏相,在郊外等候公子。”虞卿说完,便走。 信陵君准备出门去见魏齐,门客将他拦了下来,“公子不能去。” “我们愧对魏齐在前,我为何不能去。” “秦王扣押平原君,放言要魏齐脑袋。公子收留魏齐,那就是和秦国为敌。请,公子三思啊!” 虞卿出了大梁城,并把信陵君接纳魏齐的消息告诉了魏齐。魏齐没想到信陵君竟敢收纳自己,对虞卿拜了拜道:“你为了我不惜得罪赵王,连官也不做了。此等大恩,我终身难忘。” 虞卿回礼道:“能与兄交,实乃幸事。功名利禄皆尘土,唯有朋友不能出卖。” 等到过了约定的时辰,却不见信陵君的踪迹。虞卿看了看天色,心想:“刚来了。” 魏齐又等了半个时辰,落寞道:“虞兄,不用等了。信陵君是不会来见我的。” 虞卿道:“信陵君一诺千金,没能按时赴约,定是有事耽搁了。” 魏齐摇头道:“魏王忌惮秦国,他要保我早就保了。信陵君是吾王之弟,这件大事,他不能做主的。” 虞卿见魏齐神色不对,安抚道:“魏兄,不要急。我们在等片刻,我相信信陵君回来的。” 魏齐又等了半个小时,仍不见信陵君,抬头看了眼月色,“此情此景,定是美色啊!虞兄,我死后,把我的头颅送去秦国,换回平原君。三晋男儿,绝不低头。” 说着,魏齐抽出长剑,随着月色起舞,高呼道:“我本是流亡之日,幸得平原君收留,得以多活了几年,还认识了虞兄。此生,足够了。虞兄,我是看不到三晋伐秦雪耻了。你是有才华的人,定要复兴三晋男儿的荣誉。” 虞卿道:“我们共同努力。” “平原君,我的这条命还给你了。”魏齐说完,自刎而死。虞卿见状,大喊道:“不要。” 然,终究是来不及了。 虞卿喊道:“你为何执意寻死啊!” 魏齐指着夜色,“我在天…看着…伐…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下立誓 “我来迟了。”信陵君来到约定的地点,却忽闻哭泣之音,走进才发现,魏齐已经自刎而死。 虞卿看着信陵君,又看着魏齐,悲痛欲绝道:“他以为你不会来了,所以,他…” “怪我,怪我。”信陵君自责不已,“怪我来晚了。我对不起虞上卿,对不起魏相。” 虞卿道:“信陵君,能够早到小半个时辰,魏齐也不会陷入绝望,最终举剑自刎。” “我…”信陵君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因为他的纠结和犹豫,所以魏齐才会自刎而死。 “魏齐临死愿望,是想看到三晋男儿,携手抗秦。”虞卿将悲愤化为力量,呐喊道:“信陵君,我们三晋男儿要携起手来,伐秦雪耻,重拾三晋男儿的辉煌岁月。我们不能让魏齐,白死。” “秦国欺人太甚,这笔账我会记着。”信陵君看着魏齐的尸首,“我会厚葬魏齐,让他体面的离开。” “魏齐临死前说让我把他的脑袋送去秦国,换平原君归国。”虞卿止住眼角的流出的泪水,“我要完成他最好的心愿,否则,他的死,没有任何意义。” “秦王囚禁楚怀王,截杀孟尝君,欺压韩、魏,坑杀赵卒,今又扣留我姐夫。”信陵君牙呲欲裂,愤怒道:“秦国欺人太甚。” “秦国势大,诸侯不敢得罪。秦王才能肆无忌惮,欺压诸侯。”虞卿回忆往昔,感慨道:“想当年,秦国被三晋阻挡,出不了函谷。谁知,那个被三晋男儿欺压的秦国,有朝一日,能够欺压三晋。信陵君,三晋男儿应该携起手来,重拾先祖的辉煌。” “好。”信陵君握紧拳头,对着月色起誓道:“有朝一日,我定会伐秦雪耻,重拾三晋男儿的荣耀。” 虞卿在信陵君的身上,看到了其先祖的影子。虞卿见信陵君的年纪不高,却能有伐秦坚定的信念,拱手道:“有信陵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来人,准备上等盒子,装殓魏相的首级。”信陵君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我们不能让魏相就这样死去。” 虞卿抹去眼角地残泪,躬身道:“信陵君,我即刻就去秦国。我等着三晋男儿携手抗秦之时。” “我也等待着那一天。”信陵君躬身回礼道:“虞上卿,我们一起见证那天的到来。” 虞卿捧着盒子离开了魏国,一路西行,往秦国而去。 秦王稷正在和范雎等人商议,忽闻,宦者来报,“赵国使者,求见。” 秦王稷见赵国派人来给自己答复,来得还这么快,抬手道:“请他进来。” 虞卿捧着盒子,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行礼道:“外臣奉赵王之令,出使秦国。” 秦王稷问道:“寡人给的条件,赵王丹答应乎?” 虞卿语调平淡,又痛苦地道:“吾王答应割六城、赔五车,向秦王谢罪。” “赵王小儿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难得啊!赵王答应割六城,赔五车。寡人感受到了赵王的诚意。这一次,寡人就原谅他了。” 虞卿见着秦王不可一世的态度,心中愤怒不已,然,为了大局,他只能忍耐。 秦王稷心情大好,问道:“寡人的另外一个条件,赵王答应了吗?魏齐的脑袋在哪里。” 虞卿双手向前一送,大方道:“魏齐的首级就在这盒子之中。” 秦王稷没想到赵王丹真的会将魏齐的脑袋送来,笑道:“寡人不过是随便说说,赵王小儿,当真了。寡人开个玩笑罢了。” 范雎闻言,上前接过盒子,轻轻打开。只见那盒子里面装的首级,真的就是他的仇人魏齐。范雎轻声道:“当初你百般羞辱我,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秦王稷击掌道:“恭喜你,大仇得报。” 范雎命人将魏齐的首级送下去,行礼道:“多谢王上,帮我报了此仇。” “哈哈哈。”秦王稷笑道:“寡人说过。你我君臣一体,谁敢欺负我们,决不轻饶。” 虞卿可没有心思和这两位君臣闹磕,问道:“魏齐的首级已经送来了。吾王也答应了秦王的条件。不知,平原君何时可以启程归国。” “平原君想什么时候走,就可以走。”秦王稷大笑道:“寡人可没有拦着他。” “我能否见见平原君。” 秦王稷喊道:“来人,带赵国使者去见平原君。” 虞卿辞别秦王,跟随秦国大夫来到一处别宫。秦大夫指着殿内,“平原君就在这里。” 虞卿推开门,走了进去,见平原君好酒、好肉,不曾缺少。平原君见状,问道:“虞卿,你怎么来了。” 虞卿道:“平原君受苦了。” “秦王好酒好肉招待我,也没把我饿着,就是不能离开秦国,回到赵国。”平原君指着面前的秦酒,摇头道:“还是我赵酒好喝啊!” 平原君见对方不语,神色还有点悲,追问道:“你怎么来秦国了。” 虞卿想了想,还是不打算把魏齐的死讯告诉他,克制心中的悲伤,“我来接平原君归国。” 平原君了解秦王的性格,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你走吧!秦王不会让我离开的。这些时日,我被扣留在秦国,总算想明白了楚怀王当年的惨境。楚怀王宁可死在秦国,也不愿裂土活命。谁说楚国君王是懦弱之君。” 楚怀王客死秦国,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可,楚怀王晚年,不为活命,割疆土给秦国的举动,也被男儿称颂。 虞卿见平原君没有愤怒,反而是既来之则安之,豁达的心境,稳了稳心神,“平原君,不是楚怀王。” “你不必安慰我了。”平原君入秦前,心里就做好了准备。他已经将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你回去告诉王上,秦王以我为要挟,逼迫我们割城池。请王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要为了我,辱没了先祖的英明。我虽不如楚怀王,但也要效仿他。” 虞卿闻平原君大义凛然之言,深为敬仰,“平原君,勿要多心。秦王已经答应让你离开了。” “你说什么?”平原君诧异道:“秦王答应,让我离开。” 虞卿点了点头,表示这是真的。 平原君沉思少许,问道:“秦王个性贪婪,怎会轻易放我离开。是不是,王上为了救我,赔偿了很多钱,多割了几座城池给秦国。” “王上没有多赔钱,也没有多割城给秦国。”虞卿几次想要把魏齐丧命的消息说出来。可,他知道平原君的脾气,忍住了,始终没有说。 “怪哉,怪哉。”平原君也想不通,“秦王竟然会让我回去?” 虞卿嘲讽道:“可能是秦王的良心发现了。” 根据秦王稷的行事作风,无论是囚禁楚怀王,还是截杀孟尝君,甚至囚禁芈太后,驱逐四贵。良心,这两个字,用在秦王的身上,一点都不合适。 若非要形容的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虞卿怕平原君起疑,忙道:“平原君,我们早点启程归国,免得秦王反悔。我们想走,就走不掉了。” “走。”平原君早就想离开了,“立马回邯郸。” 秦王无信,天下诸侯皆知。当初秦王答应让孟尝君归国,事后醒悟反悔,派人截杀之。好在孟尝君养了很多奇人,倚靠狗盗鸡鸣之徒,躲过了一劫。 平原君等人,也害怕秦国反悔。众人昼夜不停,赶路。过了函谷,渡过大河,进入魏国的地界,总算松了一口气。 夜色下,平原君看着奔腾不息的河水,想到自己入秦,还能平安归来。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令他终身难忘。 平原君听着河水,看着月色,心情甚好,大笑道:“皆说虎狼之国,入不得。我得以归来,实乃先祖的护佑。” 虞卿见他们已经离开了秦国,脱离险境,压低声音道:“平原君,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平原君离开了秦国,心情不错,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神色微笑的变化,“说吧!还有什么消息是比我被秦王扣留在秦国,还可怕的。” 虞卿悲鸣少许,说出四个字,“魏齐死了。” “你说什么?”平原君想起自己离开邯郸时,魏齐的身体还很健壮,怎么会突然死了。 虞卿想起魏齐离开时的表情,眼角有些湿润道:“他是被秦国逼死的。” 平原君用错愕地眼神看着虞卿,“被秦国逼死?” 平原君吸了一口冷气,让自己保持清醒。平原君记得在秦国时,秦王稷要他交出魏齐,他没有答应。怎么,魏齐反而死了。难不成,秦国在他这里不能达成所愿,又向赵国君臣发难。 虞卿点头,又道:“平原君被扣留秦国,不得归国。秦王要我国将魏齐脑袋送去秦国,才肯放平原君回来。我协助魏齐逃离邯郸,前往大梁。魏齐走投无路,才自刎而死。” “魏齐因为而死,我对不住他啊!”平原君想起和魏齐相交的那段日子,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死。魏齐临死前,可曾说了什么。” 魏齐之言,犹在虞卿之耳,“魏齐希望看见三晋男儿联手伐秦,重拾先祖的辉煌。” “秦国欺我太甚。有朝一日,我会联合诸侯,伐秦雪耻,重拾三晋男儿的傲骨,完成他的遗愿。”平原君朝着咸阳的方向看了一眼,愤怒道,“这笔账,我一定要和秦王算。” 虞卿听着平原君之语,又想起信陵君说的那些话,“但愿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三晋男儿重拾傲骨的那一天。” 平原君抽出腰中的三尺剑,指着月色,许下誓言,“秦国坑杀我国降卒,又逼死我好友,秦国欺我太甚。此仇,不可不报。我再此立誓,定会联合诸侯伐秦,一洗前耻。” 