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魇恩仇记》 第1章 江湖恩怨,如此开篇 深秋的夜穹,云淡似纱。稀疏的星斗,残缺的上弦月,衬托着略发亮的黑夜。静谧的林间小径空无一人,一阵凉风拂来,树叶沙沙作响。树冠轻晃,几片枯叶飘落。 一名黑衣剑客抱剑倚坐在树下,闭目养神。黑色的长发遮住白皙的面庞,整个人仿佛没入黑暗一般。突然空气中寒光一闪,两支毒镖钉在了树干上,而黑衣剑客却消失不见了。两个黑影从树上跳下来,手握利器,四处查探。 “师兄,他怎么突然消失了?”身材较矮小的黑影轻声问道。 “虚无缥缈,幽寂无声。天下第一杀手果然名不虚传。”另一个黑影轻叹道,“师弟,看来这万两黄金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拿到啊。” “师……师兄……”黑影师弟的声音略微打颤。 “闭嘴,我们已经打草惊蛇,要小心提防。”黑影师兄低声呵斥。 黑影师兄忽然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泼在了自己的后颈上,随即转身怒斥:“你搞什么鬼……” 然而他看到只是身首异处的师弟,鲜血正从整齐的切口处喷涌而出。眼前黑光一闪,黑影师兄忽觉脖颈处一凉,视野中出现了自己的腿和师弟的头,来不及惊恐,他便与师弟重聚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万两黄金的代价,就是把命留下。 “天字追缉令么?看来,石盟主也认真起来了。”黑衣剑客收剑入鞘,留下两具渐渐变凉的尸体,转身隐入黑夜之中。 夜,更加深了,浓墨一般,仿佛要吞噬一切光辉,凄冷而微弱的月光在这令人几乎窒息的夜色下变得更加黯淡。 夜,也更加寂静,只有一个人前行的脚步声,不知畏惧亦或是无所顾忌地前行的脚步声,唤醒即将到来的黎明。 翌日清晨,地平线处旭日将升,朝霞染红天际。草叶上露珠滑落,润入泥土。鸟儿“扑棱棱”地从巢中飞出,起早觅食。溪流的声音传至临安城,城门在守城士兵的惺忪睡眼中缓缓开启。城中大大小小的店铺门前的隔板被搬开,各家的店伙计们简单地打扫打扫,准备做生意。 吉祥客栈坐落于城东南,客栈并不大,也很不起眼。店小二正在擦桌椅板凳,只见一白衣青年从楼上走下来。 店小二赶紧上前招呼:“方公子,昨夜休息得可好?” 白衣青年应道:“酒足饭饱,睡一觉后顿觉精神百倍啊,哈哈。” “您起这么早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么?”店小二问道,“我们这儿厨子还没起……” 白衣青年摆手一笑:“不打紧,刚好我要去拜访一名好友,顺便在路上尝尝临安城的早茶。啊,对了,广缘寺是在城西吧?” 店小二回道:“对的,方公子您出了门,一直向西走,看见一尊红色的高塔,那里就是广缘寺了。不过今天是城主上香的日子,人应该会很多,要想挤头柱香可不太容易。” “我知道了。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就行,傍晚我就回来。”白衣青年迈步离开客栈。 “方公子慢走。”店小二客客气气地将白衣青年送到门外,随后转身继续擦拭桌凳。 开门迎客不多时,客栈里的伙计们全部到齐,按照平时的分工忙里忙外。掌柜的站在柜台后面,懒洋洋地翻阅着账本,不时地打打算盘,手里的毛笔握着半天也没写几个字,仿佛对生意不太上心。忽觉眼前一暗,掌柜的抬头观瞧,只见一名黑衣青年走进了客栈。 掌柜的见此人手握一柄利剑,赶紧打招呼:“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黑衣青年的声音仿佛没有温度,甩给掌柜的一锭银子:“住店。” 掌柜的心里一哆嗦,自己也见过不少来来往往的客人,知道眼前的人不好惹。看了一眼银子,又看了一眼漆黑的剑鞘,吞咽了一下口水,掌柜的拿出一个小本子,赔出笑脸:“客官,不好意思,小店规矩,来客登记。” 黑衣青年并不在意,提笔写下自己的姓名:洛轩。 “刘二,带这位洛公子去楼上的房间。” “好嘞,洛公子您楼上请!”被称作刘二的店小二把手里的毛巾往肩上一搭,弯腰双手作请状,率先走上楼梯。 掌柜的略一沉吟,提醒道:“洛公子,在这临安城里,鱼龙混杂,随身的兵器尽量还是别外露比较好,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多谢。”洛轩应道,跟着刘二上了二楼。 开好房间,刘二问道:“还有什么吩咐么?” 洛轩回道:“送些简单的饭菜来,不要酒。” “得嘞,您稍等。”刘二应道,离开洛轩的房间。 洛轩将手中的剑横放在桌子上,轻抚着剑鞘上用金丝线镶嵌的“魇”字,双眼出神地望着窗外,似乎在想什么。 不多时,刘二端着简单的两菜一汤进来了,还有一封信。 “洛公子请慢用。”刘二又将信递给洛轩,“方才有个大和尚叫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洛轩接过信看了刘二一眼,刘二一笑,知趣地退出了房间,毕竟客人的隐私是不能随便偷看的。拆开来看,原来是一封挑战书,落款是“冷面修罗”,信的内容大概是约洛轩三日后二更天于临安城外一战。 “无趣。”洛轩随手烧掉了这封书信。 吃罢饭菜,又让店小二送上一壶清茶,吩咐他暂时不要上来打扰。洛轩用白布将剑裹好,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连续几日的奔波让洛轩感到有些疲倦,于是他很快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但洛轩的精神依旧警惕着,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便会立刻拔剑而起。这是长年以来已经形成的一种本能,毕竟江湖险恶,适者生存。 再说那白衣青年,在路边吃过早茶,便向西寻去。穿过一条喧闹的街道,忽见前方人头攒动,便好奇地凑过去。只见一群身形剽悍的带刀镖师围着一个小乞丐怒目而视,小乞丐被吓得瑟瑟发抖,为首的一大汉骂骂咧咧,举刀欲砍,周围的人都掩面不忍视之。 “刀下留人!”人群中一声响亮的娇喝,举刀的汉子一顿。只见一红衣女子自人群中走出,长发盘起,面容清秀,腰佩玉环,手握三尺青锋剑,护在小乞丐身前。 “哪里来的小丫头,竟敢干涉本大爷的事?”举刀的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红衣女子,“我王大虎惩治小贼,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红衣女子一笑:“惩治小贼可以,但擅自在临安城取他人性命,被我萧红绫撞见了,便不得不管。”说罢,利剑出鞘,直指王大虎手腕。 “来得好!”王大虎手腕翻转,举刀格挡。垫步拧腰,与萧红绫战在一处。 四周的老百姓一看两人打起来了,纷纷撤出十来步,围成一道人墙,看热闹是这些人的本能,但自身的安全才最重要。 小乞丐趁乱逃脱,钻入人群便不见了。王大虎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愤愤道:他娘的,被偷的银子追不回来,出来一个小姑娘莫名其妙地上来拔剑就刺,手下这么多兄弟们还看着呢。王大虎看出萧红绫的剑术并不高明,怒吼一声:“纳命来!”大刀舞得如同车轮一样,一时间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萧红绫阅历尚浅,剑法也未成气候,所以招架得很吃力。一开始还有空余反击,没想到王大虎突然发难,刀刀逼迫要害,震得萧红绫手掌发麻。“啊!”只见萧红绫虎口迸裂,鲜血轻溅,痛得她宝剑脱手而出。王大虎眼中闪过一丝凶残,一记“霸王举旗”直劈萧红绫的面门。 萧红绫惊慌失措,急忙向后退,脚下一滑,仰面摔倒。眼见刀刃的寒光即将落在身上,萧红绫心一横,闭眼等死。自己武功欠佳,江湖恶斗,生死天定,怪不得别人。 “咔!”像是石头碎裂的声音。萧红绫双眼紧闭,却不觉身上疼痛。听说死人是不会觉得痛的,难道这就是死的感觉么? 正当萧红绫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耳边有人说话:“王大虎,当了这么多年镖头,却仍不懂得怜香惜玉么?怪不得老大不小了,你也不得一妻二妾啊。” 萧红绫睁开紧闭的双眼,只见自己被一白衣青年揽在怀里。白衣青年刚好站在王大虎的大刀上,大刀的前段陷入地面的青石板中。王大虎用力一抬,抽回大刀,白衣青年向后轻轻一跃,如羽毛般轻盈落地。 “姑娘,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就别出来逞风头。”白衣青年冲着萧红绫微笑,“人没救成,再把自己的命丢了,可不值得。” 萧红绫楞了一下,随即挣脱怀抱,脸颊微红,嗔道:“浪荡登徒子,男女授受不亲。” 白衣青年也不理她,一错身将她护在身后,随即冲着王大虎一抱拳:“王大镖头,这位姑娘是我的熟人,看在我的面子上,您就高抬贵手,别跟女孩子计较啦。我替她赔个不是,那些被偷走的银两我会差人赔偿你的,抱歉抱歉。” “谁跟你是熟人啊,无礼之徒。”萧红绫小声嘟囔。 “方隐,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大虎扛刀在肩,瞪着面前的白衣青年。 “我刚好路过此地,在一旁看不下去就出手了。”方隐保持着微笑,“这位姑娘的身世可不简单啊,你要是一不小心伤了她,这临安城你可就出不去了。” “哼,萧家么?”王大虎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萧红绫,对方隐说道,“方隐,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你我已两不相欠,后会有期。”说罢,王大虎一挥手,带着一干镖师离开了这里。 “大哥,那个小乞丐应该还没跑远,要不要追回来?”一个镖师问道。 王大虎摇摇头:“走吧,人家神捕都发话了,就当破财免灾了。” 围观的老百姓们一看也没热闹可瞧了,就像河里的鱼群一样,哗地一下四散开来,街道恢复了往常喧闹的景象。 方隐见王大虎他们已然走远,便继续向着广缘寺走去,不料却被萧红绫横剑拦住:“哎哎哎,浪荡登徒子,你站住。” 方隐一笑:“刀剑无眼,萧家就是这么教育怎么面对救命恩人的吗?” 萧红绫哼了一声,收剑入鞘,单手叉腰,打量着方隐:“你叫方隐?我看上你的武功了,你出个价吧。” 方隐一摇头:“我有要事在身,不便收徒弟。” 萧红绫嗔道:“谁要拜你为师啦?我要雇你当我的贴身家丁,帮我除暴安良。” “贴身家丁?”方隐用调侃的目光打量着萧红绫,“没兴趣。” 萧红绫被看得全身发毛:“你你你……你个浪荡登徒子,你看什么看?” “丫头,回去再练十年吧。女孩子家家的最好别舞刀弄枪的,不学学琴棋书画,也要学学缝缝补补煎炒烹炸闷溜熬炖,当心以后嫁不出去。”方隐一番说教。 “哼,要你管我!你答不答应?价钱你随便开,不用担心我付不起。”萧红绫一把拉住方隐,摆出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撒手”的架势,“还有,不许叫我丫头!” “男女授受不亲,这可是你说的。”方隐坏笑道,“我可是个浪荡登徒子啊,你要雇我就用你的身体来付吧。” 萧红绫吓得往后一缩,松开了手:“浪荡登徒子!无耻之徒!” 方隐一错身,已然到了十步开外。 “后会有期啦,萧丫头。”说罢快步离开,没入人群中。 “三小姐,三小姐。”一个丫鬟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地掐腰站在萧红绫面前,“三……三小姐,您没受……受伤吧,听说有人拿刀砍人啊。” 萧红绫不耐烦地回答道:“丁香,我没事。知道我爹去哪儿了么?” “老爷已经去广缘寺陪着叶城主上香去了。三小姐您真的没事么?”丫鬟丁香紧张地检查着萧红绫身上的每一处,“呀,您的手都流血了!”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丁香,跟我去广缘寺。”萧红绫一把甩开丁香的手,转身就走。 “哎,三小姐,您的手,三小姐,大小姐让您回去啊,三小姐,等等我,三小姐……”丁香连忙拾起地上的宝剑,追着萧红绫而去。 第2章 酒楼斗恶僧 广缘寺是临安城有名的大寺,寺中有一座红色的高塔,名为舍利塔。据说广缘寺第一任方丈在塔中圆寂,舍肉身化为舍利,永存于塔顶,为后世瞻仰。 这一日正值大年初一,来广缘寺上香的人络绎不绝。初一和十五都会来上香的人,大多是忙于世俗事务来祈求接下来的一年顺利平安,以保生意兴隆、家人平安。也有平时在家里烧香拜佛的,一日上三炷香,但初一和十五必须要到寺里上香,以表对佛祖的虔诚之心。 临安城城主叶重阳,已年近花甲,但精气神却仍似而立之人。不过人上了年纪,自然会担心这担心那,这时候神佛便成了最好的精神寄托。来上炷香,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家人祈福。人这一辈子多多少少总会做一些亏心事,求个神、拜个佛,以图个安心。 时近正午,叶重阳在广缘寺旁的酒楼“留客居”大摆筵席,款待宾客。他虽是一城之主,交友却很是广泛,放眼九州四海,皆有江湖侠客为友。一桌酒席,围坐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江湖豪杰。坐在叶重阳左手边的,是一位年纪刚过不惑的中年人,一身武者打扮,天庭饱满,双目炯炯有神,仿佛能看穿人心,太阳穴略微鼓起,显示出此人内功造诣很高。 叶重阳客套了几句,然后向众人介绍道:“诸位豪杰,老朽来向你们引荐,这位是临安城兵部统领萧乾。在我临安城内,若有什么事故解决不了的大可找萧统领商议。” 其余的人连忙起身抱拳:“久闻萧统领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气质非凡,名不虚传。” 萧乾起身回礼:“诸位豪杰承让了。” “来来来,都坐都坐,”叶重阳亲切地张罗着,“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叶城主请。” “萧统领请。” “请。” “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名手下凑到萧乾身后,耳语了几句。萧乾摆摆手,示意手下去准备,然后对叶重阳恭敬道:“大人,祈福的时间到了。” 叶重阳会意,敬了在座的宾客一杯:“诸位稍安勿躁,老朽该去上这正午香了,错过吉时怕佛祖怪罪,失陪失陪。” 站起身来,叶重阳吩咐左右,有人托来上香用的衣服,穿戴整齐。萧乾一挥手,众手下随即护送着叶重阳下了酒楼。萧乾紧随其后,贴身护卫着叶重阳。 广缘寺中庭,萧乾等人分二字排开列席两旁。叶重阳着一身锦衣走在中间,净手后取三炷香,开始祈福。第一支香插中间,念:“供养佛。”第二支香插右边,念:“供养法。”第三支香插左边,念:“供养僧。”插完香,合掌,心中默念:“愿此香华云,直达三宝所,恳求大慈悲,施与众生乐。” 寺门外,一红衣女子疾奔而来,后面远远地跟着一个抱着宝剑跑得踉踉跄跄的丫鬟。 “三小姐,叶城主上香中,这时可闯不得。”一绿衫青年手握折扇,伸手拦住萧红绫。 萧红绫瞪了他一眼:“叶青,你怎么在这儿?你不应该在里面陪着上香吗?” 叶青微微一笑,折扇轻摇胸口道:“子曰:敬鬼神而远之。我可以不信神佛,但不可明言。此时避开,为上上策。” “你们念书人说话都这么拐歪儿抹角吗?”萧红绫一脸嫌弃,“跟你们说个话,时间久了头都要疼了。” “三小姐,三小姐……”丁香这时才跑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小姐,你可算……可算不跑了,我实在……实在是……跑不动了。” “你们这些丫鬟还敢自称是萧府的人?才跑这么几步就不行了,回头让高夫人训练训练你们。”萧红绫撇撇嘴。 “三小姐,您就饶了我吧。”丁香掏出纱布,给萧红绫包扎右手的伤口,“您的手受伤了,我可要被高夫人骂死了,大小姐还等着您回去呢。” “三小姐的手受伤了?”叶青一脸错愕。 “我正要说这事呢。我爹呢?”萧红绫追问道。 “萧统领在里面,一会儿就出来了。”叶青问道,“不知在下可为三小姐分忧?” “跟你说了也没用,你又不会武功。在我手里都走不过三招。分忧?别再给本小姐添堵吧。”萧红绫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把刚才的气全撒到了叶青身上。 叶青一旁尴尬地笑道:“看来三小姐的武功又有长进,上次在贵府见面,见面在下还是走不过五招的样子呢。假以时日,可称得上是‘萧家第一女豪杰’了。” “哟,叶公子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像吃了蜜一样甜。”萧红绫双手交叉在胸前,“莫不是太阳要从东边落下了?” 叶青将折扇一收,俯身对萧红绫低语道:“在下对三小姐一见倾心,始终如一。此言句句发自肺腑,如有半点虚假,我……。” “打住打住。”萧红绫用剑柄顶开叶青,“你们读书人是不是都来这一套?认为几句附俗风雅的话就对女人有效?先不说本小姐最讨厌的就是柔弱的书生气。论才华,你不如我姐姐;论武功,你不如我二哥。论出身,门不当户不对,你只不过是庶出……” “三妹!”一声低喝打断了萧红绫。 萧红绫一愣,只见一银甲小将大步流星从寺门里走出来,满脸怒气。 “二哥。”萧红绫轻轻喊了一声,不再言语,低头看着手中被血染红的纱布。 “叶公子,不要见怪,三妹年纪尚小,说话有些不懂礼数,还请多多见谅。”银甲小将抱拳鞠躬,“萧毅在此替她赔个不是。” “不打紧不打紧,三小姐只是实话实说,此乃真性情也。”叶青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举扇作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吉时将过,上香仪式还有些杂事要处理,在下先失陪了。” 叶青也冲萧红绫拱了拱手,离开了。 送走叶青,萧毅脸色微怒,看着萧红绫。 “二哥,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萧红绫低着头,一脸委屈。 “你怎么受伤了?谁弄的?”萧毅问道。 萧红绫听到这句话,见萧毅并没有责怪呵斥,反而关心自己,心里一暖,鼻子一酸,瞬间满眼泪花,就将集市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这王大虎,欺人太甚。”萧毅愤愤地哼了一声,“不过事已至此,已然是结束了,三妹你也不要再节外生枝。吃点亏,没坏处,看你还敢不敢放师父的鸽子偷懒武艺。” “知道了,二哥。”萧红绫点点头,神色略有不满。 “我倒是很想见见那个叫方隐的,听说他是中原第一神捕,武功着实了得。”萧毅略一沉吟,“不过他来这里做什么?” “见他做什么?浪荡登徒子,那种人还能当上神捕?肯定是花钱买来的,整天不干正事,来咱们临安城花天酒地。本小姐花钱请他他都不来,仗着武功好点儿就敢为所欲为。哼,别让我在临安城抓住他的把柄。”萧红绫想起方隐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狠狠跺了跺脚。 萧毅苦笑道:“三妹你这脾气是该改改了,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再那么任性了。不然以后只能把你嫁给叶青这种读书人,好好压一压你这刺猬般的浑身锐气。不过说实话,叶青除了不会武功,其他方面都还可以,尤其是那份耐心,除了他估计找不出第二个外人能忍得住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倔脾气。” “呸!二哥你又欺负我,一会儿我告诉爹爹去。”萧红绫举起拳头作预打状。 “别别别,爹这时候可没空,你可别给他添乱了。”萧毅连忙摆手,“赶紧回家吧,丁香不是说大姐在家里等你么?快回去吧,晚上回家我给你带你喜欢的核桃酥。” “真的?那记得去咱们临安城溪水街柳树胡同尽头拐角那家买,只有那位老爷爷卖的核桃酥最好吃。”萧红绫利索地报了一个地理位置。 “呃……我还是让福贵去吧,临安城这些小街小巷他比我熟。”萧毅一时无语,“那种地方我骑着马去找,估计马都得丢那儿了。” “嘿嘿,我也是上次乱跑才发现的,谁叫爹爹天天让我练武,不放我出去玩,整天在府里待着,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脸,看都看腻了,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萧红绫的小嘴撅得老高,“姐姐还总让我学琴棋书画,半个时辰不动我就坐得屁股疼了,更别说还要……”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大姐要等急了,摊上你这么个活宝真不知萧家的福气还是上辈子欠的债。”萧毅苦笑道,“哦对了,再怎么说,叶青他好歹也是叶城主的儿子,你以后说话可不能这么冲,尤其是当着很多人的场合,就算是少给爹添麻烦了。” “哦。”萧红绫吐吐舌头,“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他撞在我气头上了呢。不过读书人脾气都很好,希望他别记恨我,如果他真的生气了,那下次我就当面向他道歉好了。” 送走萧红绫,萧毅回到寺门内,伸手唤来一名下属。 “去查查宗义镖局的王大虎最近的行事踪迹,好的坏的都要打听清楚。” “是。” 萧毅冷笑一声:“哼,在临安城敢动萧家的人,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上香仪式结束,叶重阳一众人等便回到留客居二楼雅间。三五杯酒下肚,叶重阳刚客套几句,耳听得留客居一楼大堂内突然间喧闹异常。众豪杰中有人发问:“这是谁这么破坏兴致,不知道叶城主今日在此设宴吗?” 叶重阳这时候神秘一笑:“诸位稍安勿躁,这动静定是那一位贵客迎门,此人一向我行我素。萧统领,请他上来坐吧。” “是。”萧乾站起身来,行礼退出雅间。 留客居一楼大堂,此时大堂中央空出一张方桌,方隐与一光头大和尚对面而坐。方隐满脸带着神秘的微笑,光头大和尚则是一脸轻蔑,其余食客在外围观瞧。 “嘿,老张,这是怎么了?”一位刚进来的路人问了问身旁正嗑瓜子的朋友。 “今儿算是赶上了场热闹的了。”嗑瓜子的老张一边嗑一边说道,“瞧见没有?那和尚就是咱们临安城‘七恶霸’之一,‘铁掌花和尚’智远,他经常到各个酒楼,恐吓别人请他喝酒吃肉。这不那位外来的小伙子让他盯上了,你说认倒霉破财免灾不就得了,结果那小伙子要跟他打赌掰腕子。” “我看悬呐。”路人撇撇嘴,“你瞅瞅那小伙子大腿还没人家智远和尚胳膊粗,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不过今天叶城主在二楼设宴,智远和尚要是真敢乱来,也够他喝一壶的。” 周围的人也都议论纷纷,但都尽量躲得远远的。总归一句话,有热闹不看的老百姓不是吃瓜子群众。 “我说大和尚,当真要比试?”方隐首先开口问道。 智远哼了一声,轻蔑笑道:“怎么?怕了?现在拿出一百两银子然后再磕三个响头,大爷我就当作没这回事。” “我是怕你这么大个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输给我太难看。”方隐挽起袖子,卷到臂弯处,“小弟初来乍到临安城不过两天,就听闻‘铁掌花和尚’的大名。要是输给我这无名小卒,以后你在临安城还怎么混?” “哟,看你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今天就让大爷我告诉你什么是天高地厚。”智远“啪”的一声将粗壮的右肘砸在硬木桌面上,“叶城主今天在二楼设宴,大爷我给他个面子,只留你小子一条胳膊你就可以滚回娘胎去了。” 方隐一笑:“你现在后悔还来的及。我看的出,你的铁砂掌不过才练到第六层,这个水平可斗不过我。” 智远一挑眉毛,怒目瞪圆:“少废话,是骡子是马,咱们使真功夫,来吧!” 方隐却不慌不忙,掏出一枚铜钱:“铜板落地,即是开始,如何?” 智远冷哼一声:“来吧!” 两人摆好架势,方隐左手大拇指一弹,那枚铜钱“叮”的一声轻响,便飞舞在空中,旋转着折射出阳光斑点闪耀在周围食客们的脸上。 “铛……”铜钱摔落在大堂的青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只听得“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来。周围的食客们看清眼前的景象,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铜板落地的一刹那,方隐和智远同时发力。“咔嚓”一声硬木桌面顿时裂开几道缝,就连桌子腿的底端都陷进了地面的青砖中。周围的食客们原本准备叫好和嘲讽的话,都惊得憋了回去。这二人是何等的力道? 方隐看着面前这个七恶霸之一的铁掌花和尚,感受着从智远的大手传来的内力震动,心中暗自揣摩:有此等功力,为何偏偏要作一方恶人? 智远看着面前这个面带微笑的青年,从手掌处传来阵阵酥麻让他意识到什么叫深藏不露。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其内功修为竟在自己之上,今天怕是要栽在这小子手里了。 “哼!”见内力敌不过方隐,智远暗自运气,闷哼一声,手掌用力紧握,打算用蛮力捏碎方隐的右手。 “咔嚓!”骨骼断裂的声音,令众人毛骨悚然。 “啊!!!”一声惨叫,智远举着右手摔倒在地,右手的食指和小指已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智远忍着剧痛,口中倒吸着凉气,此时他的眼中只剩下的恐惧。就在自己发力的同时,只觉得方隐的右手化成一口铁钳,一下子狠狠地箍住了自己的右手,挣脱不得。尚未来得及撤出,手指骨便仿佛豆腐一样被轻易地捏断。 方隐站起来,一脸冷漠地看着脸部因剧痛而抽搐的智远,从怀中掏出一枚暗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捕”字。 “顺天府青云衙门现任捕头方隐。”方隐声若洪钟,字字铿锵,“铁掌花和尚智远,听闻你在临安城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以武力胁迫他人抢夺财物超过千余两白银,现证据确凿,按当朝律法,即日起缉拿入狱,十五日后发配至边疆充军。” “你是方隐?!”智远从地上爬起来,呲牙咧嘴地瞪着方隐。“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中原第一神捕,在这临安城,你一个外来的捕头也无权抓大爷我……” “谁说他没权?给我拿下!”智远话音未落,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传来一声高喝。 一时间十几名食客从四周跳出,将智远团团围住,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 “城防军……萧乾!”智远这才看清,刚才发出喝令的正是临安城城防总统领萧乾,嚣张的气焰顿时减灭了几分。 “方捕头,此人在临安城作恶多端,却狡猾如鼠。如今落入法网,交给城防军来处理就好了。”萧乾侧身作了个“请”手势,“城主大人已恭候多时,请上楼吧。” “久闻萧统领善于安防,没想到这大堂的食客中都隐匿着临安城城防精兵。现在看来,在下实在是多此一举了。”方隐拱手回礼,整理了一下衣着,便跟着萧乾上了二楼。 一干军兵给智远拷上锁链,押着他离开。见事件了结,店小二急忙过来收拾乱糟糟的大堂中央,手中的抹布刚碰到桌面,只听“哗啦”一声,整张桌子应声散架,化成碎木残片,几位尚未离开的食客不禁发出惊叹。此事很快就传遍了临安城,给老百姓的茶余饭后又增添了几分趣味。 第3章 聚义留客居 方隐跟随萧乾来到二楼雅间,叶重阳站起身来,笑道:“向诸位引荐,此人乃是顺天府御前带刀侍卫、青云衙门现任捕头、号称中原第一神捕的方隐。早年间,我有幸与其父共事,同朝为国效力,论起来他还要叫我一声叔父。别看方捕头年纪轻轻,却是大有作为。就是有一点,我这贤侄走到哪里,哪里都会热闹的很啊,哈哈哈。” 方隐连忙行礼:“城主大人说笑了,惩奸除恶乃是本职,见恶人当道,一时间耐不住性子,扰了诸位雅兴,在下尚需潜心修习。至于‘中原第一神捕’的名号,那是圣上抬爱,在下阅历尚浅,实在是担当不起。” “再多说就见外了,坐坐坐。”叶重阳张罗着众人再次入座。 众豪杰见叶重阳亲自介绍,面前这位青年是“中原第一神捕”方隐,有的人眼中带着轻蔑之色,有的人则是略有耳闻。临安城虽坐落于国土西南,离中原偏远,可商贸往来频繁,再加上有不少街头艺人善于编撰,说书唱戏广为夸赞,方隐这中原第一神捕的名号也就被临安城部分人所知。 顺天府便是皇城宫殿的坐落所在,整个中原最核心的位置。方隐出身于顺天府名门望族,其祖父方国忠乃是开国将领,曾征战沙场数十次,立下战功无数,保下三朝帝王边境无犯,颇受皇族尊敬,如今年事已高,只得在家中养老,平时带带儿孙,偶尔和昔日老友喝茶阔论,安享天伦之乐。其父方杰是现任顺天府尹,别看级别不高,但顺天府的府尹堪比当朝二品大员,皇城根儿底下当差,虽说抬头一个王爷低头一个宰相,遇上了哪个也惹不起,不过皇亲国戚、官居高位的大员,但凡在顺天府办个大事小事均得向顺天府报备,有皇帝这个最大的靠山,利大于弊。 方隐虽是庶出,却天赋异禀,颇受家族内部重视。在方隐刚出生的时候,剑圣上官海偶然来访,抱着还在啼哭的小方隐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称其是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许诺将来有时间会亲自传授毕生所学。方杰大喜,于是亲自带着小方隐投名师、访高友,作为官宦子弟,文和武一样都不能落下。于是方隐从小就在吃苦,并没享受到荣华富贵的少爷生活。三岁习文,五岁习武,剑圣偶尔来访传授刀法,并赠送一口宝刀唤名“烈鸿”。方隐在剑圣的点拨下武艺突飞猛进,一十六岁凭借祖父的关系直接进入武举殿试,一举得中,受到皇帝赏识,赏赐国外进贡的护身软甲——银蟒鳞甲。十八岁那年随其父方杰护卫皇帝南巡狩猎,因一刀斩杀黑熊被赐官位御前带刀侍卫,虽是虚名无实权,但级别同比三品大员。后因七日内巧破碧海夜明珠失窃大案,赐直属皇帝调令的顺天府青云衙门总捕头一职,必要时可无视调令独立办案、先斩后奏。曾一年之内连破十桩宗离奇案件,手中一口烈鸿宝刀削铁如泥,斩杀无数恶人。然而今日众英雄齐聚留客居,在场大部分人并没有见过这位“中原第一神捕”,甚至闻所未闻,再加上方隐年纪轻轻,虽然叶重阳叶城主亲自介绍吹捧,但对于这些流传的言论还是将信将疑。 不过方隐自己相当清楚,不管以前有多少功绩,出了顺天府,行走于更大的外界,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也不过是这大江湖中一名小小的捕头而已。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方隐很是坦然,跟随恩师剑圣上官海也见过许多江湖高手,深知做人低调的重要性,所以在宴席之上,方隐不拘小节、频频敬酒,同时风趣幽默、善于言辞,举手投足之间颇带有与其年纪不符的豪情。再加上酒量更是以一当十,一时间给众人留下极好的印象,屋中气氛甚是愉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席进行得十分愉快,叶重阳也愈见醉醺,抬眼看了一眼萧乾,萧乾立刻心领神会,客套话一说,便提前将他请离。待到宴席撤下,端来上等的香茶,不一会儿将闲杂人等一律引到偏室休憩,屋中只留下醒酒后返归的叶重阳、方隐、萧乾和四位尚不知名的江湖豪杰。叶重阳位居上座,其余六人分列两旁落座。 “贤侄啊,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四位乃是我多年好友,在这临安城里,论江湖行事,全仰仗他们的助力。”叶重阳笑着说道。 萧乾坐在叶重阳右垂手,紧挨着他坐着一位粗布青衫短打装扮的大汉,面沉似水,肤色青铜,目光凝重,一道长疤从左眼划到嘴角,近距离观瞧甚是骇人。 叶重阳举手示意:“临安城第一大帮派,黄龙帮帮主黄天霸,帮内众弟子三千有余,遍布全城阡陌要道。” 方隐来之前便托人收集了一些重要人物的情报,这是他的习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黄霸天,是临安城第一大帮派黄龙帮的帮主,于十年前老帮主病逝后,被众帮友推举上位。据掌握的情报,黄霸天本人行事风格以心狠手辣着称,虽讲义气但极其护短,曾经老帮主的儿子被追债,逼的走投无路,甚至丢了一条胳膊,寻到黄霸天这里求助,黄霸天二话没说,便带着七个手下,先把债务还清,然后当天将那债主家上上下下十口人每人卸了一条胳膊。这件事被老帮主知道后,黄霸天被罚蹲了一个月的水牢,却毫无怨言。黄霸天上任帮主后,严格要求帮众不得在城中滋事,否则均是三个月的水牢之刑,也因此虽然黄龙帮的势力遍布全城,但黄龙帮和城防军互为补充,导致临安城的治安出奇的好,帮众与官军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黄天霸一抱拳,声若洪钟:“百闻不如一见,神捕大人果然气宇不凡。” “黄帮主高抬了,久仰久仰。”方隐抱拳回礼。 挨着黄天霸坐着一位身材臃肿衣着华贵却身材矮小的中年人,戴满金玉首饰的大手持一副纯金打造的小算盘,时不时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 叶重阳介绍道:“临安城万金钱庄主人金半城,名如其人,坐拥半城财富,生意做到顺天府也占据一席之地。” 金半城,临安城第一富商,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二十年前落难于此,被临安城当时的大善人赵百万收留,后发现此人颇具经商头脑。有了赵百万的资助,落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一名精明的游商,十年时间走遍了全国,将万金钱庄开遍周边的繁华城市。赵百万病逝后,留下两位娇妻、一子一女,将全部身家托福给这个早年前收留的小伙子,金半城却将所有的财产平分留给赵家后人,自己分毫未取。后来衣锦还乡,娶了苦守寒窑等待自己的未婚妻,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留在了临安城。至今膝下无儿女,却不曾娶二房。 “见过神捕大人,顺天府的钱庄,还请神捕大人多多照顾。”金半城微微一笑,露出两颗金牙。 “好说好说。”方隐拱手道。 方隐坐在叶重阳左垂手,挨着他坐着一位身形消瘦的白衣人,脸上戴了一副铜人面具,看不出具体样貌,长发垂至腰际,手持折扇轻轻晃动。 叶重阳拱手介绍道:“临安城第一大镖局成兴镖局,镖局主人程玖隆。人脉甚广,事无巨细均可寻求程先生商议。” 程玖隆,年龄不详、容貌不详,十年前突然出现在临安城,一手投资了当时日渐落没的成兴镖局,不知从哪里招来了一群专业的镖师,重金聘请作为镖头掌管镖局的大小事务。身为镖局主人的他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但是手眼通天,基本上临安城内外有头有脸的人物提起程玖隆都是背后发凉。此人行事诡秘,方隐拿到的情报也都是碎片式的,没有完整的来龙去脉。 “见过方捕头。”程玖隆话不多,声音很冷,双眼眯成一道缝,方隐却能感受到他锐利的目光。 “见过程先生。”方隐不管他人如何,自己仍然保持礼数周全。 挨着程玖隆坐着一位面纱半掩的女子,眼含秋波,正襟危坐将凹凸有致的身形暴露无遗,应是美艳倾城。 方隐微微颌首,不敢多看,但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她的所有信息。百里香,原名白琼,原是临安城外小村庄的一名豆腐坊女工,父母双亡、亲弟弟远去边境从军,过着买豆腐卫生的日子,偶尔进城偷学街头艺人的歌舞,悟性极强,看一遍就能会个八九不离十。因面容姣好并擅长歌舞,但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经常被村里的地痞流氓调戏。五年前土匪横生,白琼不幸被掠走,遭到侮辱,被出城剿匪的叶重阳所救,送至百花楼调养。事后为报答叶重阳的救命之恩,便起誓此生永不嫁人并决心落入风尘,在叶重阳的支持下一举成为了百花楼花魁,夺得百里香的名号,随后接手百花楼的经营。百花楼虽是风尘之地,但由于自身的遭遇,百里香收留了不少落难少女,有意愿从良的绝不强留。可以说百里香是这屋人里身份最低的,但她自身散发的魅力却不输任何一位英雄豪杰。 叶重阳露出微笑,微微欠身,介绍道:“临安城百花楼花魁百里香,也是百花楼的真正主人,对外自称白夫人,正是此次事件的重要情报人。” “城主大人言重了,您与百花楼有恩,有事托付必定义不容辞。”百里香轻启朱唇,吐气如兰,一撩垂下的发丝,顿时显得风情万种。 “那在下先行谢过,有劳白夫人了。”方隐仿佛听到了百灵鸟悦耳的声音,同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再加上百里香撩人的动作,不仅内心为之一动。 百里香玉手轻抬,微微一笑:“神捕大人乃是青年才俊,有机会到我的百花楼玩乐,定是盛情款待。” 萧乾抬头扫了百里香一眼,又看了看方隐,见方隐仅是侧目观瞧,没说什么。 “将诸位留下,也是替贤侄请大家帮个忙。”叶重阳面露难色,“此次事关重大,还请诸位多多费心。” “城主大人,有什么难事但说无妨。”程玖隆用折扇轻轻拍打着掌心。 方隐见是程玖隆发问,其余三人并没有不悦之色,便暗自揣摩屋中人物关系。 “方贤侄,还是你来说吧。”叶重阳轻抚额头,“上了年纪,有些细节实在是记不清了。” “是。”方隐顺口答音,“晚辈此次前来临安城,实是为解决两宗案件。一件是叶城主的金丝天蚕胄盗窃案。虽然金丝天蚕胄尚穿在城主大人身上,待明日子时便有可能失窃。” “哦?此话怎讲?”金半城不禁发问。 “前辈可否听说过江洋大盗云无影?”方隐抬起右手,作请问状。 “曾略有耳闻。”金半城用手指拨了拨金算盘,“此人是名飞贼,轻功十分了得,号称来无影去无踪。而且此贼行事极为嚣张,每次作案之前都会明示偷窃之物,我在其他地方的钱庄也遭过殃。不过听说他两年前似乎被捕入狱,还是关在顺天府的地下水牢,就算不死也得掉层皮吧。” “自然是被他逃了。”方隐心有不甘的说,“云无影似乎是故意被捕入狱,于数月之前逃出。十五日前,一封箭书射到青云衙门的守门石狮上,云无影扬言要盗走叶城主的金丝天蚕胄。因此晚辈这才前来,誓将此贼缉拿归案。” “此事,起初贤侄飞鸽传书致我,我还不以为然。但三日前,我放在宝库深处的一对猫眼灵玉就被云无影盗走,还留下了书信,扬言下次要盗走金丝天蚕胄并四散谣言,实在是太过嚣张。”叶重阳将茶杯往桌上一顿,“金丝天蚕胄乃是圣上御赐,此事还请有劳程先生多多费心。” 程玖隆合上折扇,面不更色:“云无影虽是轻功了得,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事交给成兴镖局定不让城主大人失望。只是还请萧统领到时候行个方便,给镖局的人‘通通路’。” 萧乾看了一眼叶重阳,叶重阳点点头。 “请程先生稍后移尊到萧府,商议具体事宜。”萧乾说道,“传闻云无影精通易容之术,此处乃市井之地,怕隔墙有耳、人多眼杂,详情不易外露。” 程玖隆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方贤侄,那这第二宗案件又是什么?”叶重阳问道,“书信中未曾听你讲述详情,想必是重案要案。” 方隐点点头,语气变得十分凝重:“第二宗案件,乃是一宗陈旧大案。不知诸位前辈可否听闻,二十年前,镇海城洛家灭门惨案。”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 第4章 激战望月楼(上) 夜,静悄悄的,镇海城城门紧关。城门内一老一少两名守城士兵握着长枪,打着哈欠在城头上交替巡逻。一阵大风刮来,吹得两人不禁都打了一个激灵,驱散了些困意,清醒了些许。 “月黑风高,不是好兆头啊。”年老的士兵抬头看看天,一大片云正席卷而来,遮住天上的明月。 “兆头好不好咱不知道,咱只知道今天穿少了,一会儿换班得赶紧去喝两口暖暖身子才行。”年轻一些的士兵说道,“从洛家蹭来了一壶好酒,可不能浪费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城内巡夜的人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敲着手中的更,走大街、过小巷,四处游荡着。 城西洛府,门前两座石貔貅张灯结彩,大红的“囍”字贴在两扇紧闭的铜钉大门上,今晚是洛府长女出嫁的前夜,但巨大的院落却寂静无声,只有两排大红灯笼高挑,发出微弱的光。 忽地门外出现了一群手持利刃的蒙面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翻过墙头。洛府的大院中摆满了一张张喜宴的长桌,但四周大多是躺着手持碗筷歪倒在地上熟睡的人,显然是被下了蒙汗药。这群黑衣人分散开来,冲进每一间厢房,手起刀落,大片的鲜血伴着利刃的寒光肆意泼洒在朱红的窗扉上。桌上的烛台被碰落在地,一时间火光四起,不多时,整座洛府便化作一片火海。 “杀人啦!咣咣咣……着火啦!咣咣咣咣……”一阵铜锣声夹杂着叫喊刺破了寂静的洛府夜空。 紧接着是一片喊杀声、哭喊声、怒骂声…… 月黑风高下,诺大的洛府此时如同地狱。闪电刺破沉闷的夜穹,照亮这人间惨剧。惊雷阵阵,大雨倾盆将至。 一个小男孩浑身是血,颤抖着从众多尸体中爬出来。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夜穹,照亮整座院落,他看见一个面目狰狞的大汉,手持一柄巨大的鬼头刀,带着破空的响声一刀将便他面前一名身着红色新婚礼服的女子拦腰斩成两截。 “姐姐!”小男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小男孩惊恐的脸庞。只见那大汉猛一回头,手腕一翻,一刀劈向被吓得无法动弹的小男孩。 猛地一个激灵,洛轩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客店的木床黑漆漆的蓬顶。木窗年久待修且尚未关紧,被风吹动着不住地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窗外闷雷阵阵,每一声都让洛轩皱起眉头。 洛轩坐到桌前,将剑横放在桌上,剑柄斜对着自己。提起茶壶,倒出一杯已变凉的清茶,一饮而尽。 忽地往窗外一瞥,一个黑影一闪即逝。洛轩手中紧握宝剑,一个闪身来到窗边,轻轻推开半扇窗户。只见外面细雨朦朦,风卷着雨点吹拂在脸上,触感微凉。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位身披蓑衣的商客匆匆而行。远处屋顶上一个黑点渐行渐远,瞬间消失在视野中。 “好轻功。”洛轩心中一惊,“如若此人是刺客,来刺杀于我的话,恐怕我早已身首异处。” 洛轩略一沉思,心想大概此人仅是一名飞贼,因为一直并未察觉有杀气。只是不知隔壁是谁的客房,恐怕贵重财物已被洗劫一空了。 敲门声响起,洛轩拇指一勾,手中利剑出鞘,露出一小截剑身,却是同剑鞘一样的黑色。 “洛公子,掌柜的让我来跟您说一声,小店夜间一直是不提供吃食的,因此我推荐您去望月楼品尝一下咱们临安城的美食。”门外响起店小二的声音,“楼下柜台旁有几件蓑衣和斗笠,如果需要的话直接拿就可以了。” “多谢。”听闻是店小二,洛轩这才收剑回鞘。 简单收拾一番,洛轩头戴一顶斗笠,按照店小二指引的方位描述,便向城西走去。 望月楼坐落于临安城城西,占据交通要道,因此是临安城平时接待客人最多的酒楼,不过鱼龙混杂,始终比不上留客居高档。望月楼的特点就是大,热闹非凡。一楼大堂能同时容纳三百人就餐,二楼雅间也有十余间,供一些生意商谈的客人使用。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在一楼待着,这里天南海北来往客人居多,能偶尔听到些传闻当作下酒菜,实是平时吃饭最佳去处。 “客官里面请嘞!” “客官您几位?三位,三位大堂东十号桌!” “七位贵客,楼上雅间群英阁请!” …… 刚一走近望月楼,就听见几位跑堂的高声招待客人。此时外面下着小雨,来往宾客却络绎不绝。 洛轩迈步走进望月楼大堂,此刻刚近黄昏,却已然坐了不少客人。跑堂的小二连忙迎上来:“哟,客官您里边请。就您一位吗?” 洛轩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小二很机灵,选了一个无人的僻静角落,用肩上搭的毛巾抹了抹桌凳,请洛轩入座。 “客官吃点儿什么?我们望月楼的厨子那可都是从全国各地请来的,鲁菜、川菜、粤菜、闽菜、苏菜、浙菜、湘菜、徽菜这八大菜系应有尽有,只要您点的出,我们就做得来。”小二一脸自豪地介绍着,“说到酒,我们望月楼有上好的烧酒、花雕,还有每天仅卖十坛的女儿红,保证比您在其他地方喝多的香醇。” “有西湖醋鱼吗?”洛轩想了想,问道。 “客官您可真是贵人多吉象,今天刚从杭州城西湖码头运来一船新鲜的草鱼,每条都在三斤以上。”小二眉开眼笑地说道,“再加上我们这的浙菜师傅,那可是从杭州城的金玉楼请过来的,做西湖醋鱼那梗是独门一绝。” 洛轩微微一顿,随即问道:“金玉楼?敢问这位师傅可是已经不惑之龄,姓苏名平?” “知道苏平大厨,就知道客官您去过金玉楼。”小二一挑大拇指,“那我一会儿就给您特地叮嘱一下,说是苏大厨的老食客来了,一定让他做出原汁原味的西湖醋鱼。” “再来一壶普洱,一斤酱牛肉,一碟花生米。可以了。”洛轩简单地点了些自己所需要的其他吃食。 小二默默地记下菜单,麻利地把普洱茶上好,同时奉上免费赠送的果脯小食,便不再打扰洛轩。像洛轩这样一个人来的食客,通常都不愿多与人交谈,也许是为了在这里打探情报。江湖中人行为举止多显怪异,望月楼的小二早已见怪不怪了,没必要刨根问底。万一哪句话不小心触了霉头,丢了自家性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洛轩一边品茶,一边环视四周,小心戒备着。这时望月楼又走进的八位身披蓑衣的人,小二连忙上前招呼着,引领他们坐在了离洛轩不远处一张大桌子前。全员解下蓑衣,是七名蓝衫青年和一名红杉少女,身背后都负着统一样式的三尺青锋剑,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八人是同一门派的师兄弟。七名青年似乎都很听那位红衫少女的话,坐下来之后一言不发,都是由那名少女负责和小二交谈、点菜。 那少女发现了独自坐在角落的洛轩,打量了两眼,目光扫过洛轩放在桌上的剑,随即和那几名青年说了些什么。有两个青年似乎要站起来,被那少女一眼瞪了回去。 少女迟疑了一下,将身上的剑解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到洛轩的桌前。洛轩此时正看着窗外的雨景出神,并没有在意这位少女。 “墨魇剑。”少女盯着桌上通体漆黑的剑鞘,轻轻地吐出的三个字。 “万两黄金?还是,另有所图?”洛轩这才转过头来,扫过少女姣好的面容,目光转冷。 少女一抱拳,很有礼貌地说道:“在下离云宗端木昀灵,只听师尊曾提起过与无忧剑客和墨魇剑,却从未见过真容。今日在此得见,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见谅。” “离云宗,凌青海?”洛轩的眼神缓和了许多。 “想必您还记得东海醉仙居一战。”端木昀灵面色平静。 “凌青海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可惜他选错了比试的人,挡了我的路。”洛轩问道,“你是替他来报仇的?” 端木昀灵摇摇头,回道:“师尊一生致力于研究本宗离云剑法造诣,几近成痴。右臂尽失后,师尊说一切全是他技不如人、咎由自取,怪不得无忧剑客或是旁人。只是叮嘱弟子,今后见了无忧剑客,一定要奉上一句话。” 洛轩看着她,没有别的动作,意思是让她继续说下去。 端木昀灵看着桌上的墨魇剑:“师尊说,那柄墨魇剑,乃是天下至邪之物,传说此剑一见血光,方圆百里皆将生灵涂炭。望无忧剑客早日弃掉此剑,以免伤及无辜和自身。” “多谢。”洛轩平静地回道,目光移向窗外。 “打扰了。”端木昀灵还想说什么,但见洛轩结束了对话,便知趣地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酱牛肉和花生米都是现成的凉菜,小二很快就先将这两样东西摆上了桌。 “客官,打扰您一下。”小二谨慎地问道。 “何事?”洛轩眉头一皱。 “刚才跟苏大厨说了西湖醋鱼的事,苏大厨似乎也认识您,所以想问问您的尊姓大名。当然了,请客官放心,此事绝不会有另外的人知道。您要是愿说就说,不愿说也没关系。”小二点头哈腰地说道。 “洛轩。洛阳之洛,窗轩之轩。”洛轩回道。 “哎,得了您呐,西湖醋鱼马上就来,稍等片刻。”小二肩上搭着毛巾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这时二楼楼梯处依次走下四个身穿羊皮夹袄的大汉,全都背着一口开山大刀,一边下楼一边高声阔谈,引得众人侧目。 端木昀灵抬眼观瞧,对那七名青年说道:“陕北四怪,前后依次是凶狮、猛虎、残狼、独鹰,他们不是在天地盟百兽堂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四人在江湖上名声极坏,假借路见不平之事欺压民众,为非作歹。诸位师兄,一会儿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们,咱们还有要事在身,切勿节外生技。” “大哥,这望月楼的野猪肉烤的还不错,就是价钱贵了点。”猛虎一边用筷子剔着牙一边感叹。 “二哥,嗝,野猪肉算什么,”残狼双眼迷离,明显是喝多了,“这十八年的女儿红才是真的不赖。”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咱们可不是出来花天酒地的。老四,赶紧结账,咱们还要去找无忧剑客呢。”猛虎不耐烦的摆摆手。 独鹰一边从怀中摸出银票,一边啧啧连声:“吃一顿饭居然这么贵,想当年在陕北,咱们一堂的兄弟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要不先欠着,回头再给就是了。”残狼一脸肆无忌弹地说道。 “这望月楼可是石盟主‘特地关照’过的,你活腻了?”凶狮瞪了他一眼,吓得残狼一个激灵,委屈的退到一边,四下打量着周围的食客。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们几位头一次来,怎么也得打个折吧。”独鹰可能还是嫌太贵,在柜台前和账房先生讨价还价,惹得掌柜出面,抹去了饭钱零头。 “诸位英雄,几两银子不算什么,交个朋友,以后多带其他的弟兄来我这望月楼光顾啊。”掌柜的底气很足,面对这四位凶神恶煞一点儿也不发怵。 “不愧是望月楼的掌柜,就是痛快。”凶狮举起大手拍了拍掌柜的肩头,“你这个朋友我们天地盟百兽堂交定了,下次请我们盟主来光顾也未曾不可啊。” “哎呦,若是石盟主能来我这小店,那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啊。”掌柜的一边面带微笑一边不住地吹捧。 做买卖嘛,能忍才能和气生财,一回生二回熟,谁还没个熟人脸面。 “那回头见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凶狮一抱拳,向掌柜的道别。 “哎,大哥……”残狼用胳膊肘碰了碰雄狮。 “又怎么了?你今儿事儿怎么这么多?”凶狮面露怒色。 “咱们要找的……是叫无忧剑客吧,他长什么样儿来着?”残狼问道,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是进入了兴奋状态。 猛虎骂道:“老三你他妈就不能少惹大哥生气。来之前左护法都说了多少遍了,听得我耳朵都差点儿起茧子了。无忧剑客,石盟主悬赏万两黄金,不论生死。你就算没记住那孙子长什么样也该记得那几点特征吧?那无忧剑客,身高八尺,身材瘦弱,常穿一身黑衣,面容俊白,这听着就跟庙里的那黑白无常里的黑无常似的。最大的特征是手中一柄通体黝黑的墨魇剑,剑鞘上用金丝线镶着一个‘魇’字。” 凶狮随着残狼的手指方向看去,紧盯着大堂的一个角落,顿时眼露凶光:“哥几个,该着咱们今天走运,吃饱了别当白吃,都活动活动吧。” 独鹰一愣,顺着凶狮的目光看去,随即也狞笑道:“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掌柜的,借你这望月楼风水宝地办点儿事,事后有个什么损失我百兽堂照价翻倍赔偿。”凶狮 掌柜的见四人抻出了长刀,自己也没能力拦住,便赶紧躲到一边,同时叫住一名伙计:“快去请城防军萧统领。” 大堂里的其他客人“呼啦”一下子四散开来,有的夺门而出侥幸逃账就当吃了顿霸王餐,有的来不及跑躲到了角落,有个微胖的食客这时候还不忘了吃,一边端着盘子扒拉着炒饭一边往这边偷眼观瞧。 洛轩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从桌上的竹筒中取出一双木块,轻轻夹起一片酱牛肉,蘸了蘸小碟子中的醋,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嘿,黑衣服的小子,你就是无忧剑客吗?”凶狮冷哼一声。 “大哥,跟他废什么话啊,依咱们百兽堂一贯行事风格,就是砍了再说!”猛虎耐不住性子,大吼一声,手中长刀挥舞,冲向洛轩。 第5章 激战望月楼(下) 洛轩连头也不抬,右腕一翻,两道绿光射出。 “小心暗器!”独鹰一惊,大声提醒道。 猛虎只觉得双腿一痛一软,正在向前冲的巨大身躯一下子滚倒在地,撞翻几张桌椅,滑到一面墙下。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不想脏了故人所在之地。”洛轩冷冷地道,一杯清茶倾入口。 猛虎这一下撞得有些头晕眼花,晃了晃脑袋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膝已被两根长长的暗器穿透。 “哼嗯……”猛虎忍痛拔出暗器,看着手中带血之物,破口大骂,“他妈的,筷子?!” “无忧剑客的内力真是了得。”站在一旁的端木昀灵暗自吃惊,人的腿骨硬度堪比钢铁,他用竹筷当暗器竟能穿透猛虎的双膝,这下子猛虎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了。 “二哥!”残狼见猛虎瞬间吃败,怒吼一声,拖着长刀劈向洛轩。 “别落了单,一起上!”凶狮心知无忧剑客的厉害,抽出开山长刀对独鹰使了个眼色。 残狼速度极快,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瞬间便到了洛轩所在的桌前,奔着洛轩的面门就是一刀。洛轩单掌掀桌,将木桌推向残狼的刀。桌上的茶菜“哗啦啦”撒了一地,“咔啦!”桌子被残狼凶残的一刀劈成两半。木桌被劈碎的同时,只见洛轩手持墨魇剑鞘直直地捅向残狼的面门。残狼躲闪不及,只觉得鼻梁一股剧烈的酸痛袭向大脑。伴着骨头断裂的声音,残狼哀嚎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在残狼被击中的那一瞬,凶狮一刀力劈华山从天而降,洛轩连忙侧身躲闪,刀刃贴着胸膛错过去了。凶狮随即翻转手腕,一刀直斩向洛轩的右侧腰际。同时,跟着凶狮冲过来的独鹰一刀斩向洛轩的左侧腰际。眼看洛轩就要被左右夹击腰斩成两段,只见洛轩左脚一勾,勾起一张长凳,直接打在独鹰的手腕处,将他这一刀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洛轩右手持剑鞘,运起内力原地扎个马步,硬是格挡住了凶狮这一刀,一时间金属碰撞声伴着火花四溅不绝于耳,脚下却是丝毫未动。凶狮和独鹰同时吃瘪,都是连退几步,气血翻涌,持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猛虎见残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凶狮和独鹰二人合力杀招竟一触即溃,顿时气血翻涌,眼中红光乍现。 “去你奶奶的!”猛虎一咬牙,右臂发力,将手中的开山刀向洛轩扔去,眼看下一秒闪着寒光的刀刃就要贯穿毫无防备的后背。 “小心!”端木昀灵心中一急,不禁脱口而出。 洛轩听到惊呼声,借着凶狮手中刀刃的倒影,发现了猛虎的偷袭。随即转身一脚将长刀踢得在半空中翻转,在刀柄朝向自己的一瞬,又是一脚,将长刀按原路线踢了回去。 “噗!”被洛轩一个二连踢的长刀直接插进并贯穿了猛虎的右肩,将猛虎钉在墙上,鲜血顺着墙面流下。 “哼……”猛虎脸色苍白,但仅仅只是闷哼了一声。 “是条汉子,可惜,你选错了对手。”墨轩冷冷地道。 “老二!” “二哥!” 凶狮和独鹰齐齐暴怒,施展连环刀法逼向洛轩,破空声几近刺耳。洛轩单手握剑鞘,不曾出剑便一一抵挡着凶猛的攻势,“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墨魇剑的剑鞘乃是精金所制,一般的兵器根本无法留下一丝一毫的伤痕。 围观的众人此时都看得心惊肉跳的,电光火石之间,陕北四怪就已经一伤一残。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整个现场充满着肃杀之气。看似瘦弱的洛轩此刻显得十分高大骇人,这就是强者的气场。 “小轩!”这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沉寂。 端木昀灵循声望去,那是一名大厨装扮的中年男子,手里端着一道西湖醋鱼,神情紧张又带着喜悦。 “小轩是你吗?我是你苏平苏叔叔啊!”大厨的声音有些发颤。 洛轩听见喊声,神色不禁为之一动。 这一切被独鹰灵敏的目光捕捉到了,冲凶狮使了个眼色,后者略一点头,大喊一声加紧攻势。独鹰虚晃一招,被洛轩抓住破绽一掌推开。独鹰邪魅一笑,尚未站稳身形,借力向后一退,转身提刀冲向苏平。 “苏大厨快躲开!”跑堂的小二十分机灵,猛拽了苏平一把。苏平身子一个趔趄,坐到地上,手里的西湖醋鱼“啪嚓”一声摔在石板地面上。看着即将落到身上的刀光,苏平来不及躲闪,只能愣在原地等死。 洛轩的目光瞬间变冷,一道黑光从剑鞘中闪出。 “嚓嘶!”一声利剑出鞘的轻响。众人只觉的四周的温度一瞬间降低了许多,一股令人发寒并且颤抖的邪气弥漫了整间大堂。 两道黑光闪过,苏平发现独鹰在刀尖离自己只有三寸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当啷啷!”独鹰的半条手臂连同手里握着的刀摔在了地上发出碰撞的声响,独鹰看着自己的断臂,眼睛越睁越大,嘴也张得很大,似乎想喊些什么,可是脖颈处慢慢地渗出了一道红线。独鹰抬起仅剩的完好的左手捂着喉部,发出嘶哑的痛苦声,就这样慢慢地跪在了地上。仅几秒后,独鹰脖颈处的红线越来越清晰,随即鲜血汩汩地流出,染红了独鹰的前襟和与膝盖接触的地板。 远处的凶狮背对着这边也是一动不动,似乎变成了雕像僵在了原地。 洛轩一手持剑,一手持鞘,站在独鹰身后。甩掉剑尖的一颗血珠,归剑入鞘。 连同端木昀灵在内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的氛围真是太可怕了,就仿佛一头深渊的巨兽在这小小的屋中蹲伏,随时都能吞噬掉所有人的那种压抑。 “真的是你……”苏平挤出几个字。 “平叔,好久不见。”洛轩苍白无情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些微笑,可,那是苦笑。 “小轩,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去了哪里,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你知道大小姐找了你多久吗?”苏平哆嗦着爬起来,腿还在打颤,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愕。 “平叔,您的西湖醋鱼,只能下次再来品尝了。”洛轩看着苏平手里的盘子,满眼都是忧伤,“谢谢。这么多年,我还是最喜欢这道菜。” “找到你了就好,这样我也能给大小姐一个交代了。”苏平的眼眶湿润了,言语中却透出喜悦。 “平叔,见到您还很好,我就放心了。后会无期。”洛轩说罢,转身跑出望月楼。 “你要去哪儿?只要你回来,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你没必要一个人都背在身上!”苏平几步追到门口。 洛轩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他,苏平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他看到了这辈子见过的最令人心痛的悲伤。 “弄脏了酒楼,抱歉。”说罢,那黑色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雨幕中。 “无论如何,你的心,可不能死啊。”苏平瘫坐在望月楼门口,一个精壮的大汉此时如同孩童一般,泪如雨下。 事后,店小二也不敢私自打扫,只能扶着苏平坐下来平复心情。掌柜的看着空荡荡的大堂,不住地心疼,基本上吃饭的客人此时也都跑光了,大堂被砸的乱七八糟,还有两具尸体和两个伤残。掌柜的抖抖手,坐在柜台后面不住地叹气。 “小师妹,我们不走吗?”一名青年问道。 “不,大师兄,来临安城之前青山师叔特地嘱咐过,来到临安城首先要接触下萧乾萧统领。临安城的城防大小事务都是萧统领负责的,刚才听到掌柜的一开始便让店小二去请萧统领,此类严重的恶斗案件必定需由他亲自出面处理。”端木昀灵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少女,十分老成,面对眼前一片狼藉也不为所动,“比起咱们托人去找,眼下正是投石问路的好机会。这块问路石既已被无忧剑客投出,那咱们就收了他这个‘顺水人情’吧。” “说的也是,现在这样子,咱们也无处可去,就在这望月楼多待些时候吧。”说罢,这几人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一边交谈一边等着萧乾出现。 留客居内,方隐简单介绍着当年镇海城洛家惨遭灭门的的案件。 “二十年前,镇海城洛家惨遭‘索命鬼’一众杀手灭门。洛家全家上下男女老少三百七十五口人尽数丧命并惨遭红莲劫难。镇海城洛家乃是顺天府的名门望族,数代人为国效力、鞠躬尽瘁,不曾出过一个贪官一个恶霸。此事一出,惊动朝野,先皇曾有旨,不惜任何代价查清此案还洛家一个公道清明。当今圣上即位后,又特别交代此悬案继续追查,可多年来仍未查得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经过遍及全国的探子的探查拼凑,顺天府终得一丝明线,在临安城曾有过‘索命鬼’成员的活动痕迹,因此圣上便派我来这临安城彻查当年这桩悬案。”待方隐说完此行的目的,一时间诺大的会客厅鸦雀无声。 方隐暗自打量着众人,深呼吸了一下,继续说道:“说是一丝明线,实际上顺天府也是模棱两可,因此在下特来求助于城主大人和诸位英雄豪杰。” “贤侄,可否透漏下那条明线是什么?在座的诸位都是叶某的至交,不会走漏风声的。”叶重阳怕方隐有所顾及,便以自己作为担保许下了承诺。 “有城主大人作保,自然无事。再者说,方才酒桌之前,诸位英雄也是真诚豪放,在下自当全盘托出。”方隐点点头,毫无顾及地说道,“顺天府查到的线索便是:五年前在临安城声名狼藉的‘七恶霸’可能和十年前突然消失的‘索命鬼’组织有所关联。” “索命鬼?可是江湖上人称‘最凶恶最残酷’的杀手组织‘索命鬼’?”黄天霸不禁问道。 “黄帮主所言极是。”方隐点点头,“杀手组织‘索命鬼’在灭门洛家之后,便很少活动,最后也销声匿迹了。” “想当初,我们黄龙帮的三当家龙行云曾被‘索命鬼’的杀手追杀,虽然命是保住了,但他的两条臂膀被整个切断扔进了狼窝,连骨头都没能抢回来。一辈子再也不能手握刀剑,成了一个废人。”黄天霸恨恨地一拍桌子,“方神捕,实在抱歉,此事我们黄龙帮必须插手。有事招呼着,黄龙帮上上下下要是有一个人敢说个不字,我亲自送他回老家!” “那就先行谢过黄帮主了。”方隐起身抱拳鞠躬,态度很是诚恳,“黄龙帮的兄弟们甚多,这下不用担心人手问题了。” “哎,方兄弟莫行礼。”黄天霸摆摆手,“此事也关乎本帮人士恩怨,如果看得起黄某,叫我一声大哥,我回去知会一声,以后黄龙帮堂主以下帮众,任你差遣。” “多谢黄大哥!”方隐连忙接下这份“大礼”。 “哈哈哈哈,黄帮主真乃性情中人。这下,贤侄就不用怕人手不够用了。不过,这临安城‘七恶霸’嘛……”叶重阳竟然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毒瘤还是留在临安城不能除根,实是可恨之极。这次若能一举铲除他们,那是再好不过了。” “城主大人请放心,‘七恶霸’一众作恶多端多年,而且他们竟与二十年前的悬案有关,这是一个机会,谁也保不了他们。此事一旦解决,临安城必定治理更安、人心更定。”程玖隆握扇起身,“程某也在这里表个态,必将全力配合方捕头,我们镖局的镖师们除了运镖时尽量打探外面的消息,同时闲杂人等一律听从叶城主和萧统领的安排调遣。” “多谢程先生。”方隐连忙抱拳鞠躬。 程玖隆举扇抱拳,微微欠身,目光透过面具扫了方隐一眼,没再多言,坐回椅子当中。 “这‘七恶霸’实属可恨,他们前前后后已经从我的钱庄至少掠走八十万两银子了。我金半城虽然不指着能尽数要回这些钱,但真的希望他们赶紧消失,别再为害一方了。”金半城摸着自己的金算盘,恨恨地道,“我只能出些铜臭金银来支持诸位了,尽献一点微薄之力。” “金老板客气了,办案最大的难处之一就是经费开销,有您保后方无忧,我们才能发挥最大的努力。”方隐诚恳地说道。 “说到‘七恶霸’,他们之中的一位‘千面人’柳花郎近日里总是来我的百花楼花天酒地。今日他若再来,我吩咐几个姐妹探探他的口风。”百里香轻撩发丝,“只不过此人极为狡猾,善用易容之术,如果真想问出点儿什么,可不太容易。” “有劳白夫人。”方隐抱拳说道,“听闻‘七恶霸’都不是省油的灯,还请贵楼的姐妹们万事小心。” 这时候,门外轻轻响起了三声叩门声,两声短,一声长。萧乾随即走到门口,拉开屋门,一位哨兵打扮的人对他耳语了几句。萧乾挥挥手,那人便离开了。 回到叶重阳身边,萧乾对他耳语了几句。叶重阳听罢,微微一笑,对众人道:“那贤侄此事和叶某宝物即将被盗一事,就有劳诸位了。外面细雨霏霏,叶某已备好车马送各位返程,免得诸位惹上风寒。明日萧统领会负责联络,商议具体事宜,劳烦诸位多多费心了。” 在座众人见叶城主下了逐客令,都不再多言。客套了几句,便分别离开了。 叶重阳送走客人,回头又对方隐说道:“贤侄,既然到了我临安城,就别住那些民间客店了。萧统领会给你安排好一切,只是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城主大人言重了,有什么在下能做到的,尽管吩咐便是,皆是在下的荣幸。”方隐连忙抱拳行礼。 “那你就和萧统领一起去吧。”叶重阳点点头。 “是。”方隐随即和萧乾一起走出了会客厅。 一路无话,直至走出城主府。 “望月楼发生了一桩恶斗命案,据说是一名黑衣剑客与四名大汉起了冲突,四名大汉两死两伤,黑衣剑客逃离。”萧乾一边说着,翻身上了马。 方隐也随手接过城防军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一言未发。 萧乾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据店小二回忆,黑衣剑客实力超凡,出剑之时如同天降大雪寒气扑面。在江湖中,你能想到的是谁?” “此间江湖,擅用寒冰剑法的高手,只有三人。一位,是我的恩师‘剑圣’上官海,他老人家还在剑冢闭关;一位,是江湖人称‘逆水寒’的云游侠客高云枫,不过此人已归隐山林多年,不问世事;还有一位,”说到这里,方隐停顿了一下,“便是这两年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忧剑客,江湖第一大门派联盟侠义盟天字追缉令头号被悬赏者,被称为天下第一杀手。” 萧乾偏头看了方隐一眼,没再多说什么,骑着马和他并驱而行。 方隐则看了看萧乾,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默默地骑着马向前走。 第6章 萧家双花情 临安城,萧府。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一名管家打扮,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拉开横在门中间的木闩,握住门上的铁环,拉开一道门缝。 “哟,三小姐,您回来啦。”门外,站着往门里不住探头的萧红绫,身后不远处跟着喘着粗气还在跑的丫鬟丁香。 “嘘,离叔,你小点儿声,我姐姐呢?”萧红绫低声问道。 “大小姐在西厢房休息呢,交代我们要是您回来了,就去回禀她一声。”离叔回答道,“我这就去……” “哎哎哎,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姐姐就好。”萧红绫一伸手拽住离叔的衣袖。 “那好吧。”离叔微微一笑,“三小姐您刚回来,肯定饿了吧,刚好福满新做了一些糕点。要不趁热先去吃点儿?” “知道了,谢谢离叔。”萧红绫连忙紧走几步,“丁香你回去休息吧。” “三小姐您的手……”丁香下意识地提醒了一下。 “没事的,我不会和高夫人说的。”萧红绫一边说着,一边消失在通向后院的石拱门处。 “三小姐的手怎么了?”离叔问丁香。 丁香回道:“用剑的时候伤到虎口了,虽说伤口不深,但还是上些创伤药比较好。” “唉,咱们这个三小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离叔背着手,摇头叹息道。 萧红绫一路小跑转进后院,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厨房门口,推开半掩的木门。 “三小姐,怎么今天有空上俺这儿来,厨房东西杂乱,您小心别磕着碰着。”一位身材魁梧但是面容憨厚的厨子对着刚刚进门的萧红绫一笑。 “福满,你做了桂花糕啊?”萧红绫一脸沉醉地吸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我刚到院子里就闻到了。” “是啊,三小姐,这不今天早上去早市转了转,看到有卖刚送到的优质桂花和蜂蜜,正好现在还是‘秋老虎’时节,大小姐吩咐俺做一些清凉的糕点给老爷、夫人还有少爷、小姐们清清肺热。”福满一脸憨厚地说道,“要不三小姐您先尝尝吧,我这也是头一次做,心里有点儿没底,看看哪里不太好我再改改做法。” 萧红绫也不客气,用水桶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拿起一块桂花糕扔进嘴里。入口十分绵软微甜,牙齿轻轻一碰便散开来,一股甜甜的清凉顺着舌头从喉部向下蔓延至肺部。全部咽下去后,轻轻地深呼吸一下,淡淡的桂花香从唇齿缝中流出。 “好吃好吃。”萧红绫忍不住又拿起一块,“福满你的手艺真的越来越好了。” “您喜欢就好。”福满憨厚地搓着手,“每次都帮俺尝试新菜,真的很感谢三小姐。” “福满你说这个就见外了,得亏你有好东西都想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萧红绫说道,“这样吧,我想先拿一些给姐姐送过去,姐姐也很喜欢吃桂花糕。” “哎,俺知道了,三小姐您稍等,我找个容器盛放一些。”福满应道。 福满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双层的竹屉,先将一层竹屉盛满水,随后取过一个碗,从旁边的陶罐中舀出一些水,将盛满水的碗置于竹屉的水里。然后从角落的竹篓里抓出一些硝石,撒在盛有水的竹屉里,一时间碗的水面起了一层雾,不一会儿碗里的水便结了冰。将竹屉里的水和硝石倒掉,结了冰的水碗就放在底层,用第二层竹屉盖住。福满又取出一个青花瓷碟,装上七块桂花糕,放在竹屉的第二层。这样一来,下面是冰,上面便是冰过之后吃起来更加清凉的桂花糕。 “硝石制冰?”萧红绫诧异地看着福满,“我说福满,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出去买菜,碰到了师父,就向他老人家请教了一下。”福满挠着后脑勺,腼腆地回道,“每次都要靠福贵老弟去官家冰窖里运货,路途遥远不说,每次都要额外打点看窖的门卫,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每次运冰回来,化得满地都是水,当时用不上就得一直放着。结果等到真正需要用冰的时候,也剩不下多少,太浪费了。俺就想着能不能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对亏师父愿意教给俺这个方法,这下富贵老弟也不用总是花很多钱去买冰,只需要买些硝石就足够了。” 最后盖上竹盖,福满托起装有桂花糕的竹屉:“三小姐,咱们走吧。” “让我来,让我来。”萧红绫一把抢过竹屉,“福满你忙了半天了,快去歇会儿,我自己拿过去就好了。” “哎,三小姐,您慢点儿……”刚走到院里,福满尚未来得反映,手里的竹屉就已经被萧红绫夺走,一溜烟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唉,肯定又是惹大小姐生气了。”福满苦笑着摇摇头,随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又钻进了厨房。 萧府后院西厢房,半扇窗扉敞开着,屋内的小香炉正燃着高级的熏香,腾起几柱细细淡淡的青紫色烟雾,屋正中摆着一张檀木桌,上面放着一套白玉茶具,桌角处一封已拆开的信用砚台压着,避免被风吹落。一白衣女子正坐在古筝架前,素手轻抚。灵动的音符迎来几只小雀在窗台停驻,或是低头梳毛,或是摇头四下观瞧。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请进。”白衣女子轻启朱唇,音若幽兰。 “大小姐,您吩咐的桂花糕做好了,福满大哥让俺先送过来请您尝一尝。”一个略粗的中性嗓音在门外响起。 “小妹,快进来吧。”白衣女子停下抚琴的动作,掩嘴轻笑,“你的声音已经暴露你了。” “不愧是‘临安城第一才女’萧雪霏,这都骗不过你。”屋门被推开,一抹红色映入眼帘。 “来这边坐。”萧雪霏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白玉茶壶,取出两盏扣放的玉杯,斟上热气腾腾的红茶,招呼萧红绫坐下。 “什么‘临安城第一才女’,小妹你这出去一趟又学了些什么油嘴滑舌,哪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萧雪霏摇头苦笑,“出去了半天,口渴了吧,快先来喝口茶。” 萧红绫掩好身后的门,来到桌前,将装有桂花糕的竹屉放在桌子上,侧身坐在萧雪霏对面,一脸感动:“姐姐对我真好。” “小妹,你要是再听话一点,也就不用让父亲那么操心了。”萧雪霏感慨道。 “姐姐,我知道啦,这不,我特地拿来你爱吃的桂花糕,你吃一块消消气祛祛火。”萧红绫说着打开竹屉,端出冒着丝丝凉气的桂花糕。 “你呀,真是个小机灵鬼。”萧雪霏轻嗔道,用指尖点了一下萧红绫的额头,“这些明明是福满做的,却说得都像是你的功劳似的。” “嘿嘿嘿,这不是我心里一直想着姐姐吗?就第一个送来给你吃啦。”萧红绫此时也不好意思,用手指拨弄着头发。 萧红绫的眼神一动,一把抓住萧红绫拨弄发丝的右手:“你的手受伤了,处理好了么?” “姐姐,我这是……”萧红绫连忙抽回右手。 “唉,真不知道当初我支持父亲的决定让你习武,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萧雪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从柜子里拿出装有药品和纱布等物品的木匣。 “把手放在这儿,让我看看。”萧雪霏坐下来,在桌上铺了一张手帕。 “姐姐,小伤而已……”萧红绫嘟起嘴。 “听话!”萧雪霏嗔道。 萧红绫犹豫着,最终屈服在萧雪霏不容违抗的眼神下,只好把虎口裂开的右手放在手帕上。 萧雪霏取出一块棉团,蘸着清水,擦拭着伤口。 “嘶……疼……”萧红绫不禁发出闷哼。 听到闷哼,萧雪霏不为所动,只是爱怜地看了萧红绫一眼:“和我说说你今天都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吧。” 于是,萧红绫一边接受着萧雪霏细心的治疗,一边将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上好金创药,包扎好萧红绫受伤的手,萧雪霏将一块桂花糕递到萧红绫嘴边。 “忍住没喊疼,奖励你一块桂花糕。”萧雪霏微笑着说道。 “谢谢姐姐,我已经没事了。”萧红绫心里有愧,但还是很开心地张嘴接过那块桂花糕,声音有些含糊地说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你说还和小毅提过这事?”萧雪霏略一沉思,叹了口气,“看来他是不会轻易放过那个镖局的王大虎了。” “啊?二哥要做什么?”萧红绫不禁有些紧张。 “大概,就是‘要债’吧。小毅从小就是一个有仇必报有恩必回的人,这次事关小妹,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恶气。说到底,还是不成熟。什么时候他吃了亏,才能悟到这一点吧。”萧雪霏话锋一转,“听你说,是一个叫方隐的人救了你?” “对,我听王大虎还称呼他为神捕,我看他就是一个浪荡登徒子!”一提到方隐,萧红绫就气不打一处来。 “是吗?约定的时日,这么快就到了吗?”萧雪霏的神色突然黯淡下去,低头自言自语道。 “姐姐你怎么了?你说什么时日快到了?”萧红绫有些诧异,她从未见过萧雪霏如此悲伤的神情。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萧雪霏又恢复了往常温柔的笑意,“这几日,临安城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小妹你在外面行事,一定要处处小心。”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萧红绫一脸迷茫,“我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萧雪霏拿起桌角的那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纸。 “这么旧的信姐姐你还留着?是谁寄来的?”萧红绫好奇地凑过去。 只见信纸上寥寥几笔写着:虽千万人吾往矣。落款是:烈鸿手书。 把信放在桌上,萧雪霏起身走到窗前,打起轩窗。 “要下雨了。” 萧雪霏望着远处的天空,夕阳被乌云遮住,闷雷滚滚。 夜,细雨蒙蒙。 望月楼,一楼大堂。凶狮立在原地未动,独鹰尸体和残肢被摆在地上,萧乾指挥着几个人将昏迷不醒的猛虎和残狼抬走救治,方隐则仔细查看两具尸体的状况。 “如何?”萧乾问道。 “他已经死了。”方隐回道。 在方隐面前,陕北四怪的老大凶狮双目圆睁,眼球周围布满了血丝,瞳孔已经失去了生气。方隐又看了看凶狮持刀的手臂,那上面暴突着几条紫色的血管。 “邪气攻心,心脏骤停,血液凝固,他是被吓死的。”方隐得出结论,“这种手法,确实是无忧剑客无误了。” “据我了解,天地盟百兽堂的陕北四怪怎么说也是江湖上的恶徒,尤其是老大凶狮,基本上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他还能被吓死?”站在一旁的离云宗的大师兄惊诧地问道。 “那就要交给验尸官去查了,毕竟我不是专业的,不太懂这些。”方隐摊开双手回道,“但若是无忧剑客的话,是能做到的这一步的。” 方隐打量着眼前八位离云宗的弟子,目光最终落在了端木昀灵身上。 “听闻离云宗长老凌青海曾收过一名天赋异禀的女弟子,五年间自学秘籍心法至大成之境,年仅一十六岁,实力便直逼现任宗主凌长风。”方隐微微一笑,“想必这位被离云宗称为‘百年来的骄傲’的,就是姑娘你吧。” “在下正是离云宗第七代弟子端木昀灵,神捕大人过誉了,自学实属是以讹传讹、外界夸大,愧不敢当。没有师尊的指点就没有今天的端木昀灵,论实力,仍不足和宗主相提并论。”端木昀灵知道在这位神捕大人面前隐藏身份等于不打自招,干脆亮明身份。 “姑娘如此谦虚又实力超群,性格成熟稳重甚至超过成年人,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天赋和年龄无关,但关键还是要看个人的努力。老百姓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方隐一笑,“我的师父也是这么教导我的,只不过他老人家做的更过分一些。” 萧乾上前询问道:“不知诸位离云宗高徒来这临安城所为何事?” “见过萧统领。”端木昀灵带头行礼,“无忧剑客与陕北四怪起冲突之时,我和师兄们都在场。想到萧统领会前来查案,我们留下来也好作为全程见证的证人。再加上,宗主特别交代过,在临安城若是能帮到萧统领,自是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原来是长风派来的。”萧乾的神色缓和了许多,“我与长风乃是故交,他每年都会派遣弟子四处修炼,临安城是必经之地。你们几位到了临安城,若有困难之处,找我行个方便还是举手之劳的。” 端木昀灵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双手呈给萧乾:“这是宗主特地交代,需萧统领亲自拆封的信,请您过目。” “嗯?”萧乾接过信,“长风难得还会写信给我。” 萧乾当即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凝重起来。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长风在帮我,难得他这次有求于我。”萧乾对端木昀灵说道,“你们到临安城的原因我知道了,明日我会派人去你们的住处商议此事。现在,请你们告诉我这望月楼发生了什么吧。” “多谢萧统领。”端木昀灵抱拳道谢,随即将无忧剑客和陕北四怪争斗的全程叙述了一遍,无忧剑客走后,独鹰的尸首因为太渗人,被胆大的店小二盖上了白布。残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猛虎被钉在墙上,流血过多也只剩下一口气。凶狮自洛轩拔剑之后一直持刀僵在原地,直至方隐确认了他的死亡。直到萧乾和方隐带兵前来,并没有再发生任何事。 经此一役,“陕北四怪”两死一残一伤,从此被天地盟除名,后世再也无人提及这四名因贪财冒进而丢了性命的恶徒。百兽堂树倒猢狲散,也沦为不入流的匪徒组织,最后自生自灭。 “刘掌柜,那位名叫苏平的大厨现在何处?”萧乾询问望月楼掌柜。 “回萧大人,苏大厨现在在后院休息,情绪有些不稳定。虽然厨艺高超,但他毕竟是个普通人,见到这种……这种血腥的场面,估计都吓坏了。”刘掌柜赶紧回答,“您要是想审问他,我就派人让他到雅间去。” “不用了,方隐,你去问一下具体情况吧。”萧乾对着方隐微微颔首。 “是,萧大人。”方隐对着刘掌柜一抱拳,“刘掌柜,有劳了。” “这位大人您言重了。”刘掌柜连忙摆手,叫过来一个小二,“王六儿,赶紧带这位大人去找苏大厨。” 名叫王六的小二答应了一声,赶紧欠身引路:“大人您这边请。” 第7章 雨夜托秘宝 方隐跟着王六,一边向后院走,一边问道:“王六,案发当时,你在场吗?” “回大人,我当时正在一旁招呼客人,突发争斗以后,我就躲在外围了。”王六老实地回答道。 “当时争斗的一共有几个人?”方隐问道。 “一共五个人,就是那四个大个儿打一个看起来比较瘦弱的穿着黑衣服的剑客。本来以为是他们嫌饭前太贵,见利起意想抢人家的钱,没想到那个黑衣剑客甚是厉害,更没想到眨眼之间就倒下两个,桌子都掀了,当时可把大家都吓坏了。可苦了我们掌柜的了,酒楼这几天算是没法开张了。”王六一边说一边回忆当时的画面,仍然心有余悸。 方隐很意外:“你这做伙计的,还挺替你们掌柜的着想,我听说在这儿干跑堂的,挣得也不算多啊。” “大人您说的是啊,但我们刘掌柜虽然平时小气了些,经常不舍得给我们涨工钱,说是铺张浪费不如买最好的食材,但是管吃管住,在望月楼吃的饭那可比外面强一百倍,住的地方也离得近,而且他见过很多世面,认识的人也多,经常教我们怎么接待不同的客人,解决过不少和食客们的冲突。”王六说起这个,一脸的骄傲,“和其他酒楼相比,望月楼的跑堂是多少力工挤破脑袋都想进来抢着干的。在望月楼干过,虽然比不上留客居,那在这临安城,说出去也是倍儿有面儿的事儿。”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方隐问道。 “大人您双耳聪慧啊,”王六竖起大拇指,“小的是关外的,在那边无依无靠了,就颠沛流离,流浪到临安城的。” 方隐点点头,顺势问道:“那你们望月楼本地人应该也不多吧,一共多少人,互相都熟吗?” 王六摆摆手,回答道:“大人您还真猜得不太准,望月楼的伙计只有我和几位大厨不是本地人。望月楼上上下下一共十来个人,有刘掌柜和老板娘,还有一个账房先生,然后就是跑堂的伙计有七个,厨子有五位,剩下的就是采买的老乡,找他们进货都比较实惠。平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事的时候就在一起喝喝酒啊,摆摆龙门阵什么的,大家互相知根知底儿,还都挺熟悉的。” “哦?厨子都不是本地人?那做的饭菜给本地人吃会水土不服吧,但是我听说望月楼可是临安城百姓最喜欢来的酒楼。”方隐好奇地问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临安城作为全国比较大的城池,有大量的各地往来经商的客商不说,就连半个城的百姓也都是全国各地进驻的。”王六解释道,“所以刘掌柜就一狠心一咬牙,花重金聘请各地不同菜系的名厨来望月楼掌勺,所以不管是本地人尝鲜,还是外地人思旧,都能在我们望月楼吃的舒心。刘掌柜也说过这是他花过银子最多但是却最值得的一次决定,可以说在望月楼可以吃到全国特色的名菜。” “那按你这么说,这位苏平大厨也是刘掌柜花重金聘请来的?”方隐追问道。 王六提起苏平,满脸敬佩:“说起苏平大厨,那可是进过皇宫御膳房,给皇上和娘娘都做过饭的。后来从宫里调出来,就到了杭州城最有名的‘杭州第一楼’金玉楼掌勺,九大菜系无所不精,而且成菜速度极快,平时为人和善,不藏私教,经常传授别人厨艺,基本上杭州的大厨都得叫他一声师父。再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就隐退了,这是听我们刘掌柜说的,刘掌柜三去杭州才把他请来,要不说我们刘掌柜也不是一般人呢。而且给苏大厨安排的住宿也是单独的房屋,在后院最里面,待遇什么的在望月楼也是最好的。” “哦?原来是这么不简单的人,难怪到现在还没走到他的住处。”方隐释然。 “大人莫急,就快到了。”王六一脸歉意地说道。 “对了,说起那黑衣服的剑客,他是不是使一把黑色的剑?” “嗯……当时我站得比较远,再加上有些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应该是黑色的吧。”王六有问必答,随即站住脚步,“大人,这儿就是苏平苏大厨的房间了。” “你把手伸出来。”方隐伸手摸索着自己的袖口。 “啊?”王六一脸迷茫,但还是伸出了手。 方隐摸出几块碎银,放在王六手上。 王六一愣:“大人您这是……” “这个给你,方才我问你的事情,你不要对别人提起,别人问你,你就说不知道,我也没有问过你这些。”方隐微微一笑,“如果你够聪明的话,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大人您这就见外了,刚才我可什么都没说啊。”王六一边满脸堆笑,一边把碎银揣进怀里,“苏大厨就在屋里休息,我帮忙您叫他。” 方隐伸手拦住:“不用,我自己来,你先走吧。” “哎,小的明白了。”王六心领神会,看了一眼苏平所在的房间,便快步离开了。 待王六离开,方隐左右看了看,这里是望月楼后院的最深处,只有三间厢房,其余两间都黑着灯,四下里并没有别人,再加上细雨霏霏,显得格外清幽。面前这间后院的木屋还算是中规中矩的大厢房,透过薄薄的窗纸能看到里面烛光轻晃。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人应答。 方隐又加大力度,重重地敲了几下门,屋内这才传来了迷迷糊糊的声音。 “谁啊?”一个略带沙哑的雄厚的声音。 “是望月楼的苏平苏大厨吗?我是临安城城防军萧乾萧统领的手下,萧统领派我来找您问一下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方隐回答道。 随着“咕噜咣当”一阵桌椅碰撞的轻响,伴着一串匆忙但不稳的趿拉着布鞋的脚步声,“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带着泪痕的中年男子的脸。 “让您久等,多有得罪,大人您请进,我刚才睡着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苏平抽了下发红的鼻子,显然是哭得太厉害留下的痕迹。 “我是来帮你的。”方隐说道,“咱们进屋说话吧。” 苏平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外面还下着雨,大人您先请进来吧。” 苏平把方隐请进来,让他坐在木桌旁,倒了一杯热茶:“大人您先喝茶暖暖身子,冒雨前来,劳心伤神,别着了凉。” 借着烛光,方隐观察着屋中的摆设,几件家具都是很简单朴素,屋里弥漫着一股轻微的葱花和调料的味道。 苏平拘着手站在一旁,打量着眼前这名衙役打扮的年轻人。 “谢谢您。”方隐看了一眼苏平,随即端起热茶,毫不犹豫地呷了一口,“正宗西湖龙井,真是好茶。苏大厨,您还好吗?我看您双眼红肿,应该等您休息好了我再来的。” “多谢大人关心,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苏平不好意思地说道,“唉,说起来也是丢人,我岁数也不小了,没想到会被一场杀人争斗吓哭,这说出去我都没脸见人了。不过当时真的是太吓人了,我端着鱼刚到大堂,还没等……” “您先请坐吧,咱们慢慢说。”方隐打断他,问道:“请问苏大厨您是杭州人吗?” 方隐的双眼十分有神,透过热气看着苏平,烛光在冒着热气的茶面上跳跃着。 苏平没有犹豫,回答道:“我是杭州人,来临安城之前,在杭州城的金玉楼做厨子。” “您真是谦虚,我可是听说您是金玉楼第一名厨,还进过宫。”方隐笑道。 “不敢不敢,那些都是朋友们抬爱,我的本分就是做菜罢了,民以食为天嘛。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寻常百姓,有人能喜欢我做的菜,我就很高兴了。”苏平摆摆手回道。 “杭州城有一大户,这家主人姓苏,人称‘有求必应活菩萨’,苏清秋苏大善人,你可认得?”方隐问道,热茶的雾气遮住了他半张脸。 苏平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回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在杭州城,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苏大善人。我曾被请去苏府准备过几次宴席,每次给我的报酬都是其他地方的两倍,而且他老人家真诚待人、不拘小节,每个月都会对外布施穷苦的百姓,可是真真正正的好人啊。” “哦?据我所知,您可不是偶尔就被苏府请去准备宴席的。”烛光在方隐的眼睛里跳跃着,“您本来,就是苏府的人。” 听到这句话,苏平先是一愣,然后连忙摆手道:“大人您说笑了,我虽然姓苏,可我并不是苏府的人啊。我倒是宁愿苏大善人肯收留我,不用在外奔波,也落得个自在清闲。” “那你为什么会到这临安城的望月楼来做菜?”方隐继续问道。 “久闻望月楼聚集了全国各地的厨子,我是来学习的。等回去杭州,能帮金玉楼创造更好的声誉。金玉楼的刘掌柜一直待我不错,我也想回报给他些什么。”苏平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烛光在他的脸上跳跃着。 “听刘掌柜说,望月楼负责上菜的,从来都是跑堂小二负责,为什么苏大厨你今天要亲自端上那道西湖醋鱼?”方隐问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我虽然只是一名厨子,但最在乎的无非就是做出更加好吃的菜,结交能够品尝我做的菜的美食家,给我提提意见。”苏平回答道,“当跑堂的跟我说有个以前去过金玉楼的客人点了一道西湖醋鱼,我就想出来看看是不是我认识的人。毕竟我现在一个人在外地,能碰到一个旧友实属不易。没想到我刚端着鱼出去,就看到一群人挥舞着刀剑在打架,还出了人命,当时就把我吓坏了。” “听在场的人说,你看到黑衣剑客和陕北四怪争斗之时,似乎说了些什么,而那黑衣剑客在杀了一人之后也和你说了什么话。”方隐追问道,“苏大厨,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也确实是来帮你的,能请你告诉我当时的实情吗?” “当时的情况就是,他们打着打着,我越来越害怕,手里还端着鱼,一害怕就说了句胡话。然后,不知道为啥,有个人就拿着刀冲我来了。那个黑衣剑客救了我一命,我虽然很害怕,但还是想谢谢他。然后他说那道西湖醋鱼是他点的,我当时追过去想让他拿走这道菜,可是他就那么离开了。等我缓过劲儿来,我想了很久,也不记得在金玉楼见过他。”苏平不紧不慢地回答着方隐,说到最后露出惋惜的神色。“大人,我知道他杀了人一定要偿命,等你们抓到他的时候,能让我去看看他吗?我想再谢谢他,请他吃那道西湖醋鱼。” 方隐听完苏平的话,思忖了一下:“苏大厨,我真的是来帮你的。按照伦理辈分来说,我也应该叫你一声‘平叔’。听完您说的这些,我也就放心了。不管以后谁来问您,您都要这样回答他。这样,也是对您好。” “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了。”苏平的表情僵硬,不管方隐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不愧是苏家的人,这下我就放心了。”方隐见怎么也说不通,便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轩”字。借着跳跃的烛光,苏平看的清清楚楚。 苏平脸色大变,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起来:“大人,您到底是……” 方隐将右手食指抵在唇上,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平叔,您可能不认识我,我姓方,单字一个隐,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见到您本人。”方隐压低声音说道。 “方隐,方隐……”苏平小声念叨着,随后仿佛突然回忆起了什么,眼前一亮,惊喜地低声道,“哦!你就是小轩的……” 方隐赶紧打断他:“平叔,现在和您对话的,还是一名萧统领派来问话的手下。还请您需要先把真实的情况跟我说清楚,这样我也才能想办法帮到他。” 苏平连忙坐好,喝了一口茶,让自己的精神放松下来:“那好,我就把我看到的都告诉你。” 方隐问道:“您刚才还那么警惕,怎么现在一下子就放下了,不怕我是来骗你的吗?” 苏平坦然道:“小轩可没少提起你,你可是他这世上十分信任的几个人之一。” 方隐叹道:“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了,这次我来到临安也是为他而来。平叔,您就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苏平一边点头,一边将之前发生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他还是用了墨魇剑,”方隐皱起眉头说道,“我得尽快找到他。” 苏平担忧道:“别说你们这些武林中人了,我一个普通人看到那柄剑都觉得后背发凉,怎么会有一件东西这么邪性。”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跟着师尊游历四方,什么都见识过了。”方隐将茶一饮而尽,顺手抹去桌上的水渍,说道:“那就这样吧,天色不早了,您请休息吧。” “你等等。”苏平叫住将要离开的方隐,“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一下。” 方隐刚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听到这句话,便停下了脚步,顺手把门关紧。 只见苏平走到自己的床边,趴到地上,从床下搬开两块地砖,伸手掏出一个被黑色油布包裹着的东西。苏平一边解开油布一边走到桌旁,随后把一个长方形的锦盒放到桌子上。 方隐打量了一下这个锦盒,并没有发现任何锁孔和合页结构,疑惑道:“这是柳剑山庄的天工机关盒吗?” “这下我更确认你是真的方隐了。”苏平意味深长地看了方隐一眼,拿起盒子,在几个地方各按了几下。“咔嗒”一声轻响,盒子便自动开启,里面露出一个约莫七寸长二寸宽的小盒子。 “还好这东西没丢,我可是一直小心保存着。”苏平又将天工机关盒恢复原状,随即递给方隐:“方隐,等你找到他,我希望你能把这个交给他。” 方隐接过来,看着苏平的眼睛,认真回答道:“平叔,你放心交给我,等我见到他,我一定亲手把这个还给他。” “谢谢你。”苏平一下瘫坐在椅子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你快点回去吧,时间久了萧统领会起疑心的”。 “有劳平叔了。”方隐揣好小盒子,对着苏平鞠了一躬。 看着方隐离开,苏平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饱经风霜的脸颊流下,在下鄂处凝聚成晶莹的泪珠,那里面闪烁着微弱的烛光。 “老爷……夫人……小姐……小轩……”昏暗的屋里回荡着呢喃之声,低沉而又悲伤。 雨夜,是静谧的。这天地间除了雨声,万籁俱寂。雨冲刷着黑夜,冲刷掉污垢,却冲刷不掉心头的忧伤。苍天在哭泣、在呜咽,在和世间万物一起宣泄着。 第8章 城外来客 方隐回到一楼大堂,萧乾已经吩咐人处理好了现场,望月楼明日便可继续开张营业。作为临安城最大的酒楼,来往食客因醉酒后或其他事由,互相起冲突矛盾,导致发生争斗之事也并不少见,只不过像今天这样如此惨烈的恶斗实属罕见。 离云宗端木昀灵一行八人已离开望月楼,萧乾手里拿着一张画像,见方隐归来,便伸手递给他。 “怎么样?问出了什么?”萧乾问道,“这是端木姑娘靠着记忆描出的画像。” “依照厨子苏平的描述和端木姑娘的画像来推断,此人确实是无忧剑客无误。”方隐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没透露任何和苏平之间的对话信息。 “他一定还在临安城里,这个杀人无数的魔头,为什么会到临安城来?”萧乾轻抚额头,“方隐,听闻你曾和无忧剑客对峙过,若现在对上他,能有几成胜算?” 方隐思忖了一下,说道:“约莫五成吧,若是发挥全力,恐怕我们二人只能存活一个。” “连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吗?”萧乾皱了皱眉头,“看来,又要多一件费力伤脑的事情了。” “不过,根据我所掌握的关于无忧剑客的全部情报,说不定能找出牵制他的方法。”方隐用大拇指顶着太阳穴,轻轻地旋转,这是他独有的思考方式。 “无忧剑客,手中一柄利剑名曰墨魇,传言墨魇是天下第一邪剑,在前主人手中之时便嗜杀成性。自落入无忧剑客之手后,其一人一剑灭掉天地盟分部暗鬼堂六百四十七人之后,便恶名远扬。从那以后,天地盟求助于侠义盟,联手发布天字追缉令,万两黄金捉拿无忧剑客。后来,无忧剑客身上又添了上百条性命,但他杀的人,都是为了悬赏榜的赏金追杀他的人,和一些主动挑寡的人。”方隐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今日之事,据离云宗一众和厨子、跑堂小二的交代情况来看,是陕北四怪主动袭击,然后惨遭反杀,除此四人无一人伤亡。墨魇剑是号称‘墨魇一出,百里皆无’的邪剑,竟然只有独鹰被墨魇剑斩首,其他人全部幸免,这个结果好到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你的意思是?我们静静地等着这个魔头良心发现,主动乖乖离开?”萧乾一挑眉毛,“方隐,在外办案可不像在顺天府办案那么容易,不能想当然。” “萧大人您教训的是,但想抓住无忧剑客,那势比登天还难,我们只能做好随时‘见红’的准备。在能承受的损失内,逼他离开临安城。”方隐解释道。 “逼他离开?” “据在下多年来追踪无忧剑客的情况来看,他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者说,是什么人。这几年间,有关无忧剑客的杀人案件,一个地方只发生过一件,也就是说,他一个地方只去一次。把这些地点连起来,就能够知道他还没有去哪里,将要去到哪里。可是我国疆域辽阔,实在是难以琢磨他的行踪。现在他到了临安城,如果这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自会离开。” “他在一个地方杀了人,不会暴露他的方位吗?” “无忧剑客毕竟是无忧剑客,见过他凌厉的杀人手法和那柄邪剑后,多少人躲还来不及。虽然万两黄金十分诱人,但毕竟亡命徒是极少数,如果到最后落得个有命赚没命花,那可不是每个人最想要的结果。” “无忧剑客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人?” “用杀戮来寻找的,恐怕只有杀戮。”方隐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我猜测,能这样值得他坚持寻找的,一定是旧仇吧。” “旧仇也好,新怨也罢,只希望能赶紧送走这位瘟神。”萧乾摇了摇头:“若是明目张胆地全城搜寻,大概会有很多弟兄无辜丧命。不能大动干戈,只能派人秘密巡查,虽然黄龙帮和成兴镖局愿意出人手,但临安城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和谐。再者说,靠人不如靠己,最好是咱们自己掌握主动权。你这次前来,仍是孤身一人吗?” 方隐微笑道:“萧大人自是知道在下的行事风格。” “唉,三年了,本以为你已成长许多,为何还是如此任性?”萧乾叹了口气,“你就打算这样去见她吗?” “天色已晚,待我休整一夜,明日再到贵府叨扰。”方隐道。 萧乾叹道:“唉,我这几个子女,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尤其是老三这丫头,生性好动,文武不精,会点儿三脚猫功夫就天天在城里横冲直撞,要是哪天吃了亏哭着跑回来,我一定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三小姐聪明伶俐,一定能化险为夷。”方隐回想起萧红绫的身影,不禁会心一笑。 “你又没见过她,你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萧乾满脸疑惑地问道。 “嘿嘿……总之,萧大人,您辛苦。”方隐打了个哈哈。 “方隐啊,你要是再正经点,也不至于只做到顺天府的捕头。”萧乾哼了一声。 “我这个人自由惯了,再往上走,事务繁杂,我可不愿意被困在高阁之中。”方隐一脸正经地说道,“而且您是知道的,我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这么多年,我也只有一个目的。” “行了行了,这些话你不应该对着我说。时候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萧乾摆摆手,“明天你收拾好东西就过来,别住客栈了,有些事我还要和你在府上细说。” “是。”方隐应道。 雨,还在飘摇。明月星辰皆不得见,散布成数股的乌云被风裹挟着翻滚,如同这临安城内的暗流一般开始涌动。今日发生的一切,将让临安城发生巨大的改变。 夜更深了,在城墙上放哨的卫兵忽然向城下呼喊了几句。城门处的卫兵听到传告,手搭凉棚向远处张望,只见两匹枣红色的骏马正疾驰在官道之上,向前飞奔的马蹄溅起的泥水肆意泼洒进两侧的野草。卫兵连忙推来两架拒马,横在城门处,避免被人闯了关卡。 两匹马由远及近,速度越来越慢,最后随着马背上的人“吁——”地一声勒住缰绳,来回踱步在城门前。卫兵举着手里的长戟,警惕地问道:“什么人?城门今日已闭,不可入城。” “这位小哥辛苦,在下是御剑山庄的柳正阳,这位是内人蔡雨桐。由于路途遥远,车马劳顿,未能在落日之前到达临安,还请这位小哥通融通融。”其中一匹马上的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高束发髻,须发皆黄,但目光如炬,面色柔和。 “临安城军令如山,除非有城主大人或萧统领的特许令,任何人不得在城禁时入内。”卫兵举着长戟毫不让步。 “这位小哥,您看这荒郊野外的,还下着雨,我们也无处可去啊。”柳正阳露出恳求的神色,“我倒是没什么,可是内人体弱,已在马背上颠簸一整日了,再加上长时间淋雨的话,怕是受不了这等风寒。” “规定就是规定,请回吧。”卫兵将手中的长戟立在身前,“不远处的城外村落皆有民宿客店,可供二位歇脚。” “师兄,别难为他了,毕竟是职责所在。”另一匹马上的蔡雨桐说道,“是我们来迟了。” “师妹……”柳正阳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这位小哥,麻烦您通报一声萧统领……” “你这人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要多言,就不客气了。”卫兵失去了耐性,言语间都是不满。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个声音从城门处传来。 卫兵见到来人,连忙打招呼:“萧副将,有两个携带兵器的人非要在此时进城,好话说尽就是不走。” “什么?规定就是规定,想进就进,当我临安城是菜市场吗?”那个声音也充满了怒气,“是哪里来的人?问清楚了吗?” “他们自称是柳剑山庄的人。”卫兵回答道。 “哦?先别动武,待我看看。”随着声音渐近,一个人举着火把走出来,全身盔甲,手持利剑,正是城防军副将萧毅。 借着昏暗的火光,萧毅见到马背上的柳正阳,一脸惊讶:“柳叔叔?您怎么来了?还有蔡姨娘?” “原来是小毅?呵呵,几年不见,你已然是临安城的一员大将了。”柳正阳一脸微笑。 “柳叔叔您这么说让我情可以堪,还差得远呢,我今年才被父亲安置在守城军部,谈不上什么大将。”萧毅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柳叔叔,蔡姨娘,咱们先进去再说。外面很冷,别着了风寒。” “这两人由我领进城,若是出了什么事,直接找我负责任。”萧毅对卫兵道,同时抛出一粒碎银,“守城辛苦,换岗后拿去买些烧酒喝,暖暖身子。” “既然是萧副将的熟人,自然是理应放行,谢谢您的酒钱。”卫兵立刻眉开眼笑地搬开拒马,给三人让路。 三人进城,萧毅吩咐手下将两匹枣红马牵至城防军马厩之中,好草好料喂着,净水刷毛休憩暂不详细叙述。萧毅带着柳正阳和蔡雨桐登上城墙的角楼,叫人端来热茶和糕点,又吩咐闲杂人等无事不可来打扰。待柳正阳和蔡雨桐吃喝了一些垫了垫饥饿的肚肠,萧乾便与二人交谈起来。 “柳叔叔,蔡姨娘,你们怎么今日到临安城来了?还这么晚。我们约有四年未见了吧,二位长辈前来,本当应该及时告知父亲,请你们去府上休息的。但是我看你们的红鬃马都已呈疲惫之色,想必是整日赶了很远的路吧。还是先在我这里睡下,虽说城门角楼只是临时住所,但床铺被褥等应用之物一应俱全,等休息好了,明日再一起去家里。”萧毅显得很开心。 “行,就听你的。既然已经到了临安城,也就不急于一时了。小毅,四年没见,你真的是长大了,说话也比以前得体,举手投足间颇有些萧大哥当年的风范啊。”柳正阳微笑着说道,“我与你姨娘此次前来,难得在这里碰见你,咱们爷俩儿好好说说话。哎对了,不知你的武功达到何种境界了,一会儿咱们过过招,让柳叔叔也开开眼。” “师兄,你看看你,这么多年还是这臭毛病。人家小毅现在是城防军副将,有要职在身,你别一过头,把小毅伤到了,耽误了城防事务,看萧大哥怎么收拾你。”蔡雨桐白了柳正阳一眼,捧着热茶对萧毅说道,“小毅,别听你柳叔叔的,他就是个武痴,见谁都想比试比试。” “啊?柳叔叔,您别说笑了,我这两下子哪配和您过招。不过能让您指点一二,还真是求之不得呢。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一路上又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好,明日到府上,咱们到演武场上再见真章吧。”萧乾连连摆手,苦笑道,“今晚,还请柳叔叔放过小侄吧。” “哎呦,你看看我……”柳正阳歉意地摇头一笑,“你姨娘和你说得对,是我这老毛病又犯了。唉,这么多年,也没改点这个见谁就想和谁比试的毛病。” “先不说这个了,柳叔叔你们此次如此焦急前来,所为何事?不知小侄能够献上一点微薄之力。”萧毅问道。 柳正阳看了看蔡雨桐,后者点点头,于是对萧毅说道:“我们是受人邀约前来的,具体的事情太复杂,就不和你细说了。” “受人邀约?能请您二位来的那必定不是一般人啊,是临安城哪位有名有姓的人物吗?”萧毅拍着自己的胸膛,“小侄不敢说无不知晓百行俱通,但在这临安城内,凡是有头有脸的都打过交道。” 蔡雨桐和柳正阳交换了一下眼神。 “师兄,其实小毅不是外人,问问他也好。”蔡雨桐说道。 “嗯,也对,其实你早晚也会知道这件事的。”柳正阳点点头,“小毅,我先问你,你这几天一直都在这里守城吗?” “只有今天白天不在,因为叶城主今日举办上香大会,父亲派我去广缘寺守卫了。”萧毅回忆道,“其他时间,除了吃饭睡觉、行个人方便之事之外,我是一直守在这里的。” “邀约我们前来的,其实不是这临安城的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到没到临安城。”柳正阳一脸严肃地说道,“此人姓方,单字名隐,略有名气,顺天府称其为中原第一神捕。” “竟然是他?!”萧毅不禁一声惊呼。 第9章 百花楼 “小毅,听你这口气,难不成你见过方隐?看来他已经到了,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蔡雨桐问道。 “不,蔡姨娘,我还没有见到他本人,是三妹今天在街道之上偶遇了他,事后便跟我提起了。”萧毅摇摇头。 “小绫儿碰到他了?”蔡雨桐问道。 “是,事情是这样的。”萧毅点点头,随后将萧红绫对他讲述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柳正阳听完萧毅的叙述,微微点头,说道:“按照小绫儿的说法,不管是年纪、装束打扮还是行事风格还是来看,确实是方隐无误。” “方隐怎么了?难道这位中原第一神捕难道犯了什么事情?是躲到临安城来的?”萧毅的神色变得很严肃。 “呵呵,不用担心,是他写信叫我们来帮忙调查一件很久以前的案子的。”柳正阳微笑着道,“如果他已经到了的话,明天就会在萧府里见到他。” “为什么会在我家?”萧毅很是诧异。 “有些事情是很久以前发生的,那时候你还小,不清楚也很正常。不过你放心,我不敢说之前如何,今后此人对萧家绝无二心。”柳正阳故作神秘地笑道,眨了眨眼。 “柳叔叔,这是什么意思?”萧毅此时就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师兄,你别逗小毅了。”蔡雨桐连忙解释道,“至于方隐为什么在临安城,我们又为何而来,还请小毅你不要多问,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过你放心。我们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下一件事情的真相。” “既然蔡姨娘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过问了。”萧毅一笑,起身道,“那柳叔叔、蔡姨娘,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这里虽然不如萧府的厢房舒适,但是绝对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一会儿再派人送几件衣物来,总不能让你们穿着湿衣服休息。” “小毅,谢谢你了。”蔡雨桐微笑着说道。 “蔡姨娘这说的是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稍等一会儿,我这就让人去准备。”萧毅说着,离开了这里。 “师兄,这样瞒着小毅好吗?这次,说不定也会把他卷进去。”蔡雨桐握着柳正阳的手问道。 “唉,我也不清楚啊,等到明天先到萧府去见萧乾,跟方隐见了面,了解全部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再作打算吧。”柳正阳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轻轻叹了一声。 良久,雨尽云散,月落日升。不一会儿朝霞映红天空,临安城的守卫打着大大的哈欠,推开了沉重的城门。天刚亮时,城外便挤满了等待进城的摊贩们,这些人都是城外村落的农户,平时务农耕作、种瓜种菜,天不亮就排队等待进城,为的就是能尽早卖钱,换的些米面粮油、日常用品,维持一家老小生计。 “嗯……”轮岗下来的卫兵换上便衣,走出角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一晚上,可把哥们儿累坏了。不过还好有萧副将赏的酒钱,赶紧去找地儿喝几口解解乏,再睡个好觉。” 卫兵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走在临安城城西清晨的大街上,此时行人稀少,略显冷清。有一些给各家各户送完水的伙计,挑着扁担,挂着空水桶,在街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他们起的比其他人都要早一些,天还黑着就得把水送完,然后再回店铺睡个回笼觉。 刚从城门进来的卖菜的摊贩也按照平时的约定找到自己的固定位置,在路边设好摊位,将还挂着露珠的各类新鲜蔬菜摆好。阳光拂过,更显水嫩。 随着朝阳渐渐升起,路上的行人变得多了起来,商贩们也开始大声吆喝起来,卖力地向路过的城中百姓推荐自己的货品。早起买菜的大多是酒楼饭庄的伙计,三个一伙五个一群,背着箩筐、推着大小不一的板车,经过一番激烈的谈价还价后满载而归。 之前的卫兵在街上溜达着,随意找了一个路边的早点摊坐下,跟伙计要了一碟酱牛肉、一碗热酒、一碟花生米、一碗素面,先拿起筷子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加起几片酱牛肉塞进嘴里嚼着,举起酒碗灌了一大口。“哈……”辛辣的酒水刺激着味蕾,吐出一口酒气,卫兵舒服地抖了抖身子,困意也被驱散了不少。 抓起一把花生米,一边用拇指一个个地往嘴里弹着,一边扭头看了一眼街对面的百花楼,打了个嗝,叹气道:“就咱哥们儿挣的这点儿零碎儿,攒十年也别想进去消遣一次。” 一旁正在擦桌子的伙计听到这句话,顺嘴答音道:“这百花楼啊,都是达官显贵才能进的地方,咱们寻常老百姓可不敢奢望,也就有时候能赶上花车巡街,过过眼瘾。” “那可说不准,哪天爷发达了,先进去住他个十天半月。”卫兵拍拍胸脯。 “哟,那可祝您财源广进、早日富贵。不过要是进百花楼住个十天半月,那您出来后还不成人干了?”伙计扑哧一声地笑道。 “去去去,卖早点的别惹嫌。”卫兵摆摆手,“再给爷来一碗烧酒。” “得嘞,您不爱听,小的我不说就是了。”卖早点的伙计把手里的毛巾往肩上一搭,伸手抄起酒碗,“我给您打酒去。” 百花楼四楼的一间木屋的轩窗被短竹竿挑起,一只托着长烟枪的素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熄灭的烟灰。屋中,烟云缭绕,窗前百里香全身轻纱半掩,颔首低眉,一双凤眼迷离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 “叩叩”两声,屋门被轻轻敲响。 “进。”百里香应道。 门开,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姑娘走进屋。 “白夫人,柳公子走了。”小姑娘说道。 “知道了,让红叶和香兰到鸳鸯阁等我。”百里香吐出一口烟雾,眼神落在小姑娘的手上,“小梅,你的手怎么了?” 小梅举起缠着纱布的右手:“回夫人,小梅昨晚和小兰姐姐一起送叶公子回府,回来的路上被一伙儿歹徒围住了,幸好有一位大哥哥路过,出手救了我们。” “性命无碍就好。”百里香叹道,“在这临安城,半夜能遇上出手打抱不平之人,也是少见了。救了你们的那人后来去哪儿了?” “大哥哥是外地人,小兰姐姐见他没地方住,就和小梅商量让他在我们的住处歇息了一晚。”小梅说道,“刚才大哥哥也已经离开了。” “这次算你们运气好,虽然他救了你们,也有可能是心怀不轨之人。以后一定要小心,不要收留来路不明的人,知道了吗?”百里香嘱咐道。 “小梅知道了,谢谢夫人关心。”小梅点点头,“不过,姐姐说,那位大哥哥眼睛里都是悲伤,一定不会加害我们的,这才收留了他。” “小兰这丫头虽然聪慧,平时看人很准,但人心隔肚皮啊,你还小,不懂这些人情世故。”百里香站起来,从桌上拿起几枚碎银,塞进小梅手里,“小梅,这些钱拿去买点心吃吧,要是手上的伤还没好,就和刘妈妈说一声,休息几天也没关系。” “谢谢夫人,我去喊红叶和香兰两位姐姐到鸳鸯阁等候了。”小梅拿着钱,开心地跑了出去。 百里香又回到窗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自言自语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口烟雾吐出,遮蔽了百里香复杂的神色。又坐了一会儿,随即起身走出屋门,向鸳鸯阁走去。 百花楼一共有四层高,装饰华丽,挂满各类水晶吊饰和纱帘,将气氛烘托得十分暧昧。一楼设有带着隔帘的席位,席位中间均设有一张大圆桌,摆放着玉制的酒壶和新鲜的瓜果。大圆桌周围摆了一圈圆形的长木椅,上面铺满松软的靠垫和干净的被褥,十几间席位全都是一样的摆设。除一楼外,二楼和三楼各设有十五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是不同的装饰,用特殊的雅号挂上门牌,这样区分开来方便服务。一楼正中打造了一座贯通到三楼的长楼梯,而想去四楼却只能从三楼角落的楼梯上去。百里香的房间在四楼最里面,除了小梅和刘妈妈可以自由出入,平时很少有人敢来打扰。 四楼除了百里香的房间,还有三大雅阁,分别是鸳鸯阁、牡丹阁、合欢阁,每一个雅阁都单独占据一个方位,阁内空间极大,装饰比任何一个二楼三楼的阁间都华丽百倍,是专门用来接待身份显赫的客人的。 鸳鸯阁正对着百里香房间,门外站着一名打扮干练的中年妇女,垂手立在门外。 百里香走到鸳鸯阁门前,冲那名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吩咐道:“刘妈妈,你在门外惊醒着,莫让旁人闯进来。” “是,白夫人。”被叫做刘妈妈的中年妇女点点头,待百里香进了屋,便伸手将门关上。 两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正端坐在一张八仙桌前,一位红衣披挂,一位蓝衣裹身,皆是面容娇好、身材丰腴,但此时都面无表情,低着头一言不发。见百里香走进来,都连忙起身行礼。 “白夫人。”两人都显得很拘谨,轻声细语的。 “坐下说。”百里香微微颔首,坐在她们两人对面。 得到准许后,两人一个拿茶杯,一个拿茶壶,给百里香倒上一杯清茶,这才双双落座。 百花楼对外是青楼烟花之地、风花雪月的场所,但不少知情人士都清楚,这里比大的酒楼还容易得到很多珍贵的情报。能来这里的,不是身份显赫的贵族,就是精明的大客商,多少官宦子弟也在这里寻欢作乐,时不时会说出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各种秘闻。百里香深知自己作为女性的弱势,于是她暗中培养了很多亲信,在百花楼许多名声在外的头牌中,暗藏了一些专门收集秘辛的姑娘。但她也知道百密一疏的道理,所以她立下规矩,每个秘辛都可以用来高价交易,包括自己有时候要求姑娘们搜集的情报,但每个情报用来交易的对象不得超过三人,否则将永远失去打探情报的资格,并灌下令人变哑的药物,再逐出百花楼,所以不是每个姑娘都有勇气挣这份钱。红叶和香兰就是百花楼的头牌,也是百里香最信任的两个人,因此昨夜从留客居归来,就立刻将二人叫到身边,安排他们向柳花郎询问“镇海城洛家灭门案”的事情。 百里香手托玉杆烟枪,吸了一口,问道:“怎么样,打探到了什么消息?红叶你先说。” 红衣女子答道:“回白夫人,柳花郎仍未曾以真面目示人,但您昨日单独交待的关于‘镇海城洛家灭门案’的事情,柳花郎似乎并不知情。不过,我和香兰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是有关于‘七恶霸’的。” “柳花郎这个人生性多疑,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大多半真半假。”百里香说道,“你们已经确定事情的真实性了吗?” 香兰点点头道:“白夫人您放心,规矩我们都懂。根据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和从平时柳花郎的言语中的小习惯来断定,昨夜关于‘七恶霸’的这件事,他所说的确属实。而且柳花郎最近十分亲近于我,昨夜又喝了不少琼花酿,他生性嗜酒,在大醉之后应该不会保持那么高的警惕性,说假话来糊弄一个青楼女子。” “好,那你们可以说了。”这也是百里香的一贯做法,每次都要提前说清楚,一定要和姐妹们确定好真实性,对自己说的话要负责,不然不仅手里的底牌会失效,一旦事情暴露也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百里香一边吸着手里的烟枪,一边仔细听红叶和香兰昨夜从柳花郎那里得到的消息,听到最后也是大为震惊,甚至站起了身,瞪大了双眼。 “你们真的确认这件事是真的?”百里香在屋里转了几圈,回头问道。 红叶和香兰也都站起来,点头道:“我们敢拿性命做担保。” “好,此事事关重大,不能作为对外交易的筹码。一但泄漏,聪明如柳花郎一定知道是你们泄了密,到时候百花楼可没有能力保住你们。”百里香从怀里摸出两个金锭,放在桌上,“每人五两黄金,此事就烂在肚子吧。” 红叶和香兰对视一眼,一人拿走一锭黄金:“是,全听白夫人的。” “你们下去吧。”百里香挥手道。 “是。”两人收好黄金,打开屋门,被刘妈妈带下了楼。 “竟有此事,‘七恶霸’作为城主大人的心头大患,这样就能拔除掉了。”百里香吐出一口烟雾,后面的双眼射出两道寒光。 第10章 小兰与叶三 望月楼一战后,洛轩忍痛辞别苏平,冒着雨钻进了小巷,躲避着街上巡逻的卫兵。靠在一间破落瓦房的门口屋檐下,洛轩用手按着胸口,气息紊乱。嘴唇紧闭得发白,握着墨魇剑的右手不住地发抖,墨魇剑正散发出邪气让他倍感痛苦。猛一抬头,对面黑暗中出现了正在狞笑的自己,突然拔出墨魇剑刺过来。洛轩一惊,发现只是脑海中的一段幻象,抹去额头上的不知是冷汗还是雨水,就地盘腿打坐,运起内力,集中精神镇定着内心的涌动。墨魇剑被丢在一旁,似乎刚才的一切皆与它无关。 黑夜为他提供了保护色,一些从望月楼被萧乾派出的卫兵举着火把路过,也未曾发现他。 良久,洛轩体内一股股热流游走,驱散了寒气与邪气。睁开眼,发现后背早已湿透,听了听小巷外的动静,顺手抄起墨魇剑起身。 来到巷子口,探出头左右看了看,一队卫兵路过,洛轩纵身一跃蹿上了旁边的房顶。谁想到屋顶破败许久,瓦砾残片居多,踩到上面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其中一个卫兵听到动静,扭头举着火把向这边走来。洛轩连忙俯身趴下,手按在剑柄上。卫兵来到巷口,举着火把往小巷里看了看,一只野猫从洛轩对面的屋顶上跳下来,对着卫兵嘶吼了一声,快步跑开了。 “怎么了,看见什么了?”队长模样的人远远地问道。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真晦气,还是只黑猫。”卫兵冲着野猫啐了一口,骂了两声,又借火光左右照了照,除此之外没发现任何人,便跟着队伍继续巡逻。 伏在屋顶上的洛轩见这队卫兵渐渐走远,便纵身一跃跳到街上,如同夜猫一样轻声落地,趁着一片厚云飘来,遮住明月,快步向吉祥客栈跑去。 转过一个街角,迎面走来三个人,洛轩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打量着。只见前面踉跄着走着一名醉酒的青年,搀扶着他的是一名打扮朴素的女青年,最后跟着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女,打着一个小灯笼,怀里抱着两件衣服和扇子之类的小物品,应该都是这名醉酒的男青年的东西。 “我没醉,我还能喝,小兰你放开我……”那名男青年一边嘴里含糊着,一边挥舞着双手。 被称作小兰的女青年不敢松手,紧紧地抓着男青年的衣服:“叶公子,马上就到府上了,您再坚持坚持。” “我叶青虽是庶出,谁都瞧不起我,但百花楼又如何,我有钱消遣的起,你们就这么待客吗?”男青年一把推开小兰,结果一个踉跄摔在路边的柴堆上,“我记得百花楼的规矩,叫白夫人出来评评理。” “哎呦!叶公子,您没受伤吧。”小兰连忙一边扶他起来,一边安抚他的情绪,“就是白夫人吩咐我们送您回府的,您改日再来,我们给您配不上,好不好?” “小兰姐姐,前面就是城主府了,他醉成这样,干脆就扔在这里吧,反正早晚会有人发现把他送回去的。”跟在身后的少女不满道。 “小梅,你这话怎么说的,叶公子虽然酒品不好,但平时待我们都不错,做人要知恩图报,可不能做白眼狼。”小兰瞪了少女一眼,“退一步讲,他也是城主的儿子,我们可得罪不起。” “哼。”小梅嘴巴一嘟,气道,“谁能想到他喝这么多,还是一个人来的,叶三哥哥也没跟着来,我抱着这堆东西胳膊都累酸了。” “你呀,就知道找你的叶三哥哥,叶公子今天明显是有伤心事,怕被人知道才一个人来的。”小兰笑骂道,用手指戳了下小梅的额头,“快去叫门,说不定是你的叶三哥哥开的呢。” “略略略。”小梅冲小兰吐了吐舌头,做个了鬼脸,“说不定是叶忠爷爷呢,他可凶了。” “快去,我这也快搀不住了。一会儿叶公子再摔伤了,白夫人可要罚我们了。”小兰说道。 “哎。”小梅应声答道,向前跑去。 来到城主府门口,小梅抬头看了看,一面巨大的匾额,上面写着大大的“叶府”两个字,角落里有落款,盖着打印,是先皇所赐的。 小梅把怀里的东西先放到地上,然后踮起脚,伸手拉到门上的铁环,重重地敲了几下,又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抱回怀里,紧张地看着大门。 一阵门闩的挪动声,大门拉开一条缝,一名十几岁的少年探出头来。小梅顿时乐开了花,一扫之前的不悦。 “叶三哥哥。”小梅开心地喊道。 “嘘,小梅啊,你小点儿声音,管家大人刚睡下,别惊醒了他,不然就又要骂人了。”叶三连忙示意小梅噤声。 “哦,我知道了。”小梅瞬间变乖,抱着衣服低下头。 “你怎么一个人上这儿来了?这些东西都是我家公子的吧,他人呢?”叶三走出大门,伸手接过小梅怀里的衣服和其他杂物。 “哦,叶公子喝醉了,小兰姐姐在后面扶着他往这里走呢,马上就到了。”小梅回答道。 “是吗?又喝醉了?不过可算回来了,不然和上次一样在外面过夜。夫人又要着急了。”叶三叹气道。 把怀里的东西放到门里的长凳上,叶三摸了摸小梅的头,说道:“谢谢小梅了,累了吧?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去把叶公子接回来。” “嗯,小梅就在这里等着。”小梅乖巧地答道,俯身吹了吹台阶上的土,便双手托腮,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叶三紧步下了台阶,转过街角,便看到了搀扶着叶青的小兰,赶紧一溜小跑。 “小兰姐,让我来吧。”叶三从小兰手里接过因醉意上头而昏睡过去的叶青。 “叶三你来的正好,快扶着,我腰都快断了。”小兰如释负重,在一旁一边叉腰一边揉着,喘了几口粗气。 “小兰姐你受累了。”叶三一脸愧疚地对小兰说道,“我家少爷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家少爷这又是受什么刺激了?”小兰活动着身体问道,“得有三年没这样过了。” “说来也没什么,都是因为今天在广缘寺碰到萧家三小姐了,被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叶三一边搀扶着叶青向府门走,一边回答道,“所以少爷去百花楼前没让我跟着,让我在府里给他打掩护,晚上在大门处等着接他。” “唉,难为叶公子也是痴情种,虽然叶家和萧家门当户对,但萧三小姐习武出身,对读书人会低看一眼。”小兰跟在旁边说道,“叶三,你以后可不能像你们少爷似的,要是有了心上人,一时不顺也不能酗酒,容易染上恶习不说,对身体也不好。” 叶三偷眼看了一样小兰,脸微微变红,说道:“小兰姐说的是,不过我还小,谈婚论嫁之事,还不急于一时。” “你也不小了吧?百花楼的伙计们基本上也都是十六七岁就成家了,不像我们这些下人,虽然未做风尘女子,但说出去名声不好,保媒也是没人愿要。”小兰说到自己身上的事情,不禁露出悲伤的神色,“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小梅还小,她不能这辈子就交代在百花楼了。” 叶三鼓起勇气,脸涨的通红:“不是的,小兰姐,其实我对你……” “嗯?叶三?我不是叫你在府里等着吗?怎么也到百花楼来了?不过来的正好,来,陪我再喝几杯。”昏睡过去的叶青忽然醒来,嘴里喷着酒气打断了叶三,“怎么这么暗,谁把灯吹了?” “少爷少爷,咱们马上就到家了,您再忍一会儿。”叶三赶紧安抚叶青,抱紧他以免挣脱摔倒。 “用不用我帮你,叶公子虽是读书人,但力气也蛮大的,可别再摔倒了。”小兰作势要过来搀扶。 “小兰姐姐!”小梅突然高喊一声跑过来,躲到小兰身后。 “小梅,你不是在门外等着吗?怎么……”叶三见到小梅,顿感不妙。 “叶忠爷爷醒了。”小梅躲在小兰身后,声音微微发颤。 叶三心中一惊,向府门外望去。果然,一位约莫六十多岁的老者站在叶府大门口,一身管家打扮,半白的须发,长髯垂至胸口,手里拎着灯笼,一脸怒气地看着这四个人。 四人来到大门口,叶青似乎也醒酒了,半睁着双眼,扶着叶三,垂手而立。其余三人都看着叶忠,大气不敢出一声。 叶忠冷着脸,哼了一声:“哼,不像话,叶府的规矩,三更前若不能回府,要上报备案,二少爷您忘了吗?” “叶忠,府上的规矩我懂,我甘愿受罚,有什么事冲我来,跟叶三他们无关。”叶青此时挺身而出,打算一人揽下所有责任。 “如果您平时也如此有担当,何愁万事顺心。”叶忠摇摇头说道,“此时仍未到三更,您尚无过错。只是醉酒一事,还需禀报夫人悉知。” “你……算了,只有娘亲知道也好。”叶青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像一颗泄了气的皮球,老老实实地走进大门,“叶三,准备醒酒茶。” “是,少爷。”叶三赶紧应道。 “叶三,你瞒事不报,私自开门,可甘愿受罚?”叶忠伸手拦住叶三。 叶三一愣,转念想了想,自己确实是坏了规矩,只得低下头,说道:“全凭管家大人发落。” “叶忠,叶三都是听了我的话,才坏了规矩,要罚也是罚我,你这是……”叶青听到叶忠教训叶三,连忙扶着墙走过来。 “二少爷的醒酒茶我来弄,罚你护送两位百花楼的姑娘回去,夜深路险,一定要尽心尽力。”叶忠对叶三使了个眼色,将手里的灯笼塞给他。 “是,管家大人。”叶三转忧为喜,连忙应道。 “嘿,我白担心了。”叶青咂咂嘴。 “哼,二少爷,请吧。”叶忠一把拽走叶青,顺手把大门关上。 “小梅,小兰姐,那咱们走吧。最近城里不安分,送你们回去我也放心。”叶三举着灯笼下了台阶。 “叶三,要不我们自己走吧,百花楼离得也不远,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来也不安全。”小兰推脱道。 “小兰姐,你就让我送你们回去吧。刚才管家大人也吩咐过了,不然我不好交差啊。”叶三为难道。 “是啊,我们就让叶三哥哥跟着走嘛。”小梅一把就抱住叶三空闲的胳膊,“天这么黑,小梅还真有些害怕。” “那你好好走路,像你这样都挂在叶三身上,他可没法儿走了。”小兰嗔道。 “没关系,凑近一点也安全。”叶三摸着小梅的头说道。 “你看,叶三哥哥都这么说了。”小梅顺势把头埋进叶三怀里。 “走吧,走吧。”小兰无奈地说道。 墨轩见三人走远,望了望城主府,略一沉吟,便向吉祥客栈的方向走去。 躲过几队巡逻的卫兵,洛轩出现在吉祥客栈对面的屋顶上。吉祥客栈此时门口站了一队官差,客栈掌柜正在和他们交谈着什么。 “望月楼出了人命,现在冯大人让我们搜查每一间客栈,赶紧把你们店的客人都叫出来。”一个像是捕头的官差对着客栈掌柜喝令道。 “好好好,刘二,赶紧去把客人都叫起来。”客栈掌柜对着客栈里喊道。 不一会儿,刘二便领着四五个客人下了楼,全都惺忪着睡眼,站满一排,等着官差训话。 捕头向身后一招手,望月楼之前去报官的跑堂伙计赶紧凑过来。 “你来辨认一下,看这里有那个黑衣剑客吗?”捕头命令道。 跑堂伙计上前,仔仔细细地辨认了一番,摇摇头。 捕头又问客栈掌柜:“只有这几个人吗?” “还有几位住客,一直没回来,可能是在外面过夜了。”客栈掌柜双手递过登记的花名册。 捕头翻了翻,记下了不在场的几个客人的名字,吩咐道:“明天他们回来,让他们去一趟衙门问话,我这里都记下来了,到时候问完了挨个消去备案。明天他们不来,拿你顶罪。” “是是是,大人您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客栈掌柜唯唯诺诺地说到。 洛轩在屋顶一直观察着,思忖了一下,看来今晚吉祥客栈是回不去了。想到之前城主府附近并无卫兵巡逻,也没有官差路过,所以他决定今晚去城主府寻一个藏身之处,整顿一下,明日再作打算。 洛轩悄声下了屋顶,按着原路往回走,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伴随着男人的唾骂声和女孩的尖叫声。 第11章 密室献计 洛轩隐蔽身形,循声过去,发现正是之前在城主府附近碰到的那一行三人。被四五个短工打扮的大汉围住,逼到了墙角处。叶三不知道从哪里抄了一支木柴在手里,一边挥舞着一边紧张地将小兰和小梅护在身后。小梅紧紧地抓着小兰的衣服,吓得直哭。小兰则蹲在角落,用全身抱着小梅,一边唾骂着。 “小子,逞英雄也得看看几斤几两,就你这小身板,爷爷我用一条腿就办了你。”一个大汉狂笑道。 “我可是城主府的人,她们是百花楼的人,伤了我们,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叶三心里也十分害怕,只得大声扯虎皮做大旗,给自己壮胆。 “哟,都说狗仗人势,今儿还真让爷们儿碰上了。”另一个大汉笑骂道,“你小子说后面那俩小妞是百花楼的?哥几个今天运气不错啊,本来跟着三当家去百花楼,寻思他吃肉我们也能蹭口汤喝,没想到三当家不解风情,把我们轰出来了。啧啧啧,不过运气真不错,在外面能碰到百花楼的妞儿,这下可得好好享受享受了。” “巡城的卫兵就在附近,你们要敢胡来,‘七恶霸’柳花郎的手下也难逃牢狱之灾!”小兰恶狠狠地说道。 “嘿,不愧是百花楼的人,有见识。不过我倒要看看,是卫兵来得快,还是你先求饶得快。”一名大汉撇撇嘴。 “我去你的!”叶三一个没注意,被一名大汉一脚踹飞,滚出三米远。 眼看其他的大汉就要抓住小兰,小兰手里握着从头上拔下来的簪子作势要拼命,忽然听得一声惨叫,围在最后面的大汉突然被砸到了墙上,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其余的大汉见状皆是一惊,慌张地四处寻看,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几个小喽啰,都不值得洛轩动用剑鞘,只见一道黑影在他们之中穿梭,一举手一投足就将他们收拾了。先是每人一掌戳在喉咙处,痛得几个大汉说不出话,只得捂住喉咙瞪大双眼发愣。随后每人一勾腿,重重地摔倒在地,洛轩又挨个往面门上补了一脚,几名大汉彻底晕了过去,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 小兰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跑过去将叶三扶起来,随后向洛轩点头道谢:“多谢恩公出手相救。” 叶三浑身是伤,疼得他呲牙咧嘴地,也强忍着对洛轩抱了抱拳,说道:“多谢大侠。” 洛轩并不答话,而是一把抄起蹲在地上还在哭的小梅,抬头点了她得睡穴。小梅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洛轩将她托在怀里,对小兰说道:“你跟我走一趟。” “大侠,您这是……”叶三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眼前这位黑衣剑客要做什么。 “与你无关,速速离开。”洛轩冷冷地说道,“今夜之事若对他人透漏半个字,我必将血洗城主府。” 叶三打了个寒颤,又惊又气:“你……” 小兰却拉了叶三一把:“叶三,你先回府,今晚的事对谁也不许提,包括你们少爷,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小兰姐,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他可不像个好人啊,难不成是黑吃黑?”叶三急道。 “你听我说,今晚的事就是你送我和小梅回百花楼,有人问起你的伤势,你就说回来的途中碰上几个歹徒抢钱,你一开始不想给,就被打了一顿,最后钱被抢走了,歹徒没伤你性命也走了,你听明白了吗?”小兰连忙教了叶三一套谎话。 “小兰姐,这……”叶三迷惑了。 “恩公既然肯出手相救,自然有他的道理,必然不会加害于我和小梅。他既然点了小梅的穴道让她噤声,是不想引来卫兵。你就别再多问了,听不听我的?”小兰嗔道,“不然,你以后别想再见到我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小兰姐,你别说这么绝情的话。”叶三顿时脸色发白,点头如捣蒜地答道。 叶三十分不舍和担心,但也没办法,洛轩看他的眼神十分冰冷,如果他再不走可能就和躺在地上的大汉作伴了。三步一回头,叶三消失在洛轩的视野中。 见叶三走远,小兰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洛轩,说道:“恩公,这里不方便问话。如果您信得过我,请随我一起去百花楼我和小梅的住处吧,那里不会有人来打扰。” “姑娘如此聪慧且大胆,却无一技傍身,将来若惹上大麻烦,光凭口舌之言可无法解决。”洛轩的眼神没有那么冷了,反而带有一丝担忧。 小兰盯着洛轩的双眼,捕捉到了这轻微的变化,此时她悬下的心也放下了,确信此人符合自己刚才的判断,不会伤害她和小梅。 “恩公说的是,不过我既然已沦落到百花楼,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小兰苦笑道,“恩公可以将小梅交给我吗?您放心,我不会逃的。退一步讲,即便是逃,三步之内也会被您追上的。” 洛轩看着小兰的双眼,略一沉吟,便将怀里的小梅交给她。小兰连忙双手接过,上下摸索着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伤口,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恩公,请跟我来。”小兰怀抱着小梅,对洛轩点了点头,在前面引路。 洛轩跟在小兰身后,警惕着左右是否会有巡逻的卫兵。说来也是奇怪,同样是走小路,明明自己走的时候很容易碰上卫兵或官差,但跟着小兰走,却是一个人都没碰到。 转过几间瓦房,视野突然开阔起来,旁边就是百花楼,此时楼门大开,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小兰领着洛轩躲开人群,转到了百花楼后身,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搬开一扇木板,露出里面一扇木门。 “恩公请进。”小兰用肩膀顶开木门,率先走了进去。 洛轩这次没有丝毫迟疑,也跟着走了进去。 穿过木门,便进入了一间不大的小屋子,里面摆着一张木床,上面铺着有些破旧的被褥。床对面是一张旧木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几个青瓷大碗,一个茶壶。桌旁摆着一个板凳、一把木椅,也不是很新。桌旁立着一个高大的旧衣柜,上面挂着锁。其余的地方都堆着繁多的杂物,但多而不乱,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四面都没有开窗,只有一个两尺宽的缺口,用来通风。墙上遍布着一些弯曲的铜管,全都用盖子盖着,盖子上画着不同的花朵和动物,显得十分怪异。小屋的顶不是传统的木板或者房梁,而是二楼的拐角楼梯下的地板,偶有破损缺口,几束光从上面透下来。上楼的脚步声不断传来,在楼梯上行走的客人说的话也都能听得十分清楚。屋里弥漫着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让洛轩略感不适。 小兰将小梅抱到床上,转身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待洛轩走进来,便转身将那块木板挪回原位,又把木门关上。见洛轩打量着四周,便不好意思地一笑,用袖子擦了擦椅子,面带歉意地说道:“委屈恩公了,您请坐。我这地方又小又挤,但极为隐秘,在这里说话没人会听到。” 洛轩也不客气,一撩衣襟,便坐在椅子上。墨魇剑握在手里,不轻易离身。 小兰又拿过一个碗,拎起茶壶倒上一碗水,端放在洛轩面前,这才坐在板凳上,一边握着小梅的手,一边看向洛轩。 “恩公,敢问您出手相救,可是为的柳花郎?”小兰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洛轩一惊,暗道:这位姑娘果然聪慧,自己本来躲在一旁不想出手,但听到‘七恶霸’柳花郎的名字,而自己掌握的消息是七恶霸和索命鬼有关联,宁可错怪也不能错过。 见洛轩的眼神闪烁,小兰一笑,接着说道:“恩公您莫怪,这仅是我的猜测而已。当时情况紧急,我一时失语才说出柳花郎的名字,除此之外没有提到任何人。而恩公您出手相救,定是与柳花郎不合,最起码也不是和他同为一路人。您出手如此干脆,但并没有痛下杀手,说明您只是想找到柳花郎。而且您点了小梅的睡穴,是不想她引来巡街的卫兵和官差;放叶三离去而未取他性命,证明您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您一身夜行衣装,三更半夜单独行事,是不便让更多的人知道。”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洛轩问道,“如此聪慧,怎会屈尊于这烟花柳巷之地?” “担不起这个‘尊’字,小女子早已失去本来的姓名,现在在百花楼打杂,被白夫人赐名小兰,恩公叫我小兰便可。”小兰不卑不亢,认真地回答道。 “那么,小兰姑娘,关于柳花郎,你知道多少?”洛轩知道,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绕弯,便直接问道。 “恩公,关于柳花郎,我其实掌握的消息也不算多,但我一定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您。”小兰回忆道,“柳花郎,是临安城‘七恶霸’之一,排行第三。此人能言善辩,尤其擅长易容之术,不管是白发老翁、佝偻老妪,还是莽夫壮汉、僧道儒士,甚至是青年才俊、少年少女……他均能易容仿装,一般人难以辨识。可以说这门技术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是‘七恶霸’一众,也不是全都见过他的真面目。因此江湖人称其为‘千面人’,凭此技巧柳花郎在临安城经常神出鬼没,暗杀行刺过许多悬赏要人。他虽武艺不精,但经常贴身携带一把铁扇,上面涂有五步蛇毒,不消一刻便可令人殒命当场。” 洛轩点点头:“这么说,此人行踪难以捉摸,那你可知他如今藏于何处?” 小兰神秘一笑,说道:“柳花郎最近一段时间都是以一柔弱青年的样子在临安城出没,虽然我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但我知道现在他在哪里。” 洛轩见小兰十分自信,不由地问道:“小兰姑娘,此话怎讲?” “柳花郎好财好色,嗜酒如命,如果有一个地方能同时满足他,在临安城最好的去处,”小兰抬手指了指上方,“自然是我们百花楼。” “哦?”洛轩眼前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个月来,柳花郎经常到百花楼饮酒作乐,我们百花楼的头牌中的红叶姐姐和香兰姐姐,将他拿捏得是服服帖帖。即便是他酒量惊人,每次也都是大醉而归。不过他总是单独离开,从不让别人送他离开,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他从何处前来,又去往何处。”小兰说道。 “那么,小兰姑娘可有办法让我进到他所在的阁间?”洛轩问道。 “恩公,先不说百花楼人多眼杂,隐藏的高手也是众多,您若是贸然前去,一定会吃亏。不仅打草惊蛇放跑了柳花郎,无法达到您的目的,还会暴露您的行踪,不便于您之后行事。”小兰摇摇头。 “那姑娘可有高见?”洛轩问道。 “恩公莫急,小女子自然有让您原地不动,就能得知柳花郎消息的方法。”小兰伸手指向墙上那些弯曲的铜管,“您看到那些铜管了吗?” 洛轩点点头:“很是怪异。” 小兰一笑:“恩公您有所不知,百花楼对外是风尘女子所在的场所,但其实也是搜集和贩卖情报秘辛的地方。百花楼所有的姐妹都拥有自主收集和贩卖秘辛的自由,但规矩是同一条秘辛不得买卖超过三个人。所以百花楼的主人白夫人将我和小梅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随时监听有没有人破坏这个规矩,或者是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一但出现纰漏,就可以及时告知白夫人,以便处理。那些铜管,连接着百花楼每个阁间,只要是在屋中的对话,全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洛轩听着小兰的描述,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铜管,不由得背脊发凉。没想到这小小的密室中有如此精巧的机关,百花楼能经营这么多年还相安无事,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柳花郎今晚就在牡丹阁过夜,仍是由红叶和香兰两位姐姐服侍。按照以往的时间来推断,此时他应该已是半醉了。”小兰伸手指了指西边的墙,“恩公您请便,那个印着牡丹图案的铜管就是。不过请您切记,铜管传音是双向的,一定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以免将这边的声音传过去。” 洛轩点点头,起身走到印有牡丹图案的铜管前,打开盖子,将耳朵贴上去,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男两女调情的声音。 第12章 千面人柳花郎(上) 夜幕落下,临安城各家大小店铺均关门送客,城中百姓也都安然入睡,此时却正是百花楼宾客往来最多的时候。 刘妈妈穿着华丽的衣裳,扭动着臃肿的身躯,满脸堆笑,就差在脸上写满“花”字了。她一手挥舞着白绢,一手摇晃着团扇,十分熟练地在门口招呼来往的宾客。 “哟,刘公子,您可三天没来啦,鹃鹃总是跟我提起想你,这下她相思之苦可得由您解啦。鹃鹃,快来欢迎刘公子!” “哎呀,王公子,您这就走啦?我看莲莲还舍不得您呐。莲莲,快点来送一送王公子!” “哟嗬,张大爷,您这扳指可比上次大了两圈,是不是又发达啦?怎么着,还是萍萍和欢欢两个姑娘?您二楼请!” …… 除了刘妈妈,还有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跟随客人进进出出,莺歌燕舞、欢声笑语,使得百花楼门前好不热闹。 刘妈妈一边招呼着,一边打量着客人,忽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看到了一名绿衫青年正摇晃着向百花楼走近,于是她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用团扇挡住手,拇指用力一弹,铜钱如飞燕一般“咻”地一下飞进四楼的一扇窗户。随后她连忙揽了一下肥大的裙摆,恢复了柔媚的眼神,快步扭动着腰肢就迎了上去。 “花郎啊,你怎么才来啊?红叶和香兰都等急了。”刘妈妈半开玩笑半埋怨道,双手一扶,推着他往百花楼的门口走去。 绿衫青年也不推辞,顺势跟着走,一张嘴喷出酒气,笑道:“刘妈妈,您这可错怪小生了,这不兄弟们今天太热情,三斤高粱红给我灌得七荤八素的,这才撂倒他们,小生才得以脱身,不然小生哪来的胆子敢让二位姐姐多等一分啊。” “行啦行啦,这临安城还有你柳花郎不敢的?”刘妈妈笑骂道,“我看白夫人都拿你没办法。” 柳花郎摆摆手:“刘妈妈,您言重了,白夫人是百花楼的花魁,地位太高,就是把小生卖了,也享受不起啊。” “行啦,别耍嘴皮子了,快上去吧,四楼牡丹阁,客人太多,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刘妈妈一把将他推进百花楼的大门。 “嘿嘿嘿,那小生这厢告辞了。”柳花郎一脸淫笑,踉跄着爬上了楼梯。 刘妈妈在背后撇撇嘴,暗骂道:伪君子,装什么书生,恶有恶报,早晚要你好看。随即又换上笑脸,继续招呼来往的宾客。 四楼百里香房内,桌上摆着一枚铜钱,还有两把银质酒壶,红叶和香兰垂手而立,一言不发。 “柳花郎已经到了,刚才交待你们的特殊事情,不得有半点闪失。”百里香吩咐道,“这两壶琼花小醉,是圣上所赐的贡酒,拿去给柳花郎喝。” “是,白夫人。” 红叶和香兰一人端起一把银质酒壶。 “万事小心。”百里香又叮嘱道。 红叶和香兰又欠身对百里香行了礼,双双走出房门,来到鸳鸯阁等候。 柳花郎转上四楼,来到牡丹阁门前,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服,用手捋了捋头发,向前一倒,打算撞开房门。结果突然房门被打开,柳花郎一头栽进了温柔乡。 “哎呦,花郎,你怎么才来啊,红叶姐姐都等急了,说要走了。”香兰一把抱住柳花郎,娇嗔道。 “哼,香兰,别管他,他柳花郎架子大喽,说不定外面有了新欢,忘了咱们姐妹了。”红叶假装生气地说道。 “二位姐姐,小生可从无二心啊,在这临安城,哪里还有比百花楼的二位头牌更让我一见倾心呢?”柳花郎连忙说好话道,但人还腻在香兰怀里。 “姐姐,你也别生气了,花郎那些狐朋狗友太多,这一身酒气,一看就是喝的太多才跑过来的。好在也算是守约了,没有把咱们姐妹晾一晚上,守着这诺大的空房。”香兰摸着柳花郎的头说道。 “你呀,净向着外人说话,胳膊肘往外拐,咱们姐妹才是一条心啊。花郎你自己说,这几个月我们对你怎么样?” “没得说,当然是没得说,二位姐姐待小生如亲弟弟一般。”柳花郎回答道。 “姐姐,花郎也是一片赤诚,不是有意的。”香兰推了柳花郎一下,“花郎,今天姐姐心情不好,你快点先道个歉。” “还是香兰姐姐对我好,是小生有错在先,给二位姐姐赔个不是啦。”柳花郎从香兰怀里起身,装模作样地一躬到地,眼睛却离不开香兰的身体,上下左右转着圈盯着看。 “就香兰对你好?我就对你不好?”红叶嗔道。 “此言差矣,红叶姐姐对小生也是关爱有加。”柳花郎连忙也鞠着躬转向红叶,“姐姐莫生气,这样吧,小生今日偶得一宝,不如将它献给姐姐,自当时小生赔不是了。” “献宝不急,我们在百花楼这么多年,各种宝物也是见怪不怪了。难得今天白夫人赏了我们两壶好酒,要不是等你来,我们早就自己享受了。”红叶拿手一指桌上的酒壶,“你先自罚三杯。” “嘿嘿,今天这宝贝可不一般,在这临安城我还真没见过。不过既然红叶姐姐吩咐了,小生先自罚三杯便是。”柳花郎一甩衣袖,来到桌前。 柳花郎端起银质酒壶,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好酒!这哪里是罚小生,这是奖赏小生啊。别说三杯了,哪怕再来三壶,小生也愿意。”柳花郎不禁称赞道。 将手中的玉杯放下,柳花郎直接抄起一把酒壶,壶嘴对嘴猛灌着。 一壶酒顷刻之前被柳花郎喝光,用袖口抹了抹嘴,柳花郎心满意足地问道:“我来了快三个月了,只有今天喝到的琼花酿不同于往日,两位姐姐,今天这酒是有什么特殊的来头吗?” 香兰笑道:“花郎,你今天可算是真的有口福了。这可是白夫人的私藏,名为琼花小醉,是进贡给皇上的好酒。” 红叶补充道:“昨天白夫人高兴,顺手就赏了我们两壶。本想到花郎你今晚要来,这才一直留着等你一起品尝,谁想到你来的如此之迟,姐姐我心痛啊。” “姐姐莫心痛,你这样,看得小生也心痛了。”柳花郎一边满嘴甜言蜜语,一边走过去坐在红叶身旁,右手一拉,将红叶揽在怀里。 “姐姐你看,我今天得了这个宝贝,就送给你了。”柳花郎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方盒,递给红叶:“姐姐打开看看?” “神神秘秘的,要是我见过的东西,甚至是我已经有了的,我可不会……”红叶白了柳花郎一眼,接过盒子,顺势打开,不禁惊呼道,“呀,好漂亮!” 红叶打开方盒,里面躺着一枚圆珠,这颗圆珠通体透明,里面有红色的雾气在缓缓流淌,偶有点点的金沙在翻滚,十分梦幻。 “这宝物还真没见过,有名字吗?”红叶顿时转怒为喜,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把玩着。 柳花郎面露凶狠,得意地笑道:“小生我就断定姐姐一定不曾见过此物,此物名为‘红沙星云’,是一名西域客商的东西,可惜他开价太高,不然小生还能留他一命。” “这是你杀人越货抢来的?”红叶一惊。 “姐姐,这你就错怪小生了。何谈‘杀人越货’,又何谈‘抢’一说呢?”柳花郎露出狡猾阴险的笑容,“小生所杀之人,均是在江湖上被悬赏之人,至于钱财宝物,本来就是身外之物罢了,既然他人都没了,财物落在谁的手里都是一样的,小生我只不过是顺手取点儿利息而已。” 红叶面不更色,将红沙星云放回方盒中,起身将方盒放在窗边的桌上 “花郎,我的呢?你可不能偏心啊。”香兰对柳花郎伸出玉手,娇嗔道,“怎么姐姐一生气,你就给了一个这么稀罕的玩意儿,我偏心向着你,反而落了个眼馋。” “香兰姐姐莫怪,这玩意儿只有一个,小生也没有办法。这样吧,只要你说的出来的宝物,小生下次一定想办法给你送来。”柳花郎赶紧拉住香兰的手,一边抚摸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胸膛,“我柳花郎说到做到,姐姐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香兰嘟着嘴,坐在柳花郎身旁,问道:“后来补给我啊?那性质能和今天给的一样吗?” “姐姐放心,比起红叶姐姐,小生还是更倾心于你的。”柳花郎凑到香兰耳边,低声说道。 “哼,就知道你坏得很,也不怕她听了去。”香兰用手指戳了下柳花郎的额头,也小声地说道。 “你不说,我不说,怎么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柳花郎笑道。 “花郎,你还别说,白天和姐妹们吃饭的时候,还真听提起过一件传闻中的宝贝。”香兰一边说道,一边将柳花郎的身子掰过来面向自己。 红叶听到香兰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柳花郎,见他的视线完全被香兰吸引,于是走到另一壶酒面前,用身体遮挡住,从袖口里用手指夹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将里面的粉末抖进酒壶中,随后手指捻动,把空纸包搓成一个小球,再回头看了一眼柳花郎,没有注意到这边,便随手一弹,将小纸球弹出窗外。 红叶拿起酒壶,对香兰使了个眼色。 香兰的眼神和红叶一对,心里便都一清二楚了。 “哦?传闻中的宝贝?”柳花郎顿时来了兴致,“小生怎么说也曾走遍中原大地,甚至西域的繁华都城也未曾遗漏。不如说与小生听听看,也让我柳花郎开开眼界。” “你知道镇海城吗?”香兰问道。 “这个小生自然是知道,镇海城,位于中原最东边,靠临东海,城中立有巨大的铁狮一座,唤名‘镇海吼’。我六弟就是镇海城的,他经常回乡探亲。”柳花郎回答道。 “没错,就是那个边海的小城。”香兰点点头,说道,“传闻镇海城有一家珠宝店‘梦海阁’,店铺里住着一位技艺高超的金银匠,善使奇淫技巧,打造出的金银玉器均是独一无二的绝品,虽远离都城,直接供应皇家和名门贵族。但传闻有一些出自他手的宝物流落至民间,其中最为出名的是有三件一模一样的金钗,名为‘冰海梦蝶’。不知道花郎你,能弄来这‘冰海梦蝶’吗?” 柳花郎听完香兰的话,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镇海城我多年之前去过,却未曾听说有个叫梦海阁的珠宝店。不过‘冰海梦蝶’我倒是略有耳闻,传说这金钗通体由精金所制,钗头处嵌有一只蓝玉蝴蝶,虽是死物却栩栩如生。” 红叶端着酒壶走过来,一边到了一杯酒,一边说道:“妹妹,都说了那是传闻中的宝贝,也没人见过,说不定是江湖人编出来给镇海城造势的。花郎,你找不到不是你没本事,而是压根儿就没这回事,总不能无中生有吧。来,这琼花小醉还有剩余,今夜良宵,可不能浪费啊。” “姐姐,你这话可不对,在咱们百花楼,就没有无中生有的传闻。”