第一百四十五章 英雄落寞 “武安君,王上有诏。”司马梗带着使者来到武安君白起面前,行礼参拜。 白起闻言,率领诸将,恭听诏令。 秦国使者上前一步,面对诸将,拿出秦王的诏令,朗声道:“王上有令,长平打了三年。此战,我们虽胜,但折损过半。此战也导致国内空虚,民生凋敝,将士疲惫。东伐邯郸之举,作罢。请武安君,速速归国。” 白起听到这几个字,神色微怒道:“你说什么。” 秦使害怕武安君愤怒的神色,语调颤抖道:“王上有令…国内…将士…东伐邯郸作罢…武安君归国。” 白起不是没有听清楚使者说了什么,而是使者说的这些话,令他不能接受。他坑杀赵卒,不惜承担骂名,就是为了一鼓作气,拿下邯郸,亡了赵国。 秦王的这几个字,让他的努力和心血全白费了。 白起看着使者问道:“王上支持我伐邯郸,亡了赵国。王上为何改变了主意。” 秦使敬畏武安君,语调颤抖道:“赵国派出使者前去我国求和。” 白起问道:“赵王派何人去求和?” 秦使道:“先是苏厉,后是平原君。” “你下去吧!”白起喊道:“来人,不可怠慢使者。” 秦使试探性地问道:“武安君,王上的诏令。” 白起接过诏令,一句话也没说。秦使将诏令交到了武安君的手中,不想在这里多停留片刻。 司马梗怒道:“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拿下长平。坑杀赵国四十五万,乱起军心。咸阳那边倒好,竟然想到议和。” 张喏也道:“武安君,我们应该扩大战果,拿下邯郸,再建功勋。” 又一人喊道:“请武安君下令,只取邯郸,亡了赵国。” 又有许多战将,齐声附和。 白起看着战将,他虽心有不甘,但他也不敢违背秦王的诏令。白起瞧了一眼诏令,寒心道:“拔长平,杀降卒,赵国元气大伤。赵国邯郸君臣惶恐,百姓人人自危。我若挥兵东进,一战便可拿下邯郸,亡了赵国,再建千秋功业,扬名后世。奈何,王上不信任我。” 白起心中不快,惋惜道:“可惜啊!可惜。我们错过了攻灭邯郸最佳时机。若想再亡赵,就没那么容易。” 司马梗安慰道:“武安君不要懊恼。今日,我们不能攻伐邯郸。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去攻伐。” 张喏也道:“不错。今日不亡赵,明日还会有机会。” “难啊!难啊!”白起见这些人看轻了赵氏男儿的骨气,“赵氏子孙,多灾多难。我们若给他们时间,他们定能恢复元气,再创辉煌。我们想要再攻伐之,就不是那么容易。” 一将喊道:“赵氏儿郎,被我们坑杀四十五万。武安君之名,是赵国的噩梦。武安君在,赵氏儿郎,岂敢反抗。” “武安君出马,赵氏儿郎,还不是任我们宰割。” 白起示意诸将安静下来,“赵氏儿郎的可怕,你们是见识过的。我们直接对战,占不了上风。长平一战,我们坑杀赵卒四十五万。我国倾国之力,还要王上亲征。敌将不知是我的情况下,让我国折损近半。赵氏儿郎,不好欺。我们小看他们,是会吃亏的。” 张喏道:“武安君,怎可长他人志气,灭我等威风。赵氏儿郎善战,岂是武安君的对手。有武安君在,赵国不足为惧。” “我若不在了,又该如何。”武安君见诸将答不上来,“我征战诸侯,四十多载,破城七十有余。我的一生,没有败绩。可,常年征战,我也是落下病根。我可以和诸侯争,能与上天争乎?我已经到这个岁数了,也算是上天垂爱。上天,还会给我多少时日。” 司马梗道:“武安君身体硬朗,是我国的战神,怎可说这些丧气的话。” “我坑杀赵卒数十万,是一把双刃剑。此举,既可以打击赵人的士气,同时也能激发他们复仇的情绪。以后想要破赵,何其困难。”白起长叹道:“可惜啊!我们错过了亡赵机会。” 司马梗见识到赵氏儿郎的厉害,感同身受,“武安君之言,我们都知道。可,秦王不知,咸阳诸臣也不知。” 白起怅然道:“一个苏厉,一个平原君,岂能说动王上与赵国议和。” 司马梗接话道:“苏厉乃苏代、苏秦之弟。其兄辩论之才,诸侯皆知。苏厉能够成为赵王的说客,其才华定不弱。” 张喏也道:“平原君是赵王的亲叔父,身份显赫。他去秦国,代表了诚意。” “我想要破邯郸,亡赵国,取赵数千里疆域。”白起看着诏令之中还有几行字,“王上却只要赵国六城就答应议和了。悲哀啊!悲哀。” 诸将也想不通秦王,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政令。 司马梗问道:“武安君说苏厉、平原君说服不了王上。难不成是秦相,也赞成赵国求和。” “范雎是王上身边的宠臣,他若反对,王上定不会赞成。”白起将诏令放下,“范雎也赞成赵国求和,吾王才会下达此诏。” 司马梗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问道:“我们破了邯郸,亡了赵国。赵之疆域,皆是秦国疆域。王上为何只要六城,就答应与赵国的条件。” 张喏嚷道:“王上又不糊涂,岂不知这是亏本的买卖。” “王上是忌惮我的军功啊!”白起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中,“王上诏令再此,你们说怎么办吧!” 诸将齐声道:“武安君说打邯郸,我等便打邯郸。”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军营之中的变化吗?”白起早就察觉到军中发生的变化,“若无王命,我是调不动大军。纵使我调动了大军,也没有粮草支援。我若违背王命,攻伐邯郸。王龁、王陵等人,也会以叛国罪讨伐我。” 张喏喊道:“他们敢?” 白起示意他安静,“我们先和韩国打了三年,又与赵国打了三年。此战,我军虽胜,但兵疲。打了这么久,将士们也不想打了。如今王命传来,将士皆知,我能奈何。” 司马梗愤怒道:“王上怎能质疑武安君为国之心。” 白起淡笑道:“你们是不懂我们这位王上,也没见识到王上的手段。他看上去是慈祥的君主,待人诚恳。一旦,他要是狠起来,是六亲不认的。芈太后、穰侯等人的下场,你们也知道吧!” 司马梗打了一个寒颤,问道:“武安君归国,不是很危险。” 张喏也道:“王上忌惮武安君,归国后又该如何自保。” “我只能装病,闭门不出,才能打消王上的猜忌之心。”白起仰天长叹一口气,认命道:“躲不过此劫,这就是我最后一战。” 张喏骂道:“武安君之功,是凭借军功一步一步换来的。范雎不过是魏国流亡之人。他不过是靠一张嘴讨好王上,有什么本事。” 司马梗也是忿忿不平道:“王上封他为秦相,已然不能令人信服。长平之战,我们在前线用命与赵人搏杀。他有什么功劳,竟然被封为应侯,比武安君功劳还大。我也不服。” 沉默良久,不说一句话的老将甘英,也道:“是啊!范雎未力寸功,却成为秦相。今,又被封为应侯,我也为武安君感到不公。” 按照秦国军功授爵,武安君拿下长平,坑杀赵卒四十五万,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可谓是居功至伟。武安君不得裂土封国,也至少封侯拜相才是。然,秦王对武安君不封也不罚,反而封范雎为侯,的确令人不服。 武安君见诸将皆在为他鸣不平,本来很失落的心情,渐渐好转。武安君拱手感谢道:“诸位对我之情,我铭记于心。承蒙诸位不弃,跟随我征伐诸侯。我没能为诸位提高爵位,是我之过。我对不起大家啊!” 武安君示意诸将不要说话,续道:“王上不封,也不罚我。自有王上的用意和安排。请,诸位休要多言,以免惹祸上身。” 张喏喊道:“武安君,怎能就这样认命了。” 司马梗也道:“大秦,自秦孝公以来,都是按功授爵。位居秦相,那个不是拥有战功。公孙衍收复河西,被封为大良造。张仪为秦相,也有连横破诸侯之功。严君为右相,也是伐齐、楚,破三晋。甘茂居左相,也有平巴蜀,伐宜阳,问鼎周室之功。穰侯为相,也是战功赫赫,护秦数十载。范雎,有何功劳,位居相位。” 诸将也道:“我等不服。” 范雎有何功劳,这些人不知道,白起岂能不知道。若不是范雎,秦王岂会囚禁芈太后,驱逐穰侯等人。白起也知道秦王封范雎为侯,是想传达一个信号。借助范雎等人,扶持王龁等将,打压和削弱他的影响力。 范雎在秦王心中的地位,远比他要重要。白起想到自己一心为国,却被秦王猜忌、冷落。也许,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秦王认为他是宣太后、穰侯提拔的人,不敢放心重用。 白起想到此处,心灰意冷,吸了一口凉气,“我不认命,又该如何。” 司马梗道:“武安君,我们联合向王上进言。” 白起阻拦道:“万万不可。” 司马梗问道:“为何不可。” “你们之举,是为我请命,讨个公道。”白起话锋一变,“王上认为是我撺掇你们逼宫。” 司马梗神色惨然道:“我没有逼宫之意。” “我知道你没有。但,王上不会这样想。” 张喏见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甚感屈辱,问道:“武安君,我们什么都不做。” “老夫征战大半生,也累了。王上召我回去,我也可以休息了。诸位,即将离别,以歌送我。”白起看着咸阳,高唱道:“岂曰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诸将忽闻歌声,高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赵宁亡不卑 平原君回到邯郸,来到丛台宫,见群臣来来往往,忙个不停。一人见了,行礼道:“拜见,平原君。” 其他人见了,齐声道:“拜见,平原君。” 平原君朝着群臣,行礼,表示感谢。赵王丹正在后宫,得闻宦者来报,得知平原君归国,大喜不已。赵王丹更衣,来到大殿,见了平原君,欣喜道:“叔父,你总算回来了。秦王有没有为难叔父。” 平原君展了展衣袖,笑道:“我徒留秦国,吃了些美味,喝了秦酒。王上看我体态,秦王有没为难我。” 赵王丹闻言,忙道:“出使秦国,叔父受苦了。” 平原君道:“我一点不苦。” 平阳君问道:“平原君入秦,秦酒与赵酒相比,孰更好喝乎?” 平原君脱口而出道:“我从小到大,都是喝赵酒。秦酒岂能比之。” “叔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王丹招手道:“来人,备好美酒,为平原君,接风洗尘。” 平原君制止道:“等等。” 赵王丹见平原君没有领他的情,不解地看着他,问道:“叔父,有何话说。” 平原君脸色一沉,语调悲愤道:“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 赵王丹听不明白,问道:“叔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大臣都忙碌着。”平原君从一个朝臣手中,拿过竹简,高举过头,问道:“王上,他们在忙些什么。” 赵王丹解释道:“我们割城给秦国,自然要做好交接仪式。” “割城?”平原君将手中的竹简,往前一扔,“王上,臣,不答应。” 赵王丹急道:“叔父不是也赞成割城,为何反悔。” “我从来都不赞成割城求和。”平原君高声道:“我是为了给我们邯郸备战,争取时间。” 赵王丹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试探性地问道:“叔父的意思是想和秦国打到底。” “不错。”平原君态度坚定道:“我们要与秦国一战到底。” “叔父,不是寡人不想打。”赵王丹欲言又止,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那就打。”