香兰神秘一笑,“我这里可是有‘冰海梦蝶’的线索,你想知道的话,可没那么容易。” “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小生还真想知道。”柳花郎一时间被勾起了好奇心。 “哼,就不说,让你心急一会儿。”香兰玩味一笑,“先喝酒,难得的美酒,不能这么搁置了。” “说的也是,虽然是传闻,但既然这东西有名有姓,我柳花郎就不怕找不到。到时候我若是给你寻来了这冰海梦蝶,香兰姐姐可否许我一夜良宵啊?”柳花郎淫笑道。 “花郎,只要你能拿来,夜夜良宵姐姐也依你。”香兰心里强忍反感,应声答道。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小生先干为敬。”柳花郎顺势接过红叶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姐姐,也给我来一杯。”香兰伸手道。 红叶一边倒酒一边笑骂道:“你们两个倒好,在这里你情我浓的,我反而成了伺候你们的丫鬟了。” “姐姐这是哪里话,让小生来伺候两位姐姐便是。”柳花郎连忙起身,抢过红叶手里的酒壶,转身去拿酒杯。 趁着柳花郎的视线不在两人身上,红叶迅速递给香兰一颗红色的小药丸,自己也服下一颗。待两人都服下药丸,柳花郎这才一边谄媚一边将酒杯递给红叶和香兰。三人举起酒杯,均是一饮而尽。红叶和香兰心照不宣,继续劝柳花郎喝酒。 第13章 千面人柳花郎(中) 一杯接一杯,很快另一壶琼花小醉也见了底。白夫人也早就安排好了,吩咐人不断往牡丹阁送酒。琼花小醉里被红叶偷偷下了加剧醉酒效果的药粉,柳花郎不像红叶和香兰偷偷吃了解酒药,再加上他来之前也已经喝了不少,被这两姐妹一通猛灌,逐渐不胜酒力,眼神开始迷离,嘴里说的话也变得不清不楚。 “二位姐姐,小生不能再喝了,不愧是皇帝老儿才能喝到的贡品,喝了着实上头,实在是享受不起。”柳花郎眯缝着双眼,连连摆手地说道。 红叶捂嘴笑道:“这就不行了?谁不知道你柳花郎是海量啊。” “这不是来之前和兄弟们也喝了不少,咱终究是人,不是酒仙啊。”柳花郎打着酒嗝说道。 “香兰姐姐,这冰海梦蝶到底在哪儿啊?你给小生稍微透露一下,就一点线索就好。”柳花郎抱着香兰纠缠道,嘴里像含了一颗红沙星云。 “花郎,你也知道,在百花楼想得到想要的消息,需要开出相应的价码。”香兰说道,“冰海梦蝶本身就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珍品,这冰海梦蝶的消息也不便宜啊。” “好姐姐,你就别为难小生了,就算是柳花郎,也会囊中羞涩啊。”柳花郎凑近香兰的脸,试图亲吻。 “那不行,规矩就是规矩,白夫人可一直盯着我们呢。”香兰一把推开他,“光说甜言蜜语可不行。” “嗯,要不这样吧,我用秘密来交换如何?”柳花郎挠挠头,“我这可是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那也可以,你说说看,冰海梦蝶的线索有几条,看看你的秘密可以交换多少。”香兰点头说道。 “先等等,不能让旁人听了去。”柳花郎摇晃着起身,踉跄着将门窗关好。 柳花郎喝的几乎神志不清,他已然忘了,在百花楼说出的秘密,终将变得不再是秘密。 柳花郎确认屋外没有旁人,便踱步回到床边,左脚绊右脚,最后一头栽进被褥之中。 “姐姐们,你们附耳过来。”柳花郎伸手招呼着红叶和香兰。 二人附耳过去,被柳花郎嘿嘿一笑,一把抱住。刚要挣脱,就听柳花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也知道,‘七恶霸’一共有我们七位当家,但平时各自行事,只听大当家的话,不过只有遇到紧急的事,大当家才会发令召集全部的人。” “那这个秘密是关于你们‘七恶霸’的?”香兰问道。 “我要说的这个秘密就是,”柳花郎闭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发现大当家已经两年没有消息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二哥在背后一手操纵,也就是说,大当家消失了,但只有我和二哥知道这件事,其他人见字如面,都以为大当家还在,只是忙于事务不露面罢了。” “那这么说,你们大当家也不过是失踪啊,不知生死而已。”香兰说道,“‘七恶霸’的大当家一直也都是神秘身份,不知道他是谁,这可不算什么秘密。” “姐姐你别急啊,听我说,”柳花郎舔了舔嘴唇,“大当家被二哥暗中杀掉了,现在外面传闻的,大当家偶尔会出现在什么什么地方,那是二哥找别人假扮的。他的尸体早被二哥丢在了山涧喂了野狼,头被砍下来藏在了二哥房间里。” 红叶和香兰皆是一惊,没想到柳花郎酒后失言,吐露了如此惊人的秘密。 香兰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怎么不替当家报仇啊,你们二当家也太狠了。” 柳花郎摇摇头,笑道:“二哥做事一向如此,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况且大当家生前对我们也不好,经常不露面,露面就是教训我们,早看他不顺眼了。况且现在二哥养着我,每天给我不少银子供我消遣,不然我哪能像那些富商一样,天天来得起这百花楼啊。” 红叶暗道:不愧是“七恶霸”,不愧是“千面人”柳花郎,恶人自有恶人的不讲理之处,这件事若是告知他们的敌手,必能重创于其。 柳花郎亲了香兰的脸颊一口:“姐姐,你看这个秘密够不够换取那冰海梦蝶的线索?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七恶霸’的其他当家知道了,大家就会直接散伙,说不定那几个拥护大当家的‘忠犬’还会窝里斗呢。” “好好好,那你听好了。”香兰说道,“当时梦海阁的金银匠打造‘冰海梦蝶’之时,手里得到的精金和南海旧友赠送的蓝玉冰晶用来打一支金钗绰绰有余。如此难得的原料他不忍心浪费,于是便打造了三支相同的金钗,但分别印上了不同的落款,分别是‘情’、‘海’、‘梦’。‘情’字冰海梦蝶进贡给了皇上,被皇上赐给了最小的妃子;‘海’字冰海梦蝶一开始珍藏在镇海城洛家,但听说洛家破败后,此物便流落民间,至今下落不明;而‘梦’字冰海梦蝶,听说最后是金银匠将它卖给了天下第一富商沈一元,而后沈一元移居海外,也将此物带走了。” “这也无从下手啊,皇宫内院小生是进不去的,至于沈一元更是遥不可及,只能从镇海城这个地方突破了,回头得去问问老六,他可能知道的更清楚一些。”柳花郎左拥右抱,嘴里念叨着,“小生已是不胜酒力,良宵苦短,两位姐姐不如就寝吧?” “听说洛家是被一个叫‘索命鬼’的杀手组织灭门的,会不会这冰海梦蝶落到了他们手里?”香兰赶紧补了一句,希望从柳花郎嘴里引出更多的消息。 “香兰,你是从谁那里听到‘索命鬼’的?”柳花郎突然张开双眼,射出两道寒光。 香兰被柳花郎盯着看,只觉得浑身发毛,不禁愣住了,嘴里喃喃道:“就是其他的姐妹们……” “花郎,你听错啦,香兰刚才说的是抢劫的盗匪,你喝了太多酒,耳朵都出问题了。”红叶见情况不对,柳花郎的脸色拉了下来,连忙打圆场,“什么索命鬼、送命鬼的,我看你就是个酒鬼,大晚上的说什么鬼神,怪吓人的。来,再来一杯压压惊。” “小生不能再喝了……”柳花郎虽然嘴上推脱着,但接过酒杯就往嘴里倒,这一杯下去,柳花郎彻底醉倒,一头栽在被褥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红叶和香兰再三确认柳花郎已是熟睡,都松了口气,赶紧手拉手走到远处的另一张床上坐下,拥抱在一起。 “姐姐,多亏你救了我,不然刚才恐怕我已殒命当场。”香兰眼眶湿润,“柳花郎当时的眼神,一定是对我起了杀心。” “是啊,柳花郎表面装儒雅书生,实则还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即便是酒醉之时,警惕性仍然很高。”红叶拍拍香兰的后背,“好在你我配合的天衣无缝,这才相安无事。不然柳花郎真的起了杀心,连我也难逃厄运。” “按白夫人交待的,柳花郎确实不知道镇海城洛家灭门一事,但据他的说法,七恶霸的六当家应该对此知情。但通过柳花郎对‘索命鬼’的反应,醉酒之后仍能激发他的敏感,说明他与索命鬼有着莫大的关系,这一点不能忽略。”香兰复盘道。 红叶点点头:“今晚最大的收获是得知七恶霸内部实则不合,甚至大当家被杀已久,二当家鸠占鹊巢当家做主,光这一条情报,今晚就没白费工夫。” “好了,一时半会儿柳花郎也不会醒来,咱们也早些歇息了吧,明日再向白夫人禀告。”香兰说道,“柳花郎生性多疑,万一醒来见屋中寻不得咱们二人,必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今晚就待在这吧。” 洛轩只听得铜管内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便知牡丹阁内的三人,醉的醉,睡的睡,于是便离开墙面,回到椅子上坐下。 小兰姑娘已给小梅盖好被褥,用毛巾擦干净她的泪痕和脸颊,一边从床下拽出一个火盆,点燃后将小屋里烘得暖乎乎的。见洛轩起身离开了牡丹阁对应的铜管,便知道楼上的情况。 “恩公,看来牡丹阁内的三人已然休息了。”小兰说道。 洛轩点点头:“柳花郎醉倒了,是个好机会,我现在就去抓他。” “恩公切莫着急,柳花郎虽已醉倒,但按平时的情况来看,不消一个时辰,他就会醒来,并且趁天刚蒙蒙亮,就会离开百花楼。那时候所有人都处于极其疲惫的时刻,因此看不到他究竟去了哪里。”小兰拦下洛轩说道,“小女尚有一计,不知恩公可否接受?” “姑娘请说。”洛轩不知为何,已经完全信任了眼前这个素昧平生的姑娘,而且愿意听听她的办法。 小兰一笑,说道:“柳花郎每次离开,都会走过我的门前,经过百花楼的背巷,甩开想要跟踪她的人。所以恩公若不嫌弃,角落里有一张干净的草席,您可以先休息片刻,我来监听牡丹阁的一举一动。等到柳花郎离开的时候,我再知会与您。” “那就多谢小兰姑娘了。”洛轩也不推辞,拉过那个草席,盘腿坐在上面。应该是平时小兰用的,虽然旧了些但十分干净舒适。 “恩公,百花楼的规矩就是万事都有价码。您对我和小梅有救命之恩,仅是替您办这件事,尚不足以偿还这份恩情。”小兰说道。 洛轩本想反驳些什么,但看到小兰真挚的眼神,也就将到嘴边的话咽到了肚子里。摘下墨魇剑立在一旁,便径自打坐运气,闭目养神。 小兰看了看洛轩,又看了看那柄墨魇剑,稍微皱了皱眉头,嘴唇动了动,但最后没说什么。搬了个板凳,小兰坐在牡丹阁铜管下,身体靠着墙,一边借力休息一边仔细听着楼上的动静。 鸡鸣五鼓,天色渐亮,牡丹阁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呻吟。柳花郎醒了,他先是左右看了看床上,自己和香兰红叶都赤身裸体躺在象牙床上,但是怎么也回忆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开始红叶生气,便将红沙星云送了出去,然后香兰吃醋,要什么镇海城的金钗,好像是叫冰海梦蝶,之后就只是一直喝酒,最后一睡就是睡到了五更天。 看了看身旁的佳人,柳花郎不禁又淫笑着摸了几把温柔乡,这才起身穿衣,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样。桌上摆着昨天的那个方盒,打开后把玩了一下红沙星云,然后不舍得咂咂嘴,最后还是将它放了回去。 “唉,这好东西就便宜了你吧。”柳花郎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香兰,惋惜地说道。 检查了一下全身,没遗漏任何东西,便打开轩窗,向下看了看左右没人,便纵身一跃,跳下四楼。 过了一会儿,牡丹阁的房门被敲响,随即被打开,刘妈妈摇晃着团扇走进来,见屋里不见了柳花郎的踪影,便收起了迎送宾客的笑容。将红叶和香兰唤醒,再次递给她们醒酒的药,并让她们起床梳洗打扮。随后刘妈妈走出牡丹阁,下楼换了一身干练朴素的打扮,走出百花楼大门后往后巷看了一眼,没发现柳花郎的踪影,便不动声色地走向对面已经开始吆喝的早点摊。 “恩公。”小兰听到男人的呻吟之时,就知道柳花郎已醒,便立刻出声唤醒洛轩。 洛轩听到小兰叫他,于是睁开眼睛看向小兰。见小兰微微点头,他这才吐出一口浊气,从草席上站起来,将墨魇剑握在手里。 “恩公保重。”小兰冲洛轩一抱拳。 “小兰姑娘,后会有期。”洛轩也不多说,抱拳还礼,走出密室。 待洛轩离开,小兰自言自语道:“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忧剑客竟是如此柔弱的青年,而且不像传闻中那么冷血无情。白夫人经常说‘百闻不如一见’,在这百花楼虽然得到过不少秘辛传闻,说到底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呢?” 第14章 千面人柳花郎(下) “姐姐?”随着天色渐亮,躺在床上的小梅似乎也醒了,揉着眼睛呼唤着小兰。 小兰连忙走过去,将小梅揽在怀里亲昵着:“小梅,你睡醒啦?饿不饿?刘妈妈应该已经准备好早饭了,听说今天是牛肉包子呢。” “牛肉包子,我最爱吃啦。”小梅高兴的说,“昨天那个救了我的大哥哥呢?他不一起吃吗?” “大哥哥有事,刚才就走啦。他可是真的好人啊,一会儿咱们边吃我再跟你边说昨晚的事情。”小兰微笑着摸着小梅的脸,“还记得昨天白夫人交待你的事情吗?” “小梅记得,说是有个姓柳的公子昨晚要来,让我听着牡丹阁的情况,一但他走了就去禀报白夫人……哎呀,糟了,”小梅惊叫一声,愧疚地说道,“小梅昨天睡得太死,把这件事忘掉了,这下白夫人要罚小梅一整天没有点心吃了……” 小兰安抚道:“小梅别怕,我看你昨晚睡得太香,又受了惊吓,我就替你盯着那个柳公子啦,他刚才也已经走了,一会儿去见白夫人,你就学我这么说……” 小兰怕小梅控制不住把无忧剑客的事情也说出去,给洛轩平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在教小梅的同时故意模糊了洛轩的事情。小梅一直都是最听姐姐的话,因此没有丝毫的怀疑,便认真地记下每个字,以免见了白夫人后说错话。 洛轩从密室中走出来后,将搬开的那块木板恢复原状,四下打量了一下,闪身隐藏在拐角处。 不一会儿,就听见楼上“咔哒”一声,是轩窗被打开的声音,洛轩偷眼看去,只见一绿衫青年从四楼跳下来,轻声落地,不禁暗道此人轻功不俗。而绿衫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洛轩见状赶紧躲好,避免被他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洛轩紧握墨魇剑,心跳加速。若是自己一旦暴露,提前准备好拔剑应对突发情况。 就在这时,两条野狗从街上跑来,在巷口踱着步,冲小巷里叫了两声。一块石头飞来,打在两只狗的身上,两只狗吃痛嚎叫一声,互相追逐着就远去了。 洛轩听到脚步声又渐渐变远了,这才又探出头去,发现刚才那绿色的身影消失在一条小巷内。于是便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钻进那条小巷,洛轩眼前便出现了那名绿衫青年,身体摇摇晃晃的,似乎是喝多了。走三步晃两步,嘴里还不住地喃喃着什么风花雪月的诗句。走着走着,绿衫青年停下脚步,扶着墙吐了几口,随后继续踉跄着脚步,在小巷尽头转了个弯。洛轩紧随其后,一转弯,却是不见那绿衫青年的身影。 “这位兄台,你从百花楼出来就一直跟着我,可是缺了盘缠,想和我柳花郎借上个三两五两的。”声音从洛轩后上方传来。 洛轩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位自称柳花郎的绿衫青年从屋顶上跳下来,一扫刚才的狼狈姿态,手里握着一把铁扇,一脸轻蔑地打量着他。 “你就是‘千面人’柳花郎?”洛轩问道。 “哦?看来兄台知晓我的名号,实属是小生的荣幸。”柳花郎见洛轩知道自己,马上就变得一脸得意的样子,“不过能认出我的人,还真是不多。” “你们‘七恶霸’在临安城作恶多端,横行霸道多年,想不认识都难。”洛轩解释道。 “看兄台的样子,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柳花郎目光灼灼地盯着洛轩手里的剑,“特地来这临安城找小生,不像是为了钱财那身外之物,更像是来寻仇的。” 洛轩紧盯着柳花郎,沉默不语,小心提防着。 柳花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问道:“不过,还真是少见,能认出小生的人,要么是小生的朋友,要么是命丧小生铁扇之下的悬赏犯。仔细想来,在小生的朋友之中,自然是没有兄台的样貌,你是哪里来的,不知兄台可否赐教?” 洛轩后退了半步,手按在墨魇剑剑柄上,眼中闪过寒光:“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至于与你是否有怨仇,还要看你的回答。” “哎呀,原来是这样。”柳花郎一抖手,展开铁扇,轻轻地在胸口扇着,“那兄台你今天运气不好,想从小生这儿得到些什么消息,可比从百花楼打探还不容易啊。” “容不容易,你说了不算。”洛轩一笑,“”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着!”柳花郎受不了被眼前瘦弱青年如此轻视,眼露凶光,出手迅速,铁扇直指洛轩的面门。 洛轩轻松地侧身一躲,铁扇连头发丝都没蹭到。 柳花郎手腕翻转,顺势向右切砍洛轩的脖颈处。洛轩见状,一低头便躲过,左手化掌,一掌按在柳花郎的胸口处,将柳花郎推了出去。 柳花郎只觉得一股大力在胸口袭来,推的自己后退了几步。再看向洛轩,眼神已略带慌张。仅仅是两个招式的来回,他便知道眼前的黑衣剑客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于是柳花郎眼珠一转,再次冲向洛轩。 洛轩不知有诈,侧身躲过这一扑,手上的墨魇剑并未出鞘,手腕一翻转,抽向柳花郎的腰际。柳花郎躲闪不及,只觉得腰间吃痛,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差点儿撞到墙上。 柳花郎见自己已经按计划越过了洛轩,回手便将铁扇甩出。铁制的扇骨根根尖上带毒,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绿光飞向洛轩。 洛轩从小兰那里得知柳花郎的扇子上有毒,便不敢轻易触碰,剑鞘一举,顺势再一挥,“当啷”一声发出铁器碰撞的声音,铁扇被弹飞到远处。 柳花郎见状,又从腰间摸出几支毒镖,双手用力,甩向洛轩。洛轩脚下腾挪,转动身形,均是躲过。 柳花郎又是往怀里一伸,两个拳头似是握了什么东西,口中喊道:“尝尝小生的毒烟吧!” 只见柳花郎双手张开,向前做了个扔东西的动作,两团混着沙石的烟雾撒向洛轩。 洛轩听见是毒烟,连忙拉起衣襟,遮住口鼻,纵身一跃向后跳远了几米。柳花郎见状,嘿嘿一笑,转身便跑。 待烟雾散去,洛轩发现柳花郎已不见踪影,而且仔细一看,刚才的“毒烟”也只是普通的沙土碎石,不禁暗呼上当,连忙拔腿就追。 跑出巷口,便来到了一条大街上。清晨的大街此时已有零星的行人和商贩在买卖,洛轩知道柳花郎被自己打到了腰,刚才片刻的工夫也跑不远,一定藏在附近,便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摊贩。 此处是临安城的一处早市,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商贩支好摊位,开始叫卖。 “哎,香菜辣青椒哇,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红萝卜、卞萝卜、嫩芽的香椿啊、蒜来好韭菜呀。” “吊炉烧饼扁又圆,那油炸的麻花脆又甜,粳米粥贱卖俩子儿一碗,煎饼大小你老看看。” “新出屉儿的来,热包儿热的咧,发面包儿又热咧。” “卖药糖喽,谁还买我的药糖喽,橘子还有香蕉山药仁丹。买的买,捎的捎,卖药糖的要来了,吃了嘛地味儿,喝了嘛地味儿,橘子薄荷冒凉气儿。吐酸水儿,打饱嗝儿,吃了我的药糖都管事儿,小子儿不卖,大子儿一块。” “蜜来哎,冰糖葫芦来哟——葫芦儿。” “包子,好白我的面,尝点儿包,闹点儿包,尝尝包儿的馅儿了不。” “硬面,饽饽。” …… 叫卖声不绝于耳,但洛轩的目光落在一个卖布头的人身上。只见那是一位西域大汉,戴着一顶毡帽,压得很低,低头打着瞌睡,旁边站着一位西域风格的红衣女子,戴着面纱,裹得严严实实地,在一旁收拾摊位上的各色花布。 洛轩走过去,便闻到了一股酒味儿。暗道:柳花郎即便是乔装打扮,但一夜醉酒,留在身上的味道一时间还是难以消去。 就在洛轩身手去摘西域大汉的毡帽时,旁边的女子突然发难,手持一把匕首刺向洛轩的腰眼。洛轩连忙腰部发力,向后一仰身,匕首刺穿了洛轩腹部的衣服,割除一长道缺口。那红衣子女见行刺不得,抬腿便是一脚,掀翻了布摊,各色的布匹散开,都砸到洛轩了身上。 西域大汉听到动静,瞬间惊醒,然后看到自己的摊位散架了,布匹散落满地,急道:“谁干的?!” 西域大汉扭头一看,发现旁边站了一红衣女子,她转身要跑,便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哎,姑娘你赔我东西……” 没想到红衣被轻松扯下,露出里面的一身绿衫,西域大汉抓着红色衣物,一脸懵地蹲在原地,看着离去的背影,疑惑道:“怎么是个男的?” 洛轩从散落的布匹中爬出来,也不顾西域大汉的怒吼,紧追柳花郎而去。 柳花郎跑到另一条小巷的巷口,还回头冲洛轩挑衅一笑,钻了进去。 洛轩紧随其后,过了巷口,又不见柳花郎的身影。只有一名蓬头垢面的乞丐盖着一条破草席靠着墙坐着,头发又乱又长,满是渍泥,遮住了大半张脸,胡子邋遢,嘴角还挂着口水。手里拿着一个破酒壶,一脸颓废,时不时地灌一口。见洛轩进来,抬头懒洋洋地看了一眼,随后用脚踢了踢面前放了几枚铜板的破碗,示意求施舍。 洛轩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异常。于是摸出一枚铜板,在乞丐面前晃了一晃,扔进碗里,问道:“刚才有一名身穿绿衫的人进来了,他去哪儿了?” 乞丐也不答话,继续喝着酒。 洛轩略一迟疑,又摸出一枚碎银,再次扔进碗里:“那人恶贯满盈,罪有应得。” 这次乞丐答了话,指了指对面的一户破瓦房:“那边。” 洛轩顺着乞丐的手看去,对面是一扇破旧的木门,半开虚掩着,天色还不是很亮,所以显得里面很暗。洛轩握紧剑柄,小心地凑近,伸出手推开木门,探头查看。 “噗”的一声闷响,洛轩瞬间觉得脊背发凉,下意识地向前一个飞扑,连木门都“咣当”一声被撞掉了。一把铁扇贴着后背从半空中飞过去,旋转着又飞回一个人的手中。 洛轩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只见刚才那个乞丐不见了,草席下面露出了一条手臂。洛轩立刻警觉地左看右看,但四下静悄悄的。用剑鞘挑起草席,这才发现是一具死尸,刚死不久,看样子也是一个乞丐,但头上光秃秃的,还到处都是鲜血。看来,是柳花郎将他的头皮割了下来,用作自己的伪装。 忽觉脑后生风,洛轩连忙头一歪,双腿一劈,整个身体下沉,躲过了一把铁扇扫头的偷袭。余光撇到柳花郎就在身后,洛轩使了一招“乌龙绞柱”,一脚踢到柳花郎的手腕上。柳花郎吃痛,手一松劲,铁扇掉落在地上。洛轩借力起身,紧接着又是一记回旋踢,一脚踹在柳花郎胸口上。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柳花郎惨叫一声,被洛轩一脚踢飞,砸在墙上,扭曲着滑倒在地。洛轩一步上前,踩住地上的铁扇,剑鞘直指柳花郎的胸口。 “这位兄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柳花郎一扫之前的狂傲,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地,“你一不求财,二不寻仇,到底要问我什么?” 洛轩很想一剑杀了他,但出于目的,还是忍住了,只是厉声问道:“你可知道,多年以前,有一个名为‘索命鬼’的杀手组织?” 柳花郎顿时脸色发白,支支吾吾道:“什么索命鬼?小生从未听说过?” 洛轩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墨魇的剑柄上,抽出一段剑身:“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你即便不说,也有别人会说,我去问你六弟便是。” 柳花郎只觉得一股邪气袭来,看着那段漆黑的剑身,浑身打颤,知道自己顷刻间会命殒当场,连忙道:“大侠且慢,我六弟与索命鬼关联甚少,你留我一命,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哦?这么说,你承认你与索命鬼有联系了?”洛轩冷笑道。 “唉,没想到,小生逃窜多年,还是逃不过这命中的劫难。”柳花郎捂着胸口,叹气道。 第15章 天牢会面 吉祥客栈二楼,一间客房的屋内摇曳着烛光。桌上斜摆着一柄带鞘的长刀,刀柄侧面刻着“烈鸿”二字,一枚红玉配着朱红色的穗系在刀柄末端。方隐手指夹着一张纸条,用烛火的外焰将纸条点燃。随即走到窗边,任凭穿堂风将逐渐变成灰烬的纸条吹散。 “三日之内,即便将这临安城搅个天翻地覆,我也要将你揪出来!”方隐的右手紧紧地握成拳,看着随风消散的灰烬坚定地说道。 穿上一身顺天府捕头官服,配好烈鸿长刀,方隐走出吉祥客栈。牵过店小二手里的马,赏下一粒碎银,在店小二谄媚的笑容中离去。 雨后的临安城,被湿润的泥土气息所覆盖。草尖上残存的露水滴落,凉风拂过清晨行人稀少的街道,二荤铺开门营业的店伙计轻揉着惺忪的睡眼,准备卖早饭。肩挑着新鲜蔬菜的小贩们来到往日的老地方,放下扁担揉揉肩,清清嗓开始吆喝自己的货物。 牵马走过逐渐喧闹起来的街道,看着临安城一派祥和的百姓生活,方隐深呼吸了一口气,凝重的神色也变得舒缓起来。这时,一小队临安城城防军从远处巡逻过来,领队的人是昨晚和萧乾一起行动的其中一人,方隐对他还略有印象。 那人看见方隐,便翻身下马,紧走几步,行了个军礼。 “方大人,萧统领请您随我先直接去天牢见他。” “出什么事了?”方隐眉头一皱。 “萧统领说,清晨有人在衙门前击鼓鸣冤,准备保走昨日被您制服并关押在天牢的铁掌花和尚智远。” “什么?”方隐一惊,心中暗道:是打草惊蛇?还是大鱼上钩?竟然这么快就有目标出现了,“请问是何人来保?” “此地不便多言,还请方大人随我前去便是。” “那就劳烦这位大哥带路了。” “方大人客气,这边请。” 他翻身上马,方隐见状也是骑上马背,跟着巡逻队去往临安城的天牢。 城门方向,此时骑马走过来三人。萧毅一边介绍着临安城的风土人情,一边引着柳正阳和蔡雨桐顺着城主府的方向向前走。忽然看到前面一队巡逻队匆匆离开,不像是平时巡逻的模样,萧毅感到很是诧异。 “小毅,怎么停下了?”蔡雨桐不禁问道。 “刚才匆匆离去的那队卫兵,是父亲直属的城防护卫军的其中一队,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萧毅皱着眉头,“看他们的方向,是去往天牢,莫非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 “说不定是加紧巡逻的演练。”柳正阳微笑道,“从我认识萧乾起,他就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只要是由他负责的事务,不论大小都会做到十二分的严谨。在他手底下当差,可比一般的城防军更加辛苦。” “是啊,不然的话,这临安城怎么会有这么祥和的早市。”蔡雨桐也感慨道,“就算有什么事情,我相信你父亲也一定能处理好的。小毅,咱们先去萧府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雪霏和小绫儿了。” “也罢,以父亲的能力,我还在担心什么呢?因为一点异常就大惊小怪,看来我还是差得远啊。”萧毅摇摇头,“柳叔叔、蔡姨娘,那咱们继续走吧。” 一阵清晨的凉风吹来,穿过热闹的早市街,吹得一个卖菜的小贩不禁打了个喷嚏,身体随即抖了个寒颤,抽了抽发痒的鼻子,便和旁边的水果摊小贩唠起闲嗑。 “哎,老刘,今天感觉比前几天都冷啊。” “老李啊,你还穿着单衣服呢,怎么着,你家那口子没操持着给你做几件厚衣服?” “嗨,老刘你快别提了,昨天本来让老婆子拿出棉花来弹弹,结果就下雨了。我看今天的太阳老爷还算给面子,就是风有点儿凉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算算日子,距离冬天也不远了吧。” “是啊,这一年又一年的,咱们越来越老了,不过这临安城倒是没什么变化。” “说不定明年就变啦,听我在衙门当差的小儿子说,咱们城主大人要调去京城了。” “城主大人来这临安城上任,也有些年头了吧,加上萧统领的城防军一直精于管束,就连一直以来在咱们这儿作恶多年的七恶霸也收敛了不少,咱们这些贫苦的老百姓这几年可算是好过了些。” “谁说不是呢?不知道叶城主走了以后,新来的城主会怎么管啊?咱们这岁数倒是不怕什么,就是孩子们还年轻,不希望他们跟咱们一样吃这么多苦。” “嗨,操这心干啥。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你小儿子受大老爷青睐,指不定哪天就突然升官了,到时候接你去大宅子住、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用下地干活,就光剩下享清福喽。” “享什么福,我这些水果今天能多卖一些,家里那几张嘴能吃饱穿暖,就知足啦。” “大叔,这个苹果甜吗?”两人正聊着,一个憨憨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一只掌心布满了厚茧但却白皙的手伸过来,抓起水果摊上的一颗又大又红的苹果,举到嘴边“咔嚓”一声,咬了一大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 老李闻声抬头,只见水果摊前站着一位身穿绸缎衣服,背着一柄木剑的男青年。只是这男青年木讷地站着,含着手指盯着手里的苹果,嘴里一边嚼着,一边任嘴角的口水流下,举手投足间像是稚气未脱的小孩子。 “这不是赌场‘三宝殿’的小傻子吗?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老李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你才是傻子!”那人突然生气道,一瞬间便从背上抽出木剑指着老李,“哥哥说过,叫别人傻子的人才是傻子!” “行行行,怕了你了,这苹果你拿走吧。别和你大哥说钱的事儿,算我送给你了。”老李连连摆手。 “哥哥说,我出门吃东西穿衣服,只要跟他说一声,他就会出钱的。你们去我家,就能拿到很多钱的。”男青年一脸委屈。 “行了行了,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这个苹果就白送给你了,快走快走。”老李站起来,身子探出摊位,推了男青年一把。 “明明哥哥说过的,为什么大家都不愿去呢?”见手里有了苹果,男青年一边嘀咕着一边离开了。 “一大早真是晦气,碰上这傻小子。”老李叹了口气。 “老李,这人是谁啊?”菜贩老刘问道。 “老刘,你以前卖完菜,就早早地出城回家了,自然是不知道,这人是临安城七恶霸之一,人称‘剑痴’小七。”老李低声道,“听说从前因为练剑,走火入魔,变成了痴傻之人。平时这傻小子是不会一个人出来的,都是跟着三宝殿的老板金钱豹一起出来。不过他偶尔会偷跑出来,看别人有什么好东西就说是自己的,一问就是没钱,让去找他哥哥金钱豹要账,纯纯的就是个傻小子。你打也打不过他,这条街上,不,不止这条街,附近的街上的摊位、店铺也都遭过他的毒手,但是大家伙一算,一般被抢走的东西都是鸡毛零碎,单个的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又不敢上门去三宝殿找金钱豹要账,实在头疼得狠。” “这不就是个熊孩子吗?”老刘笑骂道。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霉没倒在你头上,你根本体会不到有多无奈。”老李摇头叹道,“就当破财免灾了吧。” 方隐随着巡逻队穿过闹市街,绕过广缘寺,逐渐远离了百姓集中居住的地区,来到城东偏僻的角落。这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铁制牢狱,漆黑的狱门紧闭,左右各立一尊狴犴的石像,威武森严。狱门上方一块巨大的铁匾镶嵌着青灰色两个大字“天牢”。天牢四周都是平坦的土地,没有任何的树木花草。最外一圈遍布四支交叉巡逻的城防军,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戒。 那名领队吩咐手下将马牵远,引领着方隐,两个人接近天牢的大门。领队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站在狱门左边的一名守卫。那守卫接过令牌,仔细地前后翻看着,确认无误后,便将令牌递还,对右边的守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推开沉重的狱门。看着眼前黑洞洞的景象,方隐只觉此地煞气很重,仿佛是一头巨兽张开了深渊大口,随时准备好吞噬掉进来的每一个人。方隐随领队进入,那两个守卫便又将狱门紧紧地关闭。 进入戒备森严的天牢,往里走不过几米,四周便不住地传来囚犯的呻吟声、怒骂声、哭喊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恶臭味、腐烂发霉味等味道,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方隐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天牢内的环境,一边随着领队顺着青砖铺成的回字形的路,一圈一圈地向下行至天牢的底层。底层不同于刚进入天牢的杂乱吵闹,四周很寂静,只能听到自己走路的脚步声。这里湿气很重,牢房的栏杆都爬满了苔藓,烛火也都用铜壁笼罩着,幽暗、阴森、杀气极重。 又转过一个拐角,方隐看到了负手站立在一间牢房前的萧乾。在萧乾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位是昨日在望月楼宴席上见到的成兴镖局主人程玖隆,仍然是戴着一副铜人面具,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另一位,是一名身穿紫色丝绸长袍的老者,半白的胡须垂至胸口,正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的牢房。 萧乾挥挥手,让那领队退下。方隐看向牢房,里面关着的正是昨天被抓起来的铁掌花和尚智远。可是,智远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双手被镣铐分左右扣住,按他的性子来说此时应该会大骂方隐,但此刻却十分的反常,没有了昨日的蛮横喧闹,低头沉默、一语不发。 萧乾说道:“方捕头,事出紧急,不得不打破昨日的约定在此处相见,还请见谅。” 洛轩连忙说道:“萧统领言重了,在临安城自当听萧统领差遣。” 萧乾点点头,伸手介绍道:“这位是临安城春生堂的沙鸣远沙老先生,医术精湛,曾经救过叶城主一命。” “萧统领过誉了,悬壶济世救人性命乃是本分,能为叶城主解忧,老朽也是求之不得。”被唤作沙鸣远的老人摆摆手谦虚道。 方隐冲着沙鸣远一抱拳:“久仰久仰,晚辈见过沙老先生。” 沙鸣远摸着长长的白胡须,打量着洛轩,问道:“这位小友不必多礼,不过恕老朽冒昧,莫非你是剑圣上官海的高徒?” “晚辈不敢自称高徒,沙老先生是何以知晓我的身份?”方隐惊讶地问道。 “这口烈鸿宝刀可是上官海当年行走江湖的贴身利器,他虽是被称为剑圣,却只配一柄长刀但从未使用过,一直让人很捉摸不透啊。”沙鸣远说道,“能拥有这口烈鸿刀,说明你与剑圣渊源不浅。据我所知,上官海一生放荡不羁却无妻无子,只有一名不世出的高徒。看到烈鸿在你手中,想必就是小友你了。” 方隐连忙又施礼问道:“莫非您与家师是故交?” “故交姑且谈不上,只是江湖路远,彼此见过几面而已。”沙鸣远摆摆手,“不知上官老兄现在近况如何啊?” “家师正在剑冢闭关,潜心修道,早已不问世事了。”方隐回答道。 “唉,那便是他的性子使然。如此高手,放眼整个江湖也难逢敌手,若被某一方势力所得,不一定是件好事。”沙鸣远感叹道。 “沙老先生今日为何会到这阴森的天牢来?”方隐问道。 “受人所托,前来保人。”沙鸣远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方隐眉头一皱:“莫非,是来保这‘七恶霸’的铁掌花和尚智远……” “没错,是叶城主亲自下的令。”萧统领的语气中透着无奈。 方隐见状,悄悄地将手搭在了烈鸿刀的刀柄处,轻抚着那枚红玉。 第16章 水牢重犯 “萧统领,既然人也到齐了,就快让我将他保出去吧。”沙鸣远言语中透着不快,“这里环境恶劣,我无法进行医治。” “医治?要医治谁?”方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能是谁?这大和尚在天牢关了一天一宿,就已经昏迷不醒了。”沙鸣远不悦地说道,“都说这天牢是临安城最为恐怖的地方,果真不假。至于他在天牢受过什么样的酷刑,老朽就不必向叶城主提及了。” “还请沙老先生再等一下。”方隐看了一眼萧乾,后者没有阻拦。 “这位小友,老朽已然是等了许久了。虽然没进入这间牢房,但仅用这双还没有昏花的老眼就能够看出来,这大和尚中了一种奇毒。再不进行医治,恐怕连大罗金仙都没有办法救他。”沙鸣远显得有些焦急。 “我只有三个问题,希望沙老先生能够为我解惑。”方隐坚定地说道。 “那看在剑圣的面子上,小友你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沙鸣远强忍不快的情绪点点头。 “敢问沙老先生,是何人托你来保铁掌花和尚智远出狱的?那人现在何处?您又为何担如此风险替他保人?”方隐问道。 “托我的人名为阎四夕,是这临安城人人皆知的七恶霸之首,人称‘夺命阎罗’阎大当家。至于他去了哪里,老朽未曾多问,并不知情。你问老朽为何承担风险,自然是为了偿还一个当年欠下的人情。”沙鸣远回答道,“好了,问题也问完了。萧统领,这大和尚,老朽我就带走了。” “那是自然,还麻烦程先生随行保护沙老先生了。”萧统领对着站在一旁的程玖隆微微欠身。 程玖隆收起折扇,摆摆手说道:“无妨,保镖护卫也本是分内之事。” 打开牢房的门,程玖隆径自走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的智远身前。身形消瘦的他只伸出一只手,便毫不费力地将身体粗壮的智远拉起,方隐见状,不禁暗暗称赞着程玖隆的内力深厚。 “程先生,给你添麻烦了。下次的药,就免去费用吧。”沙鸣远略有歉意地对程玖隆说道。 “无事。阎老先生,请带路吧。”程玖隆仍然是戴着面具,声音如往常一样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待这二人出了天牢,萧乾看着正在沉思的方隐,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怎么?你在想什么?”萧乾问道。 方隐回答道:“‘七恶霸’果然是手眼通天,竟然连您和城主大人都可以点头放人。” 萧乾无奈地说道:“你并非此地人士,临安城的人脉关系错综复杂,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本来也是多年一直都在互相拉扯,不指望短短的这几天就能解决,你也不要太过在意一时之间的得失了。” 方隐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不影响我调查的前提下,小侄都听您的便是。” 萧乾拍了拍方隐的肩膀:“你放心,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尽力帮你去办。” 方隐问道:“说起这临安城的天牢,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就算是顺天府关押最凶恶犯人的地方,也没有如此森严冷酷。为什么要建立起如此令人胆寒的地方?” 萧乾回答道:“因为这里多年之前就捕获了一位穷凶极恶的犯人,此人身手了得,曾多次强行破开枷锁逃出牢狱。这里之所以这样改造,就是为了关押他。” 方隐问道:“竟然还有这么棘手的罪犯,他什么来头?” “你跟我来,咱们边走边说。”萧乾说到这里,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方隐点点头,跟在萧乾的身后。 “当年的事迹就不提了,只说这天牢。咱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地下九层,你有没有发现,从地下四层开始,就已经没有被关押的犯人了。”萧乾一边走,一边随手指着一间间空荡荡的牢房。 “难道说?这里的法则是按犯罪等级来判定关押犯人的?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十殿阎罗。”方隐问道。 “你说对了,就是这样。”萧乾点点头,“那位多年以前的犯人,就被关押在地下十层的水牢,每日仅由一名聋哑守卫提供一餐。终日不见阳光,阴冷潮湿,无人应答,在我看来,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那名囚犯是谁?为什么只关押管理不定罪宣判,究竟做了什么才会遭受如此酷刑?”方隐不禁背后有些发寒。 “他叫莫问天,人称临安城七恶霸之‘狂刀鬼’莫五当家。”萧乾说道,“当年在这临安城叱咤风云杀人无数,根本没有敌手。” “七恶霸的五当家?”方隐有些吃惊。 “这么多年,阎四夕一直都在试图从这里救走他。可是我在这里看守多年,怎么可能给他机会。”萧乾冷笑道。 “如果他们像这次一样找叶城主保人呢?”方隐试探性地问道。 “那是不可能的。”萧乾一笑,“因为叶城主就是差点儿死在莫问天的手里。这次他们救走铁掌花和尚智远,一是因为沙老先生对叶城主有恩,再加上智远的犯案证据远远不足,只要有足够的罚金,便可保出。” 方隐回忆道:“可是,为何智远的样子如此奇怪?” 萧乾沉吟一声,回答道:“昨夜审问的人和我说,牢房内外并无异样。可是当我们三人来到牢房时,智远就已经成了痴呆之人。” “刚才程先生扶着智远经过的时候,我的确看到了智远的状态。呼吸紊乱,口舌发黑,目光迷离,眼窝发紫,的确是中毒之状。而且,我可以确信是一种我并没有见过的奇毒。”方隐肯定地说道,“在剑冢,师父曾教我识得天下百毒,却没有任何一种毒能够对应智远的状况。” “剑圣也会疏忽这种事情吗?怕不是你根本没学透吧。”萧乾突然一笑,“别看你现在一副严肃的捕头打扮,我可知道你还是那个当年的皮小子。” 方隐挠挠头:“萧伯父,您别取笑我了。我承认识毒不是我的专精,因为有师……” “怎么了?”萧乾见方隐话说一半就停住了,不禁问道。 方隐似乎意识到自己即将失言,便在“师”字脱口后连忙改口道:“因为有师父教诲在先,学毒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救人,但我那时候还小,觉得学医不如把武术练精。”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连老百姓都懂的这个道理,你出身不俗,怎么会想不通?”萧乾摇摇头道。 “您也知道,我天性顽固,很难潜下心来去学那些厚厚的书籍,不消一炷香的时间我就会坐立难安。”方隐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也罢,人无完人,你尚且年轻,还有的是机会。”萧乾也不再多说什么,顺势给了个台阶。 “萧伯父,我还有一事不解,为何成兴镖局的程玖隆程先生也在这里?”方隐问道,“他应该和昨天的事情没有关系吧。” “因为正是程玖隆将阎四夕要保出智远的消息传达给我的,而且刚好我那时候接到叶城主的指令,是要我通知成兴镖局派人全程护送沙老先生,只是没想到程玖隆会亲自前来。”萧乾摇摇头,“咱们这位叶城主,当年也是欠下了无数的人情才得以位居庙堂之上。不过也正是这样,临安城这些年才能够如此平和。” “真的是如此吗?临安城只是看起来平和而已。”方隐思索道,“怕不是七恶霸手里有着他的什么把柄,不然这么多年为何七恶霸失去了最强的五当家,还是会如此猖獗。” “这些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了。”萧乾说道,“有我萧乾一天在这临安城,城防军就会尽职尽责地守住百姓的生活。现在小毅也长大了,有他在身旁帮我,很多工作也能够事半功倍。” 方隐这时候看了看左右没人,顺势说道:“萧伯父,我还想说一件私事,您看我如今已经成为了顺天府的捕头,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 萧乾白了方隐一眼,打断他说道:“你不用说了,就你我二人的关系,以我对你的了解,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吗?你这次来除了办案,还想把雪霏带走吧。那丫头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实际上心早就不知道跟你野到哪里去了。我的女儿,难道我还不了解吗?女大不中留,我也不是那些迂腐的老顽固,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自己拿主意便是。” “萧伯父,其实这次我还没办法将雪霏带走,如今公务缠身,私事繁杂,她一个弱女子……”提到萧雪霏,方隐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萧乾的脸色一沉,打断方隐道:“方隐,你什么意思?嫌弃我女儿?” “不敢不敢,萧伯父您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方隐连忙解释道,“雪霏冰雪聪明,遇事定能逢凶化吉,只是小侄孤身一人,尚不能护其周全。” “你还是小看雪霏了,她并不像你想的那么脆弱。”萧乾哼了一声,“我萧乾的女儿,岂是那些一般的大家闺秀可比的?” 方隐附和道:“雪霏似是天女下凡,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只是凡事皆有万一,如今还是希望她能够安全地再待在萧府,这样我也放心去做事。” “你二人情深意重,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而且甘愿为你们保守秘密,除了我和夫人,小毅和小绫儿均不知情。”萧乾叹道,“人生不过一百年而已,方隐啊,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重于功绩,对家人薄情,希望你不要学我,到现在回想起来,有很多事情令我追悔莫及啊。” “伯父教训的是,我自有分寸的。”方隐抱拳躬身。 “行了,闲谈就先到此为止。”萧乾说道,“我们到了,这是地下十层水牢的入口。里面关着的,便是‘狂刀鬼’莫问天了。一会儿不论他说什么,都不要信。因为这么多年的关押和水牢的沉浸,他已经神智不清了。” 拉开一扇沉重的铁门,一股阴寒的潮气扑面而来。顺着布满水珠的石阶向下,两人来到天牢的地下十层。说是第十层,其实只是一间四面封闭的方形牢房。牢房正中,有一人被数条铁链绑住身体,其中两条穿过琵琶骨钉在屋顶上,身体的下半部分被沉浸在水中,整个人几乎不能动弹。 “他竟然还能活着。”方隐惊讶地在心里说道,“这么多年的水牢监禁,换做一般人早就已经崩溃了。看来是内力深厚之人,百闻不如一见,一见果然了得。” 听到铁门开启,莫问天动了动,身上的铁链随之一阵晃动,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这些铁链,每隔一月便更换一次以免被腐蚀。”萧乾说道,“这是叶城主亲自下的命令,能受到如此无人道的酷刑的,临安城只有他一人。” 莫问天似乎从沉睡中醒来,黯淡无光的双眼打量着正在说话的方隐和萧乾。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莫问天不断地低声呻吟着。 方隐试探着问道:“你就是莫问天?” “莫问天……我就是莫问天……我不是莫问天……是莫问天杀了我……是我杀了莫问天……”语无伦次的回答。 方隐又问道:“你知道索命鬼吗?” “索命鬼……索命鬼……索命鬼!索命鬼!”莫问天突然大叫起来。 “你知道索命鬼?你和索命鬼是什么关系!”方隐突然变得焦急起来。 “就是索命鬼!是他杀了我!是他杀了我!”莫问天高声沙哑地咆哮着。 方隐又试着问了几个问题,可是莫问天不是在高声咆哮就是在低声呻吟。随着锁链的晃动,一切又归于沉寂。 “看来,只能去找到‘七恶霸’之首的‘夺命阎罗’,阎四夕阎大当家了。”方隐叹了口气,“不过这样就确认了。二十年来的大案,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我这些年也未曾得见阎四夕的真容,自上次叶城主重伤之后,我也一直在寻找他的身影。”萧乾说道,“先回萧府吧,这些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在走出水牢的一刹那,方隐听到了莫问天突然的一声高喊。那声音像是再狂笑,却又是像在撕心裂肺地哭。方隐不禁回头看着漆黑的入口,但守卫无情地将水牢的铁门紧紧地关上了。 第17章 赌场三宝殿 五年前,临安城外,大雨倾盆。 一身形瘦弱的青年连滚带爬地跑出树林,身上的衣衫褴褛,挂着不少残枝落叶,露出的身体部分满是鲜血和伤口。他时不时地回头张望着,脸上布满了汗水、雨水和血泥混合物,一眼可见其止不住的慌张。 突然一名蒙面大汉从树林中持刀钻出,直奔青年而去。 青年转身便跑,冲向城门。可身后的大汉速度更快,几步就追上了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举刀便砍,青年举起手里的铁扇格挡,却被一刀劈断,但刀身受力倾斜,这一刀没砍到青年的身上。 青年趁机使了一招“兔子蹬鹰”,踹在大汉的腹部。大汉吃痛,连连后退。青年此时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不退反进,从地上抓了一把泥水,扔了大汉一脸。大汉遮挡不及,失去了视野,不住地用手去揉眼睛。青年趁机绕到大汉背后,双臂一环,骑在了大汉身上,狠狠地咬着牙,将全身的力气双腿用力绞着大汉的脖子,同时双手紧扣大汉的双眼。大汉吃痛惨叫一声,双手扔掉砍刀,一把揪住青年的大腿,使劲往下扯。青年只觉得双腿一阵钻心的疼痛,余光扫过去,自己的双腿已被大汉抓出几道血痕,但自己也不敢松紧,仍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勒住大汉的脖颈。 良久,大汉逐渐面部青筋爆起,嘴巴越张越大,但有出气没进气,抓住青年的双手也慢慢垂了下来,双膝一软,“噗通”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骑在他身上的青年此时也没了力气,整个人侧歪摔在一旁,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任凭雨水灌进嘴里。由于刚才咬牙太用力,此时满嘴的鲜血,但青年不住地发出笑声,与天上的雷声相呼应,向这世界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所以,小生当时逃到这临安城,想不到还是被索命鬼的追魂堂派人追来了。不过阎王爷还不想收了我,所以当时以命相搏,还是保住了这条性命。”柳花郎说道。 “追魂堂?”洛轩问道,“你不是索命鬼的人吗?” “其实小生不完全算是索命鬼的一员,只是误打误撞替他们办过几件事,但想脱离的时候没那么容易,于是他们便派追魂堂来清理门户,以免泄密。”柳花郎一边说一边转动眼珠,观察着四周。 洛轩丝毫没注意到柳花郎的小动作,一门心思想得到更多关于索命鬼的消息:“那你为什么背叛索命鬼?” “哪有为什么,当然是有人想要小生的命啊。”柳花郎见洛轩放松了警惕,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这位兄台,虽然小生我杀人无数,但你也让小生死个明白,你究竟是哪家的,来临安城找小生寻仇?” 洛轩问道:“镇海城洛家灭门案你知道吗?” “什么灭门案小生不知道,但镇海城小生还是知道的,小生的六弟就是镇海城的人。”柳花郎说着说着,突然歪头向着巷口喊了一声,“哎,六弟,快来救我。” 洛轩一惊,扭头向巷口看去,但发现巷口连个人影都没有,暗骂自己掉以轻心又上了柳花郎的当。再看向地上的柳花郎,他早已趁机起身,打算逃跑。 柳花郎见骗过了洛轩,心中顿时窃喜,运起轻功一步窜到旁边房屋的飞檐上。转身刚要跑,没想到眼前一黑,洛轩已然站在身前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啊!”一声惨叫,柳花郎从檐上摔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刚想起身便被洛轩用剑鞘抵住了喉咙。 “大侠饶命……”识时务者为俊杰,柳花郎躺在地上,手中的铁扇扔在一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柳花郎,你着实是不老实,先废了你一条腿,再带我去见你口中的六弟问个清楚吧。”洛轩抬起腿,想将柳花郎的左腿踢折。 “大侠切莫动手,是小生有眼不识泰山,您留我周全,小生带您去见六弟,到时候也好帮您说话问个清楚。还有我们大当家,索命鬼的事情,他更清楚一些。”柳花郎连连求饶,自己武艺不精,唯一擅长的就是轻功,一但腿废了,以后的人生就彻底完了。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前方带路。”洛轩的声音冷得直入骨髓,用剑鞘用力抵住他的喉咙,“你若再想跑,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我自己去找你的六弟和大当家便是。” “是是是,小生不敢……。”柳花郎的头点的像鸡捣米一样,整个人因喉咙被抵住难以呼吸憋的脸通红。 洛轩收势,柳花郎连忙爬起来,不住地剧烈咳嗽着。缓了一会儿,柳花郎用畏惧的眼神看了洛轩一眼,一边捂着喉咙一边躬身做了个手势。 “大侠这边请。”勉强挤出几个字,柳花郎的脚步又变得踉跄起来。这次不是假装酒醉,而是真的双腿在打颤,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引着洛轩向前。 跟着柳花郎穿过一条热闹的早市街道,来到一家名为“三宝殿”的赌场门前。门口左右立着两个大汉,见到柳花郎带了个男人回来,不禁对视了一下。 “三当家,您回来了。” “大当家和老六在吗?有上好茶的贵客到了。”柳花郎对着两个大汉使了个眼色。 洛轩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其中一名大汉看了看柳花郎,又看了看身后跟着的洛轩,说道:“大当家刚吃过早茶,正在演武场晨练。六当家昨日出去就没回来,不知去哪儿了。” “速速通禀,沏上好茶,切莫抓瞎。”柳花郎说道。 “是。”另一名大汉应道。 “大侠,里面请。既然小生的六弟不在,先见见我们大当家也是好的。”柳花郎谦卑地拉开了赌场门口遮蔽的门帘,躬身作了个“请”的手势。 洛轩也不迟疑,迈步就走了进去。柳花郎对另一名大汉耳语了些什么,随即跟着洛轩也进去了。 门外的两个大汉对视一眼,右边的大汉点点头,转身跑进了赌场旁边的小巷,直奔后门去了。而剩下的大汉则跑向街道,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买定离手,落地开场嘞!” “大大大!” “小小小!” “还赌不赌?” “来来来,再下一城!” …… 走进赌场,只见屋中人头攒动,每张赌桌旁都聚满了不少穿着各样的人,热闹非凡。赢钱的大笑欢呼,输钱的垂头丧气,个个都争的面红耳赤。但洛轩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只管跟着柳花郎向赌场里面走去。 穿过热闹的大堂,两人来到屋中的一个角落。那里站着一个伙计,正在擦洗各种赌具。 “阿庆,有贵客。”柳花郎喊道。 “三当家,您回来啦。”阿庆停下手中的活儿,“二当家还没清场,下面现在是满的,没有空座。” “无妨,这位是要见大当家的贵客。”柳花郎不动声色地说道。 “要见大当家?”阿庆打量了一眼洛轩,并没有多问。 只见阿庆伸手摸了下旁边的墙壁,挪开了一块木板,露出一个青铜拉环。拉了一下青铜拉环,墙角处显现出一道暗门。随后阿庆退到一旁,给两人让开一条路。 柳花郎再次躬身作了请的手势,走在前面引路。顺着暗门后的楼梯向下,洛轩跟着柳花郎来到一条长走廊的入口处。走廊两旁都是一间间的隔间,供一些私人赌局使用。 “这两边都是地下私场,都是一些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才会在这里豪赌。在这地下私场,一夜暴富和一夜落没的名门望族也不在少数。”柳花郎小声地介绍道,“大侠莫急,既然六弟不在,我先去请大当家出面。” 洛轩看了一眼柳花郎,厉声道:“事不过三,你应该清楚骗我是什么下场。” “大侠放心,您拿捏小生就如同拿捏一只蚂蚁一样,小生不敢再造次。”柳花郎谄媚道,“这样吧,与其干等着,不如先挑个隔间玩两把,由小生来出钱。” 洛轩哼了一声:“没兴趣,你只管带路就好。” 柳花郎自讨没趣,耸了耸肩,引着洛轩继续向前走。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一个人从屋中被扔到了走廊里。 “三宝殿就是这么待客的吗?我可是叶城主的亲戚!”那人叫嚣着。 “你小子,没钱了就别赖在这儿了,赶紧走赶紧走!”一个满面怒容的大汉走出房间揪住他的衣领,“别说你是叶城主的亲戚,就是叶城主来,也得拿钱说话。这里是赌场,不是你家的酒桌,没钱免谈。也不打听打听我金钱豹的名号,在这三宝殿,我说了算。” “二哥。”柳花郎连忙打了声招呼。 “哎?老三,你回来啦。刚好,你给我把这小子给我扔出去。”金钱豹粗壮的手臂一提就把那人从地上拎了起来,“这小子身上就十两银子,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还自称是叶城主的亲戚,阿庆到底是怎么看门的?怎么会放这种人进来?” “你松开,我自己能走!”被抓住的那人拼命挣脱着。 “这位是?”金钱豹也不理他,侧目上下打量着柳花郎身后的洛轩。 柳花郎连忙解释道:“是找老六和大当家的贵客,我从百花楼回来的时候碰见的。这不老六还没见着,我寻思先请大当家见他一面,有些事情要问。” “哦?”金钱豹看了一眼柳花郎,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难得你会请来客人,原来如此。” 金钱豹轻蔑地看了手里的那人还在挣扎,便哼了一声,松手将他放开。 “小子,今天你运气不错,今日贵客迎门,饶你一次。要是还想进着三宝殿私场,记得带够钱再来。”金钱豹轻蔑地笑着,“你要真是叶城主的亲戚,有本事把金丝天蚕胄带来,我保证让你赌个痛快。” 那人整理着凌乱的衣服,恨恨地看着金钱豹:“你等着,不就金丝天蚕胄吗?只有我开口,没有叶城主给不了的东西,咱们走着瞧!” 说罢,那人便上楼梯离开了这里。 “笑死个人,叶城主的金丝天蚕胄日夜不离身,就算是亲儿子都不得碰上一碰,这小子怕是疯了过来撒欢儿的。”金钱豹哈哈笑着。 “二哥,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回头叫阿庆多注意下,这位贵客就交由与你,我先去请大当家了。”柳花郎说着就要离开。 “你等等。”金钱豹伸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大当家不在,出门办事去了。” “什么?这么早大当家就出去了?”柳花郎问道。 “这位贵客,难得来了我这三宝殿,不如来赌上一赌。既然是大当家的贵客,想必不是一般人,身上肯定有什么宝贝。我金钱豹别的不说,就是喜欢开开眼界,能否赏个脸?”金钱豹看着洛轩,舔了舔嘴唇,“你要是赌赢了,我就告诉你大当家的去向,如何?” 柳花郎谨慎地偷眼瞧着洛轩,生怕他立刻出剑将自己和金钱豹从这三宝殿送到阎罗殿。 洛轩看着眼前这个自称金钱豹的大汉,并没有回应,而是将目光又落在了柳花郎身上。 “大侠,莫怪我二哥。他号称‘嗜赌如命’金钱豹,见了谁都想赌上一赌,就连大当家都拿他也没办法。”柳花郎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二哥,既然大当家不在,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嘿嘿嘿,我看这位贵客是不想走啊。”金钱豹向前一步,舔了舔嘴唇,“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是来找大当家的,我金钱豹也没有理由阻拦。但我这三宝殿这么多年也接待了不少江湖人士,若是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说不定我手里有你想要的情报。就连大当家,都不一定知道的比我多。不如咱们赌一局,赢了,我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输了,还请贵客择日再登门拜访,如何?” 第18章 三次赌局 “怎么赌?”不得不说,金钱豹抛出的这个筹码,引起了洛轩的兴趣。 “很简单,就是摇骰子比大小。”金钱豹一侧身,邀请洛轩进屋,“这边请。” 三人一同进屋后,金钱豹清走了其他人,吩咐手下门外看守,没有急事要事切勿旁人打扰。请洛轩坐在赌桌前,金钱豹坐在他对面,柳花郎左手拿着一个黑色的骰盅,右手摇晃着三粒六面骰子,充当此次赌局庄家的角色。 “那么,我来简单说一下这场赌局的胜负规则。”柳花郎清了清嗓子,熟练地敲了敲桌面,“首先要确认下双方的赌金,根据赌金的多少和贵重程度,来进行胜负判定。” “我这边,赌金是三次提问。若是我输了,你问的任何问题,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回答。”金钱豹舔了舔肥厚的嘴唇,“若是我赢了,我要留下你身上最重要的三样东西。” “那这场赌局就是三次胜负。每一次胜负要立即兑现,双方不得反悔判定结果。”柳花郎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侠,您意下如何?” “可以。”洛轩将墨魇剑摆在桌上,“这,便是我的第一份赌金。” “哦?是剑吗?”金钱豹目光灼灼,“我这里也搜罗了不少利剑名器,贵客这把剑,貌似也不是凡品,足够了。老三,开始吧。” “第一场,猜大小。”柳花郎摇晃着右手里的骰子,“每场对赌双方先后各猜一次。猜对点数大小的一方为胜方,胜方可拿走另一方的赌金;猜错的一方为负方,要付给另一方自己所押的赌金。双方皆猜对为和局,则进行下一次摇骰直至分出胜负;双方皆猜错为败局,由庄家收取双方赌金。两位对此有异议吗?” 金钱豹轻咳一声,对柳花郎说道:“我无异议。来即是客,这第一场,就请贵客先猜吧。” 柳花郎看向洛轩,见他也颔首表示同意,便熟练地将三粒骰子扔在半空,左手的骰盅迅速将三粒骰子扫进盅内,随后顺时针画圆式地在胸前摇晃着。伴着骰子在盅内清脆的撞击声,柳花郎在心中默数五秒,随后将手中的骰盅“啪”地一声扣在桌面上。顿时,屋中陷入一片寂静。只听得见骰子在骰盅内碰撞的声音,一会儿便也没有了动静。 “大侠,请。”柳花郎左手压着骰盅,右手向前作了个手势。 “大。”洛轩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柳花郎拿起骰盅,桌上三粒骰子的点数分别为四、五、六,是大数。 柳花郎拾起三粒骰子,甩在半空,左手的骰盅扫过,摇晃三秒,扣在桌上。 “我也押大。”金钱豹说道。 骰盅拿开,三粒骰子都是五,也是大数。 伴随着摇骰子的声音,接下来的三局,全都是和局。 “老四,改下规则吧,这样下去直到晌午也分不出胜负。”金钱豹看着洛轩说道,“普通人的赌法,不适合这次的赌局。” 柳花郎点点头:“那就这样,双方只猜一次掷骰,不仅要猜出点数大小,还要猜出三粒骰子的明确点数,如何?” 见两人没有异议,柳花郎再一次摇动起骰盅。 “啪”地一声,骰盅落桌。 洛轩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说道:“二四四,大。” 金钱豹抬头看了一眼洛轩,双手摩挲着说道:“一四四,小。” 柳花郎神情复杂地看了金钱豹一眼,骰盅起,露出三粒骰子,分别是二、四、四,是大数。 “第一场,是大侠胜了。”柳花郎宣判道。 “愿赌服输,赌金现付。”金钱豹双手摊开放在桌子上,微笑道,“请问吧。” 洛轩看着对面一直在微笑的金钱豹,同时眼中带着一丝不解。洛轩又看了看柳花郎,看得后者一惊,打了个冷颤。 “你们口中的大当家,为什么这么早就出门办事?”洛轩问道。 金钱豹哈哈一笑,拍了两下手掌:“哈哈哈,这个问题问的真是精妙。大当家一早就去了临安城的天牢,去保我们的六当家铁掌花和尚智远了。” “什么?老六被抓了?”柳花郎一脸惊愕。 “被萧统领撞个正着,而且听说中原第一神捕从中作梗,帮了他一把。”金钱豹摸了摸下巴处尚未剃净的胡茬,“咱们大当家最讲义气,哪怕是把天牢劫了,也会把老六弄出来。不过,他根本用不着走到那一步。咱们大当家,在这临安城叱咤风云多年,就连叶城主都拿他没办法,不用担心。就是萧统领有些棘手,如果耽搁的时间久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耍阴招来对付老六。而且这个中原第一神捕也很不简单,江湖听闻他是个怪人,除了办案能力一流之外,性格可是很古怪。从顺天府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那大当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柳花郎偷眼看了看门口,之间人影轻微晃动,“我也挺担心老六的。老五还被萧乾押在水牢之中多年了,老六再栽进去,说不定大当家也会有危险。” 金钱豹摆摆手:“哎,老四你多虑了。大当家可是一流的高手,你来的时间不长,再加上大当家已经很久不亲自出面处理事务,你没见过大当家出手也在情理之中。大概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带着老六回来了。” “二十年前,你们大当家还并不在这临安城吧?”洛轩问道。 “第二个问题,老三,你继续吧。”金钱豹并没有回答,微笑着,“咱们的贵客,可能已经等不及要开赌了。赌博这东西,是很公平的。赢了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输了便会失去一切。” 洛轩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放在桌子上。 “这一场的赌金就用这枚发簪吧。”洛轩打开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碧蓝、尾柄嵌着一只镂空的金色蝴蝶的发簪。 “这,这是……”金钱豹一见此物,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洛轩,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三哥,你怎么了?”柳花郎看出了金钱豹的异样,“这簪子有问题?” “没想到,我金钱豹有生之年竟能如此近距离地见到传闻中的‘冰海梦蝶’。”金钱豹的身子几乎都要探出桌子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洛轩看着簪子,眼中却满含忧伤:“看来这个作为赌金,是合格了。开始吧,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 金钱豹对柳花郎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开始摇骰子。这一次,柳花郎摇晃的动作变快了。当骰盅被扣在桌子中间的时候,还可以听见骰子在盅壁上旋转的声音。 “第二场的规则也很简单,双方在骰盅内的骰子停下来之前,猜中点数和大小。”柳花郎按摩着自己的手腕,“好久没用这一招了,都生疏了。” “可以啊老三,你这天天往百花楼跑,手法竟然还没忘。”金钱豹点头表示赞许。 “喝酒的时候,百花楼的姑娘们就喜欢这样赌一把的。高兴了,就给她们露两手,当晚还能算我便宜些。”柳花郎嘿嘿一笑,“二哥,这次就是你先猜了。” 洛轩听着骰盅里旋转作响的骰子,看着坐在对面的金钱豹。金钱豹的双手都放在桌子上,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骰盅里的声音。 “四六六,大。”不多时,金钱豹吐出一口气,胜券在握的说道。 “听声辨位?抱歉了,你是赢不过我的。”洛轩平静地说道,“三二二,小。” 洛轩将手掌放在桌子上,金钱豹只觉得桌子猛的一震,骰盅里便没有了声音。 “这……”柳花郎和金钱豹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洛轩看起来年纪轻轻,可是内力境界竟然如此之高。金钱豹知道,刚才自己只是凭借多年的赌徒经验和平时与柳花郎一起练习赌技的小技巧来猜点数。能用内力将旋转着的骰子停住,恐怕点数大小也已在洛轩的掌控之中了。 “老四,胜负已定,开盅吧。”金钱豹有些丧气地摆摆手,不舍得看了一眼那锦盒中的冰海梦蝶。 柳花郎掀开骰盅,三粒骰子静静地躺在桌子上,分别是三、二、二。 将锦盒盖好,揣进怀里,洛轩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你们大当家,和当年恶名昭彰的杀手组织‘索命鬼’是什么关系?”洛轩的声音透着一丝杀气,让柳花郎不禁握住了自己的铁扇。 金钱豹一愣,看着眼前的洛轩,彷佛看见了一条剧毒的蛇,正吐着舌信紧紧地盯着自己。他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由迷茫变为惊愕,再变为释然,最后不禁嘴角抽搐了几下,竟然莫名地哈哈大笑起来。 “二哥,你没事吧?”柳花郎被金钱豹异常的表现弄的一头雾水。 “幽幽鬼门,万千王侯。三更索命,寸草不留。”口中念出这十六个字,金钱豹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这些年来,寻找‘索命鬼’的人不在少数。寻仇的人也好,索命鬼内部的人也好,自从葬送了上一批问路者,已经有足足五年没有人来这里寻找过索命鬼了。” “看来你也和索命鬼有所关联?”洛轩冷笑着问道。 “索命鬼作为一个令所有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被多少人唾弃,却又有多少高手渴望加入。不过,十年前因为内部纠纷便分崩离析了。”金钱豹解释道,“而曾经最大的杀手组织,也就渐渐淡出了世人的视线。” “回答我的问题。”洛轩的声音再次变得更冷。 金钱豹看着洛轩的双眼,平静地说道:“你的愤怒告诉我,你是来寻仇的。我并不是索命鬼的一员,但我们大当家,的确曾经是索命鬼的一员。只不过,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在索命鬼在镇海城做了最大的一件凶案之后,大当家便从组织中退隐,到这临安城改名换姓,做起了赌场的生意。” “镇海城最大的一件凶案?”柳花郎不禁问道,“是不是什么洛家?” “老三,你怎么会知道?”金钱豹一脸诧异地看着柳花郎,“你并不是索命鬼的正式成员,不该知道洛家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几乎只有皇室重臣才知道。” “因为,他之前就是这么问我的。”柳花郎指向洛轩。 “镇海城洛家灭门惨案,三百七十五口人尽数被杀,府邸被大火焚毁,惊动朝野。”金钱豹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洛家竟然还有幸存之人。大当家曾说过,索命鬼的所有人,都逃不过被裁决的命运。虽然大当家没有参与镇海城洛家一案,可是索命鬼的所有人手上都有着无数的命案,无论如何也难逃其咎。” “既然你们和索命鬼有关联,那也就无需多言了。”洛轩身上散发着杀气,锁定了眼前的金钱豹。 “洛先生,在你动手之前,是不是可以继续第三场的赌局呢?你应该还有想问的事情吧。”金钱豹表现得很是冷静,“第三场由双方来摇骰子,点数大者为胜。这次的赌金,就请押上你我的性命,如何?” “好,我跟你赌。”洛轩握着骰盅,却是只看着金钱豹,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洛先生,怎么了?”金钱豹见洛轩停住不动,微笑着问道。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会甘心在这临安城当一方恶霸作恶?”洛轩开口问道,“看得出来,你和‘千面人’柳花郎并不一样,也和你口中所说的大当家也不一样。” “哈哈哈,恶霸么?”金钱豹哈哈一笑,“因为当好人,是一辈子都赌不赢的。赌博,从来就不只是靠运气。” 洛轩轻笑一声:“可是,我赢定了。” 说罢,洛轩的左手除了拇指其余手指的间隙都夹住一粒骰子。随即一掌拍在桌上,淳厚的内力将骰盅震起在半空,左手一甩,将三粒骰子甩进骰盅内。骰盅疯狂地旋转着,骰子剧烈的碰撞声和刮蹭盅壁的声音不绝于耳。只见洛轩右手化掌,将骰盅重重地压在桌面上。 第19章 索命鬼 ““哗啦”一声,骰盅应声而碎,露出里面还在旋转的三粒骰子。待骰子停止旋转,三面朝上,三个六,豹子。 “技不如人,我金钱豹今天三连败,认栽了。”金钱豹站起来,对着洛轩一抱拳,“大当家与我和小七有恩,我不得不为他效命。我这一辈子都在赌,今天就算是死在赌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二哥,别跟他废话了,咱们人多,就不信他能活着离开这里!”柳花郎在一边强作镇定。 洛轩站起来,手握墨魇剑,将漆黑的剑鞘上金色的“魇”字露出来:“我的第三个问题便是,你可认得此剑?” 金钱豹看着剑鞘上金色的“魇”字,不禁苦笑道:“呵呵,原来如此。天道好轮回,一切都是报应啊。没想到,你竟然是传闻中的‘无忧剑客’。” “无忧剑客?”柳花郎不禁一阵胆寒,“就是那个杀人狂魔?” “老三,你也杀人无数,也好意思叫别人杀人狂魔?”金钱豹一笑。 “二哥,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有闲心打趣?”柳花郎急道,“他确实身手了得,我们联手才能有胜算!” “每个人的命中自有他的劫数,今日你我本就是难逃一死,坦然面对又有何不可?”金钱豹双手一摊,“刚好小七也不在,我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了。” “我敬重你是条汉子,若是告诉我你们大当家的情况,我可以留你一命。”洛轩 “大当家于我有再造之恩,恕难从命,”金钱豹一抱拳,“洛先生,我知道今天请你住手离开是不可能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些关于索命鬼当年灭门镇海城洛家的情报,是否能换取赌场其他兄弟的活路?除了我和老三,其余人皆与索命鬼无半点瓜葛。” 柳花郎听到金钱豹这么说,不禁一愣:“二哥,你这是把本钱交到别人手里在赌啊……” 金钱豹大手一挥,示意柳花郎噤声。柳花郎皱着眉头,虽不再说话,但仍然紧盯着洛轩。 “看得出来,你与柳花郎不同,我可以信你一次。”洛轩抬手示意,“二当家,请坐吧。” “多谢洛先生。老三,你也稍安勿躁。”金钱豹示意柳花郎收起铁扇,自己率先坐下了。 柳花郎看看两人,只觉得一阵奇怪,不知道二哥金钱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无忧剑客就是打定主意要自己的命,现在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就是在这里等死。但是自己也实在是打不过无忧剑客,只得听了金钱豹的话,收起兵刃。不过柳花郎毕竟是多了个心眼,他坐在了门口处,一但情况不对可以迅速逃掉。洛轩也不管他,在他看来,柳花郎没什么用处,早晚可以收拾掉他。 索命鬼,是一个多年以前恶名远扬的杀手组织,一开始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团体,不知道是由谁成立的,主要接手江湖上一些不法之徒的悬赏,只要是被悬赏者,索命鬼的成员一概不问理由,接了任务就一定会完成,而且不允许中途撤换目标人物,所以其中不乏很多冤假错案。在江湖上传开名号的时候,索命鬼的成员已经遍布了全国。 眼见这个杀手组织越来越壮大,除了官府派专人调查,各方江湖义士也都集结起来共同与其对抗,但无论怎么调查,都很难抓到任何一个索命鬼的关键人物。因为索命鬼拉拢人心的手段十分简单而又高明,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贫民百姓,都会有他们自己怨恨的人,在了解情况后,激将一番,蛊惑其买凶杀人,事后以此事来威胁本人及其家人的安全,一边威胁一边用重金犒赏将其收入帐下,导致很多人明知自己做的事情违法叛德,但迫于威胁和诱惑不得不一直为索命鬼效力。再加上大多数人都是外围人员,真正的核心成员谁也不清楚,如此人数众多又难以琢磨的杀手组织,索命鬼做到了极为神秘又大肆张扬。 后来,索命鬼便都是以暗杀江湖上的知名人士为主,谁名声在外,谁就是被索命鬼盯上的下一个目标。有一些是江洋大盗、土匪恶徒,人人恨不得除掉他们,索命鬼便对外美名其曰伸张正义,从而出手暗杀顺带滥杀无辜。索命鬼里面越来越多的人都是为了公报私仇,最终变成了一个一但提起,人人都想得而诛之的邪道组织。 索命鬼组织严密,也离不开他们的机构设置。索命鬼共分为森罗堂、炼狱堂、招魂堂和追魂堂,森罗堂负责决定暗杀目标、发布悬赏和决议重大事件等;炼狱堂负责研究机关利器、训练成员武艺和后勤保障等;招魂堂负责寻找招揽目标和收集悬赏目标,基本上是所有暗杀任务的起点,一切活动都会经过招魂堂审理;至于追魂堂,对外公开重金聘请武林高手,专门处理背叛索命鬼的人员,追魂堂是索命鬼内部都忌惮的存在,因为一但有一丝一毫的背叛行为,追魂堂便会立即出手,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人。虽然没有固定的场所,但整个组织的所有堂部仍然能够保持无缝运转,可见索命鬼的成员有多么心甘情愿地为索命鬼组织办事。每个堂部都各司其职,互不干涉,但由于鱼龙混杂,仍不乏有心之人会试图插手其他堂部事务,难逃被追魂堂处理的命运。至于“千面人”柳花郎,凭着高超的易容术和轻功,再加上老天的帮忙,这才逃过一劫。 临安城七恶霸的大当家,本名阎四夕,绰号“夺命阎罗”,是索命鬼的高层成员之一,武艺高强,难逢敌手,主管索命鬼组织的炼狱堂,负责索命鬼成员的武艺指导。据阎大当家的说法,索命鬼从来不大规模召集帮众,重大事件也最多不超过十人集会。各堂堂主均可自由招揽人员,来完成招魂堂发布的悬赏任务。 镇海城洛家灭门一案,阎四夕并未参与,这个事情是当时由森罗堂的人直接参与的悬赏,对外招募,参与者均可获得一百两白银,拿下洛家家主首级的一万两白银,直系亲属首级的一千两白银。阎四夕由于要事在身,虽然眼馋,但还是放弃了。至于是谁决定的这件事,又是谁去做的这件事,他一概不知。但是此案一出,皇帝亲自下令捉拿涉案人员,重金悬赏和加官进爵双管齐下,可先斩后奏,一律杀无赦,索命鬼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短时间内各堂部分崩离析,即便是追魂堂拼命清理也挡不住背叛的人越来越多。眼见情势不妙,阎四夕也从索命鬼脱离,但他使了个计策,并没有暴露自己已经背叛组织的情况,而是化身七恶霸的首领,隐匿在临安城称霸一方。对内谎称为索命鬼发展后续力量,准备东山再起,实则与索命鬼划清界限,无论是追魂堂的人还是寻找索命鬼的人,一律清理干净,不留一点痕迹。慢慢地,除了柳花郎被收留,其余有关索命鬼的人和事,在这临安城便再也没出现过,阎四夕也安心地在临安城发展自己的势力。 “那么,也就是说,只有阎四夕还有一些索命鬼的消息,你所知道,也只有这么多?”洛轩问道。 “所以参与镇海城洛家灭门一案的,实际上是森罗堂的人。”金钱豹点点头:“其他的消息,想找我们大当家问个清楚,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但按柳花郎所说,你们的大当家已经死了。”洛轩一脸平静地说道,“尸体喂了狼,头在你房间里。” 柳花郎听闻大惊,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等等,百花楼!” 柳花郎逐渐回忆起昨晚模糊的记忆,自己在百花楼醉后吐真言,不知道洛轩是从哪里听来的,但一定和百花楼有关。只要有钱,什么情报都是可以买到的。只是昨晚刚过,从买卖情报到交易结束,这点时间未免有些太短了。 洛轩听了他的话面不改色,对着金钱豹继续说道:“从一进这三宝殿的门,柳花郎左一个大当家,右一个大当家,门口的那两位大汉的神色也十分怪异,虽然不懂你们的暗语,但我知道你们已经准备好将我困在这里。可惜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你们这些人加起来,也难以留住我。” “哈哈哈哈,老三你常去百花楼,而百花楼是何处所在,我最清楚不过。早就料到你早晚嘴不严,干脆就略施小计,给你演了一出戏而已。”金钱豹一边笑一边对柳花郎说道,“你是不是以为那个五年来出现在你面前的大当家,那个被我暗中除掉的大当家是真的阎四夕是本人吧?那只是大当家找的替身罢了,真正的大当家这么多年来一直以另一个身份在临安城活动,只不过只有我知道而已。” “二哥,这是为什么?”柳花郎满脸复杂的神色,手止不住的在颤抖。 “你自称是索命鬼的叛徒,但保不齐你其实是索命鬼派来暗中调查的。大当家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对你轻易地放心呢?五年来你一直为七恶霸出力,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于是大当家便想到杀掉那个替身,就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露出马脚。但最终验证,你确实是逃离了索命鬼的叛徒,别无二心。只不过你平时行事太多张扬,又擅长易容之术骗人骗己,实在是不能让你知道太多秘密。”金钱豹大笑道,“不过说起来,你还真是立了一功。这个假情报若是在百花楼散播出去,大当家想做的事情一定会事半功倍。至于为什么说这些与洛先生听,一是有言在先,以情报换取其他弟兄的性命,二是让老三死前也能死个明白,三是以洛先生的身份,应该不会屈尊去百花楼泄密。老三,你就陪二哥我去往来生走一趟吧。黄泉路上你我作伴,也不会那么孤单。” “二哥,大当家如此待我,那么你呢?这几年我待你亲如兄长,你也是这么看我的吗?”柳花郎一脸失落,咬着牙问道。 金钱豹摊开双手,反问道:“这要问你自己了,这几年你惹出的事情比老六还要多。先不说我是按大当家的吩咐做事,你我相处多年,按你对我的了解,你应该知道,我唯一在乎的兄弟只有小七一人而已。” “金钱豹!你我之间的恩怨,除掉这无忧剑客后再算!”柳花郎高声喊道:“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屋门被撞开,一时间涌进来一群手持兵刃的大汉,将洛轩团团围住。 洛轩站起来,手掌已握住墨魇剑的剑柄。 “小七呢?小七怎么没来?”柳花郎一把揪住之前门口的那个大汉,“我不是特别交代要让小七过来的吗?” “三、三当家,七当家他可能又偷跑出去了,整座赌场和后院根本找不到他。”那大汉一脸无辜。 “快派阿庆去找,快!”柳花郎对着人群高喊着,一边从怀中掏出铁折扇,一边恶狠狠地盯着被包围的洛轩,眼中还带着一丝恐惧。 “洛先生,事已至此,再无需多言。”金钱豹接过一个人递给他的一柄大刀,“杀人偿命,恩怨分明,是我们江湖人一辈子都逃脱不了的命运。大当家与我有再造之恩,就算他是天底下最罪大恶极的大恶人,今天也绝不能让你走出这个屋子,当年的旧账,就请先在此地结算一笔吧!” “我很佩服讲义气的人,也愿意按与你的交易留其他人一命。但是,任何挡在我前面的人。”洛轩冷笑一下,右手搭在了剑柄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一时间,黑光乍现,邪气弥漫在整间屋子里。刀剑碰撞声,喊杀哀嚎声,交织在一起。这“三宝殿”的地下赌场,已成幽幽鬼门,洛轩化身为厉鬼黑无常,葬送着曾经作恶多端的“七恶霸”和他们的手下们。 第20章 萧府会谈(上) 清晨,临安城萧府大院。 离叔正带着几个家丁清扫庭院,萧红绫在一旁对着练武用的木桩敲敲打打。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离叔放下手里的扫帚,准备转身去开门。 “这个时辰,肯定是二哥回来了!”萧红绫停下手里的动作,扭脸看向大门,“离叔,你别管,我去开门。” “哎,三小姐,您慢着点儿啊。”离叔连忙抬手阻拦,但只是徒劳地在空气中抓了抓。 萧红绫身轻如燕,几步就纵跃到大门口。手掌一托一推,横在两扇门中间的木闩就被挪到了右边。拉开大门,门外出现的却不是萧毅的脸。 “三小姐,打扰了。”叶青双手作揖,书生气十足。 “叶青,这大清早的,你不在家里读圣贤书,来我家做什么?”萧红绫有些不悦。 叶青不慌不忙,彬彬有礼地微微躬身一笑,然后从跟在自己身后的叶三手里接过一个用细绳绑住的油纸包,最上面贴着一张红纸,上面用黑字写着一个“福”字。 “昨日因在下莽撞,让三小姐徒生怒气。在下昨晚彻夜难眠,便一大早携礼前来与三小姐和解。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三小姐不要推辞。”叶青将纸包递过去。 萧红绫见叶青提到昨天的事情,再加上二哥已经“斥责”过了自己,不由得心中对叶青产生了一丝愧疚。 “那个,叶青,昨天是我的不对。只是当时在气头上,有些话我不是故意要说出来的。事后二哥也教训了我,错在我,这礼物我不能收。”萧红绫推辞着。 叶青微微一笑,还是把纸包往前一递:“三小姐如此通情达理,昨日之事便已烟消云散了。倘若三小姐愿意收下这核桃酥,在下也不算白来一趟。” “唔,好香啊。这味道是溪水街柳树胡同的老爷爷做的,”萧红绫不再推辞,吸着空气中香甜的味道,“昨天打发福贵去买,但是老爷爷因为准备过年,所以没有出摊,你这是从哪儿买到的?” 叶青轻摇着手中的折扇,说道:“在下平日常去溪水街,与那老爷爷乃是忘年交。昨日恰好前去拜访,他老人家刚好在做自家年关祭祖需要用的各类贡品糕点,想起三小姐时常挂念核桃酥,便和他老人家讨要了些。若三小姐喜欢,便再好不过了。” 萧红绫抱着那个纸包,对着叶青甜甜一笑:“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叶青。” “三小姐客气了。”那笑容比冬日的阳光更加动人,叶青一时间不由得看痴了。 “不过,我好像没提起过我喜欢核桃酥吧?更没提起过特别喜欢柳树胡同的老爷爷这家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萧红绫眼珠一转,单手托腮问道。 “呃……这个,哈哈。”叶青尴尬一笑,眼神开始游离,“三小姐的喜好,在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嗯?老实交代,不然你这辈子都进不了我家的府门。”萧红绫一手叉腰,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他。 叶青听到萧红绫的质问,连忙用扇子遮住脸,说道:“啊,是萧副将回来了。既然东西也送到了,那在下也就不多打扰了。叶三,咱们回去了。” 说罢,叶青竟然飞也似地逃了。叶三见状,也跟在他身后跑了起来。 “哎!叶青你站住!”萧红绫想拦却没拦住,不由得在门口跺脚,高声喊道,“下次可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你了,让本小姐揍你个满脸花!” “少爷,您慢点儿跑!”叶三在后面追着。 叶青终究是读书人,身体不是很强健,跑了一段路就开始气喘吁吁的,看到路口便一转弯,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少爷,您没事吧?”叶三此时也跑到了叶青身边,关心地问道。 “不……没……”叶青喘的一句话都说不全,只得连连摆手。 “少爷,您也太慌张了,晚上约三小姐的事情都没说。”叶三扶着叶青说道。 “叶三,你怎么不提醒我呢?”叶青责怪地问道。 叶三一脸委屈地道:“您可真是恶人先告状,您可得给我这个机会啊。平时夫人教训您的时候,也没见您跑这么快,我还没张嘴呢,您人都到街上了。” “下次吧,下次吧,要是被红绫知道,是你从福贵那儿问来的她爱吃核桃酥的事儿,还从福贵那儿半路截来的,让我今天早上来借花献佛,还不得打死我。”叶青整理了下衣襟,用扇子轻轻扇着胸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堂堂一个念书人,哪做过这等糗事?” 叶三笑道:“少爷,您可别忘了有那么一句老话,叫‘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您看上萧家的三小姐,除了门当户对,那总得主动些不是?我可都是为了您着想,您要是有别的法子也行,我叶三为了少爷您可是愿意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去去去,就知道耍嘴皮子,你比我还小,又没娶妻生子,你懂得会比我多?”叶青摆摆手道。 “嘿嘿,别的不说,我平时走街串巷,也见过不少熟人保媒拉线,虽未经历过男女之情,但法子是学了不少的。”叶三撇撇嘴,“不像少爷您,去了趟百花楼,喝的昏天黑地的半夜才回来,差点儿被管家大人拿下。” “多嘴!”叶青生气地合起扇子,敲了叶三肩膀一下。 “哎呦。”叶三吃痛叫了一声。 “没事吧,”叶青见状,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听说昨晚你被抢了,还被打了,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到时候还你一个公道。” “少爷,我没大碍,也没被抢多少钱,就是别忘了我还欠福贵一顿望月楼的酒席呢,这钱可得您出啊。”叶三埋怨道,“不然我怕福贵那小子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咱们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成,跟我回去取钱。”叶青一招手,“你可得把福贵叮嘱好了,十两够花吗?” “绝对够了,俩福贵也吃不了这么多。少爷,我办事,您放心。”叶三笑道。 看着叶青和叶三消失在视野中,萧红绫一开始想追过去,但看到远处自己的二哥萧毅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就停下了脚步。昨天二哥才刚教训完自己,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三妹,你怎么在门口站着?刚才那人是叶青?他一大早来做什么?”萧毅看见萧红绫在门外,不禁问道。 萧红绫没好气地道:“昨天的事,来道歉的。” 萧毅一眼就看见了萧红绫手里的纸包,“嗯?他道什么歉?哦,原来如此。叶青这小子虽然是个书呆子,不过有的地方还挺灵活的嘛。依我看,三妹你不如给他个机会吧。” “二哥你在胡说什么,这点程度就让你刮目相看了?本小姐可没这么好应付,哼。”萧红绫气哼哼地说道,“二哥你今天回来的有些晚了,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你且看看是谁来了?”萧毅说着,将身后的两人让出来。 “柳叔叔!蔡姨娘!”萧红绫一扫刚才的不悦,立刻变得笑靥如花。 “小绫儿,都长这么大啦,上次见你,还不到我的腰高呢。”柳正阳摸着下髯,乐呵呵地说道。 “小绫儿,快让蔡姨娘看看。”蔡雨桐一把就将萧红绫搂在怀里,满是宠溺的语气,“嗯,还是这么可爱的孩子嘛。” “蔡姨娘,我已经和爹爹学了不少武功了,而且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孩子了。”萧红绫撅着嘴撒娇道,一挺略显饱满的胸脯。 “柳叔叔,蔡姨娘,咱们先进去落座吧。”萧毅说道,“在这里迎客,父亲知道了会责怪的。” “那是要先去静轩阁吧,我去告诉姐姐让她准备一下。”萧红绫利索地一个转身,跑进了府邸大门。 “还说自己不是孩子。”蔡雨桐温柔地一笑。 听到蔡雨桐这么说,柳正阳和萧毅两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走吧,先跟我回府。”萧乾说道。 从阴森威严的天牢出来,方隐只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新鲜了不少。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堪比幽冥地府的牢狱,皱着眉头摸了摸腰间烈鸿刀上系挂的红玉,温润的触感从手指传到掌心,这才稳了稳心神,便随着萧乾离开这个遍布肃杀之气的地方。 萧府门口,离叔正带着几个家丁清扫府门前的青石板台阶,见到萧乾骑马归来,身后还跟着一名青年。 离叔一躬身:“老爷,您回来了。” 翻身下马,有两名家丁牵过缰绳,将两匹马引至后院。 “方隐,你还没吃早饭吧。”萧乾吩咐道:“老离,去准备些早茶,让人端到静轩阁。” “萧伯父,不用了,刚从天牢出来,着实是没有食欲。”方隐说道。 “回老爷,大小姐吩咐,静轩阁有两位来自柳剑山庄的贵客,请您前去一叙。”离叔回道。 “柳剑山庄?”萧乾一愣。 “是二少爷带回来的,说是昨晚封城后才到,加上天气不好,二少爷便请两位贵客在城门角楼处过了夜后,今日清早这才归来。”离叔说道。 方隐点头说道:“想必是柳师叔和蔡师叔到了,没想到他们比预定的日子来的还要早了一些。” “又是你小子安排的?”萧乾问道,“这二位一来,想必事情不会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了吧?” “萧伯父明察,等您见到他们两位,一问便知。”方隐尴尬一笑。 “哼,你们江湖中人的事,我问他们就会说么?”萧乾轻哼一声:“罢了,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就不细究了。说起来,自从纤云走后,我也很久没有见过这两位老朋友了。” 一路无话,二人一前一后随行,来到静轩阁前。方隐紧走两步,赶在萧乾前面将门推开。静轩阁中,客席间已坐着正相谈甚欢的五人。萧毅正在向柳正阳讨教关于武学的要领,柳正阳以手指代笔、茶水代墨,在桌上一边画一边说着什么。蔡雨桐则一左一右拉着萧雪霏和萧红绫话着家长里短,两姐妹十分亲昵地与她交谈,三位女子有说有笑的。 见萧乾走进来,萧毅连忙起身:“爹,您回来了。” “毅儿,这里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谨。”萧乾说道,“关于两位长辈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做的不错。虽说夜间守城是需要严守军令,但是也要看情况灵活处理突发事件,避免做些无用功。” “是,孩儿谨遵教诲。”萧毅低头应答。 “老萧啊,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样子。对家里人别这么严厉,这里又不是你的城防军营。”柳正阳微笑道。 “是啊,孩子们也都长大成人了,已经能替你分担些事务。纤云在天上看着,也一定很高兴吧。”蔡雨桐说道。 “是啊,纤云这一走,已有十年了。”萧乾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神色。 “不过萧乾啊,别看你这么大的城防军统领,有一点我可要说说你啊,”蔡雨桐话锋一转,“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雪霏和毅儿可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绫儿也是正值大好年华,你可不能只顾着城防军务,把儿女的终身大事给耽误了。” 萧乾一笑:“雨桐,你这话说的,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了,他们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儿女大了不中留,我最多是等着抱孙子孙女就好了。” “嘿,老萧,你怎么在这方面这么开明?”柳正阳在一旁捋着胡须,“不管是上门女婿还是未来儿媳,纤云不在了,你不得全权把关吗?” 萧乾摆摆手:“我这几个孩子你还不清楚吗?哪个要是肯都听我的,我又何必操这个心呢?” “那不行。”蔡雨桐说道,“就说雪霏吧,我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嫁给我师兄了,你也不能老这么等着那个人不说话不是吗?” “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吧。”萧乾看了一眼方隐,也不急着还嘴,笑呵呵地说道。 第21章 萧府会谈(中) 萧红绫双手叉腰,得意地说道:“蔡姨娘,看您说的。先不说我和二哥,姐姐这么优秀的人,整个临安城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要上门提亲呢。这婚事要讲究门当户对,看上了我姐姐的,还要能过我这一关才行。” “过你这一关?那某些人可就有苦头吃了。”蔡雨桐抿嘴一笑,偷偷瞧了方隐一眼。 “蔡姨娘,关于这件事,雪霏自有想法,一直以来也未曾改变。小妹说的这些,当然也在考虑范围之内就是了。”萧雪霏说着,伸手将垂下来的发丝撩至耳后。 听到这句话,方隐不免心中一动,目光落在侧立一旁的萧雪霏身上。而萧雪霏着一袭白衣,大方端庄,唇角上扬微微一笑,丝毫不胆怯地迎合着方隐的目光。 萧红绫则是站在一旁,一脸疑惑地打量着自己的姐姐和与其对视的方隐。 “哎,你不是那个浪荡登徒子吗?你怎么在这儿?”光顾着高兴,萧红绫一时间忽略了自己的爹身后还跟进来一个人。一开始以为是下人,结果仔细一看,这不是昨天在大街上救了自己的神捕大人方隐吗? “见过三小姐,昨天多有失礼之处,还请三小姐包涵。”方隐抱拳行礼。 “爹,昨天他……”萧红绫作势要撒娇。 “绫儿?昨天怎么了?”萧乾一脸疑问地看着方隐。 “没什么,没什么,是我看错了。”萧红绫见萧毅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想到一但事情暴露自己又免不了被萧乾一顿教训,于是连忙改口道,“见过神捕大人。” “咳,嗯。”柳正阳发出一声假咳嗽。 方隐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抱拳道:“方隐见过两位师叔。” “好小子,我们可是大老远地来了,要是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是师兄亲临也免不了我亲自给你‘指点指点’。”柳正阳微笑道。 看见柳正阳的微笑,方隐却感到一阵恶寒。 “方隐不敢,一定给两位师叔一个交代。”方隐说道,“而且师父说过,希望两位师叔是一定对此事多多费心。” 蔡雨桐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既然剑圣师兄都如此说了,想必事态已经很严重了。” “爹,这位是?”萧毅问道。 见萧毅疑惑地看向身后的方隐,萧乾便介绍道:“毅儿,这位是方隐,如今是中原第一神捕,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萧伯父莫取笑于我,晚辈在您面前可担当不起‘神捕’二字。”方隐连连摆手。 “神捕?小时候?”萧毅一脸疑惑,眉头一皱,在记忆里苦苦思索着。 “我年长萧二少两岁,记得更清楚。”方隐连忙说道,“当年一起共事,萧二少待我亲如兄长,还送了我一块稀世红玉,我一直都带在身上。” 萧毅恍然道:“啊,我好像记起来了,你就是跟在剑圣前辈身后的那个戴面具的哥哥?” “萧二少你记错了,我是那个不戴面具的。”方隐举起烈鸿刀,刀柄上系着的红玉摆动着,“这块红玉你可有印象?” 萧毅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那块红玉道:“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刀法很厉害的,才让我输掉了三妹送我的生日礼物。” “啊?原来是二哥你输给别人了,你还骗我是弄丢了,哼。”萧红绫不禁面露怒色,双手叉腰。 “三妹,都是哥哥不好。但是男子汉愿赌服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别再计较了。”萧毅伸手挠挠头,“再说了,我之后不是又赔给你一块翡翠玉佩吗?” “没想到这块红玉竟然有如此来头,若是三小姐喜欢,在下即刻双手奉还。”方隐说道。 “不用了,昨日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已经……这块红玉原本就是送给二哥的,既然二哥没有意见,那你就拿着吧。”萧红绫摆摆手,“送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了?发生了什么事?”萧乾问道。 方隐回答道:“昨日我在街市之上……” 萧毅连忙打断方隐道:“爹,只是一点小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是啊,爹,二哥和姐姐已经对我说教过了。”萧红绫低头认错道。 “唉,看来是你又闯祸了。”萧乾摇头轻叹。 “哈哈哈哈,看来,小辈们的缘分也是不浅呐。阴差阳错就碰到了一起,说不定,这块红玉是注定要落在方隐手里啊。”柳正阳捋着胡须笑道。 萧乾眉毛一挑,笑着问道:“怎么?正阳兄你现在也开始学那些摆摊儿的假半仙,占卜算命了?” “老萧,我掐指一算,算出你今日你我切磋之时,百招之内必败呀。”柳正阳突然一脸严肃,闭着眼睛拨弄着手指。 “嘿,我萧某人还真就是不行这些歪门邪道,来来来,你我二人到演武场上见真章,让我看看你算的准不准。”萧乾挽了挽袖口。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老不正经,孩子们可都还在看着呢。”蔡雨桐不禁笑骂道。 “二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爹这个样子呢。”萧红绫偷偷地对萧毅低声耳语道。 萧毅也低声回道:“你记事太晚,娘走之前,爹时常这样,只是娘走后,便很少会见到了。” “哦。”萧红绫点点头,低声道,“二哥,你说如果娘还在的话,爹平时应该会更快乐吧。” 萧毅的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伸手一把将萧红绫揽住,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爹,柳叔叔,蔡姨娘,神捕大人,早饭已备好多时了。不管你们有什么事情,空着肚子可谈不下去啊。”萧雪霏打断众人的交谈,识趣地说道。 “雪霏说得对,先吃饭,吃饱了再谈。”蔡雨桐一把拉住萧红绫,“绫儿,你先前在府门口拿着的那包核桃酥能不能给姨娘尝尝啊?我看送给你的那个后生长得还不错啊,他是谁啊?” 萧红绫脸色微红:“蔡姨娘,您就别取笑我了,那个人只是来送核桃酥的。您想吃,我这就去给您取就是了。” 挣脱开蔡雨桐的手,萧红绫便跑出了静轩阁。不知怎地,眼前不由地浮现了叶青手持折扇、躬身行礼的样子。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介文弱书生呢?不过,他今天表现还不错,可以考虑给他个机会……哎呀,我在想什么呢……”萧红绫用力地摇摇头,将杂念抛出脑海。 众人用过早饭,萧雪霏与萧红绫回到厢房,萧毅则回城门处继续值勤驻防,方隐、萧乾、柳正阳和蔡雨桐四人则回到静轩阁落座。驱散下人,关好门窗,四人这才开始谈话。 “方隐,剑圣师兄他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柳正阳一扫之前的微笑和蔼,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方隐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还请两位师叔亲自过目。” 萧乾也不作声,默默地在一旁喝着茶。只见柳正阳两指成剑,轻轻一划便将信封启封,掏出里面的信纸,细细地读着信中寥寥几行字,柳正阳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这……”蔡雨桐也凑过去看信,疑惑的表情变成惊异,“师兄,这信里说的都是真的?” “剑圣师兄虽玩世不恭,但他绝不会开这种玩笑。”柳正阳合上信纸,问道,“方隐,依你之见,还有几日?” 方隐摸着烈鸿刀柄处所系的红玉,沉吟道:“现在很多线索已经明朗了,等到我的线人拿到关键的‘钥匙’,最多三日,便可真相大白。” “师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蔡雨桐的眼神黯淡下来,“仅仅是三年未见,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可不想再失去另一个孩子了。” “师妹,我们此次前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你放心,就算是拼上我这条老命,也要救他出苦海。”柳正阳满眼是关切和心疼,一把握住蔡雨桐的手,对方隐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我想请两位师叔去接一个人。”方隐说道。 “是谁?”柳正阳问道,“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们也一定找到他。” “江舟城苏府大小姐,”方隐一字一顿道,“苏婉彤。” “苏婉彤!”蔡雨桐黯淡的眼神突然间明亮起来,“对,如果是她的话,那么一定可以……” “呼,看来,事情也许并没有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柳正阳反而平静下来,捋着下髯思索道,“若是婉彤说的话,确实他不会不听的。” “我还没有见过她,从我掌握的消息来推断,得知她一定是一位刚正不阿、聪明机敏的女人。所以我知道,即便是亲自去了,要取得她的信任也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方隐说道,“但是两位师叔不一样,您二位一定可以顺利将她接过来。毕竟,您二位是她的远亲。只要说清楚利害关系,我想她一定会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事不宜迟,师妹,咱们这就动身吧。要在三日之内往返于临安和江舟两地,时间还是很紧迫的。”柳正阳对着萧乾一抱拳,“萧兄,抱歉此事还不能让你插手。来日我定当携几坛柳剑山庄酿制的竹叶青,再次登门,以酒赔罪。” 萧乾连忙站起来还礼道:“柳兄言重了。既然如此,就从萧某这里取两匹最快的马,而且江舟城据此地有千余里远,我让人备足一路的盘缠后,再送二位远行吧。” “萧乾,谢谢你。”蔡雨桐微笑着点点头。 “一家人不必言谢。”萧乾摆摆手,“我这就让老离去准备。” “方隐,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虽然我们也好久没有见到婉彤了,但是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她一定会来的。”蔡雨桐故作神秘道,“还有一件事,虽然现在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你自己的事情,也别耽误了。该对雪霏说清楚的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蔡师叔,我自有分寸。”方隐点点头,“那么,就辛苦二位师叔跑一趟了。” “哈,名震江湖的‘柳剑双侠’成了给神捕大人跑腿儿的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柳正阳开玩笑地说道。 “柳师叔,您这句话一出,晚辈可要折寿了。”方隐也开玩笑地回应道。 “行啦,师兄,别再闹了,抓紧时间出发。”蔡雨桐掐了柳正阳一把。 萧乾将一切安排好,派一名家丁牵来两匹精壮的汗血宝马,两匹好马吃足了好料喂饱了好水,原地不安分地踱着步,鼻孔中喷出股股热气,俨然一副要日行千里的劲头。 “行了,萧兄请回吧,不必远送。方隐,你放心,三日之内,我们就将苏婉彤接过来。”柳正阳接过马的缰绳,郑重其事地说道。 “两位师叔,晚辈替师父谢过,有劳了。”方隐一躬到地,行了个大礼。 “孩子,你别这样,咱们都是一家人。”蔡雨桐连忙过来,扶起方隐,“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到了这种地步。你就在临安好好办你的事,江舟那边,有我们呢。” “是。”方隐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令无数盗匪恶徒闻风丧胆的神捕,此刻眼眶却有些湿润了。 萧乾在萧府门口送别柳正阳和蔡雨桐,看着两人翻身上马一路绝尘而去,这才回头与方隐交谈。 “方隐,今日你有何打算?”萧乾问道。 “我埋藏在临安城的线人还没露面,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不易打草惊蛇。”方隐回道。 萧乾拍拍方隐的肩膀:“那你今天就在府里休息吧,有什么需要,跟老离说,他会照顾你的。我一会儿还要去处理城主大人交代的一些繁杂事务,三日后,临安城召开祭祖大会,除了加强防盗军备提防云无影,还有一个令人头疼的无忧剑客。对了,你在府上可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光是绫儿那个丫头就够我头疼的了。” “是,萧伯父。”方隐点头回道。 “老离,备马。”萧乾吩咐道。 第22章 萧府会谈(下) 送走萧乾,离叔便领着萧乾到后院厢房处一间空屋内。 “方少爷,这间屋子虽少有人居住,但是每天都有家丁来打扫,你可以安心在这里休息。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到前堂来找我。若是饿了,就和厨子福满说一声。这里的布局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大小姐还是住在西厢第一间。”离叔一边念叨着一边意味深长的看着方隐。 方隐一时间竟然有些腼腆:“离叔,您辛苦了。” 离叔温柔地一笑:“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有些事情,不需要我们这些老人说三道四了。不管你是当年的皮小子,还是如今已长大成人闻名天下的神捕,到了这里就是回到了自己家,不用太多拘束。” “哎,离叔,谢谢您。”方隐心中一暖。 送走离叔,方隐在屋中踱着步,透过打开的轩窗不住地打量着对面西厢第一间厢房的扉门。犹豫了再三,还是打开了自己的房间的门,迈步朝前走去。 厢房之中,萧雪霏正在挽袖作画,宣纸之上一朵大大的牡丹已然成型,手中握着细笔,仔细地勾勒着牡丹花的花瓣。萧红绫则坐在对面,嘴里嚼着核桃酥,却不看画,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萧雪霏的脸。 “小妹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是对琴棋书画都不感兴趣吗?”萧雪霏感受到异样的视线,抬起头来问道。 “我感兴趣的是姐姐你和方隐的关系啊,就从刚在静轩阁的情况来看,事情不简单啊。”萧红绫一边吃着核桃酥一边盯着萧雪霏,“想骗过我萧红绫的眼睛是不可能的,姐姐你从很久以前就和方隐认识了吧?” “大约十年前吧,方隐曾暂住过萧府一段时日。还记得那段时间你被高夫人带去城主府闭门习武吗?你被禁止随意出入了。”萧雪霏并不遮遮掩掩,停下笔,大大方方地说道,“所以,我和小毅都认识了方隐,而你则认识了叶青。” “叶青又不会练武,那时候他天天拿着本破书围着我念叨,什么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烦都烦死了。”萧红绫眼珠一转,凑近小声问道,“姐姐你别岔开话题啊,你跟我说实话。我看方隐在静轩阁对姐姐你眉来眼去的,是不是看上你啦?还是说?你们早就有那个意思了吗?” 萧雪霏用拿笔的手轻轻推了一下萧红绫的额头,略微嗔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脑袋里想得都是什么啊?” “不行,我不同意,我觉得他配不上姐姐。”萧红绫站起来踱着步说道。 “哦?你说说看。”萧雪霏抿嘴一笑,问道。 萧红绫掰着手指头数着:“你看啊,他救我的时候就那么把我抱在怀里,占我的便宜;然后还仗着自己是捕头,对着那镖头王老虎发官威;还有,还有我提出要跟他学武功的时候他就色眯眯地看着我说我付不起报酬;还把我当小孩子看……” “小妹啊,你说的这些,差不多都是你的任性造成的啊。”萧雪霏扑哧一笑。 “我起来了,那封发黄的信纸上的落款‘烈鸿’就是方隐吧,是他那柄烈鸿宝刀。姐姐你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谎。”萧红绫叉腰道,“我实在想不通,方隐他哪里好了?是因为他是‘神捕’吗?人是长得还算不错,那来咱么萧府提亲的人也不乏高官之辈啊,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人也不少啊。总之,我不是很喜欢这个浪荡登徒子。向我姐姐提亲,过不了我这一关可不行。” 萧雪霏单手托腮,眼睑微微下垂,“你对他了解太少了,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红绫听到这句话,猛地俯身趴在桌上,凑近萧雪霏的面庞,看着她的双眼。 “怎,怎么了?”萧雪霏被吓了一跳。 “姐姐,这还没提亲呢,怎么胳膊肘就开始向外拐了。”萧红绫扶额叹气道,“爹说过,姐姐一旦认定某件事,那就一定更改不了的,看来爹说的没错啊。看来不管我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姐姐你的想法,没办法,谁让我是你的妹妹呢?这下就只能……” “哦?那么说,三小姐是认可我了?”萧红绫话音未落,屋门被推开,方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你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萧红绫吓了一跳,一转身抽出腰间的匕首,“谁让你私自进来的?” “哎哎哎,三小姐切勿妄动,刀剑无眼。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方隐假装慌张,举起双手挡在身前。 “我说神捕大人也会做偷听女孩子的闺房秘话这等龌龊之事?可很难让人相信你是个好人啊。”萧雪霏强忍着笑容,一脸认真地说道。 方隐苦笑一下:“我本来是想敲门的,结果手刚放上去,一阵风吹来,门就开了。” “谁认可你了,你个浪荡登徒子。”萧红绫用匕首指着方隐,“现在讨厌你的理由又多了一个,那就是私闯大小姐闺房,心怀不轨。” “那不妨再加一条,贿赂豪门吧。”方隐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一枚鸡蛋大小的黑珍珠,双手举向萧红绫,“南海黑珍珠,在下一次偶然所得,研磨成分敷面可美白。三小姐每日习武风吹日晒辛苦得很,这小小的礼物,在下不成敬意。” “呸,脸皮真厚。”萧红绫收起匕首,一把将珍珠抢过来,拿在手里把玩着,“这是真的吗?我可听说南海黑珍珠都是进献给宫里的妃子的,私下不会买卖。” “三小姐一直在这临安城,对其他地方的事情尚不清楚,顺天府有几家很有名的当铺,都存有此物,这种东西虽然世间稀有,但只要缘分到了,价码合适,想要弄到手也并非难事。”方隐解释道。 “那这下可让神捕大人破费了,小女子担待不起啊。”萧红绫一边说一边作推辞状。 “非也非也,我一男子,用不上此物,还是送个三小姐最为合适。”方隐微笑道,“三小姐平时在外习武,风吹日晒,需要好好保养才是。” “怎么?你是说我练武练的,手脸粗糙,没有姐姐好看吗?”萧红绫气道。 “岂敢岂敢,三小姐天生丽质,我走在临安城的街道之上,城中百姓对您的夸赞声早就把我的耳朵灌满了。”方隐见招拆招,行云流水,“此物为三小姐所用,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嘿,油嘴滑舌的,你是不是靠这些花活,骗了不少良家闺秀了?”萧红绫也不落下风,紧追不舍。 “三小姐此言差矣,在下从始至终都对家姐一心一意,天地为证,绝无二心。”方隐趁机抖了个机灵,顺便看向萧雪霏。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闹了,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斗嘴。”萧雪霏见两人还要继续开玩笑,不禁出手阻拦,无奈地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投脾气。这才刚认识不久,这要是早就认识了,我这屋子的顶梁都得被你们给吵裂。” “不愧是神捕大人,出手阔绰。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这次就放过你。你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不过你可别对我姐姐动手动脚啊。”萧红绫恶狠狠地瞪了方隐一眼,“不然我饶不了你!” 方隐连连摆手:“三小姐就是借在下十个胆子,在下也不敢造次。” 萧红绫临走前又看了两人好几眼,出了门有探出头来瞪了方隐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又略带不甘心地离开了厢房。 萧雪霏见萧红绫离开,便走到门口,将门关严,插上门闩,转身径自走到桌旁坐下,并不理会方隐,继续描绘着牡丹的花瓣。 方隐也默然不语,而是收起了刚才的一脸玩笑,就这么静静地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院落。萧红绫离开后,屋中显得那么冷清,明明有两个人在,却安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方隐蓦然回首,平静地看向萧雪霏。而后者,恰好停笔抬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两人如此默契,心照不宣,仿佛是天生注定,要让两人参与这段姻缘。 “近日可好?”方隐出言打破沉寂。 “偶感风寒,无碍。”萧雪霏看着方隐的眼睛,“你此时出现在临安城,想必只为了你师兄那件事吧。” “师父将他逐出师门后,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想到再得知他的消息时,已然变成了无忧剑客,但不管如何,他仍然是我的师兄。”方隐轻叹道,“因为除了我和师父,没人能帮他了。” “从小遭如此大难,隐忍多年,必是尝尽了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苦。”萧雪霏早就听方隐谈起过无数次,不禁为之动容。 “十年了,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方隐的眼神偏移了些,“关于洛家灭门惨案也好,关于你的等待也好。” “那么,你已经做好决定了?”萧雪霏问道。 “嗯,这临安城,便是一个开始。如果顺利的话,希望可以在这里结束。” “那这么说,他已经到临安城了?” “前日便已到了。” “你还未去见他?” “没有,但当天便已经假借冷面修罗之名,约他三日后城外大雁塔一见。” “你确定他一定会去?” “若是别人,他不会理会。但是冷面修罗,他必将前来赴会。” “为什么是冷面修罗?” “以前作为儿时玩伴的绰号而已。师兄看似冷酷,实则内心纯粹,希望能借儿时的一点回忆,缓解他体内的煞气。” “是因为墨魇剑?” “那是天下至邪之物,就连师父都不愿使用,宁可将它毁于天池。它也曾落于我手一段时日,但现在想来,仍然脊背发凉,十分后怕。” “你有什么安排?” “雪霏,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便是。” “弹筝,吟曲。” “可另有词曲?” 方隐拿起烈鸿刀,将刀柄一侧的玉板卸下,从里面拿出一张纸。萧雪霏接过那张老旧的纸,展开后看到上面附着一首字体清秀的诗词。 “这首曲词叫作《凤栖梧》。”方隐介绍道。 萧雪霏皓齿轻启,念道:“独立窗前流萤飞,赏月清寂,轻烟冷风追。楼外枯松昨夜翠,遥看星河浅梦碎。拟作佳人含羞停,空叹孤影,对月也无情。忆笑裙袂舞步轻,点踏红尘破圆镜。” “这首词,便是师兄的心上人苏婉彤亲笔所写。” “从词句可看出,这位女子心思细腻、敏锐感触,整首词情调伤感、充满缺憾,你确定要吟唱词曲?” “非此曲不可。” “那我先试着弹奏一遍,你听听看有何缺憾。” “临安城第一才女,萧家大小姐萧雪霏的曲子,怎么会有缺憾?”方隐冲萧雪霏挤挤眼。 “又不正经,你交代的事,我怎敢有一丝疏忽?”萧雪霏嗔道。 方隐内心一阵感动,不禁说道:“雪霏,我方隐何德何能,这辈子能得到你的倾心?” 萧雪霏也不看他,坐在古筝旁调着琴弦,平静地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我二人皆是两情相悦,曾于月下私定终身,承诺休戚与共,现在又何必说一些这样的话?你愿意对我坦白一切,我自然有觉悟用我最大的能力来帮你。” “雪霏,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一定给你一个最好的交待。”方隐认真地说道,暗自狠下决心,此生绝不会辜负面前这位世界上最好的女子。 “不必多说,我晓得的。”萧雪霏莞尔一笑。 调试完古筝后,萧雪霏示意方隐坐在窗前,开始对照纸上的诗词,一边弹筝一边吟唱。方隐坐在窗前,看着院中的花草树木,听得如痴如醉。只觉得此时便是半夜,明月当空,一位伶人在月下的庭院中翩翩起舞。 筝声如流水一般,飘出轩窗,飘到院中,听得正在修建花草的离叔停下手中的剪刀,驻足闭目享受。 筝声又飘过院墙,飘到街道之上。墙角处讨饭的乞丐也听到了,不禁起身张望。突然一个人匆匆跑来,将他撞到在地,随即继续向前跑,连句抱歉都没有。 “哎呦,你怎么不长眼……”乞丐起身本想骂街,但看到大汉回头瞪了自己一眼,便闭上了嘴。原来撞他的那人他认识,是赌场三宝殿的总管阿庆。 “小七!小七!”阿庆一边在街道上跑着,一边高声喊着。 第23章 剑痴小七(上) “小七!小七你在哪儿!”阿庆一边跑一边在街上寻找着,“你哥哥出事了,赶紧出来!小七!” 街角处,一群外地来的江湖人士正在打把式卖艺。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今日在下初到贵宝地,因家乡闹灾,一家已无盘缠,故在此卖艺,望各位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啦,先谢过大家了。”一名身穿无袖粗布上衣的壮汉操着略带口音的官话,向着周围的人抱拳拱手,说了一套典型的江湖术语。 见围观人群差不多有十几个人了,壮汉回头冲身后拿着锣和鼓的一男一女点了点头。锣鼓声响起,只见壮汉伸手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抄起一杆长枪,耍了一套六合枪,破空声呼呼作响,整套枪法大开大合,身体随着双手舞动这杆长枪左右腾挪,顿时众人爆发出喝彩之声。 壮汉收势,将长枪扔在一旁,脚尖一挑,从地上挑起一把长刀,左右连砍、游刃自如、酣畅淋漓,刀旁生风,带起衣襟飘动。随后又表演了一套八卦棍,打在地上啪啪作响,烟尘四起,长棍在手,如同灵蛇一般抖动。小七混在人群里,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苹果,嘴里还在嚼着,时不时跟着人群叫好,一脸傻笑。 卖艺表演随着锣鼓声结束,壮汉面不更色气不喘,向众人再次抱拳拱手。之前敲锣的男子走过来,将手里的铜锣倒扣,向围观的看客百姓讨要赏钱:“各位大爷,您看着赏。” 众人纷纷摸出几枚铜板,丢在铜锣的背面,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待转到小七这里,小七也学其他人在怀里摸了摸,但是什么都没摸出来,于是便又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傻笑着将苹果放在铜锣里。 端锣的男子一愣,赔笑道:“这位爷,苹果还是请您拿回去。没有赏钱没关系,是我们武艺不精,入不了您的法眼。一会儿再给您上几个绝活,您又何必这样羞辱我们?” 小七还是傻笑着,说道:“我哥哥那里有钱,我只有这个,全都给你了。” “这……”那人一时间感到十分尴尬。 “别理他,这人是这一片有名的傻子,你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也正常。”旁边有人出言低声解释道。 “哦哦,原来如此。”端锣的男子恍然大悟,于是他把苹果拿出来,还给小七,“这个还给你吧。” 小七这下不高兴了,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要?这是我最好的东西了。” 端锣的男子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看向壮汉。壮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有人找茬,拿着一柄未开刃的铁剑就走了过来。 “怎么了?什么事?”壮汉问道。 端锣的男子无奈地诉苦道:“爹,碰见个傻子……” 话音未落,小七一脚踢过去,将那人踹倒在地,手里的铜锣摔在地上,里面的铜钱散落了一地。 小七手里拿着苹果,指着地上的那人道:“你才是傻子,哥哥说过,骂我傻子的人,都该打!” “哎!你怎么打人……”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过去算账。 “这位好汉,切莫动手。”壮汉见状,连忙过来打圆场,一把将那男子拦在身后,对小七说道,“他没有喊你傻子,是他不小心说错了话。” 小七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一字一顿地说道:“哥哥说过,在街上卖艺的,都是朋友,不可以不管。小七身上只有这个,所以就只能给你们这个。既然你们不要,那小七可以帮你们一起卖艺。只要挣了钱,都是你们的。” 壮汉一时间愣住了,看着眼前这名嘴角还在流口水的瘦弱青年,不知道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要帮自己卖艺。 还没等壮汉反应过来,小七一个错步就消失在了他面前。正在纳闷,再低头一看,手里的剑也不见了。 “爹,你看!”身后的男子喊道。 壮汉听到声音,连忙回头。只见刚才的瘦弱青年站在自己刚才卖艺的位置,手里握着那柄未开刃的铁剑,摆了一个非常标准的持剑姿势,但手里拿着半个苹果,这个场面实在是有些违和。 只见小七手握铁剑,深吸一口气,一扫之前的憨傻神态,面对着路边的一块青石板,脚下连续腾挪,使了一套七星剑法。剑花舞动,带动阵阵狂风,围观的众人只觉得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土扑面,纷纷用袖口遮挡。 壮汉离得近些,只觉得寒光袭来,全身刺痛,不多时自己身上的衣服全被切开。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散落的铜钱均被剑风劈成了两半,不由得大惊失色。 良久,小七停下了动作。壮汉忍痛看去,只见小七手里的铁剑却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而那块青石板,被雕刻成了一柄石剑和一个石头大苹果。 小七扔掉手里的铁剑,又恢复了那副痴傻的状态,一边嘿嘿笑着,一边面向围观的百姓,打量了一番,盯着一个穿着稍微华丽的人,伸出了手:“给钱!” 被盯着的那人也不敢吭声,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锭约莫有十两的银子,放到小七手里。 小七收到银子,转生将银子“当啷”一声扔到铜锣里,心满意足地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推开众人,丢下愣在原地的卖艺众人和围观百姓,扬长而去。 “爹,你还好吗?”端锣的男子见壮汉身上全是伤口,破碎的衣服都被染红了,关切地问道。 “谁要说这人是傻子,那也是天下最厉害的傻子。”壮汉不禁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凌厉肃杀的剑法,只是在一旁观看便已觉得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小七自认为做了一件好事,一边走一边偶尔蹦两下。周围的人都只觉得此人怪异,有意无意地躲开他。 小七嚼着苹果,寻找着下一个感兴趣的事物。只见满脸焦急的阿庆飞奔而来,便挥臂高声喊道:“阿庆哥,我在这里!” “小七,你跑哪儿去了!快跟我走!”阿庆见到小七,几步蹿到小七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往三宝殿的方向就跑。 “阿庆哥,我们去哪里玩儿?”小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丝毫不费力地便跟上了阿庆的步伐。 “还玩呢,赶紧回三宝殿!”阿庆急道。 “不,我不回去!这里多好玩啊,三宝殿都是不认识的叔叔,小七不喜欢。”小七听到要回三宝殿,便不跟着阿庆跑了,开始往反方向挣脱。 “你别闹!二当家出事了!”阿庆自知力气不如他,便马上冲小七吼道。 “什么?哥哥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小七听到这件事,也不闹了,脚下也顺势跟上阿庆的速度。 阿庆不敢停下脚步,一边拽着小七狂奔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来了坏人要害你哥哥,快跟我走!” “谁敢害我哥哥,小七一定把他赶走!”小七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别说没用的,快走!”阿庆猛拽了小七一把。 “哎,我的苹果!”小七手里的半个苹果摔落在泥土地上,滚落在一条小巷的巷口。一条野狗跑过来,一口叼起,转身钻进了小巷。 “回去给你,三宝殿有的是!”阿庆此时恨不得背起小七跑。 在小七的一脸不情愿中,两人跑远了。 野狗跑进去的小巷之中,一个人探出头来,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独自喃喃道:“哎呀,这下可麻烦了,无忧剑客对上‘剑痴’小七,到底谁胜谁负,还是两败俱伤,那可说不准了。算了算了, 刚从三宝殿被赶出来,还得回去一趟。唉,谁让我欠神捕大人你的情呢?” 那人说完,便走出了小巷,也朝三宝殿的方向走去。 阿庆和小七一路狂奔,很快就回到了三宝殿。自从柳花郎在门口说了暗语之后,三宝殿的人便已经开始清场了。待金钱豹稳住洛轩之时,整个赌场已经空无一人了。 阿庆拉着小七来到私场的入口,打开暗门,露出向下的楼梯。但是小七却站住了,不愿往下走。 “阿庆哥,哥哥说过,小七不能进这里的。”小七看着通向地下私场的楼梯。 “哎呀小七,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赶紧下去,不然会出人命的!”阿庆打开墙上的暗格,拿出一柄利剑,又顺手从旁边的供桌上拿起一个苹果,一起塞进小七手里。 “这个太沉了,小七要拿小七自己的剑。”小七撅着嘴,只留下了苹果,却将利剑扔在地上。 “小祖宗,这时候我去哪儿找你的剑啊,你再不下去,可就来不及了。”阿庆急的跳了起来。 小七打量了一下四周,从地上捡起一个剑鞘:“这个很轻,可以。” “什么都好,小七你快下去。二当家和三当家都在下面,你快去救他!”阿庆推了他一把。 看着黝黑的入口,小七犹豫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剑鞘和苹果,还是进去了。 阿庆看着小七进去,把暗门又关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下二当家和三当家就有救了。” “哦?我看未必啊。”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什么人?!”阿庆听到声音,猛地转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人,看起来很眼熟,“你不是那个姓叶的……” 话音未落,只见那人抬手一甩,两根钢针射出,打在了阿庆的脑门上。阿庆连吭都没有吭一声,摔倒在地,鲜血从口鼻中流出,绝气身亡。 小七浑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一边咬着手里的苹果,一边拿着剑鞘顺着楼梯向下走,只听见前方传来刀剑碰撞之声越来越近。走到最里面,看到了一个个隔间的时候,突然面前的木墙破碎,一个人被打飞了出来,摔在脚边。小七被吓了一跳,一退退出三米远。仔细一看,倒在地上的人正是三当家柳花郎。 “花郎哥哥。”小七抱着剑鞘和苹果缩在一旁,因为害怕不敢上前,声音也有些颤抖。 柳花郎趴在地上,满脸鲜血,后背插着自己的铁扇,整个被贯穿了。听到小七的声音,艰难地抬起头:“小七……你怎么……才来?” “我我我……”小七看着眼前的情形,吓得快哭出来了。 “救……二哥……”柳花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头一歪,再也没了动静。 可怜“千面人”柳花郎对金钱豹到死都是忠诚不二,只可惜恶人自有恶人磨,被骗了之后不愿面对现实,死在这里也算是免去临安城一大隐患。 此时屋中已满地是横尸,鲜血染红了四壁。洛轩的黑色衣服也被鲜血染红,左臂和肩膀也受了伤,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人多房间窄,即便是无忧剑客也施展不开。右手持还在滴血的墨魇剑,洛轩面无表情地看着依靠着墙壁瘫坐在角落的金钱豹。金钱豹一手拿着已经断成两截的刀,一手捂着正在汩汩流出鲜血的腹部,一边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还活着吗?”洛轩的声音如同这冬日一般冰冷。 “咳……”金钱豹咳出一口血,染红了前襟,“不愧是……无忧剑客……名不虚传,高手……就是高手……这么多人,也不能重伤你……” “索命鬼所欠下的命债,只能用命来偿还。”洛轩手中的墨魇指向金钱豹,“即便是你们的大当家,也难逃成为我剑下之鬼的命运。” “哥哥!”突然,门外响起一声惊呼。 洛轩一惊,回头看向门口,发现是一名手持剑鞘但长相略显稚嫩的青年,手里握着啃了一半的苹果。正在纳闷,想要出手阻拦,但是墨魇剑的邪气攻心,一时之间气血翻涌,洛轩只得站在原地,暗自调动内力稳定气息。 “哈哈……小七,你来了……哥哥陪不了你了,从此以后,你的哥哥只有……大当家一个人了。”金钱豹看着小七,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第24章 剑痴小七(中) “你是谁?也是索命鬼的一员吗?”洛轩冷冷地问道。 “哥哥,你流血了,呜呜呜……”小七无视洛轩,径直跑到金钱豹身前,哭丧着脸,“小七给你苹果吃,别流血了好不好。” “小七乖……你自己吃吧。哥哥……累了,让哥哥好好睡个觉吧……小七你快离开……这里。”金钱豹勉强挤出几句话,双眼开始不住地上翻白。最后长出了一口气,摸着小七的双手滑落,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哥哥,哥哥你醒醒啊,呜呜呜……”小七哭着推拉着逐渐失去体温的金钱豹的身体,手里的苹果滚到了洛轩脚边,上面也沾满了血迹。 洛轩看着这一幕,却不敢放松警惕,因为手中的墨魇竟然自己在轻微地颤动,只有对上绝顶高手的时候,墨魇剑才会向主人发出警告。洛轩自己也感觉得到,虽然眼前这个还在哭泣的青年表现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痴傻和幼稚,但绝非等闲之辈。 “是你!是你害了大哥!是你!”小七突然停住哭声,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洛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洛轩一惊,只见小七突然从地上暴起,手中的剑鞘瞬间便到了自己面门前的三寸处。 “好快!”暗自惊呼一声,凌厉的杀气让洛轩躲闪不及,只能勉强一侧头,剑鞘擦着脸颊过去,一道血线瞬间出现在他的脸上。 洛轩一记膝撞顶向小七的腹部,小七的身子顺势一蜷,腹部很怪异地鼓起,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嘭!”地一声闷响,洛轩只觉得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上,膝盖发麻,隐隐作痛。而小七只是由于力度过大被顶飞到半空之中,明显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只见被顶飞的小七双腿一蜷,借力落在墙壁上,双腿又用力一蹬,整个人如同燕子一般射向洛轩,手握剑鞘直刺洛轩的胸口。洛轩连忙举剑格挡,木制的剑鞘与墨魇剑交锋竟然擦出了火花。原本木制的剑鞘就没办法与金属制作的兵刃交锋对战,但在小七手里,别说是木制的剑鞘,就算是一根树枝,也能给人一种绝世好剑的感觉。 见未伤到洛轩,小七毫不示弱,攻势之间无缝连接,没有丝毫的停顿。只见小七手腕翻转,让剑鞘在他手中一时间舞出了残影。洛轩只觉剑身处传来剧烈得震动,像是有无数柄剑从不同方位击打着墨魇剑的剑身,右手的虎口由于紧握墨魇剑而被震得迸裂出鲜血。 洛轩连忙用肩膀顶住剑身,发力向前一靠,同时借势后撤一步,让墨魇剑与小七手中的剑鞘分离,断连两者的接触,随即一个转身,墨魇剑带着黑光荡起,一记“雁回”扫向小七的面门。 小七见利剑扫来,吐出一口浊气,身子猛地一下沉,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地上,躲过这一剑,黑光擦着小七的后背切了过去,洛轩这一剑只扫掉了小七的几根发丝。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小七借着躬身的姿势,左脚脚尖猛一点地,尚未站稳身形,并不按正常的套路出招,看似要摔倒实则是一种诡异的身法。小七发力之后,整个人如同猛虎扑食一样从地上窜起,侧身撞向洛轩。洛轩来不及反应,被小七一记肩撞正中胸口,这股大力直接将洛轩顶飞,洛轩的后背与身后不远处的泥墙结结实实地碰撞在一起,撞的洛轩气血翻涌。洛轩整个人从墙上掉下来,又摔在地上,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小七并没有给洛轩恢复的时间,撞飞洛轩后尚未落地,直接在半空中腰部发力,扭转身形,头朝下摔向地面。但在落地的那一刹那,伸出单手撑地,又是一记“兔子蹬鹰”,双腿直奔洛轩的胸口。洛轩刚站起来,小七的双腿已经到了,知道这一招自己来不及躲避,勉强将墨魇剑横在身前格挡。“嘭!”一记闷响,小七的双脚结结实实地蹬在了墨魇剑上,洛轩被这股大力连人带剑一起踹飞,直接将背后的泥石墙壁瞬间破开一个大洞。洛轩整个人由于巨大的力道被踢进了另一间屋子。倒在碎石废墟中的洛轩,捂着断了数根肋骨的胸口,再次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前襟。 “小七要为哥哥报仇!小七要把你碎尸万段!”小七挥舞着手中的剑鞘,从墙壁的缺口处跳了进来。 小七右手的剑鞘已在和墨魇剑的交锋中被削去了一小截,左胳膊耷拉在一边摇摇晃晃的,明显是由于刚才超脱人体极限的动作而导致脱臼了。 “呜呜呜,大哥,小七的胳膊好痛……”只见小七一边呲牙咧嘴地哭喊着,一边用满是鲜血的双手握着剑鞘指着洛轩,俨然一副地狱中索命恶鬼的模样。 墨魇剑掉在了小七的脚边,洛轩强运内力挣扎着坐起来,用手指点了几下穴道,封住受到损伤的经脉,随即紧盯着眼前浑身散发着杀气的小七,一边高度警惕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一边用呼吸之法将体内乱窜的气息强行平缓下来。 “你的剑好臭,小七不喜欢。但是,你没有剑,小七不和你打。”小七用带血的袖口抹了一把眼泪,却染红了整张面庞。 剑鞘一挑,墨魇剑被小七挑飞,在空中转着圈,最后落在洛轩身边,插在了地上。 “哥哥,哥哥说过,小七是个好孩子、乖孩子,不是傻孩子。不能和不拿剑的人打架,但是,哥哥现在睡着了,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呜呜呜,哥哥,小七好痛啊,胸口好痛,胳膊好痛……”小七像个孩子一样胡言乱语着,又哭了起来。 洛轩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小七,墨魇剑的煞气令他心里感到既兴奋又害怕。从地上爬起来,右手握住了墨魇剑,将它拔出地面,又大口呼吸了几下,但还未站稳身形,胸口的气血上涌,随机又吐出一口淤血。双腿一软,只得单手拄着墨魇剑,半跪在地上。见小七迟迟没有行动,洛轩稳了稳心神,一边调息内力一边重新站了起来。 “阁下不必手下留情,生死之事,自有上天注定。”洛轩也不管小七听得懂听不懂,但说这句话单纯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敬意。手中墨魇剑直指着小七,但手臂已经开始微微发抖,洛轩知道,自己有可能今日就命丧在这里了。 看到洛轩站了起来,手里握着剑,小七突然不再喊痛,也停止了哭声,一扫刚才的幼稚表情,换上了一副认真成熟的样子。不如说,此时的小七,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不仅气质突然冷静成熟,目光也变得冰冷,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手中的剑鞘已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仿佛变成了一柄血剑。 二人均举剑相对,谁也没有轻举妄动,显得十分寂静。突然,两人同时闪动身形向前突进,墨魇剑和小七手中剑鞘在半空中不断交织着。一红一黑两道光在这略显黑暗的小屋里碰撞出无数的火花,凌厉的剑风不断地在两人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鲜血将一黑一白的两人逐渐染成了同为鲜红色的“血葫芦”。这一刻,两人不再是仇敌,而是同时达到生死一线的剑客。稍有差池,便胜负即分。他们各自手中的剑,也在进行着真正的对话。 随着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受了重伤的洛轩察觉到自己失血过多,体力也将近透支,心中也是越战越惊,眼前的这名说话方式略显痴傻的小七显然是个顶尖的用剑高手,和自己之前遇到的高手都不同,套路上也不是江湖上那些有名的剑法,却看似融合了许多剑法,剑剑都是杀招,剑剑直逼要害。 小七手中施展剑术的速度越来越快,然而他手中拿的毕竟是木制的剑鞘,即便是再高超的剑术,一但脱离了真正合适的兵器,也难以发挥出最大的实力。若此刻小七利剑在手,恐怕洛轩早已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由于木制剑鞘和墨魇剑的剑刃接触,被越削越短,小七的下一记直刺由于长度不够而露出了破绽。洛轩抓住这个破绽,眼中寒芒一现,手中的墨魇剑荡开剑鞘向上一挑,将小七的左臂齐肩切了下来。丢失一臂的小七却丝毫不觉疼痛,身子猛地一下沉,手中已被削短的剑鞘向斜上方猛地一刺,直直地插进了洛轩的侧腹,被切断的鞘就像是利剑一般,前端带着鲜血从洛轩的背后贯穿了出来。洛轩紧咬牙关,用力让伤口处的肌肉绷紧,让小七无法拔出,困住他的身形。随即手腕翻转,墨魇剑剑尖倒转,向下反手一刺,如同切豆腐一样插进了小七的后背,黑色的剑身瞬间从小七的前胸出露出。猛提一口气,用力一拔,同时右腿一蹬,小七整个人被踹飞,摔倒在不远处的地上,他的身下瞬间便被鲜血染红,此时整个人犹如置身于一朵盛开的红莲之中。 高手过招,电光火石之间,胜负已分,生死已定。 看到小七倒下,洛轩只觉全身的力气似乎都用尽了,整个人摊倒在地,墨魇剑也从手中滑落至一旁。突然,趴在地上的小七又呻吟着站了起来,缺了一条手臂,胸前的伤口还在不住地流血,这宛如地狱恶鬼一样的姿态,让洛轩一阵胆寒。此时的洛轩已无力再战,只能瘫在地上,虚弱地喘着粗气,早已被鲜血模糊的双眼紧盯着小七,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然而小七却没有朝他走来,也不再理会他,而是踉跄着脚步,转身爬过被洛轩砸开的墙壁的缺口,在地上和墙上留下了一串血脚印和血手印,嘴里还在不住地呜咽着:“哥哥……哥哥,小七……赢了……等……我……。” 艰难地迈过缺口,一不小心被碎石一绊,小七又摔倒在地。但倒在地上的小七不顾全身的疼痛,艰难地爬向已经死去多时的金钱豹,残破的身体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道鲜红得发黑的血痕。 “哥……哥……哥……哥……我……来了……” 小七艰难地在地上向前爬着,用仅剩的一只手,用力地向着金钱豹的手伸着、够着。此时在他眼中咫尺的距离,如今却成了一道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鸿沟。爬到距离金钱豹仅有半公分的地方,小七僵持着伸手的动作,却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也不再动了。在他身下,拖出了一道红色的桥,如同那幽冥之地,血河两岸盛开的彼岸花旁的奈何桥,永远都无法连接到任何人生前想要连接到的一切。 见小七已死,洛轩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左臂连带左肩膀由于撞击墙壁已经导致脱臼,失血过多导致头一直在发晕。几次想抬腿支撑起身体,但都无济于事。腹部还插着那段被截断的剑鞘,由于前后都是空的,所以血流不止,如果再不止血,恐怕自己不用别人动手,不消片刻也会死在这里。想到这里,洛轩紧咬牙关,奋力抬起右手臂,搭在剑鞘上,刚要狠下心拔掉穿透腹部的剑鞘,左眼的余光看到有人正在接近,正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但由于视线模糊,并看不起来人的样貌。洛轩心中暗道:阎王要你三更死,岂会留你到五更。但洛轩宁愿拼死一搏,也不愿任人宰割,便摸索着拿起掉在一侧的墨魇剑,横在胸前。 “不愧是无忧剑客,三宝殿怎么说也是七恶霸的最大据点,这么多人,也不乏高手云云,就这么让你一个人灭掉了,就连‘剑痴’小七也倒在了天下之邪的墨魇剑之下。”来人说道,“不过,若是‘剑痴’小七拿的是真正的剑,可能躺在那边的就是你了吧。” 洛轩刚想答话,但突然全身一阵刺痛和抖动袭来,洛轩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整个人一歪,眼看就要躺倒在地,却一把被来人扶住。 来人叹道:“唉,想不到无忧剑客如此年纪轻轻,虽然神捕大人未告知我你的具体情况,但我在临安城的这段日子也查到了不少消息。罢了,老是听那帮吃斋念佛的和尚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天让我碰上了,也算是让我积德行善,还一还多年的债吧。” 第25章 剑痴小七(下) 交代好细节的事情,方隐从萧雪霏的厢房出来,回身将门关好,走过轩窗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屋中还在摸索着古筝,熟悉每一句诗词的萧雪霏,心中暗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以保护好她的安全为优先。 回到自己的房间,方隐坐在桌旁,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正是望月楼的大厨苏平给他代为转交的天工机关盒。出于多年身为捕头办案的敏锐,好奇心驱使着他想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宝贝,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把天工机关盒放在桌上,一边看着一边回忆,当年师兄洛轩和自己提过的一些重要的东西,但思来想去没有一样宝物可以匹配得上。既然苏平当时的语气那么肯定,这里面的东西可以让洛轩回心转意,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物。 方隐正在冥思苦想着,忽然一阵香味飘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好香啊,什么酒这么香?”方隐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确认是酒的香味,肚子里的酒虫被勾了起来。 将天工机关盒收好,方隐打开房门,顺着香味寻。绕出后院,便来到厨房后面,只见福满正拿着一支竹制的酒提子,从一个大木桶里往手里的酒壶里面灌着,香味便是从桶里散发出来地。地上还摆着几个空酒壶,等待被灌满。 “十里飘香,好酒啊!”方隐突然赞叹道。 “啊?!”福满听见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酒壶差点儿摔了。 “哟哟哟,小心小心。”方隐自觉愧意,连忙上前扶了福满一把。 “您是……?”福满见来人有些陌生,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来了外人。 方隐连忙解释道:“哦,在下方隐,承蒙萧统领的恩情,这几日都要住在府上,多有叨扰了。” “哦哦,原来是方少爷。”福满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在身上抹了抹手,躬身行礼,“俺是萧府的厨子,叫福满。离叔之前跟俺说了,只是还没见过方少爷,一下子没认出来。” “你不用拘谨,咱们年纪相仿,直呼其名叫我方隐就行了。”方隐微笑道。 “那可不成,方少爷您可是老爷的客人,俺一个下人可不敢乱了礼数,否则离叔一生气,俺的工作就不保了。”福满一脸紧张地看着方隐,连忙说道。 “嗯,那就客随主便,你随意一点就好。”方隐也知道规矩,不希望给别人添麻烦。 福满挠挠头,问道:“方少爷,您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这里脏兮兮油腻腻的,可别弄脏了衣服。” “我这人,有个癖好,没事儿就爱喝两口。”方隐指了指福满身后的酒桶,“这不是酒香都飘到我屋里去了,就想出来看看是什么酒。” “哦哦,原来是这样。”福满不好意思地说道,“这酒也是昨天老爷的一个隐居好友送来的,说是山上的野酿,叫猴儿酒。这不是离叔刚才说,晚上老爷要用这酒送给一些同为城主效力的朋友,就让俺先盛出一些来备用。这酒虽然是香,但是里面有很多野果的残渣,需要一点一点地撇清然后灌到酒壶里,不然直接喝的话会喝一嘴果子的残渣,影响口感。” 方隐听到是猴儿酒,眼神不禁一亮:“猴儿酒?那可是听过没见过的好酒啊,萧统领果然是人脉甚广,连这好东西都弄的到手。” 福满听到这里一脸的骄傲:“那是,老爷不仅待人亲和,而且有什么要求都会满足俺们这些下人。就拿厨房来说,俺用的这些东西都和宫里的御膳房差不多,用着都十分顺手。” “哎,福满,能不能给我尝尝这猴儿酒,实在是太香了。”方隐忍不住要求道。 “当然可以,离叔交代过,方少爷有什么需求都要满足,俺这就给您先盛一壶。”福满痛快地答应了。 只见福满转身拿起一个空酒壶,走到木桶边上。木桶里已经放好了一张滤网,将酒里的残渣隔离开来,形成一个低凹的洼地。福满用手里的酒提子伸进中间的洼地,一舀、一提,就往酒壶里灌。对于福满这种熟练的厨子,也不需要用漏斗,一股晶莹的细流正对着壶口,不偏不倚地灌进酒壶里。差不多灌了三酒提子,酒壶就已经八分满了。 盖好壶塞,福满将盛有猴儿酒的酒壶递给方隐:“方少爷,您请。” “谢谢你,福满。”方隐伸手就要接过。 突然一只手从方隐身后伸出来,一把抢过酒壶:“哟,这不是神捕大人嘛,怎么跑到我们家的厨房里来偷酒喝了?” 方隐转身一看,萧红绫正一手举着酒壶,一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三小姐,原来您也喜欢这猴儿酒啊?”方隐开玩笑地说道,不知道这小丫头又要冒什么坏水。 福满见状,怕萧红绫得罪方隐,赶紧说道:“三小姐,这是给方少爷的,您要想喝,福满再给你灌一壶……” “福满,你不要管,进屋去!”萧红绫瞪了福满一眼。 “哎,是。”福满吃了个闭门羹,看了方隐一眼,便赶紧钻进了厨房。 “三小姐,这是何意?”方隐也不知道萧红绫要做什么,只得先问问看。 “方隐,这么快就从我姐姐的屋里出来,算你还识相。”萧红绫说道,“不过想要喝这猴儿酒,你得帮我去办件事情。” “三小姐的事,就是我方某人的事,只要不违犯王法。”方隐诚恳地说道。 “刚才爹派人来传话,说赌场‘三宝殿’出了人命案,指名让你去看一看。刚好爹也不在,这临安城你又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又出了人命案?”方隐听到是有案子,微微一皱眉,“难道……” “哎,方隐,我跟你说话呢!”萧红绫见方隐自言自语,面露不悦之色,“你到底带不带我去啊?” 方隐连忙回应道:“三小姐,这命案现场肯定是画面血腥,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别去看为好……” “你也拿我当小孩子是吧?!”萧红绫生气地说道,“信不信我把这酒壶摔了,我自己去三宝殿,反正你也不认识,我肯定比你先到现场,破了这个案子,爹也会高看我一眼。” “别别别,好东西可不能随便扔啊。”方隐连忙摆手,“这样吧,我带你去就是了。” “哼,这还差不多。”萧红绫说道,把酒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这酒回来再喝,咱们先去。” “三小姐,你看这件事要不要先跟大小姐打个招呼?”方隐试探性地问道。 “不行,这事不能让姐姐知道!”萧红绫叉着腰说道,“你现在就跟我走,不许回去!” “好好好,三小姐息怒,咱们走。”方隐实在是拿这个野蛮的丫头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 随着萧红绫来到门外,方隐看到有两个眼熟的卫兵正在等着自己,于是说道:“两位兄弟久等了,既然萧统领有令,那就请两位带路吧。” 两个卫兵看了看方隐身后的萧红绫,又对视了一眼,说道:“方大人,萧三小姐这是……” “怎么?神捕大人同意带我去的,你们有意见?”萧红绫站在方隐身后,做了个鬼脸。 听到这句话,方隐暗自扶额,自知是上了萧红绫的当,但也只能无奈地对两个卫兵说道:“两位兄弟,三小姐勤勉好学,提前接触下命案现场也是为了更好地锻炼她。请你们放心,她的安全由我负责就是了。” “既然方大人说了,那就请吧。”卫兵也知道萧红绫的厉害,神捕大人一定是被坑了,便不再多说什么。退一步讲,在这临安城,谁又敢把萧家的三小姐怎么样呢?说罢,一行四人便向着赌场三宝殿走去。 一路之上,方隐先向两名卫兵了解了三宝殿大致的情况。据夜巡结束回家的城防军的兄弟说,常去三宝殿的几名赌徒大早上便在大街上骂天喊地的,明明马上就能赌赢回本了,结果三宝殿突然就轰走了他们,银子也没赔。夜巡的兄弟便觉得反常,于是便拦住其中一名赌徒,可那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便独自一人去三宝殿一探究竟。等到了三宝殿,往日热闹非凡的赌场寂静无声、空无一人。往里走,发现赌场的总管阿庆的尸体倒在地上,满地是血,于是他便赶紧跑出去报告给巡逻的卫兵。萧乾刚到城主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但是无法抽身,于是便派了两个人简单说明了情况,让他们去萧府请方隐出手协同衙门办案。 按照平时的行事安排,只要是萧统领插手的事务,从来都是由城防军主办,当地衙门协办,于是等方隐到了三宝殿的时候,他就是现场的最高权威。方隐也知道这些事,自己受萧乾信任,不能辜负于他,况且还有个萧雪霏在等着自己,于是便放开手脚,着手办案。 萧红绫见到尸体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慌张,而是皱了皱眉头,不敢直视尸体。方隐也不管她,先俯下身检查了一下阿庆的尸体,发现只有眉心处有一个血洞,是被某种尖锐的利器所伤,多半是长长的钢针或者铁锥,确定是致命伤。紧接着方隐又在附近的墙上摸索了一会儿,发现了一处墙是由木板构成的,于是扣住缝隙将木板挪开,露出里面的青铜拉环。反复确认拉环周围没有机关,方隐便伸手拉了一下,墙角处的暗门“咔哒”一声便打开了。 “原来这里还有密室?”萧红绫在后面看到方隐打开了暗门,不禁惊讶道。 方隐率先走进去,萧红绫跟在身后,迎面一股血腥味飘来,熏得她赶紧捂住口鼻。顺着楼梯向下,地上偶有血迹,方隐见怪了这些场面,并不动容,径直向里面走去。来到走廊的尽头,地上躺了一具绿衫的死尸,身上有十几处剑伤,胸口插着一把铁扇,伤口已经发黑发紫,明显是毒性极强的颜色。再往里走,地上躺着十几具死尸,还有破碎的桌椅和断裂的墙体,看来这里发生过一起十分激烈的械斗。 萧红绫看到地上的尸体和鲜血,拼命咬着牙,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心说自己一定不能露怯出丑,不然按方隐的性子一定会拿这件事嘲笑自己。 可是方隐并没有在意萧红绫的情况,而是十分认真地一一检查尸体的情况,最后停留在一个断掉左臂的青年和一个瘫坐在墙根的大汉面前。 “去找找有没有附近的熟人?让他们辨认一下这些尸体都是谁。”方隐吩咐道。 “大人,不用找了,我都认识。”其中一名年纪稍大的衙役说道,“走廊尽头的那个绿衣服的,是七恶霸的三当家,‘千面人’柳花郎,这个大汉是二当家金钱豹,这个缺了隔壁的是七当家‘剑痴’小七。其他的便都是这赌场的伙计和打手,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方隐点点头:“那敢问老哥哥,你确认他们是七恶霸中的三位?” “大人您客气了,叫我老王就行。”自称是老王的衙役说道,“平时没事我也爱上这赌场来玩两把,七恶霸的这三位基本上就是常年驻扎在这里,他们虽然背地里干过很多犯王法的事儿,但总归是没有留下证据,开赌场又十分本分,实在是难以抓住他们的把柄。好在人都混了个脸熟,这金钱豹实际上是赌场的老板,凭借一手高超的赌技和武力让很多老百姓血本无归;‘千面人’柳花郎是个平时只知道花钱和易容骗人的登徒子;‘剑痴’小七更是痴傻之人,说起来有点可怜,以前练武的时候走火入魔,烧了脑子,除了用剑的时候无人能敌,平时什么都不懂,还光惹祸,鱼肉百姓。今天这幅景象,不知道是哪位大侠出手,为临安城一下子就除掉了三害啊。” 第26章 盗神云无影(上) 方隐摇摇头:“我看未必,能除掉这三个恶人的,恐怕是比他们更恶的人。但以我之见,那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啊。” “大人,在这临安城,几乎没有什么高手能同时和这么多人还有三个高手为敌,您怎么看?”衙役老王问道。 “此事一定是无忧剑客所为,请各位弟兄如实上报吧。七恶霸虽已除掉三位,但无忧剑客也是个很大的威胁。想必他也已经受伤,急需医治,请各位兄弟散布人手,去各大医馆和药铺查一查今天是否有人买了大量的金疮药和外伤用品。”方隐对众人下了命令。 “是。”众人应答,纷纷散去,只留下方隐和萧红绫。 萧红绫还是没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从进来的时候就脸色发白、一言不发,到现在还是无法适应这满地的尸体和血腥味。 方隐出了萧红绫的窘迫,微微一笑,说道:“三小姐有胆有识,这里的情况已然摸清了,剩下的善后工作便交给衙门和城防军的人吧。接下来我还需要去向萧统领和城主大人报告此事,三小姐就请先独自回府上休息吧。” 萧红绫听见方隐的话,连忙点点头,招呼都不打,便冲向入口。 见萧红绫离开,方隐脑中浮现阿庆头上的伤口,低声道:“云无影,这下是我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了。” 吉祥客栈内,洛轩双眼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刺痛,遍及全身,洛轩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的腥臭味和金疮药的苦味,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饭菜的香味。缓缓睁开双眼,眼前出现的是黑漆漆的木床蓬顶。明媚的阳光透过半掩着的木窗,洒落在手臂上,感觉暖暖的。 洛轩尝试着腰部发力坐起来,全身的骨头发出一阵呻吟,一呼一吸带动着胸口的疼痛,表明断掉的肋骨还没有恢复。环顾着四周,熟悉的布局却让洛轩十分不安,这里竟然是吉祥客栈自己住的客房。出鞘的墨魇剑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本来沾染上的暗红的血迹不知道是被谁细心地擦拭掉了,漆黑的剑身在阳光的照射下镀了一层令人胆寒的幽光。 究竟是谁把自己带来的? 正在思索时,屋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眼熟的面孔。洛轩快速回忆了一下,此人正是在赌场三宝殿门口负责引领的那个名叫阿庆的汉子,但是他的身材似乎比印象中瘦弱了不少,有一些不自然。 强忍痛疼,洛轩从床上一跃而起,一瞬间便将墨魇剑握在手中。 “是你救了我?你又有何目的?”洛轩持剑直指阿庆。 阿庆举起双手,一脸平静地说道:“大侠切勿妄动,你重伤未愈,尚不能动刀拿剑的,更何况是这柄邪剑,当心邪气攻心。” 阿庆话音刚落,洛轩就只觉得一阵刺痛和眩晕感袭来,双腿一软,栽倒在地。鲜血从腹部流出,瞬间就染透了厚厚的纱布。 “哎呀,看我说啥来着,小心点儿啊,你要是死了,我可就完了。”阿庆赶紧将洛轩手中的墨魇剑夺过来,扔到桌子上。随后又将洛轩搀扶回床上,利落地替换被染红的纱布。随即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药瓶,用嘴咬住瓶塞用力拔开,一手拿着新纱布,一手往洛轩的伤口上倒金疮药。洛轩吃痛,紧紧地皱着眉。 “唉,怎么我遇到的这些剑客啊刀客啊都一个德性,不知道感恩救人反而忘不了自己的兵刃。”阿庆一边给洛轩上药一边念叨着。 换好金疮药和纱布,洛轩强撑着身体,半坐在床上,看着阿庆将染血的纱布扔进水盆。 “多谢你出手相救,我还有未完成的要事在身,现在还不能死。”洛轩已然知道眼前的人不会加害自己,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失态,只好换了一副尊敬的态度。 “果然那小子说的不错,就算是杀人如麻的无忧剑客,也不是冷血无情的禽兽嘛。”阿庆一边洗着手一边说道,“话又说回来,你还真是厉害啊,一个人就把三宝殿那些人一锅端了。不过没想到那个小傻子的剑法如此高超,差一点儿你就当场死在地下赌场了。”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救我?你不是赌场的伙计吗?”洛轩问道。 “赌场的伙计?……哎,我都忘了。”阿庆一拍脑门,“这张脸是假的。” 说着,阿庆伸手摸向脖颈处,用力一扯,露出另一张人脸。 “这才是我的真面目。”“阿庆”揉着揭下面具的脸,“我说怎么刚才吃饭的时候有点儿别扭,原来是脸太大了,一嚼东西就觉得脸上松松垮垮的。” “你是那个被赶走的叶城主的亲戚。”洛轩回忆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愧是无忧剑客,记忆了得啊,没想到我扮演一个路人也能被你记住。”“阿庆”拍着手说道。 “你可不是普通的路人,你被赶出去的时候一直都是脚尖着地,被扔在地上的时候也巧妙地做了缓冲,足以展现你的轻功不凡。”洛轩一脸平静地说道。 “哈哈哈哈,厉害厉害,不愧是连神捕大人都特地交代要小心应对的人物。”“阿庆”哈哈大笑,“在下云无影,曾经是一名飞贼,现在嘛,也是一名飞贼。” “我听说过你的名号,‘盗神’云无影,来无影去无踪。两年前失手被捕入狱,关押在顺天府地下水牢之中。”洛轩说道,“果然就连那里也困不住你吗?” “嘛,发生了一些变故罢了。总之我是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了,本来打算就此隐退,放出风声让江湖上都知道我死在了牢里,这样免去一些仇家还打算继续追杀我。可是和人有约在先,现在是在做着最后一票买卖,等干完这票我就彻底金盆洗手不干了。”云无影打量着浑身是伤的洛轩,“至于救你一事,只是出于偶然和好奇。说实话没想到你命这么大,哪怕是侠义盟的五大高手,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不死也得残废,而你躺了一天就醒过来了,还能蹦起来拿剑刺人,是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高手都这么厉害啊?当然还有一个你现在还不能死的原因,我要保证你明天能和‘冷面修罗’见面。虽然你恢复力惊人,但是依你这个状态来看,肯定在我手底下都撑不过三招啊。” 洛轩听到“冷面修罗”的名号,便问道:“你的雇主是冷面修罗?原来那封信是你让客栈伙计送来的。” “雇主吗?硬要说是吧,倒也不完全是。不过呢,虽然你把那封信烧了,但是明天的决斗你还是一定要去的,不然我就把你绑起来抬过去。”云无影摊开双手说道,“现在我也没有别的选择,把柄捏在别人手里,就算是飞贼也飞不起来喽。” 洛轩点点头:“明日我自当赴约便是,就当还你这个人情了。” “哎,这就对了,无忧剑客还是蛮明事理的嘛,不枉我救你一命。”云无影抚掌微笑道。 洛轩欲言又止,伤口又开始疼痛起来,只得闭上眼睛忍耐着。 “说起来,我还对你这柄剑挺好奇的。”云无影又走到桌前,顺手抄起墨魇剑,看着通体漆黑的剑身,“我这人习惯在作案之后清理干净,所以我就顺手给你擦了擦血迹。但是拿着这柄剑我就感觉到一阵恶寒,而且有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这么邪恶的剑你是怎么拿到手的?我也曾看过江湖兵器谱,但从未见过这柄剑在谱上留名。只是在你无忧剑客出世之时,此剑才得以昭明天下。你能和我说说它的来历吗?” “我也只知道墨魇剑从被铸造出来开始就是一柄杀人之剑,到我手中之前已被雪藏了百年之久。至于它的详细来历,我确实是不清楚。”洛轩认真地回答道。 “虽然我不应该说这话,在我见过的所有宝物中,就算墨魇剑价值万金,我也绝不会时常让它伴身左右。云无影将墨魇剑归鞘,立在桌旁,转身对洛轩说道,“无忧剑客,此等邪剑不应该继续存在于世,若不趁早销毁,迟早它会吞噬掉你的人性。” “可它对我来说,却是必要之物。”洛轩坚定地说道,“等我的事情办完,自会带它去天池销毁。” “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现在做这些就算是积阴德吧,等哪天死后,到了阎王那里,少给我判两条罪状,少让我受点儿苦也就值了。”云无影纵身一跃跳到窗户上,“你先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情要办。至于明天的决斗,就请你自求多福吧。” 洛轩淡淡地说道:“总之,多谢了。” 见云无影消失在窗前,洛轩便又躺了下来。方才的一番行动和对话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眼皮也突然开始发沉。恍惚之间,洛轩回到了当年镇海城洛府的庭院之中,变回了那个从堆积的尸体中爬出来的小男孩。 手里拎着鬼头刀的大汉一步一步地走到洛轩面前,冷冰冰的目光和冰冷的雨水一起浇在洛轩身上。洛轩颤抖着发不出声,莫名的绝望与恐惧压得他抬不起头。目光扫过大汉腰间,那里系着一块黑色的腰牌,上面十六个字已被鲜血染红:幽幽鬼门,万千王侯。三更索命,寸草不留。 只见大汉举起手中的鬼头刀,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沾满血迹的刀刃伴着寒光无情地劈向洛轩瘦弱的脖颈。 “铛!”一声兵器碰撞的脆响,下劈的鬼头刀在半路偏离了方向,擦着洛轩的肩膀劈在了旁边的尸体上。一名青衫男子出现在洛轩身前,手持一柄三尺青锋剑,挡住了大汉。 那大汉暴喝一声,举起鬼头刀,朝着男子的腰间就是一记横断斩。青衫男子掐念剑诀,青锋剑割开雨幕,刺向大汉的脖颈。 刀光剑影,血雨交织。顷刻之间,两道身影分开。大汉捂着被刺中的胸口,半跪在雨中,手掌满是鲜血。青衫男子则伫立在雨中,毫发无损,手中青锋剑直指大汉的面门。 大汉抹去嘴角的鲜血,举刀横在身前,伸手向怀中掏去,随即又向前一甩,几枚飞刀直奔青衫男子的面门而来。青衫男子举剑将飞刀格一一打落,那大汉趁机一晃手中的鬼头刀,转身一跃,跳上了围墙,又是一跃,消失在雨幕之中。 青衫男子刚要纵身追赶,身后传来了哭泣的声音,便顿住了脚步。余光扫到了一旁在雨中不断哭泣的洛轩,眼中充满了悲痛。 “姐姐……”洛轩一边哭着一边喊着,全身颤抖着,一步一步走近不远处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双手麻木地向前伸着,徒劳地在空气中抓了两下。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洛轩惊恐的面容。在他眼前,躺着已被鬼头刀腰斩为两截的穿着新娘礼服的姐姐。身下流出的大滩鲜血被大雨冲刷着扩散开来,将中庭染得黑红可怖。 青衫男子收起剑势,蹲下身一把将洛轩抱住,在他耳边说道:“孩子,已经没事了。作为洛家最后的血脉,此仇一定由你亲自来报。” 洛轩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听到这句话,嗓子里有话但是被一口气堵住了,难受得说不出来。突然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双腿一软,整个人便瘫倒在青衫男子的怀里。 伤口的阵痛让洛轩再次苏醒过来,自己仍然躺在吉祥客栈的客房中。洛轩只觉得脑袋发晕,嘴唇发干并轻微地颤抖着。环顾着着四周空荡荡的客房,缓缓地坐起来,强撑着身体挪动到桌旁,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轩窗半掩,此时已近黄昏,冷风从窗外吹来,掠过洛轩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惨白的面容。伸手取过立在桌旁的墨魇剑,利剑出鞘,轻抚着漆黑的剑身,冰冷的触感让洛轩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索命鬼,这临安城,便是你们覆灭的开始。” 第27章 盗神云无影(中) 夕阳缓慢地沉下地平线,喧闹的临安城也归于寂静。月黑风高,星斗也被薄云遮蔽。城主府前,数盏灯笼高挂,萧乾亲自带领着几队人马举着火把绕着府邸围墙巡逻。如此严密的布局,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城主府内,方隐挥手请退身旁萧乾派给自己暂时调用的几个兵丁,整理了一下衣冠,打开珍宝阁的门走了进去。屋中,叶重阳正和程玖隆坐在一起品茶阔谈着。 “城主大人,程先生。”方隐抱拳行礼。 叶重阳悠闲着端着茶杯,用杯盖撇开表面浮起的茶叶,见方隐走进来,连忙招呼道:“贤侄免礼,巡逻辛苦,快坐下歇息吧。刚好程先生带来上好的西湖龙井,来尝尝味道如何。” 方隐坐在一旁准备好的座位上,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顿觉一股清香沁入心脾,热茶暖身,令人十分舒爽。 “好茶。”方隐赞道,“这是我喝过的最为清香的龙井了,入口微苦、回味甘甜。” 程玖隆笑着说:“既然神捕大人喜欢,不如我稍后派人送到您的住处一些,只是不知神捕大人现在暂居何处?” “承蒙萧统领的厚爱,晚辈暂时借住在萧府。”方隐回答道,“多谢程先生的美意,恐怕是不太方便。” “无妨,本来也打算送萧统领一些的。”程玖隆一挥手,“既然神捕大人也在萧府,那就省事了。” “那就多谢程先生了。”方隐微微欠身,点头致谢,“只是这神捕二字,晚辈属实是不敢当。还请程先生直呼晚辈的名字吧,莫要再折煞晚辈了。” “哈哈哈,中原第一神捕的名号早就灌满了我的耳朵,只是昨日才见得真容。神捕大人年轻有为,却不骄傲自满,实属难能可贵,可以称得上是年轻一辈的翘楚。”程玖隆爽朗地笑道,“既然如此,程某愿意结交你这个朋友,便以小友称呼吧。” “如此便好。”方隐端起茶杯道,“晚辈以茶代酒,再次见过程先生。” “请。”程玖隆也端起茶杯,以礼相还。 叶重阳看着两人相处和谐,自信地笑着说:“城主府内外均已布下天罗地网,再加上有程先生和方贤侄在,就算那云无影变成一只蚊蝇,也别想飞进来。” “城主大人,据小侄的了解,云无影号称是‘盗神’,他除了技巧高超,而且总会利用他人的盲点进行偷盗。有时候防备越是森严紧密,他反而越可能从正面混进来。”方隐却摇摇头,皱着眉头说道,“况且此人轻功了得,极有可能趁着今夜云遮月之时潜入府中。城主大人,我建议屋顶、墙头处也安排人手暗中盯防,明面上看不到人,实际上制造出一个假的破绽,引他入圈套,到时候群起攻之,打他个措手不及。” 程玖隆听到方隐说的话,在一旁轻咳了两声,随后说道:“这一点还请小友放心,程某早已在附近的屋顶上安排了一些轻功最好的镖师护卫,均是夜行衣傍身,借夜色隐去身形。哪怕云无影是插翅从天而降,也让他当场折翼。” “原来程先生早就安排好了,是晚辈僭越了。”方隐听到程玖隆早已有所安排,连忙抱拳拱手,躬身致歉。 “小友不必如此,你我二人均为城主大人尽心,想法相同也不奇怪。”程玖隆合扇还礼,“小友办案经验丰富,又与云无影有过交锋,自然是更懂的他的行事风格。程某还希望多听一下小友的建议,避免有所疏漏。” “程先生言重了,晚辈刚到城主府之时,镖局的兄弟们已占据了有利位置,便知程先生早已布下这天罗地网。”方隐看向门口,“云无影若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呵呵,贤侄切莫过分担忧。兴许是你做捕头时间久了,对一切都小心敏感过头了吧。”叶重阳呵呵地笑道,“先不说我这珍宝阁平时就戒备森严,而且还藏有内室,除了我本人,谁也没进去过。退一步讲,就算是云无影发现了内室的暗门,但没有我身上的专属钥匙的话,仅凭一人之力是没有办法打开十公分厚的天干机关门的。” “天干机关门?”方隐问道,“那又是何物?” “贤侄你远在中原,对我们这边境之地的一些奇技淫巧了解甚少。”叶重阳耐心地解释道,“为了珍藏一些重要事物,早年间我便请人打造了一间密室,但是并不严密,也曾遭过偷盗。后来我听说在这临安城,住着一位十分擅长机关要术的铁匠师傅,于是我便花重金聘请他为密室做了一道独一无二的天干机关门,并且钥匙只留了一把。若是没有我手上的钥匙,而去强行打开门的话,反而会激活天干机关门的陷阱,瞬间可变成一间牢笼,困住闯门者令其无法动弹。” “哦?世上竟有如此巧妙的事物。”方隐连连咋舌,“小侄我还是年轻,阅历太浅,如果有机会,希望能亲眼见识一下这天干机关门的巧妙之处。” “当然可以,等抓住云无影,可以用他来一试给你看看。”叶重阳嘿嘿一笑,“听闻云无影十分擅长机关销器,无论多么复杂的锁,在他手里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解开。这天干机关门,据铁匠自己所说,没有钥匙的话,工具一应俱全也要破解个三天三夜,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他云无影如何破我这天干机关门。” “原来如此,有这天干机关门,便是上了十二分保险啊。”方隐点头称赞道。 程玖隆喝了口热茶,雾气氤氲了面具:“叶城主,恕程某多嘴,程某还是最初的那个意见,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建议您今夜将金丝天蚕胄贴身穿戴。内外俱做好完全准备,必当万无一失。” 叶重阳摆摆手道:“哎,程先生多虑了。这次来的是飞贼不是强盗,穿在身上反而显得我怕了他。而且那金丝天蚕胄已被锁在连墙壁都是由铁板砌成的内室,若是强行争夺还会让甲胄破损。我早就听江湖上传言,对于云无影这样闻名江湖的飞贼,最看重自己的身手和信誉。若是到手的宝物损坏,和落网被抓比起来还要丢人。不仅会名誉受损,而且在他们那一行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城主大人所言极是,云无影之所以被称为‘盗神’,就是因为偷盗的宝物均是丝毫未损,而且现场除了宝物消失,其他的东西均原封不动,就仿佛被盗之物凭空消失一样。”方隐紧握双手道,“若这次借程先生之手抓到他,小侄绝不会再让他从我手上逃脱。” “咚!”突然一声闷响,让屋中正在谈话的三人都愣住了,方隐示意另外两人噤声,同时侧耳凝神倾听着。 过了一会儿,叶重阳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方隐,方隐眉头一皱,低声说道:“城主大人,好像是屏风后传来的声音。” “怎么可能?他是怎么避过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进来的?又是怎么发现屏风后面的内室的?”叶重阳一脸惊讶地说道。 程玖隆面具后发出一声冷哼:“哼,看来云无影已经到了,但说不定是虚张声势,想用调虎离山计引我们离开,叶城主切莫惊慌,别着了这小贼的道。” 方隐也附和着说道:“是啊,城主大人,要以不变应万变,不能让云无影钻了空子。” “昨日我派人去打探了一些关于云无影的传闻,被偷的宝物很多时候都是在这种情况下丢失的,果然还是应该听程先生的,不能大意。”叶重阳沉不住气,站了起来,“不行,不能让他得手。贤侄,你随我去内室一探。程先生,有劳你在此防范了。” “城主大人,还请稍安勿躁。”方隐站起来,伸手拦在叶重阳身前。 “咚”又是一声闷响,从地板下传来,三人均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定是云无影在挑衅。”叶重阳又着急又生气地说道,“他到底是怎么进去我这地下的密室的?” 说罢,叶重阳推开方隐的手,往屏风后走去。 程玖隆面具下的双眼看着这一切,却是平静似水,对方隐说道:“那不如这样吧,程某就留在这里静观其变,以免云无影突然出现。还请方小友保护好叶城主,江湖上皆知云无影除了轻功了得,还善于使一手飞针暗器,两位千万要小心。” “那程先生,就有劳您了。”方隐紧走几步跟上叶重阳,同时不忘对程玖隆抱拳行礼。 程玖隆起身走到屋中,环视着四周的情况,时刻注意着每一处云无影都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叶重阳带着方隐绕过屏风,屏风后的墙上挂着三幅画,分别是仕女图、山水图和骏马图。 “贤侄,你就在此地等候。”叶重阳说道,在屏风后一面墙上的山水画前站住了脚步。 方隐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紧盯着叶重阳的动作,同时右手偷偷地摸着左袖口。 叶重阳并未察觉到方隐的异样,一脸焦急地伸手将画掀起,露出背后平滑的墙面。在墙上摸索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个四方的暗格出现在屏风下的地板上。叶重阳又走到暗格处,却没有去拉暗格处的把手,而是摸了摸内侧,捏住里面一枚被铁线绑住的小铁环,拉了一下,角落堆积书卷的书案上的西北角弹出一只红烛。叶重阳又走上前,拔下红烛,双手用力将红烛掰断,中间部分便露出一把四棱钥匙。拿出钥匙,吹了吹残留的蜡渣,叶重阳又走到另一侧正对着的角落,将放在地上的一盆玉珊瑚搬开,再掀开最下面的地毯,便出现了一扇足有半米长的带锁孔的活板门。将四棱钥匙插进活板门,向左转三圈,又向右转四圈,再向左转两圈,最后向右转三圈,随着一阵机关活动的轻响,活板门便向两边翘起了一道缝隙。 “贤侄,来帮我一把。”叶重阳伸手招呼方隐过来。 方隐连忙上前,双手扣住缝隙,抬起沉重的活板门,出现了一道直通地下密室的竖梯。方隐发现这活板门足有十公分厚,夹层中应该是藏了许多机关,心想这应该就是叶重阳口中所说的天干机关门。 叶重阳首当其冲地爬下竖梯,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在墙体上固定好的油灯。点亮密室之后,叶重阳却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糟糕!” “城主大人莫要激进,且先退后!”方隐纵身一跃跳下竖梯,摆出迎敌的架势,却没有发现除了叶重阳之外的身影。 进入地下密室,方隐发现这里空无一物,反而是四周有十道一模一样的铜门。 “云无影果然是进来了。”叶重阳的手颤抖着指着旁边的墙体,“飞贼没有从天而降,而是从地下钻了进来!” 方隐借着油灯的火光,顺着叶重阳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密室的下方被挖开了一个洞,洞口的宽度足以证明这里连着一条可容一人出入的通道。 “糟了,可能双层的天干机关门也没有挡住他进入内室!”叶重阳急急忙忙从手腕内侧取出一枚暗金色的钥匙,插进了密室一扇门的锁孔中。 “城主大人小心,若是云无影还在里面,会有飞针暗器。”方隐忙挡在叶重阳身前。 叶重阳却十分焦急地将方隐推开,用力一拧钥匙,机关门发出一阵窸窣的轻响,伸手一拉,厚重的机关门便被拉开了。方隐未来得及阻拦,叶重阳便一个闪身冲进了内室,直奔深处而去,几步来到地上的一个木箱前,伸手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 “城主大人,金丝天蚕胄是否安好啊?”方隐远远地问道。 “虚惊一场,贤侄啊,是我多虑了。”叶重阳不禁自嘲道,“一介城主慌张成这个样子,真是有失体统。既然金丝天蚕胄尚在,贤侄,咱们就赶紧出去吧。” 第28章 盗神云无影(下) “是啊,这里戒备这么森严,又这么隐秘,更没想到这天干机关门竟然是双重连锁的。即便是可以挖洞进入密室,没有钥匙打开机关门的话,我还真的进不了这第二层内室呢。”方隐的声音突然靠近了不少。 叶重阳一愣,转身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方隐:“贤侄,你这话是何用意?” 方隐邪邪一笑:“感谢城主大人亲自带路,我才能不费吹灰之力通过这天干机关门,顺利将这金丝天蚕胄拿到手啊。” 叶重阳瞪大了双眼,抬起右臂,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方隐:“你不是方隐,你到底是……呃……” 话音未落,只见“方隐”猛地一甩手,几枚飞针在暗室中闪着银芒,直接射中叶重阳的穴道,将他定在原地。 “哎呀,一口一个贤侄,叫得还挺亲切,看来神捕大人人脉甚广,在这远离中原的边境之地也很是吃得开啊。”“方隐”拿起掉在地上的木盒,从里面拿出金丝天蚕胄,“多谢城主大人,这约定好的金丝天蚕胄,我云无影可就先借走一用了啊。” 叶重阳被点穴定在原地,嘴不能说话,身体也不能动,只能瞪着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愤怒地看着假扮方隐的云无影。 “城主大人,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之前明明都那样提醒你了,是你小看我,才会没有防备身边的人吧。越是这种时候,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自己,不是吗?”云无影笑着摊开双手,假装无奈地说道,“宝物这种东西,只是藏起来岂不是亏待了它们?既然约定的东西到手,那在下就告辞了……才怪呢!” 云无影突然凑近叶重阳,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本来看到金丝天蚕胄没事,你就应该松了一口气才对,可是为什么你还是如此焦急地要将我赶走呢?啊不对,是要将你的贤侄方隐,中原第一的神捕大人赶走呢?难不成,这里有更加不能够丢失的宝物?还是说,这里是有绝不能够让‘捕头’这种人看到的东西?” 叶重阳心中一惊,眼中的愤怒变为了惊慌。这个变化根本逃不过云无影的眼睛,云无影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嘿嘿嘿,说不定,这里藏着官府的机密。这可是抓住神捕大人把柄的好机会呢,要是正面对上他,我可逃不脱。不过,若是我有他的把柄在手,那就不好说了。”云无影搓搓手,一脸坏笑地转过身,丢下透着无助的眼神的叶重阳,仔细环顾着这间藏满了各种宝物的内室。 听到云无影的话,叶重阳更显得焦急了,但是无法开口说话和伸手阻拦,让他额头上不断地向外冒出大颗的汗珠,顺着边缘浸湿了两侧发白的鬓角。 云无影在密室里搜寻了一圈,看着满屋的奇珍异宝,不禁感叹道:“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城主大人,我看你们这些当官的,敛财的能力比我这种贼还像贼啊。” 云无影边摇头边啧啧连声,回想自己行窃十几年,到手的宝物加一起也赶不上这间密室的一半。 “嗯?这是什么?”云无影翻来翻去,从一个木箱翻出来一个长方形的铁块,上面没有任何的缝隙。拿在手里也不沉,说明是空心的。凑近耳边用力晃了晃,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云无影拿着这个铁块凑近叶重阳,在他眼前晃了晃。叶重阳看到云无影手里的铁块,眼神变得极为惊恐,连嘴角都因为用力却无法动弹而抽动着。但随即他眼珠一转,似乎又放下心来,不再挣扎,反而挑衅地看着云无影。 云无影捕捉到了叶重阳全部的情绪变化,笑着说道:“我说城主大人,在这个密室里,肯定不会放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废弃之物。这东西看似简单只是一个铁块而已,实际上里面还是藏着什么吧。” 叶重阳听到这话,便不再看云无影和他手里的铁块,而是闭上眼睛,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过这玩意儿我还真弄不开啊。”云无影用手指在铁块上敲了两下,“叩叩”两声闷响,证明里面确实是空心的。但是自己现在手头没有任何的工具,无法打开,于是摇着头便要将铁块放回原处。 就在云无影俯身要将铁块放进箱子里的时候,他发现叶重阳正在偷瞄自己,假装闭着眼睛,实际上露出一条缝隙偷看自己的一举一动。在自己把铁块放进去的时候,叶重阳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似乎也不在意金丝天蚕胄被拿走了。 云无影心中有了数,突然嘿嘿一笑,将那铁块又拿出来,揣进自己的怀里。叶重阳再也忍不住了,瞪大了双眼,仿佛有一把利刃在他的眼睛里,都要刺向云无影了。 “城主大人,那咱们后会有期啦。”云无影假模假样地对着叶重阳施了个礼,大摇大摆地拿着金丝天蚕胄,怀揣着那个神秘的铁块,走出了密室。 叶重阳急得满头大汗,想动却没法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无影带着自己的秘密消失在门口。 突然云无影又出现在门口,笑着说道:“对了,城主大人,我觉得这第二重天干机关门也别浪费了,花了那么多钱打造的,总得让它用一次不是?我看就留给神捕大人和程先生吧。” 说罢,在叶重阳绝望的眼神中,天干机关门缓缓关闭,随着一阵机关运转的声音,门外透进来的光越来越暗,最后天干机关门彻底闭紧。 珍宝阁的厅堂中,成兴镖局的镖局主人程玖隆正握着茶杯的杯盖沉默不语,侧目看着附着在杯盖内侧的小水珠因杯盖倾斜而逐渐聚集在一处,最后变成一颗大水珠,难以附着在杯盖内侧,最后滴落在茶杯中。看着杯中水面的涟漪,程玖隆的眼神闪烁,所有所思。 突然屋外一阵敲门声响起,程玖隆回过神来,便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门前,伸手将门拉开。 程玖隆本来以为是自己的手下来报告情况,但是打开门后就是一愣。因为屋外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随叶重阳去往密室的方隐。 方隐见开门的是程玖隆,连忙抱拳拱手说道:“程先生辛苦了,在下受城主大人所召,前来参与防备云无影的事宜。因为之前临时受萧统领所托,这才耽搁了些时候,还请程先生和城主大人恕罪。晚辈自愧有过,所以和城防军巡逻完之后才来复命,就算是将功补过吧。程先生,请问城主大人现在何处?” 程玖隆见到方隐身后跟着两个城防军装束的卫兵,明显他所言非虚。那刚才跟着叶城主的……? 程玖隆面具下的双眼瞬间眯了起来,发亮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糟了!内室!” 方隐见程玖隆转身就向屏风后跑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知道情况一定不对,马上吩咐身后的两名卫兵道:“两位兄弟,快快去报告萧统领,加强城主府四周的看守,不准任何人出入!” 方隐握紧手中的烈鸿,随即紧跟着程玖隆奔向屏风后。程玖隆看似病弱,但速度却极快,论身法一点都不输方隐。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屏风后,看到地上有一扇被打开的暗门,于是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方隐身先士卒,率先顺着竖梯爬下去,程玖隆紧随其后。两人来到第一重密室,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盗洞,便知道云无影早已逃脱。 “看来云无影是从地下掘洞而出,实在是狡猾。”看着地上的盗洞,方隐叹道,“此洞甚小,云无影会一点缩骨功,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但城主大人无法被他掠走,只是城主大人现在何处?” 程玖隆看着四周的十道铜门,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摸索着。听见方隐发问,便说道:“叶城主一定是被困在这天干机关门的里面。方小友你有所不知,这云无影实属可恶,他用易容之术化成你的摸样,模仿你的声音,骗过了程某和叶城主,才随叶城主进了这密室。” “程先生,那么说城主大人就在门后。可是这里有十道一模一样的铜门,他在哪扇门后?”方隐问道。 “这天干机关门当年打造之时便是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的分布排列所设,其中有七扇死门、两扇假门、一扇生门。”程玖隆说道,“如果不找出生门,一但开错成死门或假门,我们就会被困在这里。而且找到生门之后也破开机关才行,不然只能用专属的钥匙才能开启。” 方隐思忖了片刻,说道:“那么请问程先生,您可否破解这天干机关门?” 程玖隆摇摇头道:“程某虽学过八门遁甲之术,但此处的天干机关门并不完全符合原始的逻辑。除非能找到生门的指示所在,否则没有办法破解。不过……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什么法子?”方隐问道,“城主大人的安危至关重要,有什么我能做的,程先生尽管吩咐便是。” “此时唯一的方法,也是最危险的方法。”程玖隆说道,“那便是触发机关,破坏掉它。” “这……”方隐听后就是一愣。 “情况紧急,还请方小友做好准备。”程玖隆握住自己的折扇,面向方隐,“当然,也有降低风险的办法,就是只破坏唯一的生门,触发一次机关,减少危险。” “不知有什么样的机关陷阱,你我二人是否应付得了?”方隐也举起手中的烈鸿,随时准备出鞘。 “那就凭各自的本事了。”程玖隆说道,转身在四周寻找着任何线索。 “既然城主大人能找到正确的门,除了记忆之外一定还留有隐藏的标识,否则无法准确无误地定位。”方隐分析道,“晚辈也曾跟随恩师认识的一些前辈学过相关要术的皮毛,我看这密室里一定有重要的提示,只是晚辈学艺不精,尚不能看出端倪。程先生,既然如此,那有劳您了。” 程玖隆点点头,说道:“既然方小友信任程某,程某便大胆一试。按阴阳来分,甲丙戊庚壬为阳,乙丁己辛癸为阴。十天干所在方位和五行为: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程玖隆一边迈着方步,一边继续说道,“此处四面铜门铁壁,只有脚下地面为泥土,是为中央戊己土,而铜铁均为五行里的金,那么生门就在西方庚辛位之一。此处又为地下,远离朝日,应属阴地。那么按照这些来推断,生门的方位就在西方的辛位。” “程先生,您请退后吧。”方隐站在程玖隆身前,面向方位为辛的铜门,“触发机关后,还请程先生再出手相助。” “咳咳。”程玖隆的身体似有旧病,忍不住咳了两声,说道,“小友客气了,那程某便一睹中原第一神捕的风采了。” 确定好了方位,就该方隐出手了。手握烈鸿刀柄,缓步靠近铜门,方隐伸手去拉铜门上的铁环。用力一拽,只听“哗啦啦”一阵铁链晃动的声音,铜门的对面瞬间射出数发箭矢。方隐早有防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个下蹲便躲开了这道陷阱。“当当当当……”箭矢全都射在了铜门上。 “咔啦咔啦”又是一阵响动,只见铜门像活了一般,正对着方隐的一面露出一排小孔,每一个小孔都弹出一截长长的铁管,以包围之势向外扩散,形成一个牢笼将方隐困在里面。同时,方隐只觉脚下微微颤动,数枝长铁刺破土而出,扎向牢笼里的人。 方隐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双腿张开,撑住两边的铁管,整个人停滞在半空。 “设计此等连环机关的人,可真不简单啊。”方隐感叹道,他的额头上此时微微浮现了一层冷汗。 突然又是一声轻响,从方隐的正上方掉落数枚长枪。电光火石之刻,方隐来不及躲避,危在旦夕。 第29章 各怀鬼胎 “小心!”程玖隆不禁出声提醒,但忽然耳听得密室之内隐隐有惊鸿之声,一道红光乍现,伴着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方隐双腿落地,手握烈鸿刀,地上掉落的满是被砍断的铁刺、铁管和长枪。 “喝!”又是一声怒喝,只见方隐双手举刀,运起内力,一刀劈向面前的铜门。 烈鸿是江湖兵器谱上有名的宝刀,削铁如泥如砍瓜切菜一般。只听“哗啦”一声,极厚的铜门便被切开了一道缺口,露出里面还在旋转的齿轮。方隐双手抡起烈鸿刀,施展金乌刀法,一招“梅雪逢夏”使出,上三刀、下三刀、左三刀、右三刀,霎息之间连砍十二刀。面前的铜门经不住如此犀利的攻势,在被砍得残缺不全之后轰然倒地。 “好刀!好刀法!”程玖隆在一旁连连称赞,“有如此功力和宝器,恐怕江湖上和你同辈的之中,无人可与你对敌啊。” 方隐收势,烈鸿刀入鞘,吐出一口浊气。破开天干机关门,只见叶重阳直愣愣地站在密室之中,保持着拿东西的姿势,一脸惊慌。 “城主大人!”方隐见状,连忙上前将叶重阳的穴道解开,一把搀住因体力不支而瘫倒的叶重阳。 “贤侄,云无影他变成了你的模样,骗过我的眼睛,这才盗走了我的宝物金丝天蚕胄,还把我定在这里……”叶重阳满脸惊慌,有气无力地说道。 程玖隆安抚道:“叶城主莫慌,城主府内外还有萧统领和程某镖局的人在,就算他跑得出城主府,也跑不出临安城。而且仅是丢失一件金丝天蚕胄而已,您不必如此惊慌……” 叶重阳打断程玖隆道:“程先生,除了金丝天蚕胄,云无影这个贼还盗走了‘旧账’。” “什么……”程玖隆听到“旧账”两个字,“叶城主,这……” 叶重阳撑起身子,一把抓住程玖隆的衣领:“赶快派人去查、去追,一定要把这两样东西追回!” “是,叶城主放心,此事我程某绝保万无一失。”程玖隆都点头应道。 “城主大人,您……”方隐还想再问什么,叶重阳此时气急攻心,再加上被定住穴道良久,一时间晕了过去。 “来人!”程玖隆先走出密室,招呼来几个人,安排刚才交待的事情。 又派人将叶重阳送回内宅休息,方隐和程玖隆则回到密室中继续勘查。程玖隆轻摇着折扇,看着一旁仔细探查失窃现场的方隐。方隐则一边查看着打了盗洞的密室和失窃的内室,一边用手摸索着看起来可疑的每一处地方。 “看来此事对城主大人打击过大,还劳烦程先生多多费心,不能对外走漏风声。”方隐说道,“对于城主大人来说,此时是绝不能传出任何对他不利的消息的。” “是指上位调任京城的事情吧。”程玖隆又咳了几声,“小友请放心,程某与叶城主乃是多年的好友,叶城主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若高升,程某也会倍感欣慰。保密之事就交给程某去办,保证滴水不漏。不过,倒是程某有一事不明,想向小友请教下关于办案的事情。” “程先生请讲。”方隐查看着被云无影挖出的洞,捡起一块泥土在手里揉捻着捏碎,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程玖隆问道:“听闻小友曾在顺天府亲自捕获此贼,依你之见,云无影这次是何时挖的盗洞,又是何时替换了你的模样呢?” 方隐站起身来,面向程玖隆,摇摇头说道:“说来也是惭愧,抓到云无影的那次,有十分是运气占了七分。那日他大醉之后才进行的偷窃,之后就藏在屋中休息不曾离开。我带人到了之后,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酒味,而失窃的这户豪门人家平时并不饮酒,这才暴露了云无影的藏身之地。至于他的作案手法,一直都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在下仍然无法明确洞悉他的作案手法和时间。只不过……” 程玖隆说道:“方小友有何发现?” “这个盗洞的泥土均是旧泥,而近日临安城多是阴雨天,所以云无影计划和准备的时间要更久一些。”方隐一边说着,一边用拇指和食指在盗洞边上捏起极小的一段燃烧过的香灰,展示给程玖隆看,“这段香灰,应该是云无影身上掉落的。城主大人结束上香后便沐浴更衣,不可能带有残留的香灰。而这里距离城主府最近的寺庙便是广缘寺,恰好今天也是对城中百姓开放上香还愿的日子。” 程玖隆问道:“如此说来,云无影便是藏身在广缘寺吗?” 方隐微微皱眉,说道:“只是有这个可能罢了。” “宁错过、勿放过,若是怕打草惊蛇,程某可随小友一同前去广缘寺。”程玖隆说道。 方隐推辞道:“此事就不劳烦程先生出手了,晚辈曾经丢失掉的犯人,还是希望一定要由晚辈亲自抓回来,一雪前耻。” 程玖隆看着方隐,“啪”地一下合上手中的折扇:“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神捕大人尽心尽力了。” “程先生,您折煞晚辈了。”方隐连忙躬身抱拳。 看到勘查出了一定的结果,程玖隆率先离开了密室。方隐在离开前回头看着云无影挖出来的洞口,他嘴角偷偷地向上翘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方隐和程玖隆走出城主府,与正在指挥护卫军处理事务的萧乾打了个照面。 “方隐,可有所发现?”萧乾皱着眉头问道,“城主大人虽无外伤,但受惊吓过度,若不尽快破案,抓住云无影,追回失窃的金丝天蚕胄,恐怕要迁怒无辜的人。” 方隐连忙回道:“回萧统领,在下已有很大的把握掌握了云无影的藏身之处,正打算前去一探。” 萧乾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分给你一队人马,任你调遣。” “多谢萧统领的美意,”方隐抱拳推辞道,“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在下打算独自一人前去一探究竟。” 萧乾看着方隐,见他态度很坚决,便说道:“说得也对,好吧,那就交给你了,请务必将云无影缉拿归案,取回被盗走的金丝天蚕胄。” “是,请萧统领放心,在下定不负您的信任,不负城主大人的重视。”方隐应道。 方隐见获得了独自行动的准许,便准备告辞离开。 程玖隆突然出声阻拦道:“方小友请留步。” 方隐转身看向程玖隆,抱拳行礼道:“程先生请讲。” “叶城主乃是程某的至交好友,出了此事,是程某的失职,也是好友的失格,因此不能坐视不理,也想和小友一起去抓那贼人。只是程某还要回镖局处理事务,实在是抽不开身。”程玖隆手中的折扇指着身后的镖师,“所以请允许程某手下的这三名镖师随方小友一同前去,以尽微薄之力。” 程玖隆说着,不等方隐拒绝,招了招手,跟在他身后的三名镖师齐步上前,对着方隐深施一礼:“见过神捕大人。” “这……”方隐面露难色。 “他们的轻功均是上乘水平,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程玖隆说道,“狡兔三窟,云无影的轻功很高,带上他们多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方隐,既然程先生都这么说了,多备些人手,我也能放心。”萧乾在一旁附和道,同时给方隐使了个眼色。程玖隆在临安城的影响力很大,萧乾怕方隐一不小心驳了他的面子,以后再在临安城行事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方隐看到萧乾的示意,只得抱拳鞠躬对程玖隆道:“那就多谢程先生伸出援手。” “你们三个,不管做什么都要听方捕头的,不允许私自行动,离开他的身边,明白了吗?”程玖隆的声音十分严肃。 “是,明白了。”三名镖师利索地回答道。 随后三名镖师走到方隐面前,对着方隐抱拳鞠躬,齐声道:“任凭方捕头差遣。” “有劳三位兄弟了。”方隐回礼道。 方隐表面上满脸堆笑,实际上心里却像明镜一样:程玖隆看似是派人帮助自己,实际上这三个人都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程玖隆对自己产生了戒备心,但是按自己了解的情况,程玖隆这个人生性多疑,在临安城势力庞大,有这样的举动也是正常的。只是自己要想办法摆脱这三个人,不然就耽误计划的顺利实施了。 方隐思索了一会儿,心里便有了一个主意。既然程玖隆想监视自己,那自己便去一个程玖隆也无法伸手触及到的地方就可以了。想来想去,这临安城还真有一个合适的去处。 萧乾见方隐站在原地不动,知道他独身一人行动已是习惯,对程玖隆的安排心有不满,所以用催促的口吻叮嘱道:“方隐,既然叶城主急着要结果,程先生也伸出了援手,你就快快行动吧。不过切记,万事小心。” 方隐此时已打定主意,听到萧乾的话,便回应道:“程先生,萧统领,那在下就先行一步。” 和萧乾交换了一下眼神,方隐转身对三名镖师说道:“三位兄弟,咱们即刻启程,有劳了。” “神捕大人客气了,能跟着中原第一神捕一起办案,实在是三生有幸。”其中一名镖师回答道。 说罢,方隐便带着三名镖师离开了。 萧乾见方隐离开,便对程玖隆伸手作了个“请离”的手势说道:“程先生也辛苦了,您还有重病在身,还请早些回去歇息吧。接下来的后续事务处理,就交给我们城防军和衙门的衙役来做吧。” 程玖隆收起折扇,说道:“多谢萧统领关心,那既然如此,程某便先行告辞了。” 送走程玖隆,萧乾摸了摸下巴,暗自思忖道:方隐,你究竟是发现了什么呢? 待方隐和程玖隆都离开后,萧乾安排一队巡逻的卫兵前去城门处加强戒备,防止云无影潜逃出城。在这队巡逻卫兵的队尾,一个卫兵逐渐慢下来,与前面的人拉开距离,眼看里的够远,差不多前面的人也察觉不到,便转身往反方向走。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卫兵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最后的人走了反方向,便脱离了队伍,快步边往最后走便喊道:“哎哎哎,后面那谁,你赶紧跟上,可不敢误了事啊,萧统领最恨擅离职守的,到时候吃罪的可是全部的人。” “老刘,我中午可能吃多了,这会儿难受得很,我先去方便一下。”那名卫兵听见喊声,转身便倒退着走,一边说一边压低了帽沿,挡住自己的脸。 说完,还运气下沉,使劲放了一个响屁。 “哎呀嗬,小王啊,就属你懒驴上磨屎尿多,平时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听到熟悉的声音和一个响屁,卫兵老刘也不再追过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我的妈,真臭,快去快回,一会儿城门那儿见不到你,这个月的薪俸就用来请兄弟们喝酒了啊。” “好好好。”那个卫兵点头应道。 “这是吃了什么玩意儿,我离这么远都闻见了。”老刘一边苦着脸,一边用手扇着,转身快步跟上去往城门处的队伍。 那名卫兵见老刘离开,一转身钻进了一条小巷,褪去身上的衣服,摘下卫兵的帽子,露出本来的面貌,正是从密室中离开的云无影。 “呼,这衣服上都是臭汗味儿,这叫小王的人也不知道洗洗。”云无影一脸嫌弃地将脱下来的衣服抱在怀里,双脚点地,便上了房顶。 云无影附身在房顶上疾行,轻松翻过几间房屋,跳进一间小院中。这个小院的正中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酒菜,一个醉倒的青年正趴在桌旁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云无影来到这个青年的身边,摇了摇头,将全套的卫兵衣服放到他身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年轻人,酒量太差了,不过谢谢你的衣服了。赶紧回你的哨岗去吧,喝酒误事这句话说的还真对。” 云无影突然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青年的脸,然后高高举起右手,五指并拢,向下猛地一扇。 “啪!”一声清脆的巨响,青年猛地惊醒,整个人从桌旁弹了起来。 “嗯?怎么了?”青年迷离着双眼,抬头四下看了看,院中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 殊不知,在他的左脸上,一个清晰的手印正在逐渐显现,比他醉酒后的脸还要红。 第30章 交易密谋 顺天府的大街上,一支马队正阔步向前。在马队最前方,一名腰胯宝刀,身着官衣的英俊青年昂首挺胸坐在马上引着方向,时不时微笑着向举手示意,引得一些年轻女子不住地惊呼,脸红着互相推搡。 几名摆摊的商贩看到这一幕,知道这时候也没生意可做,便七嘴八舌地互相闲聊起来。 “这是谁啊,够威风的,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吧。” “这人你都不知道?这是咱们顺天府的方隐方捕头,号称是中原第一神捕,曾受到过皇上的接见。” “原来他就是方隐啊,之前只听说过,没见过真人。这么一看,还真是才貌双全。” “那可不,不只是人长得俊俏,而且武功又高,咱们顺天府多少积压的案子都被他给破了,不仅被顺天府的府尹重赏,还被皇上召见赐了官。我们家的二妮儿天天吵着要嫁给方隐这样的人呢。” “得了吧,你家二妮儿长得跟个水桶似的,方隐能看上她?” “嘿,老张你这话说的,我家二妮儿怎么了,那绝对是能生八个大胖小子的体格,天天雨打日晒的都不生病。” “哎哎哎,别说不正经的了,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的神捕大人又立了一功!” “怎么是不正经的,这可是我闺女的大事……” “你别理他,继续说,方捕头这次又破什么大案了?” “听说是抓住了个江洋大盗,最厉害的那种。” “是吗?那可真不错,为民除害了。” “听说是给关在天牢了,这不,今天带这些人就是去提审的。” “嘿,关进天牢啊,那可真不是一般的贼了。” “那可不,进了天牢,基本上就是没救了。” “天牢怎么了?不就是死人吗?哪个牢里不死人啊?” “死人?你可想得太简单了。进了天牢,死了是最轻松的,就是死不了,天天折磨你,给你上一百种刑,就是不让你死。到时候生不如死,你想求死都难。” “啊?这么惨?” “也别同情这些人,能进天牢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囚犯,不需要可怜,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 “说的也是,谁这辈子想进牢啊,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个本分的人吧。” “这天牢也算是咱们顺天府的特殊标志了,你看这建的,光站在外面看就让人退避三舍。” 一个商贩伸出手,指了指远处的天牢。只见一座高大的钢铁建筑伫立在整座城的角落,除了正面的大门,从上到下均是只有一头宽的窗户供囚犯通气。单从外面看去,就让人胆寒。再加上四周戒备极其森严,守卫个个都是挑选了长得凶神恶煞的样貌,老百姓平常别说靠近了,都是远远地躲着走。 “哗啦啦”一阵镣铐碰撞的声音,从其中一扇小窗中传出来,临安城天牢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中,一个囚犯正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地上的手铐和脚镣。他蓬头垢面,看不清样貌;衣衫不整,但暴露处的身体又显得白皙;把玩镣铐的双手又细又长,但指尖处却是厚茧被磨掉的伤痕。他嘴里叼着一根草棍,哼着轻松的小曲儿,扬起脸享受着从狭窄的铁窗外挤进来的一束阳光,和其他牢房中不断痛苦呻吟、哭泣、怒骂等发泄情绪的囚犯完全不一样,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就仿佛他不是进来受罪的,而是来享受的。 “大人,云无影就在亥字间牢。”远处一个声音传来。 “多谢。”另一个的声音说道。 “您安排的东西在这里,需要我帮您送进去吗?” “我自己来就好,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您平日待我们弟兄不薄,这点儿小忙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过这云无影很是老实,问什么说什么,您还有什么必要亲自审问吗?还给他这好酒好菜。” “呵呵,只是一些私人恩怨罢了。” “懂了懂了,俗话说,六扇门内好修行,大人您请自便,我去外面盯着点儿,不让别人进来。” 随即一个人的脚步声渐近。 把玩着镣铐的囚犯随即停下了动作,也不再哼唱了,反而给自己的双手双脚重新戴上了手铐和脚镣,一头歪躺在角落的草席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刀鞘碰撞衣服的晃动声,最后停在了牢房门口。 “云无影,别装了,我有事问你。”站在牢房门口的人说道。 “啊?什么云无影?”那囚犯躺在草席上并未动弹,而是懒洋洋地回应道,“今日的审问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我全都交待了,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啊哟,好疼啊,啊哟……” “行了,这里没有别人,也没有安插的耳目,我是来求你一件事的。”牢房门口那人蹲下来,放下手里的托盘。 托盘里放着一壶酒,一只油光光的烧鸡,还有一盘美味的下酒菜。 “使不得使不得,堂堂的中原第一神捕方隐方大人哪能有事求我一个贼呢?”云无影一翻身便坐起来,但是身上的镣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见他的轻功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呵呵,云兄谬赞了。”方隐看着云无影,轻笑道,“若不是你自愿束手被擒,我又怎能抓的住‘盗神’呢?” “哎,什么盗神盗圣的,都是江湖兄弟们的抬举罢了。”云无影摆摆手,“神捕大人师从剑圣门下,我又怎可与您较量呢?落在您的手里,我是心服口服啊。” 方隐站起来,看着云无影,说道:“云兄,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可以放你出去。” 云无影举起锁着手铐的手摆了摆,说道:“我不出去,这牢里多自在啊,有吃有喝、有酒有菜,风吹不着日晒不着,下雨也淋不着,还有人陪着聊天,比我做活儿的时候强多了。不过这酒菜看起来不错,我先笑纳了啊。” 云无影双手一撑地,整个人坐着跳到托盘面前,伸手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咕咚咕咚”喉咙一阵蠕动,美酒被大口地灌进胃里,酒壶里瞬间就空了一半。 “哈!爽!”云无影不禁哈出一口酒气,打了一个酒嗝“嗝,好酒啊,顶级高粱红。” “这烧鸡也不错,”云无影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扯下一只鸡腿,大口地嚼着,“地道的烟熏鸡,太入味儿了。” “云兄可否满意?”方隐也不急,看着云无影在牢里大快朵颐,慢慢问道。 云无影几口就将鸡腿啃得只剩下骨头,扔进托盘里,又灌了一口酒,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嘴里含糊地答道:“不错不错,都不错,多谢神捕大人。” “我知道你为什么自愿被抓,躲进这顺天府的天牢。”方隐不紧不慢地说道,“偷走了侠义盟盟主石岳森的玉貔貅,还能全身而退的,这江湖上仅有盗神一人能做到。虽然最后还是还回去了,但石岳森早已发出的天字号追缉令无法撤回,多少人都指着用你的项上人头发财呢。你假借被捕落网,顺利躲进这顺天府的天牢,别人的确是拿你没有办法。” 听到方隐的话,云无影并没有搭理,反而又撕下烧鸡的脖子,掐断一段扔进嘴里,吃得“滋滋”作响。然后吐出骨头,继续喝酒。 方隐一笑,继续说道:“堂堂盗神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些事就躲起来吧,恐怕是因为石盟主的天字号通缉令设了太高的奖赏。俗话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你是怕一些不怀好意之人走歪门邪路,担心连累到你的妻子和儿子吧。” 此话一出,云无影手上的动作停顿了,抬头看着方隐,咧嘴一笑:“神捕大人说笑了,我云无影说好听的是盗神,其实就是个贼啊。入这行之前,我就知道当贼的下场,所以未曾娶妻,更别说生子了。” 方隐蹲下来,凑近牢门,压低声音,对云无影缓缓地说出一个地名:“青云城七星镇。” 听见方隐说出的地名,云无影的笑容僵住了,双眼犀利的目光紧盯着方隐。不知道什么时候,云无影的手铐和脚镣都被扔在了地上,而双手都各攥着一根筷子,已经抵在了方隐的脖颈下方,整个人半蹲在地上,腿上由于用力导致青筋崩起,时刻准备刺穿方隐。 方隐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接着说道:“云兄放心,这个消息仅有我一人知晓。若云兄不信,我可以拿这颗人头作为担保。如有违背,双手奉上。” “不愧是神捕大人,消息既然如此灵通,又有一身万人敌的本领,为何甘做朝廷的走狗、屈居于人下?”云无影收回了双手,喝了口酒稳了稳心神。 “自然是为了行事方便。”方隐说道,“但朝廷的作用有限,所以我还需要云兄这样的专业人士帮忙。” “神捕大人,不知我这带罪之人,如何帮您?”云无影正襟危坐,认真地问道。 云无影知道,自己的把柄落在了方隐手里,妻子和儿子的安危与否也只是方隐的一句话而已。若真的在这里翻脸动手,自己一定不是方隐的对手。虽说自己是故意被抓,以自己的轻功来说,没有人能抓住自己,但是要论动真格的,三个自己加一起也打不过方隐。 “很简单,请云兄前去临安城盗取城主叶重阳府上的宝物金丝天蚕胄交给我。”方隐见云无影已经妥协,便放心地说道。 “叶重阳的金丝天蚕胄?”云无影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虽然叶重阳经常贴身穿戴,但想要盗取此物倒也不难。” “贴身穿戴都不难?不愧是‘盗神’,若是别人说这话,我是丝毫不信的。”方隐摇摇头说道,“不过听闻他有一间密室,若金丝天蚕胄被收进密室,云兄可以办法?” “密室?嘿嘿,在我云无影面前,从来就不存在有锁的地方。”云无影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挂在牢门上的锁,“咔哒”一声,锁便被打开了。随即他大摇大摆地走出牢门,站在方隐面前。 方隐看到如此神技,不禁暗自称赞,点头说道:“术业有专攻,那既然如此,就拜托云兄了。” “神捕大人,可有时限?在何处交差?”云无影问道。 方隐说道:“还请云兄先去临安城待命,等我处理完这边的繁杂事务,到了临安城再请你动手。” “那我先去探探情况,临安城去过的次数甚少,得多做准备。”云无影点头应道。 “仅仅是偷盗入狱,尚不足以判刑死罪,因此仅仅承诺放你出去,非但帮不了你,反而是害了你。那么我的计划是,今夜我会派人假扮成你,逃出天牢,并放出风声你已经逃狱在外,同时放出假消息说你逃往南海,让那些因为悬赏起意的人远离临安城。等事成之后,我会放出口风,在临安城抓住了你,并以逃狱拘捕的罪名判你死罪,从而让‘云无影’死去,而江湖上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云兄你便可转换身份,和家人团聚,过上百姓的日子。”方隐说道,“不知云兄意下如何?” “我本来也有金盆洗手之意,既然神捕大人愿意成人之美,云无影再次先行谢过了。”云无影很满意这个安排,抱拳行礼道。 方隐叹道:“各取所需,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没想到神捕大人也会有这种冷漠的时候。”云无影说道,“我还以为我已经和神捕大人已经成了朋友。” “你我皆为殊途之人,即便是朋友,也是因利益相关。”方隐轻笑道。 “哈,想不到神捕大人如此年轻,却看得如此通透。”云无影也笑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云兄何时出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那就请神捕大人尽早到达临安城吧,不然的话,我可能会过早地到这金丝天蚕胄啊。” “那就有劳云兄‘高抬贵手’了。”方隐抱拳拱手笑道。 “神捕大人,那咱们临安城见。”云无影也抱拳还礼。 交待完所有的事情,方隐转身向出口走去。忽听得背后一声轻响,回头看去,牢房中再也不见云无影的身影。 第31章 迂回不前 方隐身后跟着三名镖师,行走在临安城的大街上。一边看着来往的人群,一边思索着该如何甩掉这三个“跟屁虫”。抬头看看天色,还不到最好的时候。如果在这里打发时间,不知道他们回去后和程玖隆报告,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管自己在顺天府有多么高的地位,也影响不到其他的地方。而且看萧乾替自己担心的样子,恐怕程玖隆的影响力在他之上,仅次于城主叶重阳。计划的实施才刚刚开始,还不到自己可以任性行事的时候。若是擅自行动,还影响到萧家在临安城的安定,到时候就会束手束脚,对不起萧乾,更对不起萧雪霏。 走着走着,三位镖师见方隐一直在大街上转悠,并没有一个打算去一个明确地方的样子,其中的一位紧走几步,靠近方隐,低声问道:“方捕头,请问咱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方隐回头一笑,对他说道:“不急,云无影刚得手,虽然是得意的时候,但此时全城的人手搜寻,他一定会提高警惕,想办法藏得更加隐秘。所以我们需要出其不备,在他最懈怠的时候攻其不意,就有更大的把握。” 那名镖师连忙低头抱拳,带歉意地说道:“原来如此,方捕头不愧是中原第一神捕,是我们抓贼心切,太过焦急了。” 方隐听得出他在说风凉话,也不在意,更加确信他们是程玖隆安插在身边监视自己的。不过,就区区三个人而已,怎么斗得过心眼多的方隐。 方隐询问道:“我说三位兄弟,既然要一起行事,还要互相了解一下才行,这样到时候可以配合的更默契一些。依我看,白天也忙活了这么久,腹中空空,不如现在咱们去饱餐一顿如何?” “这……恐怕不妥吧,被总镖头知道了,说我们玩忽职守,搞不好会被从镖局中扫地出门。”一名镖师说道。 “吃个饭而已,用不了多久,我不说,你们不说,谁能知道?”方隐摆摆手,说道:“就算是被知道了,程先生那边由我去说情,到时候让他免了你们的过错,你们总镖头不还是要听程先生的吗?三位兄弟,这就走吧,我请客。” 一名镖师赶紧推辞:“不敢让方捕头破费,我们……” “哎,说这个就见外了不是?”方隐打断他的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咱们也不去什么好的酒楼,就随便找个饭馆吃个便饭而已。咱哥几个再喝上它二两好酒,亲近亲近。” 听到要喝酒,一位镖师连忙说道:“方捕头,我们成兴镖局外出运镖的时候不允许喝酒。而且酒后误事,现在这个紧要当头,还是慎重一些。” “就喝二两,二两都喝不了还是男人吗?”方隐说道,“再说了,那不是你们运镖的时候的规矩吗?现在你们被程先生派给我了,怎么能亏待你们?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跟着我,听我的就行了。” 三名镖师还想说什么,方隐见旁边就有一家饭馆,打着“食为天”的幌子,阵阵菜香从门口飘出,于是说道:“行,就这家吧,看着还不错。民以食为天,吃饭乃是人生大事,吃饱了才有力气查案嘛。走,咱们进去。” 方隐说罢,径直率先走进旁边的一家饭馆。三位镖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跟着方隐的脚步进去了。 食为天作为一个饭馆店面不大,里面就摆着七八张方桌而已,而且没有几桌客人。仅有的一名店小二正在擦着桌椅,一看门口进来了四个人,赶紧上去打招呼:“哟,几位客官,吃点儿什么?来这边坐,先喝茶歇一歇。” “三位兄弟请坐吧,”方隐挑了一张远离门口的桌子,率先坐在正面对着门口的位置,伸手对三位镖师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这地方看着很干净,在这儿吃饭一定错不了。” “客官您说的是,”店小二听到方隐的夸奖,不禁喜上眉梢,“我们这食为天虽然店小,比不上那些大酒楼,但每天都用清水打扫几遍,为的就是让来的人没吃也感到舒服。更何况我们食为天的菜品在临安城那是独一份儿的特色口味,酒也是今天新打的。” 方隐说道:“你看我们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都有什么好吃的,这样吧,你看着安排一桌上等酒席,酒要最好的。” “好咧,四位请稍等,菜马上就来。”店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搭,跑到后厨去安排了。 其余三名镖师一看方隐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吃了,也只好各自落座。方隐发现三个人差不多是以包围的架势坐在了桌旁,自己万一想跑的话,并没有死角。不过自己确实也饿了,吃饱了再说。 “这里人少,也很清静,刚好咱们兄弟几个说说话。”方隐说道,“不知三位兄弟怎么称呼?” “回方捕头,我们镖局为了方便行事,所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代号,您叫我目明就可以。” “您叫我耳聪就可以。” “您叫我神行就可以。” “哦?三位的代号还真是特别啊。”方隐点点头说道,随后暗自揣摩着,从这三人的代号来看,耳聪、目明、疾行,一个听力好,一个视力好,一个跑得快。而从三个人的表现来看,目明是这三个人的“头领”,说话全靠他一个人,其他两人一直保持沉默。 目明说道:“让方捕头见笑了。” “不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方隐说道,“只是好奇心作怪,想不出这些代号为什么会这样起。” 目明回答道:“其实这都是总镖头的主意,虽然代号很奇怪,但基本上是按每个人擅长的事情来作为参考的。这样做的好处有两点,一是在分派走镖任务的时候,拿出花名册一看,就知道该派哪些镖师去押运什么样的镖,二来也是为了保护每个镖师的安全。在这条道上混,多少也会和一些盗匪打交道,稍有不慎便会结下梁子。我们镖师都会些拳脚倒是没什么,但是家里的人容易受到威胁。不用真实的姓名,自然也是为了能放心地走镖。”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总镖头真是费心了。”方隐点点头说道,“不知道总镖头怎么称呼?” 目明答道:“我们总镖头姓李,文武单字一个斌。” “看来李总镖头一定是文武双全的英雄豪杰啊,不知为何昨日留客居聚义却不曾见到他。”方隐说道。 目明说道:“本来昨日是应该总镖头去的,但由于他亲自走了一趟十分重要的镖尚未归来,现在不在临安城,所以才写信拜托程先生替他出面。” 方隐说道:“哦?看来目明兄你知道的不少啊,在镖局一定也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物吧。” “方捕头您抬举我了,我只是比其他人更早地进了镖局,所以和总镖头关系还不错。”目明谦虚地说道。 之后方隐又问了一些关于镖局走镖的事情,但目明很巧妙地避开了一些细节,导致方隐没有得到什么有关成兴镖局有用的信息。 正在这时,店小二拿来了一壶茶,见四人正在交谈,结合刚才的情况,断定方隐是这里面地位最高的人,便要首先给方隐倒茶。 “各位客官,酒菜马上备齐,请先喝茶吧。” 目明见店小二过来,便闭上了嘴,冲耳聪使了个颜色。耳聪则站起来,顺手接过店小二手里的茶壶,说道:“我来就行了,你去催菜。” “哎,客官您请便。”店小二见状,便十分懂事地离开了。对于他这种饭馆的伙计,接触的人很多,眉心骨都是空心的,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耳聪走到方隐旁边,给倒了一杯热茶:“方捕头,您请。” “多谢。”方隐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砸了砸滋味,说道,“这茶不太行啊,还是等着喝酒吧。” 目明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我觉得还可以啊,可能是方捕头喝的茶比我们好太多了吧。” “在没喝程先生给的茶之前,一般的茶还是能喝的。”方隐摇头道,“喝了程先生的茶之后,就实在是难入口了。” 正说着,方隐抬头向门口一看,发现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乞丐正探头探脑地向店里张望,手里拿着半个破瓷碗,怯生生的,见店小二来回地走动,欲言又止。 有一桌客人吃完了饭结账,走出店门。小乞丐便向这桌客人桌上吃剩的饭菜处张望,不住地吞咽口水。随后店小二将桌子收拾干净,小乞丐的眼睛一直在店小二手里的剩菜上盯着。店小二将剩菜倒进门口的泔水桶里,看了小乞丐一眼,顺手塞给他半个剩馒头。 “走走走,一会儿掌柜的回来非得骂我不可,我们这小店,不给乞丐东西的。”店小二叹了口气,推了小乞丐一把。 小乞丐咬着手里的馒头,却还是没有离开,眼巴巴地看向别的桌的客人。 “哎,来啦,先上一道本店的特色,酱爆三鲜。”店小二一边吆喝着,一边给方隐他们上菜。 方隐说道:“来来来,三位兄弟也都饿坏了吧,咱们之间不讲那些繁冗礼节,自行动筷吧。” 方隐一边招呼着,一边从桌上的木筒中取出一双筷子,吹了吹筷子头上面的尘土。夹起一个虾仁,方隐放进嘴里嚼着,汁水四溢,鲜嫩可口。 “嗯,不错。”发出一声夸赞。 见方隐动了筷,三名镖师这才也拿起碗筷,一同吃了起来。 “还有本店最好的烧酒毛家老窖。”店小二又端着一小坛酒,拍开封泥,放在桌上。 方隐端起酒坛,示意道:“三位,真不来二两?” 见三名镖师均是摇头,方隐只好扫兴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端起来一饮而尽:“好酒。” 抹去嘴角的酒滴,方隐哈出一口酒气:“这样吧,目明兄,你陪我喝两杯。” “方捕头,这……”目明面露为难。 “怎么?你们三个人呢,总不能四个人吃饭就我自己喝吧。寡酒难饮,另外两位实在不喝就算了,你总得给我个面子吧。”方隐见目明还是不松口,于是话里话外地使了一点威压。 “岂敢岂敢,与方捕头同桌共饮,也是我们三生有幸。”目明想了想,说道,“既然方捕头有心,那我就陪您喝一点。” “哎,这才对嘛。”方隐端起酒坛,站起来说道,“来,我给你满上。” 目明连忙起身接过酒坛,赔笑道:“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我来就好,方捕头您坐。” 方隐也不推辞,任凭目明给二人分别倒了一碗酒,痛快对饮。逐渐的,菜也上齐了,酒也见底了。方隐看到目明并没有明显变醉的意思,暗道此人酒量不俗,看来灌醉他是有些难了。 “小二,再来两坛毛家老窖。”方隐向着店小二喊道。 “哎,好的客官,马上就来。”店小二应道。 “方捕头,我觉得还是少喝点儿吧。”目明起身阻拦道。 “我看目明兄无事,酒量惊人啊,这么一小坛哪里够?”方隐摆摆手,“今天也不适合查案,咱们一醉方休吧。” “方捕头,还是饶了我吧。”目明自知自己走错了这一步,一时间毫无办法。 方隐笑道:“你这话说的,大丈夫……” 话音未落,方隐被一阵争吵之声打断了。 “出去出去,这里没有东西能给你!” “这剩菜反正也没人要,为什么不能给我吃?” “什么剩菜,没给你的,就不是你的,你自己拿就是偷店里的东西。” “那剩菜别人也不吃,为什么要丢掉?” “留着喂猪不行?喂猪还能杀了吃肉,喂了你你也给不出一个铜板。” “猪有饭吃,为什么我没饭吃?” “刚才看你可怜,已经给你吃的了,怎么还要偷?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方隐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店小二正在和刚才在门口徘徊的小乞丐争吵推搡。之前门口的小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刚才另一桌客人离开的桌子下面,端了一盘剩下的菜狼吞虎咽着。店小二一个人刚才只顾着给方隐他们拿酒,转过头就发现小乞丐自己进来了,于是生气地拎起他,要把他赶出去。 “住手!”方隐站起来,大喊一声。 第32章 收留小乞丐 方隐身为一方捕头,这样的事情在眼前发生,终究是没办法袖手旁观,只好出手阻拦。 目明见状,连忙也站了起来,劝阻地说道:“方捕头,咱们有要事在身,还是要避免节外生枝啊。” “若任眼前的百姓受苦,我愧对身上这身衣服啊。”方隐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能帮一个是一个,大丈夫行走于世,自当如此。” 店小二被方隐的一声大喊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刚才点了一桌酒席的阔爷,连忙赔笑道:“客官,是不是打扰您吃饭了,我这就把他扔出去。” “我不是让你住手吗?”方隐走过来,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刚才发生的事情我都看见了,你先放开他。” “哼,这次算你好运。”店小二见方隐替小乞丐出头,人家毕竟在自己这里吃饭,是财神爷,便只好松了手。 小乞丐挣脱后,一溜烟地又钻到桌子下面去,继续扒拉着盘子里的剩菜剩饭。 “你别吓唬他。”方隐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去准备些顶饱的饭菜来,剩下的都归你了,我们那桌的酒席一会儿再单独算账。” “得嘞,客官您是个好人,我这就去安排去。”店小二见了手里的银子,马上喜笑颜开,屁颠屁颠地奔向后厨。既然花了钱吃饭,就算是乞丐,收了钱就得上菜,这是饭馆最基本的经营之道。开门做买卖嘛,讲究一个“站柜台,笑颜开,大爷有钱请进来”。 方隐一撩衣襟便蹲下来,看着桌子下面的小乞丐。小乞丐则一边吃着,一边用害怕又略带警惕的眼光看着方隐。 “孩子,你别怕,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好不好?”方隐柔声地对小乞丐说道。 小乞丐也不说话,嘴里拼命地嚼着,又探头看了看方隐身后,那是店小二离开的方向。 方隐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我已经给过钱了,现在你出来吃吧,没人会赶你走。” 小乞丐放下手里的半个破碗,怯生生地说道:“可以吗?我想吃个饱饭。” 方隐伸出手,说道:“来,你先出来。” 小乞丐看着方隐干净又壮实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了油渍和污泥的手,没敢伸出手去。方隐见小乞丐面露难色,想到小乞丐可能是怕他弄脏自己的手,但方隐却丝毫不在意,继续向前伸手,一把抓住小乞丐的手,将他拉了出来。在拉他的时候,方隐十分轻松,觉得手里没有什么分量,这个孩子又瘦又小,应该是一直在街上流浪,饿了好几天了。 方隐扶着小乞丐瘦弱的身体,让他站好,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用手摸了摸胳膊和腿,点了点头:“嗯,还是有些苗子在身上的。” 小乞丐也不懂方隐在说什么,只知道面前的人很高兴,自己是有饭吃了。小乞丐站在方隐面前,眼里满是感激之情。很难想象自己能碰上一个好心人,不然可能今天就要饿死在街上了。 “小二!”方隐起身,冲店小二喊道,“带这孩子简单洗一洗,找件旧衣服先换上。” “好咧,客官您交给我吧。”由于刚才的赏钱实在是多,小乞丐再饿也是个孩子,吃不了多少东西,剩下的钱比饭钱还要多,所以店小二并没有再产生一丝厌恶。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儿不假。在他眼里,这已经不是小乞丐了,而是善财童子下凡啊。 店小二走过来伸手要拉小乞丐,可能是由于刚才的冲突,小乞丐躲在方隐身后,不肯跟店小二接触。 方隐摸了摸小乞丐的头:“你先跟他去就是,他不是坏人,毕竟也给过你馒头了不是吗?” 店小二也附和道:“刚才是我不对,来吧少爷,弄干净了吃饭更香。” 小乞丐试探性地看向方隐,方隐冲他微微一笑,顺手把他往前一推,小乞丐就顺势走到了店小二身边。随后被拉着进了后厨,小乞丐一步三回头,眼睛里还是有些害怕。方隐于是全程微笑着目送,让小乞丐彻底放心。 不多时,店小二便领着洗漱完毕的小乞丐回来了,手和脸上的污渍都洗去了,身上则穿了一件旧衣服,稍微有些宽大,但很是干净。 方隐示意店小二把准备好的一些馒头、热粥、咸菜和炖得烂烂的排骨肉,放在角落的桌子上,让小乞丐单独一桌。小乞丐见有了吃食,也并不在意方隐他们这桌上的丰盛酒席,埋头大吃起来。方隐这才回到酒桌前落座,继续和三名镖师交谈。 “方捕头,既然出手相助,为何不让他” “不用,他饿得太久,粗茶淡饭才适合他,如果突然吃这些鱼肉大菜反而会伤胃。”方隐举酒说道,“来,目明兄,咱们继续。” “方捕头考虑周全,我等受教了。”目明举起酒碗,恭维地说道。 “咱们已经是兄弟了,还说这么溜须的话就太伤感情了。”方隐摆摆手道。 “此言差矣,方捕头的为人我们也曾听过一些,今日一见,人品更佳。全是发自肺腑之言,无半点夸张称赞。”目明放下酒碗,一脸认真地说道。 方隐又倒上酒,说道:“哈哈哈,目明兄乃真性情。请!” “请!”目明也举碗回应。 又是两坛酒下了肚,目明这才脸颊微红,而方隐则是一点儿醉意都没有,脸色也很正常。 小乞丐将桌上的食物吃完后,打了个饱嗝。又仔细舔了舔碗里残留的米粒,将碗填的干干净净就像没用过一样,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默默地走到方隐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方隐见小乞丐凑了过来,放下碗筷,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手感十分粗糙,应该是经常在外面风吹日晒,脸上有一层厚厚的皴。 “吃饱了?”方隐问道。 小乞丐点点头。 “还要吗?我们这些菜也吃不完。”方隐指了指桌上才吃下去一半的酒席。 小乞丐摇摇头说道:“不了,谢谢您。我怕吃的太饱,明天吃不到,会更饿。” “你叫什么名字?”方隐问道。 “我叫米粥。”小乞丐老实地回答道。 “哦?你会写这两个字吗?”。 “会一点,大米的米,喝粥的粥。” 小乞丐用手指蘸着水,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在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方隐侧目看了看桌上的水字,点了点头,看得出来米粥上过私塾,会识字、写字,应该不是一直以乞讨为生。 “你的家在哪里?” “我家在滦州城,但是已经没有了,家里的东西都换了吃的了,房子也塌了。” “滦州城离这里可是很远啊,你是怎么过来的?” “那边闹了饥荒,我跟着爹娘还有弟弟一起逃难,一路乞讨到了这里。” “你爹娘和你弟弟呢?” “半个月前都饿死了。”米粥说到这里,眼含热泪。 听到这个消息,方隐不禁为之动容,伸手摸着米粥的头,继续问道:“那你可有去处?” “我一直住在城外的土地庙,白天有人上香,晚上没人我就谁在那里。今天实在是太饿了,又没有讨到吃食。”米粥用袖子擦了擦泪水,突然给方隐跪下了,“谢谢大哥哥请我吃饭,我无以为报,给你磕个头吧。” “不用不用,你先起来。”方隐一把拉起米粥,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方隐看着米粥,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这样吧,看样子你是念过书的。刚好我这里缺一个书童,你既然识字,要不要先跟着我?别的不敢保证,饿不着就是了。等你有了去处,或者是遇到好的人家,便可自行离开,你觉得如何?” “我愿意,谢谢大哥哥收留,谢谢您!”米粥听到方隐的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连鞠躬道谢,泪水又从眼角流了出来。 “你先坐到这里,等我们吃完,跟我们一起走吧。”方隐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好。”米粥乖巧地坐到一旁,大眼睛充满了喜悦,一直看着方隐。 “方捕头,这恐怕不妥吧。”目明低声说道,“咱们是要去办案,带着这么一个小孩子,很难行事啊。” 方隐一笑:“你放心,我先把他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咱们再去查案,不会耽误正事的。来,先吃饱再说,晚上可有的忙呢。” “是。”目明见方隐胸有成竹,也不便再说什么。 酒足饭饱之后,方隐起身付账。叫过店小二,甩给他一枚十两的银锭。 “客官稍等,马上给您找零。”店小二接过沉甸甸的银锭,满脸堆笑着说道。 “不用了,剩下的都是你照顾米粥的辛苦费。”方隐大手一挥,说道。 “哎,得咧,您就是我的财神爷,谢爷赏!”店小二喜出望外,今天的赏钱快赶上一年的工钱了,连忙作揖拜谢。 方隐回头喊道:“米粥,天快黑了,记得跟紧我,可别走丢了。” “是。”米粥听到呼唤,立马从长凳上跳到地上,一溜小跑跑到方隐身边。 “走,兄弟们,先随我去萧府一趟。”方隐率先走出门口,米粥则紧跟在他身后。 方隐一边叼着根细棍剔着牙,一边哼唱着小曲儿,步伐也时快时慢,身体摇摇晃晃,一副不正经的形象。三名镖师也跟在后面,不过暗自拉开了一段距离,正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大哥,怎么这方隐不像是传说中的神捕的样子啊。”疾行低声对目明说道,“好吃懒做不说,嗜酒如命,心肠也是滥好人,不像是传闻中的那样机敏过人啊。” “是啊,这俨然就是一个花花公子不是吗?”耳聪也附和道,眼中全是轻蔑的神色,“我看顺天府也不过如此,花点钱就可以让随便一个人造势。一但出了他那一亩三分地儿,就原形毕露了。还查案?我看他自己犯的案估计都不少吧。” “你们少说两句,别让他听见了。”目明眉头一皱,低声怒喝道,“程先生亲自交代的人,一定不会错。只是传闻或许确实有所夸大,但也不可能像你们一样说的如此不堪。究竟是深藏不露还是狐假虎威,咱们再走着瞧吧。” “我看大哥你就是纯属多心了,咱们兄弟走过那么多镖,什么人没见过?自称说是高手的有一大片,结果怎么着?和咱们一切磋,立马就怂了。”疾行摇摇头。 目明摇了摇头,说道:“凡是都有个万一,我们也不是没有碰见过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那一次栽进去多少个弟兄,我想你们也都记得。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不然事后在程先生面前报告,若是有半点差池和遗漏,你我弟兄三人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耳聪则双手一摊,嗤笑道:“依我看呐,这哪像是去查什么案,看他的样子,估计一会儿找个地方就睡大觉喽。” 目明瞪了耳聪一眼:“闭上你的嘴,赶紧跟上。” 耳聪哼了一声,快步跟上前面的方隐。 方隐走在最前面,别看是一直是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示人,其实脚步有意识地在缩短和三名镖师的距离,同时耳朵一直在敏锐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见他们已经由于今天的表演对自己产生了错误认知,心中暗自窃喜:看来最好的时机差不多就要到了,只需要再添一把火,就可以甩掉他们了。 一行五人就这样来到了萧府的大门口,方隐看到离叔正在挑着长竹竿挂着灯笼。由于上了岁数,腰也有些弯曲,眼神也不如前些年,离叔似乎有些费力,总是对不准线扣和上方的挂钩。 方隐见到这情况,连忙跑过去:“离叔,让我来吧。” “哎,怎么……?”未等离叔反应过来,方隐已经夺过长竹竿,轻松地将灯笼挂了上去。 “原来是方少爷,您回来了。我可听说这两天你查案繁忙,这些杂活还是交给我们这些下人就好,不劳您动手。”离叔笑呵呵地说道。 方隐摆摆手,说道:“什么下人不下人的,都是一家人,离叔咱们之间不谈这个,我又不是萧府的主人。” “那可说不准。”离叔看着方隐,微微一笑,“大小姐今晚用膳之食格外地有兴致,老爷看了都十分高兴。” 方隐微笑着说道:“那就好,吃得多一些,身体才会更好嘛。” “再说了,老爷也吩咐过,就算是贵客也应自当以最高礼遇相待,再说你和……哎,这几位是?”离叔刚想趁机调侃方隐两句,忽然发现方隐身后还跟着三个大人和一个瘦弱的小孩子。 第33章 截胡 方隐侧身而立,让出身后四人的全貌,介绍道:“哦,离叔,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是成兴镖局的高手,协助我查案的。” 三名镖师连忙抱拳施礼:“见过尊管。” 在临安城,萧家的面子不得不给,更何况,面前这位貌似还是萧府的管家呢。 “诸位好汉,辛苦了。”离叔也躬身还礼。 “这个孩子是个孤儿,滦州城闹灾逃出来的,在街上乞讨为生。我看他挺可怜的,而且也与我有缘分,就把他收留了。只是我现在要去查案,不能带着他一起去,一是怕有危险,二是也不方便。”方隐拉过米粥,把他推到离叔面前,“离叔,你看有没有地方让他先暂时住在萧府,我房里也行。等办完事,我再带他离开。” “哎呦,可怜的孩子。”离叔一把将米粥搂在怀里,对方隐说道,“方少爷,您尽管放心,由我安排好一切便是。” “多谢离叔了。”方隐道谢。 离叔搂着米粥,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米粥。”米粥乖巧地回答道。 离叔自带一种亲和力,所以米粥不仅不怕他,反而有一种亲近感,所以不像之前那样胆怯了。 “唉,这些日子一个人不容易吧。你放心,来到萧府了,就是到了你的家,不用再乞讨了。”离叔轻轻地地抚摸着米粥的头,满脸温柔。 方隐见米粥很亲近离叔,便放下心来,问道:“离叔,我刚好要回来换一身衣服,穿着这身官服不便于晚上行事。大小姐睡了吗?我有些话要跟她说。” “要换便衣吗?府里有的是您可以穿的衣服,我这就去准备。”离叔说罢,站起来拉着米粥的手,“大小姐尚未休息,还在弹奏古筝,你可以去找她。” 方隐点点头,说道:“我身后这三位兄弟还请他们暂时找个房间休息一下,等我准备完毕后再一起出发。” “好说好说,三位请随我来吧。”离叔答应着,将大门推开半扇。 目明听到要进萧府,推辞说道:“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吧,还是不麻烦尊管了。” 方隐说道:“别别别,这外面也没有休息的地方,不能让你们在外面干等,三位兄弟听我的安排就是。” 离叔也附和道:“是啊,方少爷带来的朋友,自然也是贵客。三位请进吧,不然让老爷知道了我怠慢了各位镖局的,一定会怪罪于我。” 目明看了看耳聪和疾行,暗自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尊管了。” “三位,请。”离叔拉着米粥的手,先迈进了大门。 “离叔,离叔!”萧红绫的声音突然传来,由远及近,“怎么挂个灯笼这么半天?是不是腰疼又犯啦?我说让我来帮你嘛,你又不让。” 萧红绫仍是一身红衣武打装束,满头大汗,看样子是刚结束了武术的锻炼。见到门口都是人,不禁好奇地问道:“哎?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都是谁啊?” 离叔介绍道:“三小姐,是方少爷回来了,还有三位成兴镖局的贵客。” “成兴镖局?”萧红绫问道,“离叔,我怎么没听说府上有什么镖需要走啊。” 离叔解释道:“他们不是来走镖的,是来协助方少爷查案的。路过咱们府上,在此稍作休息。” “哦,原来是这样。”萧红绫看了方隐一样,“办案?原来你真是捕头啊。” “三小姐说笑了,如假包换,一名小小的捕头罢了。”方隐一见到萧红绫,头立刻疼了起来。 “怎么还有个小孩子?”萧红绫见离叔手里牵着米粥,“离叔你的孙子?我记得他没这么小吧。” “三小姐,这个孩子叫米粥,是方少爷收留的,暂时放在咱们府上照顾一下。”离叔对萧红绫说道。 米粥躲在离叔后面,突然出现的萧红绫吓了他一跳,但他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偷眼观瞧着萧红绫。 “三小姐,事情是这样的。”方隐在一旁补充解释,将食为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我看他识字,也会写字,他如今无依无靠,年龄也小,就想着把留在身边当个书童。”方隐说道。 “啊,原来是这样,看来你还是蛮善良的嘛,不是一个单纯的浪荡登徒子。”萧红绫没好气地白了方隐一眼。 方隐也不在意,问道:“三小姐可否同意?” “我不同意。”萧红绫立刻回答道。 “这……”方隐和离叔都愣了。 “凭什么给你当书童?吃着萧家的喝着萧家的,还往萧家的,往萧家领人那也是属于萧家的。”萧红绫叉腰说道,“再说了你都当了神捕了,又不用念书考取功名,要什么书童。不如留给我当书童,刚好爹和姐姐希望我认真念书,我正愁一个人闷得慌呢。” “啊?这合适吗?”离叔问道。 “合适合适,我觉得三小姐说的在理。”方隐不仅不生气,反而赞同萧红绫,“本来也是没有想好怎么才能把米粥安排最好,书童也只是一时之间能想到的下策。既然三小姐喜欢,那边留在你身边,” “算你识相。”萧红绫这才露出了笑容,用手指了指米粥,“你过来。” 米粥看了看离叔,离叔把他推到了前面,又看了看方隐,方隐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于是他便懂了。再加上自己沦落至此,而且这府邸看上去就是大户人家,怎么样也比在外面强百倍,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听话为好。 米粥走到萧红绫面前,垂手而立。萧红绫绕着米粥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点头又摇头:“看起来还行,就是太瘦了,我得让福满给你准备能快点儿长肉的菜。不然当我的书童,那些重的要死的书总不能让我自己拿吧。” “我可以,论力气还是有一些的。”米粥一直看着萧红绫,努力为自己争取好感。 “我叫萧红绫,是这个府上的三小姐,你以后就这么称呼我。还有,你叫米粥是吧?这个名字太俗气了,到了萧府,就得改。”萧红绫单手托腮,思索了一下,“嗯……府上的人都是福字开头,你是书童,就叫你……叫你福书吧,书籍的书。” 方隐“噗”地一声笑出来,萧红绫瞪了他一眼:“怎么了?你有意见?” “三小姐,这个名字是不是欠考虑了些。”方隐笑道,“服输可不好,念书最讲究不服输,考取状元赢得一官半职,提前就服输了,可不吉利啊。” “那你说个更好的,我看看比我强在哪里?”萧红绫也反应过来,确实“福书”听起来是“服输”,有些不好。 方隐止住笑声,认真地说道:“这样吧,读书人常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学问学问,既要学,又要问,不如就叫他‘福学’吧,也有贴近‘学富五车’之意,不知三小姐意下如何?” “不行,你取的太过拗口。”萧红绫仍是拒绝,说道,“‘福学’不好听又不好记。刚才你说什么学问什么人情文章的,就叫他福文吧。” 方隐心里说道:符文?这是要作法吗?听起来像是道观里的小道士。不过此时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自己不管说什么,萧红绫只会与自己顶撞,只好对米粥说道:“好,以后你就叫福文吧。” “是。”米粥点点头,既然到了大户人家的府上,给予赐名也是正常的。原来的家已经没有了,至于名字什么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行了,不就是这点儿事吗?皆大欢喜。”萧红绫拍拍手道,“离叔,这事就这么定了,爹那边我去说。麻烦你给福文安排个房间,离我的书房近一些。” “是,三小姐放心,一切安排妥当。”离叔也很高兴,一是福文这孩子实在是可怜,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萧府,自己也好照顾,二是三小姐不管说的是真是假,起码也愿意念书,也能让老爷少操一点心。 “好了,我回去了,福文,明天早上到我门口请安,在我睡醒之前到。若是我醒来后没看见你,可要惩罚你。”萧红绫伸手用力捏了一把福文的脸,坏笑着说道。 福文只觉得脸颊一阵又麻又痛,眼泪都疼出来了,但不敢吱声,只好答应:“是,三小姐放心,我一定早到。” “嗯,态度不错,回头赏你。”萧红绫松开手,满意地点点头。 福文的半边脸被捏的通红,但也不敢抬手去揉,生怕萧红绫再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短时间的接触,让他知道了,这个三小姐不好惹,就连救了自己的大哥哥都拿她没办法,自己最擅长的就是忍,干脆就忍了吧。 “方隐,还有事吗?”萧红绫面向方隐说道,“福文就交给我了,你不是要去办案吗?赶紧走吧。” 方隐摊开手,无奈地说道:“三小姐,我就是回来换个便服的,穿着这一身官衣不利于行事,容易打草惊蛇。” 萧红绫嗔道:“那你快点换,换了快点走,姐姐总说你的事,到现在还没睡,真不知道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方隐说道:“说到这个,我还要去见大小姐一面,关于这个案子,我需要借助临安城第一才女的聪明才智才能成事。” “哦?是这么棘手的案子吗?需要我姐姐出谋划策?”萧红绫顿时来了兴趣,“是什么案子啊?我能跟你去吗?” 方隐一时间含糊其辞,说道:“呃……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些……特殊,三小姐还是不要跟着了。” 萧红绫再次双手叉腰,问道:“怎么?能跟姐姐说,不能跟我说?” 方隐解释道:“三小姐,此案关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避免走漏风声,影响大局。” “那就多我一个人知道也没关系吧,走,跟我去姐姐那里。”萧红绫反手抓住方隐的胳膊,“我嘴很严的,神捕大人放心。” 方隐也不敢还手,只得苦笑道:“哎,三小姐,这……我答应你便是,放了在下吧。” “不行,好声好气地问你,你不同意,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走走走。”萧红绫一脸坏笑着推着方隐向前走,回头留下一句高喊,“离叔,镖局的客人就交给您啦!” 萧红绫走后,世界都清净了不少。三名镖师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见证了一副什么样的场面。 “唉,这个三小姐,真是不让人省心,诸位见笑了。”离叔看着萧红绫押着方隐离开的背影,摇头苦笑道。 目明连忙说道:“尊管言重了,萧三小姐聪明活泼,机敏过人,行事果断,将来一定是做大事的人。” “将来不惹出大事来就是好的啊。”离叔叹道,“三位,这边请。” “尊管请。”目明也客气道。 离叔拉着福文,请三名镖师进了萧府,随后将大门关上。 萧府大门外,一棵大树下一个黑影低声笑道:“看来神捕大人忙得很啊,那这东西明日再交给他吧。” 说罢,黑影一闪,窜上了旁边的屋顶。运起轻功,整个人仿佛在众多屋顶上飞。不消片刻,便来到吉祥客栈二楼的一扇窗前,推开窗户,跳进屋中。 屋中一片漆黑,黑影无声落地之后,突然一惊,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冰凉,知道那是一柄利剑,便开口道:“大侠,我是云无影,切莫动手。” 脖颈处的利剑消失,随着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噗”地一下桌上的油灯亮起。云无影看到洛轩手持墨魇剑,上半身缠着被鲜血染透的绷带,微微地喘着气坐在桌旁。 “哎呀我说什么来着,大侠你重伤未愈,可不能妄动啊。”云无影嘿嘿一笑。 洛轩放下手里的墨魇剑,看向云无影,问道:“你为何去而复返?又为何不走正门?” “这不是出了点状况,事情不太顺利,我现在无处可去,想到大侠你这里宽敞,还能再待一个人,我就只能回来了。”云无影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一边说道,“哎呀,渴死我了,这白水也如甘霖啊。至于不走正门,那是习惯,我不是说过,我是个贼嘛。” “既然如此,鉴于你与我有恩,这床就让与你,我去找掌柜的再匀一间房便是。”洛轩说罢,站起来就要出门。 “别别别,你可别再乱跑了。”云无影赶紧过来拦住他,“大侠你回床上继续养伤,我占个房梁就好,这也是我的习惯。” 说罢,云无影纵身一跃,跳上屋顶的房梁,翘着二郎腿躺在上面,稳如平地一般,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洛轩暗自赞叹云无影的轻功,知道自己赶走他是不可能了,于是吹灭了油灯,躺回到床上。闭上双眼,听着窗外的风声,思绪又飘远了。隐隐约约,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两行热泪顺着洛轩的眼角流下,流进了他耳朵里,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反而让自己的心跳声清晰起来,那便是思念的声音。 第34章 重返故地 江舟城外,寒鸦点点声,唤来黄昏的帷幕。晚霞布满天空,映的天地一片橘红。此时节正值深秋,百花凋谢,草木俱灰。道路两旁红得似火的只有满树的枫叶,在变得枯黄落地之前,它们仍然将勃勃的生机呈现给匆匆的每一位过客,让人时不时停驻下来欣赏,从苦难的生活中脱离出片刻,享受这深入人心的一丝温暖。 一条曲折绵长的小路上,偶有背着干柴的樵夫、荷锄而归的农夫和挑着肩担的货郎,相遇之间的寒暄、哼着民间传唱的小曲儿,还有手里摇晃着的拨浪鼓,各种声音糅杂在一起。芸芸众生,熙熙攘攘,皆是为生计奔波着。 江舟城高大的城墙外,一江清水滚滚向东,冲蚀着岸边,发出悦耳的鸣奏。江水经过城郊的一座小镇,说是小镇,却并未设有城镇应有的守关卡口,不如说是一座较大的村落比较合适。晚霞下的小镇被晕染得暖融融的,带给镇里劳作一天疲惫归来的人们一种别样的安详与舒心。 夕阳沉至地平线,显得这条小路格外悠长。不远处夕阳和地平线交汇的地方,一男一女各牵一匹骏马,在通向小镇的青石砖径上缓步前行。 这两人正是被方隐托付要事,从临安城匆匆赶来的“柳剑双侠”,来自柳剑山庄的柳正阳和蔡雨桐。 柳正阳轻捋长髯,看着夕阳下宁静的小镇说道:“过了这么多年,这里还是老样子啊。静谧,祥和,不食人间烟火。” 蔡雨桐微笑着点点头:“是啊,一来到这个地方,所有的忧愁都会抛到天外,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若是一辈子都能住在这里,也不会再奢求什么了。” “小轩要是回到这里,他的仇恨也会减弱几分吧。”柳正阳的神色复杂。 “是啊,更何况这里还有他日思夜想的人儿。”蔡雨桐接话道。 柳正阳叹道:“只是没想到,苏家也没落了,遣散了大部分的下人,也从江舟城里搬了出来,回到了最一开始的老宅。” “我倒是反而觉得这里其实比城里要舒适。”蔡雨桐露出一丝微笑,“婉彤是个喜欢安静的孩子,她作出这个决定我反而不觉得奇怪。” “不知道婉彤知晓了洛轩变成现在的样子,会作何反应呢?”柳正阳为难地说道,“师妹,我还真是说不出口。” “是啊,回想以前在柳剑山庄的那段时光,那么天真活泼的一个孩子,如今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真是难以置信。”蔡雨桐痛心地说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婉彤是否知道一些情况呢?” “我们也是多年没见她了,只怪两地相隔甚远,又没办法经常来往。若不是平儿尚不能独当一面,你我二人隐居在此也未尝不可啊。”柳正阳说道。 “平儿其实早就有能力掌管柳剑山庄的全面事务了,是师兄你对他要求太高,让他也认为自己还不够资格。”蔡雨桐白了柳正阳一眼,“虎毒还不食子呢,对自己的儿子这么狠,怪不得别人都说你老石头一块。” 柳正阳看着蔡雨桐说道:“师妹,你这话说的,平儿是我儿子,也是你儿子啊,别的事情你可以偏袒他,柳剑山庄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地方,我怎么敢掉以轻心呢?” “方隐九岁就跟着剑圣师兄走南闯北,小轩六岁就独自一人登上柳剑山庄的山门,”蔡雨桐掰着手指头数着,“平儿都十八了,还被你当成小孩子看待。” “江湖险恶,谨慎为上。”柳正阳反驳道,“现在已经不是你我二人行侠纵横的那个时代了,现在恶人更多,人心更坏。柳剑山庄有上百年的积累,我小心一些又有何错?” “我不跟你吵了,现在小轩的事情要紧。”蔡雨桐叹了口气,“见了婉彤,你可别多说话,一切都让我来。” 听到小轩,柳正阳眼中的光便是一暗,说道:“我嘴笨,这件事自然是全听师妹的。” 两人牵马进入小镇,沿着古朴的街道,走到小镇的东北方位。那里座落着一座稍显破旧的深院大宅,宅门上挂着金丝楠木匾,匾上上书“苏府”二字。虽然府邸显得破旧,但府门前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两尊镇宅石狮分列左右,张牙舞爪地警示着心存不法之人。 为了行事方便,两人将马托付给临近的小客栈喂料喂水,随后便来到苏府门前。柳正阳上前叩门,铜环敲击在木门上发出闷响。约莫十息的功夫,门的另一侧传来木栓滑动的声音。大门打开一道缝,露出一位中年妇人的身影。 “你们找谁啊?”中年妇人警惕地看着门外两个陌生人。 柳正阳一抱拳:“这位夫人,打扰了。在下是柳月山庄的柳正阳,携同夫人蔡雨桐特来拜访故友居所。我侄女叫苏婉彤,现在应该是这间苏府的主人。” “柳月山庄?请两位稍作片刻。”中年妇人并没有继续开门,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旧本子,借着亮光翻看着。 “师兄,这是?”蔡雨桐不禁好奇道。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新请的管家有新的规矩吧。”柳正阳低声说道,“现在是婉彤当家了,自然按她的规矩来。” 两人就站在门外耐心地等着,中年妇人翻了两页,又抬头看了看两人,仔细端详着,又低头看了看本子,这才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哦,原来是‘柳剑双侠’,失礼了失礼了。小姐曾经提起过你们,快快请进。”中年妇人将那个薄本揣进怀里之后,这才拉开门,“你们叫我卢妈就可以了,这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卢妈,婉彤最近身体可好?”蔡雨桐微笑道,“我们大概有七八年未见,想必她更加美丽端庄了吧。” 卢妈回答道:“小姐平时也不喜欢打扮,也不出门,还是那个样子。” 柳正阳走在后面,问道:“卢妈,恕我多嘴,刚才见您拿出一个薄薄的本子,是花名册还是什么?” 卢妈愣了一下,笑了笑,回答道:“啊,我记性不好,小姐交代过的事情,我平时都记在了这小本子里,避免忘了耽误事情。” “师兄!”蔡雨桐回头瞪了柳正阳一眼,“不要打听人家的私事啊。” “呵呵,没什么,人要服老。”卢妈摆摆手说道,“小姐不嫌弃我岁数大,还愿意让给我伺候她,我也应该尽心尽力才是。” “卢妈,婉彤她现在身体好些了吗?”蔡雨桐问道,“我记得她父母去世后就大病了一场,落下了病根,每逢盛夏时节也会觉得体寒,所以小时候一年四季都经常穿着厚衣服。” “小姐她……身体不好,一直在后院竹林休息。她曾交代过,有贵客远道而来,一定要好好招待后再去见她。”卢妈说道,“请两位先去大堂一坐,我叫人准备些吃食。” “卢妈,不用麻烦了,我们吃过了。”柳正阳推辞道。 “不行,若是招待不周的话,小姐会责怪的。”卢妈摇头拒绝道,“而且现在小姐还在睡着,不便打扰。” “既然婉彤在休息,那我们就等她醒来之后再说吧。”蔡雨桐点头说道,“师兄,正好我们先去给清秋和雨荷打个招呼。” “说的也是。”柳正阳点点头,问道,“卢妈,请问苏清秋和李雨荷的……” “就在大堂,两位请便,我先去准备一些茶水点心。”卢妈一边说着,一边快步离开了。 柳正阳和蔡雨桐互相看了看,只觉得很是奇怪。但是天色已晚,一直骑马赶了这么远的路,也确实觉得腹中饥饿,只好听从安排。 苏府的结构并不复杂,甚至是一目了然。径直朝里走,便来到大堂。大堂侧面一张方桌之上,摆着一樽香炉,插着三支烧到一半的燃香,左右各放着一盏用来引燃香火的烛台,烛台下堆满了烛泪,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人清理。香炉后摆着两尊牌位,一块上书写着“苏清秋之灵位”,另一块上书着“李雨荷之灵位”。 柳正阳取了三支檀香,由烛火引燃,对着灵牌拜了一拜,将香插在香炉之中:“苏兄,苏夫人,多年不见,在下面过得可还好?” 蔡雨桐也走过来,和柳正阳一样,燃香祭拜。默念许久,才抬起头来,眼含热泪:“清秋,雨荷,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吗?真的好想你们。” 柳正阳在一旁看着蔡雨桐,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师妹,切莫伤心过度了。” 蔡雨桐掏出手帕,按了按眼角,将泪水吸走,轻声叹道:“婉彤的父母过世很早,只留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撑起诺大一个苏家的确是不容易。我真不忍心将她从这难得的安宁生活中扯入江湖的波澜,她本来也就不是江湖中人,又何必让她沾染这些事情。不过,她一定也更不希望看到曾经那么善良的洛轩变成了如今残酷无情的无忧剑客。” “是啊,若是由着婉彤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抛下洛轩不管的。”柳正阳说道,“当年看似是孩童随口开的玩笑,不能作数,但当互相许诺并立下誓约之时,他们二人那认真的眼神,让在场所有人都认为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只不过,没想到这才几年的光景,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唉,虽然说好事多磨,但这其中的曲折也太多了。” “是啊,那还是两个人还是小孩子呢,方隐那个皮小子也还没有跟着师兄学艺……”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不禁回忆起过去,打开了尘封的话匣,互相交谈着。夕阳很快便沉下地平线,夜的帷幕被拉开。星斗稀疏微明,似新月拥抱残月。 “阿嚏!”临安城苏府的后院突然有人打了一个喷嚏。 方隐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揉了揉鼻子,接着灯笼的微光,无奈地看着站在眼前的萧红绫。 “怎么样?有人骂你了吧?”萧红绫得意地笑道,“你坏事做尽,心怀不轨,不怪别人念叨你。” 方隐说道:“三小姐,这一想二骂三念叨,我这只打了一声,是代表有人想我才对啊。” “呸,自作多情。”萧红绫啐了他一口,“我看是你想进我姐姐的闺房了才对。白天不来,这深更半夜的才来见她,一定不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案子。” “这你就冤枉我了。”方隐摇摇头,“那天在大街上态度轻佻是我的不对,但是我好歹也是官府的捕头,为民办案这件事我从不虚言。” 萧红绫点头说道:“嗯,姐姐倒是跟我说了你办案的事情,这一点我信你就是了。” “那三小姐,你看……”方隐指了指不远处萧雪霏的房间,“那三位镖局的兄弟还在等我,不如咱们尽快?” “那好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萧红绫再无理取闹也深知办案的重要行,于是点头答应道。 “请说。”方隐实属无奈,这丫头还真麻烦。 萧红绫伸出手,指着方隐的胸口,说道:“我知道你和姐姐相识多年,互相也有暗语。一会儿我在一旁听的时候,不许用暗语和姐姐私自交谈。” “好好好,我答应你便是。”方隐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说道:哪来的什么暗语,这丫头的脑袋里怎么净是些奇怪的想法。 “这还差不多,走,你在前面,我在后面盯着你,不许动歪心思。”萧红绫站到方隐身后,推了他一把。 方隐苦笑着摇摇头,来到萧雪霏的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门外何人?”屋中传来萧雪霏的声音。 “雪霏,是我。”方隐回答道,“你已然歇息了吗?我有些事情要和商议。” “哦,还未歇息,你稍等。”萧雪霏说道。 一阵脚步声轻响,房门被打开。萧雪霏仍然是一身得体的衣装,落落大方。 “方隐,你不是应该受爹爹的委托,探查城主失窃一案吗?怎么这个时候会到我这里来?” “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方隐说道,“本来是在查案,可是遇到了些状况,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第35章 入夜托信 “那你先进来吧。”萧雪霏侧身让开一条路。 “打扰了。”方隐低头致谢,迈步进了闺房。 萧红绫一直缩在方隐身后,整个人被挡住了,所以萧雪霏没看到她。方隐一进去,就把她暴露出来了。萧红绫嘿嘿一笑,一步就蹿进了屋里。 “哎,绫儿,你怎么也在这儿?”萧雪霏看到从方隐身后冒出来的萧红绫,不禁眉头一皱,“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明天你又要找借口很晚起床,耽误了早读念书。” “姐姐,我保证早起念书,但这次可是神捕大人同意我来的。”萧红绫眼珠一转,很快便把锅甩给了方隐。 方隐耸耸肩,苦笑着对萧雪霏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若她偷偷跟着我去办案,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萧红绫听到方隐的话,瞪了他一眼,又对着萧雪霏满脸堆笑。萧雪霏看了看方隐,又看了看萧红绫,轻叹了一口气,便把门关好。 三人各自落座,萧雪霏先开口问道:“方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此次云无影盗走城主叶重阳的金丝天蚕胄,不是简单的失窃案。看叶重阳的反应,应该是丢失了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我需要赶在所有人前面见到云无影。”方隐认真地说道,“但是现在成兴镖局的主人程玖隆插了一脚,派了三个人协助我办案。说是办案,其实他们都是程玖隆安插的眼线而已,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怪异的举动随时上报。” “你是想独自抓到云无影?”萧雪霏问道,“这么多年你是独自办案习惯了,但是多几个人手也没关系吧。即便是程玖隆派来监视你的,让他们少插手就是了。” 方隐摇摇头说道:“没那么简单,云无影现在只能被我一人抓到,他手里的东西应该很重要,所以不能人太多,万一让他产生过激的行为,就得不偿失了。” “那我该做些什么?”萧雪霏看着方隐说道,“我也不会抓贼,更是一点武功都不会。听闻云无影是江湖上的‘盗神’,轻功盖世,就连你抓他都很难。我一个文弱女子,能奈他何?” “这个嘛,倒是不需要你出面,就是……”方隐一边犹豫地说着一边偷瞄了一眼萧红绫。 萧红绫见方隐的眼神投过来,得意地说道:“怎么?浪荡登徒子看上我的身手了?要带我一起去?” “那倒也不必。”方隐当即拒绝道。 “哼,想让我去没还那么容易呢,除非你花重金求我。”萧红绫气哼哼地说道。 方隐也不驳他:“我需要把这三个镖师先甩掉,然后独自去见一见云无影。但是临安城这么大,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能让我离开他们的视角而不被怀疑。” “临安城还有这种神奇的地方?”萧红绫好奇地问道,“我从小在城里待着,什么地方都去过了,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地方?” 方隐一笑:“是一个你不能去的地方?” “什么?这临安城还有我萧红绫不能去的地方?”萧红绫站起来叉着腰,“连城主府我都能随便进出,叶青都巴不得亲自给我领路,还有什么地方我不能去?” 方隐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萧雪霏。萧雪霏听了方隐的话,若有所思,闭上眼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绫儿,麻烦你帮我把纸笔拿过来。” “姐姐,难不成你已经想到了?”萧红绫一边疑惑地问道,一边听话地将纸墨笔砚准备好。 “那个地方,你确实不能去。”萧雪霏接过毛笔,用笔杆点了一下萧红绫的额头,“你想一想,你最讨厌的地方是哪里?” “我最讨厌的地方?”萧红绫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就是学堂啊,还有青楼……” 萧雪霏微微一笑,低头执笔。方隐则两手一摊,看着萧红绫的眼睛越睁越大。 “你要去百花楼?!”萧红绫突然跳起来,用手指着方隐,“原来你真的是浪荡登徒子,姐姐,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绫儿,你冷静些。”萧雪霏眉头一皱,说道,“办案不是像你看过的那些戏台或者听过的那些评书那样,正大光明地抓住罪犯,稍微审理就能招出实情。办案的方法是要根据情况随时改变的,而且无所不用其极,实际的过程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复杂。” “那也不至于去青楼那种烟花之地吧,也太不合礼数了。”萧红绫一脸嫌弃地说道,“男人不都是一个样吗?见到漂亮的就动歪心思,还有心情办案?” “三小姐说得对,我们要的就是这种坊间流传的流言蜚语作为掩护。若非如此,又怎么能骗过狡猾的犯人呢?”方隐解释道,“当然不会假戏真做就是了,对付特殊的人,有时候只能用特殊的方法。” “那跟我姐姐有什么关系,我姐姐也没去过百花楼。”萧红绫说着说着,突然声音低了下来,“姐姐,你是……没去过百……那里吧?” “找打!”萧雪霏停下笔,对萧红绫怒目而视,“绫儿,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 “姐姐我错了,你别生气。”萧红绫赶紧跪下,扑倒在萧雪霏的腿边,“谁让你们俩不说清楚,小妹听得云里雾里的,说错了话。” “雪霏,切莫生气。”方隐一边忍着笑,一边赶紧打圆场,“三小姐也是好奇心盛,年纪尚小,想法多也很正常,不知者不怪,啊。” “现在有正事,明天我再收拾你。”萧雪霏狠狠瞪了萧红绫一眼。 “那你说说为什么会想到百花楼嘛。”萧红绫一脸委屈,“我又不像姐姐冰雪聪明,是临安城第一才女,怎么能知道那么多事情。” 萧雪霏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回答道:“百花楼的花魁百里香,也是百花楼的主人,我们有过一些交情,了解过一些百花楼的事情。百花楼虽然是青楼,每天的出入人员来去自由,是整个临安城最不受制约的地方。而且里面暗门众多,有不方便的时候可掩人耳目,悄然离去,别人却浑然不知。” “听闻大小姐与百里香有过来往,所以我这才特来求她卖个人情。”方隐看着萧红绫说道,“三小姐,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你们还真是有默契,有话不直说,互相看一眼就都懂了。”萧红绫点点头。 萧雪霏一边继续低头写着,一边问道:“方隐,你如何确信那三个镖师会相信你贪恋美色在百花楼过夜不出?” 方隐一笑:“白天的时候,我以一副懒散的态度带他们走遍街巷,请他们吃饭的时候又花钱大手大脚的,着实是一副那些纨绔子弟的样子。还顺便做了一次滥好人,彰显了我软弱的一面,整个表现的状态和他们所听说的神捕形象一点儿都不符。虽然他们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备心,但再加上‘去百花楼过夜’这把火,给我再加一个贪图美色的标签,也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好开玩笑。”萧雪霏摇头苦笑了一下。 “那为什么姐姐要写信呢?”萧红绫问道,“我听说进百花楼只需要花很多钱就行了,不需要什么介绍信吧。” 方隐哈哈一笑:“因为进百花楼容易,见百里香很难。我一定要见到百里香,这件事才能做得滴水不漏。” “我与百里香仅有几次谋面,虽然相谈甚欢,但不知道她会不会卖我这个人情帮你,只能一试。”萧雪霏停笔,拿起写好的字,轻轻抖动着让墨迹变干,“这封信只是一个引子,不能保证她愿意给我这个面子。” “那没关系,只要她肯露面,我还有另外一层保障。”方隐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枚金色的令牌,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金子做的?”萧红绫凑过来仔细看着,“还真是稀罕物,这上面刻着一条龙呢。” “天下大赦令?”萧雪霏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块令牌,“世上仅有三块,由皇帝亲自颁发,见令便如见君,可免去一人所有的罪状,立即释放。” “百里香有一个弟弟,叫白当义,曾在边境从军的时候误了军情,犯了军令,但百里香经常寄给他大量的金银,所以边境的将军留了白当义一命,以此来换取他的钱财,所以最终白当义被判处终身在边境做苦力挖矿,这样那个将军每年都能收到百里香寄给白当义的续命钱。白当义一直被关押在牢里,只有卖苦力的时候才允许走出牢笼,不得和外界人接触,百里香多次派人周转运作,就是没办法捞他出来。”方隐说道,“这块天下大赦令是她最需要的东西,我想只要见到了,她不可能不心动。” “就这件事至于用这块令来交换吗?”萧雪霏摇摇头,说道,“百里香虽然城府很深,但你花重金也能办到。我这里还有一些名贵的珠宝,拿去便是,何必用这么贵重的物品?” “这是我的诚意而已,况且我也有别的事情要拜托于她。”方隐说道,“临安城的人际关系复杂到出离我的想象,因此我需要百花楼作为我的情报来源,收集大量的信息。” “既然如此,那我建议你将此信不要直接当面交给百里香,而且在这之前你有可能见不到她。”萧雪霏认真地说道,“你去了之后,老鸨问你的时候,一定要点名见一个叫小兰的姑娘,将这封信交给她。” “小兰?”方隐问道,“百花楼还有比百里香更让人信服的人吗?” “小兰跟百花楼里的所有人不一样,等你见到她就知道了。”萧雪霏认真地说道,“等你见了她,一定要对她说明情况,记得要毫无保留。她非常聪明,你若是想骗她,一定会后悔。” 方隐也认真地点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萧雪霏起身,走到自己的妆台前,打开一个宝盒,从里面拿出一枚木制的簪子,将它递给方隐:“这个你拿着,见到小兰后交给她,自然会知道是我让你去的。” “这个叫小兰的,也与你有过交情?”方隐问道。 萧雪霏一笑,说道:“说起来,还是靠绫儿的胡闹才得以结识” “我?”萧红绫指着自己的脸问道,“姐姐,我怎么不记得我认识叫小兰的,还是百花楼的人。” 萧雪霏问道:“你还记得,曾经你在街上打跑了一只野狗,结果那只野狗去欺负了一个路过的小姑娘吗?” “记得记得。”萧红绫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怪我当时玩闹,差点儿害得她被咬。” “当时还有一个稍微大一些的姑娘,是她的姐姐,叫小兰。”萧雪霏说道,“她当时不仅原谅了你,还给了你一个红豆饼让你别记在心上。”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萧红绫托着腮回忆道,“好像那个红豆饼不好吃,被我给扔了。” “她知道你是萧家的三小姐,不敢惹你,只好先行礼数。”萧雪霏叹了口气,“小兰是名门之后,由于家族事变才落难至此。若不是对百里香的恩大于天,我多想求爹爹出钱让她脱离苦海,回到正常的生活。” “那这枚木簪是她的?”萧红绫问道,“我还是头一次见木头的簪子。” “后来我与百里香在一些名门聚会上相见时,小兰就是一直伴随她左右的贴身侍女。能受百里香信任,可是不多见。”萧雪霏回忆道,“后来我与小兰一见如故,聊起互相的心事,便互相许下承诺,将来可无条件替对方办一件事,这木簪便是我二人的信物。” “能让你许下如此承诺,这人着实不简单。”方隐对萧雪霏说道,暗自在心里给小兰这个人加重了分量。 “小兰只是命苦,但是人仍然保持着名门的气节。小梅也只是她收留的妹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萧雪霏看着方隐手里的木簪说道,“本来这木簪也只是用来代表我们之间的情谊,按她的性格,也不会去求别人帮她做什么。我身为萧府的大小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寻求于她。只是现在碰巧我这边先开了口,也好让她之后有可能对我开口。” “一个人行走于世,不可能事事都靠自己。像小兰这样的人,也应该学会依靠他人。”方隐沉吟道,“等见了百里香,不如……” “不可。”萧雪霏连忙阻拦下方隐的话,说道,“小兰此人性格刚烈,绝不会被他人的言语而轻易左右。你尽管办你的事情就好,切莫节外生枝。” “那便顺其自然吧。”方隐点点头。 第36章 假借百花楼 从萧府出来,外面已是星斗满天。方隐穿着一身华贵的绸缎衣服,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三名镖师跟在他身后,除了目明,耳聪和疾行都用十分嫌弃的眼神看着方隐。 目明沉不住气,便问道:“方捕头,接下来咱们是要去哪里?” “三位兄弟,天色已晚,咱们该去休息休息,消遣一下了。”方隐回头笑着回答道,“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养精蓄锐才能更好地发挥出实力不是吗?那云无影轻功了得,你我几人状态不佳,又怎么能抓得到呢?” “这……”目明也开始对眼前的“中原第一神捕”产生了动摇之心。听说方隐的家世着实不错,而且往上两代均是国家重臣,不仅势力很大,家底更是厚实。这么一个环境,养出纨绔子弟不奇怪,养出一位每天劳心费力的小捕头才奇怪,名声这东西,只要花的钱够多,找人给你四处宣扬,你就算是个傻子,也能传的出你考上状元的消息。难不成,这位“神捕大人”也是华而不实? “至于去哪里就不用管了,一切听我安排便是。”方隐说罢,继续在前面带路。 方隐带着三名镖师,穿过大街小巷,径直来到百花楼的门前。不顾来往的宾客,方隐回头对着三名镖师笑了一下,迈步便走进百花楼。三名镖师面面相觑,但还是紧跟着方隐走了进去。 一进百花楼,怡人的鲜花香气便包围了四人。和传统的青楼一样,一楼是揽客大堂,摆满了绸缎包裹的桌椅,每一套桌椅都由屏风遮挡,为了更好地让来客享受自己的一方天地。傍晚时分,正是百花楼最热闹的时刻。男男女女成双入对坐在一起,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偶有穿着雍容华贵衣服的公子哥,被心仪的女子搀扶着或是推拉着,踩上红地毯铺好的楼梯,相拥进入二楼的包间。 一位年纪稍大的妇女一眼就瞄到了刚刚进门的方隐,便摇晃着手里的丝带凑过来:“哟,这位俊俏的官人,面容好是陌生啊。是第一次到咱们百花楼来吧,姑娘们快出来,有贵客到啦。” 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听到这位妇女的叫喊,便都簇拥过来。方隐丝毫不在意,反而是那三名镖师显得十分局促,身体都紧绷着。 方隐点点头:“不愧是临安城第一花柳之地,早就听说过百花楼的盛名,不来一次真的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哎呦这位官爷您真会说话,看您是第一次来,您瞧上了哪个姑娘,跟刘妈妈我说一声,酒水钱给您折半好啦。”妇女指着身后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众女子。 “什么折半不折半的,钱有的是。”方隐拍拍自己的腰包,“我听说百花楼最美的女人是百里香白夫人,不知道她可否出来一见?” 刘妈妈用丝带遮住嘴,说道:“官人您说笑了,白夫人向来不临时会客,需要提前个把月预约好时间,这是我们百花楼的规矩。要不,您再看看别的姑娘?” “百花楼的规矩,自然是要遵守的。”方隐一笑,“果然想见到白夫人还真是没有那么容易,这样吧,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一个叫小兰的姑娘,能不能把她叫来陪我一晚?” “小兰?”刘妈妈疑惑道,“官人说的怕不是香兰吧,可是十分不巧,香兰今晚不在楼中。” “不不不,就是小兰。”方隐摇摇头,“她也是你们百花楼的人,只是从不接待客人。” “哦,你说那个小兰啊。”刘妈妈恍然大悟,“小兰不是我们这儿的姑娘,她只是一个打杂的下人罢了。您是怎么……?” “凡事都有个商量嘛,听说这姑娘眼光高,说不定她见了我,自然会改了主意呢?”方隐说道,“我还就喜欢夺走别人的‘第一次’。” 刘妈妈“噗哧”一笑,说道:“哟,那官人您可要碰铁板了,这小兰姑娘性子怪异,直来直去,我担心您受不起啊。”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方隐掏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大小,扔给刘妈妈,“喏,这算我请刘妈妈跑个腿的,辛苦辛苦。我先陪这些姑娘待会儿,等小兰来了,都有赏钱。” “哎,成不成的,我先去试试。”刘妈妈马上喜笑颜开,“得嘞,姑娘们,先伺候着四位大爷!” 一众妖艳女子瞬间有说有笑地将他们四人包围,方隐则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将她们全都揽在怀里,俨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而跟在后面的三名镖师却散发出冷淡的气场,许多女子都皱着眉避开他们。 “方捕头,这……”三名镖师一时间显得不知所措。 “慌什么?都说了不要打草惊蛇。”方隐一脸享受地将身体埋在女人堆里,“我这人有个习惯,自己的手下也好,还是仅仅跟我一时半刻的兄弟也好,我方隐是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今日查案各位辛苦,天也不早了,咱们在这儿好好休息一晚,所有的花费由我全包了。” 说罢,方隐故意拉开了和三名镖师的距离,被一群女子簇拥着坐在了靠里面的位置。 “大哥,既然方捕头都这么说了,我看就好好休息一下吧。”耳聪的腿上此时搂坐着了一名女子说道。 “是啊是啊,我看他那个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还有熟人呢。”疾行也搂了一名女子说道,“哎呀,天天在镖局待着,全都是大老爷们,也好久没享受过了。” 目明看到两人堕落的样子,生气地说道:“你们忘了程先生交待的事情了?” “程先生,程先生,大哥你现在张口闭口就是程先生。”耳聪不满地说道,“咱们的头儿是李总镖头,又不是他程先生。大哥,你不说我不说,他还能算出来我们在这儿不成?” “是啊,我看这方隐也就是个混子,什么顺天府的神捕,肯定是花钱买了个吆喝,徒有虚名罢了。”疾行撇撇嘴说道,“之前在萧府不也是?我听那萧家的三小姐喊他浪荡登徒子,装的一副人模狗样的,背地里指不定什么样呢。”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目明则保持着警惕性,推开身边想凑过来的女子。看着不远处一脸享受的方隐,他的内心也不住地动摇不定了。 刘妈妈快步来到后院,对着一名正在砍柴的女子喊道:“小兰,你来一下。” “咔嚓”一声,木柴被斧子劈成两半,一女子手握铁斧,用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满是泥土的脸抬起来,看向后院门口处的刘妈妈。 “刘妈妈,我马上就劈完了。”小兰喊道。 “先别管了,你先过来。”刘妈妈招招手,“有件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小兰放下斧头,微微一笑,说道:“刘妈妈,您太客气了,我怎么说也是百花楼的下人,有什么事情您吩咐就是。” “来了一个俊俏的后生,点名要你接待。”刘妈妈说道。 “刘妈妈说笑了,我哪能出去接客啊。”小兰挽着袖子,一边走过来一边哭笑不得地说道,“楼里那么多姐姐妹妹,哪里轮得到我?再说了,白夫人曾许诺我可以拒绝任何人的指名,怕不是您听错了,可能他指名的是香兰姐姐。” “这人是第一次来,和其他人一样,都想见白夫人,但是你也知道百花楼的规矩,白夫人不临时接客。”刘妈妈解释道,“他点名指你,自然是知道你的情况。我也是头一次见,我见他虽然衣着华贵、行为举止颇为张扬,但那双眼睛告诉我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纨绔子弟。” “您是说……?”小兰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白夫人时常叮嘱的,最近可能有官府的人潜进来。”刘妈妈低声说道,“你这么聪明,先去探探他的口风,说不定是来找白夫人的麻烦的。” “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人了。”小兰举起双手在身上的粗布衣服上抹了两把,“刘妈妈,你放心,我这就去会会他。” “你要不先去换身衣服?穿成这样怎么行。”刘妈妈皱着眉头看着小兰一身朴素的打扮,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泥土,脸上也都是汗水。 “没必要,看样子他也不是来寻乐子的,一定是另有所图。”小兰径直走出了后院,“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倒要看看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进一楼的大堂,穿过喧闹的人群,小兰一眼就看到了最不和谐的一个角落。一名身穿华贵衣服的青年正在左拥右抱,而他对面坐着三名镖师打扮的人,其中两人在和姑娘调戏逗趣,另外一人干坐在那里看着身穿华贵衣服的青年。面露微笑,小兰走到那青年身边。 小兰一出现,青年周围的姑娘们便都散开,捂着鼻子皱着眉道:“这不是后院打杂的丫头吗?她到这儿来干嘛?” 小兰也不在意她们的话,对那青年说道:“我就是小兰,听说是你找我?” 方隐虽然一直在与姑娘们逗趣,其实眼睛的余光早就注意到了门口出现了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但此人的气质和这些搔首弄姿的姑娘们完全不一样。见小兰走过来问自己,方隐便一笑,说道:“姑娘如此自然,却又如此得体。” 说着,方隐从怀里掏出萧雪霏给的那支木簪,伸手递给小兰。小兰接过来,看了一眼木簪,又看了一眼方隐。然后转身对刚刚跟过来的刘妈妈说道:“刘妈妈,二楼云雨轩借我们一用。” 刘妈妈也知道小兰不会轻易就答应接客这件事,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于是点头答应道:“没问题,你去便是。” “这位公子,请跟我来。”小兰说着,转身上了二楼。 方隐则站起来,对三名镖师笑着说道:“哎呀,看来我运气不错,今天有得享受了。” 目明站起来问道:“这位姑娘是?” “旧相识罢了。”方隐神秘一笑,“性格有点儿怪对吧?我就喜欢这样的。” 说罢,方隐随小兰上了二楼,进入了一间雅阁。 待门关上,目明才坐下来,摇摇头,对一旁的耳聪说道:“看来你们算是说对了,不过这方隐的口味还真独特。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子不喜欢,却偏偏要着一身臭汗的打杂。” “大哥,这你就见识短浅了。”耳聪则在一旁笑道,“方隐是从顺天府出来的,什么美女没见过。说不定就是看腻了,就想玩点儿不一样的。” “也罢,反正他也跑不脱,这里也刚好能看到。”目明彻底放松了下来,“那就先享受一下吧。” 百花楼二楼云雨轩内,方隐和小兰对面而坐。小兰起身为方隐倒了一杯茶,上下打量着他。 “多谢。”方隐则不客气的拿起茶杯,喝下香茶。 小兰问道:“喝得这么快,你就不怕我在这里面下毒吗?” “你我应该是第一次见,无冤无仇,我为何要被你毒死呢?”方隐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所以,你便是中原第一神捕方隐?”小兰问道。 “小兰姑娘知道我?”方隐反问道。 “我有幸与萧家大小姐萧雪霏结识,一见如故,但身份悬殊,不能义结金兰,因此便以这木簪为信物,作为留念。”小兰拿着那支木簪说道,“首先你不可能是个盗贼,这木簪平平无奇,在平常百姓家都不算得是值钱之物,更别说是萧家这种名门望族。退一步讲,即便是这木簪被你偶尔捡到,也不能知道是交由我手。所以你一定是萧雪霏最信任的人,而她经常提起的那些人,除了她多年的知己情人外,我基本上都见过了。因此,你只能是方隐。” “姑娘果然聪慧且胆识过人。”方隐不禁拍手称赞,“萧雪霏如此信任你,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那么,这木簪代表的意思想必你也知道,萧雪霏既然将它交给你,必然你有事是有求于我。”小兰将木簪放在桌上,“还请神捕大人将它归还给萧雪霏,本来也是情谊的信物,应该一直在各自的手中。你放心,这木簪虽归还,但承诺自然是算数的,只是之后的承诺只得是她本人来说,不能再借与旁人了。” 方隐点点头,拿起木簪揣进怀里,说道:“小兰姑娘,这话我一定带到。” 第37章 秘密交易 “那么,神捕大人今日到这百花楼来,所为何事?又有何事是我一介打杂贫民能做的?”小兰直奔重点,不再客套。 “我要见一见白夫人。”方隐说道,便从怀里掏出那封萧雪霏亲笔写的信,递给小兰。 小兰展开信纸,仔细地阅读着。不多时便将信纸合上,表情十分平静,没有一丝过多的惊讶。 “见白夫人倒也不难。”小兰说道。 方隐听后心里就是一惊,别人都说这花魁百里香是这百花楼最难以见到的头牌,没想到眼前这个打杂的小姑娘却是轻描淡写地说“不难”,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惊讶之余,方隐也在暗自窃喜,果然萧雪霏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这比花多少钱请百里香出面或者假借酒势闹事逼百里香出阁还要省事。因此,方隐更加确信萧雪霏嘱咐自己的话,不能说谎蒙骗眼前这个小兰姑娘。 “不过,仅仅有萧雪霏的亲笔信件还是不够的。”小兰继续说道,“神捕大人可否先告知我您此次前来的真实目的?” “当然,雪霏特地嘱咐我在小兰姑娘面前要毫无保留,我自当应说明情况。”方隐点点头,“不过我听闻百花楼不仅是情报的收集地,也是散播地,我希望接下来说的事情不能透露给其他人,我需要额外付一笔封口费吗?” “不需要,只要我在这里,就可以保证接下来的谈话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小兰一笑,“整座百花楼,只有我不在的地方,才是没有秘密的地方。” 方隐心道,这个小兰如此有自信,而且有萧雪霏的嘱咐在先,想要见到白夫人,必须先取得小兰的信任。于是将自己今晚的计划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这些要求不难做到,只是请白夫人出面亲自交办,她的要价会更高一些。”小兰听完方隐的计划后说道,“不知道神捕大人可有稀罕物?” “自然是有的。”方隐将天下大赦令掏出来,放在手掌上,展示给小兰看,问道:“小兰姑娘,你可认得此物?” 小兰看了一眼,便不由地站了起来,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回到座位上,嫣然一笑道:“想不到我竟然可以在百花楼看到这天下大赦令,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方隐一笑,问道:“那么说,此物作为报酬是足够了?” 小兰也一笑,说道:“神捕大人如此大手笔,就算您向白夫人要这座百花楼,也不是不可能的。想必您应该调查过了,白夫人要救他的弟弟,这块天下大赦令目前是唯一的希望。” 方隐收起天下大赦令,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小兰姑娘辛苦一趟,请示白夫人,看她是否愿意见我。” 小兰立刻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回头说道:“神捕大人,您稍作片刻,待我向白夫人说明情况,还请您在此等候即可。” 方隐抱拳拱手,表示感谢。 楼下的目明正在被一美女喂着喝酒,突然见二楼云雨轩的房门被打开,刚才进去的小兰走了出来,匆匆地上了四楼,便猛地站了起来,挂在他身上的美女被摔在了座位上,发出了“哎呀”一声,同时有幽怨的眼神看着目明。 “大哥,怎么了?”疾行注意到了目明的反应。 目明本以为方隐消失了,赶紧往外走了两步,却看到方隐站在云雨轩的门口,正在端着酒杯慢慢地喝着,脸上还挂满了笑容,于是便放下心来。 “没事,我以为那小子跑了。”目明回头对疾行说道。 方隐见目明还在提防着自己,暗自点头,看来成兴镖局也不都是酒囊饭袋,还是有一些认真负责的镖师在的。只不过今日之事,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不过也好,自己欲擒故纵一下,更能让他们卸下戒备心。想到这里,方隐将杯中酒饮尽,走下楼梯,来到三名镖师身边。 “兄弟们可还尽兴?”方隐问道,同时对一众没有接待客人的姑娘喊道,“来伺候大爷,一会儿都有赏。” 听到有赏,方隐便被簇拥着,做到了目明的旁边。 目明不好意思地问道:“方捕头,您这是不是……太快了些……” “你以为小兰是我的目标?其实你们错了,她只是一个用来搭桥的工具罢了。”方隐摆摆手道,“我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人。” “搭桥?”目明好奇道,“搭什么桥?”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个纨绔子弟。”方隐一笑,“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今晚陪我的,可是这百花楼的花魁百里香。” 目明撇撇嘴,心里说道:百花楼都是很难进的,更别说这花魁百里香了。你方隐只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小小捕头,能有那本事?但他嘴上还是说道:“方捕头神通广大,那就让我拭目以待了。” 方隐也不说话,一边躺在两个女子的腿上,一边享受着她们的投喂酒水和吃食。三名镖师看着方隐的样子,都是一脸嫌弃,同时又感叹自己没有方隐命好,生了个好人家。 突然楼上一阵脚步声,小兰已然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躬身站在楼梯口,像在低头迎接着什么人一样。 “方公子好兴致啊,头一次到我这百花楼来,怎么也不派人通禀一声,好让我做些准备。”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还是说我百里香在这临安城,一个小小的人物,还入不了神捕大人的慧眼吗?” 簇拥在方隐身边的女子们一时间全都散开了,大堂热闹异常的声音也变小了,转而为一阵骚动。 “是白夫人!” “白夫人亲自迎客了?” “不愧是百花楼的头牌啊,太美了。” “要是我能和白夫人睡上一晚,少活二十年都值啊。” 百里香莲步款动,走下楼梯,小兰低头跟在她身后,没有了刚才的锐气。大堂里的众嫖客看向风情万种的百里香,都不禁一边赞叹着,一边偷偷说着一些好的坏的粗鄙之语,惹得身边伺候自己的姑娘投来幽怨的眼神。 方隐望向百里香,微笑着回答道:“岂敢岂敢,只是来得匆忙,未准备见面礼奉上,让白夫人见笑了。” 百里香嫣然轻笑,一时间大堂内的男性全都似被夺走了魂魄一般,脸上挂着痴笑失神地看着缓步走下楼梯的美人。 随着百里香缓步走近,一股十分好闻且令人舒服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着。方隐闭着眼睛呼吸了一下,顿觉心旷神怡,再次睁开眼睛,便与百里香那双宝石般的双眸对视着,方隐再怎么坚定,也只觉得心神不宁。与之前在留客居相比,百里香少了一分拘束与收敛,多了一分傲气与娇艳,没有那些人在场,百里香就是这百花楼的女皇。受众人仰视与膜拜,令无数人为之折服。 “方公子言重了,肯来我这百花楼,便是最贵重的礼物了。”百里香的声音如百灵一般,“今夜在此停留,百里香一定会细心招待,尽力让方公子满意的。” “方才查案劳累,我带几个成兴镖局的兄弟来玩乐一番番放松放松。”方隐笑道,“至于我本人嘛,白夫人可否有空赏脸一叙夜话呢?” 百里香轻佻了一下柳叶弯眉,微笑道道:“哦?虽说百花楼与别处规矩不同,可接待官差,但在花费上均是一视同仁。不知方公子愿意出多少银两呢?” “那三位镖局的弟兄,不知这些银两是否足够?”方隐不慌不忙,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足有十两之重。 三名镖师见方隐随手就掏出了如此巨款,不禁面面相觑:“方捕头,这……” “三位兄弟再跟我客气,我可就要和程先生念叨几句了。”方隐假装发怒道,“程先生那里由我来解释,你们就放心地享受吧。” “不愧是神捕大人,出手阔绰。刘妈妈,吩咐姑娘们一定要好生看待那三位大爷,千万要招待周全。”百里香对一旁的刘妈妈吩咐道。 “是,白夫人。”刘妈妈赶紧操持起来,“酒水果盘重新再换,姑娘们,快请几位大爷落座啦。” 方隐看了一眼被众女子簇拥至屏风后的三名镖师,对百里香神秘一笑:“至于孝敬白夫人的嘛,我有件好东西,但是这里不方便显露。” “我很期待方公子所说的‘好东西’,既然您难得有此雅兴,百里香自当奉陪。这里不是招待您的地方,还请方公子随我来。”百里香一撩长长的衣襟,率先转身上楼。 方隐则趁机对小兰点头致谢,然而后者却站在楼梯口,一脸平静地看着方隐,没有任何的回应。 “这人谁啊?百里香竟然亲自迎接?” “不清楚,听到她喊什么神捕,应该是有权有势的官吏。” “唉,果然还是光有钱不行,还得是做官的。” “是啊,有了权更容易有钱,这人年纪轻轻,一出手就是黄金,指不定从哪里贪污来的呢。” “一看就是名门世家的纨绔子弟,花钱像扔东西一样,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百花楼我也来过不少次了,没见过他。” “看样子百里香还认识他,说不定是叶城主的私生子,两人应该有私交。” “说不定是百里香的旧情人呢。” 在众人羡慕和嫉妒的眼光下,夹杂着一些七嘴八舌的非议和诋毁,方隐也不在意随着百里香上了楼梯。两人一前一后,径直上到四楼,这里已不是客房,仅仅是百里香的私人闺阁。侍女小梅毕恭毕敬地现在门口,刚才小兰吩咐她伺候好白夫人,她便一直待在门口等着,一步也不敢离开。见百里香带着一个男人走上了四楼的楼梯,想起刚才小兰姐姐的嘱咐,便匆匆忙忙推开屋门,快步跑进去点亮屋中几盏夜明灯,又赶紧跑出来现在门口迎接两人。待两人走到门口处,小梅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怯生生地抬头看着方隐。方隐看到百花楼还有这样的小孩子,不禁想到萧雪霏说的事情,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小兰的妹妹小梅了,于是便友善地对小梅回以微笑。 百里香伸手作请势,将方隐让进屋中落座,又吩咐小梅端来一些瓜果蜜饯,倒上美酒佳酿。燃上一炉熏香,更显气氛暧昧。 百里香微笑着看着方隐,开口问道:“方公子,不知我这寒舍,可否让你觉得舒适?” “十分舒适,不过说实话有些意外。”方隐回道。 “哦?此话怎讲?”百里香微微动容。 “白夫人作为百花楼的花魁,气质不凡,装扮不俗,本应是华丽至极。”方隐环顾着四周说到,“没想到这私人闺阁虽大,却没有想象中的奢华,反而显得简朴多了。这是为何?” “方公子说的是,女人天性好美,我也不例外,各地名贵的珠宝玉器可以说我也是坐拥无数。”百里香解释道,“只是这里是我的私人闺房,仅是用来休息的地方,不是接待外来宾客的场所。三尺软卧便可安眠,没必要弄得那么奢华。” “是啊,人活在这世上,有多少财富和荣耀,睡觉的地方也不过是一张床而已。”方隐叹道,“白夫人的境界,让我倍感惭愧啊。” “方公子谬赞了,那日于留客居一见,便知神捕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百里香嫣然一笑,“只是没想到你会亲自到我这百花楼来,而且是让小兰来请我。你并非本地人士,虽然官府的情报来源我早有耳闻,但小兰和我的关系一般人并不知晓,能做到这一点,实属是令人震惊。” 方隐赶紧抱拳拱手,说道:“哪里哪里,只是我遇到的都是我的贵人,上辈子积的德,这辈子用上了。” “没想到方公子如此风趣,”百里香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若是我再年轻十岁,或许也能和那萧家的大小姐比一次,得到神捕大人的青睐。” 方隐哈哈一笑,说道:“白夫人如今便是绝代佳人,是临安城公认的花魁。不过十年前我还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不懂的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百里香见方隐对答如流,丝毫不见动摇,便点了点头,心里暗道:看来方隐确实如小兰所说,与那萧雪霏是两情相悦,忠贞不二,可以出手相帮。 第38章 塔顶会合 “方公子还请随意,容我失陪片刻。”说罢,百里香转入一扇屏风,窸窸窣窣传来换衣服的声音。 小梅站在屏风侧面,手托华美的衣物,不住地偷瞄向方隐。方隐则默不作声,径自地走到最远处的窗前,负手而立,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花街街道。 约莫半盏茶后,小梅手中的衣服变成了一樽精致的酒壶。只见她走到桌前,将两枚白玉酒杯斟满,顿时酒香传来,让方隐忍不住回头。小梅看了方隐一眼,对他笑了笑,听见百里香的咳嗽声,连忙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便匆忙倒退着小碎步,离开了房间,顺手将门关紧。 方隐也不客气,回到桌旁坐下,抬手端起一枚玉杯,入手冰凉。送到鼻下轻嗅,浓厚的酒香钻入鼻孔,方隐只觉得一阵恍惚,仿佛已经醉了。 “来自京城的贵客所赠,名为百里香,又名“百里想”。意为:一杯送下肚,走出百里仍念念不忘,只能靠回味唇齿之间残留的酒香。”百里香转出屏风,带出一阵香风。 方隐端着酒杯,循声看去,一时间竟看的痴了。眼前的百里香,穿了一身青纱披挂的礼服,和着月光更添几分撩人之色,曼妙的身姿被进一步凸显着女人十足的韵味。 “这酒至今还没有人能忍住不品尝一番。”百里香掩嘴轻笑,“只是不知这百里香是否合方公子的意。” 方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闭着眼回味一番,这才笑着赞道:“百里香和百里香,妙啊。” 百里香莲步款动,青葱般的素手拿起玉壶将酒盅斟满。方隐只觉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与百花楼中其他女子浓重的或是清淡的胭脂水粉所散发的香气不同,这股清香更像是天然生成,沁人心脾。 “那么,方公子带着三个程先生的镖师,并不是一时兴起来吃花酒的,而是特地到我这百花楼寻一条脱身之道吧。”百里香也端起酒盅。 方隐点头说道:“白夫人如此直接,省去了许多麻烦。”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身为名声在外的神捕,来逛这青楼街巷烟花之地,怕不是嫌仕途太顺想平添几处污点。”百里香说道,“再加上,在萧府大小姐这太岁头上动土的事情,我百里香可不敢做。” 方隐也是一笑:“我还真是沾了她大大的光。” 百里香饮下美酒,说道:“不过说起萧雪霏,萧家的大小姐和中原第一神捕,倒还真是门当户对,在旁人看来实在是般配得紧呢。” 方隐笑道:“看来百花楼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对于情报也颇有些门路啊。” 百里香为自己斟满酒盅,说道:“都是姐妹们私下里传的闲话,当不得真。真真假假,又是否真的重要呢?” 方隐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希望白夫人能够在明日辰时之前一直待在屋中,造出我一直在你屋中的假象。那三个镖师是被派来监视我的,我需要在今夜离开他们的视线,假借百花楼来脱身,明日才能出现。” “所以由我接待,更令他们信服。”百里香点点头,“此事说来也简单,我这屋中有一间隐藏的阁楼,可通向楼顶外面。以方公子的轻功,想必可轻松来去自如。” 方隐从怀里拿出那枚巴掌大小的金色令牌,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说好的报酬,令弟白当义之事,有这天下大赦令,便可一解无忧。” 百里香见到天下大赦令,不禁为之动容,问道:“简单一件小事,值得方公子用如此贵重之物来换取吗?” 方隐一笑:“这是我的诚意。我孤身一人在临安城行事,人生地不熟,容易四处碰壁。而萧家由于身份特殊,我没办法加以利用。百花楼虽不如黄龙帮、成兴镖局势力壮大,但情报来源灵通却是无人能及。今日办私事不是主要目的,和百花楼建立联手关系,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多谢方公子。”百里香端起酒盅,“百花楼从此听从方公子的差遣。当然若有意外发生,还请方公子能保我百花楼上下姐妹们在临安城的周全。” 方隐与百里香碰了碰杯:“小事一桩。” 百里香放下酒杯,说道:“既然如此,以后小兰就是你与百花楼的接线人,有什么事情找她便可。” “多谢白夫人。”方隐说道,“小兰姑娘聪慧过人,有她对接,我是一百个放心。” “那阁楼就在屏风上方,天色已晚,还请方公子早早动身。”百里香伸手指向一扇屏风,“这之后的事情,交给我安排,一切都会做的妥当。” “正有此意,那白夫人,在下失陪了。”方隐当即起身,一转入屏风后面,消失不见了。 待方隐离开,百里香一扫往常的妩媚动人,合衣倚靠在窗前,望着窗外静挂夜穹的上弦月,明眸黯然,微含泪光:“弟弟,姐姐终于可以救你逃出苦海了。” 通过轩窗,望着远处黑漆漆的屋顶,看到一个人影渐行渐远。同时临安城的上空,传来几声鹧鸪声。百里香回过神来,恢复到之前自若的神情,走到门口呼唤小梅。小梅一直站在门口守候,但由于年龄尚小,止不住地打瞌睡。听到百里香叫她,连忙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让疼痛感驱散睡意。本来她是不用晚上陪在百里香左右的,都是小兰的工作,只是今晚方隐的突然驾到,小兰被百里香安排做别的事情,所以只能让她临时担任侍女。 因为之前被小兰交待了,在没有得到百里香的允许之前,不能擅自打开屋门,所以小梅只好隔着门回应道:“白夫人,小梅在。” 百里香吩咐道:“叫刘妈妈每隔一个时辰送一壶酒,一壶茶,还有糕点。除了小兰以外,不得让任何人上四楼。” “是。”小梅点头答应道。 吉祥客栈二楼,窗外传来了鹧鸪声,洛轩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房梁上一阵轻响,侧头看去,只见云无影伸了个懒腰,随后一跃,轻轻地落地。 云无影见洛轩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略带歉意地说道:“哟,不好意思吵醒了大侠。” “这鹧鸪似是人声而非鸟鸣,想必是来找你的暗号。”洛轩坐起来,“深夜行事,必有不便,你救了我一命,不知道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大侠你还真是着急还这个人情。”云无影苦笑道,“只要你好好养伤,明天能和冷面修罗见面的时候恢复个六七成,别让他找我的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不会的。”洛轩难得挤出一丝笑容,“冷面修罗,外冷内热。” “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点儿像。”云无影走到窗前,回头对洛轩说,“大侠多保重,今晚一别,江湖路远,我们应该是再难见面了。” 洛轩点点头,说道:“云兄的恩情,洛轩自会记在心里。我在这世上一天,若有所求,必有所应。” 云无影先是一愣,随后一笑:“看来世人对无忧剑客的曲解还是太多了。有你这句话,我便又积了一分阴德。大侠珍重,后会无期。” 说罢,云无影冲着洛轩一抱拳,便跳出了窗户。顺着鹧鸪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运起轻功,在临安城上空飞驰而行。 临安城外,白玉般的大雁塔矗立在湖畔。被黑夜之中的薄雾笼罩,略显朦胧。大雁塔最高层的檐瓦之上,方隐携刀站立在飞檐之角,眺望着夜色下的临安城。微风吹过,轻掠动他的衣襟,湖中倒映的上弦月微微荡漾。 “神捕大人好兴致,深夜来这塔顶吹风。可惜少了美酒相伴,美中不足啊。”云无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方隐转过身来,说道:“云兄的轻功果然是炉火纯青,我一直留意着四周,但未曾察觉你是何时上得塔顶的。” 云无影哈哈一笑,说道:“神捕大人说笑了,在鹧鸪声停止的时候,你便已经发现了我。” “东西到手了吗?”方隐问道。 “和神捕大人联手,自然是万无一失啊。”云无影摇了摇手中的金丝天蚕胄和一个长方形的铁块,“而且,的确有意外收获。只不过唯有这东西,我还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方隐接过云无影手中所持之物,仔细端详着那个长方形的铁块。用手指敲了敲,发现这东西是个空心的。但是翻来覆去地看着,总觉得有一丝丝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云无影问道:“怎么样?神捕大人见多识广,可否有所眉目?” 方隐皱着眉头,说道:“此物四周均无连接的缝隙,但内部是空的,莫非是出自墨家之手?” “墨家机关术?”云无影恍然道,“如果是墨家的东西,那么也就能说得通了。可是,却又完全说不通。” 方隐点点头,说道:“墨家机关术是史前的产物,早在三百年之前就失传了。此物虽有些年头,但不可能是那么久远的东西。” 方隐又往手指上吐了些口水,在铁块上面摸了摸,分析道:“摸起来温润又冰冷,是玄冰铁所制,难以强行打开。” 方隐又运气内力,手掌紧贴着表面。 “里面有轻微的颤动,内含防御机关。”方隐思索道,“如果强行打开,不知道是会自主销毁,还是会伤害破开机关的人。” 云无影突然说道:“神捕大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多年之前我在江湖行走之时,曾遇到过一个怪人。” “怪人?”方隐问道,“还请云兄详述。” “其实我也记不大清了。”云无影回忆道,“多年之前,我第一次去侠义盟的大本营踩点的时候,误入了一座后院。那个小院子很独特,有一个特别大的熔炉,到处都扔着破旧和残破的兵器,十分脏乱,像是一个专门回收垃圾的场所一样。