平原君握紧拳头,咬紧牙根,“秦国欺我太甚,决不能割城言和。” “叔父,我们能打吗?”赵王丹清楚地知道,赵国和秦国的国力不在一个等级上,“秦国输一次,很快能够恢复元气。我们输一次,就会亡了家国社稷。” “赵国宁亡不卑。”平原君自然知道,战败的结果是什么。然,他仍旧坚持打到底,决不退步,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赵王丹见割城就能平息两国兵祸,还能保住残破、飘零的江山社稷。却始终想不明白,平原君为何要坚持与秦国打下去。赵王丹见没有一个大臣站出来说话,问道:“叔父,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和秦国打下去,输了,邯郸就没有了。江山社稷,就没有了。叔父,我们能打乎?” “有何不能打。”平原君胸膛急剧起伏,高喊道:“我国疆域两千里,战将百人,甲兵还有数十万,有何不能打。” “我们与秦国继续开战,云中、雁门、晋阳之地,就有可能保不住。燕国见代郡防守薄弱,就会南下攻我。”赵王丹道:“寡人,不能拿邯郸百姓和赵国的江山社稷去赌。” “我们不与秦国打到底,诸侯才会趁机瓜分赵国。”平原君虽知赵王丹心中的顾虑是什么,但他更担心不战的后果,“诸侯伐魏,因桂陵、马陵之败;诸侯伐楚,因垂沙之败。五国伐齐,因濮水之败。我们长平刚败,诸侯皆知。我们割城,向秦国议和。诸侯就会认为,我国国力孱弱,定能联合讨伐。战,既是表明态度,也是守卫江山社稷。” 平阳君不赞成这番理论,忙道:“平原君,我们和秦国刚要平息战祸,怎可烽火四起。忍一时,风平浪静。等到我们恢复国力,在于秦国开战。” “我们想等,诸侯愿等乎?”平原君道:“我国深处四战之地,诸侯环伺,都看着我们。我们割城议和,不但不能平息战祸,反而还有亡国之险。诸侯见我们割城给秦国,就会趁火打劫,出兵伐我。到那时候,我们怎么办。” 平阳君见对方话语有些夸大,忙道:“只要没有秦国,其他诸侯,岂是我国的对手。” 平原君不答反问道:“我们割六城,秦国尝到甜头,就会与我们交好乎?” 平阳君摇头道:“秦王性格贪婪,是不会满足与六城。” 平原君抬高语调问道:“秦国联合诸侯蚕食我国疆域,我们如何应战。” 平阳君想了想,觉得这是平原君想太多了,“秦国刚与我国止息兵祸,岂会联合诸侯伐我。” “秦王本就想伐我邯郸,只不过是忌惮诸侯的态度。”平原君道:“诸侯出兵伐我,秦王见之,更会有恃无恐。到那时,我们要迎战的是这个诸侯。王上,臣决不能割。” 楼昌轻飘飘地说道:“长平一战,我国精锐尽丧。现在又和秦国开战,我们拿什么与之争锋。平原君明知道,打不赢。为何还要执意打下去。” 平原君目光迎向楼昌,话锋凌厉道:“打不打得赢,只有打过才知道。” 赵王丹道:“叔父,情况没有那么糟糕。我们割六城,就只能止息兵戈,保住邯郸,这不好吗?” 平原君说了那么多,却得到赵王这句话。平原君心中微凉的同时,目光迎向赵王丹,问道:“王上是打算割城议和。” 赵王丹没有躲避平原君那道孤愤的眼神,点头道:“武力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为了邯郸,为了社稷,寡人愿割城求和。” 平原君抖动双肩,冷笑道:“疆土是立国之本,王上之举,就不怕背上骂名乎?” 赵王丹道:“邯郸尚存,江山尚在。寡人背负骂名,又如何。” “且不论,割城之后,秦、赵两国能够止息兵戈。也不谈,诸侯见我示弱,是否会趁火打劫。”平原君话锋突变,激愤道:“王上答应割城求和,就问这些活着的将士,答不答应。王上也要去问长平死去的数十万将士答不答应。王上更要问那些将士阵亡的遗孤答不答应。” 平原君见赵王没有说话,朝臣也没人说话,续道:“我们众志成城,共赴国难,为邯郸而战。王上却想割城求和,君臣、百姓定会上下离心。” 赵王丹拿不定主意,看着朝臣,问道:“我们与秦国血战到底,还是割地议和。你们,拿个主意。” 平阳君见赵王丹在这个时候,没有表明态度,反而将这个难题抛给朝臣,还没有慌乱手脚。足以见得,赵王丹历经长平之战后,成熟了不少。 平阳君见没有大臣出列,率先道:“臣,主张割城求和。” 楼昌也道:“臣,也主张割城求和。” 又有几名大臣,附和道:“臣等,附和。” 平原君高声道:“臣,主战。” 又有很多人,跟着高呼道:“主战。” 赵王丹见朝中分为三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战,剩下一派负责观望。赵王丹见主和与主战的人,不分上下。其中主和是以平阳君、楼昌为主。主战是以平原君为首。那些观望的人,大多数都是宗室和老臣。 赵王丹也不插话,仍有主战与主和之人辩论。 平阳君道:“我们拒绝割城,秦王一怒,白起兵伐邯郸。平原君要三思啊!” “我们以割城之计,不仅迷惑了秦国君臣,还离间了秦国君王、将相。”平原君将自己最新得到的秦国消息,拿了出来,“白起伐我,尚且不怕。更何况,白起已经归国。” 楼昌道:“白起归国,还能挂帅出征。我们没人能与白起一战。我们的对手是白起,不可大意。” “对啊!对啊!白起出,万骨枯。白起伐邯郸,定会血流成河。” “战败,不可耻。可耻的是连战的勇气都没有。你们被白起之名,吓得连男儿的勇气都没有。”平原君看着听见白起之名就害怕之人,“你们不配成为赵国好儿郎。” “平原君,话不是这么说的。”平阳君语调缓和道:“打仗,光是靠勇气没用的。” “连勇气都没有,打什么仗。”平原君道:“你们都是在为自己的怯战,找个借口罢了。” 楼昌冷冰冰道:“平原君有勇气,尽管与白起一战。” “我愿挂帅,与之一战。”平原君高喝道:“纵使战死沙场,也不负七尺男儿之躯。” 平阳君道:“秦军来攻,我们能守住邯郸乎?” “如何守不住。”平原君眸色充满自信,“邯郸城池高大、宽阔,护城河深。我们粮草准备充足,兵戈完备,邯郸定能守住。别忘了,我们还有代郡、雁门、云中之兵。” “秦军来势凶猛,定会速战速决。一旦开战,秦军不到十五日就能抵达邯郸。代郡、雁门、云中之兵,前来驰援,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平阳君问道:“我们能在援军赶来之前,守住邯郸乎?” “能。”平原君道:“没有援军,我们也能守住邯郸,两年。就看我们有没有战胜秦军的信念和勇气。” 平阳君问道:“我国和秦国都是猛虎,诸侯见我们相争,无论是秦国输,还是我国输,他们都乐此不疲。诸侯岂会助我们击秦。” “我们和诸侯的关系是唇亡齿寒。赵国亡了,诸侯也朝不保夕。”平原君道:“诸侯助我击秦,就是保自己。诸侯是不会看着秦国亡我,而袖手旁观。” 赵王丹看着主和与主战争吵不休,更是拿不定主意。赵王想与秦国开战到底,又恐惧秦国的兵威,也认为没有与秦国开战的资本。 赵王丹是一国之君,考虑的问题也很多。他要收复社稷,还要保护他的臣民。他不敢拿邯郸百姓和赵国国运去赌,也不能赌。然,割地求和,辱先祖的英明,也负七尺男儿之躯。还会让君臣和百姓,寒了心。那些为国战死的将士,还有阵亡将士的遗孤,他又该如何交代。 “打。” “不能打。” 平原君看着赵王丹,逼迫道:“王上,先祖在天上看着我们。长平阵亡的将士,也看着我们。邯郸的遗孤,也都看着我们。赵氏子孙,多难兴邦,不怕战,不怕亡。赵国,宁亡不卑。”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割地 不求和 “寡人…”赵王丹看着主和与主战之人,争得耳红目赤,僵持不下。事关社稷存亡,他还是下不了决心。 平原君见赵王丹少年的血性荡然无存,刺激道:“王上,答应割城求和,就是赵国的罪人。上,对不起先祖之灵,长平阵亡将士之魂。下,不能安民。王上会让先祖的英明蒙羞,也会遗臭万年,被后人所耻。我们宁可战败而亡,也要浩气长存,英明不休。” 赵王丹急道:“你们是要逼寡人乎?” 平原君道:“非我逼王上,这是提醒王上,不要做错误的决定。” 赵王丹撂下胆子,“叔父,觉得这个位置好坐?或者,你们有任何人觉得,都比寡人有资格当这个王,你们来当。” 平阳君忙道:“王上,不可。” 平原君也道:“王上,不可。” 朝臣齐声道:“请,王上慎言。” “你们到底让寡人,怎么做。你们才高兴。”赵王丹看着这些大臣,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无论他怎么做,都不会让这些人满意。 平原君、平阳君相互看了一眼,这个时候,他们都没有说话。朝臣见状,也静默不言。他们若在说话,可能真的会逼急了这个性子不够沉稳,又爱胡来的赵王。 大殿一片安静,气氛确实相当怪异。赵王丹见这些吵闹的大臣,总算愿意听他讲话,哭着道:“叔父,寡人难道不想打吗?” “寡人愿意成为赵国罪人,背上一世骂名吗?” “寡人岂可让先祖蒙羞,被后人所耻。” “寡人还不是没有办法。” “寡人没有办法。” “你们都逼寡人,都来欺负寡人。” 平原君看出了赵王丹的心酸,行礼道:“臣,不敢。” 其他朝臣也道:“臣,不敢。” 赵王丹说了这些话,心中的委屈也消散了不少,“寡人岂能拿祖宗的基业,邯郸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与秦国抗衡。这个赌,寡人输不起。江山残破、社稷覆灭、邯郸血流成河、累累白骨,你们要寡人怎么办。” 平原君道:“赵氏子孙,命途多舛,多灾多难。好在先祖,齐心协力,才有今日的赵国。赵氏先祖和赵氏子孙,不服输,永不认输。才有多难兴邦的赵国。我们以江山社稷为赌注,就不能输,更不能认输。为了先祖之名,为了后代子孙之福,我们不能认输。” 平阳君见赵王丹情绪有变,担心他顺着平原君,不顾一切与秦国开战,也道:“王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才能灭吴,北上中原,成为霸主。此时,我们不如秦国,该忍的时候,还得忍。” 虞卿见平原君、平阳君都在坚持自己的观点,都说得很有道理。然,有血性的赵国男儿,是不会赞成平阳君的观点。眼下,赵王丹尚在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虞卿见此情景,忍不住纵声大笑。 忽闻笑声,响彻这个大殿。平原君、平阳君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去寻找发出笑声的方向。平原君、平阳君见是虞卿,心道:“怎么把他给忘了。” 赵王丹尚在徘徊,却听见笑声,见是虞卿,问道:“虞卿,你笑什么。” 此时的虞卿,成为了一道闪亮的风景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对于虞卿而言,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面对群臣的目光,虞卿也没有感到不适,相反,他很喜欢这种目光。因为,这道目光,代表了他的存在。 虞卿见赵王丹有问,很自然地答道:“我笑平原君看不清天下大势,愚昧不及啊!” “虞卿,这话是什么意思。”平原君没想到虞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说他愚不可及。平原君心道:“我没得罪你,你不该是和我站在统一战线。” 