有一个老人在哪里拿着锤子敲敲打打,把那些垃圾扔进熔炉烧成铁水,注意到我来了也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后来我再去侠义盟的时候,说什么也找不到那个院落和老人了。” “你是说,侠义盟可能与这物品有关系?”方隐举起那个铁块。 云无影摇摇头,说道:“我只是突然想到,虽然墨家机关术早已失传,但不能保证没有与之媲美的旁门左支。只是那老人身体虚弱,想来也活不过一二年。” 方隐点点头,说道:“话虽如此,但此时没有更多的线索,这条线我可以派人去查一下。只不过侠义盟的事情,会更难办一些。” “神捕大人,你看这东西怎么处理?”云无影举起手里的金丝天蚕胄。 “罢了,本来的目标也不是它。”方隐一笑,“刚好用它来甩掉那些成兴镖局的人。” “这东西还挺值钱的,不如就归我了吧。”云无影开玩笑道。 “拿着这东西,云兄你想隐居江湖那根本不可能。”方隐一笑,“不如这样吧,刚好云兄你在密室中留下了一些香灰泥,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云无影说道:“哦?神捕大人还有这等兴致?” 方隐摆摆手,说道:“这不是有三个镖局的跟屁虫甩不掉嘛,还请云兄就将它藏于城中某处,但是要做一些假线索去引导。明天一天的时间,我就带着他们跟着你的引导找到这金丝天蚕胄。” “这个好说。”云无影说道,“不过我偷了一辈子东西,没想到也有要藏东西的一天。” 方隐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扔给云无影:“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自会派人去做。这块令牌是当初王爷赏赐给我的令牌,持有此令可在全国的各个城关顺利通行,只要出示此令,便不会有人盘问和阻拦。” “多谢神捕大人,我云无影早已打定主意,从此金盆洗手,再也不会做这些事了。”云无影叹道,“人要服老,而且被您抓过一次,我已经没有信心再做这一行了。” “云兄又在拿我说笑。”方隐哭笑不得,“你的轻功,我再练上二十年,也追不上啊。” “神捕大人切莫妄自菲薄,你还年轻,后生可畏啊。那就这样,我去藏好这金丝天蚕胄。江湖路远,自此便不再相见。”云无影冲着方隐一抱拳,算是道了别。 说罢,便消失在塔顶。 方隐从怀中掏出一支小巧精致的竹笛,放在唇边,单手吹奏。清承婉转之声在这夜色中晕开,如同隐士低声吟诵。 第39章 虚伪之言 星辰流转,朝霞满天。 萧乾和萧毅指挥着着一小撮城防军,在城主府后院搭建着演武场地。叶重阳的神色不佳,还未从昨夜的慌张惊吓中脱离出来。他就在院中这么呆坐着,面前摆着各式名贵的糕点,可他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二儿子叶青站在叶重阳身侧,出神地看着远处的天空,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乾在一旁看着叶重阳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走上前关心道:“城主大人,还是先用些早点吧。” “啊,我不饿,只是昨夜之事,实在是失态了。”叶重阳见萧乾投来关切的目光,只好强打精神,“你们一早就来搭建演武场地,想必也没吃饭吧。毅儿,你也先停一停,吃饱了再忙。” “干爹,不用了,我们在家里吃过了。”不远处正在指挥着人群干活的萧毅听到了叶重阳的呼唤,连忙回应道。 “大人,还是先吃一口吧。都说民以食为天,即便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让身子先垮了。” “唉,我着实是吃不下啊。”叶重阳叹了口气道,“这云无影实在是神通广大,方贤侄这一夜未归,我也有些担心他。丢了东西事小,他年轻有为,将来一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可不能有个万一啊。” 萧乾一笑,说道:“大人多虑了,方隐那小子我最了解,你别看他年纪轻轻,那一身本事可不是唬人的。他可是师从剑圣门下,也是剑圣唯一公开承认的高徒。就连我对上他,不出三招,我就得落得下风。”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叶重阳摇摇头说道,“在顺天府他是个神捕,出了顺天府,又有多少人肯买他的账呢?” “别的不说,在临安城,我还真找不出一个比得过他的。”萧乾的眉毛一挑,自豪之情溢于言表,“我看明天这演武大会上的人,也未必有这等高手。” 叶重阳听到这里,不禁哈哈一笑:“这还没上门呢,就急着替自己女婿说话了?” 萧乾老脸一红:“大人,小女雪霏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呢。” “哈哈,我看你早就同意这门亲事了。”叶重阳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方贤侄文武双全。一表人才,萧雪霏才貌双全、知书达理,你们两家虽相隔甚远,但门当户对,那是相当的般配啊。方隐那小子虽然看起来是野心勃勃,我想也不会是那忘恩负义之徒。更何况,萧雪霏乃是我临安城第一才女,也是我的干女儿,于公于私,我也会偏袒于她。若是方隐有什么歪心思,我第一个不答应。这样吧,那金丝天蚕胄若是能追回,不如就赠与萧雪霏,再添一件嫁妆吧。” “谢大人,”萧乾连忙抱拳,躬身称谢,“只不过这东西乃是大人贴身之物,怎敢夺人所爱。” “哎,我说你怎么长了岁数,反而却看不开这些身外之物呢。”叶重阳摆摆手,“人来到这世上走一遭,不过一副臭皮囊罢了,那些钱财皆如粪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宝物也是人为给予的评价才能称之为宝物,而宝物更重要的是要能发挥其作用,体现它的价值,不然也只是个压箱底的东西而已。” “大人一番话,甚是通透。”萧乾连忙称赞道。 叶重阳叹了口气:“我说这些话,只是因为我现在处于庙堂之上,衣食无忧。而临安城仍有许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穷过,也见过那些高官得做,骏马得骑的贪官污吏是怎么鱼肉百姓的。我不想做那种人,但是从开始到现在,我也曾成为过那种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萧乾,你说我也将离开这临安城,去往京城任职,我还真舍不得这全城的百姓。” 萧乾一脸释然地说道:“大人,您的想法并不矛盾。人的一生都是多变的,处在什么阶层,就会说什么样的话。不管以前如何,自从您担任这临安城城主以来,全城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旺,匪盗之类也越来越少。虽尚且做不到人人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您可以看看如今百姓对您的爱戴之情,那都是发自肺腑的。” “是啊,临安城的百姓是我任职各方最喜欢的百姓。都说偏远城池的居民排外,我却觉得他们待我亲如一家。”叶重阳回忆道,“再加上萧统领多年以来对我尽心尽力、忠诚不二,实在是我叶某人此生最大的幸事。” “大人您言重了,萧某也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罢了。”萧乾连忙单膝跪拜,“若非是大人您大胆放权,这城防军的品级比之前要高了两级,让我可以自由行事不受拘束,怎么又能让临安城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放眼全国各大城池,也没有如此行事的。衙门才是各地方的最高级别地方官,而城防军不得插手城中事务,各司其职但缺乏沟通。在临安城就不一样了,从衙门到城防军,再加上黄龙帮和成兴镖局,各方势力交融在一起,维持了平衡,能做到这一点,是前所未有的壮举啊。” 叶重阳点点头,说道:“听你这么说,我也就宽心多了。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只好真诚待人。你们都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我能有今天的成就,获得圣上的赏识,也是拜你们所赐。” “大人。”萧乾有些激动,手微微颤抖着。 “萧统领快快请起。”叶重阳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搀起萧乾,“我已经安排好了,待我离开后,这临安城的大小事务均交由城防军全权办理。只是新城主来了之后,还请萧统领多多费心。” 萧乾一笑,说道:“大人放心,等您离开后,我也便退居人后了。小毅如今已成为可造之材,虽然还不能全权掌管这城防军,但若不放手让他按自己的想法去干,他又怎么会快速地成长呢?我愿意放手这一点,还真是受了大人您的影响。” “好好好。”叶重阳点点头,看着远处在忙碌的萧毅,“毅儿是个优秀的好孩子,只可惜我膝下无女,不然的话,我还真希望有他这个乘龙快婿。” “小毅的事情,就不劳大人操心了。”萧乾也回头看向萧毅,“这小子自己说城防军务繁重,无心婚姻大事,我看呐,就是没有碰上有缘之人。对此事我也是头疼的很,不过眼下也顾不上这些了。他还年轻,还能再拖几年。” “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顾眼前的事情要紧。”叶重阳站了一会儿觉得累,于是便坐下说道,“明日响午便是演武大会,还请萧统领务必尽心尽力安排好一切事务。当然,若是方贤侄能顺利追回那金丝天蚕胄,便以此作为额外的头彩好了。” 萧乾说道:“城主大人放心,方隐的神捕并非虚名,他办案有方,一定可以将云无影缉拿归案,夺回金丝天蚕胄。至于明日演武大会,除场地外一切安排妥当,受邀的诸位豪杰也将于今日抵达。我已安排离云宗的众弟子协助接待,确保万无一失。还请城主大人安心休息,以养精蓄如应对明日演武一事。” “不妨,我也很久没有活动活动我这把老骨头了。要不是平时里久坐太多,疏于练武,也不至于被云无影一招就毫无还手之力。待会儿萧统领若是得空,还请到后花园陪我练上一练。”叶重阳说道,“顺便还有一件私事想和你谈一谈,就是青儿和绫儿的事情。” 萧乾看了一眼一旁的叶青,抱拳说道:“是,大人。” 叶青似乎并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眼神空洞,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天空。如红绫绸带般朝霞灿烂,让他心中的思绪变化万千。回忆起昨天在萧府门口的失态,和萧红绫那活泼可爱的模样,一正一反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难受至极。求而不得,是这世上最吸引人的情感。 叶重阳见叶青呆在原地,重重地咳了一声。 叶青这才回过神来,见叶重阳和萧乾都看着自己,连忙说道:“父亲大人,萧统领,是不是这早点不合胃口?我这就让人撤掉。” “青儿,我和萧统领有事情要谈,你不用在一旁作陪了。”叶重阳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不是还约了那些民间的诗画大家一同游湖吗?早点去吧,可别去晚了,让人背后说咱们叶家的人仗着城主的身份摆架子。” “是,父亲大人放心,青儿自有分寸。”叶青见叶重阳给自己下了逐客令,“既然如此,我还要去做些准备,失陪了。” 说罢,叶青匆匆离开了。 叶重阳叹了口气:“唉,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这二儿子却是读成了书呆子。虽然考取了功名,在当地也可以做一方官职,但他毫无做官的能力,不是那块料,着实是家门不幸。” 萧乾连忙替叶青说话道:“大人,叶青才高八斗、知书达理,说是文曲星下凡也不为过。这做官一事,只是缺乏实际的锻炼罢了。待到来年,送他去京城参与殿试,以他的能力,一定可以谋得一官半职。哪怕不会断案,只要进了翰林院,就不愁无用武之地。”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叶重阳撇了叶青的背影一眼,叹道,“你应该知道,青儿不止一次地表现出他对绫儿有好感。每次都以为躲过了我的视线,实际上他做的那些事,实在是有些荒唐。” “年轻人嘛,偶尔也会这样。”萧乾说道,“我家绫儿也是个让我头疼的难题,一个姑娘家,整天吵吵闹闹,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抛开你我的身份,同身为人父,我也是希望青儿能娶个好姑娘,只要他喜欢,对方愿意,那就不成问题。”叶重阳叹了口气,“以后我这家业注定是传给启云的,至于青儿,他这个样子我是担心他未来没办法养活自己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大人您就别过多的操心了。不管叶青和绫儿的事情成不成,我都会尽我的能力帮他一把。”萧乾说道,“不过说起来,确实是多日未见大公子叶启云了。” “我派他去了京城,已经是多日之前的事情了。”叶重阳回应道,“京城的官海沉浮,更加勾心斗角,派他先去上下打点一番,也是为了之后行事方便。” 萧乾点点头,赞叹道:“城主大人想得周全,是我等效仿的典范。” “不说这些恭维的话了。”叶重阳摆摆手,站起身来说道,“走吧,你随我去后花园。” “是。”萧乾应道。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后院,萧毅则在一旁继续指挥人手搭建场地。看到两人离开,萧毅哼了一声,笑道:“就叶青还想娶小妹?我看这事儿啊,成不了。” “什么成不了,就这点儿活儿,我们哥几个不到晌午就给您办的妥妥的。”一个离萧毅很近的城防军说道。 “去去去,没跟你说话。”萧毅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别那么多话,这里不是咱们城墙边上,城主府里不得喧哗。赶紧把台子搭完,赏钱少不了你们的。” 那名城防军一缩脖子,笑着说道:“得嘞,萧副将有赏,哥几个加紧干,利索点。” 眼看天色完全变亮,萧毅带着搭完演武场的城防军率先撤离了城主府。此时临安城的大街小巷早已热闹非凡,但百花楼前却是不同于昨夜的热闹景象,门口很是清冷,刘妈妈指挥着一些雇佣来的杂役在清扫着。昨夜的客人早已走了七七八八,成兴镖局的三名镖师早就在大堂中等待着。一夜的时间,总见到那个叫小兰的时不时往楼上送东西,目明还是不放心,偶尔想上楼查看,却被拦了下来。迫于百花楼在当地的分量,他也不敢造次,只能待在大堂。眼看到了辰时,方隐还没出现,目明开始有些焦急了,就打算上楼一探究竟。 第40章 似是而非 天还未亮之前,方隐便回到了百花楼的楼顶。将鞋底的泥泞擦拭干净,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没有任何出去过外面的迹象,便按着原路返回到阁楼上,又从阁楼上下来回到百里香的闺房。一阵香风扑鼻,让方隐差点儿打了个喷嚏。见到百里香正在象牙床上熟睡,两扇纱帘遮挡得并不严密,整个人酥胸半露,腿白如玉,如此人间尤物,哪个男人看了都得血脉喷张,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方隐的目光不敢有一丝停留,赶紧偏过头去,让视线离开那诱人的胴体。 云雨轩本来也很大,方隐便径自走到角落,盘腿打坐,休养调息。待朝阳升起,一缕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方隐收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看了看天色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方隐见百里香还在熟睡,便走到桌前,见桌上放着一些胭脂水粉,于是便拿起粉盒往自己身上撒了一些。随后又将双指交叠,印上胭脂红,往自己的脸上和脖子上各印了几个看起来像是唇印的痕迹。 做好伪装,方隐便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伸手拉开门,没想到小梅一个跟头翻了进来。小梅守在门外,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又怕白夫人有事喊自己,自己听不见,便依靠着门眯了一会儿。方隐一开门,小梅没有防备,整个人向后倒去,刚好躺在了方隐的脚面上。 方隐赶紧伸手拉起小梅,关心地问道:“你是叫小梅吧,怎么样?没摔着吧。” 小梅强打精神,奋力地睁开眼,但脑子还不清醒,脱口而出:“方公子,这门不能开。” 方隐温柔一笑,摸摸小梅的头,说道:“没事了,已经结束了,辛苦你了。白夫人还在熟睡,咱们先出去,别打扰她休息。” “啊?哦,好。”小梅这才完全清醒过来,走到门外,轻轻地把门关好。 方隐对小梅问道:“小兰姑娘在吗?” 小梅摇摇头,说道:“姐姐她去办事了。” 方隐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就在这里等着白夫人吧。之后若见到小兰姑娘,替我道声谢。” 说罢,方隐便来到楼梯边缘,向下看了一眼,发现目明已经在下面踱步,一副要上楼的模样。便会心一笑,将自己的上衣扣子都解开,甩着衣襟走下楼梯。 楼下的目明早就忍不住了,但出于对百花楼的忌惮还是没敢上去。这时候一旁还躺着的疾行打了个哈欠,从长椅上醒来,见目明在原地来回踱步,不禁笑道:“大哥,你急什么,谁家的少爷不睡到个日晒三竿再起床,更可况是跟白夫人过夜,这一晚上的花销,恐怕顶上咱们兄弟十年的薪俸了。” “但这也太久了。”目明皱着眉说道。 “大哥你放心,他跑不了。”耳聪在一旁懒散的说道,“这百花楼这么多年,咱们虽然没来过但是早就熟悉了,除了一楼有很多侧门和后门,楼上根本没有地方可以逃走。至于那轩窗,虽然可以有半人宽度,但那可是四层楼高,轻功再好也得摔出声响。” 三人正说着,随着一阵脚步声,方隐便出现在楼梯口处。 “三位兄弟,昨夜过得可还好吗?”方隐维持着假笑,一边伸手系着衣服,一边装出一副享受了一夜的样子。 还未接近时,目明便闻见了方隐身上飘来的胭脂水粉的味道。再一观察,只见方隐脸上和露出的胸前都是唇印,不禁暗自嘲笑:看来真的是我多想了,即便是方隐有些本事,但果然还是藏不住纨绔子弟的恶劣本性。之前我还对他加倍戒备,实属是浪费精力。 见方隐走近,目明换上一副热情的笑容:“多谢方捕头,这一夜真的是令人难忘啊。要不是您出手阔绰,我们哥仨一辈子也想不到还能在这百花楼度过良宵。” “人生苦短,自当及时行乐嘛。”方隐摆摆手,表示这都不算什么,“等事情办完,若三位兄弟还想来,我们再来便是。” 耳聪在一旁笑道:“方捕头,看您的模样,能和百里香同床同枕,相处一夜,还能这么精神,真是年轻得令人羡慕啊。” “几位的状态。也不比我差啊。”方隐打趣道。 随后,在场的四个人互看一眼,同时放声大笑。方隐的心里想到:就这点儿本事,还想监视我?差得太远了。 不再寒暄,方隐同三名镖师一同走出百花楼。 在明媚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装,方隐回头说道:“既然三位兄弟享受好,那么今日就要多多辛苦去抓那飞贼云无影了。” 三名镖师互相交换了眼神,说道:“任凭方捕头差遣,自当尽心竭力。” 目明问道:“不知道方捕头有何高见,我们今天从何处查起呢?” 方隐想了想,说道:“据昨日探查云无影在密室中挖出的盗洞来看,当时我发现了有一些不同于当时地下环境的泥土,上面沾着香灰,而城中的寺庙都是青石板砖铺砌而成的地面,唯有城外的一座土地庙还保持着原始的泥土地,如果是那里的香灰泥,也就不稀奇了,不如咱们先去那里看看吧。” “是。”三位镖师应道。 于是,方隐带着三位镖师向城门处走去。路过一个早点摊,见没多少人,方隐便招呼着坐了下来。 “三位兄弟也饿了吧,咱们吃完再去。”方隐张罗道。 三名镖师此时也彻底对方隐放下了戒备心,都点头赞同。将卖早点的伙计喊过来,要了一些常见的早点,什么葱油饼、豆腐脑、豆浆、油条、烧饼、包子、馄饨、热汤面……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吃个早点也像是吃酒席一般。 正吃着,方隐忽然瞥见一群身穿青衫的人同时簇拥着一个人往城外的方向走去,便好奇地问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目明还没说话,疾行嘴里还咀嚼着葱油饼,含糊道:“那些人都是叶家二公子的狗腿子。” “哦?”方隐疑惑道,“我虽然未曾见过叶家二公子叶青,但我听说他是个念书人,去年发榜时高中举人,不像是作恶多端的一方恶霸,还集结了这么多人闹事?” “方捕头你理解错了,叶青自然不是什么坏人,相反,他在我们看来更多像是一个窝囊废。”耳聪接话道,“叶青本身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不然中了举人后早就上任做官了,只是他本身能力不足,所以城主那边运作了一下,只保留了举人的称呼,等着殿试的时候想办法考进翰林院。到时候也不用做官审案,潜心研究学问过一辈子别人都过不上的好生活。” “原来如此。”方隐点点头,又问道,“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目明说道:“他们不是闹事的,是去城外湖边吟诗作画的,差不多每隔半个月就组织这么一次。” “哦?”方隐微微一笑,“那还不错啊,文墨消遣,无伤风雅。” “之所以说这些人是叶青的狗腿子,是因为叶青这个人本身软弱无能,读书的时候认识的那些穷酸秀才,会作个诗、写个书、画个画就能和叶青搭上关系,典型的‘滥好人’。”目明回答道,“那些人都是当地一些落榜的读书人,平时也放不下自己那身长衫,宁可饿着也不愿意卖力气、做生意赚钱养家糊口,就知道傍着叶青左右,天天阿谀奉承,以讨得他的欢心来换得点儿赏钱。叶家在临安城家大业大的,更何况还是城主的儿子,自然是不愁钱花的。随手打发点,那些穷秀才能活半个月,但对于叶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竟然是这样,那叶青看来也是愿意这些人跟着他。”方隐点点头,看向远处的那群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目明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临安城的读书人就那么多,读出个名堂来的更是少之又少。叶青在书院除了教书的先生,接触的只能是这帮人。再加上叶青在府里是庶出,城主大人平时也肯定不会与他商议城中大小事务。况且嫡长子叶启云天赋异禀,一表人才,是天生做官的料,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将来是谁要接城主的班。” “看来这纨绔子弟中,也不只有作恶多端的,还有像这样极其普通的。”方隐叹了口气,“想不到生在名门望族,不显山不露水也是个错误啊。” 目明暗自撇撇嘴,心里嘲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叶青除了人窝囊一些,没有别的毛病。看看你,去百花楼这一趟不知道花掉了多少银两,这早点三个人也吃得像十个人的量。都说五十步笑百步,你这是百步笑五十步啊。 “方捕头,叶青既生在城主家,已经是多少人几辈子也得不到了奢望了。”目明笑着说道,“即便是庶出,也比你我在外操劳不知道好上几倍,甚至比临安城其他的名门贵族更加舒适。替他操心,也莫过于太善良了。” “这大概就是人的那一点点神性吧。”方隐感叹道,“佛家曰:众生皆苦,唯有自渡。我就是想帮他,也帮不了啊。” 目明一笑,没在说什么。他觉得方隐这个人的印象越来越差了,和自己听说的形象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方隐看着叶青被簇拥着消失在远处,便不再关注,继续低头享用早点。同时心里暗暗盘算着,叶青虽然在他们嘴里如此不堪,但好歹也是城主府的公子,不是涉世未深的懵懂青年。虽然叶青这种性格容易被人利用,但也很难得不参与政事,而且未来的选择是考入翰林院,万一以后发生了什么也可独善其身。叶重阳的心机很重,对自己的儿子也是防备有加,不过可以找机会和叶青接近接近,说不定能问出些关于那打不开的铁块的事情。 听萧雪霏说,叶青是对萧红绫有好感的,曾不止一次地表现出追求的状态和行为,只不过萧红绫在萧家的成长环境让他接触的都是习武人士,再加上她自己排斥念书这个行为,对叶青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因为叶青过于频繁地往来,导致萧红绫有意地不太愿意与叶青接触。不过想与叶青有所联系,萧红绫这里不失为一条很便利的选择。但是想到萧红绫,方隐暗自感到头疼,再加上出于对萧雪霏的感情,不愿意办事都搭上萧府的人,所以他也仅是一想就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了。接下来要做的,还是看一看云无影给自己留下了什么样的“寻宝线索”。拿到金丝天蚕胄,给叶重阳一个交代,之后自己好取得叶重阳的进一步信任,方便之后自由行事。成兴镖局这边,也是给程先生一个假象,证明他方隐实际上没有传闻中那样的能力,降低他的戒备心,排除自己在临安城有可能遇到的阻碍。 搞定了百花楼,搞定了成兴镖局,接下来便只剩下黄龙帮。黄龙帮的帮众这些天在忙明天在城主府举办演武大会的事情,之前由于过于关注自己的事情,差点儿忘记了这件事。 在自己到临安城之前,先给萧雪霏写了一封信,萧雪霏则在回信中提到过演武大会的事情。叶重阳上任城主以来,在临安城大兴文武之风,每隔三个月便会在城主府设下擂台,搭建演武场地,举办全城演武大会,号召全城高手比武切磋,以此来带动全城百姓习武健身,这也是临安城治安变得越来越好的原因之一。不管你是本地的人士,还是路过的侠客,都可参与。除了设下重金和宝物作为奖赏,也邀请了地方上有权有势的人参与观赏,万一哪位高手被他们看上了,请回去为自己所用,也是解决了很多人的温饱问题。江湖之上,空有一身本领,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种事,屡见不鲜。屈尊于人下得富贵,漂泊于江湖为草寇,才是历朝历代的真实缩影。 若是今日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不如明天也去演武大会看看吧,方隐这么想着。见三位镖师也吃饱喝足,便起身带着他们,朝城外的土地庙去了。 第41章 思则变通 叶青从城主府后院出来后,便先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呆坐在桌前,望着那些圣贤书出神。 房门被推开,叶三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些清扫的工具。见叶青正坐在屋里,就是一愣,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 “少爷,您这么早就回来了,老爷不是喊你和他一起监工演武场的搭建吗?”叶三向他问安。 叶青像是没听见似的,没回答也没理他,仍是望着书架上的书出神。 叶三撇撇嘴,不知道自家少爷又犯了什么病,只好轻叹了一声,重新拿起清扫工具,低头干着自己的活儿。 叶三在屋里扫着扫着地,叶青突然就站了起来,吓了叶三一跳。只见叶青手里拿着扇子,不住地轻轻拍打着掌心,同时在屋中来回地踱步。 叶三急道:“少爷少爷,我刚扫了那儿。” “啊?哦。”叶青这才发现叶三也在屋里,听到他的喊话,便自觉地走到了一旁,“不是昨天刚打扫了吗?怎么又打扫?” “少爷,昨天打扫的是卧房不是书房。”叶三回答道,“除了去萧府,您天天泡在这书房里。今天刚好您被老爷叫去作陪,所以我就打算趁您不在,给您这书房打扫打扫。因为一会儿还要和您去湖边与那些秀才们吟诗作画,我怕来不及。没想到,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啊,是父亲与萧统领有话要单独会谈,于是就让我先行离开了。”叶青说道,“而且我一个读书人,在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父亲喊我去也只是因为大哥不在,随便找个人陪他罢了。” “您不能这么想,这府上那么多人,还有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公子呢,为什么唯独选了您,肯定是重视您的。”叶三宽慰道。 叶青皱眉道:“这种场合女眷不易出面。五弟尚小,更不可能让他参与,你不用强行安慰我。” “这不是怕您又多想嘛。老爷他日理万机,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再加上昨日丢了金丝天蚕胄一事,肯定是希望最亲近的人能在身边。”叶三撇撇嘴,“我是好心办坏事,还落得您埋怨。” “唉,其实不用别人说,我早就知道。”叶青叹了口气,“我身为庶出,又是念书人,别人对我怎么评价,我都知道。跟大哥比起来,我简直是一无是处。” “唉,其实不用别人说,我早就知道。”叶青叹了口气,“我身为庶出,又是念书人,别人对我怎么评价,我都知道。跟大哥比起来,我简直是一无是处。” “少爷,您不能这么自卑啊。”叶三赶紧说道,“怎么说您现在也是有举人的功名在身,怎么会一无是处呢?”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叶青叹道,“如今国家昌盛,才让书生有了更好的出路。不然就算是上阵杀敌,也不过是那可怜的炮灰罢了。” “您自己不能这么看不起自己,不然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岂不是连人都不是了?”叶三说道,“等您去了京城,参加了殿试,考中进士,我想就算是大公子,也会对您另眼相看的。” 叶青又坐回了座位上,说道:“希望如此吧。” “说起大公子,他去了京城也有个把月的时间了吧。”叶三见叶青不再四处走动,便继续打扫。 “父亲下个月就要前往京城任职了,到时候叶府上上下下都要跟去。”叶青轻摇着折扇,“大哥应该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听爹说,他昨日来信,临走前不会回来了,就在那边等待迎接。” “是啊,我听说大公子和七王爷关系不错,在京城很多人都传播开了,说七王爷收了一名得力的干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善于雄辩,通晓文韬武略,那夸得都没边儿了。”叶三伸了个懒腰,“不知道的老百姓,还以为是大罗金仙下凡了。” “大哥从小就跟随在爹的身边,多次出入官场,耳濡目染,处理起官场之间的交道自然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叶青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若是能学个皮毛,我也能帮上爹的忙了。” “少爷,您总是习惯发现别人的长处,然后拿它比自己的短处。”叶三撇撇嘴,小声说道,“我看您在念书这一块儿,比大公子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没有可比性。吟诗作对固然可以陶冶情操,然而风花雪月对于处理政事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叶青摇摇头,说道,“虽然听闻皇上喜欢与人谈论史书,偶尔吟诗作对,但那些也仅是平时的消遣而已。更何况,能到和皇上互相谈论那个位置的人,不单单是文化内涵丰富,更重要的是有极高的政治素养。” “少爷,您还是站的角度太高了。”叶三把手里的工具收好,放在门外,“不说别的地方,就咱们临安城,那些附庸风雅的人可比有真才实学的人要多得多。听说那金半城,也没有读过一天书,照样可以临安城第一富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读书当然是不行的,但只读书也是不行的,学以致用,不读死书、死读书,才是做学问。”叶青说道,“金半城做的是行商,他所获得的知识与技能比读书要来的直接。即便他一本圣贤书都没读过,但比那些只知道读书的人要强得多。” 叶三摆摆手,说道:“但我看您身边那些只读书的秀才,和您相比可差得太远了。而且只知道捧着您,您一高兴还习惯性地请他们吃酒,甚至给赏钱。” “你不能这么说,他们各有各的长处。那不叫给赏钱,三人行必有我师,我那是以金钱交换学问。钱花出去就没有了,但我得到的学问确实可以记一辈子。” 叶三一翻白眼,无奈地说道:“得得得,我肚子里没啥墨水,说不过您。” 叶青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叶三,什么时辰了?” 叶三抬头看了看天色,回答道:“刚到辰时。” 叶青站起来,说道:“那该出门了,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出去。” 叶三挠挠头,问道:“少爷,现在就去游湖是不是太早了些?再过一个时辰也不晚啊。” “呃,爹让我早些去。”叶青含糊地说道。 叶三满脸堆笑,问道:“少爷,您这说谎就上脸的毛病还是改不了。您是不是还想去邀约那萧府的三小姐一同去啊?” “叶三,你怎么知道?”叶青一愣。 “还我怎么知道。”叶三微微一笑,“您忘了,每次路过萧府您都打算进去的,可是就是没有胆量去敲门,每次都是让我敲。除非我摔到了头,丧失了全部记忆,不然怎么能忘记这件事?” “你可是我的书童,你不去敲,难不成让我去敲?”叶青尴尬地说道,“不然什么事情都我亲自动手,还要你跟着做什么?” “少爷,要不说您这平时应该自信一点呢。”叶三诚恳地说道,“那萧府的三小姐,生性活泼,最不拘小节。您要是不主动一点,只等着她倒贴您,我看这辈子您都算没戏了。” “你是说,我亲自去邀请她?”叶青问。 “嗯。”叶三点头。 “门我去敲?”叶青又问。 “嗯。”叶三又点头。 “我对她说明来意,她就愿意跟我出去吗?”叶青再问,脸上挂着忍不住的兴奋。 “您连做不敢做,恐怕再宽容的人,也失去了耐心,更可况萧三小姐是个没耐心的人。”叶三又抬头看看天,漫不经心地说道,“您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 “不是说还有一个时辰么?”叶青皱眉道,“让你收拾东西怎么就知道跟我这儿耍贫嘴。” “您再犹豫下去,给您俩时辰也不够啊。”叶三拿起桌上一个包袱,“今天要用的笔墨纸砚还有其他杂物我昨天就收拾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咱们直奔萧府。” “好,我就再听你一次。”叶青深呼吸了一下,吐出一口气,“走,叶三,咱们先去萧府。” “成,我去给您备马。”叶三答应道。 “不用备马,咱们走着去。”叶青走出房门。 叶三愣在原地,一脸诧异地问道:“啊?萧府和城外的镜湖可是相反的方向,您走着去了萧府,还要走着去镜湖?” 叶青紧握扇柄,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红绫总说我身体羸弱,我若是再依靠马匹,恐怕我是难以追的上她的步伐。” 叶三撇撇嘴,小声地说道:“这时候知道锻炼了,感情这一包东西不是您拿。” 叶青一回头,见叶三还站在屋里,说道:“叶三,你嘀咕什么呢,快跟上。” “哎,没什么,我看看还有没有落下什么需要的东西,这就来了。”叶三把包袱往身后一背,赶紧跟上叶青。 叶青想展示出自己的决心,所以一走出城主府,便开始小跑起来。叶三赶紧在后面追,同时喊道:“少爷,您慢点儿。” 大街上迎面走来一个挑水工,此时正打着哈欠,肩上挑着水。忽然面前冲过来一个男人,便赶紧扶稳扁担,躲在一旁。待他跑过去,挑水工回头低声骂了一句,正要继续往前走,结果又出现一个背着包袱的男人冲了过来,差点儿与他撞了个满怀。好在挑水工一扭腰,挑着水原地转了两圈。待稳住身形,赶紧看了看水桶,发现没有洒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嘿,这倒霉催的。我不就是起晚了么?怎么还碰上这俩早起的鬼。”挑水工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跑得这么急,赶去投胎吗?” 此时迎面走来另一个挑水工,见他在这里站着生气,便调侃道:“老孙,怎么在店里没睡够,在这大街上睡上了?吉祥客栈那边送完了?” “哼,老杨你少说风凉话!”被称为老孙的挑水工气道,“要不是昨天你使诈,让我多喝了几杯,我至于这个时辰才起吗?” “你自己酒量不行,怪别人灌你,你有本事别喝啊。” “废话,我出的钱最多,凭什么不喝。” “行啦,赶紧的吧。你再不去,吉祥客栈的刘掌柜可就要骂人喽。” “走了,回头再跟你算账。” 老孙一边骂骂咧咧地挑着扁担,一边一溜小跑。虽说可能要比平时约好的时间要晚,但如果刚才真的洒了水,自己还要回去重新打水再挑过来,那就不是简单就能原谅的事情了,所以他宁愿多累一些跑着去。 天刚蒙蒙亮,老孙一路气喘吁吁地到了吉祥客栈,看到正门的门板还未卸开,于是便松了一口气,挑着水往吉祥客栈后面走去。 吉祥客栈的店伙计刘二正端着一个铁盆,揉洗着一条毛巾,嘴里叼着一根粘了碳粉的柳枝,正在洗漱。洗了两把脸,吐出嘴里的碳粉,用毛巾擦干净,整个人便从睡眼惺忪中清醒了许多。把手巾往肩上一搭,端起那盆水,正准备往后面的地上一泼,结果突然老孙挑着扁担出现在那里。刘二吓得“哎哟”一声,胳膊一卸劲,整盆脏水“哗啦”一下全泼到了自己的脚面上,还溅起了不少泥土。 老孙挑着水刚进后院,见刘二作势要泼水,也吓了一跳。但出于职业习惯,两只手稳稳地抓住了扁担,只是整个人蹲在了地上,同时身体向后仰着。 见刘二的狼狈样,老孙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刘二看着自己刚换的新鞋被泥水弄脏,又气又恼,指着老孙骂道:“你怎么跟属土似的,从地里冒出来的?!” “哈哈,刘二,看把你吓得。”老孙站起来,将扁担放在地上,“这么大的人了,连盆水都端不稳。” “少废话,我才换的新鞋。”刘二甩着鞋上的泥水说道,“你不是应该早就送完水了吗?怎么才来?” “这不是路上差点儿被两个不长眼的撞了吗?我刚好腰疼,就走得慢了些。”老孙说道。 “赶紧的吧,趁掌柜的没起先把水倒了,不然又要扣钱了。”刘二撇撇嘴,没好气地道,“我娘子好不容易给我做双新鞋,这下不得把她气死。” “嘿嘿,你就知足吧,有婆娘想着你,等老了就嫌弃你,就没人惦记喽。”老孙一边感叹着,一边挑着水走到院里两个巨大的水缸面前。 掀开一个水缸的盖子,老孙探头往里瞧,打算看看还剩多少水。这一看不要紧,老孙大喊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你嚷什么?”刘二不满地回头问道。 老孙坐在地上,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那个被打开盖子的水缸,声音颤抖地说道:“里面……有血……” 第42章 一场虚惊 刘二听到老孙的话,脸色瞬间变白,声音也有些发颤:“你说什么?” 老孙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倒在地上起不来,仍是举着胳膊指着水缸,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自己看!” 刘二深呼吸了一下,壮着胆子一步一步挪到那口水缸前,手先伸了过去,扒住缸沿。头向后仰着,但眼睛尽力向下看着,小心翼翼地看向缸里。当视线进入水缸的那一刹那,刘二看到了一片鲜红,便赶紧把眼睛眯起来。双手用力一拉,脚底也发力向后退,整个人向后一倒,刘二一下就将那口水缸拉倒在地。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半缸红色的血水从缸口倾泄而出,瞬间染红了大片土地。 “哎哎哎!”老孙张着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由于怕血水沾到自己身上,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惊恐的表情仍未消退,紧绷着身体,瞪着眼睛站在一旁。 刘二终归是年轻一些,气血旺盛,仗着胆子,在一旁眯缝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发现血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便从墙根处捡了一根竹竿,用竹竿去扒拉。 扒拉了几下,竹竿的顶端好像挂住了什么东西。刘二用力一挑,一条长长的纱布从血水中被扯起。由于长时间的浸泡,纱布已经呈现出黑红色,但上面还是能看出一块块颜色深浅不一的斑,说明这本来就是条带血的纱布。这半缸水变成血水的元凶,看来就是这条带血的纱布了。 看清竹竿上挑着的东西,刘二也没那么害怕了。把手里的竹竿一丢,骂道:“他奶奶的,吓老子一跳,这谁扔缸里的?我记得这个缸里的水昨天都用完了啊。” 老孙一脸害怕地问道:“这么多的血,不是一个人的吧。” 刘二听到老孙的话,笑道:“老孙你吓糊涂了?这颜色浅得很,明显是半缸水被那纱布上的血染红的,不全是血。再说了人哪有这么多血,就算是我们这儿一天宰的牲口加起来也没这么多啊。” “那是谁干的这缺德的事?”老孙从惊愕转为气愤,呲着牙咧着嘴。 “那谁知道,缺了大德了。”刘二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地,“行啦老孙,这事先不说,赶紧把水倒上,这个缸是不能用了,你倒那个缸里。我先弄点儿土把这血水掩上,一会儿掌柜的起来了,可就糟了。” 说罢,刘二转身抄起一把铁锹,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土堆旁,铲了一锹土。 “好。”老孙嘴上答应着,挑起扔在一边的扁担,却原地未动。 刘二都拿着铁锹铲了满满一锹土回来了,见老孙迟迟不去倒水,便问道:“怎么了?赶紧的,不然今天的水钱可就不给了。” 老孙则是挠挠头,指着另一口缸,说道:“刘二,你去把盖掀开,我就倒。” 刘二气得都笑了,笑骂道:“你年纪比我还大一二十岁,怎么胆子比我儿子还小。” “少废话,你不掀盖我就走了,今天的工钱我不要了。”虽然是虚惊一场,但老孙仍然是心有余悸。 刘二无奈地放下铁锹,走向那口缸:“成成成,钱的事倒是小事,耽误了我们客栈干活儿才是大事。” 刘二慢慢地走到了那口水缸前,缓慢地伸出手去,心脏也砰砰地跳着。把盖掀开,刘二往里一探头。 “啊!”刘二发出了一声喊叫。 “啊!”老孙被吓了一跳,双腿一软又坐倒在地。 刘二一脸惊恐地回头,见老孙坐在了地上,脸上的肌肉抖了抖,随即张大的嘴巴变成了半月型,俨然是一副笑脸,刘二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老孙,看你吓得,你这胆子比蚊子还小,哈哈哈哈。” “你,这,我……”老孙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刘二用手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水,笑得喘气都困难了,赶紧深呼吸了一下,说道:“哎呀,笑死我了。什么都没有,就只有昨天剩的一点儿水,还挺干净的。” 老孙听后,随即暴怒,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两步蹿到刘二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骂道:“你个小混蛋,拿老子开心是不是?” “我错了,我错了。”刘二赶紧举起双手,求饶道,“孙大哥,这不是闹着玩吗?谁让咱们平时关系也不错,你别生气,改天我请你喝酒就是了。” “哼!”老孙瞪了刘二两眼,“两斤烧酒!” “没问题,没问题。”刘二上气不接下气,刚才爆笑的余韵还未消散。面对老孙生气的行为,只得说好话,双手也举在半空,表示自己任由老孙处置。 老孙这才撒开了手,回到原来的地方,一边将水桶从扁担上拿下来,一边说道:“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混蛋。” “这不是天天都挺无聊的,偶尔碰见这么个事儿,一时兴起嘛。”刘二赔笑道,“孙大哥,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咱先把水倒上怎么样?” 老孙鼻子里哼哼着,手里的动作却不见停顿,将两桶水都倒进了水缸。 刘二则在一旁又铲了一铁锹土,继续将血水覆盖住。 “刘二!刘二!”吉祥客栈中传来掌柜的喊声。 刘二赶紧高声回答道:“来了!” 随手把铁锹一丢,刘二向吉祥客栈里跑去,同时回头对老孙喊道:“老孙,今天就划道记账吧,明天再一并给你。” “哎……”未等老孙回应,刘二便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老孙手向前伸着,嘴张了几下,没说出什么话来。 转身去拾起扁担,眼睛的余光瞟到了刘二没完全掩盖的血水,老孙脸色又变得一阵白一阵青,连水桶也来不及挂上,一手抄起扁担,一手攥着俩水桶的提手,飞也似地跑了。 刘二急匆匆地回到吉祥客栈内,一不小心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一声,吉祥客栈的掌柜被撞翻在地。 刘二赶紧伸手搀扶,同时嘴里关切地说道:“掌柜的,您没事吧,快起来快起来。” 掌柜的在刘二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揉着被摔到的腰,疼得他呲牙咧嘴,骂道:“刘二,你小子不长眼吗?跑得这么急做什么,赶去投胎?” “这不是听见您喊我,不敢耽误一点时间,就赶紧过来了嘛。”刘二赔笑到,把掌柜的搀扶到一旁的长凳上,“掌柜的您坐下歇一歇,我后院那儿还有活儿没干完呢。” “毛毛躁躁的。”掌柜的不住地揉着后腰,对刘二说道,“先别管后院了,先去看看楼上昨晚没回来的客人都回来了没有,这不前天那几个官差交待了,还剩一个叫洛轩的客人没回来,要让他去衙门证明那天晚上去了哪里。你先把这件事办了,别的不用管。” “哎,我这就去。”刘二说道,“掌柜的您就坐在这儿,别乱动。一会儿我查完了房,回来就拿点儿药给你敷上。” “你不用管我,去吧。”掌柜的对刘二挥了挥手。 刘二点点头,走上了二楼。来到洛轩的房间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洛公子,您起了吗?”刘二问道。 屋中无人应答。 刘二凑近房门,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任何声音。 抬手再敲门,刘二继续喊道:“客官,您在吗?” 还是无人应答。 “客官,小的可得罪啦。”刘二把心一横,一边道着歉,一边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来到屋中,刘二只觉得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左右看了看,屋里没人。走到桌子上,摸了摸水壶,是凉的,杯子也放得整整齐齐。来到床边,发现床上的被褥也是丝毫未动的样子。摸了摸铺着的席子,也是凉的,说明这个房间这两天都没有人。窗户也是打开的状态,刘二走到窗边,向外望了望,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楼下有个早点摊正在炸一些油条、油饼什么的,时不时飘来油烟的味道。刘二皱了皱眉头,将窗户关好。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确实没什么异样的地方,便走出去将门也关好,下楼去和掌柜的报告情况。 就在这时,本来应该是空无一人的房间上方,洛轩正半蹲在横梁之上。在刘二进来之前,他就学云无影的样子,窜上了横梁。待刘二进来后,他就握紧了墨魇剑,摒住了呼吸。他也从云无影的口中得知,自己已经变成了被临安城衙门通缉的要犯,各方势力都在寻找自己。若是刘二发现了自己,就毫不留情地取走他的性命。刘二进来后虽然看得很仔细,也按照他能想到的一切又看又摸,但就是没想到抬头看一下。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想到,刘二才保住了自己的命。 待刘二走后,洛轩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地,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不小心扯动了伤口,鲜血透出新换的纱布,染红了肩头。一头栽倒在床上,疼痛之中,洛轩觉得一阵恍惚,仿佛自己回到了江舟城。 三年前,江舟城苏府正堂。 一女子着一袭青衣,端坐在红木椅中,仔细认真地做着一件女红。随着针线的来回游走,柔顺的绸面上一对戏水鸳鸯栩栩如生。 “啪啪啪,啪啪啪。”府门处传来一阵铜环的叩门声。 “卢妈,去开一下门,肯定是苏平叔叔回来啦。”那青衣女子抬头对着屏风后的小门喊道。 “卢妈,你在吗?”那青衣女子又唤了几声,仍不见卢妈的身影和应答声。 于是她将手里的女红放在桌上,起身整理了下衣襟,便走向府门。 “苏平叔叔,不知道你这次又从杭州金玉楼学了什么菜回来,彤儿可是一直都在盼着呢。”那青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横插在门中间的木栓推开。 拉开府门,却不见苏平的身影。只有一匹灰白色的骏马在守门的石狮前来回踱步,马背上拴着一个蓝布包袱,还有一柄配有黑鞘的宝剑。 那青衣女子来到府门外,环顾四周,虽有来往行人,却皆不是敲门者。正在疑惑之时,突然一双手从身后蒙住了她的双眼,随即响起一个沙哑粗犷的声音:“吼吼吼,猜猜我是谁。” 那青衣女子却不慌不忙,偷偷一笑,右脚向斜后方使劲一踩。 “哎呦!疼疼疼疼……”惨叫的声音却是一个青年的声音,蒙在那青衣女子眼上的双手也撤去了。 那青衣女子转身看着正在单腿站立喊疼的人,微怒的表情随即换上了一副惊喜之色:“洛轩!真的是你吗?” 洛轩一叉腰,挺直身板:“啊哈!如假包换,本大爷自然就是天上天下独一无二苏婉彤大小姐的护身符洛轩是也!” “噗嗤”一声,那青衣女子掩嘴轻笑,洛轩一时间看得痴了,不由得脱口而出:“不愧是苏家的大小姐苏婉彤,你还是这么迷人。” 苏婉彤笑道:“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个长不大的洛轩。” “谁说我长不大的?”洛轩一拍胸脯,“瞅瞅,咱这身板儿,咱这胳膊大腿,师父都说我已经出师可以下山了!” “那为什么刚才还要蒙住我的眼睛?”苏婉彤伸出玉葱般的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洛轩的额头,“那可是小孩子经常玩乐的行为啊。” 洛轩一把握住苏婉彤的手:“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你先进来再说。”苏婉彤将手挣脱出来,脸颊微红着跑开了。 洛轩便转身去牵马,将那柄黑鞘的剑配在腰间,随着苏婉彤的脚步进了苏府。 这时候,卢妈从正堂小跑出来,一边擦着沾有尘土的手,一边迎上跑进苏府的苏婉彤:“小姐您刚才唤我么?我方才在后院竹林剥取竹叶呢,是苏平回来了吗?” “卢妈,好久不见,您身体可还好?”洛轩亲切地问候道。 “哎呀,原来是洛少爷。一路风尘累坏了吧,来,把马给我,你快去屋里歇息,我让人准备些点心。”卢妈从洛轩手里拿过缰绳,“到了苏府就是到了自己家,不用拘束。” “卢妈,让您费心了。”洛轩说道。 “你能回来这里,是件好事啊。”卢妈笑道,“你可不知道,小姐她天天都念叨着……” “卢妈!”苏婉彤羞红着脸打断了她。 “哎哎哎,我不说,我不说。”卢妈一边摆着手偷笑着,一边牵着马离开了。 “哦?卢妈说你天天念叨什么啊?”洛轩坏笑着追问道。 “没什么,你已经来了,那些便都不重要了。”苏婉彤这时候反而一扫娇羞的神色,用温柔的眼光看着洛轩,看得洛轩反而有些局促起来。 第43章 江舟旧情 本来应该是两人的深情对视,结果洛轩先撑不住了,羞赧地说道:“咳咳,那个……什么,我先跟伯父伯母打个招呼。” 说罢,飞也似的先进了大堂。苏婉彤掩嘴一笑,也跟在他身后进到屋中。洛轩走到供桌面前,从一旁取过三支檀香,在旁边的烛台上引燃后先是拜了三拜,随后插在香炉中。 “伯父,伯母,小轩很想念你们。如今我已出师下山,待大仇得报,我便归隐于此,不再江湖。婉彤就交给我吧,以洛家之名起誓,我一定用我的一切来保护她,愿你们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洛轩双膝跪地,闭眼合手,说罢,便是三个响头。 苏婉彤则静静地立在一旁,温柔地看着洛轩宽阔的后背。一如出水芙蓉,不可方物。 认真地祭奠之后,两人对面而坐。苏婉彤给洛轩倒上茶,给自己则倒了一杯水。 洛轩笑道:“这茶我闻着挺香的,你不来一杯吗?” 苏婉彤微笑着回答道:“喝不惯,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洛轩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说道:“我当然知道,心里很清楚,只是觉得可惜。” “这世上可惜的事情多了,又何必去在意?”苏婉彤则端起自己的白水,向洛轩举了举杯子以表示意,“只要珍惜现在还有的,那便是最合适的活法。” “那倒也是。”洛轩说道,“就像我珍惜你一样,不管你变或者没变,在我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 “又耍贫嘴。”苏婉彤白了洛轩一眼,“你是去学武功了,还是去学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 “没没没,我这是跟我师弟学的。”洛轩赶紧说道,“他人又俊,也惹姑娘们喜欢,我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 “看你,又不正经。”苏婉彤嗔道,“别把你自己的做的事情甩到别人头上。” “怎么会?”洛轩拍了拍胸口,“我从不打诳语。” “你又不是僧人,这话真是无中生有。”苏婉彤放下手里的水杯,拿起之前未完成的女红,一边继续绣着,一边说着,“这几年的习武拜师,想必是很辛苦吧。” “那当然苦了。你可不知道师父到底有多严厉,我和方隐师弟过得那可真叫度日如年啊。我们是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洛轩一脸苦大仇深,手舞足蹈地讲述着一些习武时的经过。 苏婉彤就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认真地听洛轩讲述。说到有趣的事情,便时不时地附和着笑几声;说到难过的事情,也会露出悲伤的神情;说到惊险的故事,便跟着一起紧绷心情。 说到最后,洛轩感叹道:“不过我们也都知道师父是为了我们好,俗话说严师出高徒嘛。将近十五年的勤学苦练,终于小有所成。但是让我不甘心的是,师弟他天赋异禀,比我进门晚几年,但对于武学的悟性更胜我几分。我这个师兄,想要在他面前抬起头来,可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你作为师兄,可不能这么小家子气。既然师出同门,就应该和睦互助才是。而且师弟比你厉害,你作为师兄应该高兴才是。” “话虽如此,但人有七情六欲,这份嫉妒心还是没办法完全消除的。”洛轩喝了一口茶,吐出喝进嘴里的碎茶叶,“天赋这东西,普通人真的是难以拥有的。” “也别这么说,天赋固然重要,但后天的努力更重要。”苏婉彤问道:“那你是不是还要回去?这次回来江舟城,要待多久呢?” “我待不了多久,但是也先不回剑冢了。等到端午之后,便要动身去临安城。”洛轩回答道,同时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师父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索命鬼一众残党窝藏在临安城,改头换面隐匿在当地的‘七恶霸’之中,是师父花了很久才得到的情报。接下来,就要靠我自己来终结这段血海深仇了。” “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安归来。”苏婉彤空出一只手,握住洛轩攥紧的拳头。 “放心吧,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贸然行动的。”洛轩松懈了一点,握住苏婉彤的手,“待事情完结之后,这里就是我最后的归宿。” 苏婉彤见洛轩的情绪平稳了一些,便转移话题,问道:“方才你提到了你的师弟,他出师后又去了哪里?” “那小子本来就出身京城,家大业大的,什么都不干也饿不着他。虽然是庶出,但看他家老爷子的意思,想让他接手方家。但方隐这人,天性自由不羁,再加上小时候被管的严,现在学了一身本事,谁也奈何不了他,想必是去顺天府随便找了个差事,然后逍遥快活吧。” 苏婉彤疑惑道:“顺天府可是刑司重地,而且是天下闻名的衙门,怎么能够逍遥快活呢?” “嗨,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师弟,那是天生的不服管。而且他们家在京城也有些势力,他自己又胆子大、心眼活。这次下山,他肯定是先去找他的老相好去了。和咱们一样,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说你师弟呢,别三句话就不正经了。”苏婉彤拍了一下洛轩的手,继续问道,“是哪里的女子啊?” “好像是临安城的大小姐,叫什么萧什么雪的……” “萧雪霏,临安城守将萧乾萧统领的千金,以才貌双全而闻名江南一带,被传称为‘天下才女’。”苏婉彤一脸惊讶地说道,“你师弟有几分本事啊,竟然与如此人物相好。” “‘天下才女’?这什么称呼,听着真是别扭。”洛轩摇摇头笑道,“就算如此,再漂亮还能有我家婉彤漂亮?再有才还能比得上我家婉彤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就你嘴甜是吧,没个正经。”嘴上说得嫌弃,但苏婉彤还是忍不住一脸高兴,“人家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我是个丑八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娇娇女,你也会这样说吧。” 洛轩夸赞道:“那当然,在我看来,什么才女,就算是皇上身边的那些妃子,谁也比不了你啊。” 苏婉彤低头继续绣着手里的女红,叹气道:“跟那萧雪霏相比,我还差的很远呢。” “怎么可能,师弟自己没事就吹牛,他说的未必是真的,我都不相信他说的话了。”方隐说着,将腰间的黑鞘宝剑解下,立在桌旁,问道,“说起来,你在绣什么呢?” “愿化作鸳鸯戏水,也不羡得道成仙。”苏婉彤回答道,“准备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哎,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份礼物!”洛轩一拍大腿,从座位上弹起来,跑出正堂,边跑边喊,“卢妈,卢妈,我的马牵哪里去了?” 苏婉彤看着洛轩的背影,忍俊不禁地道:“毛毛躁躁的,这不还是个孩子么?” 一不小心,收回的目光落在刚才洛轩解下来立在桌旁的黑鞘宝剑上。墨黑的剑鞘,一个“魇”字由金丝线镶嵌而成。剑柄处散发着邪气,还伴有淡淡的血腥味,这让苏婉彤感到很不舒服。她似乎见到了一只恶鬼蹲坐在剑柄之上,面目狰狞着放肆大笑,贪婪地渴求着鲜血与杀戮。 “这柄剑竟然如此邪恶,究竟是如何锻造而成的?”苏婉彤皱着眉头,暗下决心,“他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柄剑?不管如何,绝对不能让洛轩使用这柄邪剑。” 过了一会儿,洛轩便拿着一个包袱回来了。一屁股坐回椅子里,将包袱往桌上一放,几下便解开系着的绳扣,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紫玉的长匣。打开长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这支玉簪通体碧蓝,钗首处伏着一只金色的蝴蝶,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好看吗?”洛轩大大咧咧地拿起来,两只蝶翅剧烈地扇动着,“这蝴蝶的翅膀倒是蛮好玩的。” 见到这只玉簪,苏婉彤满脸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这是‘冰海梦蝶’啊!你从那里得到的?” “用半坛师父的窖藏酒从师弟那里换来的小玩意儿,难道这玉簪很贵重吗?”洛轩手指捻着,玉簪在他手里来回转动,“我倒是觉得这个紫玉盒子更值钱。” “‘冰海梦蝶’,整支钗体用南海冥晶打造而成,钗首处的蝴蝶由精金镂空雕刻而成,遇风则动。乃是前朝玉匠冯义有的绝世之作,世上仅有三件。”苏婉彤解释道,“其中的两支深藏皇宫内院,一支流落民间至今下落未明。看它的样子,你手里的这支应该是‘海’字簪,是三支中的唯一一只簪体是南海冥晶,蝴蝶是精金镂刻。你可知,仅仅这一支‘冰海梦蝶’的价值,便可抵得上半个江舟城。” “嚯,这东西这么贵呢?”洛轩不禁咋舌道,“方隐那小子还骗我说是从地摊儿上淘来的。” “你说他叫方隐?在顺天府,姓方的名闻望族有如此实力的也不多见。”苏婉彤不断在脑中思索着,突然灵光一闪,连忙问道,“难道是开国将领方国忠的后人?顺天府尹方杰方大人家的公子?” “啊,好像他的爷爷是这么个名字。”洛轩耸耸肩,“不过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方隐也提到过,虽然他是庶出,家族却很重视他。” 苏婉彤分析道:“若是如此身份,那他拥有这‘冰海梦蝶’便说得通了,以方家的势力,也不是不可能。”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大方,不过东西既然到了我的手里,可别想再要回去了。”洛轩拿着冰海梦蝶站起来,“来,婉彤,我给你戴上。” “这可是倾城之物,我可配不上。”苏婉彤赶紧推脱道。 “既然这东西价值半个江舟城,那么与你这个前城主之女是绝对相配的。”洛轩将玉簪别进苏婉彤的秀发之间,“谁若是起了歹心,那得先问过我的剑。” “谢谢你,洛轩。”苏婉彤羞红了脸。 “嗯,果然好看。再贵的首饰,不戴在你头上,放着多浪费。”洛轩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欠师弟一个人情了。” “那你答应我,假如有一天你不得不与你师弟为敌,请你一定要醒悟过来。”苏婉彤认真说道,“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再难回头了。” “我答应你,婉彤。”洛轩郑重地回答道。 “对了,你这柄剑是如何得来的?”苏婉彤指着立在桌旁的剑问道。 “这是一柄邪剑,名为‘墨魇’。本是为扫清天下不义之事而铸,但因杀戮过重,被嗜血的杀气完全浸染了。师父在我下山之时特意叮嘱我要去长白山天池将此剑销毁,并且不能让它落入恶人之手。否则的话,江湖会被掀起腥风血雨。”洛轩解释道。 “那你答应我,千万不要使用这柄邪剑。和柳剑山庄里的那些剑不同,它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单是看着它,都觉得一不小心就会被它吞噬心智。”苏婉彤担心地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用的。师父教我的剑法,是剑圣的万剑归宗之法,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既然婉彤你觉得不舒服,我就将它收起来好了。”洛轩说罢,拿起墨魇剑便走出了大堂。 “唉,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苏婉彤摸了摸头上的“冰海梦蝶”,金色的蝶翼轻轻扇动着,在阳光的沐浴下熠熠生辉。 傍晚时分,苏府的厨子苏平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来了。见到洛轩也在,很是惊喜,顾不上休息便做了一桌丰盛的晚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交谈甚欢。见夜色已深,席后便各自散去。卢妈早已给洛轩准备好了房间,方枕、被褥一律全都是新换的。送苏婉彤回屋后,洛轩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累了一天的他,脱去身上的外衣,一头栽倒在白天晒得很松软的被子上。不多时,轻微的鼾声响起。 月亮悄悄地爬上枝头,将宁静带给大地。 第44章 阴差阳错(上) 天刚蒙蒙亮,福文便从睡梦中醒来。身边躺着萧府的厨子福满,鼾声如雷,时不时吧唧吧唧嘴,似乎是还在梦里吃着大餐。福文环顾四周,恍若隔世。昨天自己还在街上流浪,马上就要饿死街头,没想到今天自己已经在临安城最有名望的萧家做了一名书童。不仅肚子不饿,还睡到了温暖的热炕上而不是满是虫子的冰冷草堆,而且以后也吃喝不愁。福文看向身旁,那里放着两件叠好的绸缎衣服和一顶镶着红水晶的帽子,这些都是离叔安排的,因为离叔昨晚跟他说,要当三小姐的书童,首先必须穿着上就要符合萧家的门面。尤其是对三小姐来说,出门在外更不能丢了身份或者做有损萧家身份的事情。而自己的旧衣服,昨晚就被离叔扔掉了,但是福文知道自己丢掉的不仅是旧衣服,还丢掉了糟糕的未来生活。自己的尊严则是被捡了回来,同时捡回了对人生的希望。 福文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驱散尚存的困意,强行打起精神,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服侍好三小姐萧红绫,来报答方隐大哥哥、离叔和三小姐的恩情。 穿好新衣服,福文用房间角落里的水盆洗了把脸,然后戴好帽子,打开房门。此时朝阳初升,阳光并不刺眼,反而温暖又舒服。福文大口地深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院子里的花香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看到离叔已经在拿着花洒在给院里的花花草草浇灌着,便回头把门关好,然后小跑到离叔身边打招呼。 “离叔,您起的这么早?”福文一把接过离叔手里的花洒,帮着他浇灌。 “哎,福文,你已经起来了?”离叔直起腰来,一脸温柔地看着瘦瘦小小的福文,“时间还早,我还准备过一会儿再叫你起来呢。” “我平时也都起的很早。”福文认真地说道,“因为一但起晚了,那些饭馆门口的泔水桶就已经被倒掉了,摊贩丢掉的水果也会被野狗抢走,只能饿着肚子去乞讨。” “没关系,你以后饿了就跟福满说,或者自己去厨房弄点吃的。”离叔听得心里一颤,但脸上未显露出来,伸出手,爱怜地摸着福文的脑袋,轻轻地揉着,“只要你在萧府一天,就不会再让你挨饿了。” “昨天方隐哥哥请我吃了很多,已经可以坚持三天了。”福文抱着已经空了的花洒,四处张望着问道,“离叔,我对萧府还不太熟悉,请问该去哪里打水?” “好孩子,你给我就行了。”离叔稍微用了点力才从福文手里拿回花洒,“你现在先去昨晚我跟你说的书房,我已经把三小姐今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放在一个带肩带的木箱里,你去书房拿了,然后到三小姐的房门口等候就好。这里的事情暂时不需要你做,慢慢来,时间还长着呢。” “是,那我先去书房了。”福文点点头,也不再推托,十分听离叔的话,往书房去了。 对于福文而言,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作为萧府的下人,不管自己是怎么想的,听话办事一定是最优先的。更何况离叔对自己很好,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被别人如此亲切的对待过了,而且离叔年纪很大,让他想起了自己已故的爷爷。小时候也是爷爷不顾一切地对自己好,可惜世事无常,刚记事不久,爷爷便离开了人世。现在,福文在心里就把离叔当成了自己的爷爷,虽然离叔年纪还没有那么老,但真挚的感情是不会在意任何界限的。 对于离叔而言,福文一开始像是一个不速之客,贸然地就来到了萧府。虽说是方隐一时兴起带来的,看在他的面子上可以给一些银两打法他离开,但萧府从来都不是随意接纳人的地方。就算是三小姐想要强行留下,也会动用自己管家的身份来拒绝,三小姐虽然任性惯了,但是萧府的规矩她还是会遵守的。这临安城也不乏可怜之人,萧家也经常搞一些布施,但从来没有想过或者做过收留像福文这样的小乞丐。因为你不知道那些看起来弱势的人是不是萧家的对头派来卧底的,不经过一番调查,彻底弄清楚背景,是不能轻易放进府门的,更别说还要收留下来。但是昨晚通过方隐的诉说和与福文的询问,离叔已经确认了福文就是一个纯粹的可怜孩子,而且读过几年私塾,比一般的孩子要懂礼貌。由于经历了大起大落,对于一些事情也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把他留下来,除了三小姐的任性,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看着福文的样子,离叔不禁想起自己远在家乡的孙子,虽然年纪比福文要小,但是由于福文太瘦了,显得比真实的年纪要小,所以很容易就将两个人的身影合在一起。离叔暗下决心,如果老爷回来后,反对将福文留下,就让他去到自己的家乡,由自己来领养他。花钱找先生教他念书,说不定以后可以考取功名,也是饿不着了。 想到孙子,离叔不禁出神地看向远处的朝阳。仰起头待了一会儿,让想要涌出的眼泪回流,这才摇摇头,强忍住思想的心情,转身去院子的角落里给空了的花洒灌水了。 福文听离叔的话,凭借昨晚的记忆,想着离叔跟自己描述的书房位置,一路上也不因为好奇心左看右看,顺利地寻到了书房门前。先是抬手敲了敲房门,听了听没有人应答,福文便伸手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环顾了一圈,除了放满了书的书架,还有几张书桌。其中一张书桌上放着一个约有半米高的木箱,应该是离叔说过的准备好给三小姐萧红绫需要的东西。福文走过去,打开木箱看了看,确认了一下里面的物品。除了纸墨笔砚外,还有几本书,干净的丝巾和毛巾,最下面是喝水用的茶壶和茶杯,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 福文也想不到有什么遗漏的,而且离叔肯定都想周到了,自己照做便是。万一有什么遗漏,顶多挨一顿骂,自己承受下来然后以后多注意就是了。福文知道,没有人可以把一件事一开始就做到完美,要经过不断地吸取教训,自己才可以真的配得上是一名合格的书童。 福文这么想着,便将木箱盖好。用力抓住木箱,从书桌上拿起来放到地上,然后蹲下来,双臂穿过木箱上的肩带,用身体的力量背起木箱。因为多日的奔波流浪,福文小小的身体背这些东西还是吃力了一些。但心怀感恩之心,给予了他额外的力量。 背好木箱,走出书房,同时不忘转身将门关好。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凭借记忆力离叔昨晚的描述,穿过后院的拱门,便来到萧红绫的闺房前。 看了看天色尚早,福文便将走到院子中的石桌旁,将木箱卸下来放在上面。因为萧红绫交待了要他在门前等着,所以他也不敢去敲门。不管萧红绫睡到什么时辰,自己在门外老老实实地等着便是。 由于没有事情干,福文便打量起后院的环境。按照离叔介绍的情况,这个小院有五间厢房,一间最大的厢房坐北朝南,是萧府的老爷萧乾的房间;西边两间厢房,一间是大小姐萧雪霏的闺房,一间是三小姐萧红绫的闺房,就是自己面对着的这一间;东边两间厢房,一间是二少爷萧毅的房间,一间是方隐暂住的客房,由于萧毅现在经常住在城防军部,所以不常回来住,他的那间经常是空的,只是每天要派人打扫,方隐住的房间本来最早是离叔住的,后来离叔觉得实在是不合适,便主动搬了出去,但萧乾关心体谅他,所以一直给他保留着,随时可搬回来住。 这时候还没有人起床,所以四周静悄悄的,福文也不敢多看,因为打量厢房的行为真的不合礼数,于是便只得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由于实在是感到无聊,福文便擅自打开木箱,拿出一本诗经,借着朝阳的光亮看了起来。好在之前的私塾没有白读,有些字自己还认得,于是福文便沉浸其中,认真地小声读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福文听到旁边的房门被打开,便抬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福文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仙女下凡。一白衣女子打扮得十分精致,素手低垂,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二字。福文不自觉地掐了自己一把,立马醒悟过来,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应该是萧家的大小姐萧雪霏,于是赶紧放下手里的书,从石凳上站起来,一躬到地,行礼道:“大小姐您早。” 萧雪霏其实早就起来了,只是按照以往的习惯,在屋里打扮后欣赏着昨日的牡丹画卷。突然听到外面有小孩子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还是被萧雪霏敏锐地捕捉到了。于是她便开门出去,想一探究竟。没想到开门后,屋外确实有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孩子,瘦瘦小小的,正在院里的石凳上坐着,拿着一本诗经在轻声地读者。 见福文对自己行礼,萧雪霏便问道:“你是……?” 福文赶紧解释道:“大小姐您好,我叫福文,是昨天三小姐收留的书童,离叔派我一早来督促三小姐念书。因为三小姐还未起床更衣,我只好在这里等候。” 萧雪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昨天?哦,你就是那个……昨夜我倒是听方隐提了一嘴,你本来是叫米粥。” 福文点点头:“回大小姐,我本名米粥,但昨晚三小姐收留了以后,就赐名福文了,文是文字的文,所以我现在是叫福文这个名字。” “嗯,既然是小妹和离叔同意,把你留下来,按府里的规矩自然要更名换姓。”萧雪霏点点头,问道,“刚才是你在读诗经么?” 福文脸色一变,赶紧跪下说道:“还请大小姐恕罪,我之前认的几个字,等待三小姐的时候有些枯燥,所以忍不住读出了声,惊扰了大小姐休息。” 萧雪霏赶紧上前,伸手托他起来,安慰道:“萧府里没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规矩,你既然被离叔同意留下了,就要改一改之前的习惯。我听方隐说了,但那些都过去了,你以后就是萧府的人,凡事说得有理有据,不可轻易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一定要记住。” “是,大小姐。”福文从地上站起来,满脸都是感激之情。没想到萧府不同于以往自己听说的那些名门府邸,一但有错,先下跪认错总是最正确的选择,没想到萧家的大小姐如此通情达理,萧家在临安城有高声望不是空穴来风的。 “你是在等小妹去念书吧,我记得她昨天也说今天要好好读书。”萧雪霏安抚完福文,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她。” “不用了,大小姐,我再等一会儿就好。”福文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离三小姐说的时间还早,还是让三小姐多休息一会儿吧。” 萧雪霏莞尔一笑,说道:“你第一天来,还不了解她。我这个小妹啊,嘴上说着要读书,可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你要是不主动强求她,她能在屋里躲一天你信不信。” 福文只好作罢,但嘴上还是要恭维道:“听说三小姐只是任性了些,但是对于承诺还是一诺千金的。” “你还是太天真了,我比你更了解她。”萧雪霏说着便走到萧红绫的房门前,“你等着就行了,我去喊她。” “是。”福文也不再争辩,听从萧雪霏的话,在门前站立等着。 萧雪霏便推开萧红绫的屋门,径直走了进去。福文只听到屋里一阵骚动,伴有女人的喊声和撒娇声,听得他有些脸红,只好举起双手捂住耳朵。不多时,便听到屋里一阵脚步声,一抹红色映入福文的眼帘。 “福文,咱们走,读书去!” 第45章 阴差阳错(中) 萧红绫本来还在睡梦中,突然房门被打开,惊醒了她。 “什么人!”萧红绫从床上一跃而起,顺手抄起立在床头的一把鸡毛掸子,摆了一个白鹤亮剑的姿势。 “还在睡?太阳都要晒屁股啦。”萧雪霏生气地说道,“赶紧起来,到了念书的时间了。” 看清来人是自己的姐姐萧雪霏,萧红绫这才放下心来。但手里还是拿着鸡毛掸子,遮住自己的脸,为难地说道:“姐姐,不用这么早吧。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我是女儿身啊,再往后推一推时间,我睡得不好就没有精神,没有精神就读不好书,读不好书就睡不好觉……” “你少说这些连你自己都不信的话。”萧雪霏打断她,一把夺过鸡毛掸子,“赶紧穿好衣服,福文一早就在门外等你了。” “谁?福文在等我?福文是谁?”萧红绫一愣。 萧雪霏用鸡毛掸子敲了一下萧红绫的头,笑骂道:“你可真是任性完了就忘记了收场,这次可别指望我们还能帮你,自己说的话、办的事要自己负责。” “负责?负什么责?”萧红绫捂着被敲到的地方问道,“姐姐不要打我的头,再打就更不会读书了。” “昨天你不是收了个书童吗?方隐带回来的,被你留下了。”萧雪霏将鸡毛掸子拿在手里指向门外,“你还给人改了名,叫人家福文,这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等着你呢,你就忍心这么对待你的书童?” “哦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萧红绫一拍巴掌,“这孩子挺可怜的,我看他要是跟着方隐东奔西跑的,还得吃苦,所以就把他留在咱们家了。这件事我还没跟爹说,看样子姐姐你是同意了。” “这是件善事,你难得做一件善事,我当然同意,我想爹也会同意的。”萧雪霏点点头。 “那我做了件好事,不应该给我奖赏吗?姐姐,今天的读书学习我看就免了吧。”萧红绫眨巴着大眼睛,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萧雪霏立刻正色道:“你少来这套,这是两码事。而且我可听说了,你是以早上读书为由才收留福文做了书童,现在反而要违背这件事的初衷,这是万万不可的。至于奖赏,回头我跟爹请示,看看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想办法送给你。” 由于说不过萧雪霏,萧红绫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妥协道:“那我马上更衣,姐姐你先出去吧。” “我就在旁边坐着等你好了。”萧雪霏说着,将鸡毛掸子放在桌上,然后自己坐在桌旁看着萧红绫,“免得小妹你又躺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萧红绫正要作势扑倒回床上,结果被萧雪霏看透了心思,只得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嘿,我怎么干这事儿呢。” 于是,萧红绫在萧雪霏的“监视”下,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外衣,又在萧雪霏的帮助下梳好了头发。萧雪霏此时也不再催促,她知道虽然萧红绫一百个不愿意,但只要是答应的事情,她还是会做到的。 梳妆完毕之后,萧红绫打开门,走了出去。 福文本来在外面等着,但由于屋里有动静他便掩住了耳朵,正所谓“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视”,不管萧家姐妹在闺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己都不应该去在意,一定要躲避一下。 突然房门被打开,一袭红衣的萧红绫走了出来。萧家姐妹虽然性格不同,但是面容有相似之处,虽然不至于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但仍然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姿色。福文本身又是刚到情窦初开的年纪,见到萧红绫对自己一笑,便觉得心里痒痒的,油然生出一股自卑的心理。如此场面,自己怕是置身于仙境一般。 “福文,等急了吧。”萧红绫一出门,见到福文果然在门口等自己,于是便笑着打招呼,“东西都拿好了吗?沉不沉?不然我来背吧。” 福文听到呼喊,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木箱往身后一背,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道:“三小姐早。这些书本没有多少分量,我来就好。” 萧红绫本身就是站在了主人的角度,所以见福文还算轻松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萧红绫走到福文旁边,回头对萧雪霏说道:“姐姐,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哎,你打算去哪儿啊?”萧雪霏听得出来萧红绫的话里有不太对劲的地方,“书房在前院,教书的先生也约好了,一会儿就到。” “昨天跟福文说好了,我们去城外的镜湖边上学诗,不信你问福文。”萧红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福文,“先生不是说,‘触景生情,诗词自成’吗?到时候我欣赏那美景,说不定会学得快呢。” “是吗?”萧雪霏将信将疑地看向福文。 福文被萧雪霏看得一阵发愣,又转头看到萧红绫对自己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只好生硬地点了点头,但是眼神一直在飘,不敢和萧雪霏对视。 萧雪霏见福文的样子,一下就明白了,嗔道:“小妹,你又唬我。” “没有,姐姐我这次说的是真的。”萧红绫见已经露了馅,只好一把拉住福文,“我走啦,不然一会儿占不到好地方了,影响我读书的兴趣。” 说罢,萧红绫也不顾萧雪霏的阻拦,拉着福文就跑出了后院。福文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萧红绫拉跑了,甚至都没与萧雪霏道别。 “哎,小妹,你慢点儿!”萧雪霏本来想伸手阻拦,结果还是晚了,只好在后院大喊,“福文还小,你别把他拽倒了。” “放心吧姐姐,我保护他!”萧红绫头也不回地喊着回答道,一瞬间就和福文两个人消失在后院的拱门处。 “真是的,先生又要白来一趟,爹又要操心了。”萧雪霏叹气道,“我还是去告诉离叔一下,让他派人回绝先生好了。” 离叔此时正在前院带着家丁打扫,刚把大门打开,泼了些水用来盖一盖浮动的尘土。忽然听见背后一阵哗啦啦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在箱子里撞来撞去。刚一回头,只见一抹红色从眼前闪过去,紧接着后面跟着背着木箱一溜小跑的福文。 “三小姐?”离叔这才看清刚才的红色是萧红绫,“这么着急出去,这是去做什么?” 正在纳闷,福文一边追着萧红绫,一边回头气喘嘘嘘地对离叔喊着支离破碎的词句:“镜湖边,读诗。” 离叔这才恍然大悟,拄着扫帚,看着萧红绫和福文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笑着摇了摇头,便回到院里继续打扫。 过了一会儿,萧雪霏走到前院。见离叔正在打理庭院的花花草草,便走过去问道:“离叔,看见小妹了吗?” “大小姐。”离叔停下手里的活儿,对萧雪霏微微欠身行礼,“三小姐刚才带着书童出去了,说是去镜湖边读诗。” 萧雪霏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个小妹,我本以为她好不容易可以潜下心来读书,没想到还是让她钻了空子。” 离叔则安慰道:“大小姐,三小姐天性自由,让她待在屋里可能真的不如在外面的美景里有好处。而且我看三小姐还是愿意读书的,只是她的方法不能和一般人相比较。” “离叔你总是这么溺爱她。”萧雪霏微笑道,“希望如此吧。” 离叔问道:“大小姐难得到这里来,是打算出门吗?” “昨天不是请了之前的先生,打算今天教她读书吗?”萧雪霏说明来意,“这不是小妹又跑了出去,所以我想请离叔派个人去先生家一趟,别让先生再过来了。顺便拿一些银两作为补偿吧,不能亏待先生。” “是,大小姐,我这就派人去办。”离叔点头应道。 随即交过来一个家丁,拿了五两银子送到教书先生家。教书先生正在头疼去萧府教萧红绫的事情,之前也是怎么教都会被萧红绫恶作剧,甚至是教着教着就不服管了。自己只是一介书生,也没有那个胆子敢违背萧家的邀请,所以只能忍耐着。今天一看萧家派来了人,说萧红绫今天不在,自己不用去了,而且还白拿了五两银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萧雪霏交代完这件事,便又和离叔谈论了一些关于福文的事情。领养和招募外面的人是不同的,要更多地了解情况,而且要想好如何劝说,让萧家的家主萧乾同意这件事情。 忽然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大门口,发现门口站了两个人。仔细一看,两个人都认识。一位是叶家的二少爷叶青,正放下敲门的手,拿着合起来的折扇,在门口对着萧雪霏和离叔作了个揖;另一位则是叶青的贴身书童叶三,正背着一个包袱跟在叶青身后。 “见过大小姐,尊管离叔。”叶青站在门口,十分有礼貌地行了个礼,打了声招呼。 “叶公子,你怎么来了?”萧雪霏赶紧迎上前去。 抛去叶青对萧红绫有好感不提,作为叶家的人,萧家一定是要招待周全的。而且叶萧两家一直关系不错,于公于私都是要合礼数的。 “大小姐早,我是刚好路过贵府,见大门已开,便理应来打声招呼。”叶青回答道。 “进来坐,别在门口站着。”萧雪霏回头说道,“离叔,去收拾一下静轩阁,沏一壶上好的普洱。” “是,大小姐。”离叔应道。 叶青赶紧招手阻拦道:“不用不用,不麻烦大小姐和尊管了,我还有事情,就不多待了。” “这么急吗?”萧雪霏微笑着问道,“现在天色尚早,喝口茶歇一歇总是好的。” “只是与人有约在先,误了时辰不太好。”叶青解释道。 萧雪霏点点头:“说的也是,一诺千金,答应别人的事情当然要最先做到。” 叶青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往院子里瞧。 萧雪霏回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便问道:“叶公子,你是看到了什么吗?” 叶青也自觉失态,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个,三,三小姐不在吗?” “哦,你问小妹啊。”萧雪霏一听就明白了,莞尔一笑,回答道,“她刚才带着书童出去了,说是去镜湖边读书,说能触景生情,在美景里学诗更容易体会诗中的感情。” 叶青听后,眼前就是一亮,不住地夸赞道:“好,好啊,没想到三小姐如此的喜爱诗词。而且借景生情,是写诗的最高境界,情融入景,比那些书院里的学生境界更胜一筹。” “瞧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小妹还是这么有文采的人。”萧雪霏不禁笑道,“等小妹回来,我让她去城主府拜访一下,让她也跟你学一学。” 叶青高兴地说道:“如此甚好,三小姐天生聪慧,一点就透,谈不到我来教她,互相切磋、文墨消遣便好。只是到时候还请先派人到府上通知一声,好让管家做准备,随时恭候。” 萧雪霏点点头道:“说起来,我也许久没见过灵儿妹妹了,到时候我也去看看她。” 叶青认真地说道:“家妹叶灵也确实经常提起大小姐,您只要来,她一定会很高兴。” 客套话说罢,叶青见萧红绫不在,便作揖道:“那既然如此,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叨扰了。” “好,叶公子慢走。”萧雪霏出门相送。 倒退着再次行了个礼,叶青带着叶三便离开了。 转过一个街角,叶三说道:“少爷,刚才萧大小姐说萧三小姐去了镜湖,那不是咱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吗?” “是啊,咱们先去见了那些朋友,然后直接去镜湖。”叶青的声音透着开心的心情,“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上天安排的缘分。” 叶青满脸遮不住的高兴,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少爷,您慢点儿。”眼瞅着叶青越走越快,叶三加紧小跑跟上,时不时扶一下背上的包袱,以免有什么东西掉落。 第46章 阴差阳错(下) 叶青和叶三刚离开萧府到不远的地方,就被一群之前约好的文人墨客们发现了,于是一拥而上。有的是真心欣赏叶青的文采,有的则是单纯来溜须拍马的。叶青并不知道这些人心的弯弯绕绕,虽然叶三知道,但是看到自己的少爷很高兴,也就不点破什么了。而且每次也花不了多少钱,叶家在临安城是首屈一指的名门,每当叶重阳随便做些什么,扔银子就像倒水一样随意,叶青这点儿花费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更何况今天有可能在镜湖碰上萧家的三小姐萧红绫,不能让叶青少爷丢了面子。 互相寒暄几句,叶青便被众人簇拥着往城门外去了。这一幕恰好被一旁吃早点的方隐看到了,所以方隐才从三名镖师口中知道了叶青这个人。想来是时候改按和云无影商量的计划行事了,所以方隐便大方地结了账,在早点摊伙计的千恩万谢下,带着三名镖师离开了。 按照计划,方隐首先要去的地方,就是城外的土地庙。去往土地庙的城门方向与叶青他们走的城门是不同的,所以也不用担心碰上之后被认出来,影响了自己的计划。因为方隐不认识叶青,但叶青不一定不认识方隐,在叶府上下早就传开了,临安城来了一位神捕,多大年纪、什么打扮、长相如何,基本上描述得没有误差。当然实际上叶青也是知道点皮毛,不过叶三是完全认识的,在身为叶青的贴身书童之前,叶三是叶府选进来的仆从,和其他仆从关系都要混得很好,不然做起什么事情来会束手束脚。而且在名门望族的府上,和其他人搞好关系,更容易打听到一些小道消息。所以叶三后来被选去做叶青的书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忠诚以外,必须要机灵、懂人情世故,这样才好尽心尽力,对得起主人的栽培和赏识。 方隐带着三名镖师来到城门处,守城的卫兵刚好是昨天见过的。于是方隐便背着手走过去,对着卫兵点了点头。 卫兵正在一脸严肃地站岗,手持一杆长铁枪,时不时地看一看出入城门的百姓,看看是不是有鬼鬼祟祟的人。因为听萧毅萧副将训话的时候说过,心里有鬼的人,他会显示在脸上的表情和自然而然的动作里。像小偷那样的人,平时穿得和寻常百姓一样,但你会发现他的眼睛会不自觉地频繁四处张望,而且会把头埋低一些,不让别人看清自己的脸,同时走路的时候会踮起脚尖走路,身形会略微偻佝一点。突然发现城门处有人向自己走近,正要开口询问,一见是方隐,连忙换上一副笑容。 卫兵走过来,笑着打招呼:“方捕头,您怎么得空到城门这儿来了。” 方隐回答道:“兄弟辛苦,这不是按城主大人和萧统领的指示,前来查案嘛。” “哦哦,是那件事。”卫兵说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穿衣服的动作。 因为金丝天蚕胄被窃丢失一案,城防军是人尽皆知,但由于萧乾在城防军定下的规矩,对于所有敏感的事情,一律要扎紧口风,所以卫兵只好隐晦地做了个动作。 “没错。”方隐点点头,“这不是得了点儿线索,不管真假,先得去看看总是好的。” “上城门来查案?”卫兵问道,“我们这儿都是自家的兄弟,都知根知底的,应该不会有盗贼吧。” 方隐一笑:“这个当然不是在城门了查,我们是要去城外的,刚好这个城门比较近。” “哦哦,那就好。”卫兵点点头,又问道:“您这办案,怎么没穿官服?感觉这身行头不太方便行动。” 方隐回答道:“这不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嘛,穿着官服到处走,那盗贼还不早就逃之夭夭了。” “说的也是。”卫兵随机恭维道,“要不说您是捕头呢,我衙门里有几个弟兄,天天也是穿着官服到处晃悠,但是办案效率极低,看来得让他们跟您学习学习。” “临安城的衙役兄弟都很不错,昨天也见了他们。大家的职务不同,不可盲目跟从。”方隐回答道,“而且我身后这三位镖师的弟兄都身手不凡,到时候也不用我亲自出手,只靠他们就没问题。” 听到方隐提到了自己,目明赶紧说道:“不敢不敢,我们也是跟着方捕头学习经验。” 方隐微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三位兄弟没必要如此妄自菲薄。” 方隐回头说完,随后又问卫兵道:“怎么这个城门就你一个人,这两天有可疑的人出入吗?” 卫兵无奈地说道:“嗐,这不是明天要开演武大会吗?很多兄弟被调走忙那件事情去了,所以精简了城门的守卫。最近这两天很多外来的人,不过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方隐拍拍卫兵的肩膀,称赞道:“能者多劳嘛,这说明兄弟你的能力很强啊。” 卫兵连忙摇头,说道:“谢谢方捕头的夸奖,只是我平时受了萧副将不少照顾,别的不敢说,尽心尽力这一块儿不敢怠慢,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还谈不到能力强到能一个顶俩。” “你有这么好的心气,就已经足够了。”方隐点点头,“回头我跟萧毅汇报一下,在他面前说说你的好话。” “哎呦,多谢方捕头。”卫兵赶紧抱拳作揖,一躬到地,“你们要去哪儿?不如我现在和别人换个班,亲自带你们去吧。” “跟着去那倒不用了,守城的工作是最重要的,可不能擅离职守啊。”方隐心想多一个人多一分麻烦,于是便拒绝道,“我们要去城外的土地庙而已,听说就在城外不远。” “哦,那个小土地庙啊。”卫兵抬起胳膊,随手一指,“就在那边,绕过那片小树林,后面就是。” “得咧,谢谢兄弟,改天请你喝酒。”方隐一抱拳。 卫兵连忙回礼道:“是我请您喝酒,是我的三生有幸。” 客套完之后,卫兵恢复了严肃的神情,继续尽职尽责地守城。方隐则带着三名镖师走出城门,按照卫兵指的方向,确实看到了一片小树林。穿过小树林后,确实有一座破旧的土地庙坐落在这里。只是这个土地庙很小,也就是一间屋子那么大。大门也只剩了一半,而且门轴早就松掉了,不知道是谁好心用了很多草绳加固,半扇门就那么吊着。通过打开的门可以看到庙里有一尊石像,一个长发长须老人,手里拄着拐杖,是很常见的土地神像。土地庙里很小,所以上供的供桌也在庙门外放着。一尊香炉,一个供台,全都是石头制造的。香炉里还有残存的香灰,供台上摆着一些尚未腐烂的瓜果,看来这个土地庙平时也是有人来上供的。俗话说,心到神知,上供人吃,只要真心诚意地向神仙祈愿,不管贡品多少或者好坏,一样可以感动天地。只是在外人看来,这个土地庙尽显寒酸。 方隐来到香炉前,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地上掺着香灰的泥土,随后对三名镖师说道:“三位兄弟,可能这里是云无影的藏身处,之前的香灰泥确实是这里的。” 目明疑惑道:“这庙这么小,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啊。” 方隐一笑,说道:“狡兔三窟,这里是一个开始。只要我们顺藤摸瓜,就不怕寻不得那云无影。不如我们先进去看看这土地庙有什么玄机?” 目明对其他两人吩咐道:“劳烦其他二位兄弟在外望风,我与方捕头进去查看。” 耳聪和疾行点点头,一个绕到了土地庙的后面,一个站在土地庙门前,警惕着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方隐和目明走进庙里,离近了神像,看得出神像也早就破旧了,但地上铺着的是不同于庙外泥土地的青石板,扔着几张草席,看得出来这里经常被人打扫得很干净,应该是附近的穷人,或者是留宿在此的乞丐。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也只是读书人的想法,像穷人和乞丐连饭都吃不饱,所以寄希望于神明是很常见的,因此大部分地方的神庙都有人主动打扫。敬重神明,也是敬重自己。 目明抬头看了看土地神像,除了是个旧神像,看不出有别的名堂。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一张草席下面有块布角露了出来。伸手去拉,结果发现只是一件旧衣服。摇了摇头,走到一边,默默地看着方隐,不知道为什么方隐要来个地方找什么线索。 见目明一进来的时候不知所措,而且搜索的行为十分外行,方隐心里暗笑:果然是隔行如隔山,镖师平时接触的最多的就是与人打交道和研究武功,而查看这种需要注意细节的事情不是他们的强项。本来自己在心里高估了他们,想着云无影又是一个高手,他藏东西一定是比一般的情况更加复杂,能拖一拖时间。现在看来,让这三个人查案,一天也查不到一点东西,还耽误明天自己的事情。实在是没办法,方隐只好索性靠自己来解这个谜了。 打定主意后,方隐屏气凝神,感受着整个土地庙的环境。刚才从小树林出来后,便在脑海里记下了周围的情况。土地庙虽然破旧,但墙体没有大的破损,只有一扇大门供人出入。云无影既然能沾到香灰泥,说明他是从正门经过香炉走进来的。抬头看向面前这尊土地神像,落了厚厚的尘土,说明打扫的人也没有动过,而且直接触及神像对很多信奉他的人来说是禁忌。左右看了看,方隐发现支撑着墙体的木柱上有一些树皮被蹭掉了,走进细看,是最近才掉的。低头一看,确实有一些木渣残留在青石板的砖缝里。又顺着木柱向上看去,发现最上面有一块十分不明显的污渍。方隐便后退了几步,退出了庙门。目明以为他要出去,刚想跟上,结果方隐忽然跑了进来,双脚点地,纵身一跃便蹬在了一面墙上,又是一个转身蹬墙,跳到了顶梁柱上。方隐凑近去看那块污渍,发现是半个脚印,对应了一下位置,确认是前脚掌。又在顶梁柱的环顾了一下屋顶,方隐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地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在下面的目明不知道方隐跳上去看什么,但是这个自己跟上去不太好,本来庙里就小,两个大男人同时上去的话会很奇怪。看到方隐在上面待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去够房梁上的一个死角,随后手缩回来的时候发现手里多了一个东西。不禁暗自摇摇头,自己对破案一事完全是一窍不通,方隐即便是纨绔子弟,但是在顺天府就算是天天混,也是耳濡目染,基础的办案思路还是有的。 方隐拿到东西后,便跳了下来,轻轻落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目明,说道:“目明兄,看看这是什么。” 目明接过来,发现这是一块包袱皮,棕色与灰色相间,右下角烫着一个金色的“叶”字。 “这是?”目明疑惑地看向方隐。 方隐一笑,说道:“这是叶城主平时用来包裹金丝天蚕胄的布,里面的东西当然是被云无影拿走了。” 目明接着问:“那金丝天蚕胄被云无影带去哪里了?” 方隐示意目明道:“你闻一下这块布。” 目明听后,将布凑近鼻子,问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怎么有一股鱼腥味儿?”目明疑惑道。 “附近是否有渔村?”方隐问道。 “渔村倒是没有,只是附近的河边有几家渔夫,平时打渔为生。”目明回忆道,“以前走镖的时候,碰见过几次。虽说互不认识,但都很眼熟了。” “不如我们去问问看吧。”方隐说道,“这里应该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目明点点头,便拿着手里的布和方隐走出了土地庙。 第47章 按图索骥 耳聪和疾行见两人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块布,都暗自高兴,说明这一趟没白来。之前还担心方隐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这么一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起码不至于一无所获,自己又不会破案,万一两手空空,回去跟程先生没办法交代。 听说要去河边的渔夫盘问情况,疾行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原来是去问那几个打渔的啊,我都熟啊。之前没走镖的时候,手里没什么钱,出来找差事,跟着他们混过不少日子。” “如此甚好,那便拜托疾行兄了。”方隐点点头道。 “好说好说,方捕头您太客气了。”疾行说道,“您又请我们吃酒席,又请我们去百花楼,这辈子都没享受过么好的福。就这点儿小忙,能帮得上您,也让我心里好受些。” “还请疾行兄带路。”方隐抱拳道。 “方捕头,这边请。”说罢,疾行便走在前面带路。 方隐跟在他身后,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约莫走了两里的路程,爬上一个小山丘,方隐眼前便出现了一条旷阔的河流。刚才离得远,水并不湍急,没什么声音,再加上地形高低起伏,没有发现这条只在临安城背后流过的河。离得近了,河水和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也能听到水流冲刷岩石的声音。 此时河流之上漂着两艘渔船,有几个渔夫正在撒网捕鱼。河边则停泊着几艘渔船,几个已经打渔归来的渔夫围坐在一起聊着天,堆了木柴燃着,上面架着一口锅在煮鱼汤。 “方捕头,他们身上都有很大的鱼腥味,您先在这里等候,我去喊一个人过来问话。”疾行说罢,便率先跑了过去。 方隐和其他两人只好原地等待,而且确实离得这么远,都能闻到淡淡的鱼腥味。只见疾行和那几个渔夫打了声招呼,随后又说了些什么,一个渔夫便站起来,对着河里其中一条船喊了几声。 河上的其中一艘渔船上,一个人听到喊声,便直起腰来,看了看岸边。便将渔网收回,指挥着船上的两个人摇橹,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岸边。 疾行迎上前去,开心地与一个人打招呼。然后疾行指了指方隐他们,那个人一开始摇摇头,但随着疾行又作了一个手势,那个人便点了点头,跟着疾行走了过来。 方隐见两人走近,跟着疾行的是一个中年人,皮肤黝黑,身上散发着鱼腥味。 疾行介绍道:“方捕头,这人是这几个渔夫里的头头,叫他老高就行。” “方捕头好。”老高一边摘下帽子,一边笑呵呵地对方隐打招呼。 “老高,我们是有点儿事情想问问你,很快的,不耽误你打渔。”方隐说道。 “不耽误,不耽误。”老高呵呵地笑着,“我疾行兄弟跟我说,问个话就能赏一两银子,比我出去打一趟鱼卖的钱还多。” 听到这话,目明一皱眉,看向疾行,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太过分。疾行则是装作没看见,说道:“对我们方捕头而言,一两银子而已,就跟喝水一样轻松。” 方隐听到这,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老高,说道:“疾行兄弟说得对,求人办事哪有不付出的道理。来,老高,拿着吧。” 老高见到银子,眼前就是一亮,忙不迭地接过来,放在嘴里一要,上面的牙印清晰可见,而且表里成色一致,简直乐开了花。 “方捕头您真是出手大方,您问吧,问什么,我答什么。”老高把银子揣进怀里,一拍胸脯,“我老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隐点点头,问道:“老高,昨晚可有一个拿着包袱的人找过你?” 老高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说道:“昨晚……昨晚没什么人找我啊。” “那你看看这个你眼熟吗?”方隐指了指目明手里的包袱布。 目明赶紧把包袱布递过去,老高接过来反复看了看,说道:“好像是有印象,只不过……啊对了,想起来了。” 说罢,老高从怀里摸出一条玉带,举到方隐面前,说道:“这条带子就是那个人给我的。” 方隐问道:“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老高回忆道:“昨天的时候,我白天打完渔,卖了不少钱,就进城和几个弟兄大吃了一顿,酒也喝了不少,就醉倒了。等回过神来的发现自己躺在了大街上,那几个混蛋把我扔下了,这时候城门都关了。我眼看出不去了,又没地方待,只好想着去城门处找一找看有没有认识的人,说说情让我偷偷出去。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出现在我身后,问我是谁,怎么在这儿。我说是城外打渔得得,喝多了误了城门关闭的时间,回不去了。然后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当时也没办法了,就跟他走了。反正我一个老光棍,也不怕这个那个的。等到了一看,他把我领到赌场去了。说是要跟我玩两把,我说我什么都没有怎么跟你玩,他说自己就是为了开心,不差钱。我心说反正我一穷二白的,赌就赌吧,然后就赌了。不知怎么的,就赌赢了。然后他说自己没钱,但是可以带我出城。我当时也没多想,觉得他在开玩笑。结果他带我七拐八拐,到了没人的城墙根下面,我就觉得一阵眩晕,然后我就腾空了,我就飞起来了,我就掉到城外了。” “老高,你是不是喝多了在这儿说胡话呢!”疾行都觉得不可信,便对老高吼道。 老高一脸委屈地说道:“我可说的都是真的,虽然我喝多了,但确实有这个人。” 方隐饶有兴趣地说道:“疾行兄,你先别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先听老高说完。” 老高激动地说道:“方捕头,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不然这银子我十倍退还给你。” “你接着说便是。”方隐点点头,也没有其他动作。 老高接着回忆道:“当时我本来是喝多了,然后这么一弄,酒就醒了大半。不管怎么说我是出了城,然后那个人也一直跟着我,说他饿了,我就带着他回家了,给他弄了两条鱼吃。吃着吃着我就发现他身上背着这个包袱,所以我当时灵光一闪,我就问他,你是飞贼吧?他当时就是一愣,明显是被我说中了。我接着说,你刚从那个把我弄出来的肯定是轻功,而且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背着个包袱到处跑,现在也不肯放下,一定是偷了东西。他就承认了,说自己偷了宝贝,但是宝贝是什么不能告诉我。他说着就卸下包袱,解开后从里面拿了一条玉带出来,说自己在城里没地方躲了,全城都在抓他,让我收留他一晚上,白天再回城。还说如果被抓了就请我去做个证,说他一天都在我这里,没去过城里,我本来是不答应的,但是看着这条玉带还挺值钱,我就留下了。” “那他人呢?”目明问道。 老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当时又喝了点儿,完了我就又喝醉了,睡醒了之后就不见他了。” 方隐点点头说道:“那你还记得那人说自己叫什么吗?” 老高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随后说道:“他说他好像是姓云来着,反正这个姓在临安城挺少见的。” 方隐和目明对视了一眼,看来是云无影无误了。 方隐看向老高手里的玉带,说道:“想必这条玉带便是金丝天蚕胄的束带,被云无影拆离了。” “那云无影去哪里了?不会已经跑了吧。”目明问道。 方隐摇摇头说道:“不会的,云无影这个人心高气傲,他偷了东西很多时候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戏耍别人以此为乐。而且按照老高的说法,云无影应该是又回到了城里。” “那他能去哪儿呢?”目明双手一摊,“临安城那么大,靠咱们几个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此时全城仍在通缉他,他不会到处乱窜的。”方隐说道,回头问老高,“老高,你还记得昨晚你们去的赌场吗?” “记得,记得,就是城南的小三元。”老高点点头说道,“小三元是穷人最爱去的小赌场,平时没几个钱也能玩上两把,但是也有可以一夜暴富的大赌注,只是那玩意儿一但输了就是一辈子奴隶,没人敢去尝试。” “方捕头,这小三元我去过。”耳聪上前说道,“赌场老板是我们镖局的常客,我平时和他打交道比较多。” “那我们就去那小三元再看一看吧。”方隐说道,“不知这玉带是否可以先归还一下?” “嘿嘿,这个嘛……”老高眯起了眼睛,透出贪婪的目光。 “方捕头,交给我吧。”疾行插话道,随即一把搂过老高。 两人踉跄着走到一旁,疾行拍了一下他的脸,冷笑道:“老高,我先说好,这东西上面可有案子,你确定要留着?” “不敢不敢,我这不就马上给你了嘛。”一听说有案子在上面,吓得老高赶紧把玉带塞到疾行手里。 “那一两银子也有我的一半。”疾行拿好玉带,说道,“要不是我喊你单独过来,你能独吞白得这钱?” “你小子得寸进尺啊,当初我带你打渔,跟你要过钱吗?”老高一把推开疾行,“这钱来得干净,没你的份儿!” 说罢,老高大摇大摆地走回渔船上。 “嘿!”疾行骂道,“真是人走茶凉,见钱眼开。” 殊不知,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送走老高,疾行拿着玉带回到方隐这边,笑道:“方捕头,东西拿回来了。” 方隐点点头:“有劳疾行兄了。” “小事一桩。”疾行摆摆手说道,“接下来,就看我耳聪兄弟的了。” 耳聪在旁边哼了一声,上前道:“方捕头,小三元赌场虽小,但基本上是时时刻刻都有人。只要云无影进去过,那就一定有人见过他,您就随我来吧。” “还请耳聪兄带路。”方隐一抱拳。 “走。”耳聪潇洒地一撩衣服下摆,转身就往城里走去。 “嘚瑟什么,你立功了吗?”疾行嘴里嘟囔着,跟上耳聪的步伐,“小三元的老板我也认识,靠你,不靠谱。” 方隐跟在他们身后,不禁暗自好笑,同时敬佩云无影的安排。云无影早早的来了临安城之后,便大量地进行调查和搜集情报,把临安城转了个遍不说,还注意了一些特殊人员的行程和人际关系。从土地庙到河边的渔夫老高,再到一会儿要去的赌场小三元,把跟着自己的这三个镖师串了起来,单独看的话确实是按照他们的人际关系设计的逻辑圈套,但总体来看,他们身为本地人,对这些地方早就习以为常了,不管去哪里、见什么人,都没有异常感。而且自己镖师的身份相对于那些名门望族来说,基本上等同于一般老百姓,谁会去在意这类人的关系呢?而云无影就做到了,并且他什么都想到了,而且知道跟着自己的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样的人际关系。所以云无影的这个设计十分巧妙的地方就在于,越是熟悉临安的普通人,越是很难跳脱出来,客观地去看待自己走的每一步。云无影啊,云无影,如果你不是“盗神”,如果能早些时日结识你,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方隐一边在心里感慨着,一边偷眼瞧着目明。从三个人的表现来看,目明才是这三个人的主心骨,虽然那两人已经开始为了在自己面前争功,抱着能讨赏的想法,但是目明仍然保持着冷静,不去苛责两人,也不和两人争功,就是在一旁默默地观察。 不过方隐心里有底,目明也只是比另外两人强一点点而已,算不上什么高手。责任心是有,但是能力不足,还是办不成自己想要办的事情。这一点,方隐心有体会。所以不管萧雪霏如何优秀,方隐都不敢打包票自己可以随时迎娶她。因为方隐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一但有所闪失,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想着想着,几人便来到了老高口中所说的赌场,小三元。 第48章 小三元 告别了老高,方隐众人便在耳聪的带领下,径直进了临安城,直奔城南而去。一路上疾行在借自己拿回了玉带和从老高嘴里得到的消息来炫耀,以此来挖苦耳聪,而耳聪则是憋着一口气,要去小三元抓到云无影,扬眉吐气一次。 实际上,耳聪和疾行确实是有过矛盾,而云无影恰好也是得知了这一点。只是云无影并没有想到两人会因为争功这件事而互相变得敌对,他所设计的只是把人和事物串联起来,只能说是阴差阳错,起到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效果。 目明在后面无奈地看着疾行和耳聪,出来之前,程先生便交代了,自己负责管理那两个人。要不是他们武功略高于自己,不然自己才不愿意带两个这样的拖油瓶出来。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年纪小,本来就不服管,还性格幼稚。知道方隐是纨绔子弟后就见钱眼开,不顾身份讨好于他。目明摇摇头,把心中的不满摇散掉,给自己一个宽慰的理由。在镖局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兄弟,能忍则忍吧。只要最后能完成程先生的任务,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四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不多时便来到了城南的赌场“小三元”。 临安城的大小赌场有十几家,最出名的就是“七恶霸”的二当家金钱豹坐镇的大赌场“三宝殿”,而小三元则是小赌场里的佼佼者。不同于三宝殿的“买定离手,一局可定贫富”那种豪赌,小三元主打一个“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是很多老百姓愿意花点儿小钱消遣的去处。赌博的存在,就是因为人有劣根性。有钱就能有势,而有势能变的更有钱。人这一辈子,都是为了过得更好,而种一辈子地,经一辈子商,也很容易有命赚没命花。赌博这种一夜暴富的诱惑性心理,轻松的抓住了平常人的劣根性,没有人不喜欢钱,也没有人不喜欢很多钱,所以赌博即便是很多人知道不好,但总会去尝试一下。万一呢,万一暴富了,那自己后半辈子就是人上人,就可以摆脱贫穷的生活。可是赌博这种事情,输赢掌握在庄家手里,所以在临安城开赌场,只要是开,就没有不赚钱的。然而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开赌场,除了你要人脉广,人际关系硬,更重要的是要会做人,既不能得城镇的罪管理者,也不能得罪寻常的百姓,所以黑白两道通吃是最基本的。像三宝殿那种赌场,本身就是恶势力坐镇,凭借威望没有人敢去闹事。而小三元这种小赌场,靠的就是老板的个人魅力。 小三元之所以在临安城众多小赌场中脱颖而出,除了老板个人的原因,更多的是他设计的规则很是亲民。小三元分为自主赌区和庄家赌区,自主赌区没有庄家坐镇,完全免费提供赌具,由来赌的人自行组织赌局,不管你是多小或者多大的赌注,都可以来玩一玩。但凡是在自主赌区进行赌博的赌徒,开始前都要进行明身验证,带了多少钱,就只能最多赌多少钱,绝不允许赌注超过自己的实际能力或者赌命,这是小三元写在墙上的规则。而且小三元招募了许多黄龙帮的打手,每个赌桌都有至少两人盯梢。只要有闹事的,黄龙帮出手,没人敢不服从。至于庄家赌区,就是和其他赌场一样,也是小三元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有一个出名的原因,就是在小三元的庄家赌区,存在一个最大的赌局,就是投石轮盘。 投石轮盘,是一个由随处可见的磨盘改造的轮盘,中间被挖空换成了木块,木块是两面打通空心的,无数的木块随意放置,组成了一条条通道连通着上下各十个出入口。这个轮盘的玩法也很奇特,它上面所有的木块都是可以自由挪动的,玩的时候可以由赌徒随意检查木块是否存在未打通的情况,然后可以最多随意挪动二十下,让内部的空心部分组成一条通道,连接上下两个口,手里拿一个打磨好的小木球,从上方放进任意一个口,只要小木球在里面下落滚动,可以从对应的口出来,就可以获得奖励。但是下方的十个出口,九个出口都是要再花一千两银子,只有一个出口是奖励一万两黄金。名副其实的一夜暴富赌局,每次挑战只需要花十两银子。在临安城,十两银子是很多人都掏得起的价格,而且十两银子换一万两黄金,只要是个人,就会心动。但是之前也说了,这个赌局十分诱人的同时也具有极高的难度,先不说木块只有两面打通,挪动的时候,人是看不见实际组成的通道的,基本上等于瞎摸,而且投石轮盘是有惩罚的,如果通道连接不畅,小木球没办法从任何一个出口出来,也就是搭进去十两银子而已,万一从惩罚的出口出来,就是搭进去一千零一十两银子,而一千两的银子,就不是一般人可以付得起的了。所以只要是敢于挑战投石轮盘的人,必须拿出一千两纹银的证明。带着钱来也好,拿银票也好,自证家产能值那么多也好,都可以。 那么说,如果真的有人中了一万两黄金,这小小的赌场付得起吗?这一点就是靠老板的个人魅力了。当初推出这个投石轮盘的时候,小三元的老板专门邀请了临安城第一富商金半城来作担保,并且在万金钱庄专门为这个投石轮盘开了一个户,输赢的钱都从里面存取。只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可以成功地拿到这一万两黄金,反而是更多的人输掉了一千两白银。这个投石轮盘吃掉的钱,已经快和一万两黄金差不多了。但就是这样,赌徒就越愿意去试一试,按他们的话说,因为之前不太相信小三元能拿得出一万两黄金,所以看到那么多人输了那么多钱进去,基本上可以确信小三元确实掏得起。而且一但有一球赢了,摇身一变就是大富豪。如此令人疯狂的赌局,让人心动,也让人胆寒。 方隐一路上无事,便向目明打听关于赌场小三元的事情,目明则向他简单介绍了赌场小三元的情况。 听到投石轮盘的事情,方隐不禁感叹道:“如此玩弄人心的赌局,我也是第一次听闻。” 目明嘿然道:“方捕头,您见多识广,可有办法破了这局吗?” 方隐摇摇头,说道:“必然不可能,这东西一定是在无数次的试错中,才可以达成一条通路。而且这些空心木块极为脆弱,也不能用内力催动,一定会发出声响甚至破裂。不知道想出这个东西的人,是何方神圣,如此天马行空的想法,如果能用在正途之上,又会有什么样的成就呢?” “设计这个东西的就是小三元的老板啊。”目明说道,“此人姓冯,名天巧,据说原来是跟随远洋贸易船队的商人,后来经商不善,便来到这临安城,开了这家小三元,自此声名鹊起。” “冯天巧。”方隐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走着走着,耳聪回头说道:“方捕头,咱们到了。” “还用你说?”疾行在一旁挖苦道,“这么大的招牌,方捕头怎么可能看不见?” 耳聪回嘴道:“没看见方捕头正在思考其他的事情吗?” 疾行也不落下风:“那你还打扰方捕头,等一会儿不好吗?误了方捕头的判断,这个责任你来担?” “你……”耳聪被气的一阵翻白眼。 看着两人争吵,目明在一旁直摇头。 方隐听到两人斗嘴的声音,一抬头,只见眼前一栋造型奇特的木制建筑,不同于传统的八角飞檐,而是半圆形的屋顶,下面是错落有致的正方形,每一面墙都开着不同数量的轩窗,整个赌场在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放大版的骰子,被巨大的木碗倒扣着。 一块巨型的匾额挂在门口的正上方,匾额上面并不是传统的用刷子刷出来的字,而是摆着由许多金色木块拼接而成的三个字,“小三元”。 如此奇特的赌场,让方隐倍感新奇。自己也算是在临安城待了很久,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不过想来也是,萧雪霏自然是不会和自己说这些事情的,她甚至从未去过赌场,顶多也只是知道三宝殿,更别说其他的小赌场了。而萧乾更是讨厌赌博的一个人,平时也不可能跟自己提到这些。 方隐心中暗道:这可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若不是云兄如此设计,我又怎有机会到这里来?不知道他除了让我带着这三个镖师绕路,是否还有别的用意。 不过想那么多也没任何帮助,眼下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先进小三元里面去看一看,找到云无影留下的线索,看看他到底将金丝天蚕胄藏在了何处。想到这里,方隐便抛开其他多余的想法,随着耳聪和疾行进入了赌场小三元。 小三元的门口没有像三宝殿那样看门的人,只要是来玩的,都是随便进。方隐四人推开门走进去,一副赌徒“大乱战”的景象映入眼帘。小三元的大堂里,摆着十几张长条方桌,左边是有庄家坐镇的庄家赌区,右边则是由赌徒自己选庄家坐镇的自主赌区,正中间单独摆了一张圆桌,上面放着一个大磨盘,正是之前目明介绍的小三元最有名的赌局,投石轮盘。整个大堂,只有投石轮盘面前空无一人,虽然一万两黄金的诱惑力十分巨大,但想想自己的钱包,能不能付得起这一千两的罚金,还是要掂量掂量的。而不管是左边的区域,还是右边的区域,都是人头攒动,人满为患,各种赌局用语的喊喝声夹杂着哭笑声此起彼伏。看着在赌桌前争的脸红脖子粗的赌徒们,方隐不禁稍微皱了皱眉头,不管来多少次赌场,这种环境始终让他十分不适。但是由于三名镖局的人还在旁边,只得装出一副对赌博饶有兴趣的高兴的样子,而且还要时不时地看看别的地方。 目明见方隐站在原地未动,便问道:“方捕头,这咱们从何查起啊?” 方隐一笑,回道:“哎,不急,咱们先玩两把再说。” 目明一皱眉:“咱们还在办案中,这样做不好吧。” “又不是纯玩。”方隐招招手,让三人都围过来,“你们假装去玩,顺便打探一下消息啊。” “高,实在是高。要不说您是神捕呢。”疾行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我也没见到冯老板的身影。”耳聪说道,“我也去问问看。” “就这样,咱们分头行事。”说罢,方隐便扔给三人各一些银票,“赢了是你们的,输了算我的。” “谢方捕头。”耳聪和疾行自然是很高兴地领了银票,左右区域各找了一张赌桌,分头行事了。 安排好两人后,方隐知道目明不会去,所以便独自盯着面前的投石轮盘,仔细查看起来。 目明显然是没听方隐的话,拿钱去赌局玩,而是凑到方隐的身边,低声问道:“方捕头,莫非您要试一试这投石轮盘?” 方隐摇摇头:“我身上没这么多钱,等下次再说吧,我只是看看而已。” “哦。”目明应道,心里说,可算是没钱了,昨天又吃又喝,又去百花楼,身上就算有一万两也造得差不多了。这时候要真是拿出一千两的赌金来,就太离谱了。而且不管咋说,当下要紧的事还是要办案为主。虽然方隐花钱大手大脚,好色风流,但总归是在破案上有自己的两把刷子,否则就算方家的势力再大,也不敢放任他方隐胡来不是么?即便是没有传闻中的神捕那么神,基本的“六扇门内好修行”还是可以确保的。 方隐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投石轮盘,整个磨盘里总共有三百六十块小木块,按照规则来说,一次仅能挪动二十个木块,先不管输赢,如果想要顺利达成一条通路,虽然只需花费十两银子就可以玩这个赌局,但至少要搭进去几百两银子。看似是简单的轮盘,实际上堪比吃人的狮口。 方隐正仔细看着,突然背后响起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这位老兄看着眼生啊,是第一次到小三元来吗?” 第49章 金玉其外 听到身后有人跟自己搭话,方隐便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手拿折扇的书生打扮的人站在自己身后,这人头上扎着一顶宝蓝色绸缎文生公子巾,身上披着一间宝蓝色绸缎文生公子氅,腰里系一根鹅黄色的束带,但是系得不严密,领口处和小腹处露出里面粉色的内衬衣物,脚下一双白袜,配青色的云鞋,彩锦浅帮,饰有绣制云纹,圆头薄底。再往此人脸上看去,长眉如柳,双目细长似月,肤光白皙,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但就是眼神中带着狐疑,好像一直在打量着四周的人。如此俊俏的面容,配上这样的眼神,显得十分怪异。而且像这样的书生打扮,在赌场是极为少见的。虽然偶尔也有穷困潦倒的秀才,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也来赌场玩两把赌一赌翻盘的运气,但大都也是穿着朴素。此人的气质与赌场的氛围格格不入,但是明显周围的赌徒对此毫不在意,方隐便在心里暗暗地提高了警惕,脸上则装出一副戏谑的表情。 “怎么?第一次来,就不能在这里看看吗?”方隐的语气中稍微带了些挑衅,“这赌场是你家开的?” “兄台莫怪,在下也只是一名过客而已。只是见兄台站在这里久久未动,出于好奇,便有此一问。”那人笑着赔礼道歉,“若惊扰了兄台,在下给您赔个不是便是。” 说罢,那人合扇作揖,一躬到地。 方隐看着他做作的动作,说道:“倒也没什么,我就是第一次到这小三元来。一进门就看着这东西稀罕,想多看两眼。” “兄台可知,此物便是小三元最有名的赌局,投石轮盘。”那人介绍道,“十两银子便可玩一次,一次成功,就可以赢得一万两黄金啊。” 方隐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是?” 那人“啊”了一声,满脸歉意地说道:“真是失礼了,应该一开始便先自我介绍才是。” 深深地又是对方隐鞠了一躬,那人才开口说道:“在下金其外,是一名临安城的秀才。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方隐听后,心里说道:金其外?俗话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人怎么叫这个名字? “我叫方隐,早就听说小三元很有名气,就来看看。”方隐只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并未透露自己的目的。 在一旁的目明听到金其外自报家门,便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方隐的余光注意到了目明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冷静的目明会是这个反应。 听到方隐给了自己回应,金其外很是高兴,便作揖说道:“原来是方兄台,初次见面,还请多指教。” 方隐上下打量着金其外,问道:“看你的样子,同时你自称是秀才,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读书人不都是自恃清高,不沾惹粗俗之气的么?” “哎,兄台此言差矣。”金其外拿着折扇的手摇了摇,“人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养家糊口。赌场也不过是一个谋生的所在之处,只是在捷径与终路之间选一个罢了。” “看你的样子,应该也过得还算可以吧。”方隐说道,“怎么想也不至于要靠赌来‘谋生’?” “兄台有所不知,钱虽是身外之物,但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是越多越好啊。”金其外笑道,“反而是兄台的装扮,明显是名门望族出身。这临安城的大赌场有几家,为何屈尊来这小赌场。莫非,也是被这‘投石轮盘’所吸引?” 方隐见金其外提到“投石轮盘”,便双眼放光,心里便有了底,脸上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怎么?金兄你对这投石轮盘也有兴趣?” “嘿嘿,许久不见有人如此发问了。”金其外听到方隐的回答,便打开折扇在自己胸口前慢慢地扇着,“此处不是谈论之地,不知道方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隐婉拒道:“我还有事,而且我打算见一见小三元的老板冯天巧,还是下次再说吧。” “哦?原来方兄也打算见一见冯老板。”金其外对被拒绝没有表现出一丝意外,反而继续说道,“冯老板平时长居幕后,不会亲自在赌场里坐镇的,你在这里死等,是等不到他的。” 方隐双手交叉在胸前,说道:“这有何难?开赌场不就是为了赚钱,我拿出足够多的钱来,请他出来不就行了?” 金其外摇摇头,笑道:“方兄,你这就想得太简单了。冯老板可不是单用钱就能打动的,再说能拿出一万两黄金作为投石轮盘的头筹,足以见他的家底雄厚。” 方隐翻了翻白银,说道:“那用钱叫不出来,我砸了这小三元,他总该出来了吧?” “此处为黄龙帮担保的地方,方兄就算你武功盖世,但双拳难敌四手,恐怕也占不到便宜。”金其外神秘一笑,“不过我倒是有路子可以见到冯老板,方兄可有兴趣?” 方隐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便问道:“哦?金兄有何妙计?” “兄台还请到这边来。”金其外见方隐有了兴趣,便说着往小三元大堂的楼梯处走去,“在下与二楼包了个雅间,不如方兄台先随我去歇息一下可好?” 小三元的二楼是供赌徒休息的地方,但由于价格昂贵,一般人付不起。金其外既然能在二楼单独包了个雅间,想必财力雄厚。 方隐点了点头,便打算跟着金其外上楼。回头想询问目明的意见,但看到目明满脸的嫌弃,便停下脚步,问道:“目明兄,怎么了?” “方捕头,怎么说呢?啧啧啧。”目明一边皱着眉,一边咂着嘴,嘴里含糊其辞。 方隐问道:“怎么了?这人你认识?” “也不能说认识吧。”目明看着已经先走上楼梯的金其外,在方隐耳边说道,“这人叫金其外,在临安城可算是‘小有名气’呢。” 见目明语气不对,方隐便问道:“我初来乍到,还请目明兄明示。” “唉,方捕头,只能说你摊上他,不是件好事啊。”目明叹了口气,还是对方隐解释道,“金其外,是临安城第一富商万金钱庄的老板金半城的私生子。” 方隐疑惑道:“不对吧,我怎么听说金半城没有子女?” “那是你们在临安城外面,不知道这些事,而且金半城以此人为耻,不承认有这个私生子。”目明说道,“这件事说起来也是金半城一辈子的污点,不希望被别人提起。” “怎么回事?”方隐问道,同时心里暗喜,没想到竟然偶然间得到了跟金半城有关的情报。之前一直对这人不熟悉,能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即便是不好的传闻。 目明见方隐很感兴趣,想到之前方隐对自己还算不错,便说道:“说起来,也是一件挺让人生气的事。金半城这人是真的好人,虽然有钱,但从不乱花钱。多年前在外经商,有一次回临安城请西域的客商吃饭,结果西域客商酒后乱性,非要去逛百花楼。金半城拗不过他,又怕他一生气,毁了之后的买卖合作,就带他去了。百花楼虽然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但是对于金半城来说,就是大海里舀出一勺水而已。到了百花楼,那西域客商又点了很多酒,一下子把金半城灌醉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金半城发现身边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原来是西域客商自作主张,给他叫了一个侍寝的女人。之后那女人就以怀了金半城的孩子为由,要挟金半城把自己从百花楼赎出去,在临安城还买了一座豪宅供她个人居住。这事儿金半城的夫人跟他闹过一次,只是碍于多年夫妻感情没有闹掰。过了一年后,那女的生下了一个孩子,取名金其外。但是金半城和他夫人都不承认这个孩子,所以那女的就自尽了。在那之后,金半城不得不出钱把这孩子养大,但一直不承认他的身份。由于放任自由,金其外就变成了一个‘野孩子’,从小便每日花天酒地,仗着有读书的天赋,边玩边念书竟然考中了一个秀才,然后就再无心读书。之后他爱上了赌博这件事,便浪迹于各个赌场吃喝玩乐。他对于让金半城承认自己这件事并不在意,反正有花不完的钱供着他,他乐得逍遥自在。” 方隐听完,点点头说道:“没想到金半城还有这件往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说实在的,我要是金半城,就暗中找人除掉金其外。反正也不认这个儿子,将来闹不好还要瓜分自己的财产。”目明说道,“也不知道金半城怎么想的,留这么个人给自己添堵。” “可能这就是父子的血浓于水吧。”方隐说道,“即便是私生子,也是自己的骨肉。而且金半城膝下无一儿半女的,指不定将来真要靠这金其外来养老送终。” “要靠金其外的话,我想他金半城的钱在他老死之前就被造完喽。”目明冷笑了一声,“他金半城随便找个养子都比这混蛋儿子强。” “那这么说,我还真得去会会这金其外了。”方隐打定主意,“目明兄,你要一起来吗?” “方捕头,我跟着你就好,万一金其外要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我也好出手相助。”目明虽然嫌弃,但还是不忘自己的职责,“不过你们俩的事儿,我不参与就是。” 方隐点点头,说道:“嗯,不管怎么说,先看看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吧。见不到冯天巧,这金丝天蚕胄也很难拿回来。” 说罢,方隐便上了二楼,目明则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来到二楼的雅间,金其外早已安排人弄了一桌酒席,见方隐和目明同时进来,便问道:“方兄,这位是?” 之前跟方隐说话的时候,目明站在一旁沉默不语,金其外还以为两人不认识,所以就没在意。此时看到目明也跟了进来,便十分疑惑。 “啊,这位是我贴身保镖,不必在意。”方隐看了目明一眼,随口编了个谎言。 目明则毫不在意,在方隐身后一言不发,表示默认。 “哦哦,那方兄先请坐。”金其外则相信了方隐的话,伸手请方隐到靠窗的地方坐下。 方隐也不客气,顺势坐下。目明则知趣地站在方隐身后,尽到自己身为神捕大人的“贴身保镖”的职责。 方隐坐下后才发现,这个雅间的窗户正好靠着楼梯的中间,往下看就能看到大堂中间的投石轮盘。 金其外坐到方隐对面,伸手指了一下窗外,露出了微笑,问道:“方兄,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错吧。” “看来金兄是对这投石轮盘颇感兴趣啊。”方隐看着金其外的眼睛,说道,“这二楼的雅间也刚好能看得一清二楚。” 金其外笑道:“嘿嘿嘿,到这小三元来的,又有谁不是对这投石轮盘感兴趣呢?” 方隐见他眼睛里闪着光的样子,便问道:“哦?那么说,金兄已经试过了?” 金其外叹了口气,说道:“方兄你有所不知,这小小的投石轮盘,已经吞掉了我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站在身后的目明忍不住咬着牙低声惊讶道。 听到十万两白银这个数字,方隐也是心里一惊。好家伙,金其外仗着金半城的财力,就敢如此豪赌,简直羡煞旁人又令人汗颜。 方隐问道:“金兄既然有如此身家,为何还到这小三元来赌这投石轮盘?” 金其外抬起头,看向方隐,笑道:“这世上的难事和机关有千千万万,别人解不开的,最后能被我破除掉,那份发自肺腑的快感,是花多少金钱买不来的。” 金其外说着的时候,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让方隐只觉得汗毛直立。 方隐稳了稳心神,问道:“金兄,那这些与我何干?我只是来见小三元的老板冯天巧的,你可是说有办法见到他我才跟你来的。” “相见冯老板很简单啊。”金其外漫不经心地指了指投石轮盘,“方兄你只要中了奖,他自然会出现。” 方隐听后,就是一愣。 第50章 败絮其中 “金兄,你我平生素未谋面,今天一见面就拿我玩笑?”方隐假装生气,从座位上站起来,作势要走,“我真是信了你的邪,跟你上这儿来,不如我自己去找冯天巧。” “方兄,不要着急嘛。”金其外赶紧站起来挽留道,“我怎么可能打算骗你呢?这投石轮盘我已经掌握了诀窍,只是靠我自己的能力根本做不到这件事。” “哦?你说你掌握了诀窍?”方隐问道,“此话当真?” “方兄果然是有兴趣。”金其外嘿嘿一笑,“不如先坐下了,稍安勿躁,待我细细讲来便是。” “在此之前,金兄不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方隐挑了一下眉毛。 “方兄但讲无妨。”金其外显示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态度十分谦和,只是那双眼睛仍然冒着贼光。 “为什么找上我?”方隐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方隐真的没有听说过金其外这号人物,而且自己一直表现的就是那种挥霍无度的花花公子,要说穷人趋炎附势是为了讨点儿赏钱,明显金其外腰缠万贯,犯不着为了钱巴结自己,况且自己还没外露财富开赌。而且自己在临安城也无权无势,不存在想攀个高枝的想法,方隐实在想不通金其外为什么要找上自己。至于打算设计陷害自己更不可能,两人之前并不相识,也不存在新仇旧恨。 金其外神秘一笑,说道:“方兄,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就是中原第一神捕,方隐方捕头,是也不是?” 方隐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但表情仍然保持着微笑:“哦?何以见得?” 金其外打开折扇,在胸口处慢慢地扇着,缓缓地说道:“方兄不是临安城本地人士,又穿得如此华贵,一定不是平民百姓。而中原大地上,姓方的名门望族也不多,而恰好我经常听闻的就是顺天府的方家。再加上最近传言的中原第一神捕来临安城抓盗神云无影的事情,很容易就联想到一起了。从装束上来看,您现在没穿官服,应该是为了方便行事,但从后面那个兄弟的装扮看来,他应该是成兴镖局的镖师。镖师这个行业,以走镖为主,但偶尔也会接一些保人镖的活计,不过一般来说态度没有这么毕恭毕敬。按照他对你的态度来看,你的身份肯定不俗。从一进小三元这个门,你就在四处打探,并没有直接去赌区进行任何赌局,说明你来此地是有别的事情,不是一名赌徒。一进来就找冯老板的人很少,说明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由此来推断,你应该是方隐无误了。” 方隐听了金其外滔滔不绝地分析,不禁抚掌大笑:“金兄分析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令人敬佩啊。没错,我就是方隐。反倒是金兄,在我看来并不像旁人说的那般不堪。” “是关于金半城的事情吧。”金其外却毫不在意地喝着茶,“那些事情倒是也没说错,不过外人所说又与我何干?钱财本来就是身外之物,积攒一辈子,结果落得两手空空撒手人寰的也是不少。纵使有万两黄金,它不从你手里花出去,永远不会成为你的。” “既然金兄视钱财如粪土,为何还执着于这小小的投石轮盘?”方隐不解道,“这也不是什么太过于稀罕的物件,找人仿制一个,慢慢研究,也能找到破解之法不是吗?” “那不一样。”金其外一笑,“方兄你贵为神捕,想必也收获了不少赞誉和荣耀吧。我金其外生来就被别人看不起,所以我十分渴望和享受别人的赞誉。那些羡慕我钱多的人,并不知道这些钱根本不属于我,再多的钱也不能给我带来任何荣誉,我真正想要的,是旁人发自真心的赞叹。如果我在这小三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破了这投石轮盘,该会给我带来多么大快感。方兄,你能理解吗?” 金其外说着,一边高举双手,满脸都是痴狂的表情。仿佛这天地也在他的手掌之中,如同至高无上的皇帝,享受着万民敬仰。 方隐心里暗道:果然这人不太正常,怪不得目明说起来的时候是那种嫌弃的表情。不过也难怪,从小无父无母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多半会偏离正路,更何况他母亲本就是百花楼的风尘女子,金半城也不认他,身边的人又只想要他的钱,基本上没有人会真心对他。所以在长大成人之后,他便只想索取以前从未得到的东西。 “我理不理解先放一边。”方隐并不打算和他多纠缠,因为一但谈多了会影响自己的计划,“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破解这投石轮盘,见到冯天巧。即便我是顺天府的捕头,但在临安城完全没有用处,更别说这处于灰色地带的赌场。” “方兄莫急,你且来看。”金其外说着,伸过来一只手,摊开手掌。 方隐看向金其外的手心,发现里面躺着一个木块。 “这是?”方隐疑惑道,不知道这东西怎么能破得了投石轮盘。 “方兄你仔细看。”金其外说着,把木块放在桌上。 方隐拿起木块仔细看着,发现这个木块是四面空心的,只有两面是封闭对着的,由四个边框连接起来。 方隐问道:“你打算出老千?” “方兄,你来赌场少,不了解其中的门道。”金其外一笑,“逢赌必输,不是因为运气,是因为庄家运作。赌场想让你赢,你怎么也输不了;想让你输,你能把命都搭进去。除了赌博的技巧,剩下的就是暗箱操作罢了。” “光靠这东西有些困难吧。”方隐稍微一用力,手里木块就被捏碎了,“先不说这东西这么脆,要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换出一条路来,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我需要方兄你的配合啊。”金其外解释道,“对于小三元和赌场的人来说,你只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富家公子,只是听说过投石轮盘的名气来玩一玩的,并不会对你起疑心。” “你就确信我有这个能力?”方隐追问道,“你还不如花大价钱,去请一个手快一些的盗贼。” “名镇中原的第一神捕,手底下没几分功夫我是不信的。”金其外笑眯眯地说道,“而且我知道你们官场如战场,混到京城更是没有那么简单。要是被顺天府知道了你到赌场查案,朝里的那些人肯定有以此来大做文章的,说你假借查案之名,行谋利为私之实,到时候影响了方家的发展可就不好了。” “你倒是想的挺周到啊。”方隐冷笑道,“可是朝里的事情我从不参与,而且我并不需要靠赌来谋私,现有的资产一样可以花一辈子。” “方兄,钱财虽乃身外之物,但多多益善。而且富家子弟,本就应该趁着还年轻多挥霍。”金其外在胸前轻轻地摇着折扇,“俗话说的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呵呵。”方隐冷笑道,“那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要那份荣誉。”金其外见方隐松了口,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口白牙,“虽然方兄你吃国家的俸禄,但想必也未曾赚够一万两黄金吧。等你换出一条通路出来,就由我来扔下最后的一球,中了之后,钱都归你。” “既然如此,就陪你玩一玩也未尝不可。”方隐点点头,“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方兄一会儿你先去庄家赌区玩一玩,最好是能输个上千两。你放心,所有的钱我出。”金其外说着,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银票,递给方隐。 方隐伸手接过来,发现最小的数额都是一百两一张的,最大的有两千两。 “等你输的差不多了,应该就会有小三元的伙计盯上你,把你当成待宰的肥羊,随后便会说服你去玩投石轮盘。”金其外说到这里,眼睛开始发亮,“接下来,就是这个计划的关键所在。在你去庄家赌区玩的时候,我会先去玩几把投石轮盘,给你做个样子。之后你来的时候,我就借口躲开。然后我会转移专门盯梢投石轮盘的伙计的注意力,你便开始行动就好。没有人见过你,也没有人认识你,自然会对你松懈的。” “这里是五十个处理好的木块,应该够用了。”金其外说罢,从桌下拿起一个黑色的小包袱,递给方隐。 方隐接过来,拿在手里颠了颠,没有多少分量。两头分别有细绳,刚好可以系在胳膊上。宽袍大袖一遮,根本看不出来。 “至于怎么换,我想方兄你已经有所计划了。”金其外说道,“不需要我多说。” 方隐盯着金其外,说道:“如果失败了,见不到冯天巧,你该如何善后?” “方兄对自己没有信心吗?”金其外丝毫不惧方隐的眼神,淡然道,“如果冯天巧不出现,我的命给你便是。” 方隐一笑:“你的命我用不着,金兄言重了。” “成败在此一举,方兄,拜托了。”金其外学着习武之人的样子抱了抱拳,显得十分滑稽。 商量完毕之后,方隐便带着目明下了楼。 “方捕头,这事这么干能行吗?”目明在身后偷偷地问道,“不如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找冯老板。” “事已至此,陪他玩玩也不错。”方隐回头就把手里的银票都塞给了目明,“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办法。目明兄,辛苦你帮我拿着,假装充当我的管家,替我付钱。之后剩下多少,都归你了。” “那先谢过方捕头了。”目明拿着厚厚的一沓银票,眼中尽是藏不住的激动。 毕竟目明也只是一个本分的镖师而已,他从未拿过这么多钱,这些钱比他一辈子挣的钱加起来都多。虽然方隐赌博一定会输一些,但由于和金其外有约在先,不会一次性输光。所以这样来看,即便是剩下边边角角,也够自己好几年挣得薪酬了。 方隐便带着目明走向庄家赌区,随便找了一张赌桌开始玩。这是最简单的赌骰子大小的赌桌,一局十两起步,加码最高可达一千两一局。 方隐大摇大摆地挤开一旁看热闹的几个人,也不顾他人的白眼,稳稳地坐下。目明则在一旁装腔作势,轰开感到不满的人。此处的庄家见来了个新面孔,而且穿着华贵,便多看了两眼。 “头一次来你们这儿,怎么玩啊?”方隐问道。 “这位……公子。”庄家微笑着说道,“摇骰盅,比大小。骰盅里放三枚六面骰子,三个骰子的点数总和为十一到十七,则为大;点数总和为四到十,则为小。左边为大,右边为小,赔率一比一。中间可押具体的数字,押三的赔率是一比十,押十八的倍率是一比三十,其他的三连同数字赔率则为一比五,三个连号的数字赔率为一比八。” “那跟别的地方差不多嘛。”方隐大手一挥,“先来个一百两的,押个大!大爷我就喜欢大的。” 目明赶紧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大”的区域。 待别人也都押完注,庄家便手持骰盅,先给所有的人看一下骰盅里面是空的,随着嘴里喊着一声“买定离手”,便对着桌上的三枚骰子一扫,将三枚骰子尽数扫进骰盅里。一阵摇晃之后,“啪”地一声将骰盅扣在桌上。在所有人探头向赌桌中心看的时候,庄家便抬起骰盅,露出里面的数字。 “二四五,总和十一,大!” 第一局在庄家的喊声中见了分晓,方隐赢得了一百两。其他也押大赢钱的赌徒喜笑颜开,押了其他数字的赌徒则在一旁边跺脚边懊悔自己的运气差。 紧接着,方隐又是押了三局大,分别加码到二百两、五百两和一千两,全都是赢局。方隐用余光观察着庄家,当然知道他是在诱导自己,也罢,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便假装十分高兴,大手一挥,还是押大,这一次押了两千两进去。 “买定离手!”庄家一边看着方隐押了两千两,一边心里暗自发笑,可以收一下了。 第51章 循循善诱 四周的赌徒一看有人押了两千两,而且这个人刚才一直赢了,便都跟风押了大,只有几个人押了小。果不其然,这次开了骰盅之后,点数只有二三四这三个小数字,庄家“送”出去的两千两瞬间被吞了回去。四周一片哀嚎,之前跟风的那些赌徒全输进去了,只有几个人拿到了自己的本金和翻倍的赌资。方隐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身后的目明有些觉得心痛,赌博真的是很吓人,到手的两千两还没捂热乎,眨眼间就没了。 方隐一笑,看了庄家一眼,还是接着押大。这一次,还是两千两银票。周围的赌徒有不甘心的,还是跟了大。一些胆子小的赌徒,则犹豫了再三,把自己手里的钱押在了对面。 在目明略微颤抖的手把银票押在“大”字之后,庄家喊喝完毕,手起盅落,还是小。一时间大笑声盖过了哀嚎声,而那些输了的人,生气地看着方隐。方隐暗道,谁让你们跟的,输了不怪自己反而来怪我。 目明见又输进去两千两银票,顿时两眼一黑,手心里都是冷汗,攥着的银票都快攥出水了。但是方隐还在继续示意他押大,他便只能照做。不过好在方隐不再刻意押大额银票,完全按目明自己的意思押一些小额赌注。 在庄家的操控下,方隐有输有赢,但输多赢少,每次数额大的时候就让方隐输,数额小的时候就让方隐赢。就这样,玩了十几把之后,方隐总计输掉了五千两银票,在目明的手里大概还有一千两左右银票的模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身边的赌徒也全都离开了去往身后凑热闹,赌局被迫终止。方隐循声回头看去,只见金其外正在投石轮盘前摆弄着小木块,四周围了一圈人看热闹。一个赌场的管家模样的人在一旁维持着周围的秩序,同时紧盯着金其外的手以防他捣乱。 “那边怎么了?”方隐回过头来,一只手向后指着,开始引导着问道,“那个大转盘我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东西这么受人欢迎?” “公子您是第一次来小三元吧。”庄家赔笑道,“那边是我们小三元最有名的投石轮盘,玩一次只需要十两银子,但可以赢得一万两黄金,公子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这么高的奖金?”方隐假装一脸惊讶,“那我进来的时候怎么没人玩?这半天才有一个人去赌。” “公子您有所不知道,天底下运气好的人还是太少,能赢得一万两黄金的人至今还没出现,自然是吓退了很多人。”庄家解释道,“那个人叫金其外,是我们小三元的老常客了,来了之后只玩那投石轮盘,发誓要成为这个轮盘的第一位赢家。” “哦?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围着看。”方隐点点头,“这个叫金其外的,他运气怎么样?” “他啊。”庄家露出了一丝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公子您有所不知,他这个人运气不咋地,但是有钱啊。到现在为止不知道玩了多少把,但是输进去的钱大概有十万两雪花白银。” “嚯!这么有钱?”方隐作惊呼状,“这人什么来头?” “公子您可别外传啊。”庄家俯下身子凑过来,低声说道,“金其外是临安城第一富商金半城的私生子,万金钱庄的钱任他随意取用,这点儿钱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竟有这事?纯靠他老子啊,怪不得。”方隐冷笑道,“金半城也算是个不错的人,摊上这么个累赘,真是倒霉。” “谁说不是呢。”庄家继续说道,“可叹金半城至今无儿无女,要是再没了这金其外,金家就绝后了,将来那富可敌国的遗产可就转手白送给外人了。”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方隐一笑,问道,“你在这儿干了多少年了。” 庄家回道:“回公子,不多不少,到今天刚好三年整。” 方隐从目明手里抽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甩给庄家,问道:“跟我说说,这投石轮盘有什么技巧?” 庄家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自己,便迅速地把银票抓在手里,塞进袖口,随后赔笑道:“公子您对投石轮盘有兴趣?早说啊。” “主要是一进来看到十两一次,这么小的赌注我不感兴趣。”方隐说道,“但是看你说的意思,这玩意儿还算你们的镇店之宝了。” “那是自然,这东西别看看起来简单,实际上是我们冯老板的倾心之作。”庄家解释道,“自从这投石轮盘立在这儿,还没人成功过。” 方隐问道:“那你说说,怎么才能赢?” 庄家一笑,俯下身子,低声说道:“公子,这东西有很大一部分是看运气的,虽然我没上手过,但这三年来也看过了不少人的失败作为教训。您若想玩,我也就勉强给您支个招。” 庄家说到这里,又抬头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偷听,便说道:“您一会儿去了之后,先看金其外动过的哪些地方,大概看看他出一条路。负责投石轮盘的那个人是我们赌场的二把手,我们都叫他吴哥,您到时候让吴哥把那条路上的木块都取下来一一检查。因为玩的人只能动二十个木块,但是吴哥能动左右的,他拆的时候您就注意看,他放回去的时候您就记住朝向,但是能记多少,就靠您自己了。” “你这什么破方法,我能记得住还用你?”方隐突然脸色一变,转为怒气,“目明,把钱拿回来。” 目明正在生气,本来赌局已经停了,自己手里剩了一千多两银票,眼看都归自己了,结果方隐又拽出两百给了庄家。听到方隐的喊声,目明十分高兴,感觉抓住庄家的袖口,把团成一个球的银票夺了回来。 庄家瞬间一脸懵,尴尬地道:“哎,公子?您这……” “我说了是给你的吗?”方隐装作一副高傲的样子,“我那是押大,谁让你自己收起来了?” 庄家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确实啊,方隐只是把银票放在了桌上,没说给自己。这下闹了个大乌龙,自己还在暗自窃喜白得了一笔横财,还没捂热乎就又没了。 把庄家晾在原地,方隐带着目明来到投石轮盘的旁边,和周围的赌徒一起看着金其外的操作。 金其外一边摆弄木块,一边余光看到方隐凑了过来,便笑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吴哥见金其外笑了,便问道:“金大少,看您心情不错啊,今天有把握能赢?” “吴哥,我金其外今天要是不能赢,就不走了。”金其外说着,甩出一沓厚厚的银票。 “您可别,小三元可不管饭不管住啊。您输完了就走,别耽误我们做买卖。”吴哥也都是见怪不怪了,看都不看那银票一眼,反而是周围的赌徒一阵眼红。 “嘿,吴哥,你就这么不信我能赢?”金其外嘴上不落下风,同时手里还在摆弄。 “停,您已经挪动二十次了。看在您是老主顾的份儿上,让您再挪两块怎么样?”吴哥抱着肩膀,依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您干脆把万金钱庄搬到这儿来得了,这样您就可以玩一辈子。” 金其外瞪了他一眼,说道:“吴哥,做买卖,讲究的是个熟主道,我在你们这儿花了这么多钱,你就对我这个态度?” 吴哥假装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忍住笑说道:“得得得,我错了。说不过您,您自便吧。” 金其外也不再矫情,摆弄好木块之后,从地上的架子里拿出一个木球,思索了一会儿,把木球放在了中间的入口。周围的人本来还在嘈杂,随着木球掉落,瞬间变得安静。在木块里碰撞的声音此刻便是这小三元里唯一的声音,吴哥在一旁打了个哈欠,静静地看着。金其外来了一年了,一次也没中过,所以他完全不担心。 果不其然,碰撞声几下就停了。周围的赌徒发出一阵唏嘘声,金其外一巴掌拍在投石轮盘上,懊恼地啧了一声。 “哎哎哎,您别拿它撒气啊。”吴哥赶紧过来,仔细地摸了摸那些木块,没发现有损坏,这才舒了一口气。 “吴哥,你们是不是换过了,这东西没打通啊。”金其外气道,“我昨天还通了呢。” “您啊,自己运气不好别怪赌具啊。”吴哥说着,把刚才木球停留的那个木块拿出来,微微一倾斜,倒出小木球,然后把木块展示给周围的赌徒,“大家看一看啊,是不是两面通透的。” 方隐定睛一看,确实是如目明和金其外说的那样。 金其外又玩了三把,无一例外都是中途撞停。 “不玩了,累了。”金其外站起身来,抖了抖手,“今天运气差,改日再来。” 吴哥在一旁笑着说:“别啊,金大少,今天怎么不像你。往常可都是到我们歇了您才走。这不还那么多银票吗?再来几把啊。” “吴哥,你别激我啊。我这叫细水长流。”金其外还嘴道,“早晚那有一天,我会成为第一个赢了这投石轮盘的人。” 吴哥开玩笑道:“得,到时候我给您磕一个怎么样?” “姓金的,你就这点儿水平?”方隐看准时机,插了一句嘴。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金其外气道:“你是谁?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敢看不起我金其外?” “不就是这破轮盘么?小孩子玩的东西也好意思放在赌场?”方隐带着目明挤过人群,走上前去。 吴哥作揖道:“这位公子,看着眼生,您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确实是第一次到小三元来。”方隐一屁股坐在投石轮盘的前面,“早就听说这投石轮盘的名气,我来看看是不是真像他们所说的那么难。” 吴哥赶紧说道:“公子,这规则是……” “规则我都懂。”方隐打断他,“钱找我的随从要。” 目明赶紧抽出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投石轮盘下面。 看到有足够的押金,吴哥这才放下心来。 “吴哥,这……”金其外指着方隐,问吴哥,“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金大少,您刚才不是说要走吗?”吴哥拦了金其外一把,“您之前是先来,现在是后到了。” 方隐虽然知道要出老千,但还是对这投石轮盘有一丝好奇。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因为质地较为坚硬,没发出任何声音。将手放在上面,运气内力,稍微感受了一下,大概能知道这些木块确实都是空心的。只听“咔嚓”一声,一个小木块碎裂了。果然这东西不能用内力来探测方向,承受不住一点劲道。 “你叫吴哥是吧。”方隐转头说道,“这些木块是不是都没换过?都不解释了。” 吴哥凑过去一看,确实裂了一个,还以为是刚才金其外拍的,连忙赔上一副笑脸:“这位公子,我们每天都要更换的。可能是刚才金大少太用力了,我这就给你换一个。” “嘿,吴哥,你怎么还怪我?”金其外气不打一处来。 “金大少,最近这些日子只有您玩过,其他人都没动过。”吴哥解释道,“我们这都是每天换新的。” 金其外踢了吴哥一脚,骂道:“真是吃饱了骂厨子,你们小三元自己的质量问题,别怪在我头上。” 吴哥默默地挨了这一脚,委屈道:“这些都是我们冯老板亲自打造的,怎么可能会有质量问题。” 说着,吴哥从投石轮盘下面拉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全是木块。拿出一个,把碎裂的替换掉。 趁这个机会,方隐看到了那个木块其他四面的情况,便心里有了主意。再次摸了摸上面的木块,方隐继续用了极其轻微的内力,而木块则再次碎裂。抬头看向吴哥,用眼神示意他更换。 吴哥此时满头大汗,东西坏了事小,得罪了新主顾才是大问题,赶紧更换木块,同时说道:“啊这,公子您原谅,可能是这两天受潮,木头的东西糟朽了。” “赶紧换。”方隐皱着眉头,假装生气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是是是,您稍等。”吴哥赶紧赔礼道歉。 殊不知,他已经被方隐引导着,开始进入了误区。 第52章 偷梁换柱 待吴哥换完第二块后,方隐又故技重施。此时吴哥心里满是愧疚,疑心皆无,被方隐暗中引导着从上到下换了有十几块。但是方隐也很聪明,弄碎的不是一条直线上的,而是像棋盘一样有各种星位的地方,这样被遮挡住的木块通路大概的全貌就在心里有了数。 换好了所有的木块,吴哥又按了按,确认不会再碎裂了,长出了一口气,对方隐说道:“这位公子,您请吧。” 方隐一笑,自信地拿起一个木球,思考着该放在哪个入口。又按照心里的蓝图,伸手转动了几个木块,并没有做大的改动。 从左到右是一至十号的入口,在众人的围观下,方隐把木球放进了一号位。众人都屏住呼吸,听着小木球在木块通道中的碰撞声。 随着一阵清脆的滚动声,小木球停在了中间靠下的地方。吴哥刚要宣布结束,方隐大手一挥,拦住了他。紧接着,小木球又开始了向下滚动,吴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会吧?新手好运会这么强吗? “咔啦”一声,小木球从下方第三个出口掉了出来。 随着小球的掉落,四周却寂静无声。吴哥在一旁脸色大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待众人看清,小木球是落在了输掉一千两的格子里,这才一阵哗然。 方隐转头看向吴哥,问道:“所以,我这就算是输了一千两了?” 吴哥点点头,但心里的震惊仍然挥之不去。来小三元的人,运气好的不在少数,但从未有过一上来就可以达成一条通路的人。 方隐对身后的吴明使了个眼色,后者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吴哥。吴哥接过一千两银票,但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这位公子……”吴哥还是要坚持完成自己的职责,规矩不能坏,便开口道,“还需要十两的赌金。” “我身上没有那么小的面额,但是也没有能输一千两的钱了。”方隐摊开手,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一百两,剩下的九次机会,就让给愿意玩的人吧。比如,这位你口中的金大少。” 方隐让目明又抽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吴哥,然后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金其外,说罢要起身离开。 金其外连忙走过来,一把按住方隐,笑道:“这位兄台,你别着急啊。不就是没钱吗?你继续把剩下的九次玩了,输了的钱我出,不管是九千两还是多少,都算在我头上。” 方隐推辞道:“哦?你我同为陌路之人,我受不起这份恩情。” “萍水相逢才是缘分啊。”金其外笑道,“我看兄台你有这个运气,说不定你今天能成为破了这投石轮盘的第一人呢。” “是啊是啊,你就试试吧。” “金大少给你出钱,你还担心什么啊。” “不会就怂了吧,看你也是个公子哥,还掏不起这点儿钱?” 四周围观的赌徒也都大声地起哄,让金其外暗自窃喜。拉起了这些人的情绪,吴哥自然会把警惕性降低。到时候再见机行事,一切就看方隐的本事了。 方隐点点头,不近人情地说道:“既然有人愿意买单,我又何乐而不为呢?吴哥,你觉得可以吗?” 吴哥在一旁正庆幸方隐不打算完了,结果金其外做了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让他一阵心慌。但是有钱能赚,为何不赚呢?只好咬着牙说道:“既然金大少请客,自然没有理由扰了您的兴致。” “你放心,我现在就去一趟钱庄,拿一万两过来。”金其外说罢,便挤出人群, 方隐便坐回投石轮盘前,继续摸索着面前这小小的赌具。说实话这东西说难不难,说简单又不简单。方隐第二次开局,同样把小木球放进一号入口,但这次没有顺利的出口,而是卡在了半路。一万两的黄金出口在下方五号位,除了选对入口之外,找对通路是最基本的,同时还要有运气避免小木球中途弹跳碰撞,偏离既定的路线。 在众人的围观下,方隐又尝试了六次,成功地出了三次口,三次未成功出口。在一旁的赌徒也都渐渐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吴哥则是脸色缓和了许多,认为方隐是没有希望了,而且还有两次机会,看方隐每次都很少挪动木块,而且没有规律,认定他是纯靠运气瞎碰,便放下心来,心里已经盘算着,到时候能分到金其外赔付的赌金的一成该怎么花。 方隐看似在随机挪动,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经过了前八次的试错,他已经组好了一条十分弯曲的通路,只差一次试验。而这第九次试验,便是确定最后这条路行不行的通的机会。想到这里,方隐把小木球投入了八号入口。 随着小木球在投石轮盘里漫长地滚动和碰撞,八号位投入口之后,一路滑倒二号口下,然后又转到六号口下,又向下转到四号口下,最后还是从九号位出口溜了出来。 余光扫向吴哥放松的脸庞,方隐心中已经成型了一条通路,但这就要用到金其外给自己的小木块了。但是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替换不被察觉这件事,方隐又不是神仙,根本做不到。所以方隐假装摇摇头叹息,实则在观察有没有什么能吸引大家注意力的东西。 四周的赌徒和吴哥看到方隐垂头丧气的样子,也都不抱希望了,慢慢地开始发出了唏嘘声。吴哥自然也是很高兴,自己今天的分成会很高,碰上了金其外和这个公子两个大冤种,何愁不发财啊。 正在这是,小三元门外传来了一声高喊:“都闪开啊!” 众人顿时被吸引了,都转头看向门口。方隐听得出来是金其外的声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摸向袖口里的那个黑色包袱,从里面抓出一把小木块。 金其外喊完那一声,便冲进了小三元,刚一进门,结果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怀里抱着的一大堆银票撒了一地。赌徒们一看钱都掉在了地上,都赶紧挤上来捡。金其外急的大喊:“别动我的钱!吴哥,你管不管?!” 虽然平时看不起金其外,但毕竟他是在小三元花钱最多的人。而且说归说,闹归闹,不能得罪大主顾不是?而且这些钱一会儿可都是要交给自己的,不能让别人捡了便宜。吴哥便招呼着喊来小三元其他闲着没事干的庄家,把赌徒们都挤开,帮着金其外捡起来了所有的银票。 方隐趁着这阵骚乱,没人注意到自己,便伸手去摸投石轮盘,选了一些点位,将一个个方块拆下来,快速地进行了替换。待换好之后,金其外才拿回所有的银票。这段时间,除了目明,没有人注意到方隐做了什么。 金其外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沾染的尘土,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银票,骂骂咧咧地道:“钱庄那个看门的老东西,这点儿钱还不让我拿?我拿什么东西,金半城都不管,你一个小小的掌柜还敢阻拦,哼!” 吴哥在一旁撇撇嘴,大家都知道金其外的身世,都嫌弃他看不起他,但又谁都羡慕他有个好爹。谁不想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呢?只是恨自己没有那个运气投胎到好人家罢了。 不过今天自己还是赚得盆满钵满,所以吴哥还是伸手去搀扶了金其外,笑呵呵地道:“怎么样,金大少,没摔坏吧?来,我帮您拿着。” 说罢,吴哥伸手去拿金其外手里的银票。 “哎哎哎,怎么该明抢了?”金其外咋呼道,“小三元都沦落到靠这个发财了吗?” “这不是怕您摔了一下累着嘛。”吴哥笑道,“而且您这位朋友已经输了九次了,总计四千两,您手里的这银票早晚不也得给我吗?” “嘿,看来我还真是看走眼了。”金其外恼道,“今天又白来一趟。” 方隐此时也换好了木块,把换下来的木块都塞进了袖口的包袱里,便起身走向金其外,一边走一边说道:“哎呀,这位金大少,可是你口口声声地说要替我出钱的。现在后悔也来得及,我也不是出不起这四千两,只是要去钱庄兑一下银号。” “怎么会后悔?钱乃身外之物,不算什么。”金其外摆摆手,把银票塞到吴哥手里,“拿着吧,今天就算了,我改日再来。” “金大少留步。”方隐一把拉住金其外,把手里的小木球放在他手里,“还有最后一次。既然不能十全十美,那不如九死一生。这最后一次机会,就让给金大少你自己来吧。” “你确定?”金其外确认道,“万一这最后一次就中了呢?” “那也是金大少你自己的运气。”方隐说道,“该是我的,怎么样都会属于我;不该是我的,怎么样也都留不住。” “那行,就先谢过兄台了。”金其外听了方隐的话,瞬间就懂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最后的借东风,就由自己来出手了。 吴哥在一旁点清了金其外付清的银票,脸上乐开了花。听到金其外要再来一次,便看向金其外手里剩余的银票,打趣道:“金大少,您这是打算拿多少花多少啊,我看您手里这剩下的银票也留不住。” “吴哥,那可说不准。”金其外嘿嘿一笑,“有这位兄台给我的好运,我看今天有希望啊。” 吴哥心里暗自发笑:你金其外今天没这个命,还在这里蹦跶得挺欢实。愿意赌就赌吧,反正冯老板的投石轮盘是完美无缺的。 投石轮盘的确是完美的,它可以让人在看到希望的时候耗尽钱财,行百里者半九十,但是最后十里的资本,没有人能拿得出来。 可是,今天让方隐这么一搞,金其外的计划得逞了。他虽然不可一世,性格也很烂但不妨碍他很聪明。选中方隐,并不是仓促的决定。一是他知道,方隐作为捕头改头换面是为了隐藏身份,至于查什么案子他不关心,他只知道方隐不能够打草惊蛇;二是方隐有求于他,想见到冯天巧的方法有很多,但是初来乍到的方隐根本不知道方法,所以金其外选择了一个能让自己和方隐双赢的路,这样既不得罪方隐,也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三是方隐也足够聪明,懂得大局为重,学会隐忍,这一点是最难得的,金其外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别说和自己合作了,就是平时都不愿有人接近,就连乞丐都不想跟自己乞讨。所以多方面考虑,金其外这一步走得是又稳又准。 “兄台,你说我该选哪个?”金其外坐下来,回头问方隐。 方隐一笑:“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既然金大少想赢,不如就追求完美吧。” 金其外的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笑容,他已经很清楚,方隐已经为自己铺好了路,而且暗示自己,只要把手中的小木球投进十号入口,接下来就是等待胜利的到来了。 吴哥还沉浸在等待嘲笑金其外的幻想中,听到两人的对话,又看到金其外那令人胆寒的笑容,忽觉心中不妙。难道,这两人本来就认识?金其外是经常见到,但是这个穿着华贵的公子确实是第一次见。而且见他之前在庄家赌区的手笔,也应该是富家子弟,可是临安城的富家子弟自己也差不多都见过,但是从未见过这么一位。吴哥又低头看了看之前手里赢得的银票,发现从方隐那里赢来的和刚才金其外给自己的银票差不多。金其外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因为他能随时在万金钱庄拿钱,所以他取得的银票都是新的,而一般人的银票都是揣了很久有许多折痕和褶皱的。想到这里,一个危险的信号响起:这两人出老千!本能驱使他出手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金其外已经将手里的小木球放进了十号入口,碰撞声变成了倒计时。 买定离手,同样适用于这个投石轮盘。木球入洞,便是死球。围观的赌徒自然是保持了之前的兴奋,因为看到金其外那疯狂的笑容,不禁也被感染了。什么是赌徒的疯狂?看金其外就知道了。 在一阵滚动声中,小木球不断碰撞着滚向那黄金的五号出口。四周的赌徒有眼力和听力好的,拉着身旁的人,指着投石轮盘激动的说:“哎!有了!有了!” 吴哥则在一旁,瞪大了双眼,紧盯着那金色的五号出口。 第53章 冯天巧 “咔哒”一声轻响,小木球从金色的五号出口弹出,落在了下方的托盘里。足足有三秒钟的时间,整座小三元寂静无声。随后一同爆发的呐喊声,要将这屋顶掀翻。 这一声轻响,本似钢针落地,但如同惊雷一般,炸响了整座小三元。四周的赌徒全都齐声高呼,互相拥抱着,好像是他们也中了这一万两黄金一样。 “中了!中了!我中了!”金其外极度兴奋爆发出巨大的喊声,震耳欲聋。 吴哥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心里知道金其外是和方隐联手出了老千,但是自己完全没发现。除了金其外摔倒的那一会儿,自己的视线根本没有离开投石轮盘。想到这里,吴哥不顾周围赌徒的欢呼,咬牙切齿地打算上前要个说法,揭穿金其外的手段。 正在高呼的金其外被周围的赌徒包围了起来,都簇拥着他一起欢呼。金其外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又蹦又跳又喊。突然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大口呼吸,但是有出气没进气。然后没了声音,手也垂了下来,整个人一歪,倒在了别人的怀里。有人发现金其外没了动静,便都散开了。金其外就这样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四周的赌徒也都不再喧闹,自动让出了一个内圈,也没人再敢去动金其外,都站在外围互相低语、指指点点。 吴哥刚才一直想挤进人群去质问金其外,但是赌徒们太过于癫狂,他一往里挤就会被被众人推出来。见到赌徒们停下了动作,便赶紧扒拉开几名赌徒,挤到最中心。吴哥看到金其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扑过去,抓住倒在地上地金其外的领口,把他翻过来,一边摇晃着一边嘴里喊道:“姓金的,我知道你出了老千,快说!” 吴哥又抓着他摇晃了几下,但金其外仍然没有反应,一直是一副双眼微睁,牙齿紧闭的状态。 “姓金的,你别装死!”吴哥试图加大力度,把金其外晃醒,但晃了半天,金其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吴哥眉头紧皱,伸出手用手指探了探金其外的鼻息,证明金其外确实还活着。于是便举起了胳膊,扬起了巴掌,打算把金其外扇醒。 眼看这一巴掌正要落到金其外的脸上,一只手从吴哥身后伸过来,抓住了吴哥的手。 吴哥正一脸愤怒地回头要骂是谁阻拦了他,结果看到来人的脸,顿时气焰全无,整个人也蔫了下来。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年纪约有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面若重枣,须发皆黄,好似画中的鬼神一般。身披一件大氅,胸前挂着一些小口袋,稍微一动就叮当乱响。嘴里叼着一支极短的小烟斗,吞吐着烟雾。这人突然一出现,瞪着大眼睛看着吴哥,周围的赌徒见状也吓得不再喧哗,都躲闪着不想靠近这个奇怪的人。 方隐一开始是躲在一旁等待金其外完成自己的心愿,见金其外按自己的提示,小木球从十号入口放进去,之后顺利地从下方的五号金色出口掉落,便放下心来。只是没想到金其外兴奋过头,一口气顶住了,直接晕了过去。 看到吴哥已经察觉了自己和金其外出老千的事情,便想着自己确实也有责任帮金其外一把,别让吴哥真的把他打了。正在这时,一个叼着烟斗的大汉从小三元的深处绕过屏风走来。这大汉衣着怪异,让方隐不禁多看了两眼。 只见大汉直接走到投石轮盘的面前,伸手一摸,就冷笑了一下,随后一抓,把方隐随机插进去的木块都取了出来,捏在手心里。方隐不禁一愣,自己并未感觉到有任何的内力的鼓动,这大汉是怎么知道自己换了哪几个木块的? 大汉抬起头来,看了方隐一眼,方隐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但那大汉也只是视线扫过他,然后就分开众人,往金其外身边走去。 正在吴哥要伸手抽金其外大嘴巴打算抽醒他的时候,大汉伸手就拉住了他。吴哥回头看到他,不禁冷汗直流,换上了一副笑容。 “冯,冯老板。”吴哥的腿也开始打颤。 方隐和四周的赌徒一听,都是一愣。吴哥叫他冯老板,难不成这个大汉就是小三元的老板冯天巧? 冯天巧哼了一声,问道:“小吴,你要对小三元的贵客做什么?” 吴哥此时脸上的笑容十分生硬,回答道:“冯老板,这不是金其外这小子出老千,才赢了这投石轮盘,给我抓到了,我打算质问他。” “你抓到了?”冯天巧冷笑一声,“你抓到了他出老千的证据呢?” “这……这很明显嘛。”吴哥满头都是冷汗,“出老千就是出老千,还要什么证据?” “哼,你空口无凭,还要打人?我可没教你这么做。”冯天巧一会胳膊,拽了他一把,把吴哥拽到一旁,“去,拿水来。” “哎!”吴哥赶紧应道,挤出围观的人群,一溜小跑,拿了一个茶壶过来。 “冯老板,您请。”吴哥双手把茶壶递过去,头都不敢抬的太高。 冯天巧接过吴哥手里的茶壶,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然后蹲下身来,对着金其外就是喷了一口。 金其外被喷了一脸烟和水的混合物,呻吟了一声,悠悠地转醒过来。 “嗯?我这是在哪儿?”金其外强睁开眼睛,迷茫地打量着四周,明显是还未完全清醒。 “怎么着?金大少,睡了一觉就忘了?”冯天巧把烟头叼回嘴里,吐出一口烟雾,“你破了我的投石轮盘,还记得么?” “哎?冯老板?”金其外这才看清来人,顿时兴奋起来,“冯老板,怎么样?我可是遵守了约定,三年内破了你的……投石轮盘……” 金其外一开始还在兴奋中,但是随着目光落在冯天巧伸过来的手掌上,声音便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特制的那些小木块,有的已经被冯天巧搓烂了。 “哼。”冯天巧冷笑一声,“你这样赢,可是最不光彩的赢法。” 冯天巧站起身来,高声喝道:“诸位兄弟,这投石轮盘今日虽出了第一人,但是金其外金大少并非是真正的胜者。他以自己特质的木块替换出一条通路,出了老千。这样的结果,我想即便是我认可作数,我想兄弟们也不会同意。所以,打扰各位了,期待真正有人可以用实力和运气,通了我这投石轮盘,一万两黄金双手奉上!” 四周的赌徒一听,金其外原来是靠出老千才赢的,而且被冯天巧抓到了把柄,便都发出了唏嘘声,随即一哄而散。有的赌徒离开之前还往地上啐了一口,以显示自己对金其外的鄙视。 金其外此时面若死灰,双眼无神地跪趴在地上,痴痴地看着少了一些木块的投石轮盘。内心知道自己的计策已被识破,而且出老千的手法被冯天巧轻易地破解了,所以自尊心受了极大的打击。而且金其外这个人,最在乎自己的面子,冯天巧这么一搞,当众打了他的脸,将他的魂似乎都打散了。魂不守舍,就是金其外现在的状态。 冯天巧驱散众人,也不再理会金其外,而是对吴哥说道:“小吴,把金大少输掉的银票还他,送他离开。” 听到要还银票,一旁跟着生气的吴哥就是一愣,迟疑道:“冯老板,送他离开没问题,但是他确实是输了,而且咱们这投石轮盘也被他破坏了,你看要不……” “嗯?”冯天巧斜着眼睛横了吴哥一眼,后者一缩脖子,吓得不敢再出声。 吴哥只好咬牙切齿地把银票塞到金其外的衣服里,然后强忍着不舍的心情,把金其外从地上拉起来,叹着气,将他扛出小三元。 方隐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目明则老实地待在他身后,只是眼红地看着被塞回给金其外的银票,看了看自己手中所剩无几的银票,揣进自己的胸口。 待吴哥扛走金其外,方隐走到站在投石轮盘前面抽着烟斗的冯天巧身旁,开口问道:“你就是小三元的老板冯天巧?” 冯天巧没转身看向他,而且眼睛还盯着投石轮盘,回答道:“兄弟,手上有点儿功夫啊。可惜,有这本事,和金其外那混小子同流合污,不明智啊。你且离去吧,我不追究你的责任。” 方隐一笑:“冯天巧,我是专程来找你的。至于金其外,他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除了赌,我不见任何人。”冯天巧蹲下,用剩余的木块修补投石轮盘,“还有那边成兴镖局的小崽子,回去告诉程玖隆,别让他的人什么人都跟。” 目明听到这里,尴尬地说道:“冯老板,这是顺天府来的方捕头,我们是来查案的。” 冯天巧不再回应,专心地摆弄着自己的投石轮盘。 “我是来找云无影的,听说他昨天来过这里。”方隐解释道,“云无影盗走了城主叶重阳的金丝天蚕胄,他昨夜未曾出城,而是在此处停留,我们只想找到线索,绝不耽误您的生意。” 冯天巧把最后一个方块修补好,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方隐,说道:“你跟我来。” 冯天巧又指了指目明,说道:“成兴镖局的,你待在这儿。” “方捕头,这……?”目明看向方隐。 “为了线索,忍一忍吧。”方隐拍了拍目明的肩膀,“你就待在此处,让另外两个兄弟稍等我片刻。” “是,方捕头您小心。”目明毕恭毕敬地说道。 经过了物质的享受和金钱的贿赂,目明已经完全对方隐放下了戒备心。而且最重要的是,能拿回金丝天蚕胄才是首要的任务。能早点儿破案,自己也能早点儿回去交差。 冯天巧说罢,便往小三元里面走。方隐把目明留在原地,也跟了上去。走到小三元最里面,绕过一面高大的屏风,穿过一扇木门,两人便一前一后来到小三元的后院。 后院是一个长方形的架构,整座院落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什么木材、矿石、石板、工具……摆的满满当当,只留出了一条小路通向最里面的一间巨大的屋子。 方隐随着冯天巧走到那屋子门前,抬头看去,只见这间屋子足有三丈来高,整间屋子呈现一种奇形怪状,屋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顶穿了,全都是铁管和木架。 “方捕头。”冯天巧侧身站门外,将大门露出来,“如果你能打开这扇门,我就告诉你云无影的去处。” 方隐听罢,看向这间屋子的门。这只是一扇很普通的铁门,但没有任何的把手。门上打着一个铁环,上面挂着一个铁锁。伸手抬起铁锁,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发现没有任何锁眼。便笑着摇摇头道:“冯老板,这里也没有别人,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冯天巧冷笑道:“传闻中剑圣的高徒,就这点儿本事?” 提到剑圣,方隐微微一皱眉,重新拿起那铁锁。伸手摸了四圈,摸到锁的背面有一小块地方是软的。用力按下去,只听“咔嗒”一声,铁锁一阵变形,变成了一只由几根铁丝编织成的铁手套,把方隐整只右手都包住了。方隐只觉得戴着铁手套的右手自然而然地被一股吸力吸到了铁门上,难以分开。用力向外一拉,只听“哗啦啦”一阵铁链与齿轮咬合的声音,方隐只觉得这扇门有千斤重,而且拉得越是开,越是有一股力往回拉,誓要重新关上铁门。 方隐运气内力,手还吸附在铁门上,用全身的力气往后仰着。脚下因为太过用力,所以方隐一边向后走,一边踩出了深深的脚印。冯天巧在一旁看着,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方隐后退了大概三步,铁门已经被拉开了半人宽的缝隙,铁链的声音也变得凄惨起来。突然一股大力从右手上卸开,铁手套从铁门上的吸力撑不住了,便与铁门分离。这下方隐算是倒了霉,整个人因为用力过猛,向后连退十几步。眼看要跌倒在一旁的断裂的铁管上被穿膛而死,方隐脚下一错,腰部用力一拧,整个人跳在半空,翻了两个跟头,这才平稳落地。 “好力气,好功夫!”冯天巧不禁抚掌大笑,满是称赞之声。 第54章 大衍万象 方隐吐出一口浊气,收回内力,让胸口翻涌的气血平复一下。但方隐此时十分不悦,冯天巧此举明显是在难为自己。这铁门看似普通,实则是一扇机关门。如此大的力道,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拉动的。门后一定有铁链连接着机关,越是开门,越会绷得紧,除非有特殊的技巧或者是力大无穷,常人难以打开。 “冯老板,你这门怕不是有钥匙才能开吧。”方隐虽然心里很气,但脸上还要保持微笑,“或者是,有什么其他入口?” “方捕头年纪轻轻,内力如此深厚,看来你作为剑圣的徒弟一事,是货真价实的了。”冯天巧笑呵呵地说道,“这门并不难开,只是你仅仅开对了一半。” “哦?”方隐抱拳道,“还请冯老板赐教。” “还请方捕头伸出手来。”冯天巧说着,走近方隐。 方隐不知道冯天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听他的话,把戴着铁手套的手伸出来。 冯天巧也伸出手,在铁手套上拍了一下,只见那铁手套又开始变化了形状,铁丝不断收缩,变回了那个铁锁的模样。冯天巧将铁锁拿在手里,回到那扇铁门前。把锁再次变为手套给自己戴上,然后让右吸附在铁门上。 方隐看着冯天巧的动作,到现在为止和自己的动作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接下来,就不一样了。 只见冯天巧开始平移挪动吸附在铁门上的铁手套,先是拉到左上角,方隐就听到门后发出一声“哗啦”的轻响。接着冯天巧又依次移动到右上角、左下角和右下角,最后移动到正中间。随着五声同样的轻响,门后的铁链被全部卸下。 最后,冯天巧轻轻一拉,铁门就被轻松地拉开了。再把铁手套恢复成铁锁,挂回原处,冯天巧回头冲方隐点了点头,自己率先走了进去。 方隐看着冯天巧的一阵操作,心里暗自赞叹道:没想到自己当初疏于学习机关销器这等技巧,会给自己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如果当初不那么任性,也能多学一些东西。可惜恩师尚在闭关,无暇顾及自己。等一切告一段落,就再回去拾起来自己当初没那么在意的门类吧。 看到冯天巧进了屋子,方隐深吸一口气,便跟了上去。不管怎么说,有本事在身,方隐还是有底气和自信的。万一进去后有什么埋伏,自己也能应对。方隐这并不是盲目自信,连城主府密室的天干机关门都没伤到自己一分一毫,再加上前些年跟随剑圣四海为家,到处游历,经历过的风险早就超过了多数同龄人,应对一些突发事件的时候甚至比一些老前辈还要有经验。 一进入这间奇形怪状的屋子,首先就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映入方隐眼帘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熔炉,犹如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熔炉旁边就是打铁的锻造台,旁边扔着大大小小的各种锻造工具,还有一个盛满了水用来淬火的水槽。水槽旁则堆着一些杂物,很像是废弃了很久的材料。在房间的角落,是一张长条的、半圆型的木桌,木桌上同样摆着各种工具,有很多工具方隐甚至都没见过。 冯天巧走到桌子正中央,从桌上拿起一个铁块,拍了拍,然后扔到方隐的脚下。方隐往后退了一步,只见那个铁块在被冯天巧扔出来的时候就开始在半空中变形,到了方隐脚下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铁板凳。 “我这里没有坐的地方,因为平时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冯天巧冲方隐扬了扬下巴,“方捕头请坐。” “多谢冯老板的好意。”方隐一抱拳,“只是我急于得知金丝天蚕胄的下落,还请冯老板告知一些线索。” “此事不急,你先坐下。”冯天巧抽着烟斗,吐出一个烟圈,笑道:“云无影曾对我说过,中原第一神捕胆识过人、身手了得,没想到以蛮力差点儿破坏了我这五方铁锁门,实在是令人敬佩。” “多谢冯老板赞誉。”方隐不卑不亢,便坐在了铁板凳上。知道一时半会儿先拿不到了,就先听听看有什么消息可以分析吧。 “我设计的这个五方铁锁门,五条铁链互相钩在一起,所是像你刚才那样拉门,就会让五条铁链越缠越紧,到最后就算来十头牛也拉不动。”冯天巧用烟斗指了指已经卸下机关的铁门和地上的铁链,“而要破除这个机关,就是要用磁力石从外面依次把吸住铁链的销器全都排斥掉,那个铁手套就是磁力石所制。它会吸住铁门,但钩着铁链的销器同样也是磁力石所制,所以它们一但对上方向,就会互相排斥。稍微用些力去对应每一个销器的方位,就可解除所有的销器,卸下铁链,开启这扇五方铁锁门。” “原来如此。”方隐点点头,“听闻江湖中早已失传的奇门遁甲之术中,有一机关秘术名为‘内藏乾坤’,专供各种门锁机关销器,不知道冯老板用的,是否就是这内藏乾坤呢?” “方捕头不愧是大人物,年纪轻轻,阅历却惊为天人,连奇门遁甲中的内藏乾坤都知道。”冯老板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可是我并非是奇门遁甲的嫡系传人,毕生所学也非内藏乾坤,而是在奇门遁甲的基础上,自成一派的机关要术。我给其命名为,‘大衍万象’。此术结合了奇门遁甲,和西域的奇技淫巧,还有海外的精怪异术,可将万事万物融入机关术,也可破解万种机关销器。不过我学艺不精,到现在也不过掌握了六成而已。” “哦?在我看来,冯老板的机关术却是精妙无双。”方隐由衷地赞叹道,“不管是那小三元中的投石轮盘,还是这五方铁锁门,包括铁手套、铁板凳,都是我之前未曾见过的珍奇稀物。我也曾见过不少机关术,只是都不曾像冯老板的手里的东西,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可以随机变换成其他的形状,简直令人钦佩。” “哈哈哈哈哈哈哈……”冯天巧笑了一阵,这才说道,“你说的那些,都是皮毛罢了,论其中内含的技术,都进不得我这天工屋。” “天工屋?”方隐问道,“就是这间屋子的名称吗?” 冯天巧摇摇头,走到巨大的熔炉面前,张开了双臂,足有两米多长,他眼中闪着自豪的光芒,说道:“没错,在你脚下,就是这天工屋特制的地板,隔绝水火,百虫不侵。而这间天工屋,是我和我老恩师的杰作。我冯天巧一生都在漂泊,直到遇见老恩师,这大衍万象机关术倾囊相授,我便沉浸其中,难以自拔。这天工屋,便是老恩师生前赐予我的遗作,集合了他一辈子的技术精华。只是可惜,除我之外,老恩师后继无人啊。” 方隐看着冯天巧对自己侃侃而谈,不禁问道:“那这一切,又和云无影有什么关系?” 冯天巧听后,向着方隐走近了两步,猛吸了一口烟斗,任凭烟从牙齿缝里挤出来。随后又退回到长桌旁,拿起一本书,背对着方隐。 “方捕头,你可知,云无影曾于多日前想行窃于我。没想到落网于天工屋的自动防御机制,在我放他出来之时,他答应了我一个条件。”冯天巧突然转过身来,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方隐,“云无影说,会替我找到一个适合继承这大衍万象机关术的人。而那个人,说的就是你。” “我?”方隐听后,惊讶地站了起来。 “中原第一神捕方隐,剑圣上官海的唯一弟子,年纪轻轻,悟性极高,天生的人才。”冯天巧把手里的书递过来,“你可愿意继承这大衍万象的衣钵?” 方隐不敢相信此时眼前的一幕,事情发展的太过于不可思议。刚才还在赌场,一会儿就碰上机关门,现在又被一个刚见面的人要求继承机关术,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方隐觉得很不可思议。 “冯老板,你我才刚见面而已。”方隐推脱道,“而且这大衍万象看起来变化万千,更适合从小学起,我已然成型,应该没有那种极高的悟性。万一给如此神术抹黑,岂不是天下的一大损失。” “那么说,你是不愿意了?”冯天巧收回手,把书扔到长桌上,“那云无影的事,我一概不知。方捕头请回吧,此处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冯老板,且慢。”方隐伸手阻拦道,“要说这大衍万象机关术,实属世间罕有,也确实令人心动。只是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我一时难以接受。你我并不了解,只凭云无影的一面之词,你就愿意传授我如此秘术?不如这样,我之后寻得对此感兴趣的人,亲自送他来拜你为师,你看如何?” 冯天巧又吸了一口烟斗,这才说道:“云无影当时被困在这天工屋,用一根铁丝就破了我九道锁,可是最后第十道锁,说什么都解不开,眼看要掉进我这熔炉之中,所以我救了他,他欠我一条命。所以他以命担保,这天下只有你方隐能做到一诺千金,而且你在替换投石轮盘上的木块之时,我已在天工屋全都看到了。以你的悟性和娴熟的手法,绝不会亏待这大衍万象机关术。至于旁人,我信不过。” 要说这大衍万象机关术,如此精妙绝伦,方隐不想学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自己一身事情都在身上,哪有精力学这门技巧。本想假借答应之口套出金丝天蚕胄的下落就脱身,但是冯老板不是那种作恶之徒,自己的良心不允许这么干。所以一时间他也难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冯天巧见方隐沉默不语,便以挑衅的口气问道:“或者说,剑圣也懂得机关术,在我这大衍万象之上?” 听冯天巧这么一说,方隐突然灵光一闪。 方隐一笑,说道:“冯老板,这样吧。我这里有一机关术产物,如果你能解开,我就拜你为师,你看如何?” “哦?”冯天巧轻蔑地一笑,“我不信这世上还有大衍万象解不开的机关销器,拿来我看看。” 方隐伸手向后腰,拿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一个长方形铁块,正是云无影从城主府密室中盗出来的那个内藏机关的小盒子。伸手把这铁块递给冯天巧,冯天巧接过来,感觉很轻,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焊接的缝合处。又贴近耳朵听了听,能听到铁块里面轻微的机关声,不禁一笑。 见冯天巧露出了笑容,方隐心中一动,问道:“怎么样?冯老板可有法子解开里面的东西?” 冯天巧把铁块拿在手中,用烟头轻轻点了几下,对方隐说道:“你从哪里弄到的?” “这个恕我无可奉告。”方隐摇摇头,“不知道冯老板可看得出其出处?” 冯天巧把烟斗叼回嘴里,说道:“没想到此物是大衍万象机关术的产物,而且看这制作手法,应该是出自我老恩师之手。” “哦?”方隐眼前一亮,“那么说,冯老板一定有办法可以解开?” “此物是大衍万象机关术的顶尖作品,融合了最高技术。”冯老板胸有成竹地说道,“你给我两天的时间,两日后的子时,你再来我这天工屋,准备磕头拜师吧。” “那就有劳冯老板了。”方隐抱拳道。 如果冯天巧真的能解开这东西,自己认个师父也不算糟糕。不过云无影也真够损的,没事儿给自己找个师父。不过回想起来,云无影好像是曾经嘲笑过自己开门落锁只知道用烈鸿和蛮力,不会技巧。当时自己正值兴头上,觉得溜门撬锁的本事上不得台面。经历多了,才知道自己这一块真的是短板。蛮力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但是造成的结果也容易有很大的遗憾,所以方隐也一直头疼这种精巧的难题。如果真的能学会这大衍万象机关术,对自己来说着实是如虎添翼。 方隐见冯天巧马上要回到自己的长桌前研究那铁块,连忙追问道:“那么,冯老板,不知这金丝天蚕胄的下落……?” “哦,云无影昨晚来了一趟,说他之前去了吉祥客栈。”冯天巧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如你去那里找找吧。” “吉祥客栈?”方隐听后,就是一愣。 第55章 完璧归赵 方隐从冯天巧嘴里得知云无影之前去过吉祥客栈,便眉头一皱。此时还不到见师兄洛轩的时机,如果去吉祥客栈,会不会直接碰上?万一碰上了,他此时身受重伤,自己还不能暴露身份给予援助。而且全临安城此时已经散播了洛轩的画像,这几个镖局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洛轩的样子。实在想不通云无影到底想要做什么,应该不会不知道去吉祥客栈的风险。但出于对云无影合作过的信任,方隐还是打定主意要去吉祥客栈一探究竟。 “哦对了,你拿着这个。”冯天巧见方隐还未离开,一句话打断了方隐的思考,抬手扔过来一个铁护腕。 “这是?”方隐接到手里,看着这个铁护腕。 “此物名为天罗地网。”冯天巧简单说道,“里面有特殊的胶体,扔出去后可张开容纳百人大小的粘网,算是我提前送你的小礼物。” “多谢冯老板。”方隐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反正先收下吧。 “早点改口吧,下次见面,记得喊师父。”冯天巧嘿嘿一笑,转过头去继续研究那个铁块了。 方隐哭笑不得,只能暗自摇摇头。进门之前还以为冯天巧会想办法刁难自己,没想到是看上了自己的潜质,要收自己为徒。幸亏恩师剑圣不在身边,不然他老人家不会同意的。 不过说到拜师这件事,剑圣其实对自己说过,以后在江湖上若看得上别家武学,可随意拜师求学,但至于人家收不收,就看能不能比得过剑圣的名号了。所以剑圣也一直不强求他们不可以拜别人为师,因为他知道没有人敢触及剑圣的名号,抢他的弟子。而至于这机关术不一样,它不属于武学的门类,所以不存在冲突。而且机关术看似出神入化,实则要求学习的人天赋、悟性、耐心都要很高,真正能掌握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江湖中以习武为尊,这种奇技淫巧属于是旁门左道,为大多数人人所不齿,所以没有人愿意主动去学机关术。剑圣也是传统的老师傅,机关术在他看来违背了自己武学的初衷。剑圣的万剑归宗讲究的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尽量不依赖身外之物,完全靠自己的内力和身法取胜。而机关术基本上就是靠外在之物来实现自己的想法,所以不符合剑圣的武学门类。不过对于方隐来说,他时刻保持着对所有武学的敬畏,包括机关术,他对于越是陌生的东西越容易产生兴趣。技多不压身,虽然剑圣很看好自己,而且教授的武学差不多学了个七七八八,但在外游历总会遇到自己不懂的领域。这几天就已经碰到至少两处机关术的所在地,如果再不去了解,将来一不小心栽倒在这上面,后悔也来不及了。而且方隐也留了自己的一个小心思,就是他认为机关术虽然入门门槛高,学习的上限也高,但一般人掌握了也可拥有与武林高手对抗的能力,所以他想着以后可以给萧雪霏看一看。萧雪霏天生聪慧、心灵手巧、极具耐心,如果能学一身机关术的本领傍身,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自保,自己也可以放心地去做事。当然,这是方隐仅有的一点点私心,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有多想。 见冯天巧不再搭理自己,方隐只好把护腕戴好,抱拳行礼道了别,走出天工屋。绕过地上的杂物,回到小三元赌场后门。回头又看了一眼高大的天工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之后便打开后门,回到赌场里。 赌场小三元里,目明早就等急了。见方隐迟迟未归,便叫回来疾行和耳聪,打算拉着他们一起去后院找方隐。但是送走金其外归来后的吴哥喊着一群庄家,一直拦着不让他们去,理由是说冯天巧最忌讳别人进后院,当心被赶出去云云。正在四人纠缠之时,方隐就已经转过了屏风,来到他们面前。 目明见方隐归来,松了一口气,问道:“方捕头,怎么样?” “走,去吉祥客栈一趟。”方隐示意。 得到了明确的线索,四人便离开了小三元,去往吉祥客栈。吉祥客栈这个地方,方隐很熟,成兴镖局的人更熟,所以四个人轻车熟路,直奔而去。 差不多到了晌午过后,四人便来到了吉祥客栈。一走进吉祥客栈,伙计刘二正在柜台前坐着打哈欠,一看门口来人了,便赶紧凑过来笑着打招呼:“哟,这不方公子吗?又要下榻本店?您后面这几位是?” “啊不,今天不住,我是来找个人。”方隐看了看柜台处,“掌柜的不在吗?” “掌柜的有事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刘二说道,“您找什么人?花名册在这儿呢。” 说着,刘二把柜台上的花名册拿过来,递给方隐。 方隐摆摆手,问道:“我不用看,问你一下,昨天深夜,有没有人来投宿?或者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刘二回忆道:“昨天深夜……那么晚的时候街上都戒严了,城门也关了,不可能有人来投宿啊,也确实没有人来。” 方隐继续问道:“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动静?” “要这么说,昨天确实楼上有点动静。”刘二苦笑道,“这两天来的客人打呼噜都挺厉害的,我在楼下都能听到。” “那怪事呢?昨天有什么怪事发生吗?”目明在方隐身后帮腔,“你一个伙计不可能睡得那么早。” “怪事?”刘二眼睛眨了眨,“方公子,我看您身后这几位都是成兴镖局的吧,您这是?” “这位是萧统领请来的捕头,来办案的。”疾行恐吓道,“你老实点,不然抓你顶包。” “啊?原来方公子……啊不不不,方捕头,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刘二赶紧鞠躬作揖,官差他一个小小的店伙计可惹不起。 “你别害怕,你就仔细想想昨晚有没有异常的事情发生。”方隐问道,“有什么人来过,或者后院有什么动静之类的。” “方捕头,昨晚是真的没有来过什么人。” 刘二挠着头,死命地想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说道:“对了,今天早上后院发生了一件怪事。” 方隐问道:“什么事?” 刘二指着打开的对应着后院的窗户说道:“我们后院放着两口水缸,但是经常一缸不够用,两缸用不完,早上送水的时候不知道谁把一条带血的纱布塞到缸里了,染了小半缸血水,让我倒干净后又刷了半天,缸里才干净了。” “是吗?”方隐眉头一皱,“带我去看看。” “哎,您这边请。”刘二赶紧带路,“不过我怕掌柜的看见,自己就拿土都盖上了,也没跟掌柜的说。” 方隐边走边问:“为什么不报官?” 刘二叹气道:“嗐,瞧您说的,哪有一点儿风水草动就惊动衙门的。而且我们这小店,本来就经营吃力,万一惹上官司,基本上就关门大吉了。而且我楼上楼下都看了看,没有受伤的住客,也不见有怪异的人,所以这事我觉得是有人恶作剧或者是路过的,就没再去在意了。” 方隐点点头,不再多问,但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刘二口中说的带血的纱布,一定是师兄洛轩身上替换下来的。而扔进水缸里,一定是云无影的恶作剧。云无影这个人,看似心存正义,实际上经常搞一些莫名其妙的“证据”作为自己来过的记号。不管是不是案发现场,只要他到过的地方,就一定要想办法留下点儿什么。 五个人来到后院,刘二指着地上说道:“血水我都倒这里了,拿土盖上了,那个纱布也在下面。” 方隐俯下身子,发现地上松软的新土下确实有一个白色的纱布一角,便伸手把它拽了出来。整条纱布瘫在地上,大概有两米长,足以缠绕全身。 方隐站起来,又对刘二说道:“我能去二楼看看吗?” “您请便。”刘二马上说道,“这时候客人也都出去了,二楼没有人。要是您想进哪个屋,我给您开就是。” “那就都打开吧,我要找个东西。”方隐拍了拍手,抬头看向二楼的方位。 “成,我现在就去柜里拿钥匙。”刘二应道。 刘二带着四人又回到吉祥客栈,从柜台出拿了一大串钥匙,在前面引着上了二楼。一一把二楼的几间屋子都打开,垂手站在楼梯口等着方隐查看。 方隐却不急着进去任何一间,而是在二楼楼道中走了一圈,然后停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前。 方隐转头问道:“刘二,这间没人住吗?” “回方捕头,这间之前是有人住的,只是两天前出去还没回来,钱早就交完了,但是人没回来。”刘二解释道,“那天衙门来人,让都去报道,我一直想等他回来让他去一趟衙门,这不昨天一天也没见到他。” “嗯。”方隐点点头,抬腿走了进去。 由于屋子不大,所以门外的四人都站在门口,没有跟着方隐一起进去。 方隐先是看了看床上,床单有些褶皱,应该是有人睡过了。又走到桌前,拿起扣着的茶杯看了看,杯子的内壁挂着几滴水,应该是用过了。然后又走到窗前看了看,楼下就是街道,喧闹非凡。 方隐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房梁,脸上露出了微笑。 云无影啊云无影,这一大圈,时间刚刚好。在房梁之上,静静地放着一个扁平的包袱。 方隐纵身一跃,伸手便够到那个包袱。轻声落地,将拿在手里,打开包袱皮,金丝天蚕胄完好无缺地躺在里面。同时还夹杂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后会无期。 “行啦,哥几个,找到了。”方隐举起打开的包袱,展示给三名镖师看。 三名镖师看到金丝天蚕胄,均是面露喜色。东奔西跑了一天,终于有所收获。 目明凑过来,说道:“恭喜方捕头,可是那云无影……?” “跑了。”方隐又晃了晃那张纸,假装出一脸悔恨,“想必是得到了什么风声,嘲讽了我,然后离开临安城了。” 目明看到方隐有些失落,便安慰道:“那没关系,好歹是把金丝天蚕胄找回来了,我想城主大人也不会为难于你。” 方隐点点头,说道:“目明兄,你们也辛苦了。咱们先回去交差吧,宝物物归原主,至于云无影,以后再想办法抓到他。” 刘二看到方隐从屋里顶上找到了一个包袱,顿时一脸惊讶,他也凑过去抬头看向顶梁,暗自惊叹着:那么高的地方都能跳上去,不愧是捕头。他哪知道,捕头多得是,会如此轻功的捕头可太少见了。 “刘二,今日之事,一定严保秘密。”方隐又转头对刘二说道,“除了你家掌柜,谁也不能提起。这间屋子,找个锁把它封上,不允许外人进入。住在这里的人犯了案,回头要派人来查一查蛛丝马迹,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清楚了。”刘二此时一身冷汗,“我……是。” 刘二心里一阵发毛,自己可是打扫过一遍了。要是被捕头知道了,自己算是破坏案发现场,要吃官司的,所以他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对刘二交待完,方隐便拿着金丝天蚕胄,带着三名镖师出了吉祥客栈。又从目明手里拿回那天玉带,金丝天蚕胄算是齐全了。 方隐带着三人回去交差,走到萧府门口,转身掏出一枚银锭说道:“三位兄弟今日辛苦,云无影毕竟是闻名江湖的飞贼,反跟踪手段极为高明,也许这些线索是他故意留下来的。既然金丝天蚕胄已经寻回,云无影也出了城,想要抓他已经是可能了。今日天色将晚,还请三位拿这些钱去买些酒菜犒劳下自己,我就带着金丝天蚕胄回报萧统领了,等回到镖局后,还请三位顺便替方某对程先生出手相助,表示万分的感谢。” 三名镖师互相看了看,由目明出面,将银锭收下,抱拳道:“方捕头辛苦,今日兄弟们跟着您,是从未有过的最舒服的一次。以后在临安城若有用得着兄弟的份上,还请随意招呼。既然已经到了萧府,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四人互相行礼,就此别过。 看着三名镖师消失在街道尽头,方隐暗笑道:“程玖隆的人也不过如此。” 第56章 城外偶遇(上) 敲开萧府的大门,仍然是离叔开的门。 “方少爷,您回来了。”离叔微笑着问道,“怎么样,查案很辛苦吧?” “离叔,不辛苦,就是有点儿饿了。”方隐此时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心,在离叔面前就像一个孩子。 “哈哈哈,你在外面可是叱咤风云的神捕大人,怎么一到这里就变了个样?”离叔因为身高比方隐矮一些,于是便摸了摸方隐的胳膊。 “毕竟这里不像外面,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处处都要提防着别人。”方隐感叹道,“除了顺天府方家,这里就是我第二个家啊。” “先进来,别在外面站着。”离叔让方隐进来,然后把门关好,“那剑冢不算是你的另一个家吗?” “剑冢?那么艰苦的地方可不能算家。”方隐露出一脸嫌弃,“更何况还有一个恶鬼般的老头子,天天在你身后盯着你练功,动不动就打人。” 离叔责怪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剑圣大人,他好歹也是你的师父。” “没事,反正他老人家在闭关,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方隐摆摆手,“离叔,你们已经吃过饭了吗?我刚好有些饿了。福满今天做了什么好菜?” “哦对了,说到这个,你先等一等。”离叔说道,“老爷刚才回来了,说有事情叫交代与你,一旦方少爷您回来了,一会儿用膳的时候和他一起谈一谈。” “好,我知道了。”方隐点点头,拍了拍手上包着金丝天蚕胄的包袱,“刚好我也有好消息要和萧伯父说。” “你还是先回去换件衣服吧。”离叔开玩笑地说道,“要是真穿着这一身华贵的衣服去见老爷,吃饭我看是你吃不了了,得兜着走。” “这不是办案的需要吗?我这就去换。”方隐一边说着,一边扯着自己的前襟,“大少爷的生活真不好过,怎么会有人喜欢天天穿这个?” “嘿,方少爷你是因为从小就没有被人伺候过,所以不太适应这些雍贵的生活。”离叔说道,“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希望过富足的生活,但是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大部分人会从外部来开始改变自己,以此来标榜,展示给别人看。你不珍惜的,却是别人所奢望的。” “呵呵。”方隐脱下丝绸的衣服,拎在手里,对离叔一笑,“这些其实等真的拥有了,真的会觉得挺没意思的。” “你还年轻,不懂得人间疾苦。”离叔叹了口气,“虽然你不是像其他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每天过的也都是很辛苦的日子,但终究还是属于上等人的阶层。你所看到的,要抛弃现有的视角,还是很片面的。” “离叔,我受教了。”方隐发自真心地尊重离叔,所以对于离叔的说教丝毫没有排斥感。又或者是在剑冢待的时间长了,已经习惯了。 “你看,我这老毛病又犯了。”离叔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方少爷,您快去吧,老爷那边我先去回禀一声。” “哎,离叔,那我先回去了。”方隐说罢,走向后院。 离叔看着方隐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笑容。 回到自己的房间,方隐换上自己的衣服,盘算着一会儿见了萧乾该如何应答。虽然找回了金丝天蚕胄,但是和云无影联手设下圈套的事情不能暴露。而且没有抓到云无影这件事要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除了让萧乾接受,还要让叶重阳能接受,不然的话自己一定会被怀疑的。都是经历了很多事情的老油条了,自己万一有什么异常举动一定会被察觉。 想到这里,方隐决定先去萧雪霏那里打个招呼,平复一下杂乱的心情。如果可能的话,可以向萧雪霏取取经。 方隐打开门,拿着金丝天蚕胄,走到萧雪霏闺房的窗前。正要抬手敲门,听到里面传来的萧红绫的说笑声,便顿了一下,转身离开了。毕竟萧红绫是一个不可控因素,有些事情不能让她知道。 闺房之中,萧红绫背对着窗户坐在桌前,正眉飞色舞地对萧雪霏说着什么。萧雪霏坐在萧红绫对面,手里绣着牡丹女红,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抬头给个回应。这时候一抬头,看到窗边方隐的身影一闪而过,便愣了一下。 那不是方隐吗?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萧红绫正在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突然发现萧雪霏出神地看着窗外,于是回头看去,但是方隐早已经走了过去,所以她什么都没看到。 萧红绫回过头来,问萧雪霏:“姐姐,你看什么呢?” 萧雪霏听到萧红绫的呼喊声,这才回过神来,手指差点儿都被针扎到:“啊,没什么,没什么,你刚才说怎么了?” “我是说是这个木雕啊。”萧红绫手里拿着一个人型小木雕摇晃着,“你看看像不像我啊。” 萧雪霏这才看清萧红绫手里的木雕,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打趣地说道:“这个脸有些像你,但是整体的气质看下来,可比你大方成熟多了。” “姐姐,我也长大了啊,怎么就不成熟了?”萧红绫撅起了嘴,“我早晚也会有这种气质的。” “小妹,长大不一定意味着成熟啊。”萧雪霏伸手点了一下萧红绫的额头,“如果你真的能成长到和这尊木雕一样的时候,大概你就懂得了。” “长大了不就是成熟吗?”萧红绫歪着头,不是很理解这句话。 萧雪霏越是看这尊木雕,越是出神。虽然是神似萧红绫的脸,却十分的端庄秀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未入世的仙子。拿在手里,有一股红木的味道,而且光泽很暗,明显不是新雕成的东西。将木雕翻转到背面,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应该是被某种利器划伤过。再看看木雕的底部,好像有过什么字,但十分模糊,基本上看不清了。 萧雪霏拿着木雕,问萧红绫:“小妹,这木雕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萧红绫笑着回答道:“姐姐,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是在城外遇到的一个怪人,和他聊了聊,就送给我了。” 说罢,萧红绫便回忆起白天的事情。 早上的时候,萧红绫带着福文出了萧府大门,一路直奔城门而去。福文背着装满了物品的木箱,跟在萧红绫后面,一路小跑,发出叮啷咣啷的声音,引得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萧红绫自然是不惧这些人的目光,而且临安城少有人不认识她这个萧家三小姐的,就算是没有见过她的脸,就那一身火红的衣服,临安城的百姓也没有不知道的。至于福文更不怕别人关注,他本来之前就是在大街上乞讨,对别人的目光早就有了很高的承受力,所以他现在吃得好穿得好,反而很享受别人的关注。 一路来到城门,守门的卫兵见到萧红绫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便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卫兵问道:“三小姐,怎么这么急,出了什么事吗?” “哎,你不是跟着我二哥去过我家的那个跟班啊。”萧红绫看他有点眼熟,说道,“我二哥在吗?” “萧副将不在这个城门,在西城门。”卫兵回答道,“这几天来参加演武大会的武林人士有些增多,所以萧副将安排了一些更严密的关卡审查。” “不在就好,那我先出去了。”萧红绫听到萧毅不在,便松了口气。 萧红绫就怕萧毅在这里守着,不让她出去。因为平时在城里胡闹惯了,萧毅还能处理,万一出城闯了什么祸,就不好说了。毕竟不能擅离职守,因儿女私情假公济私是大忌,万一萧乾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了他。既然萧毅不在,就没人能拦得住她了。 卫兵听萧红绫要出城,赶紧说道:“三小姐,您一个人出去,恐怕有什么危险,不如我派几个兄弟陪着你?” “可别,我带着书童呢。”萧红绫伸手指了指身后跑过来的福文,“我的身手足以自保,不需要你们跟着。” 卫兵为难地说道:“三小姐,可萧副将说……” “说什么说,二哥又不在,你就当没看见过我不就完了?”萧红绫打断道,“你不让我出去,我可去跟二哥告状了。” “别别别,您走好。”卫兵赶紧退后一步,他可惹不起这位小祖宗。 虽然萧毅交待过这件事,但他心里清楚,萧红绫毕竟是他的妹妹,不管怎么说最后还是会向着自己人。万一自己不懂事阻拦了萧红绫的去路,打扰了这位临安城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小姐的兴致,自己真的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卫兵再三权衡之后,赶紧拿着兵器退到一旁,甚至喝令进城的人让开一条路。 萧红绫满意地点了点头,跑出了城门。福文在后面背着木箱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路过卫兵的时候看了卫兵一样,发现对方投来同情的目光,但福文对此丝毫没有波动,他只在乎能不能跟得上萧红绫的脚步。临安城城外很大,可不能跟丢了。 萧红绫其实也注意到了福文的辛苦,但她毕竟是小姐的身份,而且她知道福文有一颗报恩的心,所以看到福文还可以坚持,就没伸出援手。其实更多的还是想出城玩乐的心占了上风,至于读书作诗什么的都是借口而已。 两人来到镜湖边上,看着平静的湖面,萧红绫望着远处天边的朝霞,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福文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萧红绫身后,一言不发。找好自己的身份和定位很重要,不管萧红绫要做什么,不喊他的话,自己就不要妄动。而且明显现在萧红绫是在享受这美丽的风景,不能出声打破此刻。 过了一会儿,萧红绫才深呼吸了一下,回到现实中来。见福文还背着木箱,便笑道:“福文,你怎么还背着,快先放下来,怪沉的。” “是,三小姐。”福文得到指令,便蹲下来,把木箱卸到地上,“我不累,这些并不沉。” “好。”萧红绫点点头,“等回家的时候,让福文多给你做些大鱼大肉吃,吃饱了更有力气。” “谢谢三小姐。”福文赶紧道谢。 萧红绫背着手,在湖边来回溜达,红衣飘飘,侧脸映着朝霞,看得福文一时间有些痴了。 萧红绫转过头来,看到福文愣在原地看着自己,不禁笑道:“福文,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啊,不敢,不敢。”福文赶紧低头,脸颊有些微红,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三小姐……很好看。” “嗯?”萧红绫没听到福文在说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话一出口,福文自知失言,赶紧跪下,不住地道歉:“对不起,三小姐,我失言了。” “你在说什么啊,先起来。”萧红绫一脸诧异,伸手拉起福文,“怎么突然就跪下了,你哪有什么错?” “我是说,我是说……”福文憋的小脸通红,最后还是坚定地说道,“我是说,三小姐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好看。” “对啊,你说的没错。”萧红绫听了后十分高兴,“我就是很美啊,家里人都这么说,你有什么错?” “是。”听到萧红绫这么说,福文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萧红绫是个很天真单纯的人,所以平时听惯了别人的赞美,不觉得这是件失礼的事情,反而自己很高兴。 趁着高兴,萧红绫捏了捏福文的脸,说道:“福文,孺子可教也,以后不管见了谁,你都得这么说。” “是。”不知道是萧红绫捏的力气大,还是福文害羞,福文的脸变得更红了。 “哎,福文,我记得你说你上过私塾,那你一定会作诗了?”萧红绫眨着眼睛看着福文,“看着这些美景,你没有什么灵感吗?” 福文赶紧回答道:“回三小姐,我才疏学浅,所以还不能做到即兴吟诗。” “看你说话的样子跟叶青差不多,我还以为你肚子里也有墨水呢。”萧红绫一脸扫兴,“这样吧,你会写字吧?” 福文回答道:“这个会,能写几个字。” “那你把纸墨笔砚拿出来,咱们到那边去。一会儿我念,你负责写,写完后给叶青……给姐姐看看,我萧红绫也不是只知道习武,不知道读书。”萧红绫意识到中途提到了叶青,但随即就改了口。 殊不知,她已经无意间都会想到叶青了。 第57章 城外偶遇(中) 福文并不知道叶青和萧红绫的事情,只是听从萧红绫的指示,随她走到湖边一块比较平整的大石头前,从木箱里拿出纸墨笔砚,一边摆好宣纸,用地上的石头压住,一边研着墨,旁边用笔架搁好毛笔,随时等着萧红绫“出口成章”。 萧红绫则轻轻一跳就站上了大石头上,双手叉着腰面对着镜湖平静的湖面,心旷神怡。微风拂来,湖面荡起层层涟漪。岸边的垂柳一片金黄,枯黄的柳叶蝴蝶般纷纷飘落下来,伸手去抓,却抓不到。偶有小叶轻舟划过,长长的竹篙插进湖水的深处,向后捅去,又被船夫高高地提起,重复着这段动作,惊动了湖里的生灵。一条大鱼拍打着尾鳍,快速地游到岸边。 萧红绫见到这些场景,绞尽脑汁地搜索脑袋里仅有的那些美丽的辞藻,但是憋了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 福文则在萧红绫身后仰着头看着她,手里的毛笔早已汲饱了墨,举在半空就等着萧红绫开口作诗。但是等了好久,胳膊都有些酸了,萧红绫还是站在原地看着风景,一言不发。 “三小姐好兴致啊,不知道这镜湖美景,是否还合你的心意呢?”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萧红绫和福文都不禁回头看去。 看清来人,萧红绫先是不经意地喜上眉梢,但随后一皱眉,叉着腰问道:“叶青?你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跟踪我?” 叶青拿着折扇,作揖道:“岂敢岂敢,只是偶遇而已。” 真的是偶遇吗? 叶青自从清晨路过萧府,前去打招呼顺便想对萧红绫发出邀请,但得知萧红绫已经出去后,便带着叶三匆匆地赶往城外镜湖。刚走到大街上,便被一群书生打扮的人围了上来。 “哟,叶公子,您这是匆匆地要去哪儿?” “我们刚才去城主府了,管家大人说您已经出去了。” “是啊,叶公子,你可不能忘了我们啊。” “堂堂的叶家二公子可不能爽约啊。” “……” 这群人七嘴八舌地,十分喧闹,拦住了叶青的脚步。叶青一张嘴难以对付这么多人,只能一脸为难地举着手在人群中心来回打转。 叶三赶紧挡在叶青身前,扒拉着众人:“诸位莫急,我家公子不会爽约,只是有要事在身,出来的早。现在事情办完了,正是要去镜湖边与大家吟诗作对,共赏美景。” “那太好了,咱们赶紧去吧。”有人附和道。 于是,叶青便被这群人簇拥在中心,出了城门。叶三被挤了出来,一直在边缘盯着叶青,万一有什么事,自己就冲进去护着他,避免出现意外。 来到镜湖边,叶青一边客套着应付众人,一边踮着脚越过众人的头顶或是从肩膀的缝隙寻觅着萧红绫的身影。向东边眺望了一下,发现一个红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便喜上眉梢。 “叶三,你让他们一人作一首关于镜湖的诗,每人都有赏。”叶青奋力挤出众人的中心,向萧红绫所在的方向跑去。 “哎哎哎,叶公子,怎么走了?”众人见叶青挤了出去,都纷纷阻拦。 叶三赶紧张开双臂,拦住他们:“大家不要急,少爷他有私事要办。你们听少爷的,每人吟诗一首,都有赏。” “既然叶公子有赏,那咱们就照办吧。”听到有钱可以拿,一些人就松了口。 “那写得好的是不是能多赏啊?”有些人展示了自己的贪心。 “咱们比谁写的又多又好,这样可以拿最多的赏钱,也就没人有意见了。”有些人则想彰显自己的优越感。 叶三一边阻拦着这些人,一边回头看着远去的叶青,心里默默地为他加油打气。 叶青一溜小跑,在距离萧红绫不远处的地方换成了慢步走,同时整理了一下被风吹歪的衣襟,正了正头冠。折扇轻捻,立在胸前,一边轻摇着,一边缓步走到萧红绫的身后。至于福文,他看都没看一眼,装束是仆人的装束,毕竟萧府那么大的宅邸,有自己不认识的仆人也正常。而且此刻叶青的眼里只有萧红绫一个人,容不下旁人了。 萧红绫静立在大石头上,对着泛起涟漪的镜湖,初升的朝阳为她披上一层金红色的轻纱,即便是看着背影,也让叶青心动不已。萧红绫迟迟未动,叶青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配上如此绝美的场景,令他心驰神往如入仙境。一阵微风吹来,撩起萧红绫的发丝,似有一股幽香飘来,沁人心脾。 萧红绫绞尽脑汁地想着,但就是做不出一首诗,只能发出只言片语,这才把叶青拉回现实。看样子如果不主动打招呼,自己还要等很久。叶青只好出声提醒,这才让萧红绫和福文回过头来。 看见叶青站在身后,萧红绫不禁心情很是复杂。说不上来有什么感觉,但是配上这幅美景,叶青长得也算俊俏,而且一身书生气,显得很清秀。 “怎么就你一个人?”萧红绫问道,“叶三没跟着你?” “他在那边。”叶青用扇子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我和好友们相聚此地吟诗答对,碰巧见到三小姐在这里,便过来打个招呼。” 萧红绫顺着叶青指的方向看去,确实那边有一群人在对着镜湖指指点点,便问道:“哦,是这样啊。那你为什么自己过来了?” 叶青解释道:“自然是被三小姐所吸引,难得见到你来这镜湖湖畔,而且萧伯父似乎不喜欢你出城游玩。” “我爹他就是怕我在外面有危险,说我学艺不精,三脚猫的功夫连自保都是问题。”萧红绫在大石头上蹲下来,嘟起了嘴,“哼,总是把我当小孩子。” “萧伯父自然是担心你,这是人之常情。”叶青安慰道,“其实在长辈的眼里,不管我们长多大,都是他们的孩子。” “可是我真的已经长大了啊。”萧红绫说着,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福文,“福文,你说,我是不是大人了?” 福文听到萧红绫点自己,赶紧点了点头,但是没说出什么来。 “你看,我的书童都这么认为。”萧红绫摊开双手。 叶青苦笑不得,心里认为萧红绫仍然像个孩子,但是脸上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便转移话题道:“书童?三小姐你什么时候收了个书童在身边?” “昨晚临时决定的,爹一直催我读书。”提到福文,萧红绫并没有那么高兴,“我找个书童也是为了有个伴儿,读书多无聊啊,那些字在纸上也不会动,黑不溜秋的。” 听到萧红绫的描述,叶青忍俊不禁,这种风趣的描述只能在她嘴里说出来,自己是怎么样也说不出这些话的。 “三小姐若是觉得念书枯燥无味,也可以让我陪读啊。”提到读书,叶青顿时有了自信,“我叶青大小也是个举人,不比这临安城的教书先生差多少。” “你?”萧红绫立刻拒绝道,“你太死板,又不听我的话,我才不让你陪我。” “这……”叶青一脸尴尬,“我会尽量让学习的过程变得有意思一些。” “那你先作个诗来听听。”萧红绫指着身后的镜湖,“就以这镜湖为题。” “这还不简单。”叶青丝毫没有犹豫,出口成章,“亭廊岸柳映平湖,银杏涂金草色朱。晓日偏生蓝水底,无边秋意更难图。” “什么意思?”萧红绫眨眨眼睛,“听起来还蛮不错的。” 叶青微微一笑,轻摇折扇,耐心地解释道:“都是说的这附近的景色。镜湖边上有一座雅亭,还有一道古长廊,微风拂过岸边的垂柳,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秋天的银杏树的叶子上就像是涂了一层金,而地上的草接近于朱红色。初升的太阳照映着湖面,让湖水变得有些发蓝,而湖面的倒影就仿佛太阳在水底。这一切的景色,都是在展示秋天,而真正的秋天景色,是更难以描述的。” “不行,还是无聊。”萧红绫听得皱眉,转身问福文,“福文,你听懂了吗?” 福文赶紧点点头。 叶青则在一旁继续说道:“其实这算简单的诗词,因为只有景色的描写,尚未融入过多的情谊……” “那你跟福文交流情谊吧。”萧红绫满脸的不悦,随即站起身来,从大石头上跳下来,“我去附近逛一逛,福文就交给你了。” “哎,三小姐,你要去哪里?”福文匆忙地收拾东西,“我先把这些收起来。” “不用,你就留在这里,跟叶青好好学学,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样你就不用去私塾也可以提高你做书童的能力。”萧红绫一指叶青,“我就去附近的小亭子转一转,散散心。你可不许跟上来,不然以后就不让你出府了。” “三小姐,这……”福文一脸为难,自己不知所措。 要说听三小姐的话吧,但是离叔那边交待不过去。不听吧,但是三小姐这脾气怕真的是说得出做得出。福文只能暗自干着急,手上拿着纸墨笔砚,往木箱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就卡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叶青连忙打圆场道:“这位书童,你就听三小姐的吧。你是三小姐选中的,自然就要听她的话。而且这附近也有城防军巡逻,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就算有危险,按三小姐的身手,你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叶青,你今天倒是挺通情达理的嘛。”萧红绫一扫刚才的不悦,满脸都是开心的神情,“福文交给你啦,我一会儿就回来。” 叶青被萧红绫夸奖,也很开心,便作揖道:“三小姐慢走。不过你可别走的太远,不然书童也不放心。” “晓得啦,怎么跟我爹一样婆婆妈妈的。”萧红绫嘴上骂着,心里却很开心。因为今天的叶青和之前不一样,如果之前自己这样做,叶青一定会帮着福文阻拦,不知道为什么叶青会是如此表现。 叶青也很开心,因为萧红绫嘴上虽然不饶人,但是眼神勾了自己一下,不禁心潮澎湃。今天之所以放任萧红绫任性行事,是因为叶三之前跟他说要顺着萧红绫一些,因为三小姐平时在家里是最受宠的,所以性格是娇蛮任性了些,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会比常人更加真诚,只要你对她好,她都会记在心里。所以叶青虽然对感情这方面愚钝,但是顺着萧红绫是他擅长的,主打一个不顾一切、肆意妄为。 福文只得听三小姐的话,停留在这里。但萧红绫也只是嘴上一说,叶青当然也并不愿意教一个不认识的书童念书,所以两个人就各想各的心事。福文当然更不可能僭越身份去和叶青搭话,虽然不知道叶青是谁,但是看三小姐话里话外的态度,肯定也是别人家的少爷,一般人也不会让萧红绫又气又笑,情绪变化如此之快,所以他便老老实实地当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只能翘首盼望着萧红绫可以早日归来。 叶青则在一旁回味着自己刚才作的诗,望着镜湖想着自己的心事。时不时看向萧红绫离开的方向,望着亭廊出神。 萧红绫离开叶青和方隐,往远处的亭廊走去。一路上微风拂面,空气清新,让她心旷神怡。因为长期处于被别人照顾和照看的生活中,这次没人跟着,单独行动,所以她特意偏离两个人的视野,直到看不见他们。 萧红绫觉得自己现在真正获得了自由,没人管着,也没有人跟着,真正的是自己一个人,无拘无束。此时的萧红绫就像是一只出笼的小鸟,一路蹦蹦跳跳,虽是秋天,但连路边的花草在她眼里都充满了无比的生命力。走到空无一人的长廊上,这时候心里反而很兴奋。转过一个拐角,来到一个亭子前面,萧红绫便打算去休息一下。只见亭中摆着常见的石桌石凳,有一个身穿黑色衣衫的人,正背对着自己坐在亭中,手里似乎在拿着什么东西,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出于好奇,萧红绫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一探究竟。 第58章 城外偶遇(下) 吉祥客栈内,洛轩因为伤口再次疼痛而醒来。望着黑漆漆的房梁,脑海里还在回想着江舟城的旧事。忽觉口干舌燥,便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了一眼桌上的墨魇剑,不禁皱紧了眉头。伸手摸向怀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把小木盒放到桌上,洛轩坐到桌前,出神地望着小木盒。良久,似乎是下了决心,把手搭在了木盒上。 刚推开木盒的一道小口,洛轩忽地听到楼下传来了声音。便迅速把小木盒收进了怀里,然后拿起墨魇剑,拉开轩窗。刚要跳出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桌子,又倒退一步,伸手把刚才喝水的茶杯用力一甩,甩掉残余的水滴,然后倒扣回托盘中,这才跳出窗外。 此时屋门被打开,吉祥客栈的掌柜和刘二走了进来。 “就是这屋?”掌柜的问道,“这两天你都没见过他回来?” 刘二回答道:“是啊,掌柜的,这姓洛的自从那天晚上出去,就没回来过了,而且带的东西也都没留下。” “应该不会回来了吧。”掌柜的说道,“是不是已经出城了?” 刘二回答道:“可是他确实预付了半个月的房钱,总不能把它租给其他人吧。万一人家突然回来了,这事就说不清了。” “也罢,反正你每天都打扫干净,实在是没地方给住客了,就先把这屋腾出来。”掌柜的点点头,“若是姓方的回来,就给他解释一下然后换新房间。反正他东西也都不在这里,也不存在丢失财物要找咱们打官司。” “好,掌柜的,我知道了。”刘二点点头,“我先把窗户打开通通风……哎?好像开着呢。” “今天风不小,应该是被风吹开的。”掌柜的摸了摸桌面,“你看这都落了土了,先拿抹布擦一擦。” “哎,我这就擦。”刘二扯下肩膀上搭着的手巾,立刻便开始擦着桌子。 “我出去一趟,有点生意要谈。万一有人来,你就看着招呼着,别忘了花名册一定要写。”掌柜的叮嘱道,“要不是这花名册,那天晚上所有的客人可就都被衙门带走了,我们的损失可承受不起啊。” “掌柜的你放心去吧。”刘二走到窗户边,擦着窗台,“都有我呢。” “你也来的时间不短了,交给你我放心。”掌柜的点点头,“那就这样,我走了。” “好,掌柜的您慢走。”刘二点头哈腰道。 送走掌柜的,刘二撇撇嘴,叹了口气。试探性地往窗外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任由窗户开着,擦拭着桌椅板凳。 洛轩正蹲在吉祥客栈这间屋子的屋顶上,听到刘二和掌柜的的对话,然后知道刘二暂时不会离开这间屋子,便略一思索,从吉祥客栈后身跃下,从小路往城门处走去。 城门处人来人往,不少是带着兵器的侠客。因为都听说明天城主府要举办演武大会,附近的江湖义士便都怀着各自的目的提前来找住所,为了参加这好处多多的演武大会。有的人是为了钱,有的人是为了谋求一份工作,有的人就是为了与高手切磋,总之卫兵看到这些奇装异服的侠客都很头疼。 洛轩走到城门处,一个卫兵看到了他,便叫住了他:“嘿,那个黑衣服的,你干什么去?” “出城。”洛轩淡淡地回复两个字。 “出城?出城干什么?”卫兵问道,“城里没地方住了?” 洛轩抬头看了卫兵一样,卫兵一皱眉,继续追问道:“说话啊,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洛轩的视野偏离开他一些,见到城门处贴着一张通缉令,通缉令上的画像跟自己有几分相似,而且写着“捉拿无忧剑客者,赏银百两”,便悄悄地把手放在了剑柄上。只要卫兵认出了他,城门就会马上血流遍地。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另一名岁数偏大的卫兵大步走过来,敲了这名卫兵一下。 岁数偏大的卫兵说道:“对不对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能给安排住处不成?” 岁数偏小的卫兵摸摸头,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嘿嘿,这不是我姐夫托付我,要是进城的人找不着地方,可以拉到他那边去。” “得了吧。你姐夫那里乞丐都嫌弃,那个破地方哪里像个客栈,临安城能留下你姐夫让他开客栈都是城主法外开恩了。”岁数偏大的卫兵骂道,“他们这些外来的侠客都是参加演武大会的,平时也都住的不差,今晚更是要养精蓄锐住好地方。一个个都自视清高,哪里能和老百姓住在一起。” “万一呢,这不是姐夫答应给我提成吗?”岁数偏小的卫兵一脸委屈,“拉一个人,给我二十文呢。” “还给你二十文?你这不干正事,不扣你今天的工钱就不错了。”岁数偏大的卫兵说道,“赶紧回来卡口查人,出城的不用管。现在都是查进城的,这口上就咱们四个人,光是来参加演武大会的江湖中人就比平时出入城的人多了几倍,哪里还容得下你抽时间搁这儿拉私活儿。我可告诉你,萧副将一会儿可就来视察,你再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当心倒霉够你喝一壶的。” “成成成,那我不管了,我马上回去。”岁数偏小的卫兵听到“萧副将”,便变了脸色,赶紧离开了洛轩。 洛轩见两名卫兵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卡口上,继续检查进城的人。既然出城已经没有了阻拦,洛轩便大大方方地出了城。 因为吉祥客栈暂时不能回去,而且与冷面修罗约定的时间还有很久,所以洛轩打算在城外寻一处幽静的场所先待着。手摸着怀里的木盒,洛轩开始寻觅安静无人的地方。 走着走着,洛轩就来到了镜湖的边上。顺着长长的走廊一路而行,因为天色尚早,而且比较偏僻,所以没遇到什么人。走廊的尽头有一处小亭,于是洛轩便走过去,将墨魇剑横放在亭中的石桌上,自己坐在石桌前的石凳上。 掏出怀中的木盒,抽出盒盖,里面躺着一尊人型木雕。将木雕拿出来,洛轩一边抚摸着雕刻出来的人脸,一边眼神忧郁地看着。 “婉彤,三年了。”洛轩自言自语道,“你我分别已有三年,可我大仇未报,尚不能去见你。” 洛轩一时间不禁陷入了回忆中,忽然听到背后有声响,便伸手按在了剑鞘上。回头一看,是一位全身上下穿着大红衣衫的女子,再往脸上看,洛轩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嘴里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两个字:“婉彤!” 萧红绫正在蹑手蹑脚地靠近,前面的黑衣男子,忽地那男子转过头来,看到自己后说了一句什么,由于尚有些距离,没听清那黑衣男子说的什么,但是她看到了那人把手放在了随身携带的宝剑上,便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也是来这附近玩的,看到这里有个人就像过来看一看。” 虽然在萧府和城里娇蛮任性,但是萧红绫也只对熟人如此。对于陌生人,她还是保持着大家闺秀应有的礼貌。而且面前这个黑衣男子,似乎长相也很俊美,就是有一种悲伤的色彩,忧郁的美。 洛轩听到萧红绫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手里的剑也放下了,摇摇头对自己苦笑道:“是我妄想了,婉彤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萧红绫见洛轩没搭理自己,不禁有些生气,但出于第一印象的好感和对陌生人的礼貌,她还是忍了。 萧红绫脚步未停,走过来看着洛轩的脸,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洛轩看着萧红绫的眼睛,回答道:“在这里稍作休息而已。” 但洛轩的心里却不断地做出反应:她果然不是婉彤,只是面目有些相似,但是眼神里充满的是灵气而不是深邃。身披大红,性格张扬,也不似婉彤那边清秀婉约,所以两人的气质也完全不像。 即便是知道两人并非同一人,但看着这张脸,洛轩还是心潮澎湃,不过心情是五味杂陈的。 看到洛轩的回应如此冷谈,萧红绫便问道:“你应该不认识我吧?你是外面来的人?” 洛轩只是点点头,没有做任何言语上的回答。 萧红绫叉着腰继续说道:“我姓萧,是临安城里萧家的三小姐。你现在待的这个地方叫镜湖,也归我们家管。” 洛轩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便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萧姑娘若是想独享此处,我离开便是。”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红绫连忙拉了一下洛轩的胳膊,“没说让你离开。” 洛轩看到萧红绫的手拉住了自己的左臂,便不禁看向萧红绫的双眼,同时冷冷地说道:“松手!” 洛轩自己都没想到,现在心里竟然还默许有陌生人可以随意触碰自己。若是别人,恐怕自己早已经墨魇出鞘,身首异处了。 萧红绫只觉得被洛轩那冷冽的目光瞪了一眼,赶紧松开了手:“对不起,我……我……” 萧红绫看着洛轩那冷峻的脸庞,从未感受过如此冰冷的拒绝,下意识地道了歉。要是搁在临安城,她萧红绫这辈子就没对别人真心道歉过,更别说从嘴里说出来。一股莫名的心痒油然而生,萧红绫也变得语无伦次。 “抱歉,是我失言了,让萧姑娘受惊了。”洛轩还是先退让了一步。毕竟对方是女孩子,而且和苏婉彤长得有些像,这种发自内心的好感是忍不住的。 萧红绫也赶紧接话道:“没关系,我没事。刚才也是我的错,你……请坐吧。” 在莫名的尴尬中,两人对面而坐,一时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萧红绫毕竟是萧红绫,一扫刚才的尴尬,开口问道:“刚才我都自报家门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洛轩其实不想与她多谈,便想打发她离开,便说道:“江湖上都称我为‘无忧剑客’。” “无忧剑客?没听说过。”萧红绫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平时只在临安城活动,两耳不闻江湖事,听到的也都是说书人编撰的故事或者是长辈外出游历带回来的奇闻,像无忧剑客这种江湖公敌的事情自然是听不到的。 萧红绫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墨魇剑说道:“哦,我明白了,你也是来参加演武大会的吧?” 洛轩疑惑道:“演武大会?” “对啊,就是明天在城主府后院举办的演武大会啊。”萧红绫解释道,“你也应该是来参加的吧。” “算是吧。”洛轩敷衍地回答道。 “那太好了,明天我也会去。到时候能看到你参赛吗?不知道你的武功有多高呢。”萧红绫开心地拍起了手,“按我的眼光来看,你一定是一名高手。你看这剑,感觉就很厉害……” 说着,萧红绫便伸手去拿墨魇剑。 “姑娘请自重。”洛轩赶紧握紧了墨魇剑,同时用眼神警告萧红绫。 “好好好,不拿就不拿,真小气。”萧红绫委屈地嘟起了嘴,哼了一声,“哼,我们家的剑比你的剑好的有的是,看看又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洛轩紧皱眉头,看不透眼前这个神经有些大条的姑娘。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一副自来熟的开朗模样,想到婉约内敛的苏婉彤,一时间让洛轩有些恍惚。 萧红绫问道:“哎,这是什么?” 洛轩一出神的功夫,之间萧红绫伸手拿起了木盒中的那尊人型木雕。 “这是……这是我吗?”看清木雕的脸,萧红绫惊讶地问道,“这不就是我的脸吗?” 洛轩正打算伸手把木雕抢回来,但是看到萧红绫拿着木雕的模样,苏婉彤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让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喂,无忧剑客,我在问你话呢。”萧红绫把木雕放在洛轩面前,问道,“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啊,为什么这木雕上是刻了我的模样?” 第59章 瞒天过海 见到萧红绫如此发问,洛轩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是啊,眼前这个人只是长得像苏婉彤,而并非是真的苏婉彤。不禁心中对自己苦笑,拿他人当成自己的情感寄托,是最不应该做的事情。 洛轩平复了一下心情,解释道:“此人并非是萧姑娘,你我才刚见面,而此木雕是三年前的物件,必然不是萧姑娘。” “说的也是,我看这木雕挺旧的了。”萧红绫翻来覆去地看着木雕,“那她是谁啊?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长得一样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吗?” 洛轩回忆着往事,嘴角不禁挂上了微笑,回答道:“她是我的妻子,姓苏,叫苏婉彤。这个木雕,就是她的模样。” “苏婉彤?好好听的名字。”萧红绫赞叹道,“提到她,你终于笑了。刚才都是一副冷脸,看得我有些害怕。” 听到这话,洛轩便收回了笑容,心里暗自踌躇着。 萧红绫又拿着木雕在手里把玩着,说道:“刻得真好,栩栩如生,真想见见她,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另外一个自己。” 洛轩心道:虽然容颜相似,但你们两人的性格反而相差很大,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看到萧红绫拿着木雕碎碎念的模样,洛轩又回忆起了苏婉彤拿着木雕跟自己说话的模样。 想到这里,洛轩便开口道:“既然萧姑娘喜欢,不如这木雕就送与你吧。” “啊?真的吗?”萧红绫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她不是你的妻子吗?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我终究还是要回去见她的。”洛轩摇摇头道,“这木雕也只是用来排解思念之情,而且我可以再雕刻一尊。” “原来这是你刻的啊,你的手真巧。”萧红绫说道,“不如你再刻一个我,这个你的妻子还是你留着吧。” 洛轩淡淡地回答道:“我还有要事在身,没有那么多时间。” “哦,对,你还要参加演武大会。”萧红绫不知道洛轩说的要事是什么,只想到了演武大会。 “那就这样吧,这尊木雕我就收下了。”萧红绫将木雕抱在怀里,笑靥如花,“我家就是临安城萧府,离城主府不远,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和需要,直接去府上找我。” 洛轩点点头,未作任何承诺。 萧红绫很是高兴,出来一趟,还获得了一个非常好的礼物,实属是意外之喜。所以她见洛轩还有留在这里的意思,便站起身来,与洛轩道别。 “那我就先走了,无忧剑客。”萧红绫抱着那尊木雕,“期待你能在演武大会上出人头地。” 说罢,萧红绫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洛轩望着萧红绫远去的背影,脸上爬满了不舍与忧伤。扭头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木盒,神情慢慢地变成了释然。便伸手将木盒的盖子重新盖起,也盖住了有些湿润的双眼。 “你说那个人叫自己无忧剑客?”萧雪霏听完萧红绫的叙述,不禁瞪大了双眼。 “对啊,我觉得这个称号还挺特殊的,难不成姐姐你知道这个人?”萧红绫歪着头,看着萧雪霏。 萧雪霏此时放下了手里的女红,眉头紧皱,自己的双手止不住地在颤抖,认真地看着萧红绫的眼睛,问道:“你还跟他说了什么?” “没再说什么了啊。我本来想邀请他来咱们家做客,但是想到他明天还要参加演武大会,再加上爹和离叔可能也不让随便往家里带人,我就没提。”萧红绫看到萧雪霏如此失态,不禁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萧雪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你以后尽量别再见他,明天演武大会上,若是见到他,也尽量别单独与他见面。” “怎么了?他是坏人吗?”萧红绫好奇道,“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啊。七恶霸我也见过几个,都不是他那副模样。” 萧雪霏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萧红绫也没看到城里的通缉令,更不知道无忧剑客的由来,于是便绕了个圈子,回答道:“他不能够用好坏来评判,只是他……他武功高强,我怕一不小心伤到你。” “我又不跟他切磋,哪里会受伤。”萧红绫眨着眼睛回忆道,“他倒是随身带着一柄乌漆麻黑的剑,看着挺渗人的。” 萧雪霏“那些事情你别管,而且若是见到方隐,也不许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 “为什么啊?”萧红绫好奇道,“无忧剑客还和方隐有关系?” 萧雪霏含糊地解释道:“他们二人曾经有过……矛盾,而且这件事也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包括爹和小毅,今天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你记住了吗?” 萧红绫见萧雪霏十分严肃认真,便发自内心地问道:“姐姐,为……” “不许问为什么,还不到你该知道的时候。”萧雪霏打断萧红绫的发问,“这件事暂时保密,你听姐姐的话。” “哦,我知道了。”萧红绫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是心里还是听萧雪霏的话。从小到大疼爱自己的姐姐既然这么严肃认真,自己也没话说。而且一个外人,不可能因为他破坏姐妹之间多年的情感,再加上萧红绫钝感十足,也就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答应归答应,萧红绫还是委屈地撅着嘴。萧雪霏见萧红绫的样子,知道自己刚才也是有些过于激动,便带着歉意地摸了摸萧红绫的脸,安慰道:“刚才是姐姐有些失态了,你别怪姐姐,这件事很重要。这样吧,你饿了吗?我去给你煮碗银耳羹吃。” 听到有银耳羹吃,萧红绫立刻喜笑颜开,一扫刚才的不悦:“好啊,我最喜欢姐姐做的银耳羹了,我要多放些蜜糖的。” “好好好,给你多放。”萧雪霏宠溺道,“也不怕吃多了牙齿里面长蛀虫。” “嘿嘿嘿,我不怕,多喝水就好了啊。”萧红绫歪着头,一脸自豪。 “好,你等着,我去找福满。”萧雪霏拍了拍萧红绫的手。 走到门口,萧雪霏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继续把玩木雕的萧红绫,不禁低声自言自语道:“原来你就是苏婉彤,竟然和小妹一个模样。若是方隐早就见过你,恐怕会有更好的计策吧。” 开门出去,来到中庭的厨房,福满正在忙活着做菜,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福满,银耳放哪里了?”萧雪霏一边翻着橱柜一边问道,“上次我记得福贵买了不少存货呢。” 福满听到有人喊他的声音,转头看到是萧雪霏,便连忙说道:“大小姐,这里脏乱,您先别进来。” “挺整洁的,再说了做饭的时候哪有不脏乱的,做好了再收拾就好。”萧雪霏说道,“你就告诉我银耳在哪里,我给小妹熬一碗银耳羹吃。” “大小姐,让俺来吧,我这还有最后两个菜,马上就炒完了。”福满满头大汗,加速挥舞着炒勺。 “找到了,都说了你别管了。”萧雪霏拉开最下面的一个橱柜,从里面拎出一包干燥的银耳,“今天是爹和方隐的饭局,你伺候好他们就行了。” 福满颠着勺,火焰窜的老高,映红了福满的脸庞:“那行,等一会儿俺给老爷和方少爷弄完了,再给大小姐和三小姐送些糕点过去,还在锅里没熟呢。” “可以,小妹最爱吃你亲手做的糕点了,一会儿送到我房间就行。”萧雪霏吩咐完,拿着银耳离开了。 福满把最后两道菜都盛在盘中,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手端一个,快步送到前厅。放下最后的两道菜,福满便回厨房去弄糕点。前厅之中,萧乾和方隐对面而坐,杯来盏去,高谈阔论。 萧乾饮尽杯中酒,笑道:“方隐,干得不错啊,才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寻回了金丝天蚕胄,不愧是中原第一神捕。” “萧伯父,实在是惭愧,虽然金丝天蚕胄寻了回来,但是还是让云无影逃走了。”方隐也一饮而尽,作出一副惭愧的模样。 “那云无影相当狡猾,抓不到也不怪你。”萧乾摆摆手,安慰道,“哎,没关系,明天我带你去见城主大人,说几句好话,最多不过功过相抵。城主大人那么通情达理,定保你相安无事。” “多谢萧伯父,那我就放心了。”方隐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有了些着落,但最终还要看叶重阳会作何反应。 因为除了金丝天蚕胄,还有一个打不开的铁块,现在寄放在小三元的老板冯天巧那里。而且看那天叶重阳慌张的模样,叶重阳更看重那个铁块,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云无影的事情告一段落了,还有一个无忧剑客待需解决。”萧乾叹了口气,“三宝殿的后事算是处理完了,死亡二十三人,后续运营交给了之前被阎四夕赎走的铁掌花和尚智远,他也叫嚣着要替金钱豹、柳花郎和小七报仇,整天在临安城发了疯一样找人。要不是我派人盯着他,不知道还要出多少乱子。明天演武大会开幕在即,这时候可不能出了差错。” 提到无忧剑客,方隐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手里夹菜的动作,转为拿起了酒杯:“无忧剑客的事情我也在暗中调查,经三宝殿一役,想必他重伤未愈,不知道隐藏在何处,很大几率不会影响到演武大会。来,萧伯父,我敬您一杯。” 萧乾看了方隐一眼,举杯回敬,酒入口,咂了下滋味,开口道:“方隐,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但按我对你的了解,一定不是什么坏事,我只是希望你做事一定要讲究分寸,切莫意气用事。” “是。”方隐立刻领会,便也不再多说。 两人又聊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互相畅饮了一会儿,萧乾有些疲倦了,便结束了这个小饭局。 方隐走出前厅,看了看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打定了主意,回到萧府后院。先回到自己的屋里把苏平托付给他的木盒揣进怀里,随后走到萧雪霏的闺房前,见到屋内烛影摇晃,知道她没有忘记与自己的约定便放心了下来。 轻轻地敲了敲门,屋中一阵人影晃动,只见房门被打开,在方隐面前出现的却是萧红绫。 方隐先是一愣,然后苦笑道:“三小姐,这么晚了,您还没回房休息吗?” “怎么着,神捕大人不是也没睡吗?这深更半夜的,您不是也没回房休息吗?”萧红绫虽然一脸嚣张,但明显是带有困意的,只是在强撑着罢了。 “没办法,小妹非要跟去,应该不碍事吧。”萧雪霏从萧红绫身后走来,一脸苦笑地问道,“她一直在求我,而且忍住了困倦,说是一定要见识下神捕大人的风采。” 萧红绫插嘴道:“神捕大人办案,小女子可否有幸一观啊?” “三小姐言重了,在这临安城,您去哪里谁又能拦得住呢?”方隐耸耸肩说道,“此次随行也好,还请三小姐保护好雪霏,以免发生不测。” “你尽管放心,虽然比不上你,但是保护姐姐这件事,我可是从小做到大的。”萧红绫拿起桌上的剑,狠狠地瞪了方隐一眼,“敢动我姐姐,先吃我一剑。” “不敢不敢。”方隐举起双手在胸前,接着说道,“还有,请三小姐一定要对今夜看到的一切事情保密,即便是萧伯父也不能提起。” “放心放心,姐姐已经嘱咐过我了。”萧红绫摆摆手,“就算是爹把我吊起来问,我也不会透漏一个字的。” “你把爹看成什么了,怎么会把你吊起来呢?”萧雪霏拍了一下萧红绫的头,“最多是打你的屁股。” “那不行,我最怕打屁股了。”萧红绫马上捂着自己的臀部说道,“我一定把嘴巴闭得像缝上一样。” “今晚萧统领会整夜待在城主府,以确保明日演武大会事宜。待到亥时,我们便出府。”方隐说道。 第60章 端午惊变(上) 待萧红绫走后,洛轩也起身离开镜湖边的小亭,在石桌上留下空空的木盒。顺着长长的走廊踱步到镜湖边,微风掠过湖面,让洛轩在水中的倒影变得恍惚起来。静静地望着远处随风摇摆的垂柳,洛轩的思绪不禁也恍惚般地飘向了三年前的江舟城。 江舟城苏府有一个很大的后花园,后花园里面的竹林青翠欲滴,使得空气清新如常。距离端午节还有些时日,在节前的这几天里,洛轩与苏婉彤几乎每日都在竹林中度过。当苏婉彤抚琴而歌,洛轩则持剑起舞;鸳鸯在她手中尺绢上戏水,红木在他手中雕刻成心爱之人的模样;洛轩拿着苏婉彤为他绣的鸳鸯方巾,珍爱地揣在怀中,苏婉彤接过洛轩为她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雕,郑重地摆在自己屋中。洛轩一时间沉浸于这莫大的幸福日常之中,这种超然世外的生活消散了他内心中些许复仇的怒火。 能与相爱之人如此,隐居于此处,不食人间烟火,夫欲何求? 经过了几日的休憩,洛轩的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不管是在剑冢修炼的苦,还是一心复仇的怒,此刻也都被苏婉彤一个人的甜所替代了,转为更为坚定的信心。因为苏婉彤的示意,那柄墨魇剑就被洛轩随手扔在马厩,这几天从未再拿起过。 到了端午当日,苏平按照晚上要准备的晚宴带了两个人外出采购,卢妈则操持着府里的人一起包粽子。鉴于府内无事可做,一个是府上的小姐,一个是小姐的心上人,所以仆人们都抢着把活儿都占了,不给他们留一丝余地。 卢妈劝他们道:“小姐,你和洛公子还是出去走走吧,正是过节的时候,外面可比苏府热闹多了。” 洛轩点点头道:“也好,江舟城我也很久没回来了,不知道老街的变化大不大。婉彤,你可愿随我去逛一逛?” “好啊,洛轩,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一身出门的衣服。”苏婉彤十分高兴,便回屋去换方便出行的衣服了。 卢妈这时候拿出了一把碎银,塞进洛轩手里:“洛公子,咱们这小城也花销不了多少,您看着小姐有什么喜欢的,就买给她。” 洛轩赶紧推辞道:“卢妈,我有钱,您不必……” “拿着吧,我们这些下人平时也看不到小姐这么高兴地时候,你来了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卢妈语重心长地劝慰道,“而且小姐待我们都很好,但我们想买个什么东西送给她的时候,小姐是坚决不要的。所以就这份情谊拜托给你了,你替我们送一下吧。” 洛轩看着卢妈认真的模样也不好推辞,于是说道:“那这样吧,这些钱就算我借您的,以后我再来看您的时候,就还给您。” 卢妈捂嘴开玩笑地说道:“什么还不还的,以后咱们还不都是一家人嘛。” 洛轩也笑了,但没再说什么,就在前院里等着苏婉彤换完衣服出来后一起出门。 不多时,苏婉彤便换上了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便装,虽然没有了那些轻飘飘的丝巾和长到拖地的丝绸长裙,但那张脸仍然显得整个人无法摆脱贵族的气质。洛轩心里暗自摇头:这要是盛装打扮,恐怕江舟城的所有男人都要为之倾倒。 苏婉彤走走跳跳,来到洛轩面前,摸了摸头上别着的冰海梦蝶,身子向前倾,双手背后,歪着头问道:“怎么样?这下就不会让别人知道我是苏府的大小姐了吧?” 洛轩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自己不说,肯定没人知道啊。就是一些知道你模样的人,应该会一眼认出来吧。你这张脸,在江舟城可是独一无二的。” “那怎么办?不然我把脸遮住?”苏婉彤掩嘴笑道,“或者你一直挡着我?” “不然给你抹点儿锅底灰吧。”洛轩坏笑道,“涂成黑鬼就没人认得出你了。” “你敢!”苏婉彤杏眼一瞪,“哼,你是不是早就想过这么干了?” “不敢不敢,我就过过嘴瘾。”洛轩赶紧摇着双手,“咱们苏家大小姐的脸,我恨不得天天拿露水滴着养着,哪敢往上面抹黑啊。” 两人又吵闹了几句,卢妈一边干活一边吵得不行,于是又催促他们出去。两人自知在府里碍事,于是便双双走出了苏府的大门。 苏府其实坐落在江舟城边缘的小镇边上,挨着江水河畔。洛轩和苏婉彤牵着手走在小镇的街道上,端午时分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时不时从路边的店铺中飘出糯米的米香、竹叶的清香和红枣的甜香,再伴着走街串巷的商贩们的高声吆喝,更给这座小镇添了几分热闹。小孩子们肆意地奔跑跳跃着,举着各种节日挂饰和小吃,从两人身侧跑过。小孩子自然是不用担心家里的杂事和晚宴的操持,可以尽情地、愉快地享受着节日的氛围。 临近日中,江舟城一年一度的龙舟竞赛开始了。依江而建的江舟城分了很多区块来举办龙舟竞赛,所以全镇人便涌到城外的江边也不怕过分拥挤,因为四个城门外都有不同的人在组织。吃过午饭,全城的百姓基本上都走出家门,来到城门,生怕错过端午节必不可少的庆典活动。 洛轩和苏婉彤也来到江边,看到江水像往常一样翻涌着,七八艘龙舟整齐地停靠在岸边,随着江水晃动,上下起伏。数名健壮的年轻小伙赤裸着上半身,在舟边活动着筋骨,互相展示着健美的身躯进行攀比,只为了一会儿能够使出全力完成竞赛拔得头筹。岸边不远处则站着一众小镇里的年轻女子们,个个踮起脚尖,翘首而望,等待着自己心仪的男子能够赢得头彩。 “怎么那里还空着一只龙舟?”苏婉彤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岸边右侧,那里有一艘仅够四人乘坐的小舟孤零零地躺在岸上。 下意识地摇晃着手里刚从集市上买来的小鼓,在“咚咚咚”的响声中,洛轩眼珠一转,微笑着对苏婉彤提议道:“不如咱们也参加吧?” “别开玩笑了,就咱们两个人,不可能参加的。”苏婉彤摇头说道,“更何况我不会划,就靠你一个人划,别说前进了,这么大的浪你能保证不被冲得后退保持原地不动就 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有办法啊,别以为我在剑冢这些年是玩过来的,那可都是跟师父一招一式苦练出来的。这样吧,你来敲鼓涨我军士气,我一个人能顶十个人。” 洛轩说完,把手中的铃鼓往苏婉彤手中一塞,随即拦腰抱起她。待苏婉彤还来不及反应,洛轩脚尖一点,略施轻功,跃下城门,几步便到了那小舟旁边。 旁边见有人跳了下去,都不禁惊呼,顿时城门处短暂地骚动了一番。 “有人落水啦!” “有人跳下去了。” “什么?哪里?” “哪呢?快救人!” “城防军在吗?” “诸位别乱,那人是苏家的大小姐,抱着她的那个是苏家的乘龙快婿。” “你才瞎说吧,苏家的大小姐我认出来了,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苏家的女婿?” “我当然知道。” “哎?这不是金玉楼的名厨苏平苏大师吗?” “既然苏大师亲口说的,那一定假不了啊。”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羡慕那小子。” “我还羡慕苏家大小姐呢,那个小伙子看着就不错,还会武功。” “行啦,名花都有主,咱们还是看龙舟吧。” “对啊,咱们江舟城这些划龙舟的小伙子也都很不错啊,看看我家姑娘有没有看上的。” “别跟我抢啊,我家先挑。” …… 围观的百姓不再关注洛轩和苏婉彤,转而在意江边的龙舟竞赛。苏平此时也在城门处,背着一筐菜,因为块头很大,所以站在众人之中很是显眼。 安抚好围观的百姓,苏平看到洛轩很好地陪伴在苏婉彤身边,便带着一脸笑容转身离开了。过节嘛,吃好喝好完好,自己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把晚上的家宴弄好。 来到小舟边上,洛轩把怀里的苏婉彤放下,苏婉彤这才把环在洛轩脖颈上的双臂松开。听从洛轩的指示,苏婉彤便先行踏上小舟,抱着铃鼓呆呆地坐在舟头。此时苏婉彤双颊通红,回想着方才被洛轩抱在怀里,耳朵贴近洛轩的胸膛,很清晰地听到了洛轩的心跳声,心头不禁小鹿乱撞。 洛轩嘱咐苏婉彤坐稳坐好,便双臂一用力,将小舟推进江中。随即在小舟完全进入了水中的一刹那,轻轻一跃也上了小舟。由于江水汹涌,小舟不住地摇晃。苏婉彤双手紧扣船舷,生怕自己被江水掀翻过去。洛轩见状,则手持两把船桨,左右开弓,硬生生地顶住了江水地劲头,将小舟缓缓地驶向前方。 其实此时围观的小镇百姓很多人都认识苏婉彤,虽然苏婉彤换下了雍容华贵的衣服,但是苏府经常搞一些慈善救济,苏婉彤偶尔也会出面亲自布施,所以小镇上的人没有不认识这张绝美的面容的。百姓们见到两人如此举动,以为苏大小姐只是为了节日与民同乐玩上一玩,也就没有过多在意,更没想到两人是要划龙舟参加竞赛。再加上见到洛轩长得白白净净的,肢体也并不像那些专门划龙舟的人一样健壮,其他龙舟上的小伙便开始无心地指指点点,半开玩笑地发出嘘声。 洛轩也知道他们淳朴善良,不跟他们一般计较,但是嘴上不能输,于是假装恶狠狠地喊道:“你们等着瞧,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苏婉彤安抚洛轩道:“洛轩,别跟他们斗气啊,人家是来比赛的,咱们就是来玩一玩。” 洛轩回以一笑:“没事,你就等着看我的本事吧。” 洛轩双管齐下,将小舟尽量靠近那些大只的龙舟,可是江水不住地翻涌,还是将他们二人乘坐的小舟撇到了后方。 随着一声令下,众龙舟上的鼓手敲击着舟鼓,一时间鼓声震天撼地。“咚!咚!咚!咚!……”,龙舟上的小伙子们抄起各自手中的船桨,随着鼓声有整齐而有力地划着。一时间,龙舟上的号子声、鼓声,围观百姓的喝彩声、笑声,一齐沸腾在江面上,盖过了江水冲刷在城池岸边原本的声音。舟身激起江水翻腾,溅起的水花拍击着舟身两侧,腾空的水滴飞落在那些小伙子们健壮的手臂肌肉表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芒。 洛轩和苏婉彤乘坐的小舟则落在了众龙舟的后面,更是拉开了相当大的距离。苏婉彤安静地坐在舟头,一边轻轻敲着手中的铃鼓一边看着洛轩一脸如同小孩子般不服气的样子。洛轩此时扔掉了一支船桨,双手握住一支船桨,站在小舟的中间,大力地左一下右一下地划着。但是洛轩连大气都不喘一下,明显是还没发力。 “你慢慢划,咱们又不是来跟他们比赛的。”苏婉彤心疼地说道,“赢了也不光彩,输了也很正常。” 本来这是句安慰的话,结果却激起了洛轩的胜负心。 “有我在,不会输的。”洛轩翻了个身,背对着苏婉彤,整个人面向小舟的尾部。随手抄起两支短桨,将小舟从靠近岸边的地方划到江水的中央,那里是深水区,波澜相对来说比较少。 “你要做什么啊?”苏婉彤看着洛轩的背影,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洛轩也不回头,高声喊道:“婉彤,你坐稳了,最好趴在船里。” 苏婉彤赶紧俯下身子,伸开双臂,双手扣住两侧的船舷。 洛轩说罢,随即扔掉短桨,深吸一口气,在舟尾处坐下了,同时双膝顶住两侧的舟身。双手交叉后分开,运起精纯的内力到手掌处。只见江水舟尾处的江水开始变得激荡起来,舟身也开始摇晃不定。苏婉彤惊呼一声,连忙伏身紧紧抓住小舟。 第61章 端午惊变(中) “别怕,有我呢。”洛轩回头喊道,“婉彤,咱们马上就能追上他们!” 苏婉彤也来不及回应了,头上的冰海梦蝶仿佛在拼命地拍打着翅膀,此时她只能顾及自己的安全了。只见洛轩双掌在胸前舞了一个太极圈,然后收束胸前,向前猛地一推。内力外发,是洛轩在剑冢从始至终都在刻苦学习的技巧。 刹那间,江面的空气被精纯的内力外发所搅动,化成一股气流冲进江水之中,在舟尾前腾起一道水墙。整条小舟则借着巨大的反冲力,像离弦的箭一样划过江面,飞速向前。小舟的前半部分高高翘起,苏婉彤居高临下地看着洛轩的背影,惊讶地说不出话,此时她觉得自己是在江上飞行,双耳灌满了风声。待小舟的尾部刚刚落下,接触到江面,洛轩便又是一掌内力打出,又是一道水墙在小舟尾部的江面腾起,使得小舟的尾部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沾了一下江面,便再次腾空,继续飞速向前。 眨眼之间,两人乘坐的小舟已然冲进了前方一众大只的龙舟之间。龙舟上的小伙子们正在有节奏的划着,时不时还有人偷瞄看向岸边,寻找着自己心仪的姑娘是不是在岸边来看自己划龙舟,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了巨大的水花声和岸边的惊呼声,纷纷回头看去,只见刚才还在后面飘荡的苏家大小姐乘坐的小舟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侧。小舟腾起在半空的一刹那,苏婉彤恰好抬起头,与一名小伙子惊讶的目光撞上,便不好意思地一笑。小伙子们这才自知大事不妙,赶紧拼命用力地向前划着,鼓手也将手中的鼓槌高高举起,随即重重落下,快速地重复着这套动作。瞬间更大的呐喊声和鼓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比之前更加卖力。 待小舟再次落回江面,洛轩再次发力,在内力的冲击下,第三道巨大的水墙在众龙舟之间瞬间腾起,一下就将小舟两侧的龙舟掀翻了,龙舟上的小伙子们纷纷落水,口中不住地吐着江水,甚至顾不上骂出心声。 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也不住地在惊呼,只见落后的小舟突然翘了起来,然后莫名其妙地两个跳跃就赶上了前面的龙舟。随后在大片的水花之中,只有那只载着两个人的小舟冲了出来,伴着洛轩的哈哈大笑和苏婉彤银铃般的惊呼声。水墙消散后,江里飘着两艘翻倒的龙舟和一群落水的小伙子。那些没掉下去的其他龙舟上的划龙舟的小伙子们看到这一幕,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无奈地看着小舟继续远去。没办法,恐怕自己的船一旦靠近,就会被水墙掀翻,如此还不如就让那小舟先走。龙舟竞赛被迫中止,那些落水的人都只好苦笑着摇摇头,互相喊叫着一起游上岸。 在洛轩的内力外放之下,他和苏婉彤乘坐的小舟顺利到达了龙舟赛的终点。但是由于非正规参赛,所以也没人在意他们。见附近没人,洛轩便将小舟靠岸,苏婉彤一边笑着一边又被洛轩抱出小舟。 走到离岸边不远处,洛轩把苏婉彤放下来,然后叉腰仰天笑道:“咱们赢了!” “洛轩,你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啊,一点儿都不光彩。”苏婉彤伸出玉葱般的手指点在洛轩的额头上。 “回头给老乡们道个歉吧,这次做的确实有些过了。”洛轩的兴奋冷却了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顿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哼,你还知道自己错了。等端午过后,苏家会再次进行布施,到时候你可要负责一次。” “没问题。”洛轩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都听你的。” “要是你像他们那样老老实实地用船桨划,输的一定是你。”苏婉彤抱着双臂说道,“我们江舟城的百姓,可都是踏踏实实地建设着这座城镇。” 洛轩却不以为意,把脸凑近挤眉弄眼道:“总之我是赢了,苏大小姐可有赏赐啊?” “嗯……”苏婉彤涨红了脸,“回家赏你吃我亲手包的粽子好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回家。”说罢,洛轩又一把抱起苏婉彤,施展轻功在围观的众人头上飞过,引起一片羡慕的唏嘘声。殊不知在人群中,混杂着两双凌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等到进了城,苏婉彤便要求自己走,主要也是一直待在洛轩怀里一是担心洛轩累到,二是自己真的觉得十分害羞。虽然两人关系如此亲密,但终究一直在肌肤接触对于苏婉彤来说还是过分大胆了些。适当地保持距离,才是最合适的。 此时镇上的大街小巷也见不到有多少人了,各家店铺都暂时歇业,去观看龙舟竞赛了,所以两人便十分惬意地在街上溜达,一路有说有笑。两人回到苏府,苏婉彤刚一进苏府的门,还来不及换上平时的衣服,便一溜烟跑进后厨,去找卢妈学习包粽子了。洛轩站在门口叮嘱她小心,但是只见苏婉彤头上别着的“冰海梦蝶”展翅飞翔,伴随着苏婉彤的身影消失在洛轩的视线中。 洛轩看着苏婉彤远去的背影,逐渐冷却下来的幸福快乐却勾起了心里的愁云,不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明天是最后一天留在这里的时间,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婉彤,你一定要等着我。当大仇得报之日,便是我迎娶你过门之时。接下来的余生,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的左右,我们就隐居在这个小镇,再也不过问江湖上的那些纷纷扰扰。” 洛轩百无聊赖,又不能进后厨帮忙,于是他独自一人来到马厩。随自己而来的白马正在低头吃料,听到声响便抬起头来观望,见到是自己的主人来了,便摇晃着脑袋,愉快地打了个响鼻。洛轩靠近它,伸出手顺了顺它的鬃毛。白马则用嘴巴碰了碰洛轩的侧脸,喷出一股湿热的气息,显得十分享受。洛轩一边爱抚着自己的马,一边目光不经意地便落在马厩中斜后方的一根立柱上,那柄漆黑的墨魇剑被孤单地挂在上面,仿佛在沉睡。 “墨魇剑,乃天下至邪之剑,不可妄动杀机。”洛轩脑海中响起了师父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初见这把剑的时候,还是在自己的师父的房间里。洛轩还记得,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师父外出与好友喝酒尚未归来。洛轩一个人子躺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正值夏夜,吹来的风十分凉爽,舒服地让他很快就产生了困意。恍惚间就听到师父的屋子里传来声响,让他一激灵。洛轩心道:难不成有贼? 怀疑家里进了贼,洛轩非但不害怕反而一脸兴奋,心里说道:敢偷到剑圣的家里来,这贼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看我略展将他拿下,等师父回来后让他奖赏我些什么。 打定了主意,洛轩便从墙角处抄起一柄平时练武用的单刀,藏在身手,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来到师父的房门前,轻轻地推开房门,同时手里握紧刀柄,随时准备给遇到的小贼来一刀。 忽然又是一阵窸窣的声音,是在西南角发出来的,那里堆着一些杂物,是平时师父不曾动过的地方。接着清冽的月光,远远地看去,洛轩只见一团黑影在里面鼓动,但是大小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人的体型大小。于是洛轩便松了一口气,将单刀托在手里,慢慢靠过去,才发现这是一只奄奄一息的黑猫。这是黑猫正蜷缩成一团躺在杂物堆之上,两只后腿不断地蹬着一个木盒,刚才发出的声响就是这只猫蹬木盒的声音。 洛轩伸手抓住黑猫的后脖颈,一把就把它提了起来。说来也怪,本来奄奄一息的黑猫在洛轩手里逐渐恢复了生机,四只脚开始乱蹬。这只黑猫体型也不小,洛轩逐渐感觉拎不动了,又怕它乱抓挠到自己,便松开来了手。黑猫落地,轻轻一跃就跳到了窗台上,弓着身子,全身炸毛一般,对着刚才自己蜷缩的地方嘶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洛轩,转身跳下窗台,在院中逃一样的奔跑,眨眼就不见了。 洛轩很是纳闷,不知道这只黑猫为什么会是如此反应。如果是打扰了它休憩,也不至于如此发怒。转头看向刚才黑猫蜷缩的地方,刚好一束月光照射在那里,洛轩看到了一个金色的“魇”字,在月光的照耀下映射出诡异的金光。 不知道为什么,洛轩突然察觉自己手臂上的寒毛不受控制地立了起来,双眼一直盯着那个金色的“魇”字,视线一直都离不开。“当啷”一声,手里的单刀被扔到脚下,洛轩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当触碰到那金色的“魇”字的一刻,一股刺骨的冰冷从指尖传来,张开手一抓,再拿起来,洛轩才发现手里多了一柄带鞘的剑。整体漆黑,就连月光都照不清它的样子,只有一个金色的“魇”字在剑鞘正中央,十分独特。拿着这柄剑,让洛轩感觉到有些不适,但还是握住了剑柄。用力一拔,剑身却纹丝不动。洛轩只好学着师父的样子,将内力游走于全身,尝试用内力辅助发力,不过洛轩顿时感觉气血一阵翻涌,手里的剑正在微微颤动,发出轻微的嘶鸣,吓得洛轩赶忙松手。这柄剑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殊不知由于刚才的举动,剑身的一小截已经被抽离了剑鞘。洛轩盯着地上露出来的那一小截漆黑的剑身,一抹红色滴到了上面。洛轩伸手摸了下鼻子,手背上一片殷红,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了鼻血。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一双大手从背后托住了他。 洛轩只觉得自己被人带离了房间,来到了院中,盘腿而坐,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轩儿,集中精神,默念为师教你的清心诀。” 洛轩听闻,知道是师父,害怕与服从两种情绪起了作用,开始在心里默念清心诀:“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不断重复着清心诀,洛轩感觉背后传来一股暖流,身体里暴走的内力逐渐平缓下来。良久,洛轩恢复了神志,发现自己躺在了院中的草席上。 坐起身来,洛轩看到师父站在院中,独自对着明月饮酒。剑圣听到声音,回头看向洛轩,打了个酒嗝。 “师父,我……”洛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自知犯了错,不该擅自进入师父的房间,只好赶紧认错。 哪知道剑圣却一反常态,没有以往的严厉批评,而是叹了口气,说道:“这墨魇剑我雪藏多年,想它不会再现于人世,没想到终究还是与你有缘。这份责任,还是要交给你。唉,为什么只能交给你呢?恐怕天命难违,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劫难吧。” 说罢,剑圣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洛轩愣在原地,不知道师父在说什么。 之后,洛轩下山之前,除了平时用顺手的佩剑,剑圣特地将一个白色的长条包袱交给他,同时嘱咐道:“轩儿,你下山之后,要去一趟天池,将此剑销毁。切记,此剑名为墨魇,乃天下第一邪剑,不可擅自动用,亦不可让它流落入江湖,否则将掀起难以控制的腥风血雨。这是你注定要承担的责任,你一定要做到。” “是,师父。”洛轩郑重地接过墨魇剑,却没有了之前的不适感,所以便顺手将它系在了马的侧面褡裢里。 剑圣见洛轩接过墨魇剑,却毫无以前的反应,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忆结束,洛轩伸手将墨魇剑从马厩的柱子上摘下来,仔细地端详着师父口中这柄天下第一邪剑。此时他也明白,自己小时候拿到的那柄剑就是这墨魇。洛轩的眼睛盯着那个金色的“魇”字,伸手握住剑柄,心跳开始加速。手上暗自运起内力,墨魇剑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 第62章 端午惊变(下) “洛轩!”突然一声喊叫,让洛轩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手也离开了墨魇剑的剑柄。 “洛轩,吃饭啦!”苏婉彤的声音从院内传过来。 “好!来啦!”洛轩高声回应道。 转身将墨魇剑挂回原处,洛轩不禁咽了一下口水。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双手也在微微地颤抖。心里不禁暗骂自己:“看来我还是学艺不精,心志不定,忘记了师父的教诲,真是愚蠢。师父再三强调不可以擅自拔出此剑,怎么能被它所吸引而这样做呢?” 深呼吸了一下,驱散了心里的杂念,让微笑重新出现在脸上,洛轩便打算去见苏婉彤,共享丰盛的晚宴。 突然,马厩中正在吃料的白马忽然嘶叫一声,高高地扬起前蹄,疯狂地扯着拴住自己的缰绳。马这种生物,是十分具有灵性的,对周围一切的气息十分敏感,而且这匹马是剑圣亲自给洛轩挑选的,对于杀气最为敏感。洛轩听到白马的嘶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转身去想安抚。伸手刚拉住了马的缰绳,洛轩只觉得背后生风,脑海里不容多想,未曾闪念,经过在剑圣门下勤学苦练而造就的身体便自动作出了反应,脚下一滑,整个人迅速向旁边一闪。只听得“哗啦”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洛轩的余光瞥见一柄长枪穿透了马厩的木墙,半支枪身扎在洛轩刚刚站立的地方,锐利的枪尖扇着寒光,如果不是自己闪避及时,恐怕已经被贯穿了。 在白马扯着缰绳还在惊嘶着的时候,洛轩伸手一把抓住枪身,单掌使力推了一下马厩的立柱,整个人靠近木墙,随即就又是一记铁砂掌,将木墙轰得一下拍塌,顿时破开一个大洞。木屑纷飞中,只见木墙上的大洞里射来两枚闪着绿色幽光的毒镖,直奔洛轩的双眼。洛轩连忙腰部发力,整个人向后一仰,毒镖便落空了,撞击在挂在一旁立柱上的墨魇剑的剑鞘上,金属相互碰撞出了火花。由于身体使力,手里紧握的劲儿被卸了一些,掌心一松,长枪便已被夺回。 洛轩借力向后翻了一个跟头,双脚落地,整个人还没站稳,又是两道毒镖射来,这次是冲着洛轩的胸口。洛轩只好俯身躲过,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地上。 趴下去的瞬间,洛轩余光瞥见一中年汉子手持长枪从木墙的大洞中飞越过来,直奔向自己腰间刺来,转眼间就要近身。洛轩只好单手撑地,一跃而起,左脚向外一踢,踢中了长枪的内侧,格挡开长枪,同时右脚直奔那中年汉子的面门踢去。中年汉子一个趔趄,眼看自己的脸就要和洛轩的鞋底来个亲密接触,猛地低喝一声,竖起手臂鼓起肌肉挡在自己脸前,硬生生地挡下这一脚。 “嘭”一声闷响,洛轩只觉得右脚略微发麻,仿佛踢到了一块铁板上。 尚未结束招式站稳身形,洛轩只见那中年汉子一挥胳膊,长枪的枪尖吐着锋芒,又向自己的心窝扎来。洛轩连忙将撑地的双臂卸力,整个人向下一软,同时双脚借势发力,带动身体转动,让自己侧身翻滚倒地,顺利躲开这一击。同时洛轩又打了个滚,整个人便闪躲到了白马的身后。 “小子,哪里走!”中年汉子大喝一声,举枪便刺。 “噗”地一声,锐利的长枪瞬间穿过马肚,白马吃痛嘶叫着,同时前腿一软,跪在地上。那银色的枪尖刚好划过洛轩的鼻尖,刺破了一点点鼻子上的皮肤,一道红线瞬间出现在洛轩的脸上。 中年汉子见长枪无法继续向前捅,便用力一拉,将长枪从马肚子上拔了出来。刹那间,鲜血从马肚子上的窟窿里喷溅而出,一直喷到到了洛轩的脸上。白马力竭般地嘶叫着,“扑通”一下摔倒在地,全身不住地颤抖着,鲜血铺满了地面。白马的嘴里和鼻子里也都冒出了血水,大口地喷着粗气,眼看是没救了。 见爱马被杀,洛轩不禁怒火中烧,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中年汉子,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何人?” 中年汉子站直身体,手里一抖,甩了甩沾满鲜血的长枪,在地上泼出一道血色的弧线,邪笑道:“幽幽鬼门,万千王侯。三更索命,寸草不留。” “索命鬼!”洛轩听到这几句号令,顿时涨红了眼,双拳紧握,内力迸发,怒吼一声,躬起身子便冲向那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却轻蔑地一笑,挥前便刺。一寸长、一寸强,有长枪在手,他完全不惧赤手空拳的洛轩。 洛轩一个侧身躲过长枪,胸口擦着枪身掠过,一记直拳直奔中年汉子的面门。中年汉子则歪头躲过这一拳,脚下一错位,把右手的枪柄交换到左手,枪身顶在腹部,然后一用力往前顶,前半截枪身猛地抽打在洛轩的胸口上,一下就把洛轩打飞。洛轩只觉得胸口一股大力传来,自己便被长枪抽飞,身体在空中以一道抛物线的方位撞到墙上,然后重重地摔到地上。 洛轩只觉得胸口又麻又疼,喉头发甜,愣是靠舌尖顶住上颚,将一口鲜血硬生生压了下去。中年汉子紧追不舍,几步就蹿到洛轩身前,提枪便刺。洛轩向后一翻滚,枪尖插进了地面的青石板中,又是来回一翻滚,用侧身压住枪头。手里同时抓了一把尘土,猛地撒向中年汉子的脸。中年汉子伸手一挡,虽然没撒到脸上,但视线完全被遮住。洛轩则趁机一招兔子蹬鹰,踹到中年汉子的右小腿上。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折响,中年汉子惨叫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按地,手里的枪也松开了。洛轩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随后一记回旋踢踢向中年汉子的脖颈。中年汉子举臂格挡,洛轩的这一击踢在了中年汉子的小臂上。洛轩并未停止攻击,右腿再次用力,压着中年汉子的头,压得他身子整个向下倾斜。中年汉子也用力顶着,小臂上的肌肉绷紧,青筋暴起,眼看自己的腰被一股大力要压弯了,便腾出另外一只手,一把抓住洛轩压在自己脖颈上的腿,用力一抬,让洛轩的脚从头顶掠过。 洛轩腿上一松,整个人坐到了地上,但是瞬间腰部用力,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伸手去抢一旁扔在地上的长枪。 只见中年汉子就地一个翻滚,抢先一步抓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长枪,提枪直刺洛轩胸口。洛轩见状,脚尖点地,原地跳起,腾空躲过中年汉子这一击,同时踩了一下枪尖,施展轻功从中年汉子头顶跃过,直奔马厩而去。 中年汉子见一击落空,大喝一声:“休走看枪!”随即转身就是一记回马枪。 洛轩眼见枪尖直奔自己的后腰而来,丝毫没有由于,一把就抓住了挂在柱子上的墨魇剑。随着一声冷冽的嘶鸣,一道带着血腥味和戾气的黑光在中年汉子眼前一闪,中年汉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长枪瞬间断成两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又是一道黑光切来,中年汉子老不及反应,只觉得身体右侧一凉,拿着长枪的右臂从臂弯处被齐根斩断,露出森森的白骨,鲜血瞬间喷溅而出。 洛轩手持占满了鲜血的墨魇剑,怒不可遏地站在中年汉子的侧面,满身都是中年汉子的鲜血。那墨魇剑沾满了鲜血,似乎在兴奋地颤动着,时不时地发出低沉嗡嗡的声音,仿佛一只恶魔在吸允着鲜血一般。而洛轩的脸上此刻似乎蒙上了一层黑云,整个人显得邪气凛然。 中年汉子赶紧举起剩下的左手,在右肩膀出连点几下,封住右臂的穴道止住鲜血喷溅。由于大量失血,中年汉子脸色苍白,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朦胧之中,对面的洛轩此时看起来像是从森罗宝殿走出的鬼差。自知大事不妙,中年汉子转身就要跑。 洛轩哪里肯放过他,冷笑一声,眼睛里充满了嗜血的杀意,一个箭步便追到了那中年汉子的背后,提起手里的墨魇剑就是一记突刺。 中年汉子刚转身跑了两步,突然觉得后背一凉,身体突然停滞。一低头,看到一截黑红色的剑身从前胸穿透而出,中年汉子双腿一软,缓缓地跪在地上。看着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面,中年汉子仿佛看到了生命中即将凋零的梅花。 洛轩右腕用力翻转,将墨魇剑抽出,杀红了眼的他正要挥剑斩下中年汉子的头颅,突然一声女子的尖叫声把他从疯狂的状态下唤回。 “啊——!”前院传来了女子的喊叫声。 洛轩心中一惊,听得出来是苏婉彤的喊叫声,便顾不上中年汉子的死活,转身冲向前院正堂。 被穿透胸膛的中年汉子缓缓地趴倒在地上,头也歪着贴在地面,身体不住地抽动了两下。眼睛里的瞳孔开始扩散,余光扫到了旁边的地面,中年汉子缓慢地伸出仅存的左手,摸到了掉在地上的带着枪头的前半截枪身。 洛轩飞一般地拎着墨魇剑,冲到前院,发现正堂门口处站了两个人,苏婉彤正在被一瘦高男子扼住了喉咙,发出痛苦的声音。由于憋的满脸泪水,双手也沾满了糯米,不住地蹬着双腿。余光瞥见洛轩飞奔而来,便惊恐地看着洛轩。投以求助的眼神。 瘦高男子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见到洛轩身上带血从马厩那边的小院内飞奔而来,一脸杀气,便知道那中年汉子已经失了手。于是瘦高男子便连忙将苏婉彤挡在自己身前,同时用一柄短剑抵住她的腰眼,一脸轻蔑地笑道:“看来黑蛇的本事也不过如此,都没有伤到你一分一毫还把命都搭上了。” “放开她!”洛轩怒火中烧,大吼一声,双眼通红地瞪着瘦高男子,却不敢上前一步,生怕苏婉彤在那瘦高男子的手里当场殒命。 洛轩知道,若自己轻举妄动,苏婉彤便会香消玉殒,所以只能强压怒火,咬着牙问道:“你也是索命鬼的人?” “刚才在后面与你交战的那个人,交黑蛇,的确是索命鬼的一员。”瘦高男子舔了舔嘴唇,“你还真是有本事,年纪轻轻就能胜过索命鬼追魂堂的堂主,不愧是洛家的漏网之鱼。” 提到洛家,洛轩的眉毛又是一挑,眼睛瞪的似乎要喷出火来一样:“你也是当年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一批索命鬼的一员,只是为了那些赏金,接了个他们的悬赏罢了。”瘦高男子嘿嘿一阵邪笑,“嘿嘿嘿,你按我说的做,我自然会放了她。” “洛轩,他们是来杀你的,你快走……”苏婉彤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 “婉彤!”洛轩一时间悲愤交加,心里急得恨不得变成一只猛虎马上跳过去将这瘦高男子生吞活剥了,“你说,我一定照做。” “那就用你手中那柄剑自刎吧!”瘦高男子邪笑道,“我赤血侯说话算话,只要你死了,这项悬赏就算完成了,至于这府上的其他人,与悬赏无关,我都可以放过。” “洛轩……不要……”泪水从苏婉彤眼中流下,顺着脸颊流到脖颈处。 “好,我按你说的做。”洛轩握紧了墨魇剑,“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我赤血侯最讲诚信。”赤血侯不耐烦地道,“快点动手,否则这位姑娘可就惨了。” “不要……洛轩……”苏婉彤伸出手阻拦着,在半空住无力的抓着空气。 “好,我的首级,就由你拿去吧。”洛轩紧盯着赤血侯,举起手中的墨魇剑。 当墨魇剑靠近自己的脸时,洛轩只觉得一股异常的冷流从剑柄处传来,通过掌心的脉络,直奔自己的心脏而去。刹那间一股血腥味儿反胃而出,内力也开始在身体里乱窜,横冲直撞,头也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像有一群小人拿着锤子不断敲打着天灵盖。 双腿一软,洛轩跪倒在地,一口鲜血从嘴角、鼻孔和眼角流出,手里的墨魇剑也垂到地上,整个人萎靡不振。洛轩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往墨魇剑里面流失,此时便想起了小时候那只误闯师父房间的黑猫,也是因为一直挨着墨魇剑才导致奄奄一息的样子。 难不成,墨魇剑的反噬这么快就来了? 洛轩默默地快速念着清心诀,试图让体内乱窜的内力平息下来。 第63章 香消玉殒 赤血侯见洛轩突然跪倒在地,停下了自刎的动作,便皱起了眉头,对着洛轩喊道:“哎哎哎,装什么死,给谁看呢?赶紧动手!不然,这姑娘的性命我就先收下了!” 洛轩听到了赤血侯的话,内心也是十分焦急,但是内力在身体里乱窜游走,如果强行起身恐怕会经脉全损,到时候就算有希望救下苏婉彤也回天乏术了。 苏婉彤此时被赤血侯的手腕紧紧扼住,满脸都是泪水,但是余光瞄到了半跪在地上的洛轩,看到了他手里的那柄墨魇剑,便知道那柄邪剑给洛轩带来了不小的伤害。强稳心神,苏婉彤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问道:“你到底要什么?” “嘿嘿嘿,这位大小姐,你并非我们江湖人士,摊上这件事情,算是你这辈子最倒霉的时候了。”赤血侯看起来心情不错,所以舔了舔嘴唇,回答道,“我们索命鬼做事向来是斩草除根,而你的心上人姓洛,是当年洛家灭门的遗孤,我想这件事你也知道。所以他一出剑冢,没有了剑圣的保护,就被追魂堂盯上了。只可惜,我并非追魂堂的人,这次出来也只是被吩咐辅助黑蛇。不过看样子,这个姓洛的小子有几分本事,竟然能从黑蛇的手里讨到便宜。所以这下只能靠我拿下这份功劳了,嘿嘿嘿嘿。” 赤血侯一边放肆地笑着,一边恶狠狠地催促洛轩道:“姓洛的,别磨蹭。我从现在开始数三下,数到三之后,你若还未自刎,我就送这位大小姐先走一步。” 洛轩听到赤血侯的威胁,强忍着气血翻涌,狠狠地回瞪着。刚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一口淤血从嗓子眼翻上来,滑过了腔内,钻出了牙齿的缝隙,顺着嘴角流下。 “嘿,姓洛的,听说你师从剑圣上官海,既然能胜过黑蛇,不至于到现在跪地不起吧。”赤血侯嘲讽道,“我可要开始数了,三……” 洛轩还在默念着清心诀,尽管手里握着的墨魇剑仿佛一直在吸取着自己的生命力,但此时心里的焦急盖过了一切感受。握紧墨魇剑,洛轩缓缓地起身,双腿也不再发抖。 “二……”赤血侯挑衅道,“还有一个数,你最好快一点!” 洛轩狠狠地瞪着赤血侯,只得抬起胳膊,举起墨魇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下。 “赤血侯,你最好,说话算话!”洛轩从嘴里挤出这句话,一口淤血吐到了墨魇剑的剑身上。 “你放心,悬赏任务的目标只有你一个人。”赤血侯笑道,“我和索命鬼其他堂的人不一样,能省事就省事,多杀一个人也不会给我带来好处,除非你迫不得已。不要再废话了,你动手吧,现在,到一了!” 赤血侯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洛轩身上,一边倒数一边看着洛轩听话地举起手中的剑,往自己的脖颈上靠,所以对苏婉彤的控制稍有松懈,掐着苏婉彤的手也略微松了一些。 突然,卢妈手中高举着一个酒坛出现在赤血侯身后,憋足了一口气,抡圆了双臂,紧抓着酒坛就猛地朝赤血侯的脑袋上来了一记重砸。只听“哗啦”一声脆响,还装着半坛酒的酒坛直接砸在了赤血侯的后脑上,酒坛瞬间被砸得粉碎,半坛酒混着赤血侯后脑被砸出来的鲜血流了赤血侯一身。 由于疏于防备,卢妈这一下砸得赤血侯一时间晕头转向,抓住苏婉彤喉咙的手立刻就松开了。苏婉彤趁机又推了赤血侯一把,顺利逃脱他的魔掌,转身抱住了卢妈。两人抱在一起,连忙后退到墙根处。 赤血侯被苏婉彤用力一推,脚下的青石板由于洒满了酒,有些打滑,便促使他踉跄着向前错了两步。再加上后脑遭受重击,意料之外的疼痛感使得他精神有些恍惚,差点儿栽倒。 强行掐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让恍惚的意识清醒过来,赤血侯转过身来,对着刚才袭击了自己的卢妈怒目而视,随即跳起来就是一记飞踢,直奔卢妈的胸口。 卢妈只是一名再寻常不过的平民百姓,哪里躲闪得开武林高手的招式。苏婉彤大呼一声,本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卢妈,可是卢妈眼疾手快,护主心切,一把就将苏婉彤从身边推开,结结实实地挨了这赤血侯一脚。一声闷响伴着骨折的断裂声,卢妈一下就被踢飞到半空,直挺挺地重重撞到身后正堂大门的门柱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当场晕了过去。 “卢妈!”苏婉彤被卢妈推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见到卢妈被赤血侯踢飞,重伤倒地,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倒在卢妈身边,一把将满脸是血的卢妈抱在怀里。 “卢妈,你醒醒!你可不能死啊!”苏婉彤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紧地抱着昏迷不醒的卢妈,不断地摇晃着。 “妈的,这个臭老娘儿们,敢偷袭我?!”赤血侯站在苏婉彤和卢妈的面前,手持短剑指着她们,同时恶狠狠地盯着苏婉彤和卢妈开口大骂。 刚骂了一句,赤血侯只觉得一股杀气猛地从背后袭来,冷汗刷地一下就渗出了额头。尚未来得及回头,赤血侯看到自己眼前地上坐着的两个人突然变成了倒立的样子,一股大力将自己掀翻并按倒在地,随即整个人被从身后抱起,头朝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赤血侯感觉自己的脸上的骨头完全被摔碎了,鲜血从七窍中流出,脑袋里还一直保持着酥麻状态。随即被鲜血模糊住的视线中见到一道黑光乍现,擦着脸颊划过。再一回神,赤血侯只觉得脸部右侧处有一丝丝冰凉,眼前的地面上扔着一块厚厚的红色的布一样的东西。乍一细看,这才发现那是半张人脸,赤血侯这才意识到刚才那道黑光把自己的右脸连着右耳朵齐齐地削了下来。 疼痛感没有立刻袭来,但是赤血侯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惧感。刚要起身反击,只觉得双手双脚都是一凉,赤血侯发现自己使不上力,忽然四肢的疼痛感袭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筋和脚筋都被人挑断了。 无法移动身躯,赤血侯只得在地上扭动,忽然一截黑色的剑尖已抵着自己的右眼,让他停止了动作。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到了眼睛里,但是赤血侯也不敢眨眼。 “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索命鬼的残党都在哪儿?”洛轩的声音顺着墨魇剑的剑身从上方传来,声音十分冰冷,让赤血侯听了感觉犹如掉入了冰窟之中。 赤血侯强行镇定,冷哼一声,打算拖延时间:“哼,姓洛的,你……” 刹那间,赤血侯的右眼前一黑,左眼只看到前方的地面鲜血四溅,赤血侯的右眼已被墨魇剑戳瞎。 “嗯!”赤血侯强忍着疼痛,不让自己的哼出声,用力地咬紧牙关,右眼的神经一跳一跳的刺激着大脑。 随机,混着鲜血和浑浊的液体的黑色剑尖又抵住赤血侯的左眼。 “说!”洛轩冷冷地逼问道,“若不想失去双眼,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以留你一命!” “呵呵呵,姓洛的,你以为索命鬼的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成?”赤血侯狞笑道,“若不是你偷袭于我,岂会躺在此处任由你摆布?” “少废话!我再问一遍,是谁派你们来的,他在哪儿?”洛轩手持墨魇剑,从赤血侯的左眼处移开,却抵住了脖颈。 “幽幽鬼门,万千王侯。三更索命,寸草不留。”赤血侯自知难逃一死,此时便露出了十分疯狂的表情,嘴里念诵着索命鬼的号令,奋力地仰起头,用仅剩的一只左眼向上翻着,看向他并看不到的已经变成灰色的天空,任凭鲜血从右眼的眼窝流到下巴处。 又是一道黑光闪过,赤血侯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随即仅剩的左眼看到了布满乌云的天空和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头颅的身体。鲜血从断开的脖颈处喷溅而出,洒在了脸上。 索命鬼的赤血侯,已经被洛轩利落地挥剑一斩,身首异处。 洛轩挥剑一甩,将剑身上的鲜血甩掉,回头见苏婉彤没事,便暗自松了一口气。看着满地的鲜血,手里的墨魇剑又开始抖动。洛轩只得站在原地,默念着清心诀,压抑着体内还在乱窜的内力。殊不知,由于邪气攻心,他的嘴角不住地向上抽搐着,看起来就像是在笑。 苏婉彤看到洛轩将刚才扼住自己的赤血侯斩首,害怕之余感到十分惊愕,同时看向洛轩的侧脸,嘴角划出的弧度,让她看到洛轩竟然浑身浴血地看着自己刚才杀掉的人不住地微笑。苏婉彤知道,此时眼前这个人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洛轩,而是一只杀人的狂魔。而这一切的源头,是那柄墨魇剑,勾起了洛轩内心的仇恨。 苏婉彤看着洛轩,忽然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洛轩,小心!” 听到苏婉彤的惊呼,洛轩瞬间作出反应,向前一附身,只见半截端掉的长枪擦着自己的后背飞了过去。 “啊!”苏婉彤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那半截长枪穿透了她的胸膛。 “婉彤!!!”洛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 看到眼前的一幕,洛轩仿佛五雷轰顶,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两道滚烫的血泪瞬间迸出。余光一扫,便发现了躲在暗处口吐鲜血在冷笑的黑蛇。 手腕一翻,墨魇剑从手中飞出,黑蛇来不及闪躲,墨魇剑轻易地就刺穿了黑蛇的头颅,将他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洛轩随即冲到门口,一把抄起倒在地上的苏婉彤。苏婉彤此时胸前插着那半截长枪,鲜血已然将衣服浸透。洛轩也不顾内力尚未平息,抱着正在逐渐失去体温的苏婉彤,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飞也似地奔出苏府,去找小镇唯一的郎中。 “婉彤!你坚持住!”洛轩的眼里此时只有奔向郎中所在之地的道路,没有任何阻碍可以挡在他面前。 苏婉彤躺在洛轩的怀里,虚弱地呢喃着:“洛轩……” “不要再说话了,留住一口气!”洛轩的脚步越来越快,施展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苏府正堂门口地上铺着的青石砖上,卢妈突然一口气顶上来,大口地喘着。她剧烈的咳嗽了两声,痛苦地坐了起来,靠在门柱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卢妈茫然地环顾着四周,看到了两具尸体,一个没有了首级,一个没有了右臂。 “小姐,洛少爷,你们去哪儿了……”卢妈自言自语道,但是扯动了胸口断裂的肋骨,巨大的疼痛感袭来,又让她晕了过去。 在卢妈身旁的青石板地面上,那支通体碧蓝的玉簪“冰海梦蝶”正静静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金色蝴蝶的翅膀也被鲜血浸染,不再因为微风而扇动,真正成为了一件死物。 “若是当初我没有躲开,而是自己承受了那一击该多好。”洛轩站在镜湖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眼中充满了悲伤。 伸手从怀里拿出之前和金钱豹对赌作为赌金的冰海梦蝶,举在半空,感受着手里冰冷的温度。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映红了冰海梦蝶上金色的蝶翅,一时间不知道是上面残留的血红色,还是夕阳的红色。 一阵微风吹来,洛轩轻轻地闭上眼。他很想哭,但是已经没有了眼泪,不管内心多么的悲伤和后悔,他的眼泪已经在三年前的江舟城流干了。 手里的冰海梦蝶再也没有了苏婉彤的体温,触手只有刺骨的冰凉。 日落月升,镜湖边再也不见洛轩的身影。临安城外,白玉般的大雁塔矗立在湖畔,被黑夜之中的薄雾笼罩,略显朦胧。大雁塔最顶层的檐瓦之上,方隐正斜挎烈鸿刀,独自站立在飞檐之角,眺望着夜色下不远处的临安城。 “师兄,我相信你一定会守约的。”微风吹过,轻轻撩动方隐的衣襟。 第64章 塔顶相会 大雁塔的塔顶,方隐负手而立。在他身后,摆了一张方桌,桌上摆着几坛美酒和两个酒碗。 静谧的夜,让镜湖更显幽雅。一叶扁舟从岸边飘来,推开层层的涟漪。方隐从怀中掏出一支小巧精致的竹笛,放在唇边,单手吹奏。清承婉转之声在这夜色中晕开,如同深山远居的隐士在低声吟诵。 平静地湖面泛起波纹,在笛声中飘进一叶扁舟。听到悠扬的笛声,船夫便停棹直身,摘下头上的斗笠,在月光下露出享受的神情。 船舱的用来遮挡的草帘被一只素手撩起,露出两张在朦胧月色中更显圣洁的姣好面容。随即一红一白两个人走出船舱,站在船头,欣赏着月下的镜湖。 萧雪霏不禁赞叹道:“明月如镜,镜湖如月,天地一色,真是人间绝景。” 萧红绫本来还带着困意,看到这场景也精神抖擞了,哇了一声:“姐姐,原来这晚上的镜湖这么漂亮啊,以后咱们每天夜里都来吧。” “小妹你想多了,这次是因为爹有公务在身,而且离叔那边让福文拖住了,所以咱们才可以偷溜出来。”萧雪霏摇摇头,“这次是特殊情况,临安城外面白天都危险重重,更不要说是晚上了。你还想每天都来?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你忘了出来之前我们说好的事情了吗?” “哦,知道了。”萧红绫低头不再辩驳。 出门之前就答应姐姐一定要听话,否则立刻遣返。萧红绫对于承诺还是看的很重,所以这一点她不会违背。 小舟继续向前,飘过湖心,微风吹起萧雪霏的发丝,也撩拨起了心头的思绪。 轻舟泊岸,船夫稳住舟身,恭敬地说道:“大小姐,三小姐,我们到了。” 萧红绫率先从舟中一跃,轻松地落到岸边,腰间的一块红玉不住地摇晃着。抬头仰望着塔顶的方隐,她不禁拍手称赞道:“没想到,神捕大人吹得一手好笛啊。” 船夫走到舟前,放下踏板,在小舟与湖岸之间铺了一道小桥。萧雪霏这才走上踏板,一步一步地稳稳走上岸。 船夫紧随其后,怀里还捧着从船舱里拿出的一架古筝,身后背着一个包袱,里面放着一些衣物,避免两位小姐因为夜深凉风而着了风寒。 萧红绫在前面引路,三人一并来到塔下的一座石亭中。 “就在这里吧。”萧红绫指着石亭中的石桌,“这里刚好可以放得下。” “是,三小姐。”船夫应道,随即从包袱里拿出一张桌布,铺石亭中的石桌上,然后摆好古筝。接着又拿出两个松软的绸缎蒲团,放在石凳上。 萧雪霏衣袂轻动,坐在古筝面前。伸出手轻抚了一下筝弦作为调试,古筝发出音调的十分悦耳。 萧红绫带着期待的表情坐在一旁,双手托腮,看着萧雪霏,说道:“又能听到姐姐弹筝了,每次听觉得……嗯……就像叶青老是念叨的那句诗,什么‘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不错,你跟着叶青还能学会一两句诗。”萧雪霏笑道,“我看以后家里也不用请教书先生了,就让叶青教你吧。” “我可不要,叶青教书的时候呆呆的,一点儿都不好玩。”萧红绫摇头拒绝道,“要是他可以带着点心来找我,我可以考虑考虑。” “小妹,你想听什么?今晚让你挑一曲。”萧雪霏轻挽纱袖说道。 萧红绫疑惑地问道:“诶?不是神捕大人点的曲子吗?” 萧雪霏抬头看了看天色,回答道:“还未到约定的时间,他大概是要在第二曲了,小妹你就先挑吧。” “那就,选我最喜欢的那首曲子好了。”萧红绫眯起眼睛,一拍手掌,“春江花月夜!” 萧雪霏轻轻挽起上衣的长袖,避免袖口干扰到打到筝弦。双手按在筝弦上,平静了下心态,便开始弹奏。一时间,筝声盖过了笛声,在这静谧的黑夜传至更远处。 那筝声如江水一般汩汩流动,至上达明月,至下入镜湖。似伴花开,似人低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妙不可言的空灵之音。镜湖旁有一片树林,此刻林间栖息的鸟儿也都仰起头聆听着。船夫则在一旁倚靠亭柱,满是陶醉之色。 见萧雪霏已经开始演奏,方隐便收起竹笛,任凭着石亭中传出来的筝声自下而上包围着大雁塔。细细品味着,方隐的嘴角不禁露出淡淡的微笑。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二更天。忽地背后一阵风吹来,扭头看向侧方,塔顶另一勾心斗角之处已站立了一名背负利剑的黑衣人。长发垂下,只看得见一双明澈的眼睛。 “无忧剑客。”方隐微笑着打招呼道。 “中原第一神捕。”洛轩说道。 “两年未见,你变了。”方隐看着洛轩。 “世道变,人心亦变。江湖恩怨,身不由己。”洛轩平静地说道。 “是啊,江湖路远,总是让人无奈啊。”方隐摊摊手。 “你假借冷面修罗之名,见我所为何事?”洛轩冷哼一声,“若非念及当年的情分,我也不会来见你。” “当然是为了洛家灭门一案。”方隐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为此我不惜放走云无影,以相应的代价让他为我寻找索命鬼的线索。事到如今,这件事总算有一个突破口了。” 黑光乍现,墨魇出鞘,方隐瞬间感觉一股邪气扑面而来,让他有些窒息。 “你终究还是动用了这柄邪剑。”方隐寸步不让,“师父说过,让你将它销毁,为何要执迷不悟?” “洛家的事,与你无关。”洛轩剑指方隐,“既然你知道了些什么,就请全盘托出吧,以免受刀剑之苦。” 方隐顿了一下,伸手解下腰间的烈鸿刀。洛轩紧盯着那柄烈鸿,墨魇剑似乎也在为之后的对决感到兴奋而颤动。 “铛啷”一声,烈鸿刀却被方隐抛在一旁的檐瓦之上。 方隐摊开双手,对洛轩说道:“师兄!看在同门的情义上,我们先谈一谈吧。若之后你还想动手,我绝不阻拦。” “往事皆已成虚影,何必再提。”洛轩的声音很冷,“更何况我已被逐出师门,不再是你师兄。” “看在师父曾救过你的份上,和我谈一谈吧。”方隐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刃,丝毫不动摇。 “我从未要你帮我,这桩陈年旧账本来也没有必要由你来接手。”洛轩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这是我自己的意愿,不然我为何要爬到众人之上?难道只是为了得来这神捕的名号?让这枷锁来束缚自己吗?而且师父也从未亲口说过将你逐出师门,那只是你一厢情愿。从你我认识的那天起,我便知道你就是一个不愿对别人打开心扉的人,有什么事情都要一个人扛,有什么责任都是一个人担。只怪我当时任性,选择无条件接受你的这些好意。后来师父经常教导我们如何做人、做事,我才幡然醒悟。事到如今,要我对你的事情置若罔闻,着实是做不到。”方隐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显得有些激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师兄你别忘了,在江舟城还有一位思念着你的苏婉彤等你去见她,难道你为了复仇,就这样全然弃她于不顾了吗?” “婉彤……”听到方隐提到苏婉彤的名字,洛轩手中的墨魇剑默然低垂下来,眼神中满是相思之情。 见洛轩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也失去了战意,墨魇剑也平息了下来,方隐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兄,先坐吧。”方隐伸手指了指摆着酒碗的方桌。 洛轩看了一眼方隐,露出一丝苦笑,只好收剑入鞘。 方隐站立桌旁,拿起一坛酒,拍开封泥,将坛中的烈酒豪迈地倒在酒碗中。洛轩和方隐盘膝对桌而坐,各取一碗,一饮而尽。任凭辛辣的烈酒顺着嘴角洒落在身上,两人也都毫不在意。墨魇剑与烈鸿刀被丢弃在一旁,两柄绝世利刃此刻如同泥土草芥,难以融入两人的视野。 “美景在天上,美人在塔下,美酒在眼前,美曲在耳边。如此良辰美景,只是风凉了些。”方隐叹道。 “终究,这一切也会成浮生泡影,一瞬即逝。”洛轩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师兄,复仇之路尽管曲折坎坷,但好在是有了突破口,不至于像失去方向的孤雁乱飞,何故如此悲观?” “当年师父救下并收留我,教我剑法,就是为了助我有一天我能够亲自手刃仇人。你前途无量,不该倘此趟浑水。” “哈哈,如今顺天府让我接手调查此案,早已不再是无关之人了。师兄,我知道前日你去了望月楼,见到那四人的伤亡场景后,我便知道你又变强了。” “强又如何?想保护的人,也还是保护不了。” “虽然我也暗中调查过,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无忧剑客?这柄墨魇剑,是师父交予你去长白山天池销毁的,为何它如今在你手里在江湖中掀起了腥风血雨。” “我需要变得更强,只为复仇。” “你可想过,一但用了邪剑,它便会侵蚀你的内心,让你失去人性。一步跨错,再难回头。” “我知道,但是它似乎接受了我的恩怨,对我带来的伤害也越来越小,墨魇让我变得更强,这一切在我来看都是值得的。” “师兄,你不能一错再错了。” “事已至此,难再回头。师弟,你将你掌握的实情都告诉我吧。等一切了结后,你便可将我抓回顺天府。” “抓你?笑话!什么神捕,什么朝廷,我方隐何时在乎过这些虚荣?七恶霸的大当家阎四夕尚未浮出水面,明日在临安城城主府举办的演武大会豪杰云集,叶重阳一定会利用他们来对付你。” “你告知我实情,剩下的事情,与你便无关了。” “师兄,难道你想以一人之力对抗百余名武林高手?况且你重伤未愈,在复仇之前一定会命丧黄泉!你若是死在这里,那苏婉彤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洛轩停住手中送到嘴边的酒碗,陷入了沉思。 方隐借着凉风驱散醉意,酝酿着规劝的话语。这时候,塔下筝声一顿,转为另一支曲子。细而长的音律绕塔而上,钻进洛轩的耳朵,直至内心深处。 方隐趁机说道:“师兄,你可还记得这首《凤栖梧》?” 洛轩对月举酒,吟诵道:“独立窗前流萤飞,赏月清寂,轻烟冷风追。楼外枯松昨夜翠,遥看星河浅梦碎。拟作佳人含羞停,空叹孤影,对月也无情。忆笑裙袂舞步轻,点踏红尘破圆镜。” 洛轩抬起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神情。眼中已然湿润,抬头望月,只见星光在闪烁。 “这首词是你为思念她而作,如今你也要将这件事舍弃掉吗?”方隐追问道,随即从怀中掏出苏平给他的天工机关盒,“对了,这是苏平苏大厨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洛轩伸手接过盒子,摩挲了许久。在关键部位按了几下,便将它打开了。里面是一尊人形木雕,外形已然具备,只是没有人脸。 将木雕取出,举在眼前,洛轩说道:“其实在三年前,我已去见过婉彤了。这就是她当时为我雕刻完的人像,只是尚未成型。” “哦?她当时怎么说?”方隐又拍开另一坛酒的封泥,给洛轩倒满烈酒,“三年前,无忧剑客还尚未现世吧。” “婉彤她……还是那么温柔,善解人意。”洛轩饮尽碗中酒,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思绪飘向江舟城。 江舟城外,小镇苏府。 用罢晚宴,卢妈便领着柳正阳和蔡雨桐前往后院嗯竹林。行至庭院拱门入口,便有淡淡的琴声传来。 柳正阳摸着胡须笑道:“多年不见,怎么觉得婉彤的琴艺有些退步啊。” 蔡雨桐撇了柳正阳,道:“你又不懂琴乐,瞎评价什么。” 柳正阳摆了摆手,说道:“乐理我不懂,但手劲我听得出来,很是虚弱嘛。” “不会是因为换季染病了吧?”蔡雨桐关心地问道,“卢妈,婉彤她没事吧?” 卢妈对蔡雨桐说道:“还请柳夫人随我去取一样东西,再去见小姐。” 第65章 无路可退 卢妈的举动让柳正阳和蔡雨桐皆是感到疑惑,但蔡雨桐还是跟着卢妈离开了。柳正阳只好一人独自步入后花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墨绿的竹林,在月光的沐浴下显得格外清幽。 继续向内,琴声渐近。 柳正阳边走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婉彤啊,你这小妮子怎么躲起来了?难不成连你柳叔叔都不想见了吗?我说你怎么……” 突然,柳正阳刚才还在微笑的脸色一僵,后半截话被硬生生咽回肚中。 琴音绝,一位正在弹奏的白衣女子停止了弹奏,连忙起身对着柳正阳深鞠一躬,便匆匆离开了。