虞卿洞穿了平原君心里面在想什么,语调有些嘲讽道:“平原君,是聪明人,怎会不知道我说什么呢?” 平原君心中有气,哪里知道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虞卿见平原君没有说话,又道:“他们没有赵氏男儿的血性,不敢与秦国开战,想要求和,苟延残喘,哪怕是降秦,我也能理解。” 平阳君见虞卿的话,指向自己,神色不喜道:“我是为了赵国百年基业考虑,虞卿为何这般说我等。” 又有几名朝臣,出言叱责虞卿。 虞卿倒也不争论,“白起坑杀我国降卒数十万,此人之名,犹如恶魔一般,回荡在赵国。我本以为赵氏儿郎都是有骨气的,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只有平原君等少数人,不怕秦国,不惧白起。也只有平原君和少数儿郎,还有血勇之气。这可是国耻啊!竟然没人为国雪耻,却想到卑躬屈膝。平原君说得好啊!赵国,宁亡不卑。可,赵国还有男儿之气乎?” “我说平原君没有看清大势,愚不可及,难道说错了吗?” “虞卿说得不错,是我没有看清大势,愚不可及。”平原君悲道:“白起杀我降卒,此乃国耻。我无能为力,不能为死去的将士报仇,也不能为国雪耻。赵氏儿郎的血勇之气,我看不到了。我不配为赵氏儿郎,更不配为赵氏子孙。” 平阳君道:“虞卿,你怎能说赵氏儿郎,没有血性。” 虞卿问道:“平阳君,我难道说错了吗?” 一人怒道:“我四十五万男儿,命葬长平,这不是血性,是什么。” “他们有血性,也浩气长存。可,你们呢?”虞卿笑道:“不思国耻,不为他们报仇,却想着割城求和,得一时苟安。你们还有赵国儿郎的血勇乎?” “你…”平阳君被气得,口中喷出鲜血。 “你们害怕秦国,害怕白起,不顾数十万阵亡的将士,百姓悲恸。你们主张割城求和,只为活着,这我能理解。你们降秦,我也能理解。”虞卿看着议和的大臣,一字一句,“你们降秦,可以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荣华富贵不减。至于国家会不会亡,跟他们也没有关系。” 平阳君忍住从侯中涌出的鲜血,喊道:“你是说我怕死不成。” 虞卿虽没接话,但那道眼神却说,你们丢掉了男儿的尊严,难道不是吗? “书生之见,遇不可眛。”平阳君不顾血色从唇角流出,“长平一战,我们损失了四十五万男儿。此战,导致我国国内空虚,人心不稳。我们刚败,士气低落。若不求和,江山社稷覆灭。你是想王上,那祖宗基业,江山社稷都赌注吗?” “与秦国相争,本就是赌江山社稷。而你们呢?大敌当前,想的不是齐心协力与秦国一战,反而求和。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社稷。”虞卿针锋相对道:“今天,我们割地求和。不仅让先祖蒙羞,让将士寒心,还会壮大秦国。秦国贪得无厌,又来攻我,又该如何。” “战场,岂是儿戏。”楼昌接话道:“我们打得赢秦国吗?” 虞卿呼道:“我们上下一心,岂惧秦国。” 平阳君道:“长平一战,我们输的还不够惨。四十五万男儿,说没就没了。” “长平之战,我们为何会输。诸位可曾认真想过。”虞卿道:“我们没有输给秦国,而是输给了自己。” “寡人听不明白,我们不是输给秦国,怎是输给了自己。” “长平一战,历经三年。前期失利,但我们仍然让秦国不能东进三年有余。秦国离间我国君臣,又以欺诈。马服君面对成名已久的人屠白起,没有丢掉男儿之气,向秦国投降,反而打出了赵氏子孙的傲骨。此战,秦王亲征,折损尽半。难道还不能说明,我大赵武力,不弱秦国。” “说得对。”平原君喝道:“我大赵男儿,不弱秦国。” 赵王丹问道:“我们为何会输。” “我们输了,不是因为秦国强与赵国。而是,我们内部不齐心,不协力。”虞卿愤怒道:“才导致四十五万男儿,有去无回。” 赵王丹想起初战失利,去秦国求和示弱,还让赵国被诸侯孤立,悔恨不已。再加上秦人以武安君为将,却以欺诈之术取胜,更是痛恨不已。若秦国与赵国针锋相对,谁输谁赢不敢定论。长平赵国输了,秦国也是元气大损。 虞卿见赵王听进去了他的话,也恨秦国,不慌不忙地说:“长平,我们输了,是不错。但,秦国也没有占到便宜。如果秦国是大胜,岂会与我们将和。秦国打败楚国,故而马踏楚都,掘楚王陵。长平秦国大胜,却选择与我们议和,这是为什么。” 赵王丹道:“你的意思是说,秦国也遭到了重创。” “只有这种解释。”虞卿道:“否则,秦国不会与我们议和。” 赵王丹问道“”“长平我么输了,再打下去,我们还能赢吗?” “能赢。”虞卿道:“我们要将国祚堵上,才能赢。” 赵王丹吞了几口吐沫,“这个赌注,会不会大了点。” “我们输给了秦国,纵使我们不与秦国开战,秦国也不会给我们时间发展。”平原君道:“我们不如主动出击。” “我们败了,邯郸的百姓,还有祖宗的基业,就没了。”赵王丹道:“寡人不敢赌,也不能赌。” 虞卿道:“如果我们不打,诸侯就会认为我国长平之战后,兵源枯竭。他们就会产生一个错误的信号,便会联合起来,瓜分我国。” 平原君道:“我们没有退路,只能与秦国开战。战,才能守住我国的疆土,也是向诸侯表明,赵国宁亡不卑。若敢犯我疆土,必会遭到我国全力打击。” 赵王丹问道:“白起出战,又该如何。” “秦王稷疑心甚重,白起日子不好过。”平原君道:“秦王封范雎为侯,白起却不赏不伐,这就是最好的印证。” “我们都把秦国和白起看得太厉害了。我们若能齐心协力,秦国来攻我,输的人不一定是我们。”虞卿又道:“王上就不想证明一下自己,宁可背着屈辱之名,活下去。” “好。”赵王丹胸中的战意,彻底被点燃,喊道:“寡人赌上国力,赌上社稷,赌上寡人的性命,与秦国开战。不割地,不败秦,不雪耻,纵使邯郸被破,江山亡于寡人之手。寡人绝不认输。若有言和,乱军心者,斩。”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白起拒不奉诏 “我奉秦王之命,前来交割六座城池。”秦使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以大国使者的身份自居,蔑视赵国之威。 赵王丹见之,握紧拳头,不无大怒。 平原君见状,上前一耳光,抽在秦使脸上,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我赵国撒野。” “你敢打我。”秦使捂住半边红肿的脸颊,怒喝道。 “我不仅敢打你。”平原君双手插在腰间,“我还敢杀了你。” 秦使抬出秦国为自己壮胆,“你们羞辱秦国使臣,就不怕惹怒秦王。” “这颗脑袋暂且放在你的脖子上。你回去告诉秦国,赵国不会割一寸疆土。”平原君一步又一步朝秦使走去,秦使一步又一步吓得往后退。平原君停下脚步,骂道:“还不快滚。” “好,你们给我等着。”秦使怒道:“秦国的大军,将会踏破邯郸。” “我等着。”平原君抬起腿,踢了一脚,“再不滚,小心我杀了你。” 朝臣看着秦使,连滚带爬的模样,大笑不已。赵王丹笑道:“痛快,痛快。寡人总算出了这口恶气。” 平原君在朝堂上保住了赵国的颜面,接下来的局势,会更加复杂,神色严峻道:“我们拒绝割城,秦王定会大怒。秦王为了自己的颜面何大秦的尊严,就会出兵伐我。王上,我们要做好抵抗秦国的准备。” 赵王丹下定决心到底地,问道:“叔父,这仗如何打。” 平原君笑道:“论打仗,何人比得过廉颇。这场仗,我们就交给廉颇老将军来指挥。” 赵王丹往大殿之中看了一眼,喊道:“廉颇老将军,邯郸就交给你了。” “喏。”廉颇信心十足地道:“有我在,秦军休想攻破邯郸。” 赵王丹赞道:“有廉老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虞卿插话道:“王上,要对付秦国,光靠我一国之力,远远不够。臣,认为还要交好诸侯。” 赵王丹问道:“虞卿,有什么好的计策。” “臣认为,我们把割秦国的六城,拿去与诸侯交好。这样诸侯就会帮助我们抵抗秦国。” 赵王丹担忧道:“这样会不会失了大国的面。” “与诸侯相交,总要要让他们尝到甜头。否则,诸侯岂会助我们伐秦。” “你说得有理。”赵王丹问道:“哪国诸侯,敢于秦国相争。” “能够帮助我们击秦的诸侯,唯有魏国、楚国和齐国。”虞卿见赵王丹赞成自己的想法,忙道:“臣认为应该割几城给齐国,齐国君臣得到好处,才会助我击秦。纵使,他们不帮我们击秦,也不会落井下石。” 赵王丹问道:“楚国怎么办。” “楚国刚打了鲁国徐州,春申君黄歇是楚王的宠臣,地位显赫。臣认为,我们把灵丘,划给黄歇作为封地。黄歇得了好处,就会帮我击秦。” 赵王丹问道:“魏国又该怎么办。” 虞卿看着平原君道:“平原君是信陵君公子无忌的姐夫。魏国之事,就落到平原君身上了。” 平原君拍着胸膛道:“魏国就交给我好了。” “我们搞定了魏、楚、齐三国,还要团结燕、韩。”虞卿道:“此次能否战胜秦军,我们不仅要倚靠本国的力量,还要倚靠诸侯的力量。” “好。”赵王丹问道:“寡人再派使者入诸侯,与之交好。” 赵王丹喊了几人,命令他们携带财宝,前往诸侯,缔结联盟。平原君见解了四战之地的威胁,就可以好好与秦国打一场,又道:“王上,我们还要调动臣民抗秦的积极性。臣认为,我们要厚葬阵亡的将士,抚恤遗孤,激发他们同仇敌忾之心。” “好。”赵王丹肃然道:“诸位,我们就与秦国血战到底。” 秦使哭哭啼啼回到咸阳,进入宫中,面见秦王道:“王上,我们被赵国骗了。” 秦王稷听他说了一半,不悦地问道:“赵国骗寡人什么。” “臣,负责去赵国交接城池。结果…” 秦王稷没有耐心,呵斥道:“结果什么,还不快说。” “臣被赵国羞辱了一顿。”秦使指着被打的脸颊,“平原君打了臣的脸,就是打了秦国的脸。” “你说什么?”秦王稷怒道:“平原君打了你的脸。可恶,可恶。赵国欺我太甚。早知如此,寡人就该把平原君困死在秦国。” 范雎道:“王上,平原君归国了。我们想要把他困死在秦国,这个想法是行不通的。” 秦王稷自然知道,平原君已经回到赵国,他拿对方也没辙。秦王稷咽不下这口气,也得咽下。要怪,就只怪他当时心软,没有强行将平原君扣押下来。 秦王稷想到赵国敢折辱他的臣子,那么割城之事,岂不是就这样黄了,抬高声音道:“赵国割我六城、赔偿五车之事,如何。” 秦使哭道:“没了,都没了。” “你说什么,没了。”秦王稷低沉肃杀道:“赵国君臣,不认账。” “赵王让臣给王上带句话。” “什么话。” “臣,不敢说。” 秦王稷心情不好,喝道:“废什么话,赶紧说。再不说,寡人拿下你的脑袋。” 秦使害怕,忙道:“赵王说,不割城、不赔偿。秦王老儿,坑杀我降卒这笔账,还没有算。赵王等着新仇旧恨,一起算。” “你说什么。”秦王稷闻言,暴跳如雷,喊道:“好啊!好啊!赵王小儿,竟敢欺负到寡人的头上。寡人要给他付出沉重血的代价。” 范雎见秦国没有准备,秦王就想点燃战火,劝诫道:“王上,我们不能与赵国开战。” “赵王小儿,敢欺负寡人。寡人,怎能就这样算了。”秦王稷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传令下去,兵伐邯郸。去把赵王小儿给寡人抓到咸阳来。” “王上…” 秦王稷打断道:“你们谁都不要劝寡人。赵何老儿,欺辱寡人。现在,赵王小儿,又来欺辱寡人。此仇不报,寡人就不配成为秦国的王。不攻破邯郸,亡了赵国,寡人难解心头之恨。” 范雎见秦王稷怒气正盛,换了一个方法劝诫道:“王上,我们粮草未齐,便伐邯郸,这…” “这些事,不该是寡人考虑。”秦王稷怒喝道:“秦国是寡人说了算。寡人说打,就打。何人再劝,杀无赦。” 秦王稷独断朝纲,镇住了朝臣。赵惠文王当年与秦国交换土地,结果赵惠文王接纳秦国的土地,却不交出赵国的土地。最终,秦、赵两国引发大战。赵王丹说好割六城,又反悔。 秦王稷想起这些往事,怒不可遏道:“寡人要提醒赵王小儿,惹寡人生气,必将是血流成河,会是死很多人。寡人也要告诉天下诸侯,只有秦国欺负他们。他们敢欺秦,就是赵国的下场。” 范雎是聪明人,见此战不可避免,也不再劝,问道:“攻伐邯郸,王上以何人为将。” 秦王稷问道:“武安君,在何处。” 范雎躬身答道:“武安君在咸阳。” 秦王稷大喊道:“来人,去喊,武安君进宫。” 白起奉秦王诏令,回到咸阳,因为避祸,再加上心情不畅,大病了一场。白起回宫复命之后,便在府邸静养。秦王稷也想打压武安君的势力,心照不宣,让他休息。 使者来到白起府邸,高喊道:“王上有诏,命武安君入宫。” 使者等了很久见白起没有出来迎接,带着甲士,闯了进去。使者高喊道:“王上有诏,命武安君入宫。” 白起拖着病体走了出来,“臣有疾,不能奉诏。” 使者质问道:“武安君是想惹王上不开心乎?” 白起想到被秦王稷的诏令召回咸阳,心中已然有气。秦王稷想要用他,就用。不想用,就弃之。他白起,也是秦国一代战神,岂会受辱。秦王稷不高兴,他还不高兴。 使者也不敢对武安君用强,语调平缓道:“武安君,赵国欺辱吾王,令秦国颜面尽失。王上召武安君入宫,是为了伐赵之事。” 白起得到这个消息,笑道:“王上要是听我的,拿下长平,直破邯郸。怎会有今日的屈辱。” 使者知道武安君有气,但他奉秦王之命而来,无功而返,也不好交代,顺着话说:“武安君说得对。王上若听武安君的,赵国邯郸,早就被我们攻破。” “可惜啊!王上不听我的建议。”白起摇头道:“现在去伐赵,已经晚了。” “武安君,何处此言。” “赵国君臣,敢欺辱我国使者,还放言不割地、不请和。这说明了赵国君臣做好了与我们开战的准备。”白起缓缓道:“现在伐赵,已经不是最佳时机。” “武安君随我入宫,把这些话告诉王上。” “我现在这样的身体,还能入宫。” 使者见武安君身体虚弱,但入宫还是可以的。然,他不过是使者,也不敢对武安君动粗,强行逼迫,求道:“武安君不入宫,我不好交代。请,武安君体恤我等。” “我病了,不能入宫,也不能出征。”白起依旧不肯封诏,“你回去告诉王上,此时,不能伐赵。” 秦使听出武安君话外音是还在生秦王的气,赔笑道:“武安君,这话,我是不能说的。” 白起道:“你就说是我说的。” “这…” “秦国能臣、悍将众多。”白起咳嗽少许,见使者为难,不肯离去,又道:“我身体有病,不能出征。王上身边还有应侯。我听说应侯,文韬武略,也是王上的左膀右臂。不如,请应侯代我出征,攻伐邯郸。” “武安君,这不是让我为难。” “我患疾,不能长时间待客。”白起脚步虚浮,神色渐差,驱逐道:“你走吧!” 秦使见武安君下达逐客令,只好拱手告退。 一人问道:“王上宣武安君入宫,武安君拒不奉诏,王上定会大怒。” “王上有脾气,我难道没有脾气。”白起朝着王宫看了一眼,“这个烂摊子是谁闯下的,谁就负责。我还没有沦落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给人擦屁股。”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秦国岂能无将乎 “武安君,何在。”秦王稷见秦使一个人步入宫中,却不见武安君白起,喝问道:“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入宫。” 秦使害怕说错话,斟词酌句道:“武安君病了。” “你说什么?”秦王稷起疑道:“武安君病了。” “武安君患疾,不能入宫。” “他是真病了,还是假病。”秦王稷有意抬高声调道:“他是不能入宫,还是不想入宫。还是说,他不把寡人的诏令,当一回事。” 秦使吓得跪在地上,“王上,武安君是真的病了。” 秦王稷才不相信他是真的病了,眸色充满愤怒地问道:“你去传达寡人诏令,武安君,怎么说。” 秦使战战兢兢道:“武安君说此时不宜攻伐邯郸。” “不宜攻伐?”秦王稷耸了耸肩,冷声道:“怎么,他还在生寡人的气。他说攻伐邯郸,一战可破。现在却说不能攻伐邯郸。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秦使道:“武安君说我们拿下长平,斩杀赵卒四十五万。赵国邯郸空虚,人心惶惶。我们一战可破,赵国可灭。” 秦王稷冷冷地道:“现在为何又不能征伐邯郸。” “武安君说赵国稳住了士气,也做好了与我们开战的准备。此时,征伐邯郸,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最佳时机?笑话。”秦王稷抬高声音道:“寡人说打,才能打。说灭,才能灭。这才是最佳时机。” “武安君还说…”秦使看了一眼秦相,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秦王稷冷着脸问道:“他还说什么。” “武安君说秦国能臣悍将颇多。他病了,不能出征。应侯,文韬武略,又是王上左膀右臂,请王上让应侯代他出征。” 范雎见白起这句话是针对他的,想必是因为他献计秦王与赵议和,惹怒了白起。范雎不愧是经历过大场面,遇事也不慌不乱,尴尬道:“王上,武安君太看得起臣了。” 秦王稷问道:“武安君举荐了你,你怎么看。” “臣的脑力还行,可,武力如何,王上也知道。”范雎若无其事地说出自己的短处,委屈道:“武安君说臣文韬武略,是拔高了我啊!这四个字,臣不敢当。” 秦王稷和范雎相处近二十多年,岂不知他有何能耐。武安君之言,表面上是恭维范雎,何尝不是敲打他。秦王稷也懂,武安君之言,更是针对他。 范雎看懂了秦王稷在想什么,添油加醋道:“武安君是秦国的战神。论军功、论战力,何人比得过。武安君敢说第三,谁敢说是第一、第二。” “武安君是有气啊!”秦王稷脸上渐渐浮现出怒色,“他是怪寡人啊!” 范雎假意维护道:“王上,武安君是真的病了。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是寡人想多了吗?”秦王稷脸色变得可怕,“武安君有气就说,却跟寡人玩这一招。莫非,我大秦,除了他一人,就没有其他人能打。难道,我大秦就无将乎。” 秦王稷一怒,吓得这些大臣纷纷跪地。 秦王稷看着殿内的众人,又道:“武安君不愿意替寡人打邯郸。说说吧!你们觉得谁合适。” 范雎见赵国长平被坑杀了四十五万精锐,邯郸防守薄弱,为了给秦太子一个人情,答道:“王上,臣举荐太子。” 秦太子没想到范雎会举荐他,良久没有回过神来,心想:“你这是要害苦我啊!” “太子?”秦王稷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他有几斤几两,寡人还不知道。他去打邯郸,能打得下来吗?” 范雎知道秦太子武力不行,但他是秦王稷信赖的人,也是秦国未来的储君。若打下来邯郸,便可立威。然,秦王稷之言,难不倒他。范雎恭敬道:“王上以太子为主将,再派遣得力的战将,前去相辅。拿下邯郸,不费吹灰之力。” “你这是给太子邀功啊!”秦王稷转过眼神,看着秦太子,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孩儿几斤几两,王上岂不知晓。”秦太子婉拒道:“王上以我为将,前去攻伐邯郸。孩儿不通军阵,不知兵法,更不曾披甲上阵。孩儿怕误了王上的大事。”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啊!”秦王稷也知道范雎心中的用意,可征伐之事,他也不能马虎,“范雎,听到了吗?他对自己都没有自信。寡人能将数十万大军交给他胡乱指挥。” 范雎平稳道:“王上,让太子统兵,征伐邯郸。这是让太子历练、成长最好的方式。臣以为,王上可以一试。” 秦王稷悠悠地目光又看着秦太子,问道:“你可愿意。” “孩儿…”秦太子不知道怎样接话。攻伐邯郸,胜了,他的太子地位就巩固了。可,若是败了,他的地位还能稳若泰山吗?武安君说不能打邯郸,定有不能打的道理。 他若拒绝出征,秦王稷和朝臣也会嘲笑他。 秦王稷见秦太子说了一半就不说了,轻声问道:“怎么,你不敢征伐邯郸。还是说,你怕死。” 秦太子道:“孩儿乃嬴姓男儿,不怕死。” 秦王稷见儿子还算有骨气,喊道:“你长大了,也该出去历练。你连死都不怕,何不领军出征。” 秦太子心中一紧,斟词酌句道:“孩儿未力寸功,因为身份,成为最高将领。将士不服,难能齐心。辅佐我的将领,也因为我的身份,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孩儿血染疆场也没什么。可,导致大秦的军威受损,还连累将士送命。孩儿就成为了秦国的罪人。” 秦王稷也没真想让他去征伐邯郸,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的胆魄罢了。几年前,他最爱的长子,也是秦国前太子死了。几年,都没让他缓过来。好不容易培养了一个接班人,若征伐邯郸,发生了意外。黑发人送白发人,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秦王稷道:“寡人老了,精力不济。太子要负责帮寡人处理繁琐地国政。征伐邯郸,还是不要为难他,交给能打的人。” 秦太子闻言,松了一口气。那颗不安地心,总算落地了。 范雎见秦王稷这么说了,瞬间明白了秦王稷心中的意思。范雎想了想,又道:“王上,不如让王龁去打邯郸。” “对啊!寡人怎么把他忘了。”秦王稷道,“夺上党,驱逐平原君,他打得漂亮。还和赵国名将廉颇打得不分胜负。” 范雎补充道:“王龁在军中的地位甚高,王上以他为将,也能让将士信服。” 秦王稷见身边没有合适的人选,点头道:“恩,攻伐邯郸,交给王龁,寡人也放心。” 秦王稷往人群之中看了看,没找到王龁的踪迹,问道:“王龁回咸阳,怎么没来上朝。” 范雎提醒道:“王上让攻伐长平的将领,回到咸阳休整,不用上朝。” “你瞧瞧,寡人的记性。”秦王稷道:“寡人不服老,不行了。怎么把这事都给忘了。” “来人,去传王龁入宫。” 不多时,王龁穿着武服来到大殿,走到近前,行礼道:“臣,参见王上。” “不用多礼。”秦王稷抬手道:“赐座。” “谢,王上。”王龁回礼,落座。 秦王稷问道:“赵王小儿,欺辱寡人,还挑衅寡人。你说怎么办。” “打。”王龁落地有声道:“赵王安敢欺辱王上,欺负秦国。臣愿领兵,踏破邯郸,擒拿赵王,来咸阳告罪。” “好。”秦王稷对王龁之言,深感满意,赞扬道:“你不愧是寡人看重的将才。寡人听着这句话,浑身充满力量。征伐邯郸,寡人就交给你了。” 王龁掷地有声地道:“臣,领命。” 秦王稷点头了点头,表示赞赏,又问道:“征伐邯郸,你需要多少人。” 王龁估摸少许,答道:“至少四十万。” “四十万?”秦王稷听到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 范雎见状,插话道:“长平一战,赵国精锐尽丧。邯郸城薄弱、空虚,君臣人心惶惶。左庶长攻伐邯郸,怎会还要四十万人马,才能取胜?” 王龁露出难色道:“我们攻伐邯郸,是灭国之战。赵国君臣,定会上下齐心,死战到底。长平赵国折损了四十五万,但赵国邯郸、代郡、云中、雁门等地,还有不少将士。没有四十万,臣没有把握拿下邯郸。” 