柳正阳呆在原地,半天说不出来话,整座后花园很大,但此时柳正阳只紧盯着一处地方,脸色有些发白。在柳正阳面前,赫然竖立着一块白玉石砌成的墓碑,墓碑上镌刻着“伊人苏婉彤之墓”。旁边则立着另一块没有任何碑铭的石碑,看得出来两块石碑是同一天建造的。 蔡雨桐默默地低着头出现在柳正阳身后,臂弯处挎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放着几叠纸钱。而她的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伸手挽住柳正阳的胳膊,顿时泣不成声。 “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正阳把蔡雨桐揽在怀里,让急促的呼吸尽量平稳下来,“为什么我们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三年前的端午,小轩下山后来找婉彤,被索命鬼的余党盯上了,婉彤受的伤太重,小镇的郎中拼了命也没救活她。”蔡雨桐止住哭声,但眼泪还在往下流淌,让自己的声音尽量顺畅,“这块石碑就是小轩留在这里的,旁边还有一块没有字的,就是小轩给自己留的。他打算复仇后,要回到这里和婉彤葬在一起。” “他一定把一切都认定是自己的过错了。真是傻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他背负的实在是太多了。”柳正阳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上官师兄总是让我们不要插手此事,但这次不得不出手了。” “师兄,我们该怎么办?”蔡雨桐低声抽泣着,满眼泪花地看着苏婉彤墓碑前面用来献祭的火盆。 “先祭拜一下婉彤吧,然后我们立刻赶回临安城,和方隐会合,商量商量怎么样才能帮助小轩既可以成功复仇又可以让他活下去。”柳正阳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觉得比白天还要刺眼,“我想婉彤若是泉下有知,她也一定会支持我们这么做的。因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小轩最牵挂的人了。哀莫大于心死,我们可不能让小轩舍生忘死。” 在相同的明月之下,洛轩独立于大雁塔的塔顶,极力保持着内心的平静,但发出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婉彤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方隐正拿着酒坛打算给两人都续满酒碗,听到洛轩的话,不禁心里一沉,然后他意识到,能够让洛轩悬崖勒马的人,真的没有了。 洛轩一把夺过方隐手中的酒坛,狠狠地将坛中剩余的酒都灌进了口中。蜷腿坐在屋檐之上,洛轩手里一松,任凭空酒坛从手中滑落,骨碌碌地从檐瓦上滚下,自数丈高空之上直坠地面,“啪”地一声摔得粉身碎骨。 塔下的琴声也被这突然的声音打断,塔下的三人都疑惑地看向摔碎的酒坛。 萧红绫抬头望向塔顶,疑惑道:“难道打起来了?为什么把酒坛摔了?” 萧雪霏摇摇头,说道:“想必是事情进展的比较顺利,小妹你可不要想着上去帮忙。” 听到萧雪霏的话,萧红绫尴尬地一笑,把刚刚迈出石亭的右腿收了回来,打了个哈哈道:“哈哈,怎么会呢?神捕大人神通广大,怎么会需要我的帮忙。我就是坐得有些烦闷了,打算在周围活动活动。” 萧雪霏看破不说破,微微一笑:“既然小妹待得闷了,那我们待会儿就回去,你再坐下来稍微等一等。” 见萧雪霏要打道回府,自己还没玩够呢,哪能这么轻易的就回去?萧红绫撒娇道:“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雪霏掩嘴一笑:“好啦,不逗你了,什么时候方隐把事情了结,我们什么时候才回去。” “好的,姐姐。”萧红绫暗自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仰头看向塔顶,想看一看上面发生了什么。可是无论她怎么仰头,找了多少视角,仍是看不见。 塔顶之上,洛轩和方隐两人皆是抬头望月,沉默无言。 良久,方隐才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年前的端午,因我而死。”洛轩的双眼通红,“我下山后就不该去找她,不该在江舟城停留,不该躲开那一枪,不该没有拼尽全力救她。” 一阵风吹来,似乎变得更大了,吹得方隐的衣襟猎猎作响。 “师父曾说过,万事皆有定数,没有什么不该,只有命中注定。”方隐说道,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压在墨魇剑下。拿起烈鸿刀,眼中满是复杂的神情。 “这是我得知的一些关于索命鬼一众的实情,都在这封信中。”方隐叹道,“师兄,今夜我本想让你答应我两件事后,再告诉你关于索命鬼的实情。一件是劝你回头,由我来代你完成复仇。现在看来,我真的是犯了一个幼稚而又可笑的错误,原来事情早已发展到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 “另一件事呢?” “劝你将墨魇剑交给我,由我来毁掉它。”方隐自嘲地笑笑,“现在看来,也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师弟,答应我,保护好应该保护的人,不要再插手此事了。我一个人,足够应付得来。” “师兄,你多保重。” 说罢,方隐运起轻功,纵身跃下大雁塔,以阶梯式绕着塔身向下跳跃,最后平稳落地。 “神捕大人,办案成功了吗?”见方隐落下,萧红绫立刻凑过去,举着手打招呼。 “三小姐辛苦。”方隐却没回答她,只是礼貌地回应了一下。 “喂,就算办案不成功,也不至于臭着个脸吧。”萧红绫见方隐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气不打一处来,“算了,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萧雪霏见方隐一脸凝重,便对萧红绫说道:“小妹,你先去船上等候,我和方隐有些话要谈一谈。” “好的,姐姐。”萧红绫见萧雪霏十分认真,不容得自己开玩笑,便听话地拉着船夫收起石亭中的物件,率先登上了小舟。 支开萧红绫和船夫,此时四下里没有了别人,萧雪霏便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难不成不顺利?” “师兄他,心中唯一的牵挂,已经不复存在了。”方隐仰望着夜穹,“穷途末路之人,只能继续向前。” “你是说,苏婉彤出了事?”萧雪霏惊讶地捂住嘴,“怎么会?没有挽救的办法了吗?” “已经三年了,就算是大罗金仙再世,也不可能了。”方隐苦笑道,“这件事要重新商议了,雪霏,今晚辛苦你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嗯,也只好如此了。”萧雪霏点点头,“那,你觉得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师兄受了重伤,最多需要三日的时间来恢复。”方隐思忖道,“演武大会也是举办三日。待演武大会结束之后,我想他会再次行动的。” “三天的时间,要重新商量计策还是太短了。”萧雪霏皱起眉头,“要不然,和爹把事情说破吧。我怕你一个人的力量不足,这件事现在已经失去最容易的一条路了。” “不必,这件事绝不能让萧伯父知道。”方隐立刻拒绝道,“演武大会上说不好会有变数,此时不可让萧伯父分神,否则会直接影响到萧家。” “那小毅呢?”萧雪霏又问道,“我弟弟他也很好说话,城防军现在有一多半军权在他手里。” “也不可,令弟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多少城内的权贵盯着他,此时不能让他趟浑水,耽误前途就得不偿失了。”方隐摇摇头说道,“雪霏,你不必担心,想必柳师叔和蔡师叔已经在江舟城得知所有的事情了,两日之内他们就会回来。有了他们的帮助,还是可以拖一拖师兄的。” “柳剑山庄不是曾对外宣传不参与任何江湖纷争吗?”萧雪霏问道,“而且柳叔叔和蔡姨娘早就是隐居的身份了,此事再出山是否会被仇家盯上?” “这件事不用担心,他们的身手至今仍排在江湖前列,很少有人是他们的对手。”方隐微笑道,“实在不行,我就回去请师父出关。一条路被堵死,还有别的路,尽管会异常曲折,我想一定可以达到最终的目的地。” “方隐,你记住。”萧雪霏认真地盯着方隐的双眼,“你答应我的事情,这辈子都不许反悔。我此生非你不嫁,纵使海枯石烂。” “雪霏,我的一切都会是你的。”方隐张开双臂,拥抱了萧雪霏,“等我办完师兄这件事,余生都是你。” 萧雪霏也伸手双臂,环抱住方隐,闭上眼睛,睫毛被眼泪打湿。 “咳咳咳。”方隐背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方隐和萧雪霏连忙分开,整理了一下各自的衣服。 萧红绫叉着腰,玩味地说道:“那个,两位,重要的话说完了吧,咱们要不先回去?” “小妹,咱们走。”萧雪霏的脸颊微红,伸手拉住了萧红绫,转身就往岸边的小舟上走。 “姐姐,你慢点儿。”萧红绫被萧雪霏拉得趔趄了一下,“方隐,你自己回去啊,不许跟我们一起坐船,搁不下另一个男人了。” “三小姐,你只管将雪霏送回去便好,我另有别的打算。”方隐抱拳拱手,“不必担心我。” “呸,自作多情,谁担心你了。”萧红绫回头气道,“要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早就……” “小妹,别说了。”萧雪霏一拉萧红绫,“早点儿回去,不然被离叔发现,可就不好了。” 于是萧红绫不再犟嘴,跟着萧雪霏登上小舟,钻进了船舱。 船夫收回抛上岸边的缆绳,拎起船头上放着的长篙,用力一支湖岸,小舟便迅速离岸。再一撑湖水,便顺着原路返回了。 方隐看着小舟远去,又看了看天色,这才一边抚摸着腰间的烈鸿刀,一边叹了口气,心里暗道:这下事情难办了,师兄心里的恩怨没有了化解的方法,师父,难不成真像你说的那样,要走血洗复仇的路么?我不信,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又仰头望了一下大雁塔的塔顶,方隐这才转身离开。 大雁塔塔顶,一袭黑衣的洛轩,正怀抱着方隐留下的酒坛,躺在瓦檐之上,双眼自然闭合,不知是醉倒在烈酒的麻痹之下,还是醉倒在回忆之中。月光轻柔地撒在那孤单的黑色身影上,微风撩起他的发丝,轻抚着眼角处淡淡的泪痕。 “婉彤……”天人永隔的思念,化作低声的呼唤,飘散在这孤寂的黑夜之中。 已是半夜三更,临安城城主府叶重阳的房间仍旧灯火通明。叶重阳一脸凝重地坐在屋中,身旁的桌子上面摆着那件被方隐寻回的金丝天蚕胄,是刚才萧乾派人送来的。虽然宝物已经物归原主,但叶重阳丝毫没有高兴的神色,反而更加愁云密布。 忽地敲门声响起,“咚咚咚,咚咚”,十分有节奏的五声。叶重阳赶紧起身,走到门口,一把将房门拉开。门外站着一个人,头戴一副铁面具,而身上穿着夜行衣,正是成兴镖局的镖局主人程玖隆。 “程先生,你可算来了。”叶重阳一把抓住程玖隆的胳膊,将他拉进屋中,“快快请进,我已过吩咐下人,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叶城主,切莫惊慌。”程玖隆一挥手就将叶重阳的手格档开,迈步自己走进城主的寝室,“敌方尚未行动,自己却先乱了阵脚,实属下策。” 面具之下,是叶重阳看不到的微笑。 第66章 初见端倪 叶重阳又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门外没有任何人,这才把门关上。 “怎么能不让我着急?”叶重阳指着桌子上的金丝天蚕胄说道,“刚才萧乾来了一趟,说方隐只找回来了这件破衣服,我那无锋器怕不是落到了他的手里。一但那秘密暴露给顺天府,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程玖隆不慌不忙,慢悠悠地坐在叶重阳早已准备好的椅子里,左手端起桌上的热茶,右手拈起杯盖,让热气腾起蒙住那冷冰冰的面具,将他的眼神一并遮蔽了。 “叶城主莫慌,你先坐下来。”程玖隆用茶盖推开茶杯中浮起的茶叶,赞叹道,“这香茶可是渭南一带进贡的贡茶,等冷了再喝,可就是暴殄天物了。” “程玖隆!”叶重阳怒道,“你别以为这事情和你没关系,若不是当年因为你的承诺,我怎么也不会趟这浑水!” “呵呵,怎么,反悔了?”程玖隆笑了一声,“若没有我,这临安城城主的宝座,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呢?” “若不是我做这临安城的城主,你成兴镖局会有出头之日吗?”叶重阳冷笑道,“七恶霸会至今都逍遥法外吗?” “叶城主,我劝你先冷静一下。”程玖隆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手里的茶杯也放在了桌上,“你可别忘了,那无锋器是在你这里弄丢的。当初白纸黑字红手印,可不能上下两张嘴皮一动就不作数。我是程玖隆,不是你手底下那听话的萧乾。” “你……”叶重阳听了程玖隆的话,脸色白了一下,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之前的椅子里,与程玖隆对面而坐,“那你说怎么办?” “先不说是不是确定无锋器在方隐手里,就算真的在他手里,他也打不开。”程玖隆呷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那无锋器是由天地盟所赠与的,据说是由一位世外高人打造,内含自毁机关,擅自打开者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被机关所反伤。他方隐不是莽撞之人,哪怕他真的强行开了无锋器,也难道机关的致命伤。” “万一呢?”叶重阳紧张地问道,“顺天府虽然不大,但却是国家中心,他方家更是各条路上都认识很多人。万一找到能破解无锋器的人,方隐不就能抓住我们的把柄了?” “不可能的,制造无锋器的人已经去世多年,他的技术自然也就失传了。”程玖隆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更何况石盟主亲口对我说过,那高人没有收过徒弟,世间自然便不存在能打开无锋器的第二人。” “话虽如此,我还是心有余悸。”叶重阳似乎平静了许多,但眉头仍然紧皱,“方隐的事情尚不重要,那无忧剑客至今还在临安城,未暴露身形,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演武大会期间搞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七恶霸的二当家、三当家和七当家均命丧他手,你打算怎么办?” “无忧剑客吗?”程玖隆略一沉吟,“这人杀人如麻,嗜血如命,手中一柄天下至邪的墨魇剑,有万夫不当之勇。要想办法让他和方隐对上,或者借演武大会的那些人之手一起对付他。” “那无忧剑客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叶重阳疑惑道,“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成兴镖局的镖师有几十人,对付他一个还不够吗?” “你不闻江湖之事,只靠道听途说,自然不太清楚。”程玖隆解释道,“方隐那天所说之事均属事实,无忧剑客剑法高超,可跻身于名门大派的最前列,恐怕仅次于各修剑门派的门主。再加上那墨魇剑是游离于兵器谱之外排名第一的邪剑,在他手里如虎添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叶重阳问道:“那墨魇剑真的像你说的这么神?” “墨魇剑的来头不小,等有时间让旁人介绍于你,你只要知道,这柄邪剑,不是一般习武之人可以驾驭的。”程玖隆认真地说道,“听说那墨魇剑会一直反噬其主,它曾经的使用者都会被吸走内力和生命力,据记载,墨魇剑的历任主人均未活过一年。而无忧剑客在江湖上出名后已有三年之久,他一定有异于常人之处。” “那按你的说法,临安城无人可敌过他,该如何是好?”叶重阳摊开双手,“总不能让他再在临安城作乱,他不会要灭掉整个七恶霸吧?” “叶城主,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已经有了最佳的帮手啊。”程玖隆一笑,“我看过了演武大会的名单,有很多名门正派的高手都来参加了。” “你是说……”叶重阳眼前一亮,但又颓丧道,“那我该怎么说服他们替我做事呢?” “一开始的时候,不宜放出风声,不然众人会无心于演武大会,会认为你是借这个幌子来利用他们。”程玖隆说道,“要等一两天之后,演武大会的气氛掀到最高潮,你就将奖励加码,不要吝啬,哪怕搭上这件刀枪不入的金丝天蚕胄。到时候你就放出消息,说刚刚得知无忧剑客又现身临安城,请他们留下来帮你保护全城的百姓,并许诺高额的赏金。这样一来,我保你安然无事。最好的结果是,拿下无忧剑客,等你进了皇城,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程先生,就按你说的办。”叶重阳一拍大腿,随后略带歉意地道,“之前是我太心急了,还请程先生原谅。” “哎,你我多年老友,吵架拌嘴还不是家常便饭一般么?”程玖隆挥挥手,“只要你我联手合作,这临安城的所有大小事务、各方势力,还不是任由你叶重阳摆布?” “来,叶某以茶代酒,敬程先生一杯。”叶重阳端起茶杯,向程玖隆敬道,“熬过这几日,等皇上正式的宣召一下来,临安城以后就是程先生的了。” “哈哈哈哈哈,等到了京城,别忘了多多给临安城谋取些便利啊。”程玖隆回敬道,“和叶城主合作,实属是程某的幸事。” 两人密谈之后,又商议了些演武大会的细节,随后程玖隆便告辞了。叶重阳送走程玖隆,吹灭烛火,和衣而卧,但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看看桌上的金丝天蚕胄,时不时看着窗外的繁星。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叶重阳刚渐入梦乡,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叶重阳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 “叩叩叩。”敲门声再次响起。 “谁?”叶重阳皱了下眉头,声音十分低沉,不怒自威。 “城主大人,萧统领求见。”门外传来声音,叶重阳听得出来是城主府的管家。 “我尚未更衣,让他到前厅等候。”叶重阳吩咐道,“对了,顺便叫叶青先去作陪。” “是。”门外的管家应了一声,离开了。 叶重阳又躺在床上待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更衣。穿戴好平时办公的装扮,对着铜镜正了正衣冠,这才转身走到房门前。伸手拉开房门,未升起的朝阳为天空染上鱼肚白,天上还隐约有未褪去光芒的星星。 独自走到前厅,萧乾穿一身戎装,早已在固定的位置正襟危坐。叶青在一旁陪着,但是很是拘谨,两人也没有什么话,就干坐着。 见到叶重阳出来,萧乾赶紧起身,行了一个叩拜礼。叶青则连忙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城主大人,萧乾前来复命。”萧乾低头说道,“演武大会已准备就绪,待辰时可放人入场。” “嗯,辛苦你了。一夜的巡逻和加紧布置,应该很耗费心神吧。”叶重阳点点头,“我本来想把这件事交给城主府的人,可交给你来办我却是最放心的。” “城主大人谬赞了,在下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做好每一件事而已。”萧乾毕恭毕敬地说道,“我尚未达到花甲之年,这些事情不足以劳心费神。” “好,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叶重阳伸手将萧乾搀起来,“萧统领,接下来的三天,就有劳你了。” “请城主大人放心,萧乾定不辱使命。”萧乾一抱拳,看向叶重阳的眼睛,“城主大人似乎气色不佳,是不是昨夜过于关注演武大会的事宜,没有休息好?” “是有点儿,年纪大了,就爱操心。”叶重阳叹了口气,“虽然这演武大会不是第一次举办了,但最近临安城命案频出、云无影盗走金丝天蚕胄、无忧剑客不知所踪,让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城主大人,您总是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但事实上是所有事情最终都会迎刃而解。”萧乾安慰道,“那些案件已经有了破解的方向,虽然没有抓到云无影,但金丝天蚕胄已被方隐寻回,无忧剑客最近两日也没有任何动静,想必已经离开临安城了。” “要是事情都这么简单就好了。”叶重阳拍了拍萧乾的肩膀,说道,“还好有你啊,萧乾,你可是我最重要的依靠了。” “请城主大人放心,一切都有我萧家和城防军的兄弟们。”萧乾立刻行了个军礼,“只要是为了临安城的百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那你先去忙吧,我还想稍微休息一会儿。”叶重阳点点头,露出感激的神色。 “是。”萧乾点头应道。 “青儿,你过来。”叶重阳冲着叶青招了招手。 叶青连忙走过来,点头道:“爹,请吩咐。” “萧统领事务繁忙,自然顾不上家眷。演武大会预留了萧家的观赏席位,由你去请她们过来,就别麻烦萧统领了,你去问管家要我的手信,亲自去办这件事。”叶重阳挥了挥手,“时间差不多了,你快去快回。” “是,爹,我马上就去。”叶青点头应道,转身便走。 “城主大人,我派人去就好了,何必麻烦叶二少爷?”萧乾看着叶青离去的身影,不解地问道,“而且我昨天已经和家里说了,让他们今天自己过来,马车都预备好了。” “哎,萧统领,这就是你不明白的地方了,你每天都忙于城防事务,把工作看得比家里还重,就忽略了一些细节。”叶重阳摇摇头道,“青儿不是对小绫儿有意思吗?他读书读得太呆,我这是为了让他主动一些,不是你说的吗?小绫儿还是喜欢主动一些的男人。” “唉,说起来,我确实是个不称职的父亲。”萧乾叹道,“自从我一个人带他们三个之后,雪霏就主动担起了家里的担子,让我专注于临安城的事务。我总以为绫儿还小,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果小绫儿看得上青儿,你我两家结为亲家,也是一件美事啊。”叶重阳笑道,“只是以后要去京城,可能两地相隔太远,就怕有缘无分 啊。” “那我抽空回去和绫儿谈一谈,实在不行让雪霏出面。”萧乾说道,“叶二公子这么优秀,我萧家算是高攀了。” “你可别这么说,青儿和他大哥一比,可差的太远了。”叶重阳摇摇头,“而且你可千万不能强迫小绫儿,这孩子心高气傲的模样,像极了她母亲。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是否有这个缘分,你我都不能强行干涉。” “是,城主大人开明。”萧乾应道,“只是绫儿总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还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处闯祸。” “哎,小绫儿就是个孩子嘛。”叶重阳宽慰道,“而且她闯的那些祸算什么,都是小打小闹罢了。我耳朵里可都灌满了,临安城的百姓虽然有时候对她很头疼,但都很喜欢她。你还是要多关心一下家里的事情,不能总让雪霏持家吧,她早晚也要嫁出去的。” “是,我会再多想想这件事的。”谈到家里的事,萧乾也很无奈。他毕竟是一个人,又不会分身术,在外养家就不能在内持家。若不是有个萧雪霏,他恐怕早就束手无策了。 回想到萧雪霏,脑海中不禁浮现了方隐的模样。萧乾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快让方隐和萧雪霏完婚。因为他觉得自己亏欠了萧雪霏太多,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总要做一件合格的事情来弥补一些什么。 第67章 演武前夕(上) 叶青领了叶重阳的命令,走出前厅,来到前院,见叶三举着两个不大的石锁,在进行往日的晨练,便喊道:“叶三,跟我走。” “少爷,要去哪里啊?”叶三听到呼唤,便放下手上的石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等我换身衣服,都湿透了。” “别换了,急事,赶紧跟我走。”叶青说着,转身就走。 “哎。”叶三只得听话地跟上叶青的步伐。 叶青叫上叶三,来到城主府府门的门房处,管家正在那里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忙前忙后。见叶青走来,便换上一副笑脸,打了声招呼:“哟,二少爷,急匆匆的,您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爹让我来找你拿一个手信,去请萧家的家眷前来观赏演武大会。”叶青回答道,“时间紧急,你快准备。” “这……”管家似乎有些为难,“城主大人真的说是让您去?” “怎么,你不信?”叶青一挑眉,“要不你自己去问问?” “不不不,我怎么敢质疑二少爷您的话。”管家点头哈腰道。“只是平时这些事情都是吩咐我们这些下人去做,从来没有让您和其他的少爷和小姐去过,不是吗?” “这就是爹对萧统领重视,对萧家重视。”叶青解释道,“所以他才派我去的,你别废话了,耽误了事情,你可承担不起。” “是是是。”管家连忙点头,转身进了门房,不多时就手里拿着一封手信回到了门口,递给叶青,“二少爷,请拿好。” 叶青也是第一次见到叶重阳的手信,所以拿在手里反复观看。这手信乍一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是用特殊的纸制成的,摸上去有些又软又滑,上面还烫着城主的官印。 “二少爷,这手信一定要拿好,可不能丢了。若是被旁人捡了去,会造成很大的麻烦。”出门之前,管家再三叮嘱道,“城主大人的手信,可自由出入全城任意一户人家和店铺,并且可自由行事,相当于临安城自己的‘御令’。” “我知道,放在叶三那里,不会丢的。”叶青接过手信,递给叶三。 叶三赶紧贴身收好,并且对管家进行了一番严肃认真的表示。 “交给叶三我放心,有他在,我就不再多言了。”管家点点头。 送走叶青和叶三,管家低声自言自语道:“唉,城主大人这是起床气没撒干净,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二少爷?真不怕出了事吗?” 叶青因为想见萧红绫心切,走得比较快,离城主府的大门已经很远了。叶三则因为小心怀里的手信,怕跑得太快掉了,所以在后面走得慢一些,也就刚走下台阶,所以管家嘴里说的事情,他都听到了。但是叶三只是撇了撇嘴,并没有回头。一来早已习惯,城主府上下基本上都看不起叶青,所以没必要为这事在家里据理力争,如果在外面这样自己就上手了;二来今天是演武大会的首日,没必要和管家起冲突矛盾,所有的事情都记在心里,等待秋后算账就好了。 三步并作两步,叶青和叶三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萧府的门前。叶青深吸一口气,正了正衣冠,这才让叶三上前敲门。 叶三走到府门前,拉住门上的铁环,轻轻地扣了三下。等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木栓挪动的声音,萧府的府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小孩子的脸。 “你们找谁?”那人问道。 “你好,我叫叶三,是城主府的人。请问离叔不在吗?”见开门的不是离叔,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叶三感到很是诧异。 “城主府的。”那小孩子点了点头,“离叔他正在洗漱,就让我先来应门了。” “哎,你不是萧三小姐的书童福文吗?”叶青在后面一眼就认出了开门的人,“看来这次三小姐在府里没出门。” “原来是叶二少爷,失礼了。”福文见到叶青,连忙把门打开,把整个身子都露出来,然后站稳脚跟,深施一礼。 “嗯,不错,昨天教你的礼节,你都记得。”叶青看到福文的表现,满意地点点头。 “少爷,这是?”叶三一脸疑惑,丈二摸不到头脑的样子令叶青忍俊不禁。 “啊,你没跟我一起去见三小姐,所以你不认识。”叶青介绍道,“他叫福文,是三小姐的书童,昨天在镜湖边相遇的。他读过几年私塾,但一直没进过名门望族,不知道那些繁冗礼节,我就顺便教了他一些常用的。” “哦,原来是这样。”叶三这才听明白,看着眼前的福文,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福文,三小姐在府上吗?”叶青问道,“既然你在,她也应该没有出门。” “嗯……应该在……吧。”福文含糊地说道,“应该已经回来了。” “这话什么意思?”叶青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应该在,还在吧?“到底在不在啊,你是不她的书童吗?这时候应该是起床读书的时刻了。” “这个……”福文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福文,是谁啊?”就在福文手足无措的时候,离叔从身后走来。 “离叔,是我。”叶三赶紧打招呼,“我和我们家少爷前来探望。” “哎呀,原来是叶二少爷。”离叔赶紧拉了福文一把,略带歉意地说道,“福文才刚进府两天,还没教他认识经常来访的人,所以刚才若是有失礼的地方,我先替他道歉了,叶二少爷您莫怪。” “没有没有,福文挺知书达礼的,我昨天也教过他了。这孩子很聪明,过目不忘,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叶青说道,“离叔,三小姐在府上吗?” “在,当然在。请您先进来,到前厅休息,我派人去通禀一声。”离叔赶紧让开门口,请叶青和叶三进来,毕竟总站在门口不是个事儿。 “好,那我们先等一等。”叶青也不客气,这次他是有正当理由的,所以不像昨天那样假装路过,导致自己的心虚。 “福文,你去泡茶,用昨天我和你说的那个新茶,水也用城外送来的雪山冰水烧开,不许用井水。福满那里还有昨天新送来的茶点,记得用干净的碟子盛一些,上二下四。”离叔叮嘱道,“我去喊三小姐,今天你就负责接待叶二少爷和叶三。” “哎,离叔,我知道了。”福文点点头。 昨天为了给萧红绫她们偷偷出府打掩护,福文可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拦住离叔,问完一个问题就衍生出三个问题,离叔则浑然不知,只是觉得福文是个勤学上进的好孩子,刚进府一天就问这问那,所以毫无保留地回答福文提出的所有问题,甚至把自己多年的一些经验也教给了福文。离叔见天色已晚,就把福文拉到自己的屋里,爷孙俩这一促膝长谈就是直接到了凌晨,天都蒙蒙亮了,离叔才因为岁数大了,支撑不住了,困得先躺下睡觉。而福文虽然也困,但收获颇丰,虽然东西太多一时间难以消化,但和一天前相比自己已经知道了太多的规矩。在这种情况下,福文已经算是迈入了名门望族府内仆人的门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学习能力比一般的仆人都强,年纪小也是优势,有足够的试错成本。 默默回忆着刚才离叔的话,福文认真地按照吩咐一步一步地泡茶、端来茶点,送到前厅。叶青由于起的太早,没吃什么东西,刚好福文端来了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茶和点心,顺手吃了起来。反正萧红绫还没来,自己也不算在她面前失态。 离叔安排好福文招待叶青,便独自前往后院,打算去叫萧红绫。来到后院,离叔径自走到萧红绫的闺房前,敲了敲门,轻声喊道:“三小姐,您起了吗?” “谁啊?”屋里传来萧红绫的声音。 “是我,离叔。”离叔回答道,“三小姐,叶二公子来了,要见你。” “哦,好,离叔,我马上就去。”萧红绫应道,“丁香已经在给我梳洗了,我更完衣后就去见他。” “好的,三小姐,那我就请叶二公子先到前厅落座,暂时休息了,我这去跟他回一声,让他稍等一会儿,您慢慢来就好。”离叔得到了萧红绫的回信,便应道,随即转身离开萧红绫的房门。 而房门的后面,却是丁香正弯着腰把耳朵贴在了门上,一动不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离叔离开的脚步声,丁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从门前离开。 “小姐,你怎么还没回来啊?离叔都来了,再不回来,可就露馅了,那就麻烦了。”丁香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 原来,刚才萧红绫的声音都是丁香模仿的,此时屋里只有丁香一个人。萧红绫在深夜出去之前,就将丁香留在了屋里,让她模仿自己的声音和语气,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因为多年来的朝夕相处,所以让丁香模仿萧红绫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丁香身为丫鬟、下人,胆子很小,萧红绫一跟她提这个事情,就已经吓得快晕过去了。因此丁香一开始极力拒绝,后来萧红绫又是吓唬她又是要给她奖励,这才哄得丁香十分不情愿地留在了屋里。丁香紧张得一夜没睡,生怕有人进来打扰。本来约好的时间是凌晨回来,但是萧红绫还没回来,离叔先来敲门了,所以丁香十分紧张,超水平发挥,模仿的萧红绫比本人还像本人,再加上有房门阻挡,过滤了声音,离叔自然没有听出异常。 丁香在屋里坐立不安,忽然看到窗户被一只手打开,吓得她后退两步,举起旁边的一个空花瓶,拿在手里但不敢上前。 窗户被完全打开,一袭红衣的萧红绫从窗外钻了进来,随后不断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出去一趟,没想到这么脏。”萧红绫一边拍打着身上,一边捂住口鼻,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二哥也不知道派人往街上撒点儿水,降降尘,这秋天干燥多风,一刮起来都是沙尘暴。” 丁香见进来的是萧红绫,这才松了口气,将花瓶放回原处,赶紧上前去帮着拍打。 “丁香,怎么样?没露馅吧。”萧红绫见丁香眼睛上都出现了黑眼圈,便关心道,“辛苦你了,一宿没睡吧,看着眼圈黑的。” “我没事,小姐你回来就好。刚才离叔来了,还好被我糊弄过去,不然就出大麻烦了。”丁香回想起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离叔来了,这么早?”萧红绫一愣,“不应该啊,今天是演武大会的日子,不用念书啊,请的先生也都辞退了,为什么这么早来喊我?” “是叶二公子来了。”丁香解释道,“离叔说的,我说您马上就更衣去见他,这才把离叔打法走了。” “又是叶青?”萧红绫皱了皱眉头,“我不去,昨天不是来了吗?今天演武大会,城主府正缺人,他不在家帮忙又跑到萧府来做什么?” “哎呀,小姐,我都替你答应了,你还是去吧。”丁香劝道,“叶二公子对您也是一片痴情,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是来见您,我觉得他挺重视您的。” “他叶青这叫不务正业,这个词还是方隐教我的。放着家里的大事不干,就知道儿女私情,我爹说过,这样的男人没出息。”萧红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丁香赶紧过来,给萧红绫倒上温茶。 “啊,真渴了。”萧红绫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继续说道,“丁香,这事是你答应的,我可不去。要去你去,谁答应的谁去!” “哎呀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了,我哪儿敢去啊?”丁香委屈道,“要不是我急中生智,离叔就发现您那时候不在了。而且叶二公子已经到了,您就去见一见吧。不然的话,我宁可被罚,也要和离叔说明一切。” “你敢?丁香,你还学会威胁我了是吧?”萧红绫一下就被气笑了,“嘿,我看真的该把你换掉了,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小姐,你可想清楚,万一我被换走了,你的秘密可就都抖搂出去了。”丁香看得出来萧红绫没有真的生气,继续说道,“这府上的其他人,可不敢他们保证愿意像我这样伺候小姐您的。” “行行行,我听你的还不行吗?”萧红绫只得投降。 丁香不禁抿嘴一笑,看着萧红绫:“小姐,您什么时候把心口不一的毛病改一改,刀子嘴豆腐心……” “行啦,还夸我呢,没用,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萧红绫打断丁香,站起身来,“也别站在那儿笑了,赶紧找身干净的衣服给我换上吧。我堂堂萧家的三小姐,总不能穿着都是土的衣服去见客人吧?” “哎,早就给您准备好了。”丁香也不再玩乐,拿出准备好的替换衣服,手脚麻利地给萧红绫更衣。 第68章 演武前夕(中) 萧红绫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在丁香细心的梳妆下,打扮得比往日更加清秀靓丽。因为萧雪霏跟她说过,今天要去城主府观赏演武大会,出门在外不能丢了萧家的门面,所以把自己打扮得比平时还要漂亮是最基本的。 “小姐,您今天这打扮,一定会让叶二少爷挪不开眼睛,只会看你的。”丁香看着铜镜里的萧红绫,不禁发出赞叹,“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可是在小姐这里,什么都要靠小姐才是正常的。” “就你嘴甜,我穿这样又不是为了给叶青看的,是为了萧家的脸面,给所有人看的。”萧红绫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过我还真是有这个姿色,感觉除了姐姐,临安城谁都比不了我天生丽质。” “那是,现在小姐的模样,甚至可以比肩大小姐呢!”丁香夸赞道,“整个临安城再也找不出像您一样美丽的人。” “这就过了啊,姐姐才是临安城第一美女,我勉为其难算第二。至于那百花楼的花魁百里香,我还没见过,按照大家对她的评价,就算她第三吧。”萧红绫说罢,起身走到门口,“你就不用跟着我去了,收拾一下屋子吧,我自己去见叶青。” “是,小姐。”丁香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 送走萧红绫,丁香便开始收拾屋里的杂物。 萧红绫打开门走到远离,也不顾身上的衣服和脸上的妆容,直接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昨晚的事情让她一宿没睡,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夜生活”。由于月下的镜湖太美,所以萧红绫先把萧雪霏送回了房间,自己又翻墙出去,把已经睡着了的船夫喊了起来,又划到镜湖湖面上多待了一会儿,等困意袭来,再次回到萧府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正在这时,旁边的房门被打开,一身捕头装束的方隐走了出来。端袍束带,腰挎烈鸿,浑身上下紧趁利落,抬胳膊抬腿没有半点绷挂之处。和萧红绫不同,方隐经常办案至深夜,甚至是通宵,所以对他来说一晚上不睡觉根本不是事。 看到萧红绫打扮得比往常都要漂亮,但是此时却在院里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看得方隐忍俊不禁。 萧红绫注意到了方隐的笑脸,双手叉腰,几步就走到方隐近前,质问道:“方隐,你刚才笑什么?” 方隐赶紧回答道:“回三小姐,我只是刚好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哼,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你不是也没抓到贼吗?”萧红绫说道,“一会儿到演武场见了叶城主,我看你怎么解释。” “恐怕要让三小姐失望了,我今天不去演武场,还有案子要去办。”方隐微微一笑,“当然,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或许能赶上个今天的末场。” “你不去?”萧红绫诧异道,“难得的演武大会,我还想看看你的身手到底怎么样,够不够资格保护我姐姐。好歹你也是剑圣的徒弟,怎么有机会和别人切磋比武的时候你反而不参加呢?” 方隐哭笑不得地说道:“三小姐,我好歹也是朝廷效力的官员,怎么能轻易和别人动手?” 萧红绫好奇道:“你们江湖中人不都是这样吗?动不动就要和别人比武,然后争夺一下门派的排名什么的。” “三小姐,你这就说错了。江湖中人是讲究道义,广结好友,而非四处树敌,以武力压人。”方隐解释道,“至于门派排名,也都是三年一次由天地盟集中举办,私下里恶斗可是要被悬赏通缉的。” “原来是这样。”萧红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今天要去哪里?穿着官服反而不利于行动吧。” “今天需要高调行事,要去和七恶霸接触一下,所以这身衣服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方隐一拍身上的衣服,“有的时候,这身皮虽是累赘,但也是利器。” “那姐姐怎么办?”萧红绫问道,“我要和叶青一起,你总不能抛下姐姐一个人去吧?” 方隐一笑:“既然如此,不如就让福文和丁香随同吧。虽然演武大会应该是不能让一般人参与的,但是萧家的话应该可以走一走关系,带两个贴身的仆人应该还是可以的。” “带他们去?”萧红绫摇摇头,“城主府应该不让进吧,除非叶青可以帮着通融一下。” 方隐开玩笑道:“哦?那这么说,原来三小姐今日如此精心打扮,是因为叶二少爷。” 萧红绫脸一红,嗔道:“呸,我才不是因为他呢,我这是为了萧家的脸面。毕竟是在很多外人面前,爹说过的,在家的时候无所谓,但是在外面就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是我怎么听说这临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三小姐你平时的样子。”方隐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支手托着手肘,“不过俗话说得好,这‘亡羊补牢,犹未迟也’,或许临安城外的那些人没有听到过什么‘风言风语’。” “方隐!”萧红绫生气地喊了一声,几步就凑近了方隐,作势抬腿就要踢他。 “小妹,莫要如此吵闹。”萧雪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雪霏此时也走出了自己的房门,见到院子里的状况,不禁眉头一周。 听到萧雪霏的声音,萧红绫便停了下来,转身走到萧雪霏身旁,挽住萧雪霏的胳膊摇晃着:“姐姐,方隐他欺负我。” 方隐见萧雪霏仍是往日的一袭白衣,心里却莫名地放下心来:“雪霏,我刚才……” 萧雪霏这次却站在了萧红绫的一边,指责道:“方隐,别逗小妹了,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去办吗?演武大会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我自己去即可。” 萧红绫有了姐姐撑腰,站在萧雪霏一旁冲着方隐做了个鬼脸。 “是,我这就走。”方隐也自知有些过分,便打了个哈哈,转身向后院门口走去。 “哎,你等一下。”萧雪霏又叫住方隐。 方隐回头问道:“什么事?” “这个你拿着。”萧雪霏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香囊,递给方隐,“我昨晚回来睡不着,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这个香囊是我以前从广缘寺求来的,你带在身上,图个好运伴身。” “雪霏,那我就收下了。”方隐伸手接过,放进自己的怀里。 萧雪霏又说道:“你走之前去福满那里吃些东西,不管怎么说不能饿着肚子出门吧。” “好。”方隐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待方隐离开,萧红绫吃醋道:“姐姐,我也饿了。”“你怎么不关心我?” “关心你?你起码也要守规矩啊。”萧雪霏伸手戳了一下萧红绫的额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回来后又自己偷着出去了吗?还让丁香替你在屋中守了一夜。” “姐姐,你怎么都知道?”萧红绫一脸诧异地问道,“丁香应该没露馅吧。” “昨晚回来后,我怕你着了风寒,就去厨房熬了些姜汤。”萧雪霏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没想到我端着汤送到你屋里,一开始没有回应,后来你怎么也不开门,最后被我发现其实是丁香的声音。开门后,丁香就把一切都交待给我了。” 萧红绫一拍自己的大腿,看着自己的房门,埋怨道:“这个丁香,怎么都不跟我说这些事呢?” “那是我不让她说的,不然依着你的脾气,你还不动手打她一顿?”萧雪霏微微一笑,“你那点儿小心思,怎么可能逃过我的眼睛?” “哎嘿嘿,姐姐就是姐姐,太聪明了。”萧红绫被猜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就不计较这件事了。” “刚才你和方隐的对话我也都听到了,那这样吧,我一会儿单独去城主府就好,带上福文和丁香,顺便带一些礼品。”萧雪霏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你就和叶青一起去吧,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你帮忙了。” “啊?还要带礼物去吗?”萧红绫眨眨眼,“我之前去城主府都没听说过还有这件事?叶青和城主夫人也都没提过啊,还说我随时都可以去,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随便,如果有看上的东西还可以带走。” “那是因为你以前还小,不管是人情来往,还是家里的事情,并不需要你操持。但是你一定要记住,除了自己家人,和别人不管是有多好的关系,也一定要懂的礼尚往来,这样不仅是有利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有利于家族和家族之间的联络。”萧雪霏认真地说道,“你和叶青还没有什么进展,如果你想的话,这些事情早晚也都是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和叶青能有什么进展。”萧红绫脸一红,“他就是一个书呆子,我最讨厌书呆子了。” 萧雪霏问道:“那你讨厌叶青吗?” 萧红绫张嘴就要回答:“我……” 萧雪霏打断她:“你别急着回答,仔细想一想再说。” “其实是不讨厌啦,但也谈不上喜欢吧。”萧红绫仔细地想了想,脑海里浮现了之前和叶青的种种回忆,“叶青他有时候笨手笨脚的,实在是跟不上我的步伐。而且他一点儿武功都不会,万一遇上什么危险,也不能保护我。” “可是在我来看,他确实是对你情有独钟,所做的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对你好。”萧雪霏摸了摸萧红绫的头说道,“可能对你来说有些难懂,我觉得只是缺一个契机。你既然能看出来我和方隐的关系,但放在自己身上很容易看不清一些事情。” “姐姐,你今天不对劲,怎么说的话有些难懂?”萧红绫一把握住萧雪霏的手,“我和叶青真的没有什么。” “我没事,只是可能这两天临安城要有一些变化,我觉得你应该要快一点长大。”萧雪霏摩挲着萧红绫的手,脸上恢复了笑容,“你不是饿了吗?我亲自去给你下一碗阳春面。不,下两碗吧,叶青也应该没有吃早点,你先去前厅招待他,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姐姐,那我先过去了。”萧红绫听到有东西吃,便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后院。 看着萧红绫离去的背影,萧雪霏默默地摇了摇头:“小妹,原谅姐姐今天仓促的期望,只是我的预感一直都很准,不得不提前做一些准备啊。” 萧红绫独自一人来到前厅,本来是欢快地蹦跳着,忽地眼珠一转,变成了蹑手蹑脚的模样,悄悄地靠近前厅的前门。贴着门柱,侧头一点点地移动着,偷瞄向前厅里面,只见叶青正坐在正中贵客的位置上,面对着大门,手里正端着一杯热茶,对站在一旁的叶三说着什么。叶三就毕恭毕敬地站在叶青旁边,随口附和着。福文则端着刚上完茶的托盘,站在一侧一言不发,等待着叶青有其他的吩咐,如有需要,他就会及时地响应,这些都是昨晚离叔交待过的事情。 萧红绫见状,没人发现她,便一脸坏笑地缩了回去,轻手轻脚地绕到前厅的后门,伸手撩开竹帘,钻了进去。 绕到屏风后面,萧红绫双手扒着屏风的边缘,再次向前厅里面探头看去,刚好叶青背对着自己坐着,叶三则背对着自己站着,两人都没发现自己。但是侧身站着的福文一直紧张地四处观望,眼神一下子就和萧红绫对上了。看到藏在屏风后面的萧红绫,福文就是一愣。刚要说话,萧红绫赶紧把手伸到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同时狠狠地瞪了一下福文。福文吓得一缩脖子,知道萧红绫要做什么了,便吐了吐舌头,把眼神移开了。 叶青正在喝茶,发现福文的脸上变颜变色的,不禁问道:“福文,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福文赶紧掩饰道,“回叶少爷,这茶是否合您的口味呢?” “嗯,真是好茶,就算是在城主府,也很难喝到如此香醇的茶叶。”叶青夸赞道,“不知这茶是从何处……” 叶青话音未落,忽地一双手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同时从背后传来一声大喊:“嘿!” 叶青当场被吓得一口茶水喷出,整个人滑倒了椅子下面。 第69章 演武前夕(下) 萧红绫瞪了福文一眼,警告他不许声张后,自己便轻手轻脚地绕出屏风,靠近叶青的椅背。 叶青此时浑然不觉,拿着杯盖轻轻撇开茶水表面已经完全舒展开的茶叶,回答着福文的问题,茶香沁入心脾,让他一脸享受。 叶三突然觉得后面有些声响,但是出于习惯,觉得是风在吹动屏风发出的声音,所以也没理会,丝毫不知道萧红绫已经悄悄地走到了他们后面。 萧红绫见叶青和叶三都发现她,便一脸坏笑地举起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了叶青的肩膀上,同时嘴里大喊一声:“嘿!” 叶青正在享受好茶,忽地身心遭到了重大的惊吓,刚入口的一口茶从嘴里瞬间喷出,嘴里吐得是干干净净。整个人双腿一软,手里还举着茶杯,人就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叶三也被吓了一跳,双手缩在胸前不住地抖动着,捂着胸口防止被吓得砰砰跳的心脏跳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叶青,你,哈哈哈哈哈……”萧红绫的大笑声传遍了整个前厅,回荡在房梁上。 叶青被吓得面无表情,整个人一脸懵地坐在地上,手里的茶杯里的茶水因为倾倒洒了出来,浇在了裤子上,却浑然不觉。同时眼睛四处乱飘,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福文反而是预料并看到了一切,连忙上前去扶叶青。叶三也缓了过来,赶紧伸手去搀扶自家少爷。 待两人把叶青扶回椅子上,手里的茶杯也放到桌上,萧红绫这才笑得小声了一些,一边擦着眼角溢出的眼泪,一边弯着腰指着叶青笑道:“叶青,你刚才,真好玩,哈哈哈哈……” 瘫坐在椅子里的叶青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都是萧红绫在背后吓自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原来是三小姐。” “怎么样?没想到是我吧?被吓到了吧?”萧红绫一脸得意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叶青,“这要是我们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可能发现不了后面来了个人的。” “我没事,能博红颜一笑,在下便知足了。”叶青这话是发自真心的,只是脸色还没缓过来,有些难看。 叶三在一旁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真是一物降一物。 “不过,抱歉啊,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大。”萧红绫止住笑声,带有一丝歉意地说道,“裤子都弄湿了,福文,快去带叶青到后面换一下新衣服,这样可不行。叶三,你跟着一起去吧。” “是。”福文赶紧上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叶少爷,还请您跟我到厢房先去更衣。” “只要三小姐开心,我都无所谓。”叶青对萧红绫一笑,“不过既然三小姐说了,这样着实不妥有些失礼,我就先去换一下吧。” 随后,福文带着叶青和叶三一同去换衣服。 他们刚走不久,萧雪霏便端着一个木托盘,里面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走进了前厅。 “姐姐,我刚才就闻到了,好香啊。”萧红绫赶紧上前接过托盘,把两碗面都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小妹,你刚才是不是又惹祸了。”萧雪霏皱着眉头道,“我刚才看到叶青的衣服湿了,是不是你干的?” “我……我就是吓唬了他一下嘛,谁想到叶青那么大反应。”萧红绫躲闪着萧雪霏的眼神,“没想到他还有些身手,人都坐地上了,杯子还拿在手里,没摔碎。” “你可真是太调皮了。”萧雪霏指了萧红绫一下,“这也就是叶青脾气好,换成别人,还不把萧家都掀了。” “姐姐,没关系,他是叶青嘛,换了别人,我也不会这么干的。”萧红绫撅着嘴,“我看叶青也没说什么,而且我也道了歉。” “你啊你,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萧雪霏叹了口气,“行了,你快先趁热吃吧,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萧红绫还真是饿了,抄起筷子,端起一碗阳春面,举到萧雪霏面前,“姐姐你先吃一口。” “我吃过了,煮了不少呢。”萧雪霏微笑道,“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够了够了,我又不像方隐,我吃的很少的。”萧红绫说道,随即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面条。 “你慢点儿,别噎着。”看着狼吞虎咽的萧红绫,萧雪霏说道,“你和叶青吃完后就把空碗放在这里,有人会来收拾的。我先去准备东西,一会儿你就先和叶青去城主府,不用等我。” “好,我知道了,姐姐你就去忙吧。”萧红绫点点头。 作为大户人家,衣服什么的有的是。叶青很快便换好了一身新衣服,重新回到前厅。 萧红绫此时也吃得差不多了,正在小口地啜着面汤。见叶青归来,连忙招了招手道:“叶青,快来吃面。” 叶青听到萧红绫的招呼,顿时一扫之前的不悦,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小跑着就来到桌前,端起面碗,问道:“这面好香啊,可是三小姐亲手所做的吗?” “你猜?”萧红绫放下碗筷,双手托腮,眨着眼睛看着叶青,语气十分调皮,“你先吃嘛,吃完再说。” “在下出门确实匆忙,腹中早已饥饿,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三小姐的面。”叶青看上去十分开心,便拿起碗筷,文雅地吃起来。 和萧红绫不同,叶青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比较严厉的,吃饭细嚼慢咽,举止也彬彬有礼。先是用叶三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手,然后拿起象牙筷,挑起两缕夹杂着一两个葱花的细面,用手掌挡在前面,吹了吹热气,这才送进嘴里。咀嚼的时候先把手里的筷子放下,然后再细细地品味,然后用手绢擦拭着嘴角,等咀嚼了差不多二十下左右,这才吞咽下去。随后再拿起筷子,又是挑起两缕细面。 本来面条已经没那么热了,反而是萧红绫先烦躁起来。 “你就不能快点儿吃吗?”萧红绫不耐烦地说道,“看你吃东西太慢了,。” “三小姐这阳春面实属是人间美味,我舍不得很快地将它吃完。”叶青微笑道,“面条煮的恰到好处,韧性十足,多一分则绵,少一分则硬;面汤清澈见底,有淡淡的葱油香,翠绿的葱花入口也有清香……” “你还点评上了。”萧红绫打断叶青,“是我姐姐做的,不是我做的,你别废话了,快吃吧,不然一会儿凉了。” “原来是大小姐亲自下的厨。”叶青连忙站起来,对着面前的这碗面鞠了一躬,“早就听说萧家大小姐心灵手巧,没想到能亲口尝到她的厨艺。” “得了,你可真能做作。”萧红绫看到叶青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姐姐看见你这个样子,也得被你的话酸的不知所措。” “三小姐,我只是说出真心话而已。”叶青一脸认真地说道,“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 “好好好,你快吃就是了。”萧红绫不耐烦地挥挥手。 “是。”叶青拱了拱手,继续享用阳春面。 萧红绫转头问一旁站立的叶三:“叶三,你们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演武大会一会儿就要开幕了吧,这个时间不应该是全员都要在城主府待命吗?” 叶三赶紧回答道:“回三小姐,是城主大人让我们来的,因为萧统领忙于公务,城主大人特地交代,让少爷取了他的手信,亲自来请贵府的家眷一同前去观赏。” “手信?这么正式?”萧红绫眨眨眼道,“爹昨天说会派人来接我们,没想到是城主大人会派你亲自前来啊?” “嗯,事出有因嘛,手信在叶三那里。”叶青附和道,同时让叶三从怀里拿出那封手信,“三小姐,还请告知大小姐和毅兄弟一声,一会儿请跟随我一起去城主府赴约。” 萧红绫把手信拿在手里看了看,甚是喜爱,就揣进了自己的怀里:“那我就收下了,不过姐姐说要准备些东西,她稍后自己去。二哥也在城防军那边,不在家。对了,演武大会是什么时候开幕啊?” “嗯,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吧。”叶青想了想说道,“虽然时间还早,三小姐可以先去城主府落座,和大夫人谈谈心,她经常提起你,甚是想念。” “还有两个时辰啊?那还早着呢。”萧红绫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眼睛眨了一眨,突然说道,“虽然我也很想城主夫人,但是不想这么早就去城主府待着,太闷了。不如咱们先去城外玩一玩?等一个时辰后再回来嘛。” “这……三小姐,我看还是不要了吧。”叶青为难道,“演武大会是很重要的日子,城外应该疏于防备,再加上这两天还会源源不断地有不少江湖人士进城,可能比较危险啊。”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萧红绫站起来,背着手说道,“城主大人是让你来请我们的,要是你空着手回去,一个人都没请到,即便他是你的父亲,你应该也会挨骂吧。我们就去外面玩一小会儿嘛,这样,也不走远,就去镜湖边上走一走,你看如何?” 叶青一脸为难地看向叶三,叶三则耸了耸肩。 “叶三,这怎么办?”叶青小声地问道,“三小姐要去城外,要跟着去吗?” 叶三想了想,俯下身子在叶青耳边低声道:“少爷,这不正是你和三小姐独处的好时机吗?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三小姐不说,就没人知道啊。再说了,确实还早,这一来一回也用不了一个时辰,没关系的。” “好,那就答应吧。”叶青听到可以和萧红绫单独相处,便把一切可能产生的后果都抛在了脑后。只要不耽误参加演武大会的开幕,不管萧红绫做什么都可以。 叶三又想了想,说道:“少爷,一会儿三小姐若是问你,你就这么说。” 说罢,叶三耳语了几句。叶青听后眼睛里充满了疑惑,问道:“叶三, 这么说合适吗?” “您放心吧,绝对让三小姐对您有所改观。”叶三悄悄地竖起大拇指。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萧红绫见叶青和叶三在说悄悄话,不禁问道,“到底去不去啊?” 见碗里的面也吃得差不多了,叶青站起身来,说道:“三小姐,那咱们尽早出发吧,早去早回。” “没想到你竟然同意了?”萧红绫高兴地拍着手说道,“你不怕被城主大人发现后挨骂吗?” “我既然是来请三小姐的,自然是三小姐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叶青在胸前轻摇着折扇,“我想即便是父亲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我。” “嘿嘿嘿,你还学会了变通啊,这些话是不是都是叶三刚才教你的?”萧红绫凑到叶青跟前,看着他的眼睛,“总算是没有之前那么呆了。” 听到这句话,站在一旁的叶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眼神也偏移到一旁,不敢与萧红绫对视。 “不过三小姐,咱们可只是到镜湖边散步,千万不可走远。”叶青叮嘱道,“因为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真的耽误了演武大会可就不好了。” “当然,我答应你。演武大会毕竟是临安城的大事,我就算平时再胡闹,这种时候也不能丢了萧家的脸面啊。”萧红绫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叶青郑重其事地说道:“三小姐请说,只要是我叶青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这件事不能让姐姐知道,你和叶三都要守口如瓶。”萧红绫竖起右手的食指,抵在叶青的嘴唇上。 “要瞒过大小姐,这件事可不容易啊。”叶青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只要咱们三个不说,就没人会知道嘛。”萧红绫撅嘴道,“我可不想再给姐姐添麻烦了。” “这样吧,如果被大小姐知道了,三小姐可把责任皆推到我的身上即可。”叶青坦然道,“只要说是我强行要求的,想必大小姐也不会对三小姐有什么责备了。” “叶青,你真好。”萧红绫笑着说道,“那趁姐姐没看到我们,赶紧走吧。” 萧红绫率先走到门口,双手反扣自然垂在背后,侧着身子,冲着叶青一笑。叶青这才发现,萧红绫比平时打扮得更加精心。一道晨曦洒下,让萧红绫显得更美。叶青看着眼前如此美丽的萧红绫,顿觉心跳加速,手中的折扇一合,快步跟上萧红绫的步伐。 “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全听三小姐的。” 第70章 难得的小憩 月落日升,繁星隐去光芒。朝霞染遍天际,远处飞来一行排成人字形的大雁,时不时发出一声鸣叫。 临安城外,一阵冷风吹过大雁塔的塔顶。洛轩抱着已经空了酒坛,悠悠地转醒,风撩起发丝,白皙的脸上露出两道泪痕。睁开双眼,望着泛出鱼肚白的天边,洛轩呻吟了一声,缓缓地坐了起来。墨魇剑被丢在身旁,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有天下第一邪剑的样子。 将空酒坛放在一边,洛轩静静地看着远处地平线上的一道红光,初日将升,他的思绪却不知飘向了哪里。昨夜的酒都是苦涩的味道,却没有醉意驱散心中的忧愁。 转头看向静静地躺在瓦片上的墨魇剑,剑鞘下面压着昨夜方隐留给自己的信。伸手抽出信纸,展开来仔细地看着,纸上写着方隐目前掌握的有关索命鬼的情报。 七恶霸确实是与索命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是大当家阎四夕,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索命鬼森罗堂其中的一员。而且临安城城主叶重阳的名字也在这封信里,此人多次与七恶霸打交道,甚至在一起吃过饭,不得不怀疑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至于一些细节,都和金钱豹在三宝殿中跟自己所说的相差无几,只不过有一点不同,就是方隐给自己的信上说,七恶霸的大当家阎四夕至今下落不明,并且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但是从金钱豹口中得知的情况却说阎四夕一直在临安城,只是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到底是该相信方隐,还是该相信金钱豹,洛轩一时间犹豫不定。但最终他还是决定相信金钱豹的话,毕竟现在也没有其他的线索,找到有关于阎四夕的任何情报是突破口。只不过现在三宝殿被自己屠了,而阎四夕尚未露面,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真的已经死了。 接下来该从何处下手,洛轩决定先找出其余的七恶霸残党,所以在心中捋了一下至今为止的线索:大当家阎四夕不知所踪、生死未卜;三当家柳花郎、二当家金钱豹和七当家‘剑痴’小七已经成为了墨魇剑的剑下亡魂;方隐的信中提到五当家莫问天被关在水牢里,已经多年疯癫;四当家诨号‘无影手’,不知姓字名谁,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只有六当家花和尚智远还在临安城表面上活动,而且智远是镇海城的人,应该会听过一些什么内幕。 打定主意,先去探一探这花和尚智远的底,洛轩就要起身下塔。刚一站起来,胸口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昨夜的酒让血液循环地过快,导致伤口渗出了不少鲜血。虽然衣服是黑色的看不出来,但是用手一摸,是潮湿的,手上还会有粉红色的残留。找个地方静养伤口也是必要的,只是复仇心切,急火攻心,再加上多次使用墨魇剑,导致伤口愈合地很慢。 拿起墨魇剑,看着金色的“魇”字,洛轩一边抚摸着一边自言自语道:“你再帮我一阵子,等事情完结,我带你一起去长白山天池销毁。” 墨魇剑没有任何回应,似乎只在意洛轩继续复仇能继续带给它嗜血的快感。至于最终落得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并不重要。 跳下大雁塔,洛轩觉得脚步有些虚浮,一夜未进食,腹中空空,再加上失血略多,没有补品,此时的洛轩的身体变得很差。四周观望了一下,因为临安城演武大会的举办,有不少外来的江湖人士还在等候检验入城,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所以附近的一个小村落中几个勤劳的村民在路口处支起了一个茶摊,供来往的人喝茶歇脚。 此时人也不多,洛轩便向茶摊走去。有三四名拿着刀挎着剑背着弓提着枪的侠客路过茶摊,但跟茶摊老板对完话就走了,并没有留下来喝茶,惹得茶摊老板一阵皱眉。 待那几人走远,茶摊老板这才小声地骂道:“穷鬼还来参加演武大会,喝个大碗茶只要一个铜板,这都不愿出,我看你们也没什么本事,呸,还来参加演武大会?怕不是来参加现眼大会的吧。” 洛轩也不理会茶摊老板在说什么,径自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将墨魇剑反背在后背上,把“魇”字遮住。拿起一个茶碗,用手指敲了敲。 听见声响,茶摊老板这才回过头来,见有客人上门,赶忙换上一副和善的面孔:“客官,您喝茶吗?” “随便来一壶清茶即可。”洛轩回答道,“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吗?” 茶摊老板摇摇头道:“吃的没有,不过我可以给您去买,这附近有家包子铺是我朋友开的,您看要不我叫伙计给您捎几个回来?” “可以。”洛轩点点头,“那就有劳您了。” “客官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开店的应该做的。”茶摊老板一笑,“您稍作片刻,我这就打发伙计快去快回,保证拿回来的包子都是热的。” 说罢,茶摊老板转身叫过一个伙计,打发他去村里买包子。自己则端来一茶水,顺手给洛轩倒上一碗。 洛轩端起茶碗,看着碗中几乎清澈的茶水和沉底的茶叶碎渣,这就是一碗寻常百姓家再普通不过的茶水,但是洛轩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扬起脖子,一碗下肚,微微发苦的味道冲淡着腹中残存的酒意。 茶摊前来往的人并不少,但是却没有几个坐下来喝茶的。或许是看到这简陋的茶摊,坐在这里也显不出什么身份,又或者是茶水看起来太劣质,与其喝这个还不如自己带的水。 茶摊老板百无聊赖,又给洛轩续上一碗茶,开口问道:“客官,冒昧地问一句,看您的打扮也是武林高手吧,是不是也是来参加这演武大会的?” 洛轩在想自己的心事,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茶摊老板是本地人,多多少少应该知道有关于“七恶霸”的事情,应该可以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情报,于是便回答道:“并非如此,我是来寻人的。” “哦?那您是要找什么人啊?”茶摊老板顿时来了兴趣,“我在临安城也有不少好朋友在做小买卖,他们经常跟我说一些城里的事情,或许能帮上客官您的忙呢。” 洛轩想了想,还是打算实话实说,所以问道:“花和尚智远,你知道这个人吗?” 听到智远的名字,茶摊老板一拍大腿,指着桌子说道:“当然知道啊,看来客官您真是没怎么来过我们临安城。说起花和尚智远,哪有不知道他的。这个恶霸,每天在城里是蹭吃蹭喝,胡作非为,但是总有人保他。这不,前两天被抓进去了,又给放出来了。” “哦?还有这事?”洛轩一看话茬勾了出来,便继续问道,“那么,保他的人你可知道是谁?是大当家阎四夕吗?” 茶摊老板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这边,便低声说道:“当然知道,不过不是阎四夕啊,是程玖隆,这还是我朋友告诉我的呢。” “程玖隆,他是谁?”洛轩好奇道,是一个自己没听到过的名字。 “程玖隆是临安城成兴镖局的主人,势力可大了。”茶摊老板说着,开始挤眉弄眼,“除了城主,就是他最大,跟土皇帝一样。” “这人什么来头?”洛轩问道,“和七恶霸有关系吗?” “什么来头不知道,但是和七恶霸的关系嘛,就是狼狈为奸呗。”茶摊老板耸耸肩,“这些人平时都同流合污,不然这么久了,我们这寻常老百姓怎么会过得这么苦。” “那花和尚智远现在在什么地方,您知道吗?”洛轩见茶摊老板要开始倒苦水,赶紧打断他,“我只找他,不找程玖隆。” “啊,智远啊,那恶僧最近天天在城内外带着一票人乱转,说是要报仇什么的。”茶摊老板突然笑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高手,一连把七恶霸的二当家、三当家还有那个小傻子都杀了,气得智远天天满城找人,真是替我们老百姓出了一口恶气啊。” “哦?那这么说,我要想找他还挺容易的。”洛轩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是啊,客官您难道是和智远有恩怨吗?我倒是希望您可以出手教训教训他,这样也少让临安城多遭一份难。”茶摊老板叹了口气道,“不过看您的样子,大腿也就跟智远的胳膊一般粗,我看悬。” “呵呵,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啊。”洛轩放下茶碗,“老板,这样吧,你帮我找到智远,我替你出气便是。” “我?我可不去。”茶摊老板摆摆手,“我们这小老百姓也就嘴上过过瘾,真要对上那恶僧,腿都软,您还是自己找吧。他挺好认的,大秃脑袋,身长八尺,穿着一身破僧衣,手里拿着月牙铲,离老远就能认得出来。” “刘伯伯,我回来了。”刚才被打发去买包子的伙计已经回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卷起来的屉布包袱,上面还透出了几小片油花。 “行,你小子还挺快,下次有这好事还让你去。”茶摊老板走过去,接过伙计手里的屉布包袱,放到桌子上,打开后里面都是热气腾腾的包子。随手拿过一个稍大一些的茶碗,拿了四个热包子码上,茶摊老板还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头蒜,一起端给洛轩。 “客官您慢用,都是刚出锅的羊肉包子。”茶摊老板说道,“就算您三文钱一个吧,您吃多少算多少。” “好。”洛轩点点头,拿起一个包子,顺手掰开,里面的羊油伴着热气滴落到了碗里,让他食欲大开。 正吃着,洛轩一抬头,发现不远处聚集了一伙儿人,不知道在吵嚷着些什么。茶摊老板和伙计都凑过去看热闹,也不怕洛轩跑掉吃霸王餐,在他们眼中,凑热闹比挣钱要重要。反正也是临时才支起来的摊子,除了买包子也没花几个钱。 洛轩则丝毫不在意,静静地吃完一茶碗包子,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吃饱喝足,觉得有些了气力,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放在了桌上。 刚要起身离开,洛轩见茶摊老板匆匆地跑了回来,以为他误认为自己要吃霸王餐,便解释道:“老板,钱给你放在这里,多了的那些也不用找了。” 可茶摊老板看都没看那碎银一眼,跑到洛轩面前,指着后面那群人说道:“客官,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洛轩问道:“此话怎讲?” “你不是要找花和尚智远吗?”茶摊老板一脸兴奋地说道,“他就在那里!” 洛轩一听这话,眯着眼睛向人群里看去,只见在那群人之中,似乎是有一个光头大汉正在吵嚷着什么。 洛轩奇道:“哦?这么巧?” 茶摊老板一拍巴掌,得意地说道:“你看看,无巧不成书嘛,这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说罢,洛轩便走了过去,茶摊老板紧随其后,一脸期待着看热闹的样子。 等接近了人群,洛轩这才发现地上已经躺了四五个人,智远正拿着一柄月牙铲,与一男一女对峙着。和他对峙的男女均长得十分俊俏,穿着也是名门望族的打扮。只见那名女子一袭红衣,手持一把宝剑,挡在那书生打扮的男子身前,看得出来那男子不会武功,正站在那女子的背后,止不住地发抖。那女子的手臂也有些发抖,而且手掌处已经渗出了鲜血,看得出来是虎口被震裂了。 智远突然发难,向前挥舞着月牙铲。那女子举剑格挡,只听“当啷”一声金属的碰撞迸出火花,那女子手中的宝剑顿时断为两截。一股大力将那女子逼得倒退几步,倒在身后那男子的怀里。那男子一开始接住了那女子,但是脚下一绊,两个人顿时都坐到了地上。 “怎么样,客官,您有把握吗?”茶摊老板指了指花和尚智远。 洛轩并不搭话,伸手把墨魇剑从背上摘下来,拿在手里。伸手推开众人,站到了智远身后。 第71章 冲突 智远还在举着手里的月牙铲,指着地上的那一男一女,狂笑道:“哈哈,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快点儿跟我走!” 那女子性格刚烈,骂道:“呸,你个死和尚,敢动我一下,等进了城,我要你好看!” “好丫头,嘴是真硬,看我给你切下来下酒!”智远举起月牙铲,刚要往下落,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就是智远?” 智远一惊,回头观瞧,只见面前一道黑影闪动,随即手腕一痛,月牙铲摔落在地。 “哎呦!”智远吃痛,捂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往后一跳,退出三米来远。 智远这才看清,刚才那道黑影是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手里握着一柄漆黑的长剑,眼神冰冷,盯着自己看,不禁觉得浑身发毛。 智远吞咽了一下口水,壮了壮胆,高声问道:“你是谁?” 洛轩冷哼一声,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只需知道你是智远就足够了,我有话问你。”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地上的那红衣女子发出一声惊呼,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掩盖不住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昨天没看错,你果然是身手了得的侠客。” 洛轩听到那女子的话,这才看向她,刚才注意力都在智远身上,没细看那对男女,这一细看,洛轩发现,这女子不是昨天在湖边小亭处碰到的萧家的三小姐吗? “原来是萧家的三小姐。”洛轩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哎,你记得我啊,不错不错。”萧红绫开心地说道,“这就是姐姐常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吧。” 那男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凑到萧红绫身边,问道:“三小姐,这位是?” 萧红绫说道:“哦,叶青,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无忧剑客,昨天我们在湖边的亭廊处见过。” “昨天……在亭廊见过的?”叶青小声地重复道,见到萧红绫高兴地样子,同时心里冒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来。 “无忧剑客!”智远突然发出一声大吼,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干嘛这么大声,有本事冲我来!”萧红绫挡在洛轩面前,瞪着智远道,“这可是你和我的恩怨,和他人无关!” 智远此时双眼通红,根本不搭理萧红绫,双手紧紧地握着月牙铲,手臂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盯着洛轩:“原来你就是无忧剑客!拿命来!” 说罢,智远像一只发疯的猛虎一般扑向洛轩,手里的月牙铲舞得密不透风,破空之声呼呼作响。 洛轩不慌不忙,一错身将萧红绫和叶青护在身前。脚下一勾,将之前萧红绫手里断掉的那截剑身挑起来,然后用墨魇剑的剑鞘一挥,只见那半截剑身直奔智远而去。 “铛铛铛铛!”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那半截剑身被智远砍成了几段,掉在地上,但同时也中断了他的动作。洛轩抓住破绽,向前一冲,对着智远的胸口就是一脚。智远举铲格挡,但只觉得一股大力从手上和胸口传来,自己被一脚踹飞,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萧红绫不禁高兴地手舞足蹈的,原地跳了起来。 洛轩见智远倒在地上扭动着身体,不住地呻吟着,一时半会儿算是起不来了,便转头问萧红绫:“萧三小姐为何在此处?又是为何惹上这花和尚智远的?” “我的名字是萧红绫,你叫我红绫就好了。”萧红绫说道,“我和叶青刚出城,就遇到了这恶僧,是他先来找我的麻烦的。” 叶青在一旁脸色很是难看,一直盯着洛轩,心里暗道:连我都没敢叫三小姐红绫,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若是刚才我没那么害怕,挺身相救,就算是受了伤,三小姐也会对我有所改观吧。 洛轩注意到了叶青的目光,但是没太放在心上,于是便听萧红绫讲述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原来,萧红绫、叶青和叶三一同出了萧府之后,因为怕被熟人撞见,便由熟悉大街小巷的叶三带路,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城门处。此时城门处来往的人非常多,守卫的士兵根本顾不上出城的人,全都在检查入城的江湖人士,于是他们三个便顺利地在守卫的眼皮底下出了城。 刚来到镜湖边上,萧红绫就如同除了笼的小鸟,和叶青说着昨晚偷溜出来看镜湖美景的事情,叶青则在一旁认真地聆听,眼睛一直看着萧红绫。叶三觉得一时间气氛十分暧昧,自己在这里十分尴尬,便撒谎自己肚子疼,远远地离开了。 叶青自然是十分高兴,心里暗暗称赞叶三懂事,于是开始吟诵自己准备好的一些情诗。萧红绫虽然有些听不太懂,但终归是知道叶青对自己有喜爱之情,所以联想到早上姐姐的话,自己尝试着重新打量着叶青。 就在这时,一群人围了过来,带头的正是花和尚智远。 “嘿嘿嘿,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三小姐,别来无恙啊。”智远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没想到这演武大会的日子,您不在城主府待着,跑这儿来看风景,真是好兴致啊。” 叶青哪见过这场面,平时都是一群人围着他陪笑,突然来了一帮凶神恶煞般的壮汉,吓得他呆在了原地。 “你是谁?”萧红绫立刻就站到了叶青身前,手也搭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既然认识我,应该知道不该来找我的麻烦吧。” “那您可就说错了,就是知道是您,才来麻烦您一件事。”智远坏笑道,“不知道三小姐可否赏脸,跟我走一趟啊?” “哼,原来是找我帮忙啊。”萧红绫冷笑了一声,“可我的开价可不低啊,看你这破衣烂衫的,不像是付得起的样子。” “谁让萧统领没有找到杀了我二哥、三哥还有小七的凶手,他不给我一个交待,这事不算完!”智远愤怒地说道,“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给我的兄弟们陪葬!” 萧红绫说道:“那是你们自作自受,恶有恶报!爹才不会帮你!” “哎,别这么说嘛,我比较也和萧统领经常打交道,在临安城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咱们间接的也都算邻居不是吗?”智远一指周围自己带来的人,挑衅道,“三小姐,看在我这些兄弟都亲自来请您的份上,您就赏脸走一趟吧。不然让他们几个抬着您去,面子上不好看不说,他们平时都是干粗活的人,手里没个分寸,万一把您伤到,那就不好了,您说是不是?” “好啊,那我就赏你个脸!”萧红绫说罢,一步就凑近一个壮汉,抡起胳膊,卯足了劲,冲着那壮汉的脸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被打中的那名壮汉顿时眼冒金星,捂着被打的脸原地转了三个圈,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里一阵捣鼓,吐出一颗还带着血丝的牙齿。那壮汉看着萧红绫,此时说话已经漏了风:“你刚才打得是我吗?” 这一巴掌着实是把那壮汉打蒙了,也惊呆了叶青。叶青心说:坏了,这下麻烦大了。三小姐也太冲动了,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两个……不,三小姐一个人怎么打得过这些壮汉?叶三这小子,关键时刻跑哪儿去了? “嘿,小丫头片子,你竟然敢动手?!”智远咬牙切齿地说道,“兄弟们,给我把她拿下!” “来啊!谁怕谁!”萧红绫一把抽出佩剑,冲进壮汉堆里,和他们打了起来。 叶青站在一旁,慌张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叶三从远处跑来,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锄头,一下就砸到了一个壮汉身上。 “少爷!快跑!”叶三冲叶青喊道。 被砸的壮汉头上流着鲜血,一把就拽住了叶三手里的锄头,用力一甩,叶三连人带锄头被甩到了地上。随即那壮汉摇摇晃晃地,捏着拳头,走向叶三。 “叶三,你快去叫城防军!快去!”叶青见状,一个箭步跑过去,用肩膀朝那个壮汉撞去。 那壮汉本来就被叶三一锄头打得眼冒金星,又被叶青结结实实地一撞,瞬间背过气去,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少爷!”叶三急道,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攥着锄头,“快到我这里来!” 叶青刚要跑过去,转念一想,回头看到还在壮汉群里打斗的萧红绫,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就往那群壮汉里跑。 “少爷,你干什么!”叶三见叶青往后跑,赶紧追过去。 叶青一边跑一边回头喊:“叶三,你快去喊城防军!我去帮三小姐!” “少爷!”叶三急得直蹦,“你不会武啊!” “你快去!不然咱们谁也跑不了!”叶青一甩袖子,遮住脸部,直直地冲进了壮汉堆里。 还真别说,叶青这突然地撞击,一下子还真就撞倒了两个看上去比较瘦弱的壮汉。 叶三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但是听叶青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己方这三个人除了萧红绫,都不会武功,自己冲过去也是白搭,不仅救不了叶青和萧红绫,还会失去翻盘的机会。于是他心一横,转身就跑,奔着城门而去。 萧红绫本来就在苦苦支撑,虽然一对一来说,她对付这些小喽啰是小菜一碟,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围起来打,很快就让她招架不住了,更可况还有个智远在一旁虎视眈眈地没出手呢。但是叶青这突然冲进来,打破了包围圈,还撞倒了两个人,萧红绫趁机凑上去,对着面门就是一人一脚。两个壮汉发出惨叫,满脸鲜血地晕了过去。 智远一看形势不妙,挥舞着月牙铲就加入了战斗。 见智远冲过来,萧红绫抬腿冲着一名壮汉的胯下就是一脚。一声惨叫,又被踹倒一个。刚要举剑格挡,叶青被其他的壮汉一脚踹飞,直接砸到萧红绫的身上,萧红绫来不及防备,抱着叶青滚到了地上,滚飞了三米远。 “三小姐,你没事吧?”叶青赶紧爬起来,也不顾上身上的疼痛,把萧红绫搀扶起来。 “我没事……小心!”萧红绫一跃而起,见智远一铲打过来,赶紧一把将叶青推开,举剑冲向智远。 智远毕竟是练家子,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和萧红绫这样的女子打还是没那么吃力的。几个回合下来,萧红绫持剑的右手的虎口一阵发麻,流出的鲜血也浑然不觉。眼看要支撑不住,旁边的叶青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块如同脑袋大的石头,用力扔向智远。 智远毕竟也是肉身,不敢硬接,后撤一步,躲开石头。萧红绫这才得以喘息,回到叶青身边,但还是挡在叶青前面。因为她知道,这时候只有自己能保护得了叶青。而且出城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出了这等意外只能由自己来负责。 就在智远再次冲过来把萧红绫手里的剑打断,又指着坐到地上的叶青和萧红绫的时候,洛轩这才出现,救下了他们两人。 “原来如此。”洛轩略带歉意地说道,“原来此事是因我而起,抱歉给三小姐添麻烦了。” “怎么会添麻烦呢?”萧红绫摇头说道,“你可是除掉了临安城的七恶霸啊,除暴安良,为民除害啊,是真正的侠客!” 叶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萧红绫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为了不被萧红绫忽略,他赶紧插话道:“是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七恶霸已苦临安城的百姓久矣,你的行为当然是获得所有人支持的。” 洛轩刚要说些什么,突然智远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憋足了一口气,举起手里的月牙铲,用力地投掷出去。 “无忧剑客!”只见智远大吼一声,跟在月牙铲后面,直奔着洛轩而来。 第72章 急行军 洛轩闪身挡在萧红绫和叶青前面,手中的墨魇剑一挡,月牙铲瞬间被弹飞,在空中旋转着,最后插到了地面上。但是智远此时已经到了洛轩身前,双掌挥舞,直直地拍向洛轩的面门。 洛轩来不及闪躲,也不能闪躲,提起左掌,运起内力,接下智远的双掌。但是洛轩忘记了,智远的诨号是“铁掌花和尚”,这双手练就的铁砂掌虽然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也是在上等水平。再加上洛轩此时又有伤在身,强行运起内力顶住,让洛轩胸口的气血一阵翻涌。稍微愈合的伤口又再次开裂,嘴角也泛出了鲜血。 萧红绫见洛轩脸色不对,因为洛轩左手强行顶住智远的铁砂掌,脚下的地面硬是向后拖出了两道裂痕。 余光瞟到萧红绫担心的神情,洛轩瞬间想到了苏婉彤的脸,随即一咬牙,暗自发力,让体内的内力全部集中到左手上,同时左脚抬起,向前重重地迈了一步。 智远刚才还在暗自兴奋,因为洛轩在自己的铁砂掌的施压下后退了一段距离并且嘴角渗出了鲜血,明显是受了内伤。正要再次加大力度把洛轩打倒,忽然见到洛轩脸色一变,一股大力从双掌中间传来,随着洛轩左腿的迈出,自己被推回了原来的位置。 智远忽然又觉得双掌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只见洛轩的左手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了自己的双掌,然后慢慢地向内捏着。“嘎啦嘎啦”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智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被洛轩的左右捏得变了形。双掌的手骨已被捏碎,智远疼得开始惨叫起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见手里铁砂掌的力道也消失了,洛轩又抬起右腿,一脚踹飞了智远。智远被踹得在地上滑出约有三米远,但是已经顾不上反击了,只得一边痛得举起双手在空中不知所措,一边喊叫着在地上来回打滚。 周围剩下的壮汉见智远被打败,早都吓跑了,没有一个人前来帮忙。 叶青见到这一幕,吓得脸色发白,在后面全身发抖,手里的折扇也被紧张的手捏的折断了扇骨。 萧红绫则见惯了这些场面,在一旁拍手称快:“打得好!这下铁掌变鸡爪喽!” 洛轩此时顾不上和萧红绫一样欢欣,刚才和智远对掌先是吃了亏,伤到了筋脉,之后又用力过猛,导致内力紊乱,只得闭上眼睛站在原地拼命地平息着。 见洛轩没动静,叶青也呆在原地,无人与她回应,萧红绫耸耸肩,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于是拍了洛轩的后背一巴掌,称赞道:“无忧剑客,你太厉害了!” 洛轩被萧红绫这么一拍,暴走的内力没控制住,一大口鲜血喷出,向前栽倒。 萧红绫见洛轩喷出了一口血,吓得赶紧搀扶住洛轩:“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用力啊……” 见洛轩没有回应,双眼紧闭,嘴角还在不住地往下流着血,萧红绫满脸都是愧意。突然觉得自己按在洛轩胸前的手掌湿乎乎的,举到眼前,萧红绫看到了自己的手掌一片血红。 “原来你早就受伤了?”萧红绫连忙扯开洛轩的胸前的衣服,看到里面缠着厚厚的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纱布。 “你受伤了就别逞强啊,救下我们,你自己却死了,会让我们痛苦一辈子的!”萧红绫见状,急得直落泪。 “少爷!三小姐!”叶三气喘吁吁地带着一队城防军跑过来,“城防……我带城防军过来了!” 萧红绫用肩膀顶着洛轩的身体,对着叶三喊道:“叶三,你来得正好,快!搭把手!” “三小姐,那恶僧呢?这位是?”叶三见萧红绫搀扶着一黑衣男子,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上前帮着萧红绫扶住了洛轩。 “叶青,别愣在那里了,你也来帮忙!”萧红绫又冲着叶青喊道,“他受伤了,快把他送到萧府!找郎中给他治伤!” “好,好。”叶青此时也手足无措,只得听萧红绫的,伸手一起去搀扶洛轩。 “你们几个!”萧红绫又对叶三带来的那一队卫兵喊道,“铁掌花和尚智远被这位侠客打倒了,就在那边打滚。但是因为这位侠客受了伤,我要带他回府,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我!” “是,三小姐。”卫兵的领队认得萧红绫,见她这样说,并没有什么反对的话,他可不敢直接顶撞萧家的三小姐。等见了萧副将或者萧统领,再向他们报告此事即可。 目送四人离开,卫兵的领队这才吩咐道:“把那恶僧抓起来,带回城防军关押。” 一个卫兵跑过来,一脸诧异地说道:“报,队长,那恶僧不见了。” “什么?!”卫兵的领队看向刚才智远还在满地打滚的地方,除了一滩鲜血,确实没有了智远的身影。 “这……”留下一队的卫兵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红绫、叶三和叶青三个人搀扶着洛轩,一路小跑,直奔城门而去。 萧红绫一边喘着气,一边扭头问道:“叶三,你快想想,这城里最好的郎中是谁,不管花多少钱都给我请过来!” “回三小姐,临安城最好的郎中就是沙鸣远沙老先生了。”叶三回答道,“不过……” “不过什么?”萧红绫怒道,“都人命关天了,你一个男子汉在这里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 “是,三小姐说得对。”叶三赶紧认错,解释道,“沙老先生被邀请到城主府参加演武大会,现在应该已经到现场了。” “那我们就直接去城主府!”叶青附和道,“刚好把这位……少侠安置到我的房间,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少爷,这样做,有些太难了。”叶三说道,“要是平时,城主府进也就进了,但是今天是演武大会的开幕,不管是前门还是后门,都安排了众多的人手,没有邀请函的陌生人一律不允许放进去。这位少侠虽然救了咱们,但是城主府的大门真的进不去啊。” “这……”叶青一时也语塞了。城主府的规矩他最清楚不过,别说陌生人了,就是熟人也不能轻易地放进去。 “一点儿都不难。”萧红绫拍了拍胸口处,“叶三,你忘了,我这里还有叶城主的手信呢,想带一个人进去那还不是像喝水一样简单?” “对对对,有父亲的手信,畅通无阻啊!”叶青眼前一亮,“快,咱们走!” 四人来到城门处,挤到队伍的最前面,惹得入城的人一阵抱怨。守城的卫兵见状,刚要过来盘问,被萧红绫一眼瞪了回去。于是他们便畅通无阻的进了城,直奔城主府而去。 走到大街之上,洛轩还是双眼禁闭,陷入了昏迷状态,四个人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叶三往旁边一瞟,看到了一个菜摊旁边扔着一架手推板车,便对萧红绫和叶青说道:“少爷,三小姐,你们稍微扶一下,我去弄辆车。” “好,你快去,多少钱都给!”叶青大口地喘着粗气,挥了挥空着的手。此时他觉得眼冒金星,明显是有些缺氧了。平日里养尊处优,除了读书就是在院中打理花草,没有什么额外的运动,身体自然还不如一般人。 萧红绫也累得不行, 三步并作两步,叶三瞬间就跑到了那架手推板车面前,大声喊道:“这谁的?” 旁边卖菜的中年男子见一个喘着粗气的人站在自己的板车面前,连忙问道:“这位……小哥,是我的,您这是……” “多少钱,我买了!有急用!”叶三伸手就往怀里摸,刚才一阵疾跑,怀里的银票挤到了其他地方。 “这……您别那我开玩笑了,这破车有啥好买的。”卖菜的中年男子笑道,“再说了,我卖了他,我这些菜怎么运回去啊。” “你少废话,买了买了!”叶三懒得跟他讨价还价,扔下一张银票,抓住板车的把手,转身推着就走。 “哎哎哎……你怎么……”卖菜的中年男子伸手去拦,但为时已晚,脚下一绊,被自己的摊位绊倒了。 呻吟着爬起来,脸上充满了怒气:“这叫什么事啊,怎么还有抢破板车的……不过,哎?哈哈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卖菜的中年男子前一秒还在骂叶三,后一秒捡起叶三丢下的银票,看到上面一百两的数额,顿时笑开了花。这可是一百两啊!把板车连所有的菜都翻倍卖了也不过才十两,这下几年之内吃喝不愁了。 留下独自开心的卖菜中年男子,叶三推着板车一路狂奔,几步就推倒萧红绫面前。 “来,放下来。”板车里刚好还铺着运送蔬菜的破棉被,叶三随便胡噜了几下,将棉被摊平,伸手托着洛轩,在萧红绫和叶青的合力下将洛轩放到了板车上。 洛轩手里还紧紧抓着墨魇剑,另一只手握紧成了拳头,但是又一口血吐出。 “快走,他快不行了。”萧红绫急道,伸手就要去抓手推板车的车把。 “三小姐,我来吧。”叶三怎么说也是锻炼出来的仆人,力气和耐力比叶青和萧红绫都要好一些,抄起车把,推着洛轩直奔城主府。有了手推板车,比刚才轻松多了。 萧红绫和叶青则跟在后面小跑着,生怕掉了队。 跑着跑着,萧红绫突然喊道:“叶青。” 叶青气喘吁吁地回答道:“三小姐,怎么了?” “这个人,我们一定要救下来。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能让恩人死在我们面前!”萧红绫认真地说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抱柴取暖的人,不能让他冻死。”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叶青虽然知道这句话用在这里并不合适,但是为了配合萧红绫,还是说出了口。 “对,就是这句话。”萧红绫嫣然一笑,“果然我还是应该多念些书,这样才不会想说什么的时候会不知所云。” “三小姐……”叶青看到萧红绫的笑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看痴了,而是突然觉得萧红绫发生了一些变化,更吸引自己了。 于是叶青鼓起勇气,对萧红绫说道:“若是你不嫌弃,我每天可去府上亲自教你读书。不管春雨秋风,还是寒冬酷暑。” “那就麻烦你了。”萧红绫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 虽然跑得缺氧让他两眼发黑,但叶青突然觉得世界变得明亮起来。虽然此时节是秋天,但在叶青看来,明媚的春天已经来到了。 三个人一路奔跑,在花了一百两的手推板车的帮助下,便很快地到达了城主府的后门。因为前面实在是来往的宾客太多,过于显眼,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把洛轩运进去,只得走一下侧门。 敲开后门,却是管家开的门。管家开门后见到面前四人一车就是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三刚要解释什么,还不等管家反应过来,萧红绫掏出叶重阳的手信,摔在管家的手里,然后从叶三手里躲过板车的把手,推着洛轩就进了府里,同时回头大声地问道:“叶青,你的房间在哪里?” “这边,这边……”叶青连忙跟上去,示意叶三留下来解释。 两人一车在叶青的引导下,瞬间消失在管家的面前。 “这……这是……”平时见过大风大浪的管家也都懵了,只看到萧红绫推着一辆载着浑身是血的人的板车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手信,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管家大人,是这样的。”叶三简略地解释道,“我们遇到了七恶霸的铁掌花和尚智远,那个人救了我们但是受了伤,三小姐就打算找沙鸣远沙老先生就他,但是沙老先生被请到了咱们府上,所以少爷就建议把那位义士送到这里进行救治。” “你们……”管家这才反应过来,“坏了城主府的规矩……” “管家大人,您手里的,可就是能打破规矩的东西。”叶三指了指管家手里的手信。 管家看看手里的手信,又看了看叶三,又看了看手信,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除了叶城主,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多谢。”叶三对管家鞠了一躬,赶紧一路小跑,跟上萧红绫和叶青。 第73章 疗伤(上) 萧红绫推着板车,跟着叶青来到他的房门前,在随后跟上来的叶三的帮助下,三人合力将洛轩从板车上架起来,搀扶到屋里,放到叶青的床上。 “三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做?”叶青问道,“你是习武之人,对于这种情况,一定比我要懂的多。” “叶青,你马上去请沙鸣远过来。他现在身为城主府的贵上宾,不会轻易离开他的席位,所以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要请他来,越快越好。”萧红绫当即指示道,“叶三,你去打一盘热水过来,拿干净的毛巾和剪刀,剪刀记得用开水烫一下。哦对了,还有你们府上最烈的酒,也一并拿来。” “好。”叶青点点头,当即就走出房门,直奔后院演武场。 “是。”叶三也依照萧红绫的吩咐,小跑着出去准备需要的东西。 萧红绫回忆着自己学过的紧急处理伤口的方法,先把洛轩胸前的衣服扯开,露出所有的纱布。伸手想把纱布扯下来,可是缠得太厚,自己实在是撕不动,环视了一下屋里,也没有发现任何锐气,不管是刀和剪刀都没有。正在着急的时候,萧红绫的目光落在了洛轩手里握着的墨魇剑上。 萧红绫便伸手要去拔剑,刚触碰到墨魇剑的剑柄,洛轩的左手突然抓住了萧红绫的手,吓了萧红绫一跳。 萧红绫只觉得手被铁钳扼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看向洛轩的脸,仍是昏迷状态,护剑这个反应应该只是肉体记忆反射,是一种自动防卫机制。 萧红绫费了好大劲才把手抽回来,看到手腕已经被掐红了一圈,不禁埋怨道:“不就是用用你的剑嘛,怎么昏迷了还紧紧地抓着,哼。” 洛轩的眼睛动了动,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地看到身旁坐着一个女子,不禁开口道:“婉彤……” “你说什么?”萧红绫听到动静,连忙回应道,“你醒了吗?把你的剑给我用一下,我得把你伤口上的旧纱布都拆了,不然伤口一直捂着很容易化脓的。” 不知道是听到了萧红绫的话,还是恍惚中看到了苏婉彤,洛轩竟然松开了握着墨魇剑的右手,再次昏迷过去。 见到洛轩已经放下了戒备,萧红绫便伸手去拿墨魇剑。右手刚触及那漆黑的剑鞘,萧红绫只觉得一股冰凉钻进自己的指尖,整个人不禁颤抖了一下。 “这剑……好奇怪……”强忍着冰冷,稍微用力地将墨魇剑拿过来,萧红绫感受到这柄剑与众不同的分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自己单手拿取会不住地往下坠。 不知为何,萧红绫心里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双手托着墨魇剑,放在床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握住剑柄。稍微一用力,墨魇剑出鞘,黑色的剑身显现,萧红绫只觉得从手里传来一股血腥味和一种十分邪恶的气息,让她有些反胃,同时心神不宁。但萧红绫看了一眼洛轩,还是强忍着不适将整把剑都抽了出来。 “嘶嗡”墨魇剑似乎在叫嚣着,邪气从萧红绫的右腕处钻进去,直奔心脏,萧红绫只觉得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说来也奇怪,仅仅是刹那之间,萧红绫感受到墨魇剑散发的邪气和寒气全都消失了,自己也恢复了常态。看着手里除了沉甸甸没有任何回应的墨魇剑,仿佛刚才做了一个梦。但萧红绫的额头上已是布满冷汗,后背更是被冷汗浸透,显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不再回想刚才的事情,也顾不上好奇,萧红绫直接双手挥剑,锋利的剑刃很轻易地就将洛轩胸口缠着的厚厚的纱布切开,露出里面已经发黑发红的伤口。 这时候叶三刚好端着热水、毛巾、剪刀和一小坛烈酒回来了,萧红绫于是便将墨魇剑归鞘,随手扔到床脚边。 “得给他先把伤口擦一擦,把已经结痂的旧皮清理掉,然后用烈酒再擦拭一下,你看有些地方已经化脓了……”萧红绫一点儿也不在意看起来血糊流烂的伤口,给出了精准的处理方法。 “三小姐,让我来吧,您休息一下。”叶三看到萧红绫额头上都是汗,便赶紧用热水浸透了毛巾,稍微拧干后挤到床前,为洛轩擦拭起伤口。 萧红绫站在一旁,一边仔细地看着一边指挥道:“叶三,你一定要注意,伤口附近不能太用力,否则会扯开里面已经愈合的旧伤。” “是。”叶三细心地擦拭着洛轩胸口处的伤口,可怖的伤口让他一阵皱眉。毕竟他也只是个下人而已,平时服侍的又是叶青这种富家贵公子,很少见到如此刺激的场面,所以叶三稍微有些不适应。 萧红绫见洛轩的嘴角处还有血迹未干,便取过另一块毛巾,先沾了沾热水,走到床头,伸手撩开挡在脸上的发丝,细心地将那些血痕擦掉。看着洛轩白皙的脸庞,由于失了血更显得没有什么血色,萧红绫不禁看得出神。昨天在镜湖边的亭廊之中相遇,却没有来得及仔细端详洛轩的脸,今天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没有了昨天浑身散发着据置人千里之外的锋芒。 何为侠客?何为江湖?萧红绫一直都没搞明白,只知道爹跟自己说江湖险恶,几乎没有好人。但是看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无忧剑客,萧红绫心里却是痒痒的。因为在萧红绫看来,洛轩并不像方隐那样油嘴滑舌,一个人有七个心眼,而是像一名孤独的义士,即便是自己身受重伤也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是他看起来很孤独很悲伤,若是行走江湖会变得像他一样,到哪里都是一个人,这并不是萧红绫喜欢的生活方式。总之,萧红绫此时的心理活动十分复杂,她很想问问洛轩在江湖上行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面前这个人却是危在旦夕。 正在萧红绫胡思乱想的时候,叶三已经将伤口擦拭干净,又取来了烈酒,将毛巾用烈酒浸透,给洛轩的伤口进一步处理。萧红绫注意到洛轩脸上的肌肉动了动,额头也渗出了汗珠,知道是伤口因为接触了烈酒导致身体有了反应,即便是昏迷状态的人,神经也会因为疼痛而跳动。于是便又挽起袖子,给洛轩擦拭掉额头的汗珠。 叶三在一旁偷偷地看着萧红绫的表情,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他的心里却在为叶青暗自担心。因为萧红绫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在一直打量着床上躺着的这个黑衣男子,而且对方又是习武之人,又是救命恩人,萧红绫的喜好他叶三也是知道的,所以很担心萧红绫会对那个人产生情愫,这样的话叶青就危险了。不过看萧红绫的样子,没有什么异常。 正在两人都给洛轩擦拭的时候,叶青怀里抱着一个药箱,已经带着沙鸣远回来了。一进房门,叶青就愣住了,看到萧红绫正在拿着毛巾亲自给洛轩擦脸,洛轩的胸前敞开,相当于半裸着上身,而萧红绫却毫不在意,让叶青心里一阵犯嘀咕。 “叶青,伤者在哪里?快让我进去。”背后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叶青这才反应过来,救人要紧,其他的事情先放下。至于萧红绫,之后得了空再问便是。 将杂念抛之脑后,叶青连忙侧身让出一条路,施礼道:“沙老先生,请进。” 沙鸣远迈步进了房间,从叶青怀里将他怀抱的医箱拿过来,走到床边。萧红绫见状,赶紧从床边让开。叶三则是从旁边扯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床边,请沙鸣远坐下。沙鸣远他们还是见过的,除了医馆,只要是临安城举办活动稍微大一点的场合,一定会请沙鸣远和他医馆的徒弟们坐镇,及时为伤者救治,所以叶三跟着叶青经常见到沙鸣远,萧红绫则是由于经常坐不住,总是没办法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仅见过沙鸣远几面。但是沙鸣远的医术在临安城早就传遍了,除了起死回生,没有什么伤病是他治不了的。 沙鸣远先是将手里的药箱放在床边,附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洛轩,开口道:“嗯,不错,对亏有萧三小姐及时的处理,伤口避免了进一步感染,不会导致气血攻心。” 萧红绫听到沙鸣远夸自己,便一脸得意地仰起脸来,冲着身旁的叶三一摆。叶青则微笑以对,同时偷偷地伸出大拇指,表示夸赞。 沙鸣远伸手扒开他双眼的眼皮,又伸出食指和中指,两指并拢摸了摸脖颈处。随后便坐下来,拉过洛轩的右手腕,手指搭在上面号脉。 萧红绫在一旁用手遮挡在嘴前面,低声问道:“叶青,你是怎么说服沙老先生,把他过来的?” 由于怕沙鸣远听到,萧红绫靠近叶青的耳朵,离得非常近,她的脸几乎就要碰到叶青的脸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喷出的气息直接送到了叶青的耳朵里,让叶青不光是耳朵里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咳咳,是这样的。”叶青轻咳一声,稳了稳心神,也学着萧红绫的样子,将折扇打开挡住脸,在萧红绫的耳边低声说道,“我说我拜了个师父,教我武功,但是碰上‘铁掌花和尚’智远了,被打伤了。刚好演武大会还未开幕,父亲也不在现场,沙老先生就同意跟着我过来了。” “你做的好啊,也能说谎了。”萧红绫低声回应道,“这次算你机灵,没耽误事情。” 叶青听到萧红绫夸自己,心里乐开了花,回答道:“嘿嘿,都是跟三小姐学的,随机应变嘛。” “可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萧红绫话锋一转,“他受的是剑伤,而且是贯穿伤,不是铁砂掌导致的。” “是啊,此人虽然内力紊乱,但是基调未乱,手掌处有铁砂掌的冲击的痕迹,但身上没有任何外力的打击。”沙鸣远连头都没回,声音十分雄厚,“最致命的就是胸口处的利器贯穿伤,而且已经有两日之久了。虽然像是剑伤,但其实比剑刃的的厚度要高,我猜应该是被剑鞘所贯穿。” “沙老先生,原来您都听到了。”听到沙鸣远的话,叶青满脸的惭愧。 “哼,我虽然老了,但是眼不瞎、耳不聋。”沙鸣远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在你救人心切的热心肠和叶城主的脸面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不答应,我便不救他。” “这……”叶青不知所措,向萧红绫投去求助的目光。 “沙老先生,您不是曾说过,医者仁心吗?”萧红绫在一旁帮腔,“如今有个人在你面前危在旦夕,身为郎中怎可见死不救呢?” “哼,萧三小姐说的是,只是此人看着面生,穿着打扮也不是临安城本地人士,既然来路不明,说不定是江湖上的恶匪徒。”沙鸣远轻轻捻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若是救了恶人,而他之后伤了百人,老夫的行为便是助纣为虐啊。” “沙老先生,我可以作为担保。他在‘铁掌花和尚’面前出手救了我和叶青,怎么可能是坏人呢。”萧红绫一边解释,一边用手肘捅了捅叶青的腰眼。 “我也可以担保。”叶青马上领会萧红绫的意思,连忙跟着附和道,“他真的不是坏人。” “能使用剑鞘伤人的,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而受住这一击却仍可以行动自如的,也是高手。”沙鸣远看着萧红绫的眼神在闪退,便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算老夫医术不精,救不了了。” “哎哎哎,沙老先生,您留步,您留步,我全都说,人命要紧,您还是边救边听我跟您说吧。”萧红绫脸色一变,心说这老头真是脾气古怪,倔得很,所以赶紧出手阻拦,“我们也是昨天才认识的,不太清楚他真实的来历,只是知道他也是来参加演武大会的,昨天在镜湖边碰到,还送了我礼物,知道我是萧家的人也没有起歹心,再加上今天出手相救,所以我就觉得他应该不是坏人。” 第74章 疗伤(下) 沙鸣远盯着萧红绫的眼睛,看得出来她没有说谎。又转头看向叶青,叶青也是频频点头,承认萧红绫说的话,于是便说道:“好吧,我相信你们说的是真的。这人我马上便施救,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句话要叮嘱二位。” “您说。”萧红绫和叶青救人心切,都点头答应。 沙鸣远叹了一口气,说道:“江湖险恶,你们身为富家子弟,涉世未深,很容易被蒙骗。以后再遇上这种事,不要把他抬到城主府,一来身份不明的人有安全隐患,二来有失城主的身份,若是这件事被外人知晓,会造成很大的麻烦的。” “是是是,沙老先生说得是,我们以后不这么鲁莽了。”叶青和萧红绫都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沙鸣远要说什么,原来只是站在老一辈的角度,像其他前辈一样训斥晚辈几句罢了。 沙鸣远其实并没有多想,他虽然不知道洛轩是谁,但此人重伤在床,也难有什么作为。而身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早就看不惯这些纨绔子弟平日里胡作非为,刚好趁此机会教训一下。至于床上躺着的那个,经过把脉之后心里已经有了数,即便是现在不救也没有生命危险。单纯是平时和叶重阳与萧乾等人来往的时候聊起家长里短,都很头疼自家的小辈,就无意中记在了心里。这次看到萧红绫和叶青着急的样子,显然是个很好的说教的机会,沙鸣远就出于为好友着想的目的,教训了他们几句。 屋里的人各自心照不宣,沙鸣远则又坐回椅子里,拿过床上的药箱,打开后在里面摸索着自己需要的东西。萧红绫和叶青就站在沙鸣远后面,也不敢靠近,就伸着脖子踮着脚看着。叶三则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听候吩咐,这屋里就他地位最低,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是叶三的眼睛一直在看向叶青和萧红绫,看到两人无意间身体靠在了一起,心里暗暗地为叶青高兴。 叶青其实此时的心思也没在沙鸣远和躺在床上的洛轩身上,由于萧红绫的注意力都在那两个人身上,不知不觉地就靠在了叶青肩膀上,手也挽在了叶青的胳膊上。叶青只觉得萧红绫身上散发出一股幽香,一个劲儿地往自己鼻子里钻。胳膊处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萧红绫的体温,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不禁让他的心怦怦直跳。 萧红绫一边不自知地挽着叶青,一边看着沙鸣远给洛轩疗伤,头稍微往叶青的胸膛处偏了一下,耳朵里便传来了轻微的心脏跳动声。抬头看向叶青,叶青却提前预判了,闪躲开萧红绫投来的眼神,假装看着床上躺着的洛轩。 萧红绫还以为叶青在担心,于是便安慰道:“叶青,你别紧张,沙老先生的医术是临安城最好的,他一定能得救的。” 叶青自知原因,所以也不作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沙鸣远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葫芦型的小药瓶,是陶瓷的,约有半个巴掌大小。拔开药瓶的木塞,从里面倒出两粒金色的药丸。 “拿水来。”沙鸣远一边说着,一边掰开洛轩的嘴。 叶三赶紧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水,双手递给沙鸣远。 沙鸣远一只手掰着洛轩的嘴保持张开状态,一只手将金色药丸碾碎了,再塞进洛轩的嘴里,然后接过叶三手里的水,先轻轻倒了一口送进洛轩的嘴里,然后轻轻抬起洛轩的头,让药混合着水送进喉咙里,又继续喂水,反复三次,直到碾碎的药丸和水都完全被洛轩喝下去。 将茶杯还给叶三,沙鸣远又从药箱里拿出来一个布包,放在床上。挥手摊开,露出一排长短不一、粗细不一的长银针。一口气拔出十根银针,沙鸣远也不怎么仔细看,随手一摇,便将十根银针均插在了洛轩的头上、胸上、胳膊上不同的位置。 洛轩服下药丸和水之后,脸色开始转为红晕,又开始变紫,随后扎针的位置开始冒出丝丝的热气。沙鸣远不慌不忙,又从药箱里取出两枚大铜钱,分别握在左手和右手的手心,同时按在洛轩的胸口上,用力画圈揉着,然后时不时向上一推,又拉回来。反复大概五六次,沙鸣远便松开手,将大铜钱收回。 “取一个空盆来。”沙鸣远吩咐道,同时将插在洛轩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地拔出来。 叶三连忙从床底下拽出一个空木盆,不过这是叶青屋里备用的木盆,一直没用过,有些浮土在里面。拽出来的时候由于太着急,动作大了些,不小心碰到了萧红绫扔下的墨魇剑,发出了一声碰撞声。沙鸣远低头看了一眼,但也没过多在意,而是继续拔着银针。 叶三匆忙用刚才为洛轩擦拭伤口的毛巾擦了擦表面,避免沙鸣远拿的时候弄脏手。但是沙鸣远拔完所有的银针后,没接过木盆,而是将银针收回步包里,放进药箱,站起身来,对叶三说道:“把他扶坐起来,马上就要吐出毒血,你用这盆接一下即可。” “是”。叶三点头,伸手去搀扶洛轩。此时的洛轩浑身都是汗,从脖子到脸部全都紫得发黑,青筋暴起,看起来十分可怖。忽然,叶三看到洛轩的喉结一动,知道他要吐了,便将木盆放在洛轩的最下面。等到再也不吐了,叶三就撤掉盛了血的木盆,放到屋外。 “哇”地一声,洛轩张嘴就吐出一大口黑色血,紧接着打了一个嗝,又是一口紫色的血吐出,然后又吐了两小口血,颜色才恢复正常的红色。脸色也恢复到略带粉色的白皙,但是人还是昏迷不醒,没有任何反应。 沙鸣远在一旁用之前的热水洗了洗手,又将那个药瓶拿在手里,想了想,还是递给了在一旁的叶青。 “沙老先生,这是?”叶青不解,但还是接了过来。 “此药名为‘金不换’,是我独家研制的药丸,里面大概还有几颗,如果以后在遇到像这样重伤的人,只要不是将死之人,两粒服下,足够他再度还阳。”沙鸣远认真地说道,“如果濒临死亡,还剩一口气,就全都喂下,至于能不能活,全看运气了。” 看到叶青一脸疑惑,沙鸣远一笑:“我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如果你不想要,就还与我吧。” “要,当然要。”叶青连忙鞠躬施礼,“多谢沙老先生赐药。” 萧红绫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这沙鸣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先问问洛轩的情况,便指了指洛轩问道:“沙老先生,他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了,此人内力很高,不像是这个年纪应有的实力,怕是被高人传授过奇术。”沙鸣远回答道,“他的身体也是愈合能力极强,让他在这里多躺一会儿,大概一个时辰后就会转醒了。而且也不用吃药,准备些清淡的吃食即可。” “多谢沙老先生。”叶青抬手作揖,一躬到地。 “嗯,演武大会差不多快开始了,那我就先回演武场了。”沙鸣远说着,就回头去拿药箱。 叶三见状,赶紧把洛轩放躺下,然后积极地抱起药箱,说道:“沙老先生,我替您拿着。” “好。”沙鸣远点点头,对萧红绫和叶青说道,“那老夫就先告辞了。切记,给他一些清淡的食物,严禁鱼肉。” “是。”叶青应道,“我立刻让人安排。” 沙鸣远刚要抬脚离开,忽地眼神一飘,又看到了地上那柄黑色的剑。由于墨魇剑有“魇”字的一面剑鞘反扣在了地上,所以沙鸣远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这柄剑,是这位侠客的吧。”沙鸣远说道,“看来此人是一名剑客,一般来说,剑客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剑,剑就相当于他们的生命。还请把这柄剑收好,若此人醒来,见到自己的剑被扔在地上,恐怕脾气再好,也是要发难了。” “沙老先生也知晓这些?”萧红绫脱口而出,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便掩饰道,“我不是说您……” “呵呵,三小姐快人快语,没关系。”沙鸣远似乎心情很好,捻着胡须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位小友,他虽然为人痴傻,但剑法高超,嗜剑如命,即便是他再痴傻到不认任何人,也会抱着他的剑一辈子。” “哦?竟然有这样的人。”萧红绫奇道,“果然江湖就是江湖,奇人和异事众多啊。” “唉,只可惜他误入歧途,我也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沙鸣远叹了口气,“人生不过一百年,所有人都是过客罢了。” 说罢,沙鸣远仰头看着天,迈步走出叶青的屋子。叶三紧随其后,抱着药箱跟上沙鸣远的步伐,留下叶青和萧红绫。 待沙鸣远离开后,萧红绫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揽着叶青,后知后觉地红了脸,连忙松开手,把脸转向墙角。叶青也自知尴尬,顿时屋里的两人都沉默不语。最后,还是叶青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那个,三小姐,我先离开一下,去叫人准备些清淡的吃食给这位义士。”叶青摇着手里的折扇,快步走出了屋子。 萧红绫听到叶青的脚步声离远,这才转过身来,跑到门口,直到看不见叶青的身影,才低下头,抱着自己的肩膀,回忆刚才叶青还在怀里的体温。不知道为什么,萧红绫忽然觉得脑海中的叶青变得顺眼多了。 “咳咳咳……”躺在床上的洛轩突然发出一串轻咳,将萧红绫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萧红绫赶紧凑到床边,看到洛轩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呼吸,但是双眼还是紧闭着,说明意识尚未清醒。于是她便坐到床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洛轩的脸。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便低头一看,墨魇剑还在地上扔着,于是萧红绫伸手拿起墨魇剑,抄起一旁的毛巾,去擦上面的尘土。擦着擦着,翻过剑鞘擦另一面,萧红绫注意到剑鞘上有一个金色的“魇”字。之前都没发现,现在看到反而很新鲜。伸手去抚摸那个金色的“魇”字,与剑身不同,触摸到后没有冰冷的感觉,反而是略有温度。仔细摸了摸,萧红绫发现这个“魇”字是用金丝线镶嵌上去的,虽然有些违和感但明显是一开始就在剑鞘上的。 将擦拭完的墨魇剑放回之前洛轩的身旁,萧红绫便看着又恢复了平静的洛轩,双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萧红绫由于早上起得早,经过了一番折腾,这时候停了下来,四周也显得十分安静,所以精神一放松下来,困意瞬间就袭来。萧红绫一开始还强撑着眼皮,脑袋也开始摇晃,后来实在是忍不住,支撑着下巴的双肘也歪在一旁,头就顺势埋在了被褥上,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由于叶三去送回演武场,所以叶青独身一人去了后院厨房的所在地。找到厨子后,厨子受宠若惊,因为平时在府里叶青是公认的读书人,虽然是庶出但仍然是二公子的身份,轻易不进厨房这种杂役多又脏乱的地方,所以见到叶青出现在这里,厨子很是惊讶,同时心里在担心是不是早上做的饭让叶青吃得不满意了,又或者是夫人单独交待了什么重要的膳食要特殊制作。 厨子正胡思乱想着,叶青也在想怎么开口,毕竟平时都是叶三安排他的膳食,自己根本没管过,所以一站到厨子面前,折扇打开,除了轻轻扇着然后看着厨子,一句话都不说。 最后厨子被看的实在是发毛了,便问道:“那个,二少爷,您来厨房是有什么吩咐吗?” “那个……”叶青合上折扇,用扇柄敲着手心说道,“准备些清淡的食物,送到我房间。” “清淡的?”厨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想难道是早点的油条炸的太油了?于是回应道,“是,我马上安排。” “嗯,好,就这样。”叶青自己觉得应该是安排好了,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二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厨子看着叶青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还是钻进厨房去准备叶青需要的东西了。 第75章 再探三宝殿 演武大会,是临安城的一大盛事,每到这个特殊的日子,全城就会特别的热闹。除了外来的侠客会成倍地增加,当地的商贩也都比平时拿出更多的精力在大街小巷卖力地吆喝,甚至城外村落的百姓也纷纷想办法临时搞点东西赚赚钱。 走在人群熙熙攘攘的临安城街道上,方隐即便是穿着一身捕头的官服也没有那么显眼,毕竟本地的衙门也派出了很多衙役和捕快分散到四处巡逻,大多数人也只是看一眼然后注意自己没有违规的行为不会被制止,除此之外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方隐的手搭在烈鸿刀的刀鞘上,脚下迈着方步,很自然地在街上走着。看着各种各样的摊贩,方隐的心思却不在这里,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走着走着,方隐一抬头,看到面前建筑上面摆着的牌匾,不禁一笑。这里正是之前洛轩屠了很多人的赌场“三宝殿”。此时已经重新开张了,虽然七恶霸人员损失惨重,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剩下的余党在铁掌花和尚智远的带领下很快就重新将三宝殿打扫干净后再次开张。 对于赌场来说,出人命是常有的事情,即便是这次的情况比较严重,但仍然挡不住赚钱的财路。而且那些赌徒已经连命都不在乎了都要来赌博,在他们眼里区区人命不过也就是一百两银子罢了。更何况,三宝殿是临安城最大的赌场,它若关门大吉,那些小赌场或许短时间内会迎来更多的赌徒,但是时间一长,没有哪家赌场可以吃得下如此庞大的财富。所以智远即便是复仇心切,买卖还是要继续安排人打理。 方隐看了一眼三宝殿的名字,迈步就走了进去。三宝殿不愧是最大的赌场,即便是演武大会举办的时候,那些赌徒也都还是会来玩两把,所以方隐一进门就看到了人满为患的大厅。那些赌徒见到有人进来,也都没有在意。像赌场这种地方,衙门的人也会偶尔来赚点儿小钱。 方隐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智远的身影,不过一个身穿皮袍,手里把玩着两颗闷尖狮子头核桃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方隐这身打扮,问道:“这位官爷,您看着眼生啊,不像是本地衙门的兄弟。” “哦?何以见得?”方隐问道,“衙门口那么多兄弟,你都一一认得出?” “嘿嘿,这位官爷,你还真说对了。”那中年男子一笑,手里摇晃着核桃,发出“咯啦咯啦”的碰撞声,“我经常去衙门,跟那些人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早就混了个脸熟。至于你是新人的可能性,也是没有的,因为最近衙门没有任何公告招新,也没有其他地方的人调过来。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哦?”方隐好奇道,“那请先生说来听听?” 中年男子一笑:“这身衣服和本地衙役的衣服还是有区别的,材质也不像本地的粗活制出来的,而是像那些名贵的店铺量身定做的成衣。不知道,是不是出自顺天府的天顺布庄?” 方隐一抱拳,说道:“先生果然高见。” 同时心中压住惊讶之情,心里暗道:想不到这赌场之地,还有此等高人。 “呵呵,既然如此,您的身份也不用多说了。”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收起手里的核桃,双手重叠,横在胸前,微微欠身,“想必,您应该就是顺天府来的第一神捕,方隐方捕头了。” “正是。不知先生是……”既然被人认出来了,方隐也就不再隐瞒,只是好奇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看着方隐疑惑又带有戒备的神情,中年男子连忙深施一礼,继续说道:“方捕头远道而来,未能远迎,多有失礼。在下姓黄,单名一个山岭的岭字。” 听到黄岭这个名字,方隐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还礼道:“原来是黄副帮主,久仰久仰。” 黄岭,是临安城第一大帮派黄龙帮的副帮主,也是现任帮主黄天霸的堂兄,此人不以武力着称,而是足智多谋,基本上是整个黄龙帮的军师、黄龙帮的大事小事均安排的面面俱到、事事俱细,就连脾气暴躁的黄天霸,也经常听从他的安排。如此大人物,怎么会在这里? 回忆着自己掌握的关于黄岭的情况,方隐便问道:“黄副帮主,您怎么会在此处?据我所知,这里应该是七恶霸的地盘,而黄龙帮应该是与他们有过节。” “呵呵,方捕头说的没错,我们黄龙帮是和七恶霸有过节。”黄岭又开始揉核桃,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过节,不至于变成绝对对立的局面。最大的问题是二当家金钱豹,现在他已经死了,有些事情就会产生变化了。” 方隐接着问道:“那么说,这里已经是黄龙帮接手了?” “差不多吧,毕竟现在这里只有六当家智远,他又不在,就委托我经营了,我们的关系还算是不错。”黄岭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不太愿意谈这件事,“不知方捕头此时到这三宝殿来有何贵干?据我所知,今天是演武大会开幕的日子,您此时应该在城主府的演武场才对。” “这不是三宝殿的案子还没了结,我实在没有那个闲情观赏高手对决啊。”方隐也一带而过,没有细说。 “呵呵,方捕头能有这种办案的态度和能力,无愧于第一神捕的称呼。”黄岭恭维道,“希望方捕头能早日破案。不知道您今天来这三宝殿有什么吩咐,帮主也交待过,我自当全力配合。” “听黄副帮主的意思,您与那铁掌花和尚智远的关系不一般啊。”方隐直接切入主题,说出今天来三宝殿的目的,“不知道他在何处,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哦,原来您是来找智远的。”黄岭听到方隐的问话,眼珠转了转,随后笑道,“可惜他不在这里,天天带着一帮兄弟在外面寻找杀害他兄弟的无忧剑客,基本上不来这里。” 方隐看着黄岭的眼睛,看到黄岭的眼神有些飘,便笑道:“黄副帮主,我不知道那智远给了你什么好处,但是他现在虽然暂时从天牢被保走,他身上的那些杂事也足够将他再次抓回去。我能理解你们合作的利益关系,但是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更不会影响到黄龙帮,我只是有件事想问清楚而已。” “方捕头,您误会了,我是真的不知道智远此时身在何处。”黄岭不卑不亢,微笑着对方隐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事,如果不妨事的话,希望方捕头告知于我。我在这临安城也算是有些身份,或许能帮您解忧。” “黄副帮主,这件事你恐怕真的不了解,你当时也并不在场啊。”方隐摊开双手说道,“而且此事就是智远自己的事情,他恐怕也没对别人提起过。” “但说无妨嘛,不然难得和方捕头相见,若是被帮主知道了我没有帮上您的任何忙,恐怕会怪罪于我。”黄岭摆摆手,“这样吧,此处人多耳杂,还请方捕头跟我到室内一坐。” 方隐也觉得这里太过喧闹,智远既然不在,问问黄岭也好,或许他知道些什么秘密,于是点点头,跟着黄岭走进旁边的一间雅间。 黄岭先请方隐坐下,吩咐人倒来热茶,端来点心,随后将门关紧,再回到赌桌前,与方隐对面而坐。这间雅间的门足够厚,将外面此起彼伏的喧闹声音完全隔绝开来。 “方捕头,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你我两个,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黄岭伸手作请势,“而且我吩咐过了,不会有人偷听或者是中途进来打扰。” “好吧,或许您知道些什么。”方隐点点头,见黄岭安排妥当,便开口问道,“请问黄副帮主不知道那智远将这三宝殿交由你打理时,他是不是和平常的样子无异?” “嗯,是说智远他有没有异常吗?”黄岭一边手里揉着核桃,一边仔细地回想着,“我听说智远被保出来的时候,这三宝殿已经重新开张了。当我见到他时,除了精神上有些颓靡,应该是因为知晓兄弟被杀导致的,在这之外就和以前见过的他没有什么区别。倒是身体反而看起来更壮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买通了天牢的人员,估计他在里面吃的伙食不错,而且身上也没受什么皮肉之苦,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哦?”方隐转了转眼珠,自言自语道,“问题就在这里,难不成他是装的?” “方捕头,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由于声音有些小,黄岭没有听清,“什么装的?” 方隐摇摇头,微微一笑:“此时发生在天牢,萧统领有过交待,不便对旁人提起。” “哦,既然事关天牢,那便不问了。”黄岭听到和萧乾有关,便知趣地打消了念头。 方隐又转念一想,继续问道:“黄副帮主,我倒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方捕头请说,不用客气。”黄岭点点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巴,问道:“沙鸣远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听到沙鸣远的名字,黄岭露出一脸敬佩的神情:“沙鸣远沙老先生可是临安城甚至是周边城镇最有名的郎中,自小便自行研究医术,至今已行医七十余载,医术高明堪称‘神医’。在这临安城不敢说人人都知道他,但凡是生过病、抓过药的,都知道沙老先生,甚至临安城所有的药铺都挂有他老人家的画像。” “原来是如此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方隐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你可知,沙鸣远和七恶霸、黄龙帮还有成兴镖局的关系怎么样?” 听到方隐这么问,黄岭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冲方隐一笑,回答道:“方捕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不过你放心,沙老先生在临安城是绝对中立的,不管有多大的势力,或者是多么低微的身份,他老人家都一视同仁。沙老先生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只要有求于他,必定药到病除。不管是黄龙帮、七恶霸还是成兴镖局,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过沙老先生伸出的援手,即便是这几方势力有什么矛盾,只要是沙老先生出面调解,必定是烟消云散。只不过他老人家爱好清静,对于各方势力争夺地盘等事情没有兴趣,也不轻易参与,所以也落得个安生。能在临安城这杂乱的关系网里可以安然脱身的,除了万金钱庄的金半城,就只有沙老先生了。” “嗯,果然是这样。”方隐点点头。 听了黄岭的解释,方隐这才释然了。回想起在天牢里见到的场景,沙鸣远能够接受七恶霸大当家阎四夕的委托,到天牢里把人保出去,想必也是因为他们多方是互惠互利的关系,而并非是有意为之,也不属于七恶霸为其效力。但是这样的人也会惹上麻烦,因为谁都帮意味着谁都会得罪,只不过沙鸣远德高望重,没有人敢轻易动他。再加上沙鸣远自己懂得江湖上的规矩,平日里也不经常和别人来往,所以便维持着一种平衡。 见方隐沉默不语,黄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轻咳了一声,先打破了屋中的沉寂道:“不知道方捕头还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方隐正在思索着要不要跟黄岭打听智远的情况,所以没有立刻回复黄岭。因为智远被带走之前就如同痴傻之人一般,被带走后反而活蹦乱跳地自由行动,到底当时是谁给智远做了什么手脚让他变得痴傻,让自己无法审问,方隐首先怀疑的第一个对象就是沙鸣远。因为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智远突然变成那样很有可能是沙鸣远动的手脚,但是当时自己确实是没看到什么,萧乾也没有看到什么,至于程玖隆,他更是不可能对自己说。现在的突破点就在沙鸣远身上,但是听黄岭的介绍,这个老人并不是那种人,而且当时的表现也不像是他动的手脚。 果然突破口还是要找到智远,方隐打定了这个主意,便想求助于黄岭,让他帮自己找到智远。 正在这时候,雅间的房门被敲响了,方隐和黄岭都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看向门口处。 第76章 再斗恶僧 “谁啊?不是说了么,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许来打扰!”听到敲门声,黄岭的脸上立刻挂上了生气的表情。身为黄龙帮的副帮主,在人前决不可食言,丢了自己的面子事小,给黄龙帮招黑事大。 听到黄岭生气的声音,门外的人被吓得发出了颤抖的声音:“回副帮主,是六当家铁掌花和尚智远回来了,吵着嚷着要见您,兄弟们实在是拦不住了……” 话音未落,雅间的房门“啪”地一声被踹开,一只脚先迈了进来,同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吼声:“黄副帮主,躲在这里作甚,你答应给我的一百个兄弟呢?我把这三宝殿都让给你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随着粗犷的声音,智远那光秃秃的大头也探了进来,双手都缠着绷带,看着房间里坐着喝茶的黄岭,对其怒目而视:“嘿,我在外面要死要活地寻那无忧剑客,你倒好,在这里悠闲地喝茶,还躲在雅间里,是怕被人看见吗?” “六当家,还请息怒。”黄岭站起来,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不是嘛,有客人来访,我自然要亲自作陪啊。” “客人?”智远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横着眼睛看去,突然就是一愣,缠着绷带的手指着方隐,声音气得有些颤抖,“你你你你……” 见智远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方隐一笑,跟他打招呼道:“这么大的火气,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智远兄,别来无恙啊。” “方隐!”智远两步就窜过来,和方隐站了个脸对脸,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凶狠地看着方隐,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害我进了天牢,我就能和二哥他们一起对付那无忧剑客,他们也不会死。等我杀了那无忧剑客,下一个就是你!” 方隐丝毫不畏惧智远,轻笑道:“即便是你在场,恐怕也只能是成为无忧剑客的剑下亡魂。” “你!”智远似乎有些过于激动,缠着绷带的手捏得骨头咯咯作响,同时鲜血透出了绷带,一看就是双手受了重伤。 “六当家,先莫着急,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黄岭见状,赶紧过来打圆场,“不管怎么说,方捕头现在是三宝殿的客人,他也是为你而来。至于我答应的事,一定做到。我已经跟帮主申请了,很快就会有回信的。” “找我?”智远看了黄岭一眼,又看向方隐,“方隐,你这次又想做什么?” “智远兄,你别这么大敌意。俗话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方隐微笑道,“我也在查无忧剑客的案子,你的兄弟的事情我也是亲手操办的,现在我们是站在一条路上面的。” “谁要跟你站在一条路上!”智远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官员,办案无非就是到现场查看,然后询问相关人员,最后随便拉个人定罪了事,我可不信你们。要报仇,还得是亲自手刃那厮!” “呵呵,智远兄,别那么大火气嘛。”方隐看着暴跳如雷的智远,也不着急,耐心地说道,“你要是想抓到无忧剑客,跟我合作不失为一条捷径。” “跟你合作?”智远露出轻蔑的眼神,“别以为力气胜得过我,就可以与那无忧剑客抗衡。” “哦?你要是这么说,难不成你和无忧剑客交过手?”方隐问道,“那双手,怕不是交过手的证据?” “哼!”智远没回应,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脸色变了变。 方隐本来是开玩笑地一说,但是看智远的反应,应该是被自己说中了。他心里也是一顿,对自己暗道:看来师兄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碰上铁掌花和尚智远没有落得下风。智远主练的是铁砂掌,既然他的双手已伤,看来师兄是重伤了智远最强的那双手。 “六当家,难道说你已经和无忧剑客交过手了?”黄岭此时也凑过来,看着智远垂下来的双手,上面缠着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你的铁砂掌……” 智远此时的气焰也下去了,举着双手说道:“那无忧剑客果然厉害,本以为他剑法出众,没想到年纪不大,掌上的功力如此了得。而且他的内力深厚,一开始被我压制,但突然就功力大增,捏碎了我的掌骨。” “这……”黄岭惊愕地看着智远,他看得出来智远没有说谎或者夸大其词,“你的铁砂掌怎么说也算是练到了顶层,怎么会这样?” “无忧剑客着实是有些本事的,不过他也身受重伤,应该行动不自如了。”智远冷笑道,“要不是他出来插了一脚,我也不会见到他。”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黄岭问道,“听你的意思,不是你找到了无忧剑客,而是无忧剑客找到了你?” 智远点点头,然后把自己遇到了叶青和萧红绫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之后无忧剑客出手相助,和自己对掌受伤,被萧红绫和叶青救走,自己则趁城防军不注意,逃了回来。 “黄副帮主,之前说好的,借我一百个兄弟,我要找出那无忧剑客。”智远咬着牙,脸上的青筋暴起,“他不是在萧家,就是在城主府,指望官府的人,不如我亲自去抓他!” “六当家,这可难办了。”黄岭皱起眉头,对智远说道,“人我是可以借给你,因为之前你我白纸黑字签了契约,不管是站在我个人角度还是站在黄龙帮的角度,都不会食言与你,只要帮主同意,人马上就到位。只是今天是演武大会的开幕,不管是萧家还是城主府,都不能轻易地带人进去。”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杀兄之仇,一定要报!”智远的眼睛都瞪红了,“此时无忧剑客重伤,正是报仇的好机会。如果再拖到明天,恐怕他早就跑了。” “不行不行,你不在乎,黄龙帮可要在乎。”黄岭果断地拒绝道,“尤其是这种非常时刻,帮主也在演武场,你要是想带着黄龙帮的兄弟进去,是万万不可的。” “姓黄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智远急了,对着黄岭破口大骂。 “六当家,你冷静一下。”黄岭也不恼,对智远好言相劝,“我并没有食言,而是为大局考虑。” 两个人在一旁争吵,方隐则在一旁听着,在心里一边暗骂智远找萧红绫的麻烦,一边担心洛轩的安全。看来师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重伤未愈,又始料未及,再次受了内伤。不过很奇怪,按照师兄现在的状态,他是不会轻易地帮助别人的。因为洛轩现在是要暗中搜集关于索命鬼的情报,不能轻易地暴露自己,即便是搞出了两次人命案,也都是隐藏得很好,吉祥客栈那里也没有被发现过。为什么会出手相助与萧红绫和叶青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他们三人应该没有机会相遇,更不存在认识的机会。想必是另有隐情,但是要得问一问师兄或者萧红绫和叶青才能知道原因。 不过眼下方隐没有时间去仔细考虑这些事情,当务之急就是要在智远前面找到洛轩,不能让智远真的从黄岭这边借一百个黄龙帮的弟兄去抓人。 智远和黄岭还在争吵,方隐大脑飞速地转动,不多时便有了主意。 “智远兄,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今日是演武大会的开幕,不能让你去捣乱。”方隐插嘴道,“于公,我是萧家请来的,演武大会的护卫也有我的一份责任;于私,那无忧剑客既然有可能藏身于萧家和城主府,我可以亲自去调查。但是看你这个样子,不能让你肆意妄为。” “哼,果然你们是站在一头的,怕这怕拿,难怪二哥当时宁愿自己干也不愿意找别人合作。”智远抬起双手,分别指着方隐和黄岭,“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如此,那我自己去。但是你们若想阻拦,想想能不能承担得起后果。” 智远威胁完两人,转身就要走。 “咔哒”一声,一柄带鞘的刀拦在了智远的胸前。顺着刀鞘向右看,一只手握着刀柄,手指已经撑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一小截刀身。 “智远兄,还请你留在这里。”方隐持刀站在智远的身侧,不客气地说道,“若想扰乱演武大会,先问问我这烈鸿刀答不答应。” “方隐,你以为你拦得住我吗?”智远轻蔑地一笑,斜着眼睛看向方隐。 方隐耸耸肩,另一只手掏着耳朵,随后小指伸出来,在空气中弹了一下,平静地说道:“你听到狗叫了吗?” 一时间雅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安静的可怕。黄岭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并没有上前劝架,反而是默默地后退到角落,静观其变。 智远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露出了牙齿,显得十分诡异。突然一声爆吼,智远转身就是一脚,向一条鞭子一样横着抽向方隐的腰间。方隐立刻收刀归位,脚下一个腾挪,轻松地躲开这一击。 智远见一击未中,并没有紧接着追过去再次出招,而是站在门口处,盯着方隐,往地上啐了一口,扭扭肩膀和腿脚,全身的骨头发出声音,让全身都活动开。 方隐也站在原地,脚微微踮起,随时准备转换身形。手持着尚未出鞘的烈鸿刀,盯着智远的一举一动。 黄岭则站到一旁,坐山观虎斗。因为不管是智远还是方隐,都和黄龙帮没什么太过亲密的关系,而且自己身为军师擅长的是计谋而非武力,反正也帮不上忙,也不能轻易地帮任何一方,就让他们自己斗吧,自己躲得远远的才是上策,别被误伤到。 智远首先发难,双脚一用力跳到半空,举起缠着绷带的双手,使出一记“黑虎掏心”直奔方隐的胸口而去。方隐连躲都不躲,只是用右手举起烈鸿,挡在胸前,用刀鞘直接挡住这一击。“嘭”地一声闷响,智远结结实实地一拳打在了刀鞘上,方隐借力稍微后撤了一步,随即左手化掌,从斜下方拍向智远的胸口。智远见一击不成,提起一口气,右腿抬起,用右膝盖挡住方隐的这一掌,手上由于缠着绷带,没办法抓住烈鸿刀的刀鞘,所以右腿挡住方隐的一掌之后,顺势向前一蹬,踢向方隐的小腹。方隐则抬起左腿,左脚直接迎上去。“啪!”地一声,两人的脚对撞在了一起。由于力道的反冲,两人瞬间被分开。 智远连连后退,双脚停住后只觉得右脚被震得有些发麻。刚站稳身形,方隐已经冲了过来。方隐轻轻一跃,也腾在半空,一脚踢向智远的胸口。智远心中有气,也学着方隐的样子,丝毫不闪躲,双臂举起,交叉挡在胸前,试图硬生生挡下这一脚。但是智远哪里知道,方隐比他厉害得太多,力道也大的很多,而且智远有伤在身,更是落了下风。 “嘭!”地一声闷响,方隐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智远的双臂上。智远只觉得双臂上传来了一股大力,脚下也失了根,整个人被方隐踢的向后栽倒。 “哗啦”一声,智远整个人被踢飞,撞到了身后的房门上,将雅间的门撞了个稀巴烂。智远的脑袋在后背落地的时候也重重地磕到了门的大块折断的木块上,顿时只觉得眼冒金星,一口气差点背过去。躺在残碎的房门上,智远只觉得手臂的骨头仿佛断裂一般疼痛。 “大哥!大哥!没事吧!”跟着智远的那几个人见到智远撞碎了房门飞了出来,纷纷涌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智远扶起来。 大厅里的赌徒看到有人打了起来,纷纷停了下来,打算过来围观。黄岭见状,连忙走了出来,冲远处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领会,喊了几个人,将所有的赌徒连推带搡赶出了三宝殿,瞬间三宝殿的大厅里就只剩下了方隐、黄岭和他的几个手下,还有智远和他的几个跟班。 智远在跟班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骂道:“他妈的,平时吃香的喝辣的,现在用到你们了反而站着不动。抄家伙都给我上!” 听到智远的骂声,那几个跟班连忙从腰间抽出来各种短兵、钢鞭和利器,一拥而上,直奔方隐而去。 第77章 偃旗息鼓 瞟了一眼还在一旁看戏的黄岭,方隐毫不走心地说了一句:“黄副帮主,接下来就麻烦你善后了。” 黄岭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一方是帮主要求务必要帮的方隐,另一方是托付给自己大生意的好友,不管帮谁都是偏心,干脆就谁都不帮好了。两头不得罪,也少给黄龙帮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方隐手持烈鸿刀,看了一眼黄岭,确认了他不会帮助任何一方,于是便放下心来,专心对付智远。 方隐眼见一群人挥舞着各种家伙奔着自己而来,智远也顺手抄起了赌桌旁边的长凳,挥舞着向自己杀来。将烈鸿刀举在身前,方隐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右手紧握住了烈鸿刀的刀柄,左手则扣住了刀鞘,双眼紧盯着奔着自己冲过来的一众恶徒。 一名恶徒冲到方隐面前,伸手就是一刀捅来,方隐不慌不忙,一侧身躲过这一刀,那人便保持着向前捅的姿势与方隐擦身而过。方隐手腕一翻转,手中的刀鞘结结实实地抽打在这名恶徒持刀的手背上。那恶徒吃痛,喊了一声,同时手一松,刀便脱离了手掌。方隐随即肩膀一撞,直接将那恶徒撞飞。那恶徒受力不稳,双腿一绊,整个人直接扑向旁边的赌桌,“哗啦”一声,赌桌被砸碎,那恶徒也倒地不起,在一堆碎片里翻滚着,同时痛苦地呻吟着。紧接着第二个人拿着短棍已经冲到了方隐近前,用力向下一挥,砸向方隐的脑袋。方隐后撤一步,短棍砸空。趁着第二个恶徒还在弯腰的时候,方隐伸出胳膊,一个肘击直接砸在他后背上,瞬间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随后又冲过来两个人,手里都拿着匕首,一左一右将方隐包夹在中间,伸手便刺。方隐注意到左右的情况,一记扫堂腿先把左边的那个人扫倒在地,顺手捡起刚才掉落的那支短棍,用力一甩,直接打到了右边的那个人的面门上。右边的那个人吃痛,大叫一声,向后一仰,一下就坐倒在地。方隐一回头,余光看到左边的人要趁机爬起来,伸手用刀鞘重重地一戳。只听左边的人惨叫一声,满脸鲜血地趴倒在地,双手捂着脸,在地上起起伏伏。方隐再一扭头,看到右边的人同样想要爬起来,方隐接住因为用力撞击在那人脸上弹飞回来在半空还在旋转的短棍,原地一个转身,利用旋转力再次将短棍甩出,方隐这次瞄准的是右边那人的裆部。短棍脱手,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直直地射过去,毫无疑问地直接命中了那人的要害之处。“啪!”地一声,不知道是短棍的声音还是其他部位碎裂的声音,只见右边的那人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双手用力地捂着自己的裆部,双腿紧紧地夹着,整个人本来是坐在地上,变成了仰卧起坐的样子,佝偻着后背,直挺挺地向前撅着,嘴巴长得老大但是喊不出声音,脖子两侧的青筋暴起,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眼睛用力地向上翻着白眼,额头上都是汗珠,显然是疼到了极致。 方隐尚未站起来,又是三四个人手冲了过来,一拥而上包围了他。那些人各自手里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器,一齐砍向中间的方隐。眼看无处躲藏,方隐双膝弯曲,跪在地上,双脚向后用力一蹬,直接奔着最前方的人的怀里撞过去。包围圈瞬间就被打破,兵器都砍在了空气里,被撞的那个人虽然受力要飞出去,但是他强忍着疼痛,松手将手里的兵器扔掉,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方隐。 “兄弟们,我抓到他了!”抱住方隐的人大喊着,一脸兴奋。 谁知道方隐丝毫不惧,此时他是蹲着的姿势,于是双腿用力向下一蹬,结结实实地踩在地面上,整个人就从抱住他的那人的怀里站了起来,头顶瞬间撞到了那人的下巴上。 抱住方隐的那个人只觉得下巴遭受了重击,刚才还在大喊的他被迫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眼前一黑,只看到了金星闪烁,双臂便不自觉的松开了。 其余的人见到方隐被控制住,都转身袭来,哪想到方隐已经脱身,见到刚才那群人又扑了过来,便伸出手抓住刚才抱住自己那人的胳膊。 “嗨!”方隐喊了一声,用力一较劲,丹田运气,马步扎稳,手里抓着的那人直接被他拽了起来。还在眼冒金星的那人只觉得脚下离地,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但是他知道大事不妙。方隐直接将他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冲着那群人就砸了过去。 那些人刚冲过来,只见一个人横着飞了过来,来不及闪躲,全都被砸倒了。方隐一笑,自己还是挺准的,全都击倒了,一个不剩。 正在暗自窃喜,只听见耳边呼呼地风声逼近,便本能地向后一样,只见一把长凳从面前掠过。还没等方隐恢复原状,那长凳即便是没打到也尚未停止,顺势又转了一圈,降低了高度,再次方隐的身体挥来。方隐干脆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地面躺去,但手里拿着的烈鸿刀一转,直直地立在地上。长凳再次擦着胸前过去,这一击又是落空。此时方隐整个人斜躺在半空,脚跟支地,上半身全靠手里的烈鸿刀的支撑。随后腰部一用力,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方隐这才看到,刚才的那两下,正是铁掌花和尚智远挥舞的手里的长凳打过来的。 智远见自己的跟班全都在刹那之间被方隐打倒,双手抄起长凳就冲了过来。