秦王稷琢磨少许,淡淡道:“你是否夸大了赵国的战力。我们斩杀赵卒四十五万的消息,传入邯郸。赵卒,还有胆量与我们一战乎?” “长平,我和赵卒交过手。他们的武力,不弱秦国。”王龁见秦王话中的意思是轻视赵国,“我们伐邯郸,是亡国之战。赵国君臣,定会死战到底。臣说的四十万,是最低的数字。攻伐邯郸之战,远比长平还要激烈,要的将士,还会更多。” “长平之战,我们胜了,但也是惨胜。寡人一时间,集结四十万将士,征伐邯郸,也有难度。”秦王稷知伐邯郸,也是亡赵国。赵王小儿,为国死战,是应该的。可,赵国真的能够抵挡秦军的锋芒。刚打完了长平,又调动四十万将士去伐邯郸,这不是掏空了秦国的国本。 范雎也觉得在长平胜利之时,又出兵四十万攻伐邯郸。王龁这不是杀鸡焉用牛刀。范雎见秦王稷迟疑,就断定王龁出征邯郸,难以成功。 王龁也看出了秦王稷的迟疑,回道:“没有四十万将士,臣,拿不下邯郸。” 秦王稷思忖少许,没有表明态度,回道:“这件事,让寡人好好想想。王龁,你先退下。” 王龁起身行礼道:“臣,告退。” 秦王稷见王龁夸大了赵国的战力,心想:“王龁以四十万将士来压迫寡人,莫非是不想打邯郸。难不成攻伐邯郸之战,惨烈程度,远高于长平。” 范雎见王龁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赞成攻伐邯郸,劝道:“王上,我们攻伐长平,伤了元气。攻伐邯郸,不如暂且作罢。” 秦王稷想起赵王丹折辱使臣,还侮辱秦国,挑衅他的威严,不打邯郸,岂能罢休。秦王稷喊道:“邯郸,寡人一定要打。” 范雎见不能劝回秦王稷心意,足以见得,王上真的是被赵王惹怒了。 秦太子道:“王上,臣,有个人选。” 秦王稷问道:“何人。” 秦太子吐出两个字,“王陵。” “王陵?”秦王稷脑海想不起这个人。 秦太子见秦王那道眼神,忙道:“王陵跟随王龁夺上党,驱逐平原君,又跟武安君围困赵卒与长平,立下大功。” 秦王稷想起军功册上那个名字,排在前十,问道:“此人,用兵如何。” 范雎也想起了那个人,回道:“不如武安君,但与王龁不分伯仲。” 秦王稷道:“喊他进宫。” 少顷,王陵来到大殿,行礼道:“臣,王陵,参见王上。” 秦王稷初见此人,深感满意,抬手道:“落座。” “谢,王上。”王陵谢礼,落座。 秦王稷开门见山地问道:“攻伐邯郸,你需要多少人马?” 王陵气吞山河地道:“十五万人,足矣。” “十五万?”秦王稷对这个数字很满意,但又想起王龁要四十万才能破邯郸,有些不安,“你能拿下邯郸。” 王陵信心十足,“臣拥兵十五万,就能拿下邯郸。” 秦王稷还是有些不安地问道:“我们伐邯郸,乃赵国亡国之战。我们出兵十五万,真的能够拿下邯郸。” “长平一战,我们斩杀赵卒四十五万。大秦的威名,传入赵国邯郸,赵卒岂有战意。邯郸君臣,忌惮秦国,忽闻,我们出兵,肝胆尽碎,早就逃了。”王陵意气风发地道:“我们出兵十五万,定能拿下邯郸。” “恩,说得有理。”秦王稷听着王陵之言,觉得王龁用兵太过谨慎了,高喊道:“寡人给你二十万精锐,拿下邯郸。” 王陵见秦王将伐邯郸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大喜道:“喏。” “哈哈哈。”秦王稷笑道:“谁敢说我秦国无将乎?没有武安君,寡人照样拿下邯郸。” 第一百五十章 破邯郸 亡赵国 “恭喜你啊!五大夫,王上拜你为将,征伐邯郸。”王龁听闻秦王稷将征伐邯郸的大事交给了王陵,来到府邸道贺。 王陵没有从对方的话语之中听到喜悦,反而觉得对方是在嘲笑自己。王陵想到自己能够取代武安君、王龁,领兵出征,也不计较这些事。 王陵展开双臂,表现出很大度,笑道:“我的用兵之能,远不及左庶长。左庶长,请多多指教。” 王龁见王陵大祸临头,还这般欢喜,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说吧!对方会认为是嫉妒他。不说吧!又觉得辜负了彼此的情谊。 王陵见王龁不说话,邀请道:“左庶长,不如我们一起攻伐邯郸。你为将,我为副将。” 王龁摆手道:“攻伐邯郸,我就不去了。” 王陵知道对方会拒绝,心里也做好了准备。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怔了一瞬,以开玩笑的方式问道:“左庶长是记恨我抢了你的功劳。” “我怎么会记恨你。”王龁脸色有点不高兴,长出一口气,“你也太小看我了。” 王陵琢磨不出对方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一笑而过,“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左庶长,不要放在心上。” 王龁也没把这句话当回事,问道:“王上命我征伐邯郸,问我要多少兵马。你知道,我说了多少。” 王陵自然知道这些事,伸出四根手指,“四十万。” 王龁追问道:“你知道,我为何要说这个数字。” “当然是你用兵太过谨慎,胆子太小。”王陵心中这般想,但嘴上却问:“为何。” “征伐邯郸,可不是好差事。很多人躲都来不及,你倒好,迎难而上。”王龁苦笑道:“你真的觉得赵国邯郸那么好打,赵国君臣很好欺负。” 王陵摊手道:“难道不是吗?” “赵卒善战,是民风所致。赵国百姓,无论妇孺老幼,皆可为兵。”王龁有意停下来,又道:“我们长平斩杀了赵卒四十五万,赵国都有父子、兄弟,为国战死。赵国君臣、百姓恨透了我们,按照赵卒的性格,岂不会为他们报仇。” 王陵冷声道:“赵卒敢战,我就灭之。我定要邯郸,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俗话说,哀兵必胜。邯郸人人想着为死去的人报仇。我们这个时候去攻伐邯郸,不但不能击垮他们的士气,反而还会让他们同仇敌忾,共赴国难。”王龁见对方这个时候,还没有认识到征伐邯郸的艰难,又多说一句,“你觉得,我们能胜乎?” 王陵才不想那么多,握紧拳头,不可一世地口吻道:“我大秦威武之师,何人能挡。区区邯郸而已,我定能拿下。大丈夫,定要扬名立万,求取功名。” 王龁见王陵将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摇头道:“扬名立万,求取功名,大丈夫何人不想。你曾想过,又有多少人能够实现这八个字。” 王陵闻言,有些不乐意道:“左庶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王龁问道:“王上请武安君出征,武安君为何拒不受命。这个问题,你可曾想过。” 王陵长笑道:“武安君欲趁机攻伐邯郸,亡了赵国。王上、秦相与赵国议和,寒了武安君之心。武安君性格傲慢,王上让他领兵伐赵,自然会拒不受命。” 王龁摇头,淡淡道:“你啊!这样想就看错了武安君。” “王上、应侯、武安君,这三人的矛盾。秦国上下,谁人不知。”王陵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难道我说错了吗?” 王龁没想到对方看问题,只看表面,却忽略了根本,叹息道:“王上停止征伐邯郸,与赵国议和,的确令武安君心寒。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这样想武安君,那就大错特错。” “哦。”王陵见王龁有意维护武安君,好奇地问道:“其二是什么。请左庶长说说,我错在何处。” “王上停止征伐邯郸的命令,武安君是生气了。武安君不生气,那是不可能了。”王龁换了一口气,续道:“可,武安君视军功如命。伐邯郸,灭赵国,是多大的功劳。武安君却拒不受命,这是武安君的性格乎?” 王陵想了想也觉得这的确不是武安君的性格。无论是伊阙之战,败韩、魏。还是南下破楚都,掘楚陵。又或者是华阳之战,破魏、赵。如今,长平之战,又斩杀赵卒四十五万。武安君再破邯郸,亡赵国。其功业,远胜任何名将。其名将之声会流传千古,让后人敬仰。 然,武安君为何会拒绝了。 王龁见王陵陷入沉思,眉宇微动,便知道对方想到了缘由,语调轻松道:“我不说,你已经想到了。” 王陵吞了一口唾沫,问道:“莫非邯郸,真的不好打。” 王龁点头道:“是打不下来。” 王陵有些心慌道:“如何打不下来。” “赵国长平被我们斩杀四十五万将士是不错,但赵国邯郸的局势没有出现动荡,其商贾、百姓也没有大量逃亡。这说明了,赵国君臣,稳住了军心。”王龁顿了顿,又道:“赵王答应割六城、赔五车,与我们讲和。结果,赵国先折辱我国使者,还羞辱吾王,向吾王下宣战书。赵国没有可战之力,岂会做这些蠢事。” “纵是如此,赵卒比不过我大秦之师。”王陵信心满满道:“我手握二十万雄兵,难道还攻不下邯郸。” “邯郸,这座城池,历经赵敬侯、赵成侯、赵肃侯、赵武灵王、赵惠成王及赵王丹,已历六世之功,其城池宽阔、高大,又深得人心。赵国上下一心,他们痛恨我们,杀了他们父子、兄弟。他们同仇敌忾,共赴国难,真的那么好打。”王龁又道:“长平之战,如此惨烈,难道还不能说明赵卒的战斗力。” 王陵呼道:“魏国能够破邯郸,秦国照样可以。” “魏国有举世名将庞涓,又有霸主之基。那时的魏惠王,也是雄心勃勃,想要一统三晋。魏国打邯郸,打得如此艰难。此战结果如何?” “如何。” “诸侯趁着魏、赵打得两败俱伤,乘虚而入。魏国霸主之也,开始动摇。赵氏历经邯郸劫难,赵肃侯、赵武灵王又将赵氏基业,引领顶峰。赵惠文王征战诸侯,胜多败少。秦国也吃了他的亏。”王龁笑道:“你真欺负赵国无人乎?” 王陵见对方话语,处处与自己过不去,冷哼一声,问道:“左庶长抬高赵国,贬低秦国是何用意。” 王龁见对方太争强好胜,建功心切,看低了赵国,“非我贬低秦国,抬高赵国。赵氏男儿,比我们想象之中还要强大。” 王陵提醒道:“左庶长不要忘了,长平之战,是我们赢了。” 王龁露出哀伤,“我们赢了,也嬴得很惨。” 王陵大声道:“战争,总是要付出代价。只要能够取胜,牺牲在所难免。” “大秦近四十多年,何曾折损过如此多男儿。”王龁见他答不上来,又道:“你别忘了,邯郸除了经过赵氏六代君主的经营。赵王丹也不是昏庸、胆小之人。赵国国内,名将还有都长君、廉颇、许历、楼昌,后起之秀还有乐乘、颜颂等诸将以及赵国北地长城之兵未动。又有平原君、虞卿等贤能的大臣。要想破邯郸,亡赵国,何其艰辛。” 王陵思忖少许,也觉得王龁所言不错,惊骇道:“武安君拒不受命,领军出征,莫非是认为拿不下邯郸。” 王龁点了点头,“赵国君臣一心,众志成城。赵王不昏聩,还有名将、贤臣相辅助。想要破邯郸、亡赵国,哪有那么容易。武安君打了一辈子仗,岂会看不明白。武安君也不想让自己的英明葬送邯郸。” 王陵想了想觉得不对,问道:“邯郸不好打,为何武安君拿下长平,兵分三路,直扑邯郸?” 王龁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直接答道:“征伐之事,重在时机。我们拿下长平,坑杀赵卒,赵国君臣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直扑邯郸,或许真的可以破邯郸,亡赵国。然,战机稍纵即逝。赵国敢拒绝,割地、赔款,与我们开战。邯郸,真的不好打。” 王陵拱手感激道:“听左庶长一席话,我总算明白了。武安君为何拒不受命,领军出征,攻伐邯郸,再建功业。” 王龁见对方说出这句话,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松了一口气道:“这是我为何提出四十万才能伐赵的原因。也是我来见你的原因。” 王陵明白过来,神色有些慌乱道:“那我该怎么办。” “王上已经下达诏令,攻伐邯郸。诏令,不可更改,伐邯郸,势在必行。”王龁叹息道:“你自己闯下的祸,自己去收拾。” “我拿不下邯郸,王上岂不是…”王陵越想越害怕,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你放心大胆地去打邯郸,执行王上的军令。”王龁安慰道:“你若拿不下邯郸,打得艰难。王上为了脸面,也会增兵助你。若还是拿不下邯郸,王上就会让人取代你。就如长平一样,王上以武安君取代我。” “左庶长的意思是说,我攻邯郸不顺,王上会逼武安君出战。” 王龁正色道:“会。” “有左庶长这句话,还有武安君为后盾。”王陵松了一口气道:“我就先与赵国一战。” 翌日,朝阳初升。秦国咸阳,鼓声大作。秦国将士,整装待戈,仪容整齐。旌旗纷飞、刀戈林立。阳光照射在兵刃上,发出寒冷的光芒。三通鼓声刚过,秦王稷登上高台,祭天拜地。秦王稷念完誓词,转过身来检阅三军。 秦军高呼道:“秦国万岁,王上万岁。” 数十万人之音,齐声而发,响彻天地。 秦王稷手臂向上一举,台下鸦雀无声。秦王稷高喊道:“赵国背信弃义在前,羞辱寡人再后。此仇,不可不报。” “杀,杀,杀。” “寡人以王陵为将,统率尔等,破邯郸,亡赵国,扬秦国之威,雪寡人之耻。” “杀,杀,杀。” 秦王稷呐喊道:“天佑秦国,此战,必胜。” “天佑秦国,此战,必胜。” “寡人备好美酒,等着儿郎破赵雪耻。” “我等不负王恩,破赵雪耻。” “破邯郸,亡赵国。”秦王稷见三军将士士气高昂,众将士斗志昂扬,拔出长剑,高喊道:“出征。” (对不起各位了,这虽不是最后一章节。但也是我在这里发的最后一章节。此书,后续的剧情,也规划好了。但暂时不会更新了。至于为什么,那就是三个字心寒了。别问我什么原因,问了,我也是不会说的。当然,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大家,不是因为懒癌发作,也不是没有存稿。稿子是有的,只是心寒了。一路走来,多谢大大们的支持和鼓励。也祝愿大大们在新的一年,都能够做自己。在这里想支持我的人,说一声...抱歉!抱歉!抱歉!)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战到底 “哈哈哈。”众人皆在为长平被秦军坑杀了二十万降卒悲愤不已,却闻大殿内有人纵身长笑。那道笑声,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平原君见状,轻声问道:“虞卿,大家都在悲伤,你笑什么。” 虞卿看着平原君,淡淡问道:“平原君,悲伤有用乎?” 平原君没想到虞卿会说出这种混账话来,气急道:“长平,我们被秦军坑杀了四十万降卒,难道我们不该悲伤?” 赵王丹被一顿呛白,脸色一沉道:“虞卿,趁着寡人还没发怒之前,你最好离开。” 朝臣也出言,叱责虞卿。 虞卿面色坦然,也不畏惧,拂袖大笑离开。 “等等。”平阳君察觉到了什么。 一人喊道:“王上,不能让虞卿,就这样走了。” 又有几人喊道:“请王上法办虞卿。” 虞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朝臣。他敢这么说,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赵王丹看了看平原君,又瞧了瞧平阳君。 平原君和虞卿私交不错,然,虞卿在这个场合、这个时间,亵渎君威,藐视战死的将士,的确不应该。因为这件事,赵王丹重处了虞卿,这也是平原君不想看到的。思来想去,平原君也觉得虞卿应该道个歉,认个错,语调缓和道:“虞卿,知错吗?” 虞卿展了展衣袖,面对平原君,“平原君,我有何错。” 平原君见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错,急道:“你不认错,我也帮不了你。” “多谢平原君。”虞卿知道平原君是好意,也不肯屈服,“虞卿,没有错。” “你…”平原君被虞卿之言,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人见虞卿个性桀骜,发难道:“虞卿,你眼里还有王上乎?” 又有几人齐声道:“请王上治虞卿重罪。” 赵王丹见群臣怒气难消,看着虞卿,问道:“虞卿,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 “哈哈哈。”虞卿大笑道:“王上,虞卿有何错?” “来人。”赵王丹本想要他服个软,却没想到虞卿依旧不知错。 两名甲士,走了进来。 一旁沉默不语的平阳君,制止道:“王上,虞卿失态,是他不对。” “你想为他求情?”赵王丹怒色道。 平阳君盯着赵王丹的怒色,又看着平原君,“我们都知道,虞卿失态。可,我们有没有想过,虞卿为何会失态。平原君比我更了解虞卿,就没感到奇怪。” 平原君想了想,也觉得平阳君说得有理。虞卿,惜字如金。平时朝堂上,也不见他多言。今日得知长平战败,被坑杀了二十万降卒,却会有如此失态。 虞卿见朝臣都在对他发难。赵王丹怒气正盛,神色不友善地看着他。平原君虽想为他说话,又碍于群臣的愤怒,也不好偏袒。虞卿怎么也没想到平阳君会为他说话。 长平之战,虞卿见解最深,看得最远,全局观最大。若是赵王丹听了虞卿之言,赵国也不会落得如此惨败。平阳君对虞卿的智慧和谋略,更是推崇不已。平阳君也后悔,没听虞卿之策。今,虞卿当堂发笑,想必是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地方。 平阳君朝着虞卿一拜,语调和善道:“虞上卿发笑,想必是觉得有好笑的地方。虞上卿,能否说说,为何发笑。” 平原君见赵王丹正要发怒,抢先一步,问道:“虞卿,你为何要发笑。” 虞卿看着义愤填膺的朝臣,问道:“我们长平被秦国坑杀了四十五万,我们悲痛能让那些为国战死的将士活过来。我们悲痛就能阻挡秦国,攻伐邯郸,亡我社稷?” 平原君吓得不轻,问道:“虞卿,你说秦国会攻我邯郸,亡我社稷。” “人屠白起,为何要背上骂名,坑杀降卒。”虞卿见这些朝臣个个能说会道,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抬高声调道:“那是因为白起知道,若留下降卒,赵国还有崛起之时。我们崛起就会危害秦国。若坑杀之,我国数十年内都不能恢复国力,更没有资本与秦开战,复仇雪耻。” 平原君惊道:“秦国会出兵攻克邯郸,亡我社稷。” “平原君,这还不明显?”虞卿一字一句道:“秦国有意放两百多个孩子归来,就是为了营造恐慌的气息。我们精锐尽丧长平,邯郸空虚,秦军会错过亡我社稷的机会。” 赵王丹闻言,惊慌失措地道:“秦国亡我社稷,那该怎么办。” 平原君也知,秦军不会错过这个亡赵的机会,问道:“虞卿既知,可有应对之策。” 虞卿道:“我们只有加紧备战。” “备战?”平阳君道:“我们精锐,尽丧长平,邯郸空虚。白起亲自来攻,我们守得住邯郸乎?” “守不住,也得守啊!”平原君无奈道:“否则,江山社稷,将亡我们之手。我们如何跟先祖交代啊!” 赵王丹眸色无神地看着他们,问道:“平原君、平阳君,我们还有胜算乎?” 不等二人搭话,虞卿发问:“这两百多个将士归来,我们战败,被坑杀的消息,就会迅速弥漫整个邯郸城。邯郸百姓听闻,又会如何?” 平原君惊恐地喊道:“百姓恐慌,就会乱了阵脚。邯郸就会被恐惧笼罩。秦军真来攻我,我们就危险了。” 赵王丹吞了几口唾沫,有些惊慌地喊道:“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平原君、平阳君等人闻言,皆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如何应对。 赵王丹将最后的希望留在了虞卿身上,喊道:“虞卿,寡人为刚才之言,向你道歉。你的计谋最多,能否解了这个危局。寡人如何才能守住邯郸,守住江山社稷。” 虞卿道:“王上若听臣的意见,臣就说。” 赵王丹道:“虞卿请说。” “当务之急,我们要稳住民心。”虞卿见赵王丹听得仔细,又道:“对内,我们要号召邯郸百姓,齐心协力,共赴国难。” “难啊!”平原君无奈道:“百姓听闻秦军坑杀降卒之事,早就吓破了胆色。他们逃命都还来不及,又怎会留下了为我们抵抗秦军。” “守城是将士的事情,百姓岂会为邯郸,为社稷而战。”平阳君也觉得平原君说得不错,附和道,“秦军来攻,邯郸危矣,江山社稷危矣。” 赵王丹闻言,没有了底气,“难不成祖宗基业,真的就会亡于寡人之手。” 虞卿见朝臣充满悲观的气息,落地有声道:“秦军坑杀降卒是把双刃剑。此事,可以打击我们的士气,制造恐慌。同时,也能让我们振奋人气,众志成城。” 赵王丹看着虞卿,问道:“我们如何振奋人气,众志成城。” “秦国坑杀降卒,就是告诉我们,宁死不降。不能降,只能与秦决战到底。”虞卿语调平稳道:“邯郸百姓痛失亲人,更痛恨秦军。我们号召百姓抗秦,即是保卫邯郸,又是为亲人报仇。他们定会云集响应,为国而战。” 赵王丹闻言,心中有了点底气,问道:“我们能战胜秦军,守住邯郸乎?” 虞卿高喊道:“只要我们存必胜的信念,胜利,将会属于我们。” 赵王丹吞了一口唾沫,问道:“我们败了?” 虞卿慷慨激昂道:“败了,我们也不负先祖的英明。我们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证明赵氏子孙最后的傲骨。” “好,好,好。”赵王丹神色昂然道:“虞卿说得好啊!不负先祖,不负社稷。寡人就与秦国打到底。” 平原君见没有退路,也道:“稳定民心,号召百姓抗秦之事,就交给我了。” 平阳君道:“备战、囤积粮草之事,王上就交给臣。” 赵王丹拜道:“多谢。” 虞卿又道:“王上,要想战胜秦军,这些远远不够。” “虞卿,寡人还要做点什么。” “对内,我们稳定民心,加固城池,囤积粮草,修我甲兵,做好迎战的准备。”虞卿又道:“我们还要对外。” 赵王丹问道:“如何对外?” “对外,我们要联合诸侯。” 赵王丹想了想,摇头道:“长平之战,他们不愿出手助我。秦国伐我邯郸,诸侯岂会出手相助。” “此时,非彼时。”虞卿振振有词道:“我国是阻挡秦军的有效力量。我们存在,才能阻挡秦军东进,对诸侯有利。我们败亡,诸侯将会正面迎击秦军。诸侯助我,也是保存自己。” “好,寡人派人向诸侯求助。”赵王丹沉思少许,又问道:“虞卿,寡人还要做点什么。” 虞卿吐出两个字道:“求和。” “求和。”赵王丹问道:“寡人决定与秦国一战到底,你为何要寡人求和。” “其一,我们可以迷惑秦军,为备战争取时间。”虞卿语调不快不慢地道:“其二,我们还能离间秦国君臣。” 平原君道:“离间秦国君臣?” “不错。”虞卿回道:“长平之战,秦国赢了,也是惨胜。秦王稷也不想继续和我们打下去。然,主战之人却想亡我邯郸。我们向秦国求和,既能示弱,缓解两国矛盾,还能激化秦国主战和主和两派之间的矛盾。” 赵王丹问道:“我们能成功?” “秦国君臣、将相不和,这不是秘密。”虞卿换了一口气,“秦王稷用白起,也忌惮白起。白起功高,必定震主。秦王稷是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权利。” 