见两下都没打到方隐,智远吐出一浊气,将长凳交到右手里,左手伸手抄起另一条长凳。双掌此时早已用力过猛,突破了绷带的限制,全都扣进了长凳里,抓得十分牢固。智远大吼一声,左手一个长凳,右手一个长凳,不断挥舞出破空的声音,带起的风离着方隐有些距离都能感受得到。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虽然长凳不是利器,但那距离堪比长枪,更可况比长枪还要宽不少。眼看智远发疯似的奔着自己而来,阵阵凶风将自己脸前的发丝撩地不住地向后飘,右手便握住了刀柄。 智远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出身少林的他还是有硬功夫在身上的,而且膀大腰圆,力气也比常人大几倍。挥舞着两条长凳,丝毫不见他费力,而且越挥舞越快,脚下也向前跑着,瞬间就到了方隐身前。 方隐一开始连连后退,眼看被智远逼得快退到了墙上,只听得一声仿佛惊鸿的嘶鸣,烈鸿刀带着一道白光出鞘。方隐直面那两条长凳,手里挥舞着烈鸿刀,脚下未动。只见白光与长凳舞出来的黑风不断交织在一起,“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智远本来向前冲着,被突如其来的白光闪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但手里的动作没有停。待视线恢复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离方隐仅有三寸的距离,而手里的分量变得很轻很轻。正在纳闷,低头一看,只见脚下铺满了一地的碎木屑,而自己的手里原本握着的长凳,此时已经只剩下了两块短木板。 再一抬头,方隐的脸已经凑近,而脖子一凉,右眼的余光看到了闪着银光的刀尖,智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方隐用烈鸿刀抵住了脖颈,只要自己再一乱动,恐怕人头就落地了。智远咬着牙,瞪着方隐,用力地捏着手里仅剩的短木板,但就是不敢动。 方隐见智远气得快要炸了,但是由于被自己用烈鸿刀扼住,知道自己的命就在一念之间,没办法只能呆立不动,便微微一笑,与智远对视着。 站在一旁的黄岭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智远带来的这群人都是小混混而已,而智远跟方隐又差距太大,出现这个结果是必然的。只是稍微心疼赌桌和长凳,毕竟从智远那里接过来不是白接的,也是花了真金白银抵押来的。自己的东西遭到了损失,还是会肉疼的。但是又不能找方隐和智远赔偿,谁让自己坐山观虎斗呢,只得自认倒霉。 “方隐!”智远怒喊道,“事已至此,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方隐摇摇头,微笑地说道:“智远兄,你误会了,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要你的性命,是你自己整天喊打喊杀的,也不听我把话说完。我是有事情要问你,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虽然不能让你进萧府和城主府去捣乱,但我可以帮你找到无忧剑客。” 智远冷哼一声,说道:“哼,官府的人都是表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指望我相信你,还不如信这世上有鬼!” “哎,智远兄,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先消消气,冷静一下听我说。”方隐摇摇头,继续说道,“首先,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现在你和我的目的都一样,都是无忧剑客。我是想找到他,破了望月楼和三宝殿的案子,你是想找到他,为你的兄弟报仇。既然目的都相同,那我们可以合作嘛。” “合作?说的轻巧。”智远斜着眼,撇了方隐一眼,深呼吸了一下,接着说道,“据我所知,你虽然被称为神捕,但是也不过是一名捕头而已。若是无忧剑客被抓,他是一定会被关进天牢羁押,到时候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办法接触到他。我的目的是要亲手杀了他,然而一但他进了天牢,就只有定罪判刑后,行刑的那一天才会再见到他。到时候刑场之上全都是城防军和衙门口的人,我再想靠近势必登天还难。就算你和萧乾关系密切,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在他的眼皮底下动手脚。” “嗯,分析地很正确,看来你确实是冷静了些。”方隐点点头,微笑地说道,“智远兄,你说的这些都是在无忧剑客被抓之后的事情,只要我们在他被抓之前找到他不就可以了吗?” “哼,看来你是很有信心能找到他。”智远哼了一声,说道,“也是,毕竟你和叶家的二公子还有萧家的三小姐应该都认识,只是他们会不会卖你这个面子,出卖他们的救命恩人,可不好说。而且就算你武功高于我,也未必赢得过那无忧剑客。” “那就不由得智远兄来操心啦,我自有办法。”方隐轻描淡写地说道,“而且按智远兄的说法,无忧剑客应该是有伤在身,那这件事就会更容易了。” “哦?那你打算怎么做?”智远问道,“既然要合作,我想听听你的办法。” “嗯,这就对了嘛。”方隐笑着点了点头,将烈鸿刀从智远脖颈处撤走,归刀入鞘,“不过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请教智远兄。” 智远见方隐撤回了刀,自己的性命是保住了,便也松了手扔掉那两块木板,问道:“什么问题?我知道的就会告诉你,不知道的就无可奉告了。” “先别急,刚才忙活了这么半天,不如先坐下来歇息一下如何?”方隐说着,侧身让开一条路,伸手作请势,指向刚才那个房门已经被卸掉的雅间,“让黄副帮主再给咱们上一壶好茶,时间还很充裕,咱们边喝边聊。” “这个好说。”站在一旁的黄岭见已经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两人打算和解,赶紧接话道,“我马上让人安排。” 智远看了黄岭一眼,说道:“黄岭,我不喝茶,给我上一坛好酒。” 黄岭连忙答应道:“没问题,我看仓库里上次咱们一起喝的那烧刀子酒还剩有几坛,我让他们拿来。” 不多时,三人重新落座。黄岭亲自为方隐和智远倒上酒,自己则在一旁倒了一杯茶,只做一名旁观者。方隐则不想喝酒,于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但智远不管那么多,他就爱喝酒。 智远抄起酒碗,一仰脖灌进嘴里,一口就喝干,擦了擦嘴角的酒滴,看着方隐,说道:“你有什么要问的,就快问吧。” 第78章 智远之死 方隐以茶代酒,回敬了智远。又扭头向门口看了看,没发现有人偷听,于是先对黄岭说道:“黄副帮主,接下来的事情,还请您回避一下。接下来我要问智远的事情,还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请您见谅。” 黄岭马上回答道:“明白,明白,那我是自然该离开。” 黄岭是聪明人,既然方隐明说了,自己就不能赖在这里了,于是他立刻站起来,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说道:“光喝酒也没意思,我去安排人准备些下酒菜来。” “黄副帮主,我觉得没必要吧。”智远说道,“方隐不喝酒,你也走了,那我这寡酒难饮,没什么意思啊。” “智远,方捕头现在是公事公办,我在这里就是个外人而已啊。”黄岭解释道,“这样吧,我先自罚一杯,就算是赔你了。” 说罢,黄岭伸手拿起一个茶杯,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对着智远示意一下,然后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手腕翻转,杯口朝下,没有洒出来一滴酒,表明是真的喝掉了。智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黄岭嘿嘿一笑,又对着方隐点了点头,便径自离开了,走出房门后顺便吩咐赌场的伙计都离这个雅间远一些,不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看到黄岭离开,智远这才说道:“当着黄岭的面又有什么不能说的,黄龙帮的人其实也在这个局里,他们也逃脱不了任何的干系。因为在临安城,任何一方势力被削弱,都会被黄龙帮紧随其后地咬住,然后用他们无赖的办法吃掉更多的势力,吃不掉的就会被他们毁掉。” “我并不是临安城这几方势力的参与者,所以你们的变化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参与。”方隐解释道,“我只为无忧剑客而来,还有一些其他的琐事。” “那方捕头有什么要问的,你就说吧。”智远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是这样的,之前你不是被抓进了天牢吗?”方隐直接切入主题,“在你被程玖隆和沙鸣远保出去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那怎么不记得,哼,天牢这地方可困不住我。”智远一脸得意地端起酒碗,“别看萧乾把我抓进去,里面的人可大多都是我的熟人。我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比在外面还要快活。” 方隐看着智远一脸嘚瑟,压住心中的怒气,继续问道:“那么,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带出去的吗?” “那怎么不记得,我是……”智远正说着,突然表情一僵,喃喃地说道,“我是……呃……” 方隐见智远紧紧皱起了眉头,便知道事情绝对有蹊跷。 智远用手拍着自己的头,骂道:“他妈的,怎么回事,老子怎么想不起来了?” 方隐继续问道:“智远兄,你别急,先喝口酒缓一缓。那你还记得你出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什么吗?” 智远将酒碗端到嘴边,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啪”地一下拍到桌子上,忿忿地说道:“我只记得程玖隆和沙鸣远来找我,然后我就觉得有一股很香的味道,随后就觉得很困,等我再睁开眼睛,就已经在沙鸣远的医馆里了。” “很香的味道?”方隐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智远兄,你还记得是什么味道吗?是哪里传出来的味道吗?” “嗯……应该是檀香的味道,但不是庙里那种香火味道,更像是私家用的特殊香料。当时狱卒兄弟刚送完饭,我吃了饭正在休息,然后狱卒长带着程玖隆和沙鸣远就来了。”智远一边用手指揉着太阳穴一边回忆道,“看到他们两个进来之后我就觉得很奇怪,因为没有人说话,就一直看着我。我刚想问清楚原因,就见到萧乾过来了,随后我就闻到了那股香味,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嗯,那你在沙鸣远的医馆有闻到过这股香味吗?”方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接着问道,“或者是程玖隆身上有这股味道吗?” “沙鸣远的医馆里都是中药的味道,很是难闻。”智远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端到嘴边,“程玖隆我跟他不是很熟,基本上没见过,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味道。但是在医馆也没有看见他,难道是他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方隐没有回话,皱起了眉头,心里暗自分析道:如果按照智远这么分析,的确是程玖隆在搞鬼的可能性大一些。但是沙鸣远是医术高超的人,说不定也是他动了些什么手脚。只是沙鸣远的确被自己排除在外,看来最大的嫌疑就在程玖隆身上了。可是程玖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智远也说了,他和程玖隆不熟,难道在审问智远的时候会说出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信息吗? 想到这里,方隐先把疑问搁置,紧接着问第二件事:“智远兄,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智远喝下第三碗酒,脸颊微红,嘴里喷着酒气地说道:“你问吧,还有什么事,都问出来,这样你才愿意帮我抓到无忧剑客不是吗?” 方隐心说,我才不可能帮你抓无忧剑客,但是你知道的所有信息必须全都交待给我,于是便继续问道:“智远兄,你们大当家阎四夕现在身在何处?我听说是他派沙鸣远去保你出天牢的,而且程玖隆也是他聘请的,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智远听了方隐的话后就是一愣,反问道:“你说什么?我大哥阎四夕?” “对啊,沙鸣远亲口说的。”方隐顿时察觉事件不简单,“有什么不对吗?” 智远紧皱眉头,盯着空了的酒碗,沉默不语。 良久,智远这才开口道:“那不可能啊,沙鸣远并没有跟我说这件事,而且我大哥他……” 智远说着说着,突然眼睛瞪得大大的,嘴一直张开闭合,但是发不出声音。 方隐看到智远奇怪的样子,心里突然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智远兄,你怎么了?” 智远突然伸出手扼住自己的脖子,然后猛地站起来,想要向门外逃,但是刚迈出一步,整个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紧接着就在地上打滚,同时嘴里开始往外大口大口地吐着酒水。 方隐赶紧起身跑过去,伸手拉住智远:“智远兄,智远兄!” 智远似乎并没有听到方隐的呼喊,而是由吐酒水转为了吐着白沫,从脖颈处到脸上也开始发黑发紫,眼窝深陷,表情狰狞。智远在地上又蹬了几下腿,随即就一动不动了,扼住脖子的手也失去了力气,垂到一边。 方隐看到智远不再动弹,心里就是一惊,这是中毒的迹象。智远被人下了毒,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方隐伸出手指去探智远的鼻息,感受不到一丝气息,再抓住智远的右手腕,摸了摸脉搏,一点动静都没有。看向智远的双眼,一直睁得大大的,瞳孔也已经没有了光亮,真的是死不瞑目。 方隐瞬间就想到了那坛酒,撇下已经中毒身亡的智远,起身走到桌前,伸手探到酒坛中的酒,蘸了一点点,用舌尖舔了一下,一股微甜的味道传来,同时舌尖开始发麻。方隐赶紧又抄起自己的茶杯,快速地漱了一口水然后吐掉。 “果然,这酒里有毒。”方隐回忆着刚才的感觉,分析道,“恐怕是酒里被下了夹竹桃。” 正在这时,一个赌场的伙计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一些常见的下酒菜。刚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智远,吓得他手一抖,托盘里的下酒菜都摔在了地上。 “这……”赌场伙计指着智远的尸体,声音有些发颤。 方隐也来不及跟他解释,大喊一声:“快去叫黄副帮主过来!” “是!是!”赌场的伙计听到方隐的喊声,这才清醒过来,立刻就转身跑了出去,但是由于害怕导致双腿发软,跑得又太匆忙,一转身差点儿自己被自己绊倒。也不顾上站稳了,赌场的伙计直接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去找黄岭了。 不多时,黄岭就带着一群人跑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智远和站在一旁的方隐,诧异地问道:“方捕头,这是怎么回事?我才刚离开了一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智远被别人下毒了,就是那坛酒。”方隐解释道,同时指了指桌子上的酒坛。 “啊?酒里有毒?!”听到方隐一脸认真地对自己说酒里有毒,黄岭的脸色马上就是一变,本来还有些血色,一下子变得唰白。因为刚才他也喝了,所以这是本能的害怕。黄岭也不顾周围的人看着自己丢面子,立刻就伸手往自己的嘴里捅,试图靠反胃将之前酒都吐出来,但是干呕了几声,只吐出几口吐沫。毕竟他喝的很少,早就被消化掉了。 方隐伸手端起茶水,走到黄岭旁边,一边递给他一边说道:“黄副帮主切莫慌张,只是有微量的夹竹桃的毒罢了。喝一点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智远连喝了三大碗,一开始没有什么事,但毒素积攒起来,就立刻毒发身亡了。” “多谢方捕头。”黄岭听到方隐的解释,这才稍微地宽了心,接过手里的茶杯,迟疑了一下才将茶水喝下去。 压了压心神,看得出来黄岭还是有些担心,于是他问道:“据我所知,夹竹桃自古以来都是剧毒,真的没事吗?” “黄副帮主放心,夹竹桃虽是剧毒,但微量的毒不会致命,如果您之后觉得头疼恶心,只要煎水饮些马前子和青蒿即可排除体内的毒素。”方隐认真地说道,“我曾经办案的时候也接触过一些制毒的人,夹竹桃是他们最常用而且最保险的毒物了。” 黄岭听方隐再次强调他没事,这才放下心来,随即指着地上的智远问道:“那智远这是……” “酒里的毒似乎被很巧妙地分了层次,表面的酒毒性很小,近乎其微,越是往下,毒性越强。”方隐分析道,“智远用大碗喝酒,酒自然就很快地下降到了毒性很强的地方,三碗酒下肚,坛中酒已接近坛底。我刚才只是尝了一滴,舌尖便已经有了发麻的感觉。” 黄岭摇摇头,说道:“不可能啊,这酒一直放在仓库里,没有人动过。而且我派人拿的时候也没说要确定拿哪一坛,不可能酒里本来就有毒。” 方隐立刻说道:“那就是拿酒之人下的毒了。” “那也不可能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黄岭说道,“去拿酒的都是赌场的伙计,这些赌场的伙计原本也都是智远的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没有什么仇。就算是平时偶尔争吵有什么仇,也不至于杀人吧。” 方隐一笑:“这个自然,但若是杀智远不是为了什么恩怨,而是堵他的嘴呢?因为最能保守秘密的人,就是死人。” “秘密?”黄岭问道,“什么秘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坛酒不仅是给智远下毒,也是给我和黄副帮主你都下毒。”方隐分析道,“因为智远的性格蛮横,在他的面前即便是不想喝酒也要喝,只是下毒的人没想到智远为了报仇,取得我的信任,然后借我的手抓住无忧剑客这一点让他对我再三容让。结果自然显而易见,只有喝了很多毒酒的智远身亡,你我二人都没有什么事情。” “竟然是这样。”黄岭马上转身吩咐道,“去把刚才到仓库拿酒的那人喊来!” “是!”一名赌场的伙计立刻跑开了。 方隐看着黄岭的行动,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已经晚了,下毒之人既然能预料到结果,自然是已经逃离了赌场三宝殿。” “是吗?”黄岭回忆道,“可是到现在为止,我没看到有这里的人离开过三宝殿。” 方隐摇摇头,说道:“此人恐怕是乔装打扮的,说不定早已经金蝉脱壳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跑出去的那个赌场伙计又跑了回来,报告道:“黄副帮主,仓库里绑着一个人。” “什么?”听到赌场伙计的报告,黄岭就是一愣。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方隐拍了拍腰间的烈鸿,“走吧,我们去问问情况。智远这里,先通知衙门来人,死尸不离寸地,等地方自行处理吧。” 第79章 金蝉脱壳 方隐和黄岭带着一群赌场的伙计,纷纷来到三宝殿的仓库门前。只见仓库的门敞开着,一名的赌场伙计嘴里塞着抹布,全身被麻绳五花大绑着。见到一群人涌了进来,露出了慌张的神情。 “赶紧给他松绑。”黄岭吩咐旁边的伙计将那人身上的绳子没开,同时他自己蹲下来,伸手一把扯掉那人嘴上的抹布,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赌场伙计连忙回应道:“黄副帮主,我也不知道。之前按您的吩咐到这仓库里来取酒,没想到我打开仓库门之后,不知道是谁在后面给了我一闷棍,然后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再醒过来,您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不对啊,是你把酒给我的啊。”黄岭疑惑道,“我记得从你手里接过酒的时候,你手腕处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黄副帮主,您说错了,我手腕上没有任何胎记啊。”那人已经被松了绑,于是便伸出左臂,将袖子撸上去,将把手腕展示给黄岭看,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又伸出右臂,将袖子撸上去,把右手腕也展示给黄岭看,仍然是什么都没有。 “坏了,果然被外人蒙骗了!”黄岭立刻起身,对着周围的赌场伙计说道,“之前有谁进过这间仓库,你们有人看到吗?” 赌场的伙计们一阵骚动,一番交头接耳之后,有人说道:“回黄副帮主,我之前看到有个人进了仓库,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去了后院了。” “走,后院没有别的门,他一定跑不了!”黄岭一挥手,带着众人直奔后院而去。 方隐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也跟着黄岭一同直奔后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莫名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是他多年以来断案的直觉,应该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回头看了看仓库里那个伙计被人扶了出来,又环顾着周围的伙计,方隐不断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脑海里开始整理着整件事情的细节。 一进后院,黄岭就看到了一个人站在一棵树下面,面对着树干,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嘿!那个谁,你过来一下!”黄岭喊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然而树下的那个人没有回应,也没有转身,没有任何动作。黄岭便一皱眉,带着人慢慢地靠近,同时接着喊道:“你聋了吗?为何不在三宝殿,私自跑到这后院来?” 还是没有回应,黄岭便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示意让他去看看情况。旁边的人会意,手里拿着一根短棍,慢慢地靠近树下的人。缓缓地伸出手去,搭在了树下那人的肩膀上。 “嘿,叫你呢!你怎么……” 话音未落,树下那人的身体突然一软,整个人躺倒在地。 黄岭向后退了一步,看向那人的脸,发现从脖颈到脸部已经变得黑紫,和智远一模一样,也是毒发身亡的迹象。 “这……下毒的人死了?”黄岭蹲下来查看这人的情况,又把右臂的袖子撩起来,上面俨然有一块黑色的胎记,“就是这个人,他怎么也死了。是自杀吗?” 方隐此时也皱起了眉头,也蹲下来仔细查看着死尸的情况。忽然眼神一晃,锁定了死尸的后颈处。方隐伸出手去,将死尸的头歪向一边,只见后脖颈处那里出现了一根毒针,毒针已经扎进去了大半,只有末端露在外面一点点。伸手拔出那根毒针,已经全都发黑了。 “他不是自杀的,是被人用毒针打中了。”方隐将毒针举在黄岭面前,“种种迹象来看,此人刚身亡不久。” “这是怎么回事?”黄岭彻底糊涂了,“难道有第三个人把这个下毒的人也杀了?” “不,黄副帮主,此人并非是下毒之人。”方隐摇摇头,“此人中的毒也是夹竹桃的毒,毒发之症状和智远如出一辙。而且也不是自杀,因为自己下毒不可能用到毒针,而且还扎到这么隐蔽的位置。从毒针深入的力度来看,如果不是近身飞针,就是用了吹箭。” 听了方隐的分析,黄岭点点头,问道:“方捕头,那依你之见,这真正的下毒之人现在何处?” 方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看了看死尸的状况,然后站起来,围着树转了一圈。 “你们之前只看到了他一个人进了这后院吗?是只有他一个人吗?”方隐环顾着四周赌场的伙计们问道。 周围的赌场伙计频频点头,虽然不知道方隐要做什么,但是好歹智远也是自家的当家之一,为了查明真相他们还是愿意配合的。即便是对智远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是还他一个瞑目也是人之常情。 紧接着,方隐又蹲下来看了看死尸,然后伸手点到毒针所在的位置,随即站起来,手指保持着一条线,指着刚才死尸所站在的树干位置。再回头看去,方隐发现正对着刚才死尸背影的地方,有一扇窗户。 方隐指着那扇对着大树的窗户问道:“那扇窗户是哪间屋子?” “是仓库。”黄岭回答道,“就是咱们刚才去的那间。” 方隐忽然灵光一闪,又蹲到死尸旁边,伸手拉起死尸的右臂,将手腕翻转过来,露出那块黑色的胎记。 “方捕头,有什么发现吗?”黄岭见方隐第三次查看死尸,心里暗暗赞叹:不愧是神捕,查案的时候要这么仔细反复,不愁找不到蜘丝马迹啊。 方隐伸出两根手指,吐了一口口水,摸了一下那块黑色的胎记,然后举到黄岭面前,说道:“黄副帮主,你来看。” 黄岭凑过去一看,只见方隐的手指上一片漆黑,他瞬间就明白了,再看向死尸的右腕,那块黑色的“胎记”已经被方隐揉搓得消失了一部分。 “这!”黄岭惊呼道,“竟然是假胎记!” 方隐立刻起身,看了一眼仓库的窗户,随即转身就飞奔向大厅的后门。 黄岭见方隐跑了过去,也赶紧招呼众人跟上。 方隐很快就回到了大厅,一眼就看到之前去过的仓库门前地上躺着一个赌场的伙计,正是之前搀扶仓库里被绑起来的那人的伙计。 方隐心里暗道:糟糕,还是迟了一步。 三步两步就越过躺在地上的赌场伙计,一下就窜进了刚才的那间仓库里,此时刚才被绑着的那个人已经毫无踪影。低头一看,方隐发现在地上扔着一支吹箭的吹筒。俯下身弯腰伸手起将那支吹筒捡起来,发现这是一支已经用过了的吹筒。看向吹筒里面,塞着一根小纸卷。方隐将小纸卷抽出来,展开后方隐看到上面写了一行字:堂堂神捕,不过如此。若不停手,性命难保。 看到来自别人的嘲讽与挑衅,方隐不但没生气,反而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想要跟我斗上一斗啊,好吧,我随时奉陪就是了。” 黄岭带着一帮人已经到了仓库的门口,见到地上已经躺了一个,赶紧叫人扶地上的人起来。方隐见黄岭已经赶到,略一思索,便将手里的纸条用手指念成一个小纸团,藏在手心里。 来到仓库里面,面对着方隐,黄岭跑得略微有些喘,平稳了一下呼吸,这才问道:“方捕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方隐举起手中用过的吹筒,对黄岭说道:“刚才仓库里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下毒之人。这间仓库就是他的‘藏身之所’,酒里的毒是他下的,给你酒的也是他。之前他给自己的右手腕画了假的胎记,给你酒的时候故意让你看到,让你对此有所特殊的印象,从而会不太在意他的样貌。紧接着他将后院的那人的右腕涂上相同的假胎记,然后将那人引到后院的树下,自己则在这间仓库里利用吹筒将后院树下那人毒杀。随即擦去自己的假胎记,故意将自己绑起来装作不知情的被害人,明目张胆地骗过了你我的眼睛。没想到啊,他原来一直都没有离开,就是为了确认真的将智远杀死他才肯离去。而且为了杀人灭口,想出如此让人迷惑的计策,又为了彰显他的能力高超,故意留下这用过的吹筒来嘲笑我。如此周到又大胆的作案手法,此人的能力极高。” 听完方隐的分析,黄岭在一旁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自己以为在黄龙帮已经是很聪明的人了,然而跟着方隐他算是开了眼界,能从细节之处找到只言片语,将凌乱的线索碎片拼凑出一副完整的事件全貌图,然后再通过反复琢磨推敲出整个事件的前后,如此侦查案件的能力自己实在是难以与之相比。虽然说术业有专攻,黄岭自知在办案这一领域不如方隐,但是看到如此清晰的逻辑,还是有些吃惊,让黄岭不禁对方隐多了一丝敬佩。 黄岭见方隐没有了下一步动作,便问道:“方捕头,这么说,那下毒之人已经走了?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身手了得,刚才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已经离开了三宝殿。没有任何线索,不知道他是谁,去了哪里。但能肯定的一点就是,他和智远有关系,和七恶霸也有关系,甚至可能和……”方隐一边说着,一边忽然想到了什么,就收回了半句话,“和我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系。但是事到如今,智远已死,我想问的事情也失去了一个线索来源,只能再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方捕头,接下来我派一些黄龙帮的兄弟们跟着你吧。”黄岭略带歉意地说道,“不管是你的事情,还是智远的事情,我也都没有帮上忙,有愧于帮主的交待啊。” “多谢黄副帮主的好意,但是接下来我希望一个人行动,因为这样比较便利,不会导致节外生枝。”方隐拒绝道,“不过接下来智远的后事还要麻烦黄副帮主了。” 黄岭连忙点头道:“方捕头,这件事你放心。此人虽是七恶霸之一,落得如此下场是罪有应得,但他与另外七人不同,只是个单纯的浑人,也从不滥杀无辜。我会把他的后事办妥的,三宝殿这边就全都交给我吧。” “好,那在下还有其他的地方要去,就先告辞了。”方隐一抱拳,“多谢黄副帮主出手相助,等以后有机会再当面探讨一二。” “好说好说。”黄岭抱拳回礼,“虽然比不上我们帮主,但是在这临安城我黄岭说话也是有些分量的。如果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尽管到三宝殿来找我,我一定有求必应。” “多谢,告辞。”方隐也不再寒暄,道别之后,转身离开了三宝殿。 送走了方隐,黄岭则马上安排人处理智远的后事,打扫三宝殿的一切痕迹,即是为了方隐交待的事情,也是为了让三宝殿尽快地重新开张。 走出三宝殿,方隐一边回忆着智远说的话,一边在大街上向前走着。下一步该去哪里,方隐还没有一个确定的主意。本来是像得到智远知道的事情,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现在看来,要依靠自己的猜测继续前行了。 忽地想到了智远说的,师兄洛轩被叶青和萧红绫救走,虽然不知道是被带去了萧府,还是被带去了城主府,那么自己也就不需要再担心了。因为这两个地方都不愁找郎中,而按照萧红绫和叶青的身份,他们带人进去也不会有人过问,顶多是向萧乾或者是叶重阳汇报。然而今天刚好是这两位都最忙的时候,而且今天只会专注于演武大会的开幕,不会让别的事情来打扰这最重要的事情。 想到洛轩应该没有事情,方隐便放下心来,想到如果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程玖隆有问题,但是已经排除了沙鸣远,不如就先去镖局一探究竟吧,或许能打探到一些有关于程玖隆的事情。 整理了一下衣服,方隐找准方向,便直奔成兴镖局而去。 第80章 错付意中人(上) 洛轩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四周飘着的都是一团团漆黑的雾。尝试着伸手去抓,但是那些黑雾都虚无缥缈的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只要洛轩一靠近,就都飘开了。 迷茫地不知道方向地继续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前进,还是后退。手里的墨魇剑也消失了,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他一副赤身裸体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来回走着。 忽地一阵狂风刮来,猝不及防,本能地让他举起双臂挡在了脸前。狂风似乎还卷集着沙石,啪啪地都打在了胸口上,但是洛轩只能感觉到声音,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狂风似乎越刮越大,洛轩便将脸捂得更严密,但脚下开始有些站不稳了。感觉到风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腿,忽地脚下一滑,身子控制不住地一向后仰,洛轩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就在洛轩坐倒在地的那一刻,狂风瞬间就消失了,飞沙走石也消失了,就仿佛刚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周围再次陷入了无边的寂静。 洛轩缓缓地将挡在脸前的双臂放下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巨大的院落之中。这间院落灯火通明,无数的红灯笼挂满了周围所有厢房屋顶的边缘,院落中间的影壁墙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 “轩儿。”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洛轩一回头,便看到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名身穿凤冠霞帔的女子,红色的盖头遮住脸庞,俨然一副待嫁的新娘的打扮。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姐姐?”洛轩认出了那个新娘,正是自己的姐姐。而现在身处的这座院落,正是小时候自己家的洛府大院。 刚要跑过去见自己的姐姐,忽听得头顶一声炸雷,洛轩 忍不住抬头向上看去,倾盆的大雨瞬间就浇了下来。刚抬起手想要遮挡雨水,只见自己的双手全都染上了鲜红的血液。不仅如此,自己的手变回了小时候的手,整个身体都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再一低头,只见刚才新娘打扮的姐姐竟然趴在了自己的脚下,浑身是血,背后一道巨大的可怖的伤口。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刀拖在地上的金属碰撞声和重重的脚步声,洛轩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一壮汉手里拖着一柄巨大的鬼头刀向自己缓步走来。抬头看向那壮汉的脸庞,只有一团黑雾,看不清他的面目。洛轩的双腿似乎灌了铅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壮汉走到自己面前,停下后举起手中巨大的鬼头刀,用力地砍向自己的头。 洛轩刚要闭眼等死,忽地一阵风刮来,再次将他吹倒在地。等睁开眼睛,刚才的鬼头刀、面目不清的壮汉、倒在血泊中的姐姐、洛家的院落、满天的雷雨和手上的鲜血全都不见了,自己也恢复了大人的身体。四周传来的都是悦耳的鸟叫声,还有竹子做的风铃的敲击声。微风拂面,暖阳烘着身体,令人心旷神怡。洛轩尝试着坐起来,发现自己现在整个人已然置身于一片竹林之中。 忽听得身后一阵铃铛的轻响,随即双眼被一双手蒙住了,一个悦耳的声音从脑袋后上方传来:“洛轩,你醒啦?猜猜我是谁?” 洛轩伸手抓住蒙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双手,微笑道:“婉彤,你又调皮了。” “哼,马上就猜出来了,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苏婉彤哼了一声,立刻就将双手抽回了。 洛轩回头看着苏婉彤闹别扭的样子,笑道:“如果连你的声音我再认不出来,那我这几年就算是白活了。” “嘿嘿,走吧,卢妈已经把饭做熟了,我们去吃饭吧。”苏婉彤对着洛轩伸出手,一脸期待着看着他。 洛轩当即点点头,双手一撑膝盖站起来,刚要伸手去牵苏婉彤的手,抬头却发现苏婉彤已经不见了,四周的竹林也都消失了,变成了之前最初的黑雾所在之地。 洛轩焦急的原地打转,不断环视着四周,寻找着苏婉彤的身影。忽地眼前一亮,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青衣女子,正背对着自己,头上插着一支冰海梦蝶,一动不动。 “婉彤!”洛轩喊了一声,迈步就要追。 然而洛轩刚一迈步,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就掉了下去。再一睁开眼,洛轩眼前出现的是青绿色的床顶,四周挂着轻纱幔帐,自己身上盖着被褥,浑身都是冷汗,额头上更是布满了汗珠,凝成了一道汗水的溪流,从鬓角处滑落,顺着耳朵的边缘流到后脑。 胸口处传来的微微疼痛感预示着自己已经醒了过来,并不是在梦里。不知道身在何处,洛轩便侧过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趴在了床边的萧红绫。 “婉彤”二字就在嘴边,但洛轩还是忍住了,没有喊出声。因为他此时已经清醒过来,眼前的这个人不是苏婉彤,只是和苏婉彤样貌相近的萧家的三小姐。 萧红绫此时正歪着头趴在床边睡着了,她的脸正对着洛轩的脸。洛轩则静静地看着萧红绫那张恰似故人的脸,半天都沉默不语。 忽然感觉到手臂有些发麻,洛轩发现萧红绫不经意间压在了自己的右臂上。于是轻轻地将右臂从萧红绫身下抽出来,见萧红绫睡得很熟,并没有被这轻微的动作惊醒,于是洛轩便慢慢地坐起来,环顾着周围的环境。 看到四周陈列着一些比较奢华的日常用品,还有很多书籍和各式的文房四宝,洛轩就知道这里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书房之类的厢房。而且从房间的布置来看是男人的房间,萧红绫是萧家的三小姐,想必这里应该也不是萧府。 再次低头看向萧红绫,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让洛轩一阵恍惚。萧红绫本来的性格是活泼好动的,而苏婉彤是安静婉约的,刚才在梦里苏婉彤那活泼的模样想必也是受了萧红绫的影响,而现在萧红绫安静地睡着,又特别像苏婉彤平时的样子。 “嗯……”萧红绫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似乎是因为长久地趴着,身体感受到了不舒服,不禁稍微动了动脑袋,一缕发丝垂了下来,挡住了侧脸。 洛轩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将那缕发丝撩了回去。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很失礼的行为,就赶紧将手抽了回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萧红绫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见到洛轩已经坐了起来,而且还正在看着自己,便抬起头来,高兴地说道:“哎,你醒啦?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还不舒服?你有伤在身,千万不能乱动。” 洛轩认为是自己把萧红绫弄醒了,所以只能老实地尴尬地回答道:“没有大碍,多谢姑娘相救。” “嗐,我哪有那本事,都是靠沙老先生的医术高明,这才救了你。”萧红绫根本就不揽功劳,十分洒脱,“我们只是把你从城外带到了城主府,虽然是费了些气力,但你从智远手里救了我和叶青,咱们就算扯平啦。” “这里是城主府?”洛轩听到萧红绫的话就是一愣。 “你不用担心,这里是叶青的房间,很安全的,不会有别人进来。”萧红绫赶紧解释道,“本来是像把你送到我家的,可是因为当时能救你的沙老先生就在城主府,所以我们只能把你送到这里来啦。” “不管如何,还是多谢萧姑娘的救命之恩,咳咳。”洛轩抱拳施礼,但是由于动了胳膊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哎哎哎,都说了你现在不能乱动,喝杯水赶紧躺下。”萧红绫见到洛轩的脸色有些不好,所以赶紧倒了杯水递给洛轩。 “多谢。”洛轩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萧红绫将水杯收回,对着洛轩说道:“想必你已经有些饿了吧,叶青早就去安排了,你再等一等吧。” 说着,萧红绫竟然按着洛轩的肩膀将他按倒回床上。 “我就在那边的桌子旁边坐着,有什么事情就喊我。”萧红绫微微一笑。 洛轩也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点点头,躺在床上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如果按照萧红绫所说的,自己身处城主府,对自己来说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全城都有他的通缉画像,吉祥客栈也不能回去,留在这里暂时休养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时候也顾不上在意礼节的问题了,抓紧时间恢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洛轩闭气凝神,开始慢慢地运转内力,集中精神恢复伤势。 见洛轩老老实实地躺了下来,萧红绫这才放下心来。怕打扰到洛轩自我疗伤,所以就自己做到了桌子旁,双手支撑着下巴,远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洛轩,心里却暗道:原来他记得我姓萧啊,虽然昨天只是见了一面,没想到他记住了我说的话。如果叶青能有他一半专注就好了,愣头愣脑地只会读书,还是习武之人懂的人情世故。 想到叶青,萧红绫转头看向门外,看着空荡荡的小院,不禁自言自语道:“叶青,你怎么还不回来?这么慢啊。” 正在萧红绫百无聊赖的时候,叶青身在前院,也很焦急地想回来,可是此时他身处演武大会的现场,正在想办法如何才能脱身。 原来叶青自己去到后厨安排好之后,由于担心萧红绫和洛轩一男一女独处一室会发生些什么,因为萧红绫看洛轩的眼神明显和自己不一样,而且叶三此时也指望不上,所以刚想快点回去见萧红绫,就被迎面走来的管家撞上了。 “哎,二少爷,正好,我刚要去找您呢。”管家看到叶青匆匆忙忙地走过来,便喊住了他,“您怎么去厨房那边了?” “你不用管。”叶青一皱眉,“我还有事情,要办,找我有什么事。” “二少爷,老爷找您过去演武场一趟。”管家伸手拦住刚要离开的叶青。 叶青听了后就是一愣,问道:“找我做什么?难道你……” 管家一笑,回答道:“二少爷您放心,您的事情我不会插手的。只是老爷知道您已经回来了,但是没看到萧家的人,所以想跟您问问清楚吧。” “哦,原来是这样。”叶青越过管家的肩头,看了看自己房间的方向,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这就过去。” 告别了管家,叶青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避免让叶重阳看得出来有哪里不得体,不然当着那么多外人一定会被骂的。不仅给自己丢人,更是在叶重阳脸上抹黑。城主的儿子看似一辈子吃穿不愁,但是规矩也是多如牛毛,稍有不慎就会无形中给自己增添很多压力。 穿过三进院落,叶青便来到了后院的演武场。城主府的后院很大,几乎比得上整个萧家的大小。演武场更是青石板砖高高垒起来的大台子,占据了后院大半的中心。周围已经坐满了穿着各异的江湖人士、名门正派、富商官宦……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正北方有另一个搭起来的看台,正是城主叶重阳和一众部下观赏的地方。此时还未到开幕的时间,所以叶重阳并没有出现在观赏台上,叶青左看右看,找到了自家的一条小路,绕到了观赏台后面的一间小屋中。侧耳听了听,屋里有说话的声音,叶重阳就在屋中候场。整理了下束冠和青衫,深呼吸了一下,叶青这才伸手轻轻叩了屋门三下。 听到敲门声,屋中的谈话时中断,随即传来叶重阳的声音:“进来。” 叶青推开门,略微低着头,脚下踱着小碎步走了进去,同时嘴里说道:“父亲大人,青儿前来见礼。” “免了。”叶重阳说道,同时抬起胳膊伸出手指向了侧面的一把椅子,“你就先坐在那边吧。” “是。”叶青微微抬头,顺着叶重阳手指的方向,坐到了侧面的椅子里。 第81章 错付意中人(中) 坐好之后,整理好衣襟,叶青这才看到屋中此时只有三个人。正中间坐着城主叶重阳本人,左手边是萧乾萧统领,右手边则是成兴镖局的主人程玖隆,仍然是戴着那副面具。 叶重阳对着坐在左右的萧乾和程玖隆说道:“大概就是刚才说的那些事情,还有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到开幕的时候了,咱们就先在这里暂作休息,把这些茶喝完,一会儿一起过去观赏台。” “是。”萧乾和程玖隆都点头回应道。 叶重阳这才看向叶青,问道:“青儿,我让你去请萧家的家眷,你请来了吗?” 叶青赶紧站起来回话,说道:“是,已经请来了。萧大小姐说要准备些礼品一起带过来,还要留着家眷帮忙一起拿,所以只有萧三小姐跟着过来了。” “你呀,就是读书读得太封闭了。”叶重阳叹了口气,“咱们和萧家是至交,准备礼品是不是太过于见外了?再者说,你就一个人去的?不知道带着下人一起去帮忙吗?” 叶青赶紧低头,嘴里不住地道歉:“是孩儿愚钝,没想到这些,请父亲大人责罚。” “哎,城主大人,莫责怪叶青,本来她们就是打算要来的,所以不能失了礼数嘛。”萧乾在一旁连忙打圆场地说道,“而且萧雪霏最懂得这些人情世故,很多时候她想得都比我周到,叶青能亲自去已经是我们萧家的荣幸了。” “萧统领,你也别怪我着急上火,大儿子叶明启不在身边,二儿子叶青只注重于考取功名,有些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和你们萧家的孩子们想必,真的是差太远。”叶重阳摆摆手说道,“你看雪霏,那么聪明一姑娘,从小就懂事;小毅也不错,已经做了副将,城防军的事务也是信手拈来;小绫儿更不用说了,那么招人喜欢。” “这就是您没看全了,大人都是这样,都说别人家的孩子好。”萧乾一笑,宽慰道,“叶青的文采极佳,我看过他写的文章和诗句,都比得上翰林院的学士了,用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来形容他一点儿也不为过。而且别看雪霏聪明,她的性子确是倔得很,我有时候都改不了她的主意;小毅还年轻,很多事情刚接触不深,城防军那边也只是尝试着接手,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至于绫儿,太调皮了,明明已经长大成人了,却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态,到处玩闹、惹麻烦。” “萧统领,我说不过你行了吧。”叶重阳笑着打断萧乾,对叶青说道,“得了,看在萧统领的面子上,青儿,这件事就过去了。你记住这次教训,下次绝不能再有疏漏。” “是。”叶青连忙行礼,同时对萧乾微微躬身,“多谢萧统领说情。” “二少爷客气了。”萧乾抱拳还礼,“城主大人虽然严厉了些,但经验阅历丰富,人情世故值得我们所有人效仿。” “嘿,你这当面夸,是臊我呢。”叶重阳笑骂道,“我也就在你们面前这样,拿你们当自己人。当着外人,我还是不会对他这样的。” 叶青赶紧跟上,说道:“多谢父亲和萧统领的教诲,孩儿必定铭记于心。” “行了,你既然也来了,演武大会马上就开幕了,就坐在那里等一会儿吧,一会儿跟我们一起上观赏台。”叶重阳微微颔首,示意叶青。 “是。”叶青虽然很想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当着叶重阳的面,不好提这件事,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椅子里。 随后叶重阳又和萧乾和程玖隆攀谈起来,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轻松。但是叶青却是坐立不安,一直在冥思苦想着该找些什么理由来借口离开。 正在这时,房门又被敲响,屋里的三人停下了谈话。 “是谁在外面?”叶重阳微微皱眉,谈话被打断了,显然让他很不开心。 叶青抓住机会,赶紧站起来:“父亲大人,我去开门。” 叶重阳略微欣赏地看着叶青,眉头也舒展开了,看来叶青的表现让他很满意。 叶青走到门前,一把拉开,看到外面站着的是萧雪霏,顿时笑容爬上了脸庞。 萧雪霏见开门的是叶青,丝毫没有表情,面带微笑地施礼道:“叶公子。” 叶青赶紧低声说道:“大小姐,想办法让我离开这里。” 萧雪霏看了叶青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说完这句话,叶青便侧身让开,将萧雪霏让进屋中。 萧雪霏走进来之后,行礼道:“见过城主大人,父亲大人,程大人。” “原来是雪霏啊。”叶重阳微笑道,“欢迎你来参加演武大会啊,我让他们给你们安排好了观赏席位,一会儿你去那边就行了。” “是,多谢城主大人替我们萧家着想,我刚才已经去过了,正是从那边来的。”萧雪霏说道,“我听说父亲大人也在这里,所以专门来和城主大人打声招呼。” “嗯,你有心了。”叶重阳点点头,“等要走的时候,记得找我夫人一趟,她有些东西要送给你。” “是。”萧雪霏点点头,“我也很久没见城主夫人了,一会儿就去她那里见礼。” “看看,这孩子多好。”叶重阳转头看向萧乾,连连称赞。 萧乾满脸的骄傲,但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所以轻咳了一声,说道:“雪霏,你先回去吧,一会儿观赏台上见。” 叶青在一旁焦急地看着萧雪霏,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她是否听到了。 “是,父亲大人。”萧雪霏也不看叶青,继续说道,“我本想叫着小妹一起来的,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父亲大人有没有看到她。” “不是说叶青带她来的吗?”叶重阳疑惑道,“青儿,小绫儿不是被你带走了吗?” “是,父亲大人。”叶青赶紧走过来,说道,“萧三小姐有些乏累,所以我请她到后院歇息了。” “哦,原来如此。”叶重阳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小绫儿还好吗?在我印象里,她一直都是那么充满活力啊。” 叶青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悄悄地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萧雪霏。 眼角的余光看到叶青不知所措,萧雪霏便顺势接过叶重阳的话茬道:“想必是起得太早,腹中无食,小妹来之前也没有吃东西,她又四处蹦蹦跳跳的,大概是饿了吧。” “这样啊,确实她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吃早饭怎么行?”叶重阳对叶青说道,“青儿,你快去安排后厨做些吃的,给小绫儿送过去。” “是。”叶青听到叶重阳让自己离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既然如此,我也去看看小妹,就不打扰各位大人了。”萧雪霏也行礼告辞。 “好,你们去吧。”叶重阳一挥手,下了“逐客令”。 叶青和萧雪霏再次行礼,倒退着出了屋门。将门关好,再走出十来步远,叶青这才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全身也都松懈下来。 “叶青,怎么回事?”萧雪霏在叶青背后问道,“小绫儿为什么不在演武场,她去哪里了?是不是私自又跑出去玩了?” “多谢大小姐助我离开,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三小姐真的在后院,就在我的房间。”叶青连忙解释道,同时压低了声音,“咱们边走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告诉你。” 萧雪霏听叶青这么一说,立刻紧张起来,但是边往后院走边听叶青的叙述,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听到叶青说那名义士一身黑衣,一柄黑剑,让萧雪霏的心里一阵嘀咕: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叶青的房间,刚走到小院里就被萧红绫看到了。萧红绫走出来,举着手打招呼:“叶青,你可算回来了。姐姐,你也来了啊。” 萧雪霏皱着眉头,伸出手拍了萧红绫的额头一下:“又不听话!我都听叶青说了,是你非要出城玩,这么乱的时候哪能随便出去?连个保护你的人都没有,真出了事情可怎么办?” 萧红绫知道萧雪霏在关心自己,只好捂着额头委屈地说道:“不是的,是叶青非要拉我出去的,要不是他求我,我也不会……” “行了,在父亲面前这么说,他还会信,你觉得我会信吗?”萧雪霏被气笑了,“就算叶青极力反对,你恐怕也会自己跑出去吧。这也就是幸好有人出手相助,不然连叶青和叶三都栽进去,事情可就闹大了,不好收场。” “姐姐,其实那光头也没那么厉害。”萧红绫不服气地说道,“要不是他们人多势众,以多欺少,我一个人就能把他打趴下。” “大小姐,此事也有我的责任。”叶青在一旁打圆场道,“若我当时阻拦住三小姐,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唉,你们呀。”萧雪霏叹了口气,“算了,还好你们都没事,不然今天这演武大会也是开不成了,不知道要出动多少人,临安城估计也得被搅个天翻地覆。” “姐姐,你快进来坐。”见萧雪霏不再生气,萧红绫赶紧拉住萧雪霏的手,“坐下来喝杯茶,刚才叶三也送了一碟点心过来。我知道早上你也没吃饭,刚好垫一垫。” 听了萧红绫的话,叶青问道:“叶三来过了?” “是啊,刚才就回来了。”萧红绫点点头,说道,“但是见你还没回来,就又走了,说是去厨房那边找你。” 叶青点点头说道:“那就先不管他了,应该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萧雪霏任凭萧红绫拉进屋中,但是并没有坐下来,问道:“先不忙吃喝,你们说的那个人在哪里?我看一下。” “就在那里躺着,静静休养呢。”萧红绫指了指床上躺着的洛轩,“沙老先生给他治过伤了,说是不需要用别的药,就自愈就行。” 萧雪霏点点头,慢慢地走到床边,打量着洛轩。 只见一面目清秀的黑衣男子躺在床上,略有长发遮住侧脸,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偶有朦胧的雾气从身体里散发出来,显然是在运动疗伤。再次看向床里面放着的那柄剑,漆黑的剑鞘,漆黑的剑柄,左手搭在了剑鞘中部,刚好露出“魇”字半个金色的“鬼”字,一眼看去让萧雪霏就很不舒服。暗自点点头,果然此人就是无忧剑客洛轩了。按照方隐的说法,也是他的师兄。 江湖上传言,剑圣上官海为当今武林第一高手。而此人一生放荡不羁,性格古怪,从来不轻易收徒,直到退隐之前,收下了天赋异禀的方隐,并且在教导方隐的时候带他四处游历,拜访名师好友,因此对外宣传剑圣只有一名徒弟,那就是方隐。然而据方隐所说,他有一个师兄,在他之前就被剑圣上官海收为了徒弟,只是一直未曾公开,也让方隐不得对外提起,那个人就是洛轩。对成为剑圣的徒弟一事被江湖中的所有人都奉为一项荣誉,很多人恨不得成为剑圣的徒弟后四处招摇,如果可能的话会把剑圣高徒这几个字都刻在脸上,然而洛轩并不在意这个身份,他只知道,只有学到了真本领,才可以实现复仇的愿望。所以对于他是不是剑圣的徒弟这个身份,洛轩并没有任何想要炫耀的想法。而方隐同样因为出身高贵,见过太多高人和贵族,所以也不会有落差想要向世人宣告自己的身份。但是,剑圣故意带方隐到处走,同时宣告他只有方隐这一个徒弟,也是为了隐藏洛轩的存在,所以除了萧雪霏是方隐告诉她的,没有人再知道剑圣其实是有两个徒弟,只知道中原第一神捕方隐。迫于方隐本身的实力和背景,很多江湖人士也不敢找他的麻烦。 为了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无忧剑客,萧雪霏便伸手要去拿洛轩手里的墨魇剑,想看看是不是那个金色的“魇”字。 眼看就要触碰到剑鞘,洛轩的手突然抬起来,抓住了萧雪霏的手腕。萧雪霏就是一惊,转头看向洛轩,只见一双眼睛充满了冰冷和警惕的眼神盯着自己。 第82章 错付意中人(下) 眼看萧雪霏被洛轩一把抓住,萧红绫赶紧凑过来,用力地去掰开洛轩的手,同时嘴里说道:“你松开我姐姐,她不是坏人!” 但是洛轩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无论萧红绫用多大的力气也纹丝不动。萧雪霏虽然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紧紧地扼住,顿时又麻又疼,但是她丝毫不慌张,因为洛轩的手抬了起来,剑鞘上的字没有了遮挡,便显现完整了。在漆黑的剑鞘上,赫然用金丝线镶嵌着一个“魇”字。既然身份已经确定,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小妹,你别害怕,我没事。”萧雪霏安抚萧红绫道,同时回应着洛轩那摄人心魄的眼神,“是我唐突了,不该擅自触碰你的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萧,名雪霏,是临安城萧家的大小姐。无忧剑客之名,早已久仰多时,幸会。” 听到萧雪霏自报家门,洛轩的神色立刻就缓和了下来,威胁的眼神也敛了起来,抓住萧雪霏手腕的手也松开了。缓缓地坐起来,微微点头道:“久仰了。刚才是我反应过激了,还请萧大小姐莫要责怪。” “无妨,优秀的剑客梦中遇险也可拔剑起身,这只是正常的反应。”萧雪霏微微一笑。 从床边直起身来,萧雪霏眨眨眼睛,看着洛轩说道:“原来无忧剑客只不过也是性情中人而已,和我听那人说过的那般差异不大。” 洛轩一脸平静地说道:“技不如人,命中自当该有此劫。” “哦?是吗?但是据我了解,在那人口中,他自己说并不如你。”萧雪霏看了看了洛轩胸口处的绷带,说道,“看来你伤得不轻,是不是因为之前旧伤未愈,贸然出手以至于旧伤复发?” “不管是新伤旧伤,现在都已无大碍了。”洛轩点点头说道,“这都是多亏了萧三小姐和叶公子相助,请来了高人来为我医治。” 萧雪霏点点头,说道:“沙鸣远沙老先生确实是临安城最好的郎中了,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只不过此人性情古怪,还好这次他没有做出太奇怪的事情。” “姐姐,你怎么知道他是无忧剑客?”萧红绫在一旁看着萧雪霏和洛轩的对话,“他刚才没有自我介绍吧。” “呵呵,小妹,你恐怕忘了。”萧雪霏对萧红绫解释道,“方隐经常走南闯北,他经得多见得广,自然对我提起过关于‘天下第一杀手无忧剑客’的事情。” 听到萧雪霏报出自己的名号,洛轩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只是扭头看了萧红绫一眼。 叶青听到“杀手”两个字,顿时脸色发白,颤抖着声音说道:“大小姐,你刚才说,刚才说他是什么?杀手?天下第一杀手?” “杀手怎么了?”萧红绫白了叶青一眼,“在江湖上飘,谁还没杀过人?” “小妹,你不害怕吗?”萧雪霏微笑地看着萧红绫,“你们救的这个人,说不定以后还要有很多人死在他的剑下。”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萧红绫认真地回答道,“他是出手从铁掌花和尚智远手里救了我和叶青的命,而且智远也只是受伤并没有被他杀掉。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与其听信江湖传言,不如亲眼得见他的所作所为。难不成杀的恶人多了,就要变成杀手被人人喊打吗?” “这世间可没有真正的善与恶。”萧雪霏说道,“在你口中所谓的‘恶人’来看,‘善人’反而是‘恶人’。” “我不懂那么复杂的事情。”萧红绫摇摇头,说道,“我只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救了我,我不能再陷他与水火之中。那样做的话,我就是不义之人。失了道义,以后又怎么能入江湖呢?” 洛轩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略微动容,但仍然沉默不语。 听到萧红绫这么说,萧雪霏点点头,说道:“小妹,你今天说的此番话语,以后一定要牢记在心。如果你分不清善恶,就遵从自己的内心即可。无愧于心,才是你的‘正义’。” “姐姐,你刚刚不是在责怪我吗?”萧红绫挠挠头问道,“你刚才还不是说,他是杀手,而且还是天下第一,是最厉害的杀手。” 萧雪霏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但是对于救了我妹妹性命的人,我又怎么可能去诋毁于他呢?而且小妹你刚才从这件事中说出了你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姐姐,你真是的。”萧红绫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想着如果姐姐你反对,我就自己带着他离开。不管怎么说,不能放着救命恩人不管啊。” “原来如此。”叶青在一旁连连点头,脸色也恢复了平常的红润,“大小姐和三小姐说的都有道理,我也受益匪浅。” “叶公子,还是感谢你可以纵容小妹的任性,愿意将此人藏匿在城主府。”萧雪霏冲叶青深施一礼。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简直就是折煞我了。”叶青赶紧躲到一旁,因为男女授受不亲不能用手去搀扶,只能错位躲开了,“主要是沙鸣远沙老先生恰好在城主府,比较方便。而且沙老先生也是看在父亲大人的面子上,才愿意给我这个面子。” “要请沙老先生过来一趟,想必也不简单,更别说请他救人了。”萧雪霏微微一笑,“不过既然叶公子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便多言了。” 叶青暗地里给自己擦了擦汗,因为萧雪霏实在是太过于聪明,如果接着说下去,恐怕几句话之内,自己哄骗沙鸣远才让他救人的事情就要暴露了。而对身为一直保持拘谨且守规则的富家少爷来说,撒谎本来就是违背了原则的事情,再被人提起撒谎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如果三番五次被人提起来的话,叶青大概会感觉生不如死的。 “姐姐,要不然先这样吧,演武大会应该快开始了,咱们就先去演武场吧,让这位侠士好好养伤。”萧红绫见缝插针地说道,“这里是叶青的房间,应该不会有外人前来打扰。” 叶青点点头,说道:“是啊,三小姐说得对,现在这位杀……剑客需要静养,这也是沙老先生吩咐的。” 萧雪霏也同意,对洛轩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还请无忧剑客歇息吧。” 说罢,萧雪霏行了个礼,同时眼睛冲着洛轩眨了眨:“待演武大会开幕后,我们再得空过来一趟,避免节外生枝。” 洛轩则点点头,说道:“多谢各位。” 见洛轩又躺了回去,萧雪霏、萧红绫和叶青便互相看了看,一个接一个走出房门。 “姐姐,既然方隐跟你介绍过,那你对这无忧剑客了解多少?”萧红绫跟在萧雪霏身后,好奇地问道,“虽然你说他是杀手,但看起来并不像啊。爹抓到天牢里的杀手什么的也数不胜数,个个都是阴险狡诈抑或是凶神恶煞,但这个人却没有给我那种感觉。” 萧雪霏摇摇头,说道:“叶青不知道也就罢了,怎么连你都不知道?” 叶青见萧雪霏提起自己,但是具体说的是什么事情,他仍然是一头雾水。一时间也插不上话,只能在一旁边走边看着这对姐妹对话。 萧红绫见萧雪霏这么问,不禁好奇道:“知道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个无忧剑客啊,难不成是我以前在哪里见过他?” “你真是一点儿消息都不灵通啊,以后怎么混江湖?”萧雪霏轻轻扶额,摇头说道,“现在临安城全程通缉无忧剑客你不知道吗?通缉令早就贴满大街小巷了。” 萧红绫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他被通缉了?因为什么啊,难道他真的杀人了?” “通缉令?”叶青回忆道,“好像最近城里是闹得沸沸扬扬的。若是他真的被通缉了,我们这时候还收留他在此地,可就是犯法了。” “叶青,要不说你是读圣贤书的呢,也多少该学一些仁义道德吧。”萧红绫说道,“人家可是救了咱们,你总不能为了所谓的‘法’就出卖恩人吧。” “可是……”叶青犹豫道,“既然他被通缉,画像都贴出来了,现在临安城应该都大致知道这个人了。即便是咱们再包容他,也只是能躲一时而已。” 萧红绫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他因为杀了谁才会被通缉啊?” 萧雪霏回答道:“至今为止有两起命案都是他的所为,一起是望月楼,天地盟百兽堂的四位堂主两死两伤;另一起则是赌场三宝殿,‘七恶霸’的二当家金钱豹、三当家柳花郎、七当家‘剑痴’小七和一众赌场的伙计全都死于当场。” “天地盟和三宝殿我都知道,里面都不是什么好人。”萧红绫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为民除害,杀的都是江湖败类,为何还有通缉他?”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江湖人士再怎么自由行事,也不能不顾及当地的约束。”萧雪霏耐心地解释道,“虽然除掉的都是恶人,但也给当地的老百姓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不管怎么说也是出了重大的人命案,闹得全城人心惶惶。退一步讲,就算衙门想放过他,也得给老百姓和上面一个交待不是吗?命案终归是不能一直挤压着的,该解决就要解决。” “是啊,别的不说,虽然他救了我,但是听到他是杀手我还是有点儿害怕。”叶青在一旁附和道,“这两个案子我也听说了,没想到是他做的。七恶霸是罪有应得,但是天地盟那边得了消息,会给父亲大人施压,要求尽快破案给他们一个交代。这种事情以前也有,不尽快解决真的会惹出更多麻烦的。” “唉。”萧红绫叹了口气,“恶人当道,而好人却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果然都是不公平的。” “小妹,你也不用这么悲观,至少还有很多人在行侠仗义不是吗?”萧雪霏安慰道,“不只要靠王法的约束和惩罚,还要靠江湖义士的配合,把握一个合适的尺度,这样才能把事情办得恰到好处。” 叶青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管理城市这一部分是他一直未曾涉猎的,所以听萧雪霏提到些皮毛他就觉得很是新鲜。原来自己的大哥一直都在学着做这么难的事情,自己也只能心服口服了,暗自下决心,除非有意外,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才是自己真正该走的路。 萧红绫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明显是对萧雪霏的话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又说不出来什么,只能沉默思考。 正在这时,叶三拎着一个三层的饭屉匆匆而来,迎面对上了这三个人,赶紧停下来打招呼:“少爷,大小姐,三小姐。” 还未等叶青询问,萧红绫先开口道:“叶青,你这拿的什么啊?” 叶三回答道:“回三小姐,这是之前少爷吩咐厨房给那位义士的做一些清淡的食物,刚才碰见了厨子,我就顺便拿了过来。” “啊,那你给我吧,我拿过去。”萧红绫伸手就从叶三手里把饭屉接了过来。 “三小姐,要不还是我来?”叶三没反应过来,只能看向叶青。 “不用了,刚好我想起有东西落在了屋里。”萧红绫说道,“我顺便就回去拿一下。” 叶三见叶青默默地点了点头,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叶青现在是一根筋地走纵容路线,不管萧红绫要做什么,都是点头同意。 萧雪霏也没多想,就说道:“叶三,不用对她客气,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里不是萧府,不用惯着她。你就先跟我们一起去演武场吧,刚好我那些送给城主大人的礼品还没人来收。” “是,大小姐,我这就安排人去收一下。”叶三点头道,“管家大人此时也应该在演武场了,我跟他说一声。” 于是,萧雪霏、叶青和叶三一同去了演武场,而萧红绫则自己拿着沉甸甸的饭屉回到了叶青的屋中。 第83章 成兴镖局 萧红绫拎着饭屉,悄悄地回到了叶青的房间。将饭屉放到桌上,远远地就见床上又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明显是洛轩又在运功疗伤。于是萧红绫便轻手轻脚地将饭屉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摆到桌上,有一些刚煮好的鸡蛋,一碗汤面,一碗清粥,一盘馒头,一小碟咸菜丝,两碟拌好的不同种类的凉素菜。别看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但萧红绫觉得有些太简朴了,不过也没办法,沙鸣远说了必须吃清淡的食物,心里便想着什么时候等洛轩康复了再请他吃大餐吧。 本来萧红绫心里想着是回来再跟洛轩聊几句,之前洛轩一直在躺着疗伤也不好打扰,好不容易等他醒来了,有了机会,结果叶青和萧雪霏就进来了,自己想着如果那个时候当面问一些江湖上的事情,又怕萧雪霏担心。而且叶青也在场,不是很愿意让叶青不懂装懂在那里尴尬,只能站在一旁干陪着。现在洛轩好不容易又继续安安静静地继续疗伤,考虑到萧红绫自己也知道不能随便打扰,造成走火入魔,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犹豫了再三,便放弃了继续向洛轩讨教这件事。 在屋里来回踱步,四下看了看,萧红绫便扯过一旁书桌上平时叶青用的纸笔,写了一张纸条:醒来后趁热吃吧,我们都在后院的演武场,间歇的时候就会回来,你千万不要随意走出这间屋子,你在这里会很安全的。 随后,萧红绫将这张纸摆在桌子上和食物放在一起,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洛轩,这才快步离开了,走的时候顺手关上了房门。 洛轩其实听到了动静,对于他来说其实可以随时停止疗伤,这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戒备着四周,就连睡觉的时候都在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只要意识还保持清醒,洛轩永远是一整天都处在戒备之中。但是因为萧红绫也没有主动喊他,所以就默默地也不出声,直到听到萧红绫离开,关上了门,他这才睁开眼睛。 身上的伤经过沙鸣远的调理,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剩下的那几成伤都是要靠内力修复受伤的经脉。醒来后觉得腹中饥饿,洛轩便下了床,来到桌边。看到桌上萧红绫留下来的字条和满满一桌清淡的食物,洛轩便坐下来,径自开始享用。一边吃着,一边透过打开的轩窗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虽然萧红绫说过这里不会有外人来打扰,但是演武大会上来的人参差不齐,指不定会有起歹心的盗匪,偷偷摸摸地前来赚点儿外快。凡事都考虑到最坏的结果,是洛轩一贯的常态,所以他在吃饭的时候都想着如果自己遇到了袭击该怎么脱身。虽然自己被抬进来的时候处于昏迷状态,并不清楚城主府的构造,但是凭着多年的经验,一但出现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地找到反击的路径。 洛轩回想着昨晚方隐和自己见面的事情,心里五味杂陈。自己身受重伤,行动不便,方隐虽然嘴上说一套,但是行动是另一套,这时候想必他还在帮自己调查索命鬼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方隐现在在哪里,因为萧雪霏既然在这里,没有明确提到方隐,想必他不在城主府,而且自己和方隐的关系目前只有她知道。早就听说萧雪霏是个聪明的女子,刚才短暂的见面就立刻认出了自己,而且在另外两个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巧妙地暗示了自己的身份而不被怀疑,实在是不简单。 简单地填饱了肚子,洛轩便回到了床上,但是不再仰面躺下了,而是双腿盘膝,在床头打坐,墨魇剑倚靠在一旁,整个人又开始凝神疗伤。 “阿嚏!”走在大街上的方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谁念叨我呢,不会是雪霏想我了吧。” 一抬头,不远处就是城主府。 方隐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道,“师兄,我倒是希望你身在城主府而不是萧府,因为目前的状况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的高手都集中在城主府后院的演武场,应该不会有人去搜查那里的。” 将视线从城主府那边收回来,向西一转弯,远远地就看到了“成兴镖局”的巨大镖旗在风中飘荡着。待方隐稍微走近一些,便看到镖局门口停着几辆大马车,一些镖师打扮的人正在往马车上装载一些货物,应该是需要押运的货镖。附近墙根处停着几辆没有拴马的篷车,应该是用来运送人镖的,等到需要的时候就牵来马或者骡子,套上就能走。 来到镖局门口,方隐虽然是一身官服但是没有引起镖师们的注意,顶多是有人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了。毕竟镖局和官场来往也很频繁,经常有官差出入,押镖也好,借人也罢,也都是镖头负责商议,底下的这一干镖师只负责干活儿就可以了。 方隐见状,也就不再拘谨,迈步进了成兴镖局的大门。刚一进到镖局的大院里,方隐一看就笑了。只见院子里摆着十几口大箱子,一个大汉正在指挥着镖师挨个打开箱子,同时和身边一个手拿着账本的瘦弱账房先生说着什么。 方隐凑过去,一拍那大汉的肩膀:“王镖头,真巧啊,你也在这里。” 那大汉一回头,看到方隐,反而皱起了眉头,嘴里哼了一声,说道:“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神捕大人方隐方捕头啊。” 这个大汉正是之前在街上和萧红绫起冲突的镖头王大虎,因为之前吃了亏,所以见到方隐他不是很高兴。 “别摆着一副臭脸嘛。”方隐陪着笑道,“之前是我不对,这不,我替那小乞丐把银子还你。五十两够不够?” 说着,方隐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王大虎。 王大虎一摆手,拒绝道:“那天都说了,就当还你之前的人情了,我王大虎岂是说话不算话的人?” “别这么说嘛,你毕竟是镖头,你不在乎,手底下的人还得靠你吃饭不是吗?”方隐解释道,“几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好歹也能给兄弟们加个酒菜不是吗?” “方捕头,那你就看不起我们鸿盛镖局了。”王大虎轻蔑地看了方隐一眼,随手指着地上的那些箱子,“这点儿钱,我拜托成兴镖局的李总镖头临时给了我一张镖单,两天就办成了。现在正在清点货物,几十两银子很快就到手了。” “那着实是我僭越了,既然王镖头坚持不要,那便依着你吧。”方隐只好把银票收起来,“看来你和李总镖头关系不错啊,愿意给其他镖局分享自己的镖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一但失误就只会有损自己镖局的名声。你这是接了趟什么镖啊?” “哼,我们会友镖局的名号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李总镖头自然是放心。至于什么镖,就不管方捕头的事情了吧。”王大虎抱着双臂问道,“倒是方捕头一身利落的官服,来这里作甚?我可没听说这里有什么案子啊。” “我也略懂镖局的规矩,既然王镖头不便透漏,我也就不过问了。我今天来确实不是办案来的,只是来找人的。”方隐说道,“刚好王镖头你也在,可以替我向这成兴镖局的李总镖头引荐一下我吗?” “你要见李总镖头?”王大虎眉毛一挑。 方隐点点头说道:“是啊,我听说他前阵子出去了,但是看这样子应该是已经回来了吧。” “咱们已经人情两清了,我还有事情没办完,可帮不上你的忙。”王大虎两手一摊,“不过这事你可以问问刘先生。” 方隐疑惑道:“你说的这位刘先生是哪位高人?” 王大虎冲着正在拿着账本清点货物的那位瘦瘦的账房先生打扮的人努努嘴,说道:“就是那位,成兴镖局的总账房,平时接触李总镖头最多,你找他才是正路,找我算是走错了。” 方隐一抱拳,称谢道:“多谢王镖头指点明路,回头到了顺天府,我请你喝酒。” 王大虎的脸色也缓和了些,点头道:“好啊,到时候再喝个不醉不归。” “好说好说。”方隐便离开王大虎的身边,直奔着姓刘的账房先生而去。 来到账房先生身后,方隐一抱拳,行礼道:“请问是成兴镖局的刘先生吗?” 账房先生并没有马上回头,而是在账本上记号刚才清点的账目,这才回头。见到一名官差打扮的人冲着自己行礼,账房先生便赶紧回礼道:“见过这位官差大人,我是成兴镖局的账房,我叫刘亨通。” 方隐点点头,称赞道:“财运亨通,好名字啊。” “大人谬赞了,只是父母辈起名的时候希望如此,还谈不上财运二字。”刘亨通呵呵一笑,“不知道大人您到我们成兴镖局来有何贵干?如果要谈生意,可以去正堂找周一围周捕头,现在刚好他安排完一些事务,正在休息。” “不不不,我只是单纯来找人的。”方隐便直接说明来意,“请问李鸿盛李总镖头在吗?” “原来您是来找李总镖头的。”刘亨通听到方隐的来意,便上下打量着方隐,“请问大人您怎么称呼?不知道找我们李总镖头有什么事情?” 听到刘亨通这么问,果然是不能轻易见到李鸿盛,所以方隐打算先真诚一些,打消刘亨通的顾虑。于是抱拳道:“是我失礼了,在下姓方,单名一个隐字,现在是顺天府衙门的一名小小的捕头。此次前来咱们成兴镖局,是有些私事想要向李总镖头讨教一二。” 听到方隐自报家门,刘亨通露出光然大悟的神情,立刻就鞠了一躬,说道:“哦!原来您就是中原第一神捕,方隐方大人,久仰多时,失敬失敬。” 看到刘亨通的样子,方隐知道这事儿有戏,于是便伸手托住刘亨通的胳膊,将他搀扶起来:“使不得使不得,神捕什么的都只是朋友看得起我,给我的虚名罢了,我只是一名衙门的官差而已,您是我的前辈,不必如此行礼。” 刘亨通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前的方隐,露出赞许的目光,点了点头:“嗯,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方大人要比传闻中的更加令人心生敬意,完全没有官架子。” “那么,不知道刘先生可否告知李总镖头的方位所在?方便见我一面吗?”方隐问道,“我听说李总镖头应该回来了。” “是大虎跟你说,让你来问我的吧,我刚才确实看到你们在交谈着什么。”刘亨通拿着账本看着方隐,真诚地说道,“可惜我们李总镖头出门押镖不假,但他仍尚未归来啊。” “还没回来?”方隐问道,“可是我听王大虎说他才从李总镖头那里接了趟镖。” “你说这些货物啊。”刘亨通指着地上的箱子说道,“的确是李总镖头之前安排的镖,只不过王大虎那趟镖是我借李总镖头的名义安排给他的,他也没直接见到李总镖头啊。” 方隐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刘先生还真是忙里忙外啊。” “嗐,吃人家的,就要替人家办事嘛。”刘亨通摆摆手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年考取功名失意,无处投奔,流露街头,后来遇到李总镖头,这么多年他待我不薄,我也自当尽心尽力嘛。” “原来刘先生和李总镖头还有如此的情谊。”方隐点点头,接着问道:“那请问李总镖头什么时候回来呢?” “其实按照计划的日子,差不多今天也该回来了。现在还没到,可能是因为演武大会,来临安城的人太多,堵在了城门口吧。”刘亨通分析道,“不如这样,方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先请到镖局正堂稍坐如何?喝杯茶,休息一下。” 第84章 短暂交锋 和刘亨通的对话中,方隐也没有听出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刘亨通那真诚的眼神,证明他没有说谎,每句话都是真的,所以李鸿盛真的是没有回来。 方隐推辞道:“既然李总镖头不在,那我稍晚些时候再来吧。刚好我也有别的事情要办,还请刘先生帮帮忙,如果李总镖头回来的话,记得跟他说一下我来过的事情,希望可以空出一些时间见我一面。” “好说好说,这件事还请方大人放心,待李总镖头回来,我自当第一时间将此事报告于他。”刘亨通点点头,郑重承诺道,“不知道方大人要去哪里,如果您和李总镖头要说的事情十分紧急的话,我可以安排人第一时间去通知您。” “那倒不必麻烦您了,如果今天见不到,明天也可以。”方隐推辞道,“因为涉及到最近的几个案子,有些事情不方便透露,还请刘先生见谅。” “这个我倒是也听说了,而且我们这儿的其中三个镖师还被程先生派去跟着帮你的忙了。”刘亨通说道,“既然涉及到案件,那我也就不做多余的事情了,避免给方大人添麻烦。” “怎么能叫添麻烦呢?之前确实受三位成兴镖局的兄弟照顾了,他们帮了我很多的忙,多亏了他们,相关的案件才有了进展。”方隐说道,“我记得是三位分别叫耳聪、目明和疾行的兄弟吧,不知道他们三位在吗?” 刘亨通摇摇头,回答道:“他们三个昨天就走镖去了,没在这里。” 方隐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有认识的人在这里有时候反而是一种帮助,不会凭个人的经历给别人造成不好的印象。最起码不会马上暴露给程玖隆知道自己来过这里,程玖隆此时一定被叶重阳叫去了城主府,所以成兴镖局最大的主人不在,反而方便自己行事,不会被那个有心机的男人阻拦。 既然李鸿盛不在,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计划,方隐便打算告辞,于是他对刘亨通说道:“那多谢刘先生告知情况,在下就先告辞了,我先去……”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哗琅琅琅琅”的声响,镖局外传来一阵马车銮铃的响动,同时伴随着马匹的铁掌敲击在青石板砖的地面上的声音和偶尔几声马的嘶鸣。 “门外发生了什么吗?”方隐好奇地转头看过去。 刘亨通笑着说:“方大人,您不用走了。这是我们李总镖头专用的銮铃,听到这阵声响,就是他回来了。来,您请随我来就好。” “原来是李总镖头回来了。”方隐心中暗喜,这下总算没有白跑一趟,“那就劳烦刘先生引荐了。” 刘亨通在前面走,后面方隐跟着刘亨通,目光一直没离开镖局门口。 “哈哈哈哈,李总镖头,好久不见啊!”门外传来王大虎的声音。 “大虎兄弟,一别六个月有余,气色不错啊!”另一个人在说话,声若洪钟,底气十足。 王大虎笑道:“是啊,我这不特地来迎接你嘛。刚到临安城,结果遇上点儿事故,囊中一时羞涩,所以让刘先生临时安排给我一趟镖,我走了一趟,填补了一下亏空。” 另一个声音说道:“大虎兄弟,这你就见外了不是?还要走镖,你直接张嘴不就行了?我这偌大的成兴镖局,在这临安城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读书人不是常说,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嘛,而且我们会友镖局的规矩就是要脚踏实地地挣钱,出门靠朋友也是靠气力而不是财力。”王大虎说道,“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我安排,到望月楼给你接风洗尘,咱们哥们好好喝上几杯。” “好说好说,不过你就别安排了,我早就派人安排好了。还有一些新来的兄弟,顺便给你引荐引荐,以后在道上碰见了,记得互相通融通融。” “那是自然,我王大虎没别的本事,讲义气自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王大虎当即同意道,“既然李总镖头是东道主,我自当听你的安排便是。” 两人交谈着,刘亨通便带着方隐走出了镖局的大门。方隐探头一看,只见王大虎身旁站着一名比他还要强壮一圈的大汉,浑身上下紧趁利落,一身干练的短打装扮,腰里别着一把钢刀,整个人正气凛然,不怒自威,单是站在那里便威风八面,比周围的人都要显眼。想必此人便是这成兴镖局的总镖头,李鸿盛李总镖头。方隐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李鸿盛不简单,双脚踩在地上但是后脚跟微微踮起,有着不俗的轻功;双臂粗如大腿,青筋暴起,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四棱金线;宽肩阔身,胸口紧绷,肌肉投过厚厚的衣服也能乍现形状,表明硬气功在身;两侧腮帮微鼓着,太阳穴微努着,内力也十分深厚;一双深邃的大眼睛似乎可以看穿人心,锐利而不刺人,仿佛可以看透人心,如果有歹意的人在他面前大概会被直接看得心虚胆寒。方隐不禁偷偷地竖起大拇指,暗自称赞道:不愧是总镖头,比其他人高出得不是一点半点,如此高手确实可以肩负起总镖头的重任。 看到刘亨通走出来迎接,李鸿盛便眼前一亮,张开双臂,走过来拥抱了一下他,说道:“老哥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刘亨通微笑着回应道:“李总镖头愿意把成兴镖局的事务交给我临时打理,是信任我,我自当尽全力做好。只是我这把老骨头也脆了,可不能总是把担子扔给我一个人啊。” “哎,老哥哥说的哪里话,你现在的身子骨可以媲美任意一名优秀的镖师,而且精于经营之道,比他们都强。”李鸿盛拍了拍刘亨通的肩膀,“再说了,我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啊。交给老哥哥你,我出门一个月两个月,都不需要互通书信来安排大小事务。” 刘亨通摆摆头,苦笑道:“呵呵,还是希望李总镖头多来书信才是,有些大事还得您亲自定夺啊。” 李鸿盛和刘亨通打完招呼后,这才看了方隐一眼,问道:“老哥哥,这是有客人吗?请问这位是?” “哦,李总镖头,刚好你回来了,他是来找您的。”刘亨通侧身将方隐让出来,介绍道,“这位就是来自顺天府的中原第一神捕,方隐方大人。” 听到刘亨通的介绍,李鸿盛的眼睛眯了一下,随即连忙伸出手道:“原来是神捕大人驾到,我这成兴镖局蓬荜生辉啊,久仰久仰。听闻中原第一神捕年少有为,武功盖世,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见过李总镖头,神捕什么的实在是过誉了,您叫我方隐或者官称方捕头即可。”方隐一边客气地说道,一边伸出手握住李鸿盛伸过来的手,“我也早就听闻李总镖头的大名,成兴镖局有如此昌盛的现状,全靠李总镖头管理有方啊。” 两只手刚握在一起,方隐立刻就感受到一股巨力从手掌中传来。方隐不慌不忙,也同时用力反击回去。这种套路在江湖上很常见,借握手的架势从内力、腕力和握力测一测对方的实力。对于李鸿盛这样的人来说,心高气傲是常态,方隐在他眼里太年轻,根本不像有实力的人,直接怀疑他不是神捕本人或者是怀疑神捕是徒有虚名是很正常的事情。方隐自然是知道这一点,但是方隐也是年轻气盛,出身于剑圣门下的高徒岂能吃这亏?你李鸿盛是总镖头又如何,即便这里是你的成兴镖局,都是你的人,但你若是敢找我的麻烦,就别怪我让你丢了面子。 “方捕头亲自前来,想必是有要事在身吧。”李鸿盛微笑着说道,手里暗自发劲,“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我们成兴镖局做的,还请方捕头尽管吩咐。” “那就先谢过李总镖头了,之前也受过镖局的兄弟照顾,帮了我不少忙,但是并未亲自上门道谢,刚好趁这个机会,表达一下我的谢意。”方隐也是微笑着,内力运作,手里也反向发力,“不过这次我是专门奔着李总镖头您来的,虽然您刚运镖归来,想必一身劳累,不知道能不能耽误您的休息时间,解答一些我的疑惑。” “好说,方捕头想问什么,我李鸿盛自当全力配合。”李鸿盛回答道,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心里暗自吃惊:方隐这小子看着年轻,实际上功力深厚,自己一开始用了三成的功力,随即加到五成的功力,但是看方隐的反应,应对轻松自如。如此年轻却有如此实力,深不可测啊。 两人的性格一定会导致这样的局面,暗自较劲一触即发,除了握着的手发出了“咯咯”的肌肉积压的声音,两人的表情反而都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面露微笑,互相对视,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刘亨通见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虽然一直在对话但是并没有松开的意思,于是立刻就明白了。轻咳一声,给了个台阶:“李总镖头,方大人,两位一见如故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请方大人先到前堂落座,我派人奉上香茶,稍作休息。而李总镖头则回去换一身衣服,洗去一路的风尘,再来和方大人见面吧。” “老哥哥,你说的对,是我一时间没想到,真是太失礼了。”李鸿盛见刘亨通给了下坡,只好作罢,顺坡下驴,“方捕头,请。” 方隐也看出来刘亨通的意图,而且自己确实有事情要问李鸿盛,不能在这里就结下梁子,所以点点头道:“李总镖头和刘先生实在是见外了,说起来我也算是半个临安城人,不必如此拘束。不过既然盛情难却,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好好好,方捕头,请!” “请!” 方隐和李鸿盛便同时卸去了力道,松开了握在一起的手,一小段短暂的风波就此结束。短暂的交锋,让方隐和李鸿盛都收起了一些看待对方的轻蔑之心,稍微有了些互相赏识。 “大虎兄,不如你也一起来喝杯茶吧。”李鸿盛对站在一旁的王大虎说道,“想必你和方捕头也应该互相认识。” 王大虎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而且作为旁观者刚才一直在看方隐和李鸿盛较劲,那手显而易见的都变红了,他也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听到方隐和李鸿盛的对话,知道方隐是为了办案而来,自己就不能不识趣地掺和了。虽然和方隐还有李鸿盛有一些交情,但是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太有数了。 王大虎一抱拳,略带歉意地说道:“多谢李总镖头地美意,可是我还要赶紧清点这趟镖的货物,然后回去将报酬结算给诸位弟兄,就不多叨扰了。我就住在临安城城南的来福客栈,如果有事情可以派人去那里找我即可。” 李鸿盛也看出王大虎要告辞的意图,于是便不再强留,抱拳说道:“大虎兄,那就暂时失陪了。晚上留客居不见不散,我会派人去请你的。” “李总镖头,那便告辞了。”王大虎说着,转身对刘亨通道,“刘先生,咱们继续清账吧。” “好,那咱们继续。”刘亨通便带着王大虎离开了。 安排人带着方隐进入镖局的招待客人的前堂,奉上香茶。方隐一边喝着茶,一边稍作等候,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开口并引导李鸿盛说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不多时李鸿盛便换了一身便服,也来到了前堂。方隐连忙起身,再次打招呼,李鸿盛也还礼,伸手示意方隐入座。仆人再次奉上香茶和一些招待客人的干果蜜饯、水果糕点,就按李鸿盛的意思全都退下了,屋里只留下方隐和李鸿盛两个人。 方隐和李鸿盛分宾主位对面而坐,各自又行礼示意后,李鸿盛先开口道:“不知方大人此时前来找我,有何事要问。听说涉及临安城当下的几个案子,李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隐一笑,认真地盯着李鸿盛的眼睛,问道:“李总镖头,不知道您对程玖隆这个人,了解多少呢?” 提到程玖隆,李鸿盛的脸色就是一变,端起茶杯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一时间屋中沉默,寂静无声。 第85章 心照不宣 听到方隐的问题,李鸿盛一时间沉默不语。但是他毫不畏惧地迎上方隐的目光,两人都在从对视中寻找着自己想要的答案。方隐是想看出李鸿盛和程玖隆的关系,到底是深是浅,是好是坏;而李鸿盛看着方隐的眼睛,则是想看出方隐到底是来无理取闹的,还是有理有据的,是来质问的,还是来解惑的。总之双方一直在对视,没有人继续说话。 最后,还是李鸿盛打破了沉默的局面。毕竟作为被质问的一方,这时候再不开口,就证明自己这边有问题了。 李鸿盛先是继续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回桌子上,看着方隐的眼睛,说道:“方捕头原来是想问程玖隆程先生的事情啊,不知道在我回答之前,可否愿意将原因告知于我呢?” 方隐则一点儿都不隐瞒,前期开诚公布是他最常用的交涉方法,于是他点点头,对李鸿盛说道:“最近临安城发生了两起命案,其中一起与七恶霸有关,而七恶霸中的六当家铁掌花和尚智远又与程玖隆程先生有关。想见程先生一面不容易,而且他现在身上有嫌疑,不能直接问他,所以他身为成兴镖局的主人,我便想问一问成兴镖局与他接触做多的李总镖头是否知道些什么,又或者最近程先生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还希望李总镖头能够说一下近期了解的情况。” “嗯,原来是这样,这么说,程先生是被卷入命案中了。”李鸿盛点点头,“但是程先生平日里也不怎么到镖局来,只是在我出去的时候偶尔会帮忙照看一下,其他的时候很少露面。所以可能要让方捕头失望了,我这里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可以给你。” 方隐心里很清楚,好歹程玖隆也是成兴镖局的镖局主人,除了是投资者,也是半个掌权者。自己虽然是以官差的身份来的,但是李鸿盛和程玖隆怎么说也算是自家人,除非是有深仇大恨,否则不可能胳膊肘向外拐。方隐当然不指望李鸿盛马上回答他,因为虽然是拿命案来假公济私,但是能看得出来李鸿盛不是一个圆滑世故的人。他大可以随口说说谎话应付一下,因为程玖隆即便是有嫌疑,临安城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直接审问他。不过方隐自知目前没有别的办法,李鸿盛是成兴镖局和程玖隆接触最多的人,是唯一的突破口了,只能想办法问出些什么内幕才行。 想到这里,方隐微微一笑,说道:“李总镖头,您不必过于戒备。我只是想向您请教一下程先生的基本情况,因为我毕竟是临安城的外来人士,对很多人和事都还不熟悉。” “方捕头,这你就误会我了。”李鸿盛摇摇头,“其实程先生真的很少露面,而且自从我到成兴镖局之前,程先生就已经在这里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些年间,程先生的真面目就连我都没见过。他到底是哪里人,做过什么事,还经营着什么生意,我都一概不知,就连面具下那张脸,我也是一次都没有见过的。” 方隐见李鸿盛仍然是不松口,便试图换一个方向,继续问道:“那我能问一下,在您的眼中,程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李鸿盛并没有回答,看着方隐的眼睛,突然一笑,说道:“方捕头,这样吧,我也看出来了,你是来找程先生不假,调查命案也不假,但是你说程先生被卷进去你才来找他却不像是真的。在我看来,想必你并没有什么证据直接证明程先生与你的案子有关。而且退一步讲,程先生现在身在城主府,以你的身份,要求叶城主帮忙沟通也不是件难事,但是不能直接向程先生打听,说明你要问的事情大多是程先生自己的事情。所以从种种迹象来看,你是专门来找程先生的,并且假借命案之名,调查程先生的身世。方捕头,我说的对吗?” 方隐听了李鸿盛的话,顿时心生警觉,因为他心里所想的事情都被说中了。不过和李鸿盛对上眼神之后,方隐并没有发现任何敌意,反而是一种平和的态度。看得出来,李鸿盛更希望方隐能够开诚布公,不要再绕弯子。 既然李鸿盛已经挑明,方隐也只好说道:“李总镖头,你说的都对。” “好,既然方捕头愿意以诚相待,我李鸿盛也就不再顾左右而言他了。”李鸿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这段时间虽然我出门了,但是临安城的事情我一直都有人飞鸽传书给我。程先生做了什么,方捕头是个什么样的人,临安城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无忧剑客不知所踪,等等事情,我心里都有数。从进门开始,我就在注意方捕头你的行为举止,经过我的观察,你与目明、耳聪和疾行三人嘴里的说法并不相同,想必他们已然是被程先生买通了。” 方隐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对李鸿盛说道:“其实程先生派这三位兄弟实际上是来监视我的。我是故意表现得纨绔一些,以此来误导他们。不然的话,以程先生的行事风格,不会在那之后都放任我一个人在临安城自由行事。正是因为这些,让程先生认为我对他没有威胁,所以我才可以着手办理我自己的事情。” 李鸿盛点点头,说道:“其实对于程先生,我也一直在暗地里派人调查,得到了一些他的消息,不知道对你会不会有所帮助。” “条件呢?”方隐也喝了一口茶,举杯说道,“既然将此事摆在了明面上,想必李总镖头不会白白地送给我吧。” “和聪明人交易,就是简单。”李鸿盛笑道,“虽然我对程先生有所怀疑,但即便是无论有多大的顾及,他仍然是成兴镖局实际上的主人。而且不管他这些年来做了什么,成兴镖局都没有任何衰落的迹象,反而是越来越好,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成兴镖局的事情。除此之外,他所给的一切好处,让镖局的兄弟们都受了不少恩惠。而且不管是官场的交锋,还是江湖上的道义,他也都周转的十分灵活。所以在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只要是我在成兴镖局一天,程先生仍然是这个镖局的主人,是不可以违背的。方捕头,我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希望你调查到关于程先生的事情,可以随时告知与我。至于你有什么事情,出于什么目的,我一概不会过问的。” “这没问题,既然利益相同,我没有理由反对你的建议,还请李总镖头放心。只要是我方隐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方隐说道,“那还有什么条件吗?” 听到方隐点头答应了这件事,李鸿盛显得很高兴,双眼也异常有神。看着方隐,李鸿盛说道:“另一个条件,就是希望方捕头可以和我来一场切磋比武。” “李总镖头的意思是……”方隐的眉毛轻轻一挑,“打算试试我有没有办这件事的能力吗?” “那倒不是,单纯的是身为一介武夫的想法罢了。”李鸿盛摆摆手,解释道,“听闻方捕头身为中原第一神捕,师从剑圣门下,是剑圣唯一的弟子,想必身手不凡。我李鸿盛出身于武术之乡镇海城,从小便受这等熏陶,碰到高手就希望与之切磋一二,点到为止,互相讨教。不知道方捕头可否答应?” 方隐暗自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因为从一见到李鸿盛开始,方隐便知道他是个练家子,而且硬功夫在身,肯定是经常摸爬滚打练出来的。而主练硬功夫的这类人,会经常压抑内心的欲望,并且将之转移到对武学提高的渴望上面,所以李鸿盛表面看上去待人热情,说话的风格也很稳重,实际上所有的情感宣泄口都放在了武术上。看着李鸿盛那一身散发着强者气息的身体,方隐不禁暗自摇了摇头,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虽然心里不是很情愿,但是方隐还是出于对师父剑圣的名号的保护和对李鸿盛的尊敬,便回答道:“当然可以,还请李总镖头手下留情。” “方捕头,这你就过谦了。剑圣一生只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把一身的本领都交给你,恐怕我在你手底下都走不过三招啊。”李鸿盛听到方隐同意和自己比试,很是高兴。 “说来惭愧,家师对于武学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我也仅仅是学了不到五成。”方隐连忙谦虚道,“而且我善用的是刀,并未得到剑法的真传。” “那正好,我也是用刀,这下就有得讨教了。”李鸿盛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腰间挎着的钢刀,“方捕头,虽然比不上你的那柄烈鸿,但我这把雁翎刀也是名匠所锻造,可以一试。” 方隐一看,这下不打是不行了,所以只好点头答应:“那事不宜迟,还请李总镖头安排一下吧。” “好说,镖局后面有专门训练镖师的武馆,我派人稍微打扫一下即可。”李鸿盛说着,走到门外叫来刘亨通,让他派几个人去打扫一下武馆。 方隐其实心里也在嘀咕,不知道李鸿盛的实力到底怎么样。因为没想到会和李鸿盛直接对上,所以并没有深入调查成兴镖局除了程玖隆之外的人。而且不管是输还是赢,都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 如果赢了李鸿盛,成兴镖局的总镖头丢了人的坏名声恐怕就要传遍整个临安城,手底下的一众镖师也会对他另眼相看;如果输给了李鸿盛,给剑圣高徒这个身份抹黑倒是其次,就怕李鸿盛因此看不起自己,从而也得不到关于程玖隆的消息了。但是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给方隐以思考,所以方隐便决定先保证不输为好。 稍作休息,李鸿盛便起身引着方隐走出前堂,一路直奔后院的武馆。刘亨通已经安排人打扫得干干静静,门窗也都打开了,正在通风。本来方隐以为就是只有自己和李鸿盛两个人,没想到走进武馆后发现已经在比武台周围站了至少有十几号人了。虽然成兴镖局作为临安城最大的镖局,业务繁忙,但是人也多,所以经常有人在休息。刚好随着李鸿盛押镖回来的人需要休息,正闲着没事干,听闻李总镖头要和人比武,就都赶紧过来了。李鸿盛虽然身为成兴镖局的总镖头,但是因为手底下的镖师高手众多,所以遇上一些盗匪之人根本轮不到他出手,而且大多时候只要亮出成兴镖局的镖旗,大部分草莽也就知趣地撤退了。所以有机会能看到李鸿盛的身手,大家还是迫不及待的要一睹总镖头的风采的。只是不知道今天是哪个倒霉的小子,要被李总镖头拿捏了。 李鸿盛也不管周围的一众镖师在一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径自走到比武场上,转身对方隐作了一个“请”势:“方捕头,这地方虽然比不上城主府的演武场,但也是我们镖局最大的比武场了,地方不大,还请见谅。” “多谢李总镖头,那就借此贵宝地讨教了。”方隐大大方方地一抱拳,登上比武场。 周围的人见和李鸿盛对战的是个年轻的青年,都忍不住投去了同情的目光。这种刻板印象是难免的,所以方隐此时也就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专心致志地思考如何与李鸿盛打成平局。 “请问李总镖头,咱们要怎么比?”方隐率先发问,“在您面前,我算是晚辈,还请李总镖头安排便是。” “既然方捕头这么说了,那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鸿盛点点头,“按照成兴镖局以往的规矩,咱们就比两场吧。一场拳脚,一场兵器。不论输赢,点到为止。” 方隐点点头,将烈鸿刀解下来,放到一旁的兵器架上。李鸿盛见状,也将腰间的雁翎刀卸下。 两人对面而立,相隔大概有五步远。比武场下的众镖师纷纷安静下来,等着看场上的两人比武切磋。 第86章 比武(上) 成兴镖局的武馆内,一众镖师围在比武场外,聚精会神地看着比武场中对峙的方隐和李鸿盛,偶尔有几名镖师在一旁窃窃私语。 “哎,总镖头今天这么有兴致啊?” “是啊,刚走了半个月的镖,回来后都没休息呢。” “嘿,真不错。别看咱们进不去城主府,看不了演武大会,没想到今天能在咱们镖局看到总镖头出手,这不比演武大会都强?” “这谁啊,敢和咱们总镖头比武?” “好像跟大虎哥认识,刚才在门口看见他们说话来着。” “你说这小子是哪来的,看着文文弱弱的,你看那大腿还没咱们总镖头的胳膊粗呢。” “啧,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总镖头不是说过吗?不能以貌取人。你看这小子是没咱们总镖头强壮,但这身板挺直,浑身上下这捕头的官服也穿得紧趁利落,应该身手不差。” “那可不好说,有些人看着是老虎,打起架来,可就变老鼠了。”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总镖头的本事咱们都是知道的,他总不可能看走眼吧。” “我同意你说的这一点,总镖头那看人看得准啊,不会随随便便就拉一个人来切磋的。” “哎,说了半天,你们谁知道这小子什么来头啊?” “我知道,这人叫方隐,顺天府的捕头,号称是什么中原第一神捕。” “嚯,名头可够唬人的,怕不是徒有虚名吧。” “你怎么知道的,你也没去过顺天府吧。” “我听疾行说的,他昨天临出门前非得拉我喝酒,我俩聊着聊着,听他随口秃噜的。” “我也听耳聪说了,这姓方的好像就是个纨绔子弟,顺天府名门望族的少爷,听说是个庶出。估计没什么出息,就让他习武了,然后托了家里边的关系。” “你们那都不靠谱,听俩酒蒙子说的话能当真吗?我可是听目明说的,这小子是纨绔子弟不假,但是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毕竟也是剑圣的高徒,手里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 “剑圣的徒弟?嚯,那就值得期待一下了。” “我看未必,就算他是剑圣的徒弟,我也没听说过剑圣的徒弟在江湖上怎么怎么出名,打赢过哪家的高手。总之在办案,抓的那些人也都是什么小偷小摸的,用不到多高的武功。咱们这走镖的,随便来个人都能当捕头。” “那你怎么不去呢?看当捕头多威风。” “我才不去,咱们成兴镖局多好,而且挣得又多。虽然平时出去风吹日晒的,但是你去混官场,谁都不认识,根本上不去。” “是啊,而且有时候你还得花钱走动人情,到头来这些钱还得从百姓身上刮回来,不然那些本来想着当清官的最后为啥都成了贪官,还不是这个理儿嘛。” “说这话,那给你多拿钱你不要吗?啥也不用干,钱就自己哗哗地流进口袋,不比走镖这辛苦钱赚的爽?” “你还真别说,我要真不愿意过那种生活。咱哥们儿靠力气吃饭,讲究得就是一个踏实。” “吹牛吧你,白给钱都不要,怕不是脑子有病。” “嘿,说归说,怎么还骂上人了?你以为白拿钱是好事吗?到时候被人背后捅你一刀,啥都没了。” “哎哎哎,差不多了,别吵吵了,要开始了。这小子什么神捕也好,纨绔子弟也好,只要能从总镖头手里走上几招,我就服他。” 刘亨通此时也刚好闲下来没有事情,也来到了演武场。王大虎跟在他身后,本来其实已经结完帐了,他就可以离开了,但是听说方隐要和李鸿盛切磋,他可来了兴趣。王大虎可能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知道两人各自实力的人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两人如果对上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出于凑热闹的心理,王大虎决定暂留一会儿。但是不好太过靠近,就只好站在门口旁,远远地观望着。刘亨通则走到演武场的边上,周围的镖师出于尊敬全都让开了一个最佳的观赏位置。不管怎么说对于账房先生,这群镖师再怎么嘴上没正经,也不能得罪他,给自己发钱的人就是玉皇大帝啊。 一共两场比试,第一场是比拳脚,展开来说就是比硬功和气功,不能用任何的兵器或者暗器。 李鸿盛撇了一眼演武场附近,见到刘亨通也来了,并没有在意,而是伸手冲着看热闹的镖师们稍微往下压了压,镖师们便会意,都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方捕头,切莫责怪,在我们镖局,有人切磋比武是可以随时围观学习的。”李鸿盛率先开口说道,“如果方捕头介意,我就让他们离开。” “无妨,客随主便,李总镖头不用在意。”方隐说道,“反而是欢迎兄弟们随时来看,而且天下武功千百种,肯定有高人在咱们镖局里。如果能指出我不足的地方,再加以指点一二,就再好不过了。” “方捕头过谦了,但是客套话就说到这里吧,接下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李鸿盛点点头,“咱们先来比一比拳脚。来即是客,还请方捕头先赐教。” 说罢,李鸿盛一撩衣襟的下摆,身体微侧,左脚后撤半步,双腿微微弯曲,半扎马步,单手握拳放在腰间,另一只张开成掌,手掌立起,掌心对着方隐。算是一个很常见的防御进攻的架势,但是李鸿盛摆好架势后没有丝毫地晃动,稳如磐石一般。李鸿盛浑身的肌肉都鼓着,将身上的衣服都撑得紧绷着,显得压迫感十足。 “那就先得罪了。”方隐嘴上说着得罪,但看到李鸿盛的架势和样子,也不禁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并没有立刻出手。 深呼吸了一下,敛了一下心神,方隐摆好进攻的架势。不管怎么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答应了要切磋,自己就应当认真对待。而且如果一上来心里就先示弱了,自己有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两个人互相对峙着,一句话不说,并且都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自己的架势。忽地眼神对视了一下,方隐瞬间发力,脚下往后一蹬,整个人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直奔李鸿盛而去。 李鸿盛见方隐冲过来,并不闪躲,而是聚精会神地紧盯着方隐的下一步动作。 方隐冲到距离李鸿盛仅有一步远的地方,立刻提起双拳,直奔李鸿盛的胸口。李鸿盛微微一笑,仅用一只手就挡住了方隐的拳头,而且顺势由掌变爪,扣住了方隐的手腕。方隐却并不急着挣脱,借着向前冲的惯性,右脚一点地,整个人腾空而起,以手腕为轴心,一记鞭腿抽向李鸿盛的腰间。李鸿盛迅速地举起另一只胳膊,拦下了方隐这一腿,同时抓住方隐手腕的手用力向下一拉,方隐整个人直接被拉向演武场的地面。 方隐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拽下去,咬着牙,一口气顶住,腰部用力向上一挺,整个人头冲下但是双腿却向上伸着,在李鸿盛的手里直接来了个空中倒立。随即双腿再次向前一翻,两条腿奔着李鸿盛的脖颈处夹去。 李鸿盛见一击并未得逞,如此近的距离又无法及时挡住,只好松开抓住方隐的手,向侧面一个跨立,躲开方隐的攻势。 方隐在李鸿盛松手之后,失去了本来的支撑点,整个人头朝下栽向地面。好在双手也在向地面伸展着,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用力一撑,整个人就从地上弹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后,这才平稳落地。 还未站稳,方隐只觉得脑后呼呼地风声响起,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向后一仰,一只手掌刮着掌风就从脸前掠过。紧接着又一只手以爪的形态停在眼前,猛地向下,直抓向方隐的脸。方隐向右一歪头,这一爪便擦着他的耳朵过去了。 突然后背一凉,方隐顿觉不妙,还未等反应过来,一股大力撞到了自己的后背上,伴随着“嘭”地一声闷响,瞬间就将他顶飞在半空中。 方隐刚好歪着头,余光向下后方扫去,这才发现刚才这一记猛击正是李鸿盛的一记膝撞。因为方隐太灵活,李鸿盛在他刚落地的时候便冲了过去,近身后就是一掌拍向方隐的脖颈,但是被方隐躲过了,接着又是一记龙探爪,也被方隐躲过了。李鸿盛一着急,脚下一错,膝盖对准了方隐的后背就是一下膝撞。 方隐幸好及时运气护住了全身,不然这一下会把他刚喝下去的茶水从胃里顶到嘴里。但是这一下力道实在是重,方隐整个人在半空中失去了抵抗力。李鸿盛乘胜追击,纵身向上一跳,一把就扣住了方隐的左脚腕,扣住之后借用自然向下落的力量,用力拉着方隐,将他摔向地面。 方隐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一晃,刚才还看到了天花板,随即就变成了地板。方隐只好双手护住头部,整个人被李鸿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李鸿盛落地后,跳开三步远,看着地上的方隐。 方隐忍住疼痛,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双手提起,运气内力,向下用力一压,吐出一口浊气。顾不上全身的疼痛,眼睛紧盯着李鸿盛。 四周围观的镖师们都看的鸦雀无声,李鸿盛的风格又硬又狠,方隐本来就在他面前显得身材矮小,让李鸿盛这么一套连打,就像是拎小鸡一样,看得让人胆寒。 李鸿盛的力气实在是大,方隐知道自己接下来不能硬碰硬了。而且刚才那几下狠招,说明李鸿盛平时也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见血的那种实用型习武之人。想想也是,在镖局工作,出去运镖的时候,碰上劫镖的都是奔着不要命也要财的疯劲,一但心慈手软,丢了镖是小事,就怕连命都一起丢了,因此从镖局里出来的都是以一招制敌的狠招为基础。 方隐看着对自己伸手招了招让自己继续打过来的李鸿盛,再次深吸一口气,冲向李鸿盛。李鸿盛仍然是保持着一开始的那幅姿态,静待方隐的到来。 冲到李鸿盛的近前,方隐这次放弃了直接出招,而是假意虚晃一招,一条腿抬起,踢向李鸿盛的面门。这是一记虚招,李鸿盛并未识破,自然而然地举起胳膊挡住侧脸。方隐见李鸿盛中计,胸前大空,露出了破绽,便立刻一蹲身,原地转了个圈,瞬间就钻到了李鸿盛的身下。随即双腿弯曲,猛地弹起,一记肘击直奔李鸿盛的下巴,这才是他真正的实招。 李鸿盛见方隐从眼前消失了,钻到了自己的身下,也不闪躲,仗着自己常年锻炼的强壮身体,双臂一合,横着就向下压去。本来肘击是最容易打出重击而反震最轻的一击,但是方隐只觉得自己的胳臂肘撞到了两根铁柱上,结结实实地确实是打在了李鸿盛的双臂上,但却没有任何成效。李鸿盛的硬气功早已经熟练到了最高的水平,仅凭肉体的威力根本打不穿他的防御。 方隐见这一击未成,而且感受到李鸿盛那硬如钢铁一般的双臂正在用力向下压,将自己顶的膝盖碰到了地面,而且李鸿盛那整个巨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一样带着无比强大的气势向自己压过来,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多想,方隐立刻一个滑步从李鸿盛的裆下钻了过去。 李鸿盛只觉得刚才下面方隐还在用力向上顶,突然下面的力量消失了,李鸿盛的双臂便一下砸到了地上。“咔啦”一声,演武场的地面就开裂了。 其实镖局的武馆地上铺的是不那么结实的地砖,但也能铺个十年不用换和修,但是经不住李鸿盛没那么认真的一击,可见这一下如果砸到方隐的身上,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脱离了李鸿盛身侧的方隐在一旁也看到了开裂的地面,心里暗自惊叹李鸿盛的力道,不禁开始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比自己块头大、力气大的人的方法。 第87章 比武(中) 李鸿盛和方隐对上仅仅几个回合,就连刘亨通这个不怎么懂武学的人都看得出来,方隐此时落于绝对的下风。在绝对的力量差的面前,如果不出奇招,硬碰硬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的。 台下的一众镖师也是顿感唏嘘,夹杂着对李鸿盛的称赞声和对方隐的不屑嘲笑声。而站在门口的王大虎却和他们不同,一脸冷静地看着台上的方隐。早就和方隐熟识的他知道,虽然一时之间落得下风,但方隐胜在年轻力壮,脑子也灵活,自己就在方隐手里吃过大意的亏。别看方隐现在这样,肯定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反击了。 站在台上的李鸿盛同样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远处慢慢踱着步的方隐,不管台下的镖师如何吵闹,他仍然谨慎地盯着方隐的一举一动。虽然刚才自己凭着身体的优势占了便宜,但他一直都秉承着“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信条,更何况方隐也不是兔子,同样是一头雄狮。经过简单的两次交手,自己即便是将方隐摔在了地上,但是方隐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脚步仍然稳健,气势也一点点地散发出来。所以李鸿盛丝毫不敢放松或者轻看方隐,因为他懂得“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而且身为剑圣的高徒,方隐一定还隐藏着实力。 其实李鸿盛保持谨慎真的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因为方隐已经想好了应对他的方法。 方隐一边慢慢地踱着步,一边观察着李鸿盛的动作,看到李鸿盛保持着最开始的动作,并没有破绽,让自己丝毫没有可乘之机,便仔细地打量着他全身上下的所有部位。忽然目光扫到李鸿盛的左腿处,发现微微地在颤动,再往下看,脚下的那只靴子底部明显比右脚的要薄一些,说明平时左腿的受力要重一些,是惯用于支点的腿。因此方隐打定主意,专攻李鸿盛的左腿。只要有一点失衡,像李鸿盛这么大块头的人,一定会露出破绽。 方隐随即张开双臂,在胸前画了一个圆,双掌立起,一前一后、一横一竖的互相搭着,双腿慢慢地弯曲,整个人缓缓地变成了半蹲的姿势。 李鸿盛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姿势,但是明显感觉到方隐的气势变了,呼吸也沉重了许多,但是极其缓慢,吸一口气的时间比之前要延迟了三倍之久。 “李总镖头,请小心了。”忽地方隐一笑,发出警示。随即深吸一口气,脚下一边画着圈,一边快速地向前挪动。 李鸿盛听到方隐的话,再次提高了警惕,忽然只见方隐速度非常快地以压低的身姿,左右晃动着奔自己而来,仿佛看到了两个方隐同时从左右两边一齐向自己打来。身体仍然是并未后退,眼神则不断地捕捉着方隐的身影,极力地去分辨出方隐到底是从左边还是从右边袭来。 左右腾挪之间,方隐逼近李鸿盛,锁定了李鸿盛的左腿。但不能直接暴露目的,便随即一记劈挂掌直奔李鸿盛的右肩。李鸿盛看到方隐一掌劈来,不禁心生疑虑,因为这么明显的动作不像是需要用步法迷惑自己而用出来的,但是这一掌来势汹汹又不得不接,只好手掌向上,打算以巧力托住这一掌同时再抓住方隐的手腕。然而刚要接触到方隐的手掌的时候,李鸿盛就感觉自己抓空了,因为方隐的手掌瞬间就从眼前消失了,自己只托到了空气。随即方隐的身影就在眼前消失了,紧接着左腿的腿关节挨了一脚。但是李鸿盛丝毫没有慌张,头都不用回,伸手就往身体的右后方抓去。 方隐这一下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反而导致自己的身体停顿了一下,然后刚想闪躲开,没想到李鸿盛的大手就到了眼前,一把就抓住了自己的右臂。 见抓到了方隐,紧接着李鸿盛使劲一拽,想把方隐整个人抓到眼前来。比灵活自己确实是差方隐一筹,但是只要抓住方隐,论力气李鸿盛是绝对的压制。 方隐知道李鸿盛想要做什么,被抓住后立刻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将身上的衣服留在了李鸿盛手里,自己便顺利脱身。 李鸿盛用力一拽,只觉得手里一松,便知道方隐已经像泥鳅一样已经脱身。看向手里仅剩的外衣,哼了一声,将衣服甩到一旁。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方隐,举起双拳就直奔他而去。 方隐也不再闪躲,运气内力,挥舞着双掌,也对着李鸿盛冲过去。 见方隐打算与自己正面对抗,李鸿盛不禁心中一喜,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敢和自己正面硬碰硬的对手了。之前方隐的表现略微让他有些不满,他一直都觉得方隐在顾及身份不舍得显现出实力。 两个人瞬间就战在一处,李鸿盛率先出拳,奔着方隐的上三路就是一套快拳。本以为李鸿盛膀大腰圆,行动没有那么灵活,但是出拳的速度却令人咋舌。李鸿盛的拳头化作了一道道残影,铺天盖地的将方隐包围。站在台下的一众镖师的眼都看花了,纷纷竖起大拇指。 方隐只觉得阵阵拳风袭来,伸出双掌,但是没有直接硬接,而是偏移着方向,接下李鸿盛拳头的时候用手腕的力量向旁边拨推,同时不断地歪头闪躲。有几下擦着脸颊过去,方隐都感受到了有种要撕裂皮肤的感觉。 李鸿盛一拳接一拳地向前打,方隐就一掌接一掌地不断拨挡,但是由于力道实在是太大,方隐不禁慢慢地向后退才能卸去一点力道,给自己减轻下负担。 瞬间两人就互相来回接挡了大概几十拳,李鸿盛仍然不见减弱之势,反而方隐的双臂震得有些发麻。眼看又被压制住,方隐逐渐退到了演武场的边缘,再后退就要出圈了,随即打算改变战略。 方隐伸掌挡着挡着,忽地双腿一弯曲,整个人瞬间下降了约莫半个身子的高度。李鸿盛本来拳拳到肉,力道刚好均衡,方隐这突然一蹲身,力道就下沉了,反而带的自己的身子不由得一个趔趄。方隐抓住机会,整个人弹起,双掌不断向前推,反而主动去迎上拳头。 李鸿盛也仅仅是失衡了一下,立刻就控制住前倾的身形,继续将拳头都招呼在方隐身上。不过方隐这一猛地发力,自己打出的每一拳虽然是有实在的打击感,也确实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方隐的手掌上,但是每一拳不像刚才一样是全力一击。本来这一拳可以发挥出十成的威力,但是由于没有打到底,打出去就会被方隐推回来一点,反而只能发挥出七成的威力。这让李鸿盛很是难受,每一拳都像是在最有力道的时候反而被卸去了力道,让他感觉十分折磨。同时在方隐步步紧逼的情况下,李鸿盛竟然开始慢慢后退了。 台下的一众镖师对方隐从一开始的不屑转变为震惊,能和李总镖头正面对抗还打得有来有回,整个镖局都没人可以做到。而且方隐的身体看起来并不是很强壮,一开始被压制但是现在开始有些压制李鸿盛了。 李鸿盛往四周瞥了一眼,看到周围人的反应,眉头一皱。忽地收回双拳,抬起右腿抽向方隐的腰间。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方隐在逐渐占据上风,但是方隐心里清楚自己的双掌早就已经被震麻。本来快要坚持不住了,见李鸿盛转变了攻势,抬起了右腿踢向自己,于是双掌变爪,主动迎上李鸿盛踢来的右腿,双手变紧紧地扣住。随后脚下向前一滑,整个人扒着李鸿盛的腿呈侧仰式,双脚同时踢向李鸿盛的左腿。 “嘭!”的一声,方隐的双脚结结实实地蹬在了李鸿盛的左小腿上,但是李鸿盛的身子连晃都没晃一下,方隐反而是感觉像踢在了铁块上一般。 “哼!”李鸿盛冷哼了一声,虽然左腿受了一击,但并未停止右腿的踢击。继续一个转身,右腿再次来了一个回旋踢。方隐一下子没抓牢,被李鸿盛的回旋踢甩飞,整个人摔在地上又滑出去三米来远。 李鸿盛乘胜追击,扑向方隐。方隐刚打了个滚,还未站起来,突然看到李鸿盛追了过来,已经到了自己身上,便使了一招“兔子蹬鹰”,蹬向李鸿盛的胸口。 李鸿盛伸出双臂格挡,方隐却中途变招,整个人倒立着从地上一个旋转就腾空而起,从李鸿盛的头顶翻越过去。还不等李鸿盛反应过来,方隐蹲下就是一记秋风扫落叶,再次踢向李鸿盛的左腿。这次踢到了内关节处,李鸿盛的左腿竟然向前挪动了半步。 李鸿盛大吃一惊,没想到方隐的身手如此灵活,立于败足之地竟然还可以绝地反击。左腿受了一击,李鸿盛转身也是一脚。方隐顺势又一附身,这一腿擦着方隐的后背掠了过去。 方隐看准机会,伸出双手抓住李鸿盛的左腿,用力一拉,整个人在地上又滑到李鸿盛的身手,抬起右胳臂对着李鸿盛的左腿内膝盖就是一击肘击。 李鸿盛吃痛,单膝跪倒在地。方隐心头一喜,看来自己的攻击有了效果。但还未等方隐继续进行下一步动作,李鸿盛向后一仰,双手便已经抓住了方隐的肩头。腰部用力向前一挺,双手抓着方隐就举到了头顶。 不等方隐反应过来,李鸿盛用力一扔,将方隐扔到了一众镖师的身上。 周围的镖师光顾着看精彩的对决,忘记了闪躲,有几个镖师瞬间被砸倒在地,充当了肉垫的作用。 方隐从地上坐起来,看着台上已经站立起来的李鸿盛,突然放声大笑。 李鸿盛见他这样,也收起了架势,同时轻轻地抖了抖左腿,看来刚才方隐给他的伤害还是有点儿效果。 “哈哈哈,李总镖头,在下认输了。”方隐抱拳道,“和您近身缠斗,实在是差距太大。” “呵呵呵,方捕头身手果然不凡。”李鸿盛中气十足地说道,“这么多年来,能和我打个平手的,你是唯一一个年轻人,将来必定大有可为啊。” “李总镖头客气了,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方隐站起来,顺手拉起一名被自己砸倒的镖师,“这位兄弟,实在是抱歉。” “无妨,我这些兄弟都皮糙肉厚的,这一下不算啥。”李鸿盛抱拳说道,“既然方捕头如此谦虚,那这比拳脚,就算是我险胜了。” 本来那名镖师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李鸿盛开口之后,只好点了点头,没敢多说什么。 方隐走回台上,活动着身体,说道:“李总镖头神力惊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即便是您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我也找不到一丝破绽。” “方捕头不必如此,你已经找到了应对之法不是吗?”李鸿盛拍了拍自己的左腿,“这里是我平时锻炼最多的地方,因此你奔着这里发力,就相当于是最大的挑战。一但我的左腿被破,就是我全身上下最坚固的地方被破,如果再继续下去,我就束手无策了。” 方隐一抱拳,说道:“李总镖头不愧是光明磊落之人,如此大方地就说出了秘密,不知道……” 李鸿盛摆摆手,笑道:“无妨,能像方捕头一样近得了我身前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敢于和这里硬碰硬的人就更少了。不愧是剑圣的高徒,我今天真的是领教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李总镖头也是我这么多年以来见识过的顶级高手。”方隐由衷地夸赞道,“听闻成兴镖局在江湖上都是各类匪徒避之不及的,有李总镖头在,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消息。” “方捕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武功再高,也不能保佑一辈子顺风顺水。多结交朋友,才是我们运镖的最大助力。”李鸿盛解释道,“不管是江湖上还是官场上,愿意和李某结交的,都是不错的朋友,愿意给成兴镖局一个面子。” “晚辈受教了。”方隐谦虚地点点头。 第88章 比武(下) 成兴镖局武馆门口,王大虎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别人不知道,他王大虎看得出来,双方都有收敛。因为是切磋比武,点到为止,不可能像行走江湖一样打打杀杀。如果李鸿盛认真起来,方隐在第一次被抓住的时候就会被折断手脚,而方隐如果狠起来,恐怕李鸿盛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最起码左腿是废了。仅仅是简单的切磋,也仅是让两人有个简单的互相了解,毕竟没有什么恩怨,不至于下狠手。 至于周围的镖师,除了惊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不是为了李鸿盛的身手而赞叹,就是为了方隐年纪轻轻就可以和李鸿盛打个五五开而惊讶。 不顾周围的镖师如何评价,李鸿盛和方隐对面而立,互相客套几句,也是为了休息一下。刚才短暂的交锋很是激烈,两人的体力和精力都消耗了一些,毕竟收着力气打比放开了厮杀要困难得多。 “接下来,就比兵器吧。”李鸿盛瞥了一眼扔在方隐身后地上的烈鸿,“不知道方捕头可否继续?” “当然,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就请借镖局的刀一用吧。”方隐点点头说道,“烈鸿和雁翎都是名刀,伤到了就不好了。” “可以,看来方捕头也是爱刀之人。”李鸿盛侧身伸手指向一旁的兵器架,“爱刀之人必定也会使刀,虽然这里的刀也不过都是中等品级,但来即是客,还是请方捕头先挑选一柄刀吧。” “那晚辈就僭越了。”方隐也不客气,走到演武场边缘的兵器架前左看右看,选中了一柄长刀。拿在手里挥舞了几下,熟悉了重量和长度,便走回了场地中央。 “还请李总镖头取刀。”方隐持刀而立,单手背后。 李鸿盛点点头,走到兵器架前随便选了一柄,便回到了原地,对着方隐说道:“其实我也仅仅是很早之前和江湖上一位不知名的前辈有过一面之缘,他善心大发就教我学了几招,刀法实在是摆不上台面,还请方捕头刀下留情。” 说罢,右手举刀横在胸前,双腿岔开,左脚微微抬起,整个人就像虚抱着刀一样。眼神也锐利起来,一下子气势变得十分凌厉。 方隐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微微一笑,说道:“李总镖头,想必您学的是古法的八荒六合刀,如今已经失传了。没想到在这里有幸一睹这套刀法,实在是幸运之至。” “既然方捕头认得此刀法,那便请赐教吧。”李鸿盛保持着姿势不变,等待着方隐先出手。 “那晚辈得罪了。”方隐也不再客套,单手持刀,负手而立,刀尖朝着斜下方,刀刃冲外,反手腕持刀,“此刀法名为惊鸿,是师尊亲自传授与我的唯一一套和各门各派没有丝毫相同之处的刀法,请李总镖头赐教。” 方隐手腕一转,手里的刀舞了一圈刀花,握紧刀柄,冲向李鸿盛。李鸿盛仍然横刀站立,但是换了一个姿势,右腿向后撤了一步。 白光一闪,方隐手里的长刀拦腰斩向李鸿盛的身侧。李鸿盛并没有打算接下这一刀,而是向后一撤步,躲开了这一刀。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方隐手中的长刀仿佛突然变长了一截,刀尖本来是划过他的胸前但是刚好掠过的,但是刀尖突向内深入了约有半个巴掌宽,眼看已经刺进了衣服之中。惊愕之余,动作转变却比脑子转的要快,胸前横着的刀立刻向下一沉,拦住了这一刀。 “当!”一声脆响,两刀相撞,李鸿盛只觉得拿着刀的手都被震麻了。所以刚一接触,李鸿盛就向侧面一跳,想要拉开距离。但是方隐没有给他找个机会,手里的长刀仿佛一条蛇一般缠住了李鸿盛的刀,不仅紧紧地跟随着,而且在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刀背。 李鸿盛吃了一惊,这种刀法他从来没有见过,就仿佛手里这把刀仿佛要回炉锻造一般,方隐手里的刀就是一柄锻造锤,而自己拿刀的手是锻造台,每一下震动都真真切切地传到了手里,让自己握紧刀柄的手都有些松动了。再偷眼一看,却发现方隐本来握紧刀柄的手变成了只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刀柄,怪不得刚才刀尖向内伸长了一小段,原来是增加了手掌的距离。不仅如此,别看方隐只用两根手指,但却将拿长刀捏得又紧又稳,同时通过手腕的转动促使长刀不断地来回斩动,用没有刃的那一边刀背,一下接一下地敲打在李鸿盛手里的刀的刀身上,“铛铛铛铛”金属碰撞的声音如同下雨一般密集。 眼看快要被震得握不住刀了,李鸿盛见后撤不成,便转为双手握刀,用力地迎上方隐的斩击。“嘶锵”一声,方隐的长刀被弹开了,李鸿盛紧接着又是一刀劈向方隐。方隐右手的手指一缩,变回整只手握住刀柄。横在胸前,拦下这一刀。但是力道过大,方隐当时是挡住了,不过脚下连连后腿了三步之后才站稳。 李鸿盛仍然是以力破巧,方隐单手抵挡还是稍微吃力了一些。李鸿盛见方隐总算被自己逼得后退,立刻发难,手里的刀不断在胸前挥舞着,形成一团刀风构成的墙,压向方隐。 方隐也挥舞起手中的长刀,一边抵挡着一边脚下迈着步法躲避着。两个人一时之间在场上对着转起圈来,手里的刀都越舞越快,到最后都看不清刀身了,只能隐约看到两柄刀相撞迸发出的火花和刀身的残影。 方隐瞅准机会,手腕一翻转,刀尖穿过李鸿盛挥舞出的刀墙,直接刺向他的喉部。李鸿盛一惊,难道方隐不打算要自己的手了吗?这么刺过来的话,在刺中自己之前,方隐的手腕会率先被自己乱刀砍中的。 方隐似乎看穿了李鸿盛的心思,嘴角向上一勾,露出一抹微笑。忽地一拧右胳膊,带动着右手腕转动,一松手,整柄长刀脱手后立刻在半空中迅速旋转起来,和李鸿盛的刀撞在一起,瞬间就破掉了李鸿盛的刀墙。随即快速抬起另一只手,在长刀即将被反作用力弹飞的前一刻抓住刀柄,将长刀拉回自己身前,然后一个转身,从斜下方向斜上方一刀砍向李鸿盛的胸膛。 李鸿盛刚刚被方隐的这一招震得双手张开,双臂架在两侧。眼看一刀划来,赶紧使了一招金鸡独立,强行并拢双腿,手里的刀也反着提到了胸前,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挡下了这一刀。 方隐仍然是一触即退,左手的刀柄瞬间倒换到右手中,然后向上猛地一提,刀刃直接贴着李鸿盛手里的刀的刀身一路向上,直奔李鸿盛握着刀的手削去。 如果不及时松手,李鸿盛的手指就要被切下来了。看到刀锋逼近,连忙松开手,但同时举起了左拳,一拳打在刀身的侧面。这下“隔山打牛”的重击让刀身一震剧烈的晃动,震动的余波促使方隐也感受到了推力,差点儿无法握紧刀柄。方隐连忙后撤一步,不让自己继续承受来自李鸿盛的大力重击。 见方隐后撤,李鸿盛抓住机会,伸出左手一把就捏住了被挑飞在半空的自己的刀的刀身,然后交到右手里,同时左右交叉地向方隐砍去。方隐提刀格挡,又是一阵金属碰撞的响声,两人此时却打得有来有回,互有进退。然而李鸿盛一直在用力砍着,方隐则是用刀边拨开边格挡,周围的镖师都看得出来李鸿盛更吃力,而方隐更加应对自如。 果然,方隐又抓到了李鸿盛的一丝破绽。正当李鸿盛再次一刀向下劈来的时候,方隐却脚步腾挪,闪到了一旁。李鸿盛的力道过大,这一刀被他直接砍进了地面里。虽然只是顿了一下,李鸿盛就将刀拔了出来,可是方隐的动作更快。方隐一个闪身就蹿到了李鸿盛的侧面,同时一刀扎向他的左腿。李鸿盛来不及格挡,只能向右一闪躲,这下正中了方隐的计策。方隐早就预算好了李鸿盛闪避的方向,知道这一刀砍不中,便顺势提刀直接砍向李鸿盛手里拎着的刀。因为此时李鸿盛的注意力都在躲闪的动作上,握着刀的手反而没有那么集中注意力。方隐抓住的就是这一点,用尽力气一刀砍过去,正中李鸿盛的刀的刀身。李鸿盛即便是反应过来上当了,但还是来不及做出完美的应对,堪堪提刀抵挡了一下。只听“咔啷”一声,李鸿盛手里的刀断成了两截,半截刀身直接崩飞了出去,差点扎到围观的镖师身上。 李鸿盛见手中刀已断,一拳也奔着方隐而去。方隐则一只手横刀,另一只手抵在刀身上,同时借用缓冲力挡住李鸿盛这一拳。李鸿盛又是一脚踢来,方隐也一跃而起,抬起脚迎上去。两脚相接,方隐借力一个后空翻,随机长刀脱手而出,如同一支利箭一般射向李鸿盛。 李鸿盛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来,只见一道白光奔着自己的面目飞来。方隐脱手而出的长刀擦着李鸿盛的鬓角飞了出去,“噗”地一声插在了演武场的墙壁之中。李鸿盛只感到鬓角一凉,余光看到一缕头发飘落到了肩头。 台下一片哗然,众镖师都看傻了。方隐刚才比拳脚打了半天,和李鸿盛缠斗了很久,才堪堪打了个平手,但始终落于下风,没想到手里拿上刀,几个回合之间就分出了胜负。虽然有几个镖师露出了明显不服的神情,但是想想如果自己上去,恐怕连一招都敌不过吧。 站在门口的王大虎见到这一幕,露出了笑容,同时转身离开,嘴里念叨着:“胜负已分,方隐这刀法果然和之前相比更上一层楼了。” 李鸿盛回头看了一下插在墙上还在上下摇晃的长刀,这伸手拿起肩头的那缕头发,不怒反喜,大笑道:“哈哈哈,好!不愧是剑圣亲授的刀法,凌厉且刁钻,大胆且果断,多亏方捕头手下留情,不然我今天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此招名为‘惊鸿二式’,也是最为大胆的一招。”方隐说道,“对亏了李总镖头手下留情,没有继续发力,不然我也不可能投机取巧而成功。” “呵呵,没想到刀法只见的差距如此之大,短短几招就分出了胜负。”李鸿盛将手里的断刀扔到一旁,抱拳说道,“多谢方捕头赐教,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哪里哪里,李总镖头才是谦虚了。”方隐连忙摇摇头,抱拳回礼道,“术业有专攻,咱们以后有机会可以再互相讨教。”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讨教不论身份高低,既然方捕头愿意指点一二,李某自当感到荣幸。”李鸿盛点点头,“既然胜负已定,之前的承诺必定要兑现。虽是一胜一负,但方捕头的刀法明显更胜一筹。还请方捕头随我到方便之所,稍作休息之后,我会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李鸿盛俯身捡起之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那正是之前从方隐身上扒下来的。走到方隐跟前,伸手递给他。 “那便多谢李总镖头了。”方隐接过李鸿盛手里的衣服,点头称谢。 方隐也不再客气,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还要客套什么就没必要了,之前自己投机取巧的手段也不再重要了。 穿好自己的衣服,拿回自己的烈鸿刀,方隐便跟随李鸿盛离开了演武场。周围的镖师出于尊重也好,出于敬畏也好,主动让出来一条路,与之前的不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但是方隐并不在意这些,游历过四方的他什么人都见过,什么场面也都经历过的,但是最后的结果都是因为自己的个人魅力将他人折服,也就习惯了这种前后心态不同的变化。 刘亨通走到门口,看着方隐和李鸿盛两个人离开的背景,不禁感叹道:“后生可畏啊,总镖头,希望这次你能找到一个很好的帮手。” 随后,刘亨通冲着还挤在演武场的众镖师挥了挥手,说道:“大家都散了散了,别凑在这里看热闹了。” 众人这才一哄而散,纷纷谈论着刚才的精彩对战。 第89章 旧怨 离开成兴镖局的演武场,方隐便跟着李鸿盛一路来到镖局后院。有一些在处理杂务的镖师在后院搬东西,见李鸿盛出现都毕恭毕敬地打着招呼。李鸿盛冲他们挥了挥手,这些镖师就都会意,眨眼之间就全都离开了,此时后院只留下了李鸿盛和方隐两个人。 跟着李鸿盛来到一间房间的门口,方隐的目光落在房门的上方,发现那里竟然挂着一面牌匾,上面写着“静心斋”。又左右看了看,方隐发现这间屋子的墙体虽然像普通的屋子一样,但是墙上刷浆的缝隙中看得出有几根杂草被藏在墙里,而且从镶嵌的门框看去,这墙比一般的墙要厚两倍,恐怕都是草墙。 “这里是我的房间,不会有人来打扰的。方捕头,请进吧。”李鸿盛打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方隐跟着李鸿盛走了进去,说道:“李总镖头,为何给自己的房间命名为‘静心斋’呢?” “身为镖局的总镖头,经常遇到很多令人心烦的事情,而这一点,一直困扰了我很久很久,也给我带来了很多的麻烦。所以我听了朋友的建议,有一次去了广缘寺求佛问道,老方丈对我说,静心,足以清心。因此我便请他提笔赠予我这两个字,以此来警示我自己。”李鸿盛说着,率先坐下来,看着方隐,“所以我常常提醒我自己,有些事情,一定要静下心来,仔细考量后,才能行事。包括,找对人。” 方隐看着李鸿盛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将房门关好,坐到李鸿盛的对面,微笑着说道:“看来李总镖头是另有隐情,不妨说说,我方隐必当鼎力相助。” “之前在前面,人多眼杂,隔墙有耳,不如这里清净自在。”李鸿盛指了指其中一面墙,“这几面墙,包括屋顶,都是加厚的草墙,可以隔绝大部分的声音,因此也不用担心被人偷听了去。方捕头一开始便表明了来意,我原以为你是程玖隆派来的细作,但是经过交手之后我便知道,你是真正的方隐。” “难道说,程玖隆以前派人假替我来找过您?”方隐诧异道,他明显感觉到李鸿盛的态度和之前来了一个大转变。 “那倒没有,只是之前有过类似的事情。”李鸿盛解释道,“因为我不得不防上加防。想和你切磋,是因为再好的伪装,也比不上真材实料的真。如果你是假的,或许在演武场上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回想刚才的比武情况,自己确实是感受到在比拳脚的时候,李鸿盛放过了自己两次。再加上听到李鸿盛对程玖隆的称呼由“程先生”变为了“程玖隆”,就知道李鸿盛的态度了,他已经愿意对自己全盘托出,而且希望得到自己的帮助。于是方隐正襟危坐,认真严肃地看着李鸿盛,说道:“李总镖头,这么说,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忙吗?” “方捕头是聪明之人,所以我希望接下来的事情,要对所有人保密,包括你最信任的人。”李鸿盛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因为关于程玖隆的事情,如果暴露了,我这镖局上上下下几十名兄弟的性命,都可能要不保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且坐实了程玖隆的身份过于特殊,方隐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同时解下腰间的烈鸿刀,横放在桌子上,发誓道:“今天的事情,若是我方隐泄漏半个字,就让我血祭与这柄烈鸿刀之下。” 李鸿盛听到方隐的话,先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方隐发现他的眼神充满了哀伤与愤怒。 “程玖隆,其实是我的仇人。”李鸿盛说出这话的时候,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方隐的眉头一皱,问道:“李总镖头,可以详细说说吗?” 李鸿盛看着方隐,反问道:“在此之前,我想知道方捕头找程玖隆是因为什么事情。” 方隐想了想,回答道:“或许李总镖头不信,我只是怀疑程玖隆和多年以前镇海城的一个大案子有关系,至于是什么案子恕我不能告知。而且他身份神秘,或许也和临安城的城主叶重阳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 李鸿盛点点头:“那么说,是可以有机会调查到他的真实身份,将他绳之以法?” “是的,如果程玖隆真的和那桩大案有关,他是难逃制裁的,而且会被押往京城,由皇上亲自审理。”方隐双手交叉,杵在桌子上,“或者是说,李总镖头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可以亲手手刃仇人。”李鸿盛的眼睛都变红了,“若是程玖隆真的被抓,希望方捕头可以安排我做给他行刑的侩子手。” “我还以为李总镖头打算让我抓住他之后送到你面前,让你动手呢。”方隐很是诧异,李鸿盛明明一副恨不得吃了程玖隆的样子,但是在这方面确是异常的冷静。 “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和你谈条件了,我自己早就动手了。”李鸿盛摇摇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我有证据,早就揭穿程玖隆的真面目了。但是我不能因为我的个人私怨给你添麻烦,而且我还有一众镖局的兄弟要养,虽然他们如今被程玖隆的假相所蒙骗,但更不能连累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也听说了,程玖隆派目明、耳聪和疾行三个人跟着你监视你,但希望你不要责怪这三位兄弟。他们虽然贪些小钱,但办事的能力还是对镖局很重要的,而且都不是坏人。” “看来这‘静心斋’不是个摆设啊。”方隐一笑,“李总镖头大义,实在是令人敬佩。那三位兄弟毕竟没给我添什么麻烦,反而是我带着他们绕了些路,既然李总镖头都这么说了,那就算扯平了吧。” “多谢。”李鸿盛一抱拳,接着问道:“怎么样,你接受我的条件吗?” “这个自然,京城我也认识不少人,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安排行刑的事情,我一定请您亲自去动手。”方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哪怕动用我家的关系,也一定和刑部尚书把这事定下来。” 李鸿盛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方捕头的承诺,我李鸿盛记下了。不管这事成不成,我代表成兴镖局承诺,只要方捕头有需要,我将付出一切代价提供帮助。” 方隐起身抱拳称谢:“李总镖头言重了,既然事情未成,还谈不上感谢一说。” “我做的决定,方捕头就不要推辞了。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帮手,如今你主动上门,就是我最大的幸运了。”李鸿盛随即起身道,“方捕头,你稍坐片刻,我去取一件东西。” 方隐点点头,就静静地坐在原处,看着李鸿盛起身后走向一个壁橱,打开橱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带锁的木盒。将木盒拿回来,放到桌子上,李鸿盛从怀里摸出一枚钥匙,捅进锁眼后轻轻一转,“咔哒”一声轻响,锁便被打开了。摘掉挂锁,将盒盖掀开,李鸿盛伸手进去,从里面拿出了一枚玉佩。推开木盒,将玉佩放在方隐面前。 “方捕头,请看。”李鸿盛伸手示意方隐。 方隐点点头,接过玉佩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这是一枚淡黄色的玉佩,呈细长条型,握在手里暖暖的。手指拂过玉佩的表面,忽然发现有一道细微的裂痕,不禁感到疑惑。 见方隐的表情产生了变化,李鸿盛叹了口气说道:“想必方捕头也发现了,这枚玉佩曾经断裂过。” 方隐点点头,问道:“确实,但是这断裂的痕迹不是很整齐,好像并不是人为切割开的,反而是像摔裂的。李总镖头,那这枚玉佩是……?” “方捕头说的没错,这枚玉佩的确曾经摔裂过。”李鸿盛点点头,“这枚玉佩是我父亲的遗物,但父亲过世之后,我并没有第一时间收拾出这枚玉佩,以为是丢了。我父亲是成兴镖局上一任总镖头,我父亲过世的时候而我当时在外面运镖并未归来,程玖隆跟我说父亲是暴疾而终,突发重病。我回来后询问了所有人,都是这个说法,刘亨通刘先生也是说父亲过世之前和程玖隆把酒言欢,但是没有几天就卧床不起,请了很多郎中,包括神医沙鸣远,但都没有办法,随即我父亲便不治身亡了。但是有一天,我在程玖隆的房间中无意间看到了这枚玉佩。一开始我以为是眼花了,不过我父亲的玉佩有一个特点,就是曾经摔裂过,那还是我小的时候,偷偷把玩时不小心摔裂的,裂口都是我重新粘上去的。所以我当场就质问程玖隆这玉佩的由来,但是程玖隆说他并不知情,因为之前这间屋子是我父亲的屋子,在他过世之前就把这间屋子让给了他。但是种种迹象表明,我父亲的死与他有关。” 方隐听到这里,问道:“李总镖头,仅凭这一枚玉佩,您就可以敲定是程玖隆害了你父亲吗?” “方捕头有所不知,我父亲的这枚玉佩里面藏有一枚金币,这枚金币很是特殊,当初中原所有的镖局为了方便各自行镖顺畅,不受其他镖局的打压,打算联合在一起组成一个镖局联盟,这枚金币就是这个联盟的盟主身份证明。凭借这枚金币,可以随时获得所有镖局无条件的支持,因此被选中成为盟主的人一定要是大家都服气的人。我父亲有幸当选盟主,并且连任数年,大家都没有任何意见。这枚密令也就一直被封存在这枚玉佩里,因为曾经断裂过,所以很多人不会对它起疑心或者歹心将它夺走。程玖隆在成为镖局主人之前就和父亲相识了,但是那时候他便一直以面具示人,父亲却对他从未怀疑。后来父亲过世后,程玖隆不知道从哪里来来得一笔巨款,将成兴镖局变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所以我怀疑是他贪图我父亲的盟主金币,暗地里做了手脚。” “原来如此。”方隐点点头,“那你取走这枚玉佩后,程玖隆没有起疑心吗?” “这枚玉佩现在确实在我这里,但是程玖隆那里我也留了一枚相同的玉佩。”李鸿盛解释道,“为了不让他起疑心,我托人暗地里打造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包括裂痕、重量还有中间的镂空,并且用古法做旧,让它难以分辨。随后我想办法将它调换了,因此程玖隆一开始对我有疑心,但是见我并没有取走玉佩,后来也不再过问,就对我放下戒心。我换回玉佩之后,发现里面的金币已经被取走。因此只要从程玖隆身上找回那枚金币,就可以确定他与我父亲的死脱不开关系。” 方隐点点头,问道:“那么李总镖头是否见过这枚金币到底在不在程玖隆身上?” “我虽然经常外出运镖,但很多时候都是打着幌子暗中去调查,不管是我雇佣的密谈还是程玖隆的亲近之人,都未曾见过有金币的存在。” 方隐提出一个可能性:“那有没有可能那枚金币真的不在他身上呢?” 李鸿盛摇摇头,回答道:“因为这枚玉佩被我摔裂之后,是用特殊的粘合剂复原的,所以不用特殊的方法是不可能开启玉佩的,而这个特殊的方法只有我和我父亲知道。既然玉佩里没有金币,说明玉佩已经被打开过,而且裂口仍然是最开始的痕迹,并非暴力开启过。所以程玖隆一定是从我父亲口中得知了方法,这才取走了金币。” 方隐略一沉吟,说道:“所以,李总镖头是希望我想办法找到这枚金币?” “因为我知道方捕头名声在外,既是顺天府的神捕,又是剑圣的高徒,不管是江湖上还是官场上都有极广的人脉,认识许多高人,所以我也希望方捕头可以帮我找到这枚金币,这样我就可以去当面质问于程玖隆。”李鸿盛愤愤地说道,“即便程玖隆阴险狡猾,也有一定的武功在身,但是他的武功并不如我。所是他当场承认,我便可以立即将他拿下,为我父亲报仇!” 方隐看着李鸿盛,一时之间看到这位九尺大汉,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第90章 昭然若揭 方隐看着李鸿盛发泄着情感,又慢慢地恢复原来的状态,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我来临安城之前也调查过程玖隆着个人,但是能查到的消息很少,可能我知道的还不如您知道的多。不过我会再派人尽力去调查的,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一定还老总镖头一个公道。” “方捕头,你能有这份承诺,我就没白信任你。你看,我这里还有一些关于程玖隆的消息,是我这几年以来一直派人打探出来的,想必对你也有所帮助。”程玖隆说着,又从木盒里拿出一叠信纸,递给方隐,“听说你最近也和‘七恶霸’的人有所交锋,所以这些消息一定可以给你一些线索。” 见李鸿盛提到“七恶霸”,方隐不禁一阵疑惑:难道程玖隆还和七恶霸有关系? 接过李鸿盛手里的信纸,展开来仔细的看着。方隐发现第一张信纸上写的并不是程玖隆的消息,而是一张医药单。这是一张治愈烧伤的医药单,上面写着许多治疗烧伤的药草和炼制药膏的治疗方法,而这张医药单的落款写着“沙鸣远”的名字。 烧伤?方隐思索道,看来这仅仅是沙鸣远给一名烧伤的病人开的单子,没有什么特殊的内容。不过看这用药量,想必是很严重的烧伤。 方隐翻过第二页信纸,是一张收据,上面写着买这些治疗烧伤的药品一共花了十万两白银,还有一些购买记录,分别是名贵的药材,而付款人写着一个名字,是“莫问天”。 看到“莫问天”这个名字,方隐就是一愣,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忽地一个激灵,方隐想起来了,莫问天,不就是那个被关押在天牢受水刑的那个疯疯癫癫的重要罪犯吗?为什么这里会有他的名字?而且当时看上去莫问天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烧伤,而且他的脸虽然被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也看不出来有烧伤的痕迹,更别说这些药是给重度烧伤的人用的。 这是怎么回事?方隐心中的疑惑又增加了,难不成要去一趟天牢,当面问一问莫问天?但是想进天牢谈何容易,萧乾此时在城主府,不可能让他带自己进去。而且也弄不到通行证之类的手信,天牢的那些守卫根本不可能让自己进去的。 方隐又翻开第三页信纸,刚看了两行,上面的内容让他脸色一变,立刻就站了起来,向李鸿盛投去怀疑的眼神:“李总镖头,这消息是真的吗?” “当然,我可以拿我的性命作为担保,这些消息都是我的亲信去寻来的。”李鸿盛点点头,“我能理解你的震惊,我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把这些信息连起来,恐怕真的是这样。” “糟了,城主有危险!”方隐当即放下信纸,抄起桌上的烈鸿刀,就要飞奔而出。 但是刚一迈步,方隐就停住了身形,转身又坐回座位上,嘴里念叨着:“不对,若真是这样,叶重阳早就遭了毒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叶重阳和程玖隆真的有所勾结?不,是和阎四夕有所勾结?!” 李鸿盛听到了方隐的自言自语,但他刚才并没有阻拦方隐要离开,所以这时候也沉默不语,看着方隐打算做什么。 原来在方隐面前,摆在桌上的第三张信纸上写着的是一张盖着衙门官印的事故报告单,上面写着临安城多年之前曾发生过一场大火,死伤无数,里面还罗列了一些死亡和重伤的人名单,其中有一个名字,瞬间就抓住了方隐的目光。因为那个名字,正是七恶霸的大当家,阎四夕的名字,这三个熟悉又陌生的字赫然写在重伤者的一列。 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就是阎四夕曾经在大火中侥幸活命,但是烧伤十分严重,所以沙鸣远为其诊断后开具了治疗烧伤的药,而那些药都是外敷的,毒性不强,是可以大量用在敏感的地方的,比如人的脸。再加上付钱的人是七恶霸的五当家莫问天,说明沙鸣远开的药就是给阎四夕治疗烧伤的。再结合自己调查到的阎四夕消失不见不露面的时间和程玖隆出现的时间,两者虽略有间隔,但阎四夕不露面在前,程玖隆出现在后。并且,程玖隆一直戴着面具不敢示人,声音也不像是常人的声音,如果是烧伤所致,那么阎四夕是程玖隆的可能性非常高。 若程玖隆就是阎四夕,那么事情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七恶霸是临安城最大的毒瘤,也曾经袭击过城主叶重阳,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叶重阳都没有理由和阎四夕联手。但是程玖隆的身份一直是个谜,阎四夕虽然人消失不见,但是按自己查到的消息来看,阎四夕仍在在暗地里安排七恶霸的其他当家做事。不过如果程玖隆是阎四夕的话又很奇怪,因为程玖隆一直在成兴镖局,并没有去过三宝殿等七恶霸占据的地方活动,而且也没有人在他们之间有过任何交接来往等行为,几乎是没有任何交集。 不过在方隐看来,以往查案的只觉告诉他,程玖隆是阎四夕的可能性极大。