平原君道:“虞卿,你想离间秦王和白起。” 虞卿点头道:“白起是我们的劲敌,若不除去他,邯郸就危险了。” 赵王丹问道:“离间秦王和白起,你有几分把握。” 虞卿竖起三根手指,“三成。” “三成?”赵王丹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这三成已经足矣。”虞卿很有把握地说,“我们不能离间秦王和白起的关系。但,秦王疑色甚重,也不会以白起为将,更不会将秦国的军权,交到白起手中。” 平原君道:“我们除去了白起,守卫邯郸,又将多了几分胜算。” 平阳君问道:“我们派何人去秦国议和。” 赵王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看着平原君。平原君迎向赵王丹的神色,答道:“王上,臣举荐一人。” 赵王丹僵硬的脸颊,露出了笑容,问道:“何人。” “苏厉。” 赵王丹想了半响,脑海没有半点印象,问道:“此人是谁。” 平原君道:“此人是苏秦、苏代之弟。” “苏秦、苏代之名,寡人早有耳闻。”赵王丹问道:“苏厉与其兄比,如何。” “有其兄之辩才。” “好,寡人就将这件事交给叔父了。” “诸位。”赵王丹看着众人,“我们与秦国血战到底。不负先祖之名,不负男儿之躯。赵国的社稷存亡,就靠诸位。”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王陵出征 公元前259年九月。 秦王稷以王陵为将,出兵二十万,攻伐邯郸。誓师大会结束,王陵率领出征的将士,一波又一波,开拔出咸阳。 副将王珅笑道:“王上将攻伐邯郸的任务交给五大夫。这是王上想要五大夫建功立业啊!” 一人也恭维道:“五大夫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我等。” 又一人道:“长平斩杀赵卒四十五万。赵国新败,赵卒人心不稳。我们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攻克邯郸。看来,我们可以在邯郸过个新年。” “我听说邯郸美女如云,拿下邯郸,定要看看邯郸的美女。” “你啊!就这点出息。” “邯郸不仅有美女,还有赵酒。据闻,赵酒名扬天下。上等赵酒,只有赵王、宗室等人才能享用。拿下邯郸,我要畅饮赵酒。” 王陵见诸将尚未开战,便有骄狂之气。又想起王龁那些话,虽知赵国不好打,但也不好堕了士气,大笑道:“我们就在赵国邯郸过年,共饮美酒,看赵国美人歌舞” 诸将齐声道:“喏。” 王陵率军途径长平,夜晚听到无数的哀嚎声。长平之战,硝烟散去。可,累累白骨,仍四处可见。王陵召集部将,看着用泥土搭建的堪舆图,问道:“此战,如何打。” 一人道:“要想拿下邯郸,我们就要过了太行要塞。” 一人接话道:“太行要塞,道路艰辛,地势崎岖,可不好走啊!” “没有什么大山、大河,能够阻挡我秦军的步伐。”王陵一点都没把这些问题当回事,他坚信,大秦将士能够克服重重困难,“冬季转眼将至,我们要速战速决。战事拖下去,对我军不利。” “五大夫打算如何打。” “太行纵横南北,道路崎岖,犹如天堑。它也是守卫赵国邯郸的一道天然屏障。”王陵话锋一转,突变,“好在,上天给它开了几道口子。我们要过太行,直逼邯郸,拿下这两处地方,就可以居高临下,俯视邯郸。” 诸将的眼神也随着王陵的手势移动,见大山之中,有条路径可以直通邯郸。 王陵指着堪舆图上的两座城池,问道:“这是何处。” “这是赵国的武安、皮牢。” “我们拿下武安、皮牢,就打开了邯郸的大门。”王陵速速下令道:“此地,不利于大军出动。我们挑选精兵,破了此城。” “皮牢、武安是赵国险要之地。也是守卫邯郸的屏障。赵国定会重兵把守,我们以少量兵力前去破之,怕是会吃亏啊!”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拿下。”王陵喊道:“诸位,准备和赵国再好好打一仗。” 诸将齐声道:“喏。” 皮牢、武安,是过太行,抵达邯郸,必经之路。也是衔接赵国邯郸和旧都晋阳的纽带。赵氏从晋阳,迁到中牟,再迁到邯郸。这虽是赵国争霸之路,同时,赵氏也奠定了三都制度。 邯郸、晋阳、代郡,这就是赵国的三都。代郡,负责北疆胡患以及燕国南下。晋阳负责阻挡秦军东进和北上,以及加强雁门、云中二郡的联系。邯郸不仅是赵国的国都,也是赵国的经济、文化、军事中心。 邯郸在赵氏六代的国君经营下,成为六大都市之一,以自身的魅力,傲立于北方。 武安、皮牢衔接着邯郸和晋阳,赵国君臣,岂不重视。 秦军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抵达武安。秦军趁着人困马乏之时,掘地道进入武安。随后,武安大火四起,喊杀声震天。武安守将赵也见秦军来攻,点兵迎战。 潜入城内的秦军,一边放火牵制城内赵军的行动,另一边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赵也见城内大火四起,喊杀声震天。城内、城外都有大量的秦军。赵也指挥将士,与秦国展开巷战。随着,天色渐明。赵军的阵地越来越少,被压迫到城中一角。 王陵来到战前,喊道:“降吧!你输了。” 赵也满脸血色,手持长剑,喊道:“赵氏男儿,岂能降你。” 王陵开出诱惑地条件道:“你若降我,我保你不死。你们帮我拿下皮牢,吾王也会厚待尔等。” “哈哈哈。”赵也长笑道:“韩卒尚且不愿降,我乃赵氏男儿,岂能降你。” “活着不好吗?”王陵劝说道:“你们难道不为自己的妻儿、父母想想。” “不能守疆,愧对君王,愧对妻儿、父母。”赵也心智没有半分动摇,“我等,唯有殉国,不负君王,不负妻儿、父母。” 王陵没想到,赵国长平刚败。不但没有击垮赵国,反而让赵国将士一心。赵国男儿,竟有如此骨气,此战,不好打啊! 赵也喊道:“诸位将士,正是我等杀敌报国,为国战死之时。我们守不住疆土,就用我们的鲜血和生命,来证明我赵氏男儿不可欺。” “杀。”赵也手持长剑,冲了过去。 赵卒也被主将情绪所感,高喝道:“杀。” 王陵手势向前一挥,面无表情地下令道:“杀。” 赵也奋战,斩杀数。赵也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赵也战了一夜,力气消耗。赵也不想被秦军活捉,辱没了赵氏男儿的尊严。 王陵见对方大势已去,继续劝降道:“你已经败了,还要打吗?” 赵也看着身边仅存的十几名将士,笑道:“你们都是好样的,没有辱没赵氏男儿的尊严。国家有你们,何其幸甚。我能与你们战死疆场,何其快哉。” 赵卒齐声道:“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你们降吧!”赵也不忍让这些将士送命,“你们还小,要好好活着。” 一人道:“不降。” 众人齐声道:“不降。” “那我们一起去见赵氏先祖。”赵也没有力气与秦军再战,朝着邯郸的方向,悲愤道:“王上,臣,无能。” 王陵见状,刚要阻拦。却见赵也挥剑,自刎而死。 “将军,我来追随你。” 王珅看到这一幕,惊道:“他们宁死不降?” “这就是赵氏男儿的傲骨啊!”王陵看着这些战死的赵国儿郎,喊道:“来人,厚葬这些为国死去的男儿。” “喏。” “我们破武安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皮牢。”王陵翻身上马,手势向前一挥,“我们要一鼓作气拿下皮牢。” 诸将齐声道:“喏。” 皮牢城位于魏、赵两国之间。公元前360年,魏国攻打赵国皮牢,觊觎赵国上党。随着魏、赵两国实力不断变化,皮牢又成为了赵国的属邑。 皮牢位于上党最东部,皮牢失陷,整个上党疆域就彻底掌握在秦国手中。 皮牢守将是公孙伍,是赵国的一员老将。公孙伍来皮牢任命,已经有五年。按理说,公孙伍在这里的任期已经满了,该回到邯郸。因长平之战,他回邯郸的时间,又不得不延后。 皮牢守将站在城楼上打了一个哈欠,看着远方。少许,他揉了揉眼神,大惊失色道:“秦…军…敌袭。” 城楼上的将士见地平线上,突然出现成千上万的秦军,大喊道:“敌袭。” 骤然间,敌袭示警的鼓声,一波又一波响起。 一名甲士急色跑来喊道:“公孙将军,秦军来袭。” 公孙伍闻言,大喊道:“来人,为我穿甲。” 公孙伍一边穿战甲,一边抱怨道:“本想到秦、赵两国和平了,却没想到又打了起来。看来,我归邯郸,无望了。” 公孙伍穿上战甲,奔赴城楼。从上往下看,城楼下的秦军,军容齐整,见头不见尾。面对秦军强大的阵势,赵卒士气有些不稳。 王陵派出一使者来到城下,喊道:“楼上的人听着,吾将军说了。降者,活。反抗者,死。是战,是降,尔等尽早做出决定。” 公孙伍见秦军出言太过轻狂,自嘲道:“秦军真是欺负我赵国无男儿。” 近旁一人问道:“公孙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又一人道:“秦军势大,我们人少。公孙将军,我们不如…” 公孙伍明白他未说完的那几个字,也不生气,轻飘飘地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又有几人点头,表示赞成。其他人虽不愿降,但也不知道公孙伍是什么态度,静默不语。 公孙伍语调无力道:“你们要降,就降吧!” 那几名主张降的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露出喜色。那些不愿降的人,却露出了孤愤的神色。 先前提倡降的人,问道:“公孙将军,我这就命人打开城门,迎接秦军。” “等一下。”公孙伍语调平稳,“你们愿降,我能理解。王上将这座城交给了我,我守不住,有负王恩。我啊!无论如何,也不能降。” 又有几人喊道:“公孙将军,我们不能降啊!” “我们城内守军,不足三千。城外秦军至少有五万。秦军后援部队,源源不断赶来。我们寡不敌众,难以阻挡秦军的攻势。若不降,秦军破城,将会血流成河。” “公孙将军不降,将士也不会降。公孙将军,就忍心让将士陪葬。” “长平,我们数十万儿郎都死了。公孙将军,我们还能战乎?” “秦军就让你们,这般害怕” “你们听见秦军,吓得没有胆色,不配为赵氏儿郎。” “好了,好了。”公孙伍语调平稳道:“他们愿降,我能理解。你们愿战,我倍感欣慰。秦国欺我赵国无男儿,这口气,我不能忍。明知,寡不敌众,我也要打。我要告诉秦国,赵国男儿的傲骨。” “公孙将军说的不错。我们打不赢,也要打。” “赵国男儿无畏生死。” 公孙伍示意众人安静,语调多了点悲鸣道:“你们别忘了。长平,秦国坑杀我们数十万降卒。降了,他们就会饶过我们。横竖都是死,为国战死,岂不大丈夫哉。” 众人想起被坑杀的降卒,怒道:“我们愿与公孙将军,并肩作战,为国战死。” “好。”公孙伍高声道:“我们就向秦国证明,赵国男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诸位,拿起你们手中刀剑,用敌人的鲜血,不负君王社稷,不愧大丈夫之躯。” 众人齐声道:“战。” 王陵见城楼上的赵卒没有任何反应,派人再次来到城下,喊道:“吾将军问话,是战,是降。” 公孙伍高喊道:“大丈夫,宁死不降。” 赵卒高喊道:“不降,不降。” 王陵听到赵卒之音,拔出长剑,“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