不过他还要想办法确认一下,这样是能去问和烧伤事件相关的两个人了,一个是沙鸣远,另一个就是天牢中关押的莫问天。 想到这里,方隐便继续翻看着手里剩余的信纸,剩下的内容就都是程玖隆去过的地方了,但是一一排除后,都不是七恶霸的地盘,反而倒是在城主府、医馆和成兴镖局三个地方来回串联。 方隐抬起头来,问李鸿盛:“李总镖头,您有其他关于阎四夕的消息吗?或者是当年这场大火的任何详细的描述。在我看来,程玖隆就是阎四夕的可能性非常高,但是我需要进一步确认一下各种细节问题。” “方捕头,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因为不管程玖隆是不是阎四夕,我在意的只是他有没有害死我的父亲以及是怎么害死我的父亲的。至于其他的消息,很抱歉,我并没有派人去调查,所以还希望方捕头自己去想办法调查了。” “李总镖头不必自责,单单是这些消息,足以解开我之前的很多疑惑了。”方隐的眼珠转了转,忽地灵光一闪,说道,“我知道该去哪里打听了。李总镖头,既然我得到了这些消息,那么事情就有变化了,时间紧急,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但是我现在要立刻去一个地方打探消息,就先告辞了。” “好,既然方捕头有了方向,我便不再多留你了。希望你能尽快得到你想要的,我能得到我想要的。”李鸿盛抱拳拱手,对着方捕头微微躬身,“方捕头,若是有用得到成兴镖局的地方,尽管开口,全镖局上上下下自当倾力相助。” “好,多谢李总镖头。”方隐抱拳回礼,“那么事不宜迟,我先走一步了。” “不送。”李鸿盛亲自打开门,侧身让开一条路。 方隐也不客气,拿起烈鸿刀,便匆匆地离开了。 李鸿盛看着方隐离去的背影,仰天叹道:“父亲,您再稍等些时日,孩儿就快为您复仇了!” 刘亨通此时从后院的门口走进来,看到李鸿盛的样子,问道:“总镖头,您这是……?方捕头刚才急匆匆地走了,我喊了他一声也好像没听见似的。” 李鸿盛收敛情绪,恢复常态,对着刘亨通摆摆手,说道:“老哥哥,方捕头有要事在身,我也不便多留。对了,您一会儿跟大家说一声,以后在城内外碰到方捕头,如果他有需要,一定要伸出援手。方捕头以后就是咱们成兴镖局的贵人,不能轻视于他。” “咱们的兄弟们可不敢轻视,光是那神捕的名号就已经让人心生敬畏了。”刘亨通笑道,“而且和您之前的那场比武,好多兄弟到现在还在津津有味地四处和人谈论呢,言语之间全都是佩服之情。” “老哥哥,我有些累了,想先躺一会儿,劳烦您一会儿派人送些吃食过来吧。”李鸿盛对着刘亨通点了点头。 刘亨通呵呵地笑着说道:“那没问题,您这一路风尘,没得到休息,还和方捕头打了两场,消耗必定很大。我一会儿就派人安排你最喜欢吃的那些,这样吧,两个时辰后,酒铺也开了,我再派人打些酒来,我也陪你喝点。” 李鸿盛由衷地感谢道:“老哥哥,这些年多亏了您的照顾,我才能在这成兴镖局如此安心啊。” “哎,总镖头何必言谢。老总镖头还在的时候,对我照顾有加,我只是在感恩罢了。”刘亨通微笑道,“看来,方捕头就是您要找的人了,希望他可以帮助你解决你的烦恼。” “我也替父亲感谢老哥哥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李鸿盛点点头,说道,“后生可畏,方隐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对了,总镖头刚才程先生派人传来一条口信,在你休息之前我先和您说了吧。”刘亨通叫住刚要转身进屋的李鸿盛。 听到程玖隆派人传信,李鸿盛不动声色,并未表露任何异样,问道:“哦?程先生说什么了?” 刘亨通说道:“程先生说,等您回来后,短时间内就不要亲自出去押镖了。休息好之后,就带人去城主府演武场参加演武大会,如果有必要,可能还需要您出场。” 李鸿盛的眉毛一挑,问道:“哦?往年程先生是不会派镖局的人出场的,是发生了些什么吗?” “嗯,今年的演武大会可不简单啊,比往年来的人都多,而且高手如云,就连一些名门大派都派了优秀的弟子来参加,比如以剑法高超着称的离云宗,今年一次性派来了八名弟子。”刘亨通解释道,“这个场面,堪比往年侠义盟组织的论剑大会啊。” 李鸿盛微微皱眉,思索道:“竟然会这样,没想到一向以只论剑法不论利益的离云宗也会派人来参加这种大会,他们也不缺用武之地,也不缺那点儿钱财,到底是因为什么?” 刘亨通两手一摊,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听说今年城主大人拿出了金丝天蚕胄作为了奖品,而且程先生也拿出了一些财物作为奖金。不过我还听说,侠义盟也来了人,似乎是江湖上很有身份的老前辈,这次来好像是专门来挑人的。” “侠义盟来的人?”李鸿盛问道,“叫什么名字您知道吗?” “这个不清楚,我是听王大虎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刘亨通摇摇头,“大虎这个小老弟别看挺仗义的,但是嘴上有时候没个把门儿的,回头得让他请顿酒。” 李鸿盛摸着下巴说道:“既然是大虎兄弟说的,那很有可能是真的。不过具体的我们可以晚上去问问他,我之前跟他说了,晚上在望月楼安排了一顿酒,到时候老哥哥您和我一起去,看看他知道些什么。” “你们兄弟喝酒,我就不去了吧,我手里还有几笔帐没算呢。”刘亨通摇头拒绝道,“而且最近镖局也有几个兄弟家里有事要,这个月没做满,我还要把他们这个月的报酬结了。” “不用了,那几位兄弟就按满一个月发给他们酬劳吧,多出来的钱算在我头上。”李鸿盛安排道,“这几天可能要有事情发生,还要麻烦老哥哥你告诉兄弟们最近就不接太远的镖了,需要三天来回的都不接。已经出去的就不管了,现在没接镖的都留在镖局待命,管吃管住,酒肉都上,所有花费用我的钱。” “总镖头,这是要做什么?”刘亨通感到不解,“现在咱们镖局正是大好的时候,很多其他地方的人也都愿意来找我们成兴镖局运镖,有生意上门为何不做?” “嗯,老哥哥,我只对你一人说吧。”李鸿盛低声说道,“我父亲的事情,可能要有眉目了。” “这,总镖头,老总镖头的事情不是已经……”刘亨通刚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李鸿盛的眼神,便转口道,“算了,刚好兄弟们也需要休息一下,我去说服他们吧。” “老哥哥,多谢了。”李鸿盛对着刘亨通一躬到地。 刘亨通一笑,说道:“我毕竟答应了老总镖头,在我死之前都会照顾好你。总镖头你放心,我一定办好你交待的事情。” 随后,刘亨通便离开了后院。李鸿盛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好。卸下身上的外衣,脱去鞋袜,躺在床上。 望着黑洞洞的房梁,李鸿盛自言自语道:“程玖隆,你的命数快尽了!” 第91章 演武大会开幕 临安城城主府,后院会客厅内,程玖隆正在闭目养神,他的脸由于被面具遮挡着,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忽地一激灵,程玖隆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窗外。 叶重阳正在和萧乾商量演武大会开幕的各种细节,突然看到程玖隆挺起了身子看向窗外,眼神不太对劲,便关心地问道:“程先生,怎么了?” 同时叶重阳也顺着程玖隆的视线看向窗外,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也没有人经过。 “啊,多谢叶城主关心,我只是忽然想起镖局那边有一些事情。”程玖隆回过头来,对着叶重阳点了点头,“不过没事,今天的话,鸿盛应该也回来了,就让他处理吧。” “哟,李总镖头回来了啊?”叶重阳忽地眼前一亮,“那正好,我刚才还在跟萧统领说这事呢。鉴于今年这次演武大会来得人有些多,而且很多名门大派的高徒都来了,所以我想咱们也可以派点儿人亮亮相,和这些门派有个接触,以后可以让他们当个门外弟子多长长本领。” 程玖隆眨了眨眼,问道:“所以叶城主您的意思是……?” “我一开始是想派方隐参加一下的,可是他今天要去调查望月楼和三宝殿的命案,所以暂时不能出战。萧统领这边呢,又都有要事在身,所以希望程先生可以派咱们成兴镖局的一些高手参与一下。一个是打出咱们临安城的威望,一个是让演武大会更精彩一些。”叶重阳解释道,“刚好你说李总镖头回来了,以他的身手肯定可以闯进前几名。您看如何?能喊他来参加吗?” 程玖隆略一沉吟,点点头道:“这件事倒是不难,只是鸿盛他刚刚运镖回来,应该很是乏累。所以我一会儿安排人去请他休息好了再来吧,他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叶重阳点点头,高兴地说:“那太好了,这下我和萧统领就不费脑筋去找人了,有李总镖头出面,那就万无一失了。萧统领,一会儿找那谁安排一下场次,给李总镖头留出一个合适的位置。” “是,城主大人,我马上去安排。”萧乾点点头,就要起身离开。 叶重阳伸手拦住萧乾,说道:“不着急,还有一件事情,你这样安排……” 叶重阳和萧乾继续商量着演武大会相关的事宜,程玖隆便扭过头去,看着窗户外面的树枝被微风吹得不断摇摆,他的眼神反而像是看到了千里之外的地方,充满了警惕和疑惑。不知道为什么,程玖隆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好像在不知名的地方发生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什么预兆,就是突如其来的。不过程玖隆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心里打定主意,等演武大会结束后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派人去调查,看看最近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程先生,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一起去演武场吧。”叶重阳的一声呼唤将程玖隆飘向远处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叶城主和萧统领先请。”程玖隆点点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现在就派人去通知一下李鸿盛,随后就到。” “好,那就麻烦程先生了。”叶重阳点点头,带着萧乾先离开了。 程玖隆走出屋子后,四下里看了看,找到了一名自己带来的人,吩咐他去通知李鸿盛休息好后来参加演武大会,便转身走向演武场的看台。 叶重阳此时已经率先坐在了看台的中央,萧乾则坐在了他的左边,右边空着个座位,就是为程玖隆准备的。除此之外,在这三个座位的旁边和后方还坐着一些身份比较特殊的人,比如叶重阳的二儿子叶青和其他的儿女们、萧乾的女儿萧雪霏和萧红绫、衙门的县官、待命的名医等等,这其中程玖隆最熟悉的,还是沙鸣远。刚到看台后方的时候,程玖隆就已经看到沙鸣远坐在右边了,所以他便先去打个招呼。 程玖隆走到沙鸣远身边,深施一礼:“沙老先生,上次的药,多谢您了。” 沙鸣远回过头,发现是程玖隆,便微笑着摆了摆手:“原来是程先生,您不必客气,那药也只是药材刚好送到,资源充足,我才可以做出来。而且程先生预支的报酬很是丰厚,足以抵上十年的医药费了。” 程玖隆说道:“我那里还有些名贵的药材,都是镖局的兄弟出去运镖带回来的,我也用不上,也不会用,回头派人送到您的医馆,看看能不能做一些好药贮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沙鸣远一拱手,感谢道:“如此甚好,那老朽便提前谢谢程先生了。” 抬头看了一眼叶重阳,程玖隆说道:“演武大会开幕的时间快到了,那我就先失陪了,不能让叶城主等得太久。” “请。”沙鸣远便不再寒暄,拱手相送。 程玖隆还礼之后,便走向叶重阳,站在他的侧面,深施一礼道:“叶城主,姗姗来迟,亲您恕罪。” “程先生这说的哪里话,快快请坐。”叶重阳微笑着伸手指着自己右边空着的座位,“时间刚刚好,而且本来也是因为我临时起意请您去让李总镖头来参加演武大会,有何罪之有?程先生还是过于谦恭了。” “多谢。”程玖隆也不客气,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此时的城主府后院坐满了各门各派的高手,全都衣装各异,挤挤压压地差不多有一百来人,围着一个方形的开阔且平坦的演武场,互相交谈着。若非城主府占地够大,不然人都要坐到另一个院子里去了。距离演武大会开幕还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下面的人都在各干各的,有闭目打坐的、盘腿运气的、结交新友的、老友叙旧的、有过恩怨的、迫不及待地想登场的……因为没有人管理,所以现场的氛围十分杂乱且热闹。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叶重阳便对萧乾和程玖隆点了点头,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走到看台的边缘。叶重阳单独又向前走了一步,比另外两人都靠前一些。萧乾冲下面挥了挥手,一个防卫军便举起鼓槌,转身向着身后一面巨大的铜锣大力地敲了一下。 “咣!嗡……”铜锣声响遍全场,瞬间喧闹的声音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看台。叶重阳也是第一次在演武大会上面对这么多人,所以有些紧张。但是毕竟他多年在官场打拼,内心的变化在脸上一点儿都表现不出来。稳了稳心神,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全场的声音进一步安静了些。等到几乎没有人说话了,叶重阳这才轻咳一声,开始主持这场演武大会。 “诸位英雄豪杰,欢迎来参加临安城的演武大会,我是城主叶重阳,代表全城的百姓欢迎各位的到来。今天是临安城最重要的日子之一,演武大会一共持续三天,今天是第一天,希望这三天诸位可以都有所收获。俗话说,五湖四海皆兄弟,汇聚一堂靠缘分。我虽然不是习武之人,但是我的好友大都是江湖上的侠义之士,不只是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也为临安城贡献了很多自己的一份力量。但是随着咱们的国家越来越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据我所知,很多江湖豪杰都怀才不遇、难觅知音,上至为国报效,下至为民除害,都很难得到机会施展自己的才能。因为演武大会不仅是为了争取各位豪杰的机会,也是为了回报诸位平时的敢作敢为,准备了一些并不那么丰厚的报酬。不过今天有一些特殊的宝物,比如我就抛砖引玉,将府上珍藏多年的金丝天蚕胄拿了出来,作为了本次演武大会的奖励之一。在我右手边的这位,是临安城成兴镖局的镖局主人程玖隆程先生,程先生也十分支持演武大会的举办,他拿出了一柄乌金扇,放进了宝物之中。还有其他的一些名匠打造的兵器、名医炼制的丹药和一些金银珠宝,都作为慰劳诸位之后切磋的辛苦付出。除此之外,现场还来了很多临安城和其他地方的名门望族的尊管,希望获得诸位豪杰的青睐,请你们去他们那里稍坐片刻,谈一谈之后的‘互帮互助’。我叶重阳可以向各位保证,大家这一次不会白来的,也不会空手而归。我曾有幸听圣上说过,圣人曾言:武者兵道,非惟治世,亦是安国定邦之器也。文王兴义师而治理,鬼谷居山幽以平策,故兵道相生,胜败相济,历以今世,文武相成,方筑盛世之象。国家大兴武林之风,因此临安城也愿意为此出一份力。希望诸位豪杰以切磋交流为目的,切莫因一时之间的冲动,失了手误伤他人就不好了。当然,我们也安排了诸多名医在一旁随时提供帮助。……”叶重阳一边看着所有人,一边侃侃而谈,是十足的官僚作派。但是没有办法,因为演武大会算是临安城重要的政绩之一,现场也来了京城那边派过来的几个密探,随时将叶重阳的表现及时地报送回京城。对于从偏远地区提拔到京城的官僚,不管你官大还是官小,全都需要被重新调查一番。 又差不多说了一会儿,底下的众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但是迫于叶重阳是城主的身份,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都忍着等着叶重阳结束。 “再次感谢大家来参加演武大会,接下来就请我们的萧统领来宣读本次演武大会的规则。”叶重阳说出了结束语,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松了一口气,演武大会总算是进入了正轨,不用再听无意义的絮絮叨叨了。 萧乾见叶重阳说完了,提到了自己,便将叶重阳稍微请回座位上,自己走上前,对着众人宣读本次演武大会的规则。 演武大会分为三天举行,据统计此次现场来参与此次演武大会的有一百零九人,共三十二个门派。比武采用淘汰制,每个门派最多可以派出两个人,每场都是一对一比武进行对决,输者淘汰,胜者晋级。中途若有新加入的人,需要先与第一轮淘汰的人进行比武,赢了才可晋级,输了则第一轮被淘汰的人可获得晋级的机会。比武双方的方式均不限制,由演武场上对决的双方来决定,比拳脚也好,比兵器也好,比暗器也好,比力量或者轻功也好,只要双方商议一致,比武当即生效。若双方难以协调一直,则由抽签决定。 “比武切磋,点到为止。如果恶意伤人,城防军有义务采取必要的举动。请诸位英雄谨记这一点,千万不要逞一时之快,酿成大祸。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演武场周围的城防军说,我们会力所能及地提供所有的帮助。”萧乾宣读完毕,便又伸手对铜锣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 “现在,我宣布,临安城演武大会,正式开幕!”随着萧乾的一声令下,铜锣再次被重重敲响。 演武场边缘,一名教头模样的人走到演武场中央,对着所有的人鞠了一躬,随后说道:“诸位好,我姓叶,单名一个天字,是城主府的一名棍棒教头。按照城主大人的吩咐,受城主大人的厚爱,特地来主持这场演武大会。双方入场后,听到铜锣声响,即为开始和结束,希望诸位以铜锣声为准,不要擅自破坏规则。下面就由我先献丑了,为大家表演一段西北鞭杆术,以此来活跃气氛。” 说罢,叶天从后腰抽出一支短棍,在众人面前耍了一套西北鞭杆术,引得众人发出阵阵喝彩。随后叶天手势,面不红心不喘,收起短棍,后退几步,高声说道:“多谢诸位捧场,下面就看诸位的精彩表现了。不知道哪位英雄愿意打这个头阵,第一个上场呢?” “我来!”叶天话音刚落,只见一名身高约有一丈的黑脸大汉跳上了演武场。 第92章 以力破巧 演武大会开幕之后,第一个跳上演武场的是一名黑脸大汉,叶天伸手对他说道:“请这位义士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那黑脸大汉冲叶天一抱拳,对着四周,声音洪亮地说道:“青龙山吴勇,请诸位赐教!” 待吴勇自我介绍完毕,场下的人却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没有人敢上去。离云宗的端木昀灵坐在下面看道这种情况,不禁问旁边的人:“凌霄师兄,这位吴勇是何人?为何无人应战?” 凌霄回答道:“师妹你不经常下山,所以不知道很正常。吴勇,出身于青龙山这个门派。青龙山以降龙拳法闻名于江湖,此拳法一旦施展起来,就是劲风凌厉、大开大合,颇有可以降服飞龙之势。这吴勇,更是前几年青龙山最杰出的弟子,你别看他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他的心思却是十分缜密,这些年对上同辈的其他门派弟子,未曾一败,甚至对上老前辈也不落下风。但是江湖传言他出手极重,和他为敌的下场,轻者全身骨折,重者卧床半年,所以大家对他都有些顾忌吧,不想对上他。” “师兄,他既然这么厉害,那比您如何?”端木昀灵好奇地问道,“我知道您也学过拳法。” 凌霄赶紧摇摇头,跟拨浪鼓似的:“师妹,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咱们离云宗擅长的是剑法,我那点儿花拳绣腿都是用来强身健体的,别说跟青龙山比了,跟一般人比都差着呢。” “师父曾说,面对强敌也应该不退让,一边试探一边寻找破绽。”端木昀灵认真地说,“人都有破绽,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功法。” “师父那是对你说的,因为你有实力。”凌霄解释道,“但是在力量差距悬殊的情况下,还是选择避开才是上策。” 端木昀灵点点头回答道:“师兄说的有道理,受教了。” 凌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咽了回去,因为他看到对面有个人站了起来,登上了演武场,于是指着对面,改口道:“哎,师妹,你看,有人上去了。” 端木昀灵听闻这话,便顺着凌霄的指向看去,只见对面一名白衣青年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地走到演武场之上。周围的人刚才还都在面面相觑,这白衣青年一上场,气氛瞬间就变得缓和了许多。只见此人面目俊俏,双眼有神,皮肤白皙,一身白衣随风飘飘,如同仙子下凡,柔而不媚。 白衣青年走到吴勇的对面,对着他和叶天一抱拳,自我介绍道:“在下聂凤昱,斗胆请吴勇师兄赐教。” 端木昀灵看到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而且有些人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不禁好奇道:“师兄,这位聂凤昱是何人?大家的表情好像是他赢定了的样子。” “赢定了那倒未必,但是一定是势均力敌。”凌霄也来了兴趣,为端木昀灵介绍道,“聂凤昱,出身于江湖第一大女性门派小雨楼,小雨楼平素只招收女徒弟,但是这聂凤昱乃是当年的一个弃婴,被小雨楼楼主发现并收留抚养,也因此得了小雨楼楼主的真传,一套白蛇腿法柔中带刚,踢遍半个江湖。不过就很奇怪啊,他怎么会对这临安城如此偏远地方的演武大会感兴趣?而且家大业大,根本不差这点儿宝物,哪怕是那金丝天蚕胄,小雨楼也不是没有。” “那这个人和咱们要找的那个人有关系吗?”端木昀灵问道,“之前得到的消息,他曾经去过小雨楼。” “不好说,等到休息之时咱们可以去拜访一下。”凌霄略一沉吟,“但是我认为聂凤昱太年轻,应该不知道当年的那些琐事。” “嗯,虽然萧统领已经给我了确切的消息,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掌握更多的线索。”端木昀灵点点头,“师兄,等一会儿结束了,还请您帮我引荐一下。” “这个自然,出来前师父都交待了,让我们师兄弟几个都听你的。”凌霄点点头,“师妹你就放心吧,前期的交涉交给我就好。” “多谢师兄。”端木昀灵点点头,之后便专心地看比武了。 此时的演武场上,两个人对比着十分好看。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一刚一柔,所有人都期待着这场对决。 “原来是小雨楼的聂凤昱,久仰久仰。”吴勇冲聂凤昱一抱拳,“早就听闻白蛇腿法乃是神技,今天有幸领教,还请聂兄不必有所顾及,发挥全力便好。” “吴兄的威名在下也早就听闻多时,降龙拳法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还请吴兄手下留情。”聂凤昱嘴上说的很轻,但是眼神已经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吴勇,仿佛盯上了猎物的毒蛇。 吴勇看到聂凤昱的眼神,微微一皱眉,知道眼前的人不好对付,但对自己的拳法心里有底,随即摆好了架势,等待开打的信号。 叶天见场上已经有两个人了,便自动地退到一旁,伸手示意敲铜锣的人,表示可以开始了。 铜锣声响,但是吴勇和聂凤昱都没率先出手。吴勇一边慢慢地踱着步,一边缓缓地靠近聂凤昱。聂凤昱则活动着脚腕,等待着吴勇靠近。 两人距离约有两步的距离时,吴勇突然发难,一记“黄龙探海”直奔聂凤昱的胸口打去,由于他身高体壮,整个人就像一头熊一样压向看起来瘦弱了许多的聂凤昱。但令吴勇没想到的是,聂凤昱的动作更快,在他刚出拳的时候,聂凤昱抬腿就是一记上撩,脚尖紧绷,扫向吴勇的脖颈。 由于两人的身形发生了位移变化,吴勇这一拳窝心拳打空了,但是聂凤昱这一脚直接就踢中了吴勇的脖颈。不过吴勇并没有闪躲和格挡,而是头一偏,肩膀向上一提,用侧脸和肩头夹住了聂凤昱的脚,同时左手“啪”地一下就抓住了聂凤昱的腿,随即再次打出一拳,直奔聂凤昱的大腿内侧。 聂凤昱见自己被吴勇抓住,不慌不忙,腰部一用力,整个人在半空转了一圈,整条腿便像蛇一样从吴勇的手上和脖颈处“哧溜”一下抽了出来。吴勇这一拳再次打空,他本来自认为抓得牢牢地,但是聂凤昱的腿在那一刹那变得十分柔软,仿佛没有骨头一般,手里的劲儿一松,就抓不住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凌霄看到聂凤昱很轻松地从吴勇的手上脱身,十分诧异,“吴勇手和脖颈的力道都不小,不至于抓不牢啊。” “师兄,如果有人可以将柔骨功和缩骨功同时施展,你信吗?”端木昀灵的声音在凌霄耳边响起。 “怎么可能,师妹你是知道的,人体的骨头是硬的,而且……”凌霄说着,扭头看到端木昀灵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兴奋之情,便中断了自己的话。因为他知道,端木昀灵上次露出兴奋的表情,还是在和师父切磋的时候,那是一种对强者的肯定。 “太不可思议了,他的腿真的就像一条白蛇一样。”端木昀灵喃喃自语道,“都说以柔克刚,我看这吴勇要吃亏了。” 聂凤昱将腿抽回来之后瞬间又是一脚踢向吴勇的太阳穴,吴勇猛地一低头,躲过这一脚,但是聂凤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另一脚瞬间就奔着自己的面门踢来。吴勇见躲闪不开,奔着聂凤昱的脚就打出一拳。但是聂凤昱的腿突然在他眼前变得模糊起来,拳头刚要接触到脚的那一刻,聂凤昱的腿却忽然变得像条蛇一样,瞬间躲开了那一拳,然后像条蛇一样缠住了吴勇的胳膊。随即脚尖就像蛇头一样,顺着胳臂一路向上攀爬,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直接咬中了吴勇的下巴。“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吴勇被这一脚踢得连退三步,才站稳身形。 晃了晃有些被打晕的脑袋,恢复了正常清晰的视野。一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一边谨慎地看着微笑着站在对面面不红气不喘的聂凤昱。 周围的看客也都纷纷对着聂凤昱点点头,表示称赞。青龙山的人反而一脸愤恨,对着聂凤昱指指点点。 吴勇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反而继续摆出架势,继续挪动着稳重的步法。聂凤昱虽然先占了一次便宜,但丝毫没有放松。因为吴勇不急不躁,结结实实地挨了自己一脚也没事,也不恼,反而给予了自己更多的压迫感。继续面对吴勇,聂凤昱感觉到他的气势发生了些变化,不禁慢慢地后撤了半步,紧紧地盯着吴勇的一举一动。 猛地一躬身,双腿用力后蹬,吴勇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的冲向聂凤昱,双拳直奔他的面门。吴勇拳头攥起来就有砂锅大小,若是张开后足以遮住聂凤昱的整张脸。吴勇的两只拳头并在一起,看起来比聂凤昱的头还要大。这一下要是打中,恐怕聂凤昱的脸就要被砸扁了。 聂凤昱知道自己没办法硬接吴勇的拳头,不过他知道自己的速度还是比吴勇快的,而且更加灵活,脚下腾挪,吴勇的拳头便擦着耳根过去了。不过聂凤昱感受到凛冽的拳风像刀片一样划在脸上,再次确认了吴勇的拳头自己是没办法抵挡的。 吴勇仍然是没打中,可这次却是他的机会。在聂凤昱刚好躲开的时候,吴勇化拳为爪,双手向下一用力,“啪”地一下就扣住聂凤昱的肩头。聂凤昱就感觉一对铁钳箍住了自己,吴勇双臂一用力,就将聂凤昱举过了头顶。 聂凤昱再次施展绝技,整个人又从吴勇手里溜走,脚尖轻点在吴勇的肩头,腾空而起,就要拉开距离。但是吴勇这次看到了破绽,吴勇猛地打出一套快拳,对着空中的聂凤昱就是一招飞龙在天,聂凤昱只好在半空施展腿法,用脚底去接吴勇的拳头。 吴勇的拳头和聂凤昱的脚底不断地碰撞在一起,发出“嘭嘭嘭嘭嘭”一连串的闷响,一连互相对打了十几招。吴勇是越出拳越快,但是聂凤昱由于身体在半空中,出腿的时候更加费力,因此就显得有些吃力了。而且吴勇的力道实在是大,脚底每一次和拳头接触都像是被铁锤敲打,自己的腿被震得有些打颤。要看这么下去自己一定会受伤,聂凤昱在半空中腰部一扭,在空中劈了个叉,躲开吴勇的拳头,随即快速地下落,双腿像蛇一样缠绕在吴勇的脖颈处,大腿内侧夹着吴勇的头。刚想用力扭动,聂凤昱一个没注意,吴勇的拳头到了。 吴勇要看自己不如聂凤昱灵活,就设计先让自己被他缠住,果不其然,聂凤昱抓住机会就用双腿夹住了自己的头,而且作势要折扭自己的脖子。吴勇憋住一口气,左手化成爪扣住聂凤昱的脚踝,右手捏紧成拳,奔着聂凤昱的后心就是一拳。 这下聂凤昱可惨了,虽然察觉到了危险,但是已经来不及反应了,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聂凤昱只觉得后背猛地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趴着向前飞去。但是聂凤昱的脚踝被吴勇抓住了,所以整个人没有飞出去,反而是趴着栽到了地面上。还不等聂凤昱反应过来,吴勇抓着他的脚踝像拎只鸡一样将他倒着拎起来,一拳又直接打在聂凤昱的胸口上。 聂凤昱只觉得胸口处像是被一匹强壮的马撞上了一样,“咔咔咔”肋骨连断了三根,整个人被吴勇打飞出去越有三米远,摔在地上又翻了几个跟头,花到了演武场的边缘。 聂凤昱强忍着疼痛,在地上一个旋腿就站了起来。但是摸着胸口,发现自己的肋骨断了,气血翻涌,一口血强压下去不让它吐出来。虽然上半身有些摇晃,但是双腿仍然站的稳如金钟,只是说不出话,也无法移动。 吴勇看到聂凤昱的样子,知道胜负已定,便不打算再追击,摆出最开始的架势, 聂凤昱看着看着吴勇,便闭上了眼睛,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彻底将翻涌上来的气血压下去,这才睁开眼,但是眼神已没有了之前的锐利。 聂凤昱抱拳行礼,微微躬身,说道:“吴兄的降龙拳法果然勇猛果断,是在下输了。” 吴勇微微一笑,也抱拳行礼道:“聂兄承让了,我只是以力破巧,若论水平的高低,我自认不如聂兄。” 见到聂凤昱认输,现在演武场边缘的叶天挥了挥手,铜锣声响起,本场比武结束。 青龙山吴勇对小雨楼聂凤昱,吴勇胜。 第93章 引蛇出洞 见胜负已分,围观的众人不禁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声。吴勇冲着大家一抱拳,转身撩袍就下了场,潇洒地回到了自家青龙山诸位师兄弟的阵营里。 聂凤昱则捂着胸口,也想转身离场。可是刚一转身,牵动了断裂的肋骨,闷哼一声,一口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小雨楼的人赶紧上来三四个人将聂凤昱扶了回去,同时用哀怨的眼神瞪着吴勇。吴勇假装没看到,径自和身边的人随意攀谈着。 端木昀灵回味着刚才的对决,不住地点头。凌霄在一旁看到师妹的举动,不禁问道:“师妹,在你看来,刚才吴勇和聂凤昱的对决,有没有可取之处?” “以力破巧,方能逆转以柔克刚的劣势啊。”端木昀灵回答道,“师父也曾说过,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但并不存在绝对的道理。比如五行之中的水克火,火遇水则消弭,但是若火足够强势,可以将水蒸发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一些事物还是要亲眼见过才能信以为真啊。” 就在端木昀灵和凌霄互相攀谈之时,演武场上又上来了两个人,一位使用铁砂掌,另一位则使用的是铁爪功,两个人势均力敌,互相打了十几个回合,使用铁爪功的那位脚下一滑,被铁砂掌拍倒在地,这才分出胜负。 接下来又是几场没那么精彩的对决,毕竟来这小小的临安城参加演武大会的,大都是中等水平的义士,像青龙山和小雨楼还有离云宗这样的名门大派并不多见。因此好多人都是抱着展示自己的能力登上演武场的,不管是输是赢,体面到了就好。 端木昀灵除了在一旁观战,同时一直在张望着四周,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又是一对比武结束,双双下场,这时候,一个和尚登上了演武场。那人一副武僧打扮,单手在胸前竖立,捻着一串佛珠,轻松惬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看破红尘,在他眼里众生皆平等。 “少林寺悟鸣,请诸位赐教。”那武僧说道,站在原地继续捻着佛珠,同时口中低诵经文。 “师兄,就是他吧?”端木昀灵盯着悟鸣,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凌霄点点头,说道:“就是他,师妹你要上了吗?” 端木昀灵不再答话,立刻就站了起来,走上演武场。但同时一起上场的还有一个人,手里拎着峨眉刺,见到一个女孩子和他一起上了演武场,便用峨眉刺指着端木昀灵叫嚣道:“嘿,怎么还有个女娃娃?这里不是玩的地方,赶紧下去找你妈妈去。” 端木昀灵瞟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结果那人得寸进尺,对着叶天喊到:“叶教头,你管不管?这刀剑无眼的,别误伤了漂亮的脸蛋。” 话音刚落,那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端木昀灵的眼睛出现在自己面前,凌厉的杀气让他打了个寒颤。 “这位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星魂门的弟子。”端木昀灵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建议您上场之前拿副好武器,不如这个和尚就让于我吧。” 那人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峨眉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团铁疙瘩,箍在了自己的手上,冷汗刷地一下从额头上冒出,立刻换了副笑脸说道:“哈哈,咱们有事情好商量。既然这位小妹……女侠有心,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那人赶紧顺着台阶,灰溜溜地下了场。叶天在一旁很自然地看戏,并没有插手这件事。周围的人一开始看到端木昀灵小小的个子还是个女娃娃,都嗤之以鼻。结果当她闪电般地身法瞬间就到了那人身前,同时手呈剑指挥了几下,那人手里的峨眉刺就废了,都大为震惊,瞬间就改变了看法,没有一个人再敢小看端木昀灵。 端木昀灵走到悟鸣的面前,自我介绍道:“离云宗端木昀灵,请悟鸣兄赐教。” 看台上的叶重阳本来有些乏了,因为除了第一场吴勇和聂凤昱的对决外,都不是很好看。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萧乾给他的名单里的那些有名的门派没怎么出场,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三教九流。忽地看到端木昀灵的举动,又听到端木昀灵的自我介绍,顿时来了精神。身子挺直,脖子前探,等着看精彩的对决。 萧乾也在一旁看着,见端木昀灵登台,便和她的眼神有了接触。端木昀灵冲萧乾点了点头,萧乾会意,也点了点头。之前约定好的事情,轮到自己办事了。挥挥手叫过来一个卫兵,让他俯下身子,耳语了几句。卫兵点点头,行了一个军礼,匆匆离开了。 叶重阳由于注意力全在演武场上,并没有发现萧乾的举动,反而是程玖隆那面具下的双眼扫了一下萧乾。萧乾也注意到了程玖隆的目光,但表现得毫不在意,程玖隆也就没再多说些什么。本来是城防军的事务,自己不能表现的太过于关心。 端木昀灵自报家门后,悟鸣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仍然是捻着佛珠低诵着经文。 端木昀灵不急不躁,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听闻悟鸣兄的师父当年畏罪潜逃,不知道他人现在在何处,可否请悟鸣兄引荐一下?” 悟鸣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端木昀灵,开口问道:“这位女施主,你我曾并未相逢过,缘何出言侮辱师尊?” “侮辱么?”端木昀灵冷笑一声,“那老秃驴作恶多端,隐藏得那么深,就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敢告诉吗?” “这位女施主,请不要再出言不逊。”悟鸣眉头一皱,对端木昀灵说道,“演武场上,手底下见真章,还请不要耍嘴上功夫。” “那正合我意。”端木昀灵摆出架势,一手在前一手背后,手指呈剑指指向斜下方。 叶天看差不多了,挥手示意士兵敲响铜锣。铜锣声响,端木昀灵运起内力,瞬间一股庞大的凌厉的气势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离演武场最近的一些看客都感受到了这股凌厉的气势,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同时伸手遮挡,虽然没有遮挡到什么,但是大家都觉得好像有一股剑气直奔自己而来。 凌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点了点头,称赞道:“不愧是师妹,以气化形又更上了一层楼。” 感受到凌厉的杀气,悟鸣反而向前迈了一步,双手向下运气,使出金钟罩,将端木昀灵的气势完全隔绝开来。 “小心了!”端木昀灵发出警告,剑指向前,脚下腾挪,一瞬间就到了悟鸣的面前。 剑指一挥,金钟罩瞬间就被破掉。 悟鸣见状,立刻收势,蹲身发力,一记大力金刚脚踢向端木昀灵。 端木昀灵也不闪躲,站在原地,挥舞着剑指,看似很轻松地就挡住了这一脚。 悟鸣丝毫不气馁,脚步交错有序,同时一脚接一脚地踢向端木昀灵。整个人越转越快,到最后化成了一道残影,一个人仿佛变成了十个人,将端木昀灵包围了起来。无数的大力金刚腿踢向端木昀灵的后脑、后背、腰间、胳膊、大腿、胸口……周围的看客不禁都为端木昀灵捏一把汗,没想到悟鸣这个武僧如此的厉害。 端木昀灵则继续站在原地,剑指挥舞着,精准地格挡住悟鸣的每一击。“嘭嘭嘭嘭嘭”地一连串撞击声不断传来,悟鸣反而是越踢越觉得费劲,端木昀灵则剑指越挥舞越快。突然端木昀灵收回剑指,化拳为掌,对着正前方就是一掌。只听“嘭”地一声闷响,已经化为残影的悟鸣瞬间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滑出去约有三米来远。 强压着胸口翻涌的气血,悟鸣咬着牙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还未站稳身形,端木昀灵已经冲了过来,举手向下就是一掌。悟鸣忽地深吸一口气,整个肚子鼓起特别大,像是怀胎九月的女子。端木昀灵一掌拍在了悟鸣鼓起的肚子上,这次她没有打到的实感,反而像是打在了皮球之上,将自己这一掌高高的弹起。 端木昀灵顺便举起另一只手,一掌拍向悟鸣的额头。悟鸣“哈!”地一声高呼,将肚子里积攒的气全都吐了出去,整个人借助反冲力向后滑行出去了一米远,躲开了端木昀灵这一掌。 “卡啦”一声,悟鸣刚才所在的地方被端木昀灵一掌拍在了演武场的地面上,约有半米厚的青石砖瞬间被端木昀灵一掌拍裂。 悟鸣心里一阵后怕,如果自己挨上这一掌,恐怕就筋骨全断了。没想到端木昀灵看起来文文静静地,但是一但出手,又凶又狠。周围的看客也都不禁发出惊呼,纷纷扭头向身边的人打听离云宗端木昀灵的事情。之前打算上场的那个人刚把峨眉刺从手上卸下来,本来还在偷偷地骂着,看到这一幕也不禁脸色发白,闭口不言,谨慎的左右看了看,生怕别人听到。 一时间演武场上的两个人都静止了一会儿,不再对战。端木昀灵后退几步,吐出一口浊气,盯着悟鸣的一举一动。悟鸣则站起来,换了一个姿势,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动作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但是大拇指却竖了起来,对着端木昀灵说道:“女施主如此厉害,那就莫怪小僧拿出真本事了。” 凌霄站在场外,喃喃自语道:“易筋经和大力金刚指,师妹,要小心了。” 忽地感觉到悟鸣的气势一变,端木昀灵刚摆好格挡的架势,悟鸣的拳头就已经到了面前。端木昀灵一歪头,打算躲开这一拳,忽地看到悟鸣拳头的大拇指横了过来,以一股十分凌厉的气息直奔自己的面门。端木昀灵只好举起双臂交叉格挡,“嘭!刺啦!”一声,端木昀灵感受到一股巨力从双臂上传来,使得自己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收回双臂,端木昀灵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悟鸣一记大力金刚指击破了,露出了一点皮肤,上面隐隐约约有一个大拇指的指印。 端木昀灵稳了稳心神,一掌拍向悟鸣的心口。但是悟鸣这次并没有闪躲,反而是张开双臂,打算硬接下端木昀灵这一掌。不知道悟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先打中再说。 端木昀灵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悟鸣的胸前,但是手上传来的触感让她顿感不妙。因为端木昀灵感受到从掌心传来悟鸣身上肌肉和内力流动的感觉,自己这一掌不仅被卸去了大半力道,而且手掌也仿佛被吸附在了悟鸣的胸前。 端木昀灵这一掌的力道被悟鸣接下,内力推送着这股力量转移到了手指上,于是悟鸣又是一记大力金刚指,用自己的力量和端木昀灵的力量掺杂在一起打向端木昀灵的太阳穴。 端木昀灵的眼睛眯了起来,心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大力金刚指又如何,我端木昀灵还怕了你不成?! 想到这里,端木昀灵化掌为剑指,直奔向悟鸣的大力金刚指。“嘭”地一声巨响,像是有一股气浪一般弥漫开来,两个人一触即退离。端木昀灵和悟鸣的手都下垂着,同时微微在颤动。 两个人心照不宣,悟鸣举起大力金刚指,冲向端木昀灵。端木昀灵则举起剑指,与悟鸣对冲在一起。两个人的大力金刚指和剑指不断地撞击在一起,一股股内力对冲导致的气浪随着“嘭嘭嘭嘭嘭”的撞击声将两个人的衣服下摆刮了起来。 台下的看客此时都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到过如此怪异的硬碰硬,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的动作范畴。 又是对冲了十几指,悟鸣的动作显然慢了下来,而且内力的流动也变缓。端木昀灵抓住破绽,另一只手同时抬起来,双剑指直奔悟鸣。 只听得“哗啦”一声,悟鸣原来手上缠着的的佛珠断裂开了线,散落的佛珠在空中飞的到处都是。 第94章 中场休息 端木昀灵站在原地,调转内力补充着自己的消耗。而悟鸣则躺在了地上,胸前一个血洞,身边散落着佛珠。 “铛”铜锣声响起,胜负已分,一群卫兵冲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悟鸣抬离了演武场,急匆匆地去找郎中为悟鸣医治了。一个队长模样的人经过端木昀灵身侧的时候,低声说了些什么,这才随着众人离开。 在四周众人敬畏的目光下,端木昀灵回到了离云宗的位置,对凌霄低声说道:“萧统领已经安排了,一会儿找个机会去萧府一趟。” 说罢,端木昀灵便盘腿打坐,闭目养神起来。刚才的消耗也不小,端木昀灵到现在都有些手指发颤。 凌霄点点头,也跟周围其他师兄弟说了些什么,便继续观战。 由于端木昀灵和悟鸣的对决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导致接下来的人们都心气不是很高,一想到赢了要有机会和端木昀灵对上,都是一阵冷汗直冒。接下来又是几场一般的对决,很快就到了正午时分,中场休息时间。叶府毕竟是城主府,安排一百号人吃饭和临时休息还是很富裕的,因为有不同的人群,比如佛家、道家和少数民族,还有一般人群,同时开了四个大灶,为众人提供足量的食物。 叶重阳则带着萧乾、程玖隆和一众有身份的人单独开了一间厅堂,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谈论着上午对决的情况。叶青则带着萧雪霏和萧红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参加这场饭局,因为屋里还躺着一个无忧剑客呢,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所以刚一终止了上午的比武对决,萧红绫就急匆匆地拉着叶青往后院走。 “叶三,安排些吃食送到我房里,包括那位义士的份一起送来。”叶青被萧红绫拽得直往前打趔趄,但不忘回头吩咐叶三做好安排。 叶三看到两个人的接触,不禁莞尔一笑,点头答应着就去厨房那边了。 萧雪霏在后面紧步跟着,同时埋怨道:“小妹,你慢点,别把叶青拽倒了。” “快走快走!”萧红绫此时眼里只有通向叶青房间的路,全然听不到萧雪霏的声音。 叶青此时的心情还是蛮复杂的,萧红绫一直抓着他,如此有亲近感的距离让他很是高兴,但是目的却是奔着那个无忧剑客去的,就让叶青有些难受。其实萧红绫没有多想这些有的没的,对于她来说,很自然地就做出了这个举动,或许潜意识里已经开始逐渐接受了叶青,只是还没有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 萧雪霏此时并没有在意两人的关系有没有进展,而是在思考着该怎么联系上方隐。虽然从方隐的嘴里听到过很多关于洛轩的事情,但是实际接触到洛轩的时候,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有一股强力的排外感,之前是借方隐的关系才稍微对话了一番,接下来该这么做,该朝一个什么样的方向对话,目前还是毫无头绪。 “方隐,你去哪里了?”萧雪霏通过高大的院墙看向外面的天空,神情有些恍惚。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叶青的房间,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盘腿在床上打坐的洛轩。洛轩正在运转内力疗伤,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脸上滑落,身下的衣衫早已被打湿。看到桌上之前准备的饭食已被吃光,萧红绫很是高兴,而且洛轩苍白的脸颊也逐渐有了些血色,不禁惊叹于他的恢复力。由于不敢前去打扰,三人便都坐在稍微离远一点的桌旁。沏上一壶香茶,等待着叶三送来吃食。 萧红绫见气氛很是沉闷,便主动开口道:“刚才的比武还算是蛮精彩的,叶青,你觉得谁有机会取得这次演武大会的优胜呢?” “呃,我觉得是那位叫端木昀灵的离云宗弟子吧。”叶青见萧红绫主动跟自己搭话,便努力地回忆着之前演武场上的情况,“只是身为一名女子,气势是不是太凌厉了些。出手如此凶狠,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切,你不懂,比武就是这样啊。”萧红绫翻了个白眼,“不过你一个外行都能看得出来,端木昀灵确实是目前这些人里面最强的了。不知道爹有没有办法把她留在咱们临安城,有机会的话真想跟她学一学那个什么剑指,太强了。” 萧雪霏摇头微笑道:“小妹,端木昀灵你就别想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大概下一场就会弃权离开了。” “为什么啊?”萧红绫疑惑地看向萧雪霏,“她的表现那么精彩,我看别人都挺认可她的,应该没几个人比得上她吧。虽然确实是把那个和尚打伤了,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也不算违反了规则吧。” 萧雪霏说道:“和那些都无关,端木昀灵今年只有十六岁,你愿意向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学习吗?”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武功的高低和年龄又没有关系。”听到端木昀灵比自己小,萧红绫反而有一些高兴,“我在家里是最小的,如果端木昀灵可以来,那我就有一个妹妹啦,我一定会好好宠她的。” “是啊,俗话说英雄出少年,端木昀灵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力,将来不可限量啊。”叶青在一旁附和着,“如果她愿意教三小姐武功,酬劳什么的,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谢谢你啦,叶青。”萧红绫对着叶青一笑,“不过萧家还是有些家底的,即便是离云宗这等名门大派,也应该是请的起的。” 萧雪霏正色道:“好了,不闹了。其实这件事是另有隐情的,不然你以为以离云宗这等身份的人,会看的上临安城的演武大会吗?其实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如果端木昀灵达成了她本来的目的,她自然就离开了。江湖人士大多拮据不假,但不是所有人都冲着那些身外之物从而放下自己的身份的。” “原来是另有隐情啊,那就可惜了。”萧红绫听到萧雪霏的解释,便释然了。 叶青随口追问道:“有什么隐情?” “哎呀,叶青,你别问了,肯定又是我爹和你爹那边有什么事情吧。”萧红绫在萧雪霏说话之前就拦下了叶青的追问,“有些事情咱们还是不知道为好。” “哦,那好吧。”叶青还是很听萧红绫的话的,本来也是附和着萧红绫想起到一点帮助作用,但见萧红绫拦着自己,便闭口不言了。 萧雪霏在一旁看到萧红绫不再追问,暗自点了点头。萧红绫这一点就很好,不该过问的事情会立刻打住,尤其是涉及到长辈之间的事情,会及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坚决不越过那一层线。但是萧雪霏也意识到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一但关系到萧乾的事情,萧红绫就会下意识的闪躲开来,尤其是在母亲去世后,萧乾一直忙于城防事务很少回家,只有萧雪霏和萧毅在家里陪着萧红绫,导致父女关系很自然地就疏远了些。后来萧红绫养成经常四处闯祸的性格也多多少少和这一点有关系,都是为了引起萧乾的关注。而萧乾又是一个不注重细节的典型的父亲形象,他只在眼中看到了胡闹的部分却没有看到缺爱的部分。萧家这三个子女中,萧红绫和萧乾是最像的,萧雪霏心思细腻,聪慧恬静,更像母亲,萧毅则是对萧乾有一种敬畏,因此平时更加谨慎沉稳,而萧红绫那率真的性格,直来直去的样子,听人劝明事理的那种感觉,真的就和萧乾很是相似。也因此,父母二人互相别扭着,都仿佛面对着自己,却又看不到自己。 “哎,姐姐,你说端木昀灵这么厉害,那么方隐比她如何呢?”萧红绫不再纠结于请端木昀灵教导自己,转而问起另一个话题。 “嗯,目前来看,当然是端木昀灵要比方隐厉害啊。”萧雪霏毫不犹豫地说道,“一个多年行走于官场的人怎么可能比潜心修炼天赋极高的奇才要强?” “姐姐你说‘目前来看’,也就是说方隐有机会胜过端木昀灵?”萧红绫一脸不相信地问道,“不会是因为你们感情好,所以就心里偏向他吧。” “小妹,你这话说的可有点儿不像话,我可一向都是公私分明的。”萧雪霏并不气恼,反而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你也算是个习武之人,但是你听说过这世上有最强的武功吗?虽然名门大派的那些实力是比很多人都有更高的水平,但是真到了和别人对决的时候,心态才是第一位的。端木昀灵的实力毋庸置疑,但是目的性和攻击性太强,气势凌人,过刚易折,和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方隐比起来,过于纯粹的强并不是一件好事。” 萧红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说了半天,我听姐姐你的意思,还是没说出方隐哪里能胜过端木昀灵了。” 萧雪霏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简单来说,就是演武场上瞬息万变,一切皆有可能,不存在绝对的压制,有时候出其不意才能出奇制胜。” 萧红绫这次听懂了,若有所思地看向在床上运气疗伤的洛轩,然后偷偷地低声在叶青耳边说道:“叶青,你觉得无忧剑客怎么样?他能胜过端木昀灵吗?” 叶青没想到萧红绫突然靠近自己说话,一时间轻声的话语和缕缕发丝让他的耳朵痒痒的,下意识地侧头躲了一下,但还是及时地回答道:“三小姐,这些事情我就不太懂了,但我觉得大小姐说的有道理,只有到了演武场上,才能见真章。” “叶青,你这现学现卖倒是挺机灵的。”萧红绫嘟起了嘴,“也行吧,总比以前像块木头要强。” 听到萧红绫说自己像块木头,叶青心里哭笑不得,但是表面上不能表现出来。 萧雪霏在一旁其实都听到了,但是看着萧红绫和叶青的互动,她也不便参与其中。偷偷瞄了一眼床上的洛轩,又开始想着方隐的事情。 就在这时,叶三拎着两个大食盒走了进来,萧红绫已经饿了,所以她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叶三,你可来了,我都饿了。”萧红绫也不容叶三拒绝,一伸手就夺过一个食盒。 “哎,三小姐,让我来就好,您这样有失身份了。”叶三见食盒被萧红绫夺去,一脸慌张地说道,但又不敢伸手将食盒夺回来,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哎,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们萧家没你们城主府这么多规矩。”萧红绫毫不在意,将食盒蹲在桌子上,打开盖子就开始往外拿菜,“再说咱们都这么熟了,这里也没外人,就别讲究那么多了。” “是,叶三,都听三小姐的。”叶青也学着萧红绫的样子把叶三手里另一个食盒抢过来。但是没想到食盒过于沉重,拿在手里的一瞬间就是向下一沉,差点儿把食盒摔在地上。 “哎哎哎,少爷少爷,您别……”叶三都傻了,没想到叶青也来这一出,而且差点儿还摔了,吓得他一抖。 “叶三,你把早先这些碗筷收了吧。”看到叶三在那里不知所措,萧雪霏赶紧打了个圆场,“然后再拿着替换的衣物来,回头给那位义士换一下。这里你就别管了,我看着他俩就好。” “是,大小姐,我这就去。”叶三内心十分感谢萧雪霏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于是便匆匆地将之前洛轩吃光的碗蝶都收走,便离开了这里。 “哎,姐姐,你让叶三着什么急啊,一起吃完了再一块儿收拾嘛。”萧红绫埋怨道,“他这半天跑前跑后的也挺忙的,也该休息一会儿了。” “按照城主府的规矩,就你俩刚才的举动,足以让他挨一顿板子了,你可别再害他了。”萧雪霏说道,“这也幸亏是没人看到,不然的话就连叶青也难辞其咎。” “有这么严重?”萧红绫眨眨眼,不相信地看向叶青。 叶青点点头,回答道:“我和叶三私下里无妨,但若是被管家知晓,就难逃责罚了。” “你们这儿规矩还真多。”萧红绫拍拍手,“那咱们先吃吧,我真的饿了。” 三人摆好饭菜,开始享用。 第95章 旁敲侧击 叶三离开叶青的屋子,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刚才要是被管家知道自己做了僭越身份的事情,恐怕这几天都不好过了。叶青也被萧红绫带的不断做出超出之前想象的事情,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看到叶青很高兴,他自己也没说什么不满,作为仆从的自己也就不便多言了。 将碗碟等杂物送回后厨,叶三便按照萧雪霏的吩咐去库房取了些衣物,又拿了些干净的毛巾和纱布。返回到后院的时候,碰巧撞见了提前离席的沙鸣远和程玖隆。叶三本想躲开这两人,但还是被沙鸣远看到了。 “叶三,你过来一下。”沙鸣远叫住叶三。 叶三赶紧走过来,点头道:“沙老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那个人怎么样了。”沙鸣远回答道,“如果情况不妙的话,可能必须再诊断一番,开些药吃一吃。” 叶三知道沙鸣远说的那个人是指洛轩,便回答道:“回沙老先生,那人已无大碍,正在自行运功疗伤。准备的食物也都吃掉了,看起来整个人已有了些血色。” “那便好,果然我没有看走眼。”沙鸣远笑呵呵地捻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功力如此深厚,是难得一见的奇才。遥想当年我也和很多江湖名辈打过交道,此人的水平并不在他们之下。既然我的诊断没错,那招牌算是保住了。” 叶三见沙鸣远还幽默了一把,赶紧陪笑道:“沙老先生医术高超,那人就算功力再高,没有您的调理,怎么能恢复得如此顺利呢?” “呵呵呵,你还年轻,不知道一些往事,我也曾经救助过这样一位人士,当年差点儿因为疏忽大意酿成大祸,好在坚持了一下,才让事情变得顺利。”沙鸣远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既然他没事,那就不必再去看了。不过还请你等他醒了以后说一声,重伤初愈后元气不满,七天之内不得全力运功,不然会对性命有所亏损。” “是,我记下了。”叶三点头回答道。 “还有,最近一段时间也不能吃得太过于油腻,不可暴饮暴食,尽量挑一些补气血的食物,而且最近天气转冷,可以适当地熬一些参汤。”沙鸣远说道,“这点儿人参的消耗对于你们城主府而言应该不算什么吧。” “是,我一定照办。”叶三点头应道,“那个,我家少爷说了,还是要付酬劳给您,您看是不是派个人去账房那边一趟?已经安排好了。” 沙鸣远眉头一皱,摆摆手说道:“叶青有心了,不过我之前也说过了,全是看在你们救人心切的份上临时起意,算不得正式出医。若再这样,以后我可不来了。” “别别别,都听您的就是。”叶三赶紧撤回自己的话。 “不过难得叶青能想到老朽,这份心意我就领了。”沙鸣远挥挥手,“好了,没别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叶三也鞠了一躬,告别了沙鸣远,匆匆地抱着衣物向后院走去。 程玖隆之前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见到叶三离开,这才问道:“沙先生,刚才听你们二人的对话,难不成后院有人受了重伤?” 沙鸣远回答道:“啊,没什么,叶家的二公子请了一个私教,再城外被人打伤了,就请我过去看了看,不过这小伙子体格不错,我仅仅是简单地给他扎了几针,排了排毒血。刚才正好碰上他,我也就是问问情况,看样子那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程玖隆追问道:“但我听您话里的意思,那人可不简单啊,大小也算是个高手了。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受了什么伤?” “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病人的事我从不打听。”沙鸣远摆摆手说道,“而且这次主要还是看在叶城主的面子上,至于其他的,叶青自己不想说,我也就不便多问了。” “哦?说到这里,我还真是来了兴趣,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一见这个人。”程玖隆似乎若有所思,“最近城里也不太平,若是能结识如此高手,还真的想请他一叙。” “那你不如等见到叶家的二公子后问一问他的意见吧,你现在想私自去到后院厢房,那可算是擅闯私人住宅,按你的身份来说这样做也不太好。”沙鸣远看了程玖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经过这几年的调理,你的身体也应该恢复到最佳的那个状态了吧,如今在这临安城,还能有人比全盛时期的你要强吗?” “这都多亏了沙先生的药,我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程玖隆一抱拳,“只不过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多结交一些朋友,才能有更大的帮助嘛。” “只要别是那些‘朋友’就行啊。”沙鸣远指了指自己刚才出来的屋子,屋里众人行酒正酣,好不热闹。 “酒肉朋友,自然算不上朋友。”程玖隆冷笑一声,“不过有时候,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有些人就是为了一点面子,你给他了这点面子,他就愿意为你付出所有。” “嘿,等活到了我这个岁数,就都知道喽,什么都靠不住,不如有个好身体。”沙鸣远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径自走进一旁的小花园里去散步观景了。 程玖隆扭头看了一下叶三离去的方向,面具下的眼睛出神地望了一小会儿,这才转身跟上沙鸣远的步伐,和他一同钻进了小花园之中。 这个时候,从刚才两个人走出来的屋子里又走出一个仆从打扮的人,打开门后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在寻找着刚才出来的沙鸣远和程玖隆。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所以他便匆匆地直奔厨房,吩咐厨子再加几个菜。一时间炉灶的烟火气从烟囱里冒出来,伴随着炒菜的刺啦声和油烟的味道飘到了城主府的墙外。 路边聚集的一伙乞丐缩在角落里,端着乞讨的破碗,闻着这股菜香和肉香大口啃着自己手里的馒头。方隐刚好路过,也稳到了这股香味,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 “时间正好,也该吃饭了。”方隐自言自语道,看了路边的乞丐一眼。 走到路边的烧鸡摊买了一只刚出炉的烧鸡,热气腾腾的,用荷叶包着,方隐拿着烧鸡走到那几个乞丐旁边蹲下。乞丐们都不解地看着他,同时眼睛都不住地瞄向那只冒着热气的烧鸡。 “您是丐帮的兄弟吧,不知道可否行个方便?”方隐伸手将烧鸡递给了一位缩坐在墙角最里面的乞丐。 那名乞丐的身上背着两个口袋,抬眼看了一眼方隐,笑呵呵地接过烧鸡,称谢道:“谢谢这位官爷。” 随后那名两袋乞丐几下就将烧鸡撕了个“五马分尸”,分给了其余的乞丐,自己则拿了支鸡爪叼在嘴里。 “这位官爷,您有什么吩咐?”两袋乞丐问道,“丐帮规矩,不主动表明身份,认得出自然是道上的朋友。” “这一块儿你熟吗?”方隐指了指城主府。 “朋友,整个临安城都是我们的人,就没有我们不熟的地方。”两袋乞丐一笑,“当然各大小府邸我们是进不去的,您要是想偷偷溜进去,我们帮不上忙。” “不,我就找个人。”方隐摇摇头,继续问道,“你们是一直在这儿吗?” “我们的兄弟遍布全城,但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不过每个地方都会有人,您就问吧。”两袋乞丐举起手中的鸡爪,“若您不满意,这烧鸡退您就是。” 方隐点了点头,问道:“早上的时候,叶家的二公子叶青和萧家的三小姐萧红绫来过吗?他们是两个人还是另外带了一个人来的?” 两袋乞丐听了方隐的问话,挥手叫过来一个乞丐,问道:“你今天早上一直在这儿吧,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是。”那名乞丐点头道,“早上的时候,叶家的二公子带着自己的贴身仆从叶三出门了,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不过回来的时候的确带着萧家的三小姐,两个人推着一辆手推板车,板车上躺了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但是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并没有走城主府的大门,而是走的后门。三个人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方隐听后,点了点头,心里说道:看来师兄的确是被叶青和萧红绫救了,而且送到了城主府。不过听说师兄躺在板车上不知死活,大概是没什么大碍,城主府目前高人众多,以叶青的身份找几个郎中帮忙治伤还是没问题的。再说了,萧雪霏此时也应该在城主府中,有她在,就是自己的定心丸。 方隐想了想,问道:“有纸笔吗?” 两袋乞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一个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支炭条和一张草纸,递给方隐,同时说道:“纸笔费五十文,送信一两银子。” 方隐点点头,接过炭条和草纸,刷刷点点地写了几个字,随后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一起递给那名两袋乞丐:“帮我把这封信送给萧家的大小姐萧雪霏,她现在就在城主府里,今天之内送到就行。这里是报酬,多余的钱就给兄弟们打些酒喝吧。” 两袋乞丐伸手结果信和银子,也不客气,一把揣进怀里,对着方隐一抱拳:“朋友您放心,以丐帮的名誉保证,一定带到。” 方隐也一抱拳还礼,起身便离开了这群乞丐。扭头看了一眼城主府高大的院墙,便拐到另一条街巷上。走着走着,一抬头,远远地就看到了那白天都与周边低矮的商铺格格不入的高大的百花楼。这里就是方隐下一个目的地,此时的百花楼没有那么多宾客,因为往日的那些外来客商和本地巨贾都去参加演武大会了,所以百花楼趁这个时候也好好地打扫一下楼内外的环境。 刘妈此时正搬了个绣墩坐在百花楼的门口,手里抓了把瓜子,一边磕着,一边指挥着一众伙计干杂活。见到方隐走了过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毕竟白夫人也交待过了,方隐现在是百花楼最尊贵的客人,也是最重要的合作方,不能有一丝怠慢。 “方捕头,您这是有何来意?”刘妈靠近方隐,低声问道,“您这一身官服可不能进百花楼啊,不然坏了规矩。” “啊,刘妈,你放心,我不进去。”方隐摇摇头,问道,“小兰姑娘在吗?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她一起吃个饭。” 听到方隐要找小兰,刘妈便知道应该是情报交易的事情,便点头道:“应该在,您稍等一会儿,我去叫她。” “这样吧,我看附近有个饭馆,没什么人,叫来运楼,我在那里等她。”方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小饭馆,确实本应该饭点的时间却没什么人。饭馆的伙计正无聊地站在门口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看着路过的稀稀拉拉的路人,也不主动揽客了,完全是一副放弃了营生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刘妈点头答应,随即转身走进了百花楼。 方隐径自走向来运楼,但是都走到店门口了,那店伙计却只是抬了下眼皮,看到方隐一身官服也无动于衷。方隐瞧了伙计一眼,感到有些奇怪,一般的店伙计看到身穿官服的人恨不得第一时间离得老远就凑上去巴结,就算是一般的客人前来,在这没有生意的时候也要赶紧热情地招待上来,但这种冷漠的态度实在是少见。 好奇归好奇,饭还是要吃的。方隐只好也不搭理店门口的伙计,先走进了店里。好在柜台处掌柜的还在,但掌柜的也是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前,无聊地翻着账本。 方隐感到更奇怪了,但还是开口问道:“掌柜的,还在营业吗?” 掌柜的听到有人呼喊,抬眼看了一眼方隐,随即露出了一副诧异的表情。 第96章 误打误撞 来运楼的掌柜听到方隐的呼喊,看到那一身官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哟,这位官爷,您随便坐。您看看吃点儿什么?” 方隐捕捉到了掌柜的的面部变化,疑心更重了,于是问道:“我看伙计也都在门口待着,还以为已经关门了呢。不知道贵店发生了什么?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没有没有,伙计只是累了。”掌柜的赶紧打圆场,随即冲门口喊道,“牛二,招呼客人!” “这样吧,这位官爷,小店赔您一壶好酒,算是为刚才的怠慢赔礼了。”掌柜的冲店伙计喊完后,又双手合掌,面带歉意地对方隐说道,“这不是今天临安城演武大会嘛,我们店的大厨被拉去城主府帮厨了,所以只有一个刚来半年的小厨子。待会儿上菜速度慢,还请官爷您见谅。” 听到这小小的饭馆还有两个厨子,方隐也感到很奇怪,不如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这家店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妨,就随便来一桌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席吧。”方隐找了一张干净点的桌子先坐下了,不管怎么说,先观察一下。对于方隐来说,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这时候店伙计牛二散漫地迈着步子走过来,随口问道:“茶水还是茶点?” “啊?什么?”方隐不知道牛二为什么问这句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牛二听到方隐的回答,转身就走。看着牛二的背影,又扫了一眼掌柜的,对方眼神有些闪躲,方隐很快便意识到刚才牛二的问题应该是某种暗号。不过自己不知道答案不能随便碰运气回答,万一捅了什么篓子会很麻烦。方隐是不怕事,但是万一麻烦事一直层出不穷,对自己也是一种困扰。 过了一会儿,牛二拿着一坛酒和一碟牛肉回来了,放在方隐面前的桌子上,转身就走。 “这是什么意思?”方隐不禁问道。 牛二看了方隐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食材都没了,只有这些了,您凑合吃吧。” 牛二说完,就又回到门口,依着门框在那里发呆。 方隐看向柜台,打算找掌柜的说道说道,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掌柜的不见了。方隐心说:这家店是打算把客人赶走吗?但是自己还在等小兰,所以只能先忍了。 不管怎么说,先垫垫肚子,等小兰来了之后再换地方。从竹筒中抽出一双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韧性十足,满口咸香,再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小酌一杯,唇齿清香,酒的度数不高,而且略带微甜。没想到味道不错,店员的态度很是糟糕,方隐还以为给自己端来的东西都是难吃的,没想到意外地不错。 正吃着喝着,门口人影一闪,小兰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罗衫走了进来。不过身后还跟着牛二,牛二一扫之前的疲惫样子,满是精气神,和之前简直是天差地别,就是脸上的笑容有些谄媚。 “白夫人不是派人来交待过方捕头的样子吗?你们都没认出来?”小兰看到方隐桌上单薄的牛肉和酒壶,生气地对牛二说道,“你们就给方捕头吃这个?还不赶紧上酒席,都记在白夫人的账上。” “是,小兰姑娘,这不是他没对上暗号吗?也没说方捕头真的会穿着官衣就来不是?我们以为真的是官府的人,哪敢真的招待啊。”牛二赔笑道,随即小跑着奔向后厨,“您二位坐着,我去催催菜。” 还不等方隐发问,小兰便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方隐对面,微笑着解释道:“方捕头莫怪,谁能想到您挑了这来运楼请我吃饭,实在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确实有些奇怪,我都差点儿要离开了。”方隐苦笑道,“不过这牛肉和酒还不错,就是份量有些少,一会儿我请你去望月楼吃吧。” “不用不用,他们有。”小兰摆摆手,继续说道,“方捕头有所不知道,这来运楼其实是我们百花楼的一个小据点,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吃饭,所以很适合像您一样打算跟我们买卖情报的客人来此密谈,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只是我忘了告诉您有这件事,刘妈也忘了,一定是您没对上暗号,所以牛二和掌柜的才是这种态度。” “你们这么明显的异常行为,就不怕别人起疑心吗?”方隐说道,“有个词叫欲盖弥彰。这么一搞,没秘密也像是要有秘密一样。” “基本上没有人会像方捕头您一样,就这么走进来了,还硬要点菜。”小兰一笑,“大部分人在门口看见牛二那模样就都躲开了,谁还会想到进来吃饭啊。” 方隐点点头说道:“那看来是我唐突了。” 小兰说道:“一般人最多最多,不管点什么菜,看到上来这么简单的东西,早就都扭头走了,大都还得骂两句。哪有人像您脾气这么好,愣是忍住了。” “怪我,怪我,我就寻思着这地方离百花楼近一些,而且这附近也没有其他的饭馆了。”方隐说道,“本来盘算着等你来了之后再另寻他处,我要是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也不好。” “其实白夫人之前派人去各个据点安排过了,可能没来得及告知您暗号的事情,所以这来云楼掌柜的和牛二可能是认出了您,但是不敢确认,暗号没对上,他们也只是按规矩办事,还请方捕头莫怪。”小兰站起来,低头躬身道,“这也是百花楼的失误,小兰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方隐微微一笑,回答道:“没关系,既然事情都说开了,那就没事了。” 小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方隐倒了一杯茶,带有歉意地说道:“我不能喝酒,所以就敬您一杯茶吧。” 得到了方隐的原谅,小兰这才重新落座。百花楼的规矩到底有多少,方隐不知道,但是他相信换一个人来接待自己,都不会比小兰姑娘想的更周全。 “那之前牛二问我‘茶水还是茶点’,我该说什么才是对得上?”方隐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指着柜台问道,“还有那掌柜的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对应的暗号是‘百花茶一杯,百花酥二两’,您以后也可凭此暗号来着来运楼找人联系到我。”小兰回答道,“至于掌柜的,其实他才是这间饭馆真正的厨子,我刚才在外面碰到他了,就让他直接去后厨了。” 方隐点点头道:“看来小兰姑娘在这来运楼的地位还是蛮高的嘛。” 小兰一笑,说道:“方捕头真是风趣,您应该也明白这都是白夫人的威望,我仅仅是沾了光而已。” “那咱们在这里谈事情,合适吗?”方隐看了看周围大敞四开的门窗,不禁发问,“这来来往往的路人也是不少啊。” “不急,方捕头不是要请我吃饭吗?那咱们先吃了再说,我也好久没尝过这里的手艺了。”小兰起身给方隐倒上酒,“既然方捕头有时间请我这区区的侍女吃饭,说明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 方隐一笑,点头道:“不愧是小兰姑娘,我什么都不用说了。既然如此,咱们先享用美食吧,饿着肚子谈事情,可是特别失礼的行为。” 这次并没有等太久,牛二不断穿梭在后厨与前厅,将一道道菜给方隐和小兰上满桌子。虽然白夫人一定是给百花楼所有的人都交待过了,但是一对一地谈情报交易,尤其是对上冰雪聪明的小兰,他丝毫不敢怠慢。最后总共端上来差不多有十道菜,方隐并不怕浪费,他在意的是小兰吃好,才能让之后的事情变得顺利一些。 见菜已经上齐,小兰也不客气,先请方隐动筷。因为不能喝酒,所以小兰以茶代酒,不让方隐独自小酌。席间并没有太多的话,但是小兰吃饭的样子颇有大家闺秀的优雅,甚至比萧雪霏都不差,方隐不由得在心里更加欣赏于她。不过毕竟还是个姑娘,吃不了太多的东西,差不多每碟菜都尝几口就已经满足了。方隐本来是饿,但是有之前那盘牛肉打底,又有小兰姑娘优雅的一面,不管是味觉上还是视觉上不仅是一饱口福,也一饱眼福了。心里想着如果小兰没有沦落到百花楼,在任何一家大户人家里也都是名门闺秀,上门提亲的人一定会将门槛都踩断。 见方隐也停下了筷子,一直看着自己,小兰嫣然一笑,问道:“方捕头这是已经用好了?” “那是自然,全饱了。”方隐这个“全”字包涵了所有的意思。 小兰自然是听得出来什么意思,不过也毫不在意,仿佛曾经历过被这样评价一样。 “既然如此,还请方捕头先结账吧。”小兰说道,“来运楼怎么说也是个饭馆,还是要维持正常的运营的。” “那是自然,本来就是我说要请小兰姑娘,自然是不会食言的。”方隐说着,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差不多有三十两,“这些足够了吗?” “完全够了。”小兰点点头,随即起身将牛二叫过来,“牛二,方捕头结完帐了,一会儿把这些剩下的打包一下,给小梅送去,还是我那间屋子。” “好咧,小兰姑娘你放心,办的妥妥的。”牛二将桌上的银子收起来,随后另拿了一个大腕,将一些菜没怎么动筷的地方扒拉出来,都倒进大碗里。 “小梅?就是你妹妹吧。”方隐说道,“要不然我再点几个新菜。” “不用不用,这几个菜都没怎么动,够她吃的了,不能浪费。”小兰摇头拒绝道,“她还小,每天在百花楼里看到的大都是一掷千金的场面,花天酒地的酒席,不能让她认为那些才是正常的生活。必须要教给她节省,这样才能少一些以后会遇到的苦难。” 方隐听得出话里有话,便说道:“听小兰姑娘的意思,你以前好像经历过什么……” “方捕头,我不建议您过多的关心我的事情。”不等方隐问出完整的话,小兰就打断了他,“还是以您的正事要紧。” 虽然小兰脸上还挂着微笑,但方隐能察觉到她很不想谈到自己的事情。于是方隐会心一笑,点头致歉道:“不好意思,是我多事了。” “那就请方捕头随我来吧。”小兰说道,随即自己走在前面,将方隐领进了一间隐蔽的屋子。 这间屋子的门并不在明面上,而是在两根柱子的侧面,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去,这扇门刚好会被两根柱子挡住,只有走到柱子后面才能发现。而且门的颜色和墙的颜色是一样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里还有扇门。 小兰先打开门走了进去,方隐紧随其后,身后的门也自动关上了,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本以为这间密室会是那种幽暗的封闭空间,但是没想到是一间很亮堂的屋子,通风也好,光照也足。而且瓜果蜜饯一应俱全,各式的茶水点心也都供来客按需所取。 “方捕头请坐吧。”小兰指着一把太师椅道,“尊客请上座。” 方隐也不推辞,一撩衣襟的下摆就坐下来,转而称赞道:“这里环境不错啊,而且从外面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会是一个更加隐秘、稍微有些暗的地方。” “这里是用来与客人谈交易的地方,自然不能太差了。”小兰解释道,“而且外面设计成了是别人家的院墙的模样,不会有人把这里和来运楼当作是一个地方的。” “不过看样子这里来的人没有那么频繁吧,大部分客人应该还是在百花楼里进行交易。”方隐伸手摸了摸桌子,“这里倒是干净的很。” “这里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的,百花楼绝对是把客人的感受摆在第一位的。”小兰端着沏好的茶走过来,放在方隐的面前,“当然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管最后交易能不能达成,都要让客人舒心地来,舒心地走。” 方隐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想真正的舒心一次。” 第97章 正中下怀 小兰和方隐对面而坐,看到方隐喝了第一口茶,这才开口问道:“方捕头,您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就可以。” 方隐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小兰,开口说道:“这两天进行得有些不顺利,很多线索都断了,而且还节外生枝,所以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来求助于百花楼的情报。” 小兰点点头,说道:“白夫人吩咐过,百花楼将贡献一切力量帮助您,不过也希望您不要提出超过百花楼能力范围的要求。” 方隐点点头,说道:“你们能查到程玖隆的真实身份吗?” 小兰当即摇头,拒绝道:“方捕头,关于程玖隆的事情,很抱歉,百花楼没有能力调查清楚。” “程玖隆背后的势力这么大吗?”方隐诧异地问道,“就连百花楼都查不到什么。” “那倒不是,而是程玖隆这个人,一直都很神秘,不管是最早就在百花楼的姐妹还是最近和他有过接触的姐妹,都找不到任何的消息,只知道他是成兴镖局的主人,和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小兰解释道,“而且说没有势力在其中作祟也是不对的,每次白夫人派人暗中调查的时候,总会被不知道什么人阻止,派出去的人不是失踪就是死亡,有幸幸存下来的姐妹也是昏迷后才被发现被抛在了荒山野岭,醒来后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白夫人一直对程玖隆都有一种束手束脚的,现在一般便不会轻易地去调查他的事情了。” 方隐点点头,说道:“这么说,百花楼也没有什么有关于程玖隆的消息。” “当然了,如果方捕头坚持要查的话,我们是会派人去查的。”小兰说道,“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而且不能保证这次能查到些什么。” “那就不必了,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也不会轻易去做的。”方隐摆摆手拒绝道,“既然小兰姑娘已经说明了情况,就没有必要做一些无用功。” “因为百花楼毕竟只是在做情报交易,并没有习惯将一些情报串联在一起从而推导出来什么,而且这种推导出来的结果也不能卖给客人,没有真凭实据是违反我们的规矩的。”小兰眨眨眼睛,“我想方捕头您明白我的意思,或许您可以从其他线索入手,从而找到有关程玖隆的消息。” 方隐听到小兰的话之后,想了一会儿,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也是不怎么抱希望地试探性问一下,看来还要一步一步地走。最近我得到了一些线索,希望小兰姑娘可以帮我查一下有关于临安城当年起过一场大火的事情,那场大火当年的伤者名单里应该有七恶霸的大当家阎四夕,沙鸣远当时应该是给他开过治疗烧伤的药,但是后来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什么记载了,我想要知道当时阎四夕到底烧伤到了何种程度,还有在那之后的所有事情。” 小兰稍微回忆了一下,就回答道:“临安城好像是曾经有过一场大火,百花楼里有过记载,不过应该被封存在旧库房,我没有仔细看过,待我回去后,我亲自去找一下。至于阎四夕这个人,百花楼也是查不到的。七恶霸的每个人的之前的事情都有,包括阎四夕,只是自从他失踪之后,不管哪里都找不到他。” “哦?那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方隐问道,“这件事情,小兰姑娘你知道吗?” 小兰努力回忆着,缓缓地说道:“听白夫人提起过,应该是四年前,七恶霸组织了一场反动,大当家阎四夕和五当家莫问天带人将城主叶重阳逼到了绝处,后来萧统领带人赶到这才解了围,这件事之后,五当家莫问天被捕入狱,关押在天牢,而大当家阎四夕不知所踪。” 方隐心里还存疑着将程玖隆和阎四夕划等号的事情,所以他接着问道:“那程玖隆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与阎四夕失踪的时间有关吗?” 听到方隐这么问,小兰忽地眼前一亮,但是立刻就又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方捕头,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说阎四夕失踪后,程玖隆便出现了,所以程玖隆会不会就是阎四夕。但是不太可能,因为程玖隆在五年前就已经是成兴镖局的主人了,时间对不上。而且成兴镖局一直和七恶霸有仇,如果阎四夕和程玖隆是同一个人,其中的一方应该早就会暴露了。” 方隐听了小兰的分析,心里也对自己的猜测打了一个问号,但是没有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方隐继续说道:“那就请小兰姑娘除了帮忙调查那场大火的事情外,再帮我查一个人吧。” 小兰点点头,回答道:“方捕头请说。” “你刚才说七恶霸的人百花楼都有掌握,所以我想打听一下他们的四当家‘无影手’的事情。”方隐说道,“当然,如果能有一张画像是最好不过了。因为七恶霸这几个人,除了大当家阎四夕和四当家无影手,其他人不管是生是死我也见过了,只有这两个人十分神秘。而且在来这里之前,我在三宝殿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怀疑这里面是这位四当家在搞鬼。” 见方隐提到七恶霸的四当家“无影手”,小兰忽地笑了,方隐十分不解,不知道为什么小兰在这个时候笑。 小兰见自己有些失礼,便抬手用袖子挡了一下脸,恢复了之前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道:“方捕头莫怪,只是我突然觉得缘分这件事情,真的妙不可言,而我们的生活中,真的存在巧合。” 说罢,小兰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方隐,同时说道:“这封信里就是七恶霸四当家史一龙的情报和画像。本想着是给方捕头一个见面礼,没想到正中下怀。” 方隐一边接过信封,一边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小兰,不禁问道:“这是为何?难不成小兰姑娘有未卜先知的神力?” 小兰噗哧一笑,连忙解释道:“方捕头,您也算是走南闯北多年,自然是不信神鬼之说的。其实真的是巧合,您不是之前去过三宝殿处理七恶霸的二当家金钱豹、三当家柳花郎和七当家小七的案子吗?再加上您去过天牢见过五当家莫问天,大当家阎四夕至今不知所踪,六当家花和尚智远又刚刚死于非命,在我来之前白夫人就将四当家无影手史一龙的情报交给我,让我在交易之后赠送给您。真的没想到您立刻就提出了调查这个人的要求,所以我还是就将它现在给您吧。” 方隐听后就是一愣,问道:“智远才刚刚死在三宝殿不久,你们就知道消息了?” 小兰微微一笑,解释道:“在您离开三宝殿后,现任赌场主人,也就是黄龙帮副帮主黄岭喊来了衙门口的差役领走了尸首,而在衙门口有我们安插的眼线,所以这件事对百花楼来说不是个秘密。” “那如果没有其他的要求,就请方捕头在这里看完后将信和画像烧掉再离开吧。当然不是不信任方捕头的口风,主要也是为了避免情报多次流转,影响百花楼的声誉,最好是别有纸面上的情报信件流传到外面。”小兰起身叮嘱道,“而且百花楼的规矩是,如果是转交他人的情报,转交人是不能看的。一是为了避免情报多一条传播出去的风险,二是为了保护每一个姐妹。因为一个人知道的情报越多,她就越危险,万一落入歹人之手,被逼问出来的情报越多,对百花楼来说损失就越大。” “我知道了,我之前也说过,不会给百花楼的人平添多余的麻烦的。”方隐点点头,说道,“本来还想护送小兰姑娘一步,但一想到百花楼就在对面,就不自作多情了。” 小兰冲着方隐躬身施了一礼,说道:“方捕头有心了,小兰在此就心领了。关于那场大火的事情,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明天还是在这里吧,大概还是现在这个时间,我们约定好在此处相见。若方捕头有事,我就将查到的事情放在桌子上,不会有外人进来的。” 方隐点点头,抱拳说道:“有劳小兰姑娘了。” 小兰微笑着再次施了一礼,打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屋里只剩下了方隐一个人,整间屋子都静悄悄的。拆开手中的信封,里面有两张纸,其中一种看背面颜色很深,应该是画像。先打开画有画像的那一张,方隐看到史一龙的样子,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向上勾起,自言自语道:“原来真的是你啊。” 纸上画着一张长相有些普通的男子,但是方隐仔细一看,就认出了这个人。画上的男子,正是之前在三宝殿仓库中被放走的那名假装被捆住的人。他和柳花郎不同,柳花郎的真样貌偏阴柔一些,很有特点,所以他需要靠不断地乔装打扮来区分自己和方便行事。但是史一龙不一样,他是另一种路线。史一龙的长相有些大众,属于扔在人堆里也找不出他来的那种人。说真的,史一龙就算一直混在三宝殿的伙计们里,也很难认得出他不是三宝殿的人。也就是说,史一龙还是很狂妄的,他竟然为了能给方隐留下印象,愣是把自己放在仓库里,还搞了一出假捆绑的闹剧,还留下一张纸条嘲讽自己。神捕这个名号,除了能够震慑一部分人,同时也会惹来一部分自认为艺高人胆大的江湖宵小来以此增加自己的名望。方隐当然知道史一龙的心理,于是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快抓住史一龙。 将画像放在一旁,方隐又展开第二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的都是史一龙的情报。史一龙,原滇南城人士,因父母双亡,自制毒药杀害当地官员七人,判死刑后改发配至边境充军,但在押送的途中摆脱枷锁和囚牢后,毒死随性兵卒十人,随后逃跑,隐匿于江湖。失去音信五年后再次出现,于西山城再次毒杀当地大户刘氏,抢夺金银财宝共计十万两未果,在刘大户家墙外被捕入狱,宣判斩立决后,于行刑当天在刑场当场毒死侩子手和押解其两名官兵后逃离。此后一直在江湖上不断作案,不断被捕入狱,又不断逃脱。三年后出现在临安城,加入七恶霸,至今未曾离开,号称“无影手”。史一龙此人善制毒物,所下之毒大部分无色无味,且精通下毒手法,可杀人于三里之外。史一龙擅长开锁与破解机关技巧,不过此人貌似轻功不高,而且方向不识,被捕的很多次都是在案发现场附近。史一龙生性孤僻,不管是在七恶霸中还是以前的组织里,都是独来独往,从不按组织安排行事。所以七恶霸多次集体行事的时候,除了不见阎四夕,还有就是看不到史一龙。但情报中猜测史一龙其实一直混在周围的人群里,远远地等待着时机才行动。最近三宝殿的命案导致七恶霸分崩离析,但也不见史一龙有什么行动,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这个组织里还是只为挂个名号。 接下来的内容就是一些史一龙的作案手法和案底,看着看着,方隐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看来在三宝殿的时候,铁掌花和尚智远中的夹竹桃的毒,一定是史一龙所为了。不过轻易被捕这一点,方隐完全有不同的看法。因为从和云无影的接触中来看,既然会开锁,那么轻功也一定不俗,至于故意被抓到,完全就是为了挑衅当地的官员和牢狱,轻易地被抓进去,再轻易地逃狱,不仅可以凭借给当地带来麻烦以此取乐来满足自己的心理,而且可以增加自己在“盗贼”这一行业的名望。 不管怎么看,史一龙都是一名盗贼,只不过是一名会下毒的盗贼。将两张信纸叠起来,用桌上的蜡烛烧掉,看着四散的飞灰,方隐心里便有了主意,暗道:既然是贼,那就好办了。我方隐身为捕头,要说别的可能不会,会的就是抓贼。 第98章 不明的转机 方隐从来运楼的密室中走出来,发现掌柜的已经回到了柜台处,恢复了百无聊赖的样子。见到自己出来,也没有多余的打声招呼。牛二也是回到了店门口,倚着门槛闭目养神,一副不想招揽生意的样子。方隐大概明白了,因为在他们交易已经完成,所以不再多搭话算是他们的规矩了。 走出来运楼,方隐思索着下一步该去哪里。因为本来自己计划好的事情是,找到铁掌花和尚智远之后,以无忧剑客为诱饵引导他说出自己知道的情报,但是没想到被无影手史一龙盯上了,用了夹竹桃的毒让智远毒发身亡。现在自己反而有些处于被动的地位了,本来刚要抓到一些线索,还是中断了。程玖隆的身份存疑,需要等待小兰明天带来的消息;叶重阳和程玖隆到底有什么秘密交易,需要等待明天小三元那边冯天巧能不能解开那个长方形的铁块,而且还要看看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师兄洛轩在养伤,目前来说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都是安全的;无影手史一龙现在下落不明,但是此人的性格狂傲,恐怕还会来挑衅自己,他也一定掌握着什么情报,甚至还可能有七恶霸大当家阎四夕的消息;沙鸣远也是关键人物,只是自己还没有与他有更多接触,而如今他也应该在演武大会上,但是自己不能去城主府,因为会被叶重阳抓到,并且强迫去参加演武大会,因此不能现在就露面,要找个机会单独和他接触才行。洛家的灭门惨案涉及的关键团体索命鬼的消息也不多,不过方隐并没有太多急躁,毕竟是陈年旧案了,也不指望一时之间就可以得到明确的线索。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接下来的半天时间不能就这么无目的地闲逛,如今临安城的几方势力正在面临重新洗牌的境地。七恶霸名存实亡,七个当家已经死了五个,还剩下不知去向的两个,总部三宝殿已经托付给了黄龙帮的副帮主黄岭,黄龙帮的势力进一步扩大;成兴镖局的程玖隆目前看似是这几方势力中最具实力的,但是李鸿盛明显地指出自己与他有世仇,所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是迟早的事情;而看似中立的百花楼实际上偏向于叶重阳,而叶重阳和程玖隆有所勾结,如果势力变动后说不定会选择加入程玖隆一方;至于金半城,他属于纯为了利益而为,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方隐一边思考着,一边在大街上走着,忽地身后传来了喊声:“方隐!” 方隐一回头,看到一男一女牵着马正向自己招手,不禁转忧为喜,立刻转身小跑过去:“柳师叔,蔡师叔,你们回来了!” 那一男一女正是柳正阳和蔡雨桐,从江舟城得知苏婉彤已经离世的消息后,在卢妈的要求下,身心备受煎熬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急匆匆地上了路,马不停蹄地直奔临安城。两个人一刻都没有休息,就连马都跑得舌头耷拉在外面挂着白沫。到了临安城门口,守城的士兵也没过多阻拦和盘问,因为柳正阳和蔡雨桐两人都是江湖人士打扮,而今天参加演武大会的都是这样的装扮,所以守城的士兵就格外的松。 等到进了城,柳正阳和蔡雨桐发现今日的临安城比往日要更加人多一些,而且城中持刀挎剑的侠客格外的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进城门的时候,看到城墙上还贴着无忧剑客的悬赏令,以为是城主召集了众多江湖人士来一起捉拿无忧剑客。但随后稍一打听,这才知道今天是演武大会的第一天。想到萧乾和方隐他们一定也要去参加,因此两人想着先回萧家稍作休息,再做打算。 在大街上走着,忽然蔡雨桐指着前面,喊了一声:“方隐!”方隐这才和两人相遇,赶紧走过来汇合。 “你没去参加演武大会吗?”柳正阳问道,“这不像你的性格啊?剑圣师兄也是个好勇斗狠地人,这么多年你也受了他不少影响,有如此和高手切磋的机会,难得你没去。” “柳师叔,您看您说的,我这两把刷子哪够看的啊。”方隐说道,“我这不是公务在身,不敢多耽搁嘛。再说了,那离云宗的端木昀灵也在,我自诩难以在她手底下走过几招。” “不就是离云宗凌青海那老小子吗?”柳正阳哼了一声,“想当年也不过是跟我斗个四六开,再加上他被小轩所伤,早就不如以前了,他的徒弟我看也就那么回事。” “是,那跟您一比自然是不算什么。”方隐赶紧恭维道,但是看到蔡雨桐在一旁沉默不语,于是问道,“蔡师叔,您二位这一趟江舟城之行,真的辛苦了。” 提到江舟城,柳正阳也没话了,蔡雨桐则抬起头看,眼神忧郁地看向方隐。方隐看到柳正阳和蔡雨桐的脸色都不太对,自己也通过师兄洛轩的讲述得知了苏婉彤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因此他立刻就明白了两人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 蔡雨桐一开始看到方隐还很高兴,但是提到江舟城,又想到苏婉彤的死,鼻子一酸就眼眶湿润了,双手抓着方隐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抖:“方隐,我们去了江舟城,但是……” “蔡师叔,您不用说了,我也已经都知道了。”方隐赶紧扶住蔡雨桐,“你们离开之后,我想办法和师兄见了一面,他和我说了有关于苏婉彤的事情。让你们白跑了一趟,真的是很抱歉。” “不算白跑,毕竟我们也见到了……如果听传言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柳正阳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这才说道,“好在亲眼所见,也就没有那么遗憾了。” 蔡雨桐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方隐的眼睛,问道:“你见到了小轩,他怎么样?” “师兄他受了伤,在城主府静养,没有大碍。”方隐如实地说道,“只是现在还不能见他。” “什么?他受伤了?严不严重?”蔡雨桐关心道,“你的身份应该可以把我们带进城主府吧,你带我们进去看看他,我这里还有从柳剑山庄带出来的秘药。”、 “蔡师叔,您放心,师兄他现在是最安全的。城主府对他来说此刻是最危险的地方,却又是最安全的地方。”方隐解释道,“我们现在最好别去见他,等他恢复了以后再说吧,反正他现在也应该知道自己不能再四处乱跑了。” “可是……”蔡雨桐还使很担心,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柳正阳打断了。 “你就相信方隐吧,而且小轩那孩子的实力,你心里不是也有数吗?”柳正阳正色道,“收一收心吧,重点是接下来要怎么做,咱们得好好商议一下。” “是啊,蔡师叔,柳师叔说得对。刚好我也遇到了些困难,您二位在此刻回来,我希望有些事情可以帮我一下。”方隐赶紧接下话茬,“咱们先回萧府吧,现在萧府也没什么人,可以先休息休息。这一路风尘,我看柳师叔和蔡师叔也都累了,等你们休息好后,咱们再作商议。” “那就都听你的吧。”蔡雨桐点点头。 方隐接过蔡雨桐手里的缰绳,主动将马牵过来。三人结伴而行,一起回到萧府。刚到大门口的时候,方隐就看到了一队官兵匆匆地从萧府里面走出来,很是诧异。再看到离叔亲自将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送出来,还互相说了些什么。那名队长又随后行了个军礼,这才离去。 离叔送走了这队卫兵,转身刚要进门,忽然目光一扫,看到了正在走过来的方隐、柳正阳和蔡雨桐,赶紧收回已经迈进萧府大门的脚步,向着三人迎了上来。 “方少爷,柳先生,柳夫人。”离叔打着招呼。 “离叔,刚才那人是谁?”方隐问道,“看装扮应该是萧统领贴身的那队城防军,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不是,老爷吩咐他们送来一个在演武场上重伤的人,暂时放在萧府的客房疗伤,同时安排了两个人看管。”离叔一边说着,一边使了个眼色。 方隐立刻就明白了,说是看管,其实就是监视,都安排贴身的城防军戒备了,自己就不便多问了。而且客房在萧府偏僻的侧院里,既不会被本家的人打扰,也方便保护萧府的人。 “既然是萧统领的事情,那我们也多加注意吧。”方隐对离叔说道,“离叔,那就请安排一个房间,让柳师叔和蔡师叔休息一下吧。他们刚从江舟城回来,一路奔波,应该很是乏累了。” “方少爷放心,柳先生和柳夫人都是萧府的贵客,我自会安排妥当。”离叔说道。 “柳师叔,蔡师叔,两位就请先休息好,回头再一同商议吧。”方隐回头对柳正阳和蔡雨桐说道,“” 随后离叔便立刻安排人将柳正阳和蔡雨桐送到舒适的客房,两匹累得脱了相的马也都安排到马厩里喂养修整。方隐则单独将离叔拉到一边,低声问道:“离叔,萧统领竟然会从演武场救人出来,这件事有点儿蹊跷啊。” “方少爷,您就别打听了,虽然我很想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但这次老爷也没跟我说,只是交待府上的人不能靠近,受伤的这个人武功高强,只需要等着有人来找他就行了。”离叔一脸苦笑着解释道,“而且还提醒我,不管听到什么响动都不要去看,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 方隐听了离叔的话,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分析道:“不对啊,按照萧统领的性格,不应该会这样。把府上无辜的人陷于危险的境地,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难道说,他有把握知道要来的那个人可以保护所有人?” 离叔一笑,说道:“这么复杂的事情,那就不知道了。不管老爷做什么,都自有他的道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知道听主人的就是了。” 方隐点点头,问道:“离叔,那我自己去看看总可以吧?” 离叔摇摇头,回答道:“你去了也白去,刚才那一队城防军留了两个人守着,不会让你去的。” “那我去试试。”方隐还是不死心。主要也是为萧府担心,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了,对萧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有些感情,他自然不想看到有人受伤。 “那你去吧。”离叔叹了口气,“老爷他也没说你不能靠近,但是我觉得你够呛能进得了那间客房。我去给那两位贵客安排些膳食了,你自便吧。老爷小姐少爷都不在,你注意别闹得太大动静就行。” “离叔,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说罢,方隐便离开了离叔。 按照离叔的描述,方隐穿过两进院落,向南一拐,进了萧府最偏僻的一个院落,那里是不常用的客房区,因为有些老旧,没怎么维修过,不过勉强能用。这里既可以当临时的住所,也可以当短暂的牢房。 一进这间院落,方隐就看到了一间客房前站着两名城防军的卫兵。方隐假装一副无所谓的状态,慢慢地走近。 “方捕头,萧统领交待过,这里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您请回吧。”当方隐刚一靠近,其中一名卫兵立刻举起了手中的长矛,斜着拦在方隐面前。 “我不进去,我听说有人在演武场受伤了,所以就是想问问,里面躺着的是哪位?”方隐微笑着举起双手挡在自己身前,“参加演武大会的大都是武林高手,我担心他醒来后对萧家有威胁。” “方捕头莫担心,萧统领自有安排。”另一名卫兵也把手里的长矛横过来,和另一柄长矛形成十字拦住方隐,“您请回吧。” 方隐见两个人态度坚决,只好越过长矛的缝隙看了看禁闭的门窗,不过仍然没看到什么,因此只能作罢,冲两个人一抱拳,便离开了。 第99章 顺藤摸瓜 方隐见说服不了守在客房前的两名城防军卫兵,所以便知趣的离开了。一边琢磨着进去客房的方法,一边走出这个院落。忽地听见上方有瓦片的响动,方隐的目光立刻投射过去,但是并没发现任何人影。 双腿一躬,用力一跃,方隐立刻就窜上了屋顶。环顾四周,方隐仔细地观察着每一方屋顶,同时手握上了烈鸿的刀柄。 “是哪位朋友?鬼鬼祟祟地,光天化日之下,见不得人吗?”方隐高声问道,同时警惕着四周围的响动。 忽地一阵微风吹来,扫过方隐的后颈。方隐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正要转身回头,但是一柄冰凉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咽喉处,同时一个声音从后脑传来:“方捕头,不要声张,别坏了萧统领安排的好事。” 方隐并没有感觉到杀气,因此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那还请端木姑娘手下留情,离云宗的剑法高深莫测,手中无剑胜似有剑,在下着实是领教了。” 缓缓地转过头去,余光瞥到身后的人,正是离云宗的小师妹端木昀灵。其实抵在方隐咽喉处的并不是什么匕首,而是端木昀灵的手指。端木昀灵站在方隐的身后,虽然矮了方隐一头,但是气势完全不输于他。 “方捕头好听力,竟然认出了我。”端木昀灵虽然说着平静的话,但是手指仍然抵着方隐的咽喉,“不过为了避免耽误正事,还请方捕头忍耐一下,不要声张。” “离云宗的轻功‘踏虚凌云’我曾经见识过,我自认为你也得到了真传,因此无论如何我都听不到你的声音。”方隐毫不慌张,微笑着说道,“不过能认得出你,完全也是拜这‘踏虚凌云’所赐。未见玉人,风起见人,乘风而来,乘风而去。如今在临安城能有这本领的,只有你一人。不过希望端木姑娘能够放下戒备,我不是你的敌人,咱们可以好好地对面谈一谈,不然你想靠打晕我再单独行事,对你来说或许有些困难。” 端木昀灵听到这话,忽然觉得腹下不太对,目光偷偷向下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方隐的烈鸿刀已然出了鞘,刀尖也抵住了自己的丹田上。 “不知道是你的剑指快,还是我的烈鸿快。”方隐平静地说出这句十分具有威胁性的话。 “不愧是方捕头,端木昀灵算是见识了。”端木昀灵说着,撤回了自己的剑指。 方隐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和离云宗作对,只是端木昀灵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敌意有些明显,出于自保他只能同样想办法威胁过去。 见端木昀灵收回了抵在自己喉咙上的剑指,方隐也将烈鸿收到入鞘。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响,方隐便和端木昀灵打了个照面。 端木昀灵率先抱拳躬身,言语中带着歉意道:“方捕头,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端木昀灵一个小姑娘先道了歉,方隐也就不好说什么,再加上本来也没什么恩怨,剑圣和离云宗的长老凌青海也是好朋友,因此方隐也抱拳躬身道:“端木姑娘,之前也是我唐突了,重新再见一礼吧。” 端木昀灵也同样以礼相还,问道:“不知道方捕头为何在此?之前在演武大会上也未曾见过您。” 方隐内心“嘿”了一声,端木昀灵是典型的技艺在身底气十足,自己还没问她为什么在萧府的房上,反而先问起自己来了。 “端木姑娘,我现在暂时住在这里啊。”方隐解释道,“因为办案归来,打算在萧府上休息一下。没想到听到房上有动静,还以为大白天有人打算对萧府心怀不轨,就上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那是我们唐突了。”端木昀灵光然大悟道,“刚才是我和师兄一起在这里观察着那间客房,只是看到方捕头您直奔那里而去,又像是想进去和里面那人接触,因此我们就起了疑心。如果冯捕头是暂时住在这里,那么对此感到好奇有所行动也就说得通了。” “毕竟我在萧家暂住,有些防备之心也是正常的。萧统领突然从演武大会上拉来一个伤患,并且告诫府上的下人们都保持远离,因此我就想着能不能出一份力。万一屋里那人对萧府的人有什么威胁,我也好早就打算。”方隐说道,“不过,我怎么没看到你口中所说的师兄?” “师兄凌霄回去演武大会的现场压阵了,留我一人在此足矣。”端木昀灵回答道,“也就是说方捕头听到的动静正是他离开时候的声音。” “那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呢?如果真的有事情可以到萧府一坐,又何必在这房顶之上隐匿气息呢?”方隐好奇道,“据我所知,离云宗的长老凌青海与萧统领素来交好,应该将离云宗的弟子不会拒之于门外。” “方捕头,其实正是萧统领的主意,我才在此等候。”端木昀灵回答道,“看样子方捕头并不知情,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当作没见过我,然后听从萧统领的告诫,不要靠近那间客房。” “我的恩师剑圣也和离云宗的诸位长老关系不浅,不知道端木姑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忙的地方。”方隐说道,“要说武功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要论收集情报,或许我这里有端木姑娘需要的消息呢。” 听端木昀灵这么说,方隐便很自然地提出要帮忙的需要。因为离云宗算是和剑圣来往密切的名门大派,方隐这也算是在面上要给足离云宗面子。 端木昀灵的神色稍显为难:“这个……多谢方捕头的好意,只是这件事还是不麻烦您了,这完全是我们离云宗的内部私事。” “既然端木姑娘这么说,那我……”方隐刚想客套一下就离开,没想到忽地听到了些什么动静,就立刻噤声,同时示意端木昀灵隐藏身形。 端木昀灵立刻会意,和方隐一起伏在屋顶上,两个人一齐看向院内。只见两名郎中装扮模样的人各自拎着药箱匆匆地走进了后院,来到两名城防军卫兵前,说了些什么,又打开药箱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两名卫兵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一次来了两名郎中,看来伤得不轻啊。”方隐轻声说道,“还需要担心里面那人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吗?” “没有,我并没打中他的要害,应该只是内力爆冲导致体内紊乱,暂时昏迷罢了。”端木昀灵在一旁说道,“而且按照悟鸣的身体,他那顶多也算是皮外伤。” “皮外伤?”方隐回忆着刚才端木昀灵要挟自己的身手,问道,“你不会是觉得皮外伤也能导致一个人需要被人抬着走吧?” “我只使了一招剑法归心而已,他完全是因为被自己的一阳指反噬。”端木昀灵轻描淡写地说道,“而且我留着他的命是有用的,我不可能真的下死手。” “剑法归心……一阳指……”方隐听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一个是离云宗的绝学,一个是少林寺的绝学,两大绝学对决之后一方只受皮外伤,这得是一场什么样的对决啊。 “那这位悟鸣看来是少林寺的弟子了。”方隐说道,“离云宗什么时候和少林寺有矛盾了?” 端木昀灵见这件事躲不过去了,只好解释道:“其实离云宗和少林寺一直都没有什么矛盾,只是有一件我们宗内的丑事罢了。悟鸣的确是少林寺的弟子不假,可他并不是一直在少林寺学艺,而是中途经人指引,到少林寺潜伏多年,从而偷取武林绝学。但是这一点,少林寺的人都不知情,况且悟鸣多年的隐忍,已经打入了少林寺的高层内部,而指引悟鸣这么做的人,其实是我们离云宗的一个叛徒。” 方隐忽地灵光一闪,问道:“难道是赤血峰的那件事?赤须仙人云之涯竟然还在人世?” 不愧是方捕头,这天底下的事情可能还真没您不知道的。“端木昀灵听到“云之涯”这个名字,微微动容,说道,“什么仙人,云之涯只是一名叛徒罢了。” 看到端木昀灵的眼中强压着愤恨,方隐大概明白了端木昀灵为何会在临安城的原因,也明白了萧乾为什么愿意出手相助。 赤须仙人,原本是离云宗的开山长老之一,武功高强,当年就连剑圣也只能和他战得一个平平。一头赤色长发,一脸赤色长髯,因此被尊称为“赤须仙人”。不过只因他一生习武痴迷,追求武学的极致,到最后为之癫狂,觉得自己的武学达到了顶峰并不是尽头,其他自己未掌握的武学也要一并据为已有才是真正的强者。于是在某一天,在赤血峰设计宴请离云宗的其他众长老,以此为圈套强行夺取其他长老的绝学,破坏了离云宗的规矩,犯下了大忌。之后在众长老的围攻之下,赤须仙人因不敌众长老,身受重伤,只身掉下赤血峰的悬崖,生死不明。离云宗的众长老也死伤惨重,离云宗可谓是经此一劫,便落难于其他的命门大派。其中执剑长老凌青海也被重伤昏迷,筋脉断裂,差点儿武功尽失,当时年幼的端木昀灵也在赤血峰的现场,年幼但天赋极高的她被凌青海视为掌上明珠一直带在身边,因此目睹了这一惨剧。本以为赤须仙人云之涯摔下赤血峰后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事后离云宗派大量弟子下山搜寻,未见得云之涯的尸体。后来在江湖上就有了一个传闻,一个神秘的组织专门派人潜入其他门派,偷学武林绝学,随即销声匿迹。这个组织方隐也曾经留意过,因为很多和剑圣关系不错的人都求到了剑圣这里一番诉苦,恰好方隐势头正盛,不管是出于江湖道义还是听从师父的吩咐,方隐都有意地调查过一番,在此期间有调查出幕后的主使就是赤须仙人云之涯,不过也只是传言,方隐并未见过真人。再后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几个门派曝出被云之涯派人潜入过,成功的人自然偷取绝学后便隐匿了,失败被发现的人则会当场自爆内力、自毁性命。因此云之涯从未被真的抓到过,而且不知道云之涯到底给这些自己派出的人下了什么迷魂汤抑或是使了什么招数,没有一个人会暴露云之涯的消息。 离云宗当然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没有放弃搜寻赤须仙人云之涯这个自家门派的叛徒,好歹也是自己宗门惹出来的祸,当然要首当其冲。虽然这件事影响非常恶劣,但是近年来云之涯掌控的组织低调了很多,也见不到其他门派有发现过“叛徒”的事情了。端木昀灵自然从小也一直记得这份仇恨,这次离云宗得到了关于云之涯的消息,派弟子下山,她也是极力争取,才征得了凌青海的同意,和几位师兄一起下山。得知临安城即将要召开演武大会,云之涯多年派出隐藏在少林寺的悟鸣也在参会的名单里,于是她们便来到临安城寻求萧乾的帮助。毕竟在城里不如在野外,如果大肆张扬地动手,会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为离云宗的弟子绝不可这么做。因此便隐藏身份,一并参加演武大会,试图寻找说服悟鸣的机会。不过看悟鸣的样子,只能动武了,因此端木昀灵便出手将其打伤,并之前和萧乾商量好的事情,将悟鸣抬离城主府到萧府,离开众人的视线,方便端木昀灵之后单独行事。本来设计好的是悟鸣在萧府被端木昀灵逼问,但是又怕悟鸣醒来后大开杀戒,伤及无辜,因此她打算隐匿自己的气息,等悟鸣醒来后逃脱,自己在后面暗暗地跟踪,从而顺藤摸瓜,能找到云之涯最好。如果找不到,就半路再下手,逼问赤须仙人的下落。 第100章 出难题 听了端木昀灵的计划,方隐恍然大悟。原来她这一切的行为都是为了抓到当年离云宗的叛徒赤须仙人云之涯,悟鸣是云之涯派出来偷学少林绝学的人。因为生擒悟鸣并逼问他,是得不到有关于云之涯的下落的,而且一但逼急了悟鸣,恐怕他会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宁愿自杀也不吐露有关于云之涯的消息。因此端木昀灵打算还是要悄悄地跟踪他,放长线钓大鱼。 方隐和端木昀灵在屋顶上趴伏着,看着进去的两个郎中不一会儿就出来了,远远地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离开的脚步也是匆匆而行,不敢多做停留。 送走两个郎中,门口的两个城防军卫兵继续恪尽职守地站岗,偶尔有一两个萧府的仆人到这个院落里的角落拿取一些杂物,基本上就没人过来了。 方隐听端木昀灵说完了事情的原委,心里大概明白了这到底是件什么事情。因为居高临下,很容易看得清楚,方隐忽然见到那间客房的后窗户被一只手轻轻地推开,随即一个胸前缠着纱布的和尚蹑手蹑脚地翻了出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看来这就是端木昀灵说的那个叫悟鸣的人了,正门处的两名卫兵均尚未察觉,兢兢业业地站立在门的两侧。只见悟鸣翻到外面之后,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方隐怕自己暴露影响端木昀灵的计划,便趴伏得更低了一些。 悟鸣好像意识到这里不是城主府,但是因为身上有伤,所以十分谨慎地慢慢摸到了墙根处。听了听四下里也没有声音,便双膝一弯,伸出一只手便勾住了墙头。腰部再一用力,整个人就翻了过去。 方隐刚想偏头提醒端木昀灵,但发现端木昀灵早已经消失了,大概是已经跟在了悟鸣身后。方隐不禁再次感叹端木昀灵的轻功,真的是来去无声。刚想起身,看到身侧的一片瓦片上有几个水渍写成的字,“日后再见,请多赐教”,应该是端木昀灵留下的。 方隐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后生可畏啊,就凭我现在这本事,还真不一定能胜得过这端木昀灵啊。” 从屋顶上站起来,见那两名卫兵还在守着空荡荡的客房,方隐也不再管了。因为按照端木昀灵的说法,悟鸣是要故意放走才行,萧乾也一定都安排好了,这两个卫兵到时候自己就撤了,所以自己也就没必要多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还是和刘正阳与蔡雨桐一起商量后面的事情更要紧。 至于那逃走的悟鸣,自然有端木昀灵跟着。而且也不是方隐的事情,就不便插手了。 悟鸣从萧府翻出去,一边警惕着四周有没有人跟踪自己,一边只挑小路走躲开人的视线,也不敢走房檐屋脊,一路小跑着直奔城主府的后墙。端木昀灵完美地隐藏身形远远地跟着,看到悟鸣又回到了城主府,心里直犯嘀咕:按理说,悟鸣已经是战败退场的身份了,而且自己也仔细观察过了,并没有其他人与他同一阵营。悟鸣就是一个人来的,一旦战败就可以直接离开城主府了,赖在这里不走除了丢脸什么也得不到。但这时候他身上受了伤还要回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悟鸣顺利地躲开人群,摸到了城主府的一面后院墙,再次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用力一跃就翻了进去。 端木昀灵则飞身上了城主府的墙头,再轻轻一跃落到了一间稍微高一些的屋子的屋顶上,将院中的情况一览无余。整座院落景色有致,一座小小的假山被高大的影背墙一分为二,分东西两个厢房区。两边的厢房都盖的相当华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住所。按照城主府的位置来说,这里应该是城主的家人住的地方,附近也没有安排人手防备,应该是不那么亲密的。 院里并没有看到悟鸣的身影,而且整座院落都静悄悄的。自己应该是没有被发现,但是悟鸣去哪里了呢?应该没有逃出这座院子,按他的身法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快。 突然,只听得“哗啦”一声,院落西侧的一间厢房的门被撞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被甩了出来,摔到了院中。 端木昀灵定睛一看,发现摔到院中的那个人正是刚才失去踪迹的悟鸣。但是此刻悟鸣身下都是鲜血,胳膊也少了一条,躺在院里痛苦地扭曲着身体。 端木昀灵大吃一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见悟鸣虽然少了一条手臂,但性命无忧,所以她打算先看看再说。正在这时候,刚才的那件厢房中走出了一名身穿灰色衣衫的人,手里持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利剑。往那人脸上看去,端木昀灵当时就愣了一下,暗道:这不是无忧剑客么?他怎么在这里? 要说起洛轩为什么在这里,还不如说这里的院子其实就是叶青的房间所在的院落。原来就在中午时分,萧雪霏、萧红绫和叶青在屋中用餐完毕,见洛轩还在打坐疗伤,都不想上前打扰。 过了一会儿叶三将桌面收拾干净,也把要给洛轩吃的食物放到桌上,四个人开始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叶三一直站在门口放哨,就怕有人突然进屋发现这里藏着一个人就不好了。忽地管家走进了后院,叶三赶紧迎上去。 “管家大人,您这是往哪儿去啊?”叶三满脸堆笑地很巧妙地拦住了管家。 “嘿,叶三,我正找你呢。”管家一脸不悦,看到叶三的笑脸也不减怒意,“都说了咱们是城主府,不要再结交你那些狐朋狗友,你就是不听。你看看,就连乞丐都找上门了!” “什么乞丐?”叶三十分诧异,“管家大人,您说笑了,我哪儿认识乞丐啊?是不是讨饭的知道我的名字,糊弄您呢?” 管家一把就抓住了叶三的胳膊,连拉带拽地就把他往外拉:“他怎么不知道咱们府上其他人的名字,就知道你的呢?别废话了,赶紧把他打发走,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可别搅了老爷的兴致。” “我这就去看看。”叶三也被说懵了,但是看管家挺着急,而且自己也怕给叶青惹麻烦,就赶紧顺着管家的架势走。 叶青看到叶三要被管家带走,不禁问道:“哎,叶三,你这是要去哪儿?” “少爷,您和萧大小姐和萧三小姐稍作休息,我马上就回来。”叶三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叶青的提问发出回应。 叶三随着管家来到一扇后门处,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坐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唱着数来宝。 “就是他,你快去。”管家离的老远就捏起了鼻子,推了叶三一把,自己不再靠前。 叶三耸耸肩,走到后门口,凑过去一看乞丐的脸,顿时就乐了。这乞丐自己还真认识,不过他眉头一皱,说道:“怎么是你?不是说过这几天不能到城主府来吗?这几天查的严,剩菜剩饭都不能留。” “嘿嘿,没事就不能来找小哥们儿叙叙旧了?好歹你也是差点儿进了丐帮,咱俩也算半个同门吧。”那乞丐说着,随手撩了撩不知道多少天都没洗过的长头发,“你命多好啊,在城主府伺候少爷美滋滋的。” “少废话,有事快说,管家盯着呢。”叶三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向后努努嘴。 “萧家的大小姐萧雪霏在你们这儿吧?”乞丐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叠过的纸条,递给叶三,“这是方捕头要交给她的消息。” 听到“方捕头”三个字,叶三当然知道是谁。便赶紧伸手接过纸条,顺手就藏进了袖子里。 由于叶三堵着门,背对着管家,所以管家也没有发现他俩的小动作。 “回头见。”纸条已经送到,乞丐也不再废话,继续哼着数来宝离开了。 叶三则一把将门关上,同时脸上挂上了虚假的微笑,转身对管家说道:“管家大人,已经没事了。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我曾经施舍过他们,就总有人想占小便宜,来蹭吃蹭喝的。” “叶三啊,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不然老爷也不会选中里去专门伺候叶二少爷不是吗?”管家见乞丐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数落叶三,“都是你招来的,这次就算了,回头想办法告诉你那些朋友,城主府开粥棚布施的时候再来,平时别来讨饭,怪晦气的。再有下次,我可要扣你的钱了。” “是是是,管家大人息怒,绝不会有下次了。”叶三点头如捣蒜,不管怎么说先答应下来,应付过去。 管家并没有发现纸条的事情,所以叫叶三态度不错,便挥挥手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行了,知道错了就行。你赶紧回去喊二少爷他们吧,下午的比武就快要开始了,别让老爷等他们。” “哎,我这就去。”叶三点头应道,脚下迈着小碎步,匆匆地向后院走去。 叶三很快就回到了叶青的房间,对着三人施礼道:“少爷,我回来了。大小姐,三小姐,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什么需要的了,下午的比武应该快要开始了吧。”叶青说道,“叶三你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快提前过去吧,尽量别走在我爹后面。” “是。嗯……”叶三虽然答应着,但是眼神直往萧雪霏那里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叶青见叶三没什么动作,不禁问道:“叶三,你怎么了?刚才出去了一趟去做什么了?” 萧雪霏多聪明,见叶三不断看向自己,瞬间就察觉到了叶三的异常,于是开口说道:“叶三,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们三个都是一起的,但说无妨。” “是。”叶三见萧雪霏都这么说了,于是赶紧从袖口里拿出那张纸条,递给萧雪霏,“刚才方捕头派人送给您一封信,我不知道该不该单独给您。” “没事,我们三个你大可放心。”萧雪霏接过叶三手里的纸条,“既然是方捕头可以交待给别人带来的信,就不是绝密的事情。” “方隐派人送信?都送到城主府来了,他自己不能来吗?”萧红绫好奇地凑过来问道,“他就算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应该都没人可以阻拦吧。” “方隐应该是有别的事情要办,所以抽不开身。”萧雪霏一边说着,一边展开那封用碳条写的信,看完后微微一笑,“这么困难的事,你方隐竟敢就这么草率地让我帮忙,看我回头怎么找你算账。” 听到萧雪霏笑骂着,萧红绫将纸条拿过来,好奇道:“方隐到底写了些什么啊,竟然让姐姐这样说。” 萧红绫拿过纸条展开,叶青也在一旁偷偷的贴近她,好奇地看向纸条上的字,其实上面就写了两句话:墨魇乃至邪之剑,不可使其近于无忧剑客之身。 “无忧剑客,墨魇剑?”萧红绫看完后歪着头琢磨着,“他的那柄剑原来有名字啊,按照方隐的说法,叫做墨魇。不过这至邪之剑是什么意思?叶青,剑不是死物吗?也和人一样会分正邪吗?” 叶青在一旁听到萧红绫的提问,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是天地间的万物皆有灵性,不管是生灵还是死物,和人接触多了自然就会沾染人的气息。自古以来传承的宝物就是如此,一代一代的主人会把自己的行为习惯留存在宝物上,日久天长,宝物就会自己形成一种气场,变成宝物独有的气质。我想所谓的正邪也是如此,宝剑的使用者决定了宝剑本身的特质,如果宝剑的历任主人均是仁者,它自然会使它变得温润如玉;如果宝剑的历任主人是杀人狂魔,反而会让它邪气凛然。一开始是由人来影响剑,后来剑完全成形,自然就会反过来如影响人了。” 萧红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叶青的话让她觉得有几分道理。 第101章 关键的希望 看向还在床上打坐疗伤的洛轩,萧雪霏心里暗道:方隐啊方隐,你要我想办法从洛轩那里拿走那柄墨魇剑,哪有那么容易啊。就算我是女的,而且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伤害我,但这件事未免也太难为人了。万一洛轩一气之下径自离开城主府,就凭屋里这四个人,绑在一块儿也拦不住他啊。 苦苦地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做的同时,萧雪霏在一旁也听到了萧红绫和叶青的对话。 萧红绫继续问叶青道:“那按你的说法,方隐的意思是墨魇剑是一柄邪剑,要想办法让这柄邪剑远离无忧剑客是吗?” 叶青思索道:“正如三小姐所说,如果方隐说的是真的,那墨魇剑并不是邪剑那么简单,而是至邪之剑,恐怕很难轻易将墨魇剑请离他的身边。” 叶青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指了指在床上打坐疗伤洛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明白了。”萧红绫忽地站起来,开心地拍了拍手。 看到萧红绫兴奋的样子,叶青好奇地问道:“三小姐明白了何事?” “叶青,你看啊,按你的说法,墨魇剑作为至邪之剑,已经到了可以影响到人的地步了,那就说明无忧剑客一定是受到了它的影响。按我姐姐的说法,无忧剑客此刻被全城通缉,还是以杀手的身份,但是之前他在城门外可以救了你和我,不过当时并没有使用这柄墨魇剑。那么也就是说,墨魇剑让无忧剑客变成了杀手,但他本心是个好人。”萧红绫一脸自信地分析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所谓的杀人狂魔,都是在墨魇剑的影响下,即便是个好人,也难逃它的影响。只要我们想办法把墨魇剑从他身边拿走,不再让他使用,是不是无忧剑客从此就可以变回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了?” “呃,应该,可以吧。”叶青听着萧红绫的一大段分析后,愣在原地琢磨了半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木讷地附和了一声。 萧雪霏在旁边听完萧红绫的话,说道:“小妹,你还是把人心想得太简单又太复杂了。” 萧红绫看向萧雪霏,问道:“姐姐,那是什么意思?” “人是有自主选择性的,也就是人心大部分来说是由自己的想法来控制的。”萧雪霏说道,“所谓正邪,也只是人为划定的两条线而已,实际上正邪交融才是一个人的本性,不存在完全的一方偏离,都是哪一方侧重的更多一些。至于会不会受到邪剑的影响,我想最终还是取决于自己的内心是否要选择接受。一个人若是想作恶,即便是仁者之剑在他手里也可以见红;一个人若是想行善,邪剑即便是侵蚀了他恐怕也会在第一时间选择自我了断。要想解一个人的邪道,首先还是要把他心里的邪念驱散掉。” 萧红绫努力消化着萧雪霏的话,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相信姐姐说的是对的。不过我有一个疑问,就是那柄墨魇剑,真的是邪剑吗?” 萧雪霏将那张纸条搓成一个小球,扔进了旁边的水盆里溶解掉,说道:“虽然我也没有亲眼见过墨魇剑使用时的样子,但是方隐曾对我提到过,此剑一出,邪气弥漫,方圆十里全见血色,应该八九不离十。” 萧红绫眨巴着天真的眼睛,说道:“可是,我之前尝试着用了一下,除了有些沉甸甸的,没什么感觉啊。” 此话一出,萧雪霏的脸色刹那间变白了一分,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地问道:“小妹,你说什么?你用过了?用过了那柄墨魇剑?” “是啊。”萧红绫反而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忆着自己用墨魇剑为洛轩割开伤口上的旧纱布的场景,“就是除了觉得比一般的剑要沉好多,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萧雪霏看着萧红绫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而且萧红绫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萧雪霏可以轻易地判断出她说的是真是假。既然萧红绫可以正常的接触墨魇剑,那事情就有了解决的突破口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萧红绫可以正常触碰墨魇剑而不被反噬,但是现在她是唯一的希望。 “小妹,那你有办法把那柄墨魇剑从无忧剑客身边拿走吗?”萧雪霏压低了声音,询问萧红绫。 萧红绫毫不犹豫地摇摇头,说道:“姐姐,先不说我真的做不到,沙老先生之前说了,剑可是剑客的生命,肯定不会轻易地让它离开自己的。再说了,方隐肯定还是想抓无忧剑客吧,如果我把墨魇剑拿走了,那岂不是便宜了方隐?不管怎么说,无忧剑客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了做不出来对恩人不好的事情。而且方隐不是天下第一神捕吗?让他自己凭本事自己抓呗,如果是男子汉的话,就别想耍这些小聪明。” 萧雪霏暗自摇摇头,因为萧红绫完全误会了方隐。但是又不能当着叶青的面明说方隐和洛轩的关系,所以只好再次看向洛轩,然后再次说道:“小妹,我当然尊重救了你们的人,我的意思是墨魇剑作为至邪之物,放在身边总归是对人有坏处的。而且无忧剑客重伤未愈,也会对他的伤势恢复有所影响。” “虽然叶青刚才也说了,一件死物有可能会拥有某种特质,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夸张。”萧红绫歪着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都说邪物会影响人,但我确实拿着墨魇剑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所以我不能确信姐姐和叶青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而且如果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邪乎,那无忧剑客肯定也是多年来一直受它的影响,早就应该变成一个如同疯癫狂魔般的人了吧。可是实际上,无忧剑客在救我们的时候就是一个最常见的那种乐于助人的人,十分有正义感。若不是身上有旧伤,可能也不会再次加重。”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再商议一下,其实看方捕头的意思,也并不是像三小姐猜测的那样,是对恩人的一种 背叛,反而是邪剑如果真的对无忧剑客本人有影响的话,他的目的还是为了无忧剑客好。”叶青在一旁劝解道,“都说六扇门内好修行,方捕头身为朝廷命官,即便是通缉犯,自然也会将劝解放在第一位,而不是使用暴力手段去降服。” “叶青,你说的还真是有那么些道理。”萧红绫点点头,表示同意叶青的话,“只不过这件事在我看来有些玄妙,不太真实。” “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演武大会的下午场可能也快要开始了,我们就留下些无忧剑客需要的东西,先去演武场吧。”叶青说道,“不然让父亲和其他宾客等的话不太好,如果中途有需要的话,我们再借口回来就行。” 萧雪霏点点头,说道:“是啊,毕竟现在无忧剑客是安全的,我们也没有必要自寻烦恼。虽然方隐拜托我做这件事,不过我也要再考虑考虑一些事情,有把握了之后再说吧。现在还是演武大会的事情更重要,而且不能让别人起疑心。” 萧红绫同意道:“说得对,还是先去演武大会吧,无忧剑客看样子还是需要再修养一会儿。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叶三吧。” “叶三,那接下来就都交给你了。”叶青对叶三吩咐道,“完事了之后你再找我们去吧。” “是,少爷,您放心,我都安排妥当。”叶三一直在旁边负手而立,等待着需要,听到叶青的吩咐就赶紧点点头,终于轮到自己干活的时候了。 萧雪霏、萧红绫和叶青便离开了屋子,前往演武场。因为不能比叶重阳他们晚去,否则其他两人没什么,但是叶青会受到责难。叶三则按照叶青的吩咐,将屋中简单打扫一下,又给洛轩留下需要的食物和新换的衣服,这才倒退出去,顺手也将门窗关好。 待叶三离开后,四周就变得十分安静了。在床上打坐疗伤的洛轩不知道将内力运行了多少个周天,全身都已经被排出来的毒汗和淤血湿透了。其实刚才的四个人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只不过洛轩自己毫不在意,说的都是事实没什么不可接受的。而且对自己没什么威胁,因此还是专心疗伤。再次运转了几个周天之后,洛轩缓缓收势,深深的吐出了一大口浊气。经过了药物的调理和身体上的加速恢复,洛轩已经感觉到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睁开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地方,也没有那么疼了,只是厚厚的纱布缠在身上稍微有些不太舒服。 虽然一直闭目养神,但是叶三的所作所为,洛轩也察觉到了。于是他起身下了床,走到梳洗台旁,脱下了身上的旧衣服,露出了强健但是布满了伤口的身体,将干净的毛巾浸透到水盆里,擦拭着因为出汗和淤血弄脏的地方。擦拭完毕后,便拿起叶三准备好的新衣服,一件一件地换上。再系衣服的带子的时候,洛轩的目光又落在床边的墨魇剑上。其实三个人讨论的事情他也一字不落地都听见了,洛轩身为墨魇剑的现任主人,自然是知道这柄邪剑的坏处。可是他现在身不由己,如果没有墨魇剑,自己的本事可能不足以让自己支撑到现在。虽然邪气在不断地侵蚀自己,但同时也利用这股邪恶的力量,让自己多次逢凶化吉。 伸手拿起墨魇剑,洛轩看着手里这柄自己又恨又不能舍弃的利器,脑海中浮现了苏婉彤的身影。苏婉彤也曾经告诫过自己,要远离墨魇剑,不能被仇恨勾住,从而越陷越深。不知怎么的,萧红绫的身影也浮现在眼前,那副快乐活泼的样子似乎让墨魇剑平稳了下来。两张相同的面容,一静一动摆在自己面前,洛轩不禁感到一阵恍惚。 忽地耳朵一动,似乎听到院落之中有动静,洛轩便赶紧窜到了门口旁,侧着身子藏在门框旁,手里拿着墨魇剑,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按到了剑柄之上。 透过窗户的缝隙,方隐看到一名和尚模样的人从墙头上翻了进来,看装扮应该是少林寺的武僧。洛轩感到很奇怪,这种装扮的人最不会出现在城主府的后院里。而且佛门净地,不会出现类似贼人的僧人。看到这名武僧慌张中又带有焦急的神情,洛轩悄悄地挪动了一下,让自己的身影隐藏得更加隐蔽。 只见那名武僧鬼鬼祟祟地摸到了自己所在的叶青的房间,同时还不住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不住地戒备着,应该是怕有什么人看到自己。洛轩并不知道,这人正是之前端木昀灵一路跟踪的悟鸣。 悟鸣从萧府出来后,一路躲闪,来到了叶府的后墙。好像是带着什么任务一样,翻进后院后十分精准地直奔叶青的房间,见四周没有人,便轻轻地推开屋门,一个闪身就窜了进去。 悟鸣进屋后发现屋里并没有什么人,环顾了四周也没听到任何动静,便将门关好,低着身子开始在屋中四处翻着,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翻着翻着,悟鸣忽然动作一顿,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寒毛不自觉地立了起来。虽然自己看不到,但悟鸣能确信自己的身后有人。连头也不回,悟鸣抬起胳膊向后就是一记大力金刚掌,没想到身后那人反应更快,直接一脚踢来,挡住了这一掌,力道之大动作至迅猛让悟鸣的手掌一阵发麻。 悟鸣便向前一个翻滚,撞翻了桌椅上的一堆书本,借此转过身来,在大量的书本从半空中下落的缝隙中,悟鸣看到了面前有一个人,于是向前猛地一扑,一记大力金刚指就打了过去。 然而那人一个侧身就躲开了,同时一抬手,一道黑光在悟鸣的眼前乍现。 第102章 误解之争 洛轩见悟鸣一开始在院中四处打量,忽地直奔自己所在的屋子而来,便双腿一压就窜到了房梁之上,同时屏住了呼吸,冷静地观察着悟鸣的行为。在悟鸣进来后,并没有发现自己,所以洛轩没有第一时间出手。看样子这人不是冲自己来的,而且在屋中翻来翻去,应该是要偷取什么东西。虽然自己没有抓贼的想法,但是好歹也是借找个地方疗伤,不能给叶青添麻烦,因此于公于私,他都决定要出手制服悟鸣。 抓住悟鸣每一次翻动柜子的机会,让自己的动作与悟鸣弄出来的声音重叠,洛轩轻轻地从房梁上落到地上,蹑手蹑脚地靠近悟鸣。锁定了悟鸣的后背,洛轩的手便搭上了墨魇剑的剑柄。 似乎是察觉到了杀气,悟鸣当即一掌向后拍来,洛轩只好侧身躲开。但见悟鸣一个翻滚出去后,使出了大力金刚指,洛轩本想打晕他了事,但少林绝学一出,明显是奔着要自己的命,因此他就打算再也不留情面。 墨魇剑出鞘,化作一道黑光刺向悟鸣。 悟鸣只觉得一股寒冷的邪气扑面而来,仿佛有一头黑色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噬自己。肩膀一凉,悟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掉在了地上,再也收不回来了。 洛轩趁悟鸣发愣的那一刻,抬起腿就是一记鞭腿,一脚踢在了悟鸣的头上。悟鸣整个人还顾不上止血,整个人拖着一道血线被踢飞,撞开了叶青房间的门,重重地摔倒了院中,鲜血从肩膀的切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洛轩拎着还在往下滴血的墨魇剑,追出房门到了院里。 此时端木昀灵在屋顶上看到了这一幕,为了避免悟鸣被洛轩补刀,赶紧飞身落到院里,两步就蹿到了悟鸣的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单手开塞,瓶口对准悟鸣的嘴就往里倒,同时另一只手点住悟鸣的穴道为他止血。 洛轩看到又有一个人落到了院里,戒备心大增,但是看着端木昀灵利落的动作,并没有进一步上前。虽然他出手凶狠,但的确也不想在这里多一具尸体。既然有同伙相救,那么稍微等一等也未尝不可。 在服下端木昀灵的药和封住穴道之后,悟鸣的血很快就止住了,但是墨魇剑带来的邪气侵蚀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再加上失血过多,处于半昏迷状态。他也不知道是端木昀灵救了自己,但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端木昀灵见悟鸣脱离了危险,暗自松了口气,为了避免错失良机,又点了悟鸣的几个穴道,防止他起身逃跑,做完这些之后才站起来,有意地挡在悟鸣身前,与洛轩对峙着。 “没想到竟然是无忧剑客,还请您留这僧人一命。”端木昀灵率先开口,小小的身躯却散发出强大的气势,“贸然打扰是我们不对,还请您见谅。” 洛轩眉头一皱,其实他现在不是很想对上端木昀灵。作为离云宗最年轻又最强的弟子,其实力自己也有所耳闻。现在并不是自己全盛的状态,因此如果起了冲突的话对自己会很不利。但是看目前的现状,还是对自己有利的。 洛轩冷哼一声,说道:“堂堂离云宗弟子,为何与那贼人为伍?他刚才潜入屋中,翻箱倒柜,被我撞见后痛下杀手,我这才迫不得已出手。” 端木昀灵听到洛轩的说明,而且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便知道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所以她解释道:“无忧剑客,请容我说明一下。此人名为悟鸣,表面上是少林寺弟子,实则是一个专门盗取他人门派功法绝学的组织派出的贼人。此人之前参加了演武大会,也是为了赢得奖品中的独特功法。悟鸣潜入您的房间,恐怕也是打算盗取一些采取以便跑路。但是此人与我离云宗早先的一些事情有关,还望您留他一命,待我找到他幕后的主使,自会将此人秉公处理。希望您可以将他交给我,让我带回离云宗再做处置。” “仅听你一面之词,不可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洛轩仍然手持墨魇剑不放松,“离云宗和少林寺也算是素来交好,名门大派也难免出一个两个败类。虽然这里不是我的屋子,但我暂居于此,有义务为屋主负责。既然他已行迹暴露,就不能让你随便带走。” 端木昀灵眉头一皱,因为洛轩说的都是对的,自己并不占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将悟鸣留在这里。这里是城主府,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城主府的人,如果被人看到现在的状况,自己想把悟鸣带走就十分困难了。而且尚不知道洛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虽然看洛轩的样子像是刚刚重伤痊愈,但是师尊凌青海特地嘱咐过自己,尽量不要和无忧剑客交手。不过眼下这个状况,再加上端木昀灵年轻气盛,如果不动用武力的话,可能没办法把悟鸣带走了。 想到这里,端木昀灵轻撩自己的衣摆,露出腰间缠着的一条银腰带。抬手摸了一下,这条银腰带便握在了手里。手腕一抖,银腰带瞬间化成了一柄软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只手握着软件,剑尖朝向斜下方,另一只手呈剑指,立在胸前,端木昀灵的目光眯了起来:“无忧剑客,我敬重您是前辈。此人事关离云宗的秘辛,所以我今天必须要带走他。” 洛轩看着盛气凌人的端木昀灵,感受到了她已经运气了内力,杀气也锁定了自己。再看向端木昀灵手中的软剑,洛轩开口道:“行云剑,看来凌青海是把离云剑法的真传授予了你。” 端木昀灵先是看向了远处东方的天空,说了一句:“师父,徒儿迫不得已,待我回宗后,会自行领罪受罚。” “前辈,得罪了!”话音刚落,端木昀灵脚步一错,整个人随着手中的行云剑直奔洛轩而来。洛轩举剑格挡,但是端木昀灵手里的行云剑就仿佛活了一般,像条蛇一样缠上了墨魇剑,剑尖就像张开獠牙的蛇口一样咬向洛轩握着剑柄的手。 洛轩见端木昀灵来势汹汹,不慌不忙,手中的墨魇剑舞了一个剑花,将端木昀灵的行云剑荡开。两个人在院里的身影不断腾挪着,一黑一白两道光在两人身边不断交织碰撞着,刹那之间两柄剑便对招拆招了十几下。端木昀灵的离云剑法配合软剑的行云剑,走的是贴身刺划的风格,每一剑都精准地扫向洛轩的关节要害之处。洛轩则挥舞着墨魇剑,将端木昀灵的每一剑都格挡开来,同时抓住间隙刺向端木昀灵的小腿。 突然洛轩剑锋一转,刺向端木昀灵的脖颈。端木昀灵向后一跳,脱离战圈,随即手中的行云剑横在胸前,身体原地旋转,一道白色的剑气瞬间就射向洛轩。洛轩侧身一躲,那道剑气擦着胸前越了过去,打到了身后屋子的墙上,伴随着迸裂的沙石和碎木屑,一道剑气的深痕便刻在了墙上。 洛轩心中一惊,端木昀灵果然已经将离云剑法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内力转为剑气,化形外放,是凌青海拿手技巧。不过这一招的破解之法,洛轩早就已经掌握。 随着端木昀灵不断挪动脚步,身形连续转动,又是几道剑气飞出,编织成了一张气网,扑向洛轩。洛轩剑指搭在墨魇剑上,重重地一弹,运气内力,手中的墨魇剑按照太极阴阳八卦图的方位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黑色的剑气迸射出去,与端木昀灵打出的那张银白色的剑气网对撞在一起。剑气互撞,瞬间迸发出庞大的气浪,在院中扩散开来,无数碎掉的剑气飞向四面八方,在院中的假山上、花草树木上和其他院墙上都留下了些痕迹。 端木昀灵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剑气网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所以在剑气碰撞之时,立刻持剑向前,奔着洛轩的方向就冲过去。可气浪撞开之后,洛轩的身影却不见了。余光扫到旁边一道黑光闪过,端木昀灵立刻举剑到侧面格挡。只听“当啷”一声,行云剑的侧面与墨魇剑的剑刃碰撞在一起。随即墨魇剑一击脱离,一道黑光削向自己的腰间。端木昀灵当即旋转自己的身体,行云剑保护着身体,再次跳到一旁。但是墨魇剑紧追不舍,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又刺向自己的手腕。端木昀灵剑指抬起,自上而下变为掌心向下,内力迸发,以整个人为中心,一股气浪炸开。 洛轩没想到端木昀灵的内力如此强大,来不及收势,手持着墨魇剑只得临时转换方向,剑尖向着斜上方,格挡在自己身前。气浪一下就撞在墨魇剑的剑身上,洛轩整个人站立不稳,被这股气浪掀翻,在空中向后翻了一个跟头,落地之后连退五步这才站稳。 还是由于重伤初愈,虽然墨魇剑在手,但洛轩仍然是抵挡不住端木昀灵的精纯内力。而且墨魇剑的反噬也到来了,邪气开始慢慢地涌上心头,不断地激荡着体内的经脉。本来自己没有对端木昀灵的杀意,但是在墨魇剑的影响下,内心里忽地涌起一股恨意。 “挡我路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洛轩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虽然语调很低沉平静,但是声音很冷,端木昀灵听到的时候犹如落入冰窖一般。 端木昀灵本来见击退了洛轩,而且看到他真的是因为没有恢复全盛的状态,自己占了便宜。本想借着优势的时候,再次说服洛轩让自己带走悟鸣。可自己还没张口,忽然心里觉得一阵不妙,随即目光落到洛轩手里拿着的墨魇剑上,同时她感觉一股邪气从洛轩身上迸发出来。在洛轩说出那句话后,冷冰冰的杀气瞬间锁定了自己。 端木昀灵这么多年以来,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第一次面对师父的时候的那种压抑,但是与师父不同的是,洛轩散发出来的气息很危险。端木昀灵发觉自己握着行云剑的掌心冒出了冷汗,挥舞了一个剑花,内力运转,紧紧地盯着洛轩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什么不对,她会立刻出手。 洛轩抬起头来,缓缓地举起墨魇剑,剑尖直指端木昀灵。此刻,他的双眼有些发红,眼前的端木昀灵也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好像是一名手持鬼头刀的大汉,自己心底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莫大的恨意。但是洛轩这时候闭上了眼睛,默念起了清心诀,这才将心底的那股异样压了下去。再次睁开眼睛,面前站着的还是全身上下滴水不漏地戒备着自己的端木昀灵,并非那个记忆中的仇人。 端木昀灵也感受到了洛轩的变化,因为锁定的自己的那股杀气忽然之间减弱了很多。但是由于对无忧剑客在江湖上的传闻,端木昀灵丝毫不敢放松。既然洛轩不先出手,那自己就先下手为强了。 端木昀灵一甩手中的行云剑,就要冲向洛轩。 洛轩见端木昀灵变换了招式,手中的墨魇剑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黑色的剑身仿佛吞噬着阳光,不见得一丝光亮。 眼看两人即将再次对战在一起,突然一声高喊打断了两个人。 “住手!”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后院的门口处响起。 端木昀灵和洛轩两个人均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手中的剑也散去了各自凌厉的气势。 只见后院的门口处走进来两个人,正是萧家的两个姐妹,萧雪霏和萧红绫。喊出那句“住手”的,正是萧家的大小姐萧雪霏。 “端木姑娘,洛公子,这里是城主府的后院,不是打斗的场所,还请二位住手吧。”萧雪霏率先走进后院,走到两个人的中间。 萧红绫也紧随萧雪霏其后,跟着自己的姐姐。但是由于端木昀灵和洛轩两个人都剑拔弩张的,萧红绫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紧张,平时那种活泼的模样也没有显示出来,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说。 第103章 暂时休战 回到演武场后,萧雪霏和萧红绫落座于自己的观赏席位,叶青本来也在旁边。但是等叶重阳和一众宾客也归来后,叶青就被喊过去,叶重阳拉着他与那些宾客挨个介绍。叶青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客套的场合,一脸假笑着像个被丝线操纵的木偶,不断地用着同一副模样打着招呼。 萧红绫百无聊赖地看着叶青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姐姐,是不是当城主的儿子都这么累啊?” 萧雪霏微微一笑,低声对萧红绫说道:“这些都是常事,只不过咱们家有我在,暂时还不需要你出面做这些表面的客套之事。叶青的大哥叶启云不在,那么这门面的担子自然就落在他身上了。好在他平时读书的时候,也会学一些礼仪,这种场合下不用担心他会失了大体。” “叶青也不容易啊。”萧红绫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姐姐,我有些乏累了。” “再等一等,比武正式开始后,找个机会咱们就回去。”萧雪霏也心疼自己的妹妹,便安慰道,“本来也是因为要照顾到萧家的面子需要,其实开幕后咱们就可以回去了,剩下的时间,只要有爹在这里,就足够了。” “嗯,那一会儿咱们再去探望一下无忧剑客再回去吧。”萧红绫点点头说道,“看看他还有什么需要。” 萧雪霏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小妹,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萧红绫顿时来了精神,“难得你会有事情拜托我啊。” “嗯,就是墨魇剑的事情。”萧雪霏看着萧红绫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希望你可以说服无忧剑客,即便是不能把墨魇剑从他身边取走,也希望他可以少用甚至不用。从我的观察来看,他似乎是对你有种特殊的情感在。而且邪剑也是有灵性的,如果它认可你,你是不会受到它的影响的。” “认可不认可我这个可能性搁一边,无忧剑客会对我有特殊的情感吗?”萧红绫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不过他的确是说过,我长得很像他的妻子。” 萧雪霏先是一愣,随后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不是之前见过无忧剑客?他怎么会对你说这件事?” 萧红绫就把之前在镜湖边偶遇洛轩的事情说了出来,补充道:“他还把那尊木雕送给了我,就摆在我的书桌上啊。我是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因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和我长得一样的人也不是没可能的吧。” 萧雪霏听了萧红绫的话,心情很是复杂。她总算知道自己心中那股异常的感觉是什么了,原来洛轩之前是把萧红绫错看成了自己的妻子,应该就是那个方隐提到过的那个远在江舟城叫苏婉彤的女人,只是方隐也没见过她,所以自己也对苏婉彤一无所知。今天听萧红绫这么一说,恐怕洛轩出手相救也是因为苏婉彤和萧红绫两人相像的面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墨魇剑的事情也有了转机,虽然可能很对不起萧红绫,但是为了大局,萧雪霏决定让萧红绫去冒一次险。 “小妹,你听我说。听你说这件事之前,我还在犹豫,但是听你说完之后,我决定这件事非你不可了。”萧雪霏近乎绝对理智地分析着,压抑着心里对萧红绫的愧疚,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无忧剑客应该是因为你和他的妻子面容相像,所以才会对你的态度不像初见陌生人一样,出手相救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且剑客在昏迷的时候虽然不省人事,但是潜意识里会有防御机制。既然你可以在那种情况下使用墨魇剑,想必他的内心也是接受你的。所以如果你去劝说,大概会有效果。” “可是,姐姐,我并不想这么做啊。”萧红绫眨巴着眼睛,天真地说道,“如果真的像你所说,我如果那么做了,就是在利用他对自己妻子的好感,同时也是利用了他的弱点。我听说,江湖上的剑客都是高傲的,我不想投机取巧、趁人之危。” “这不叫投机取巧,也不是趁人之危。”萧雪霏摇摇头,解释道,“我也不是通过你利用他的弱点,因为无忧剑客现在身负数条人命,被全城通缉,可以说是戒备着所有人。但是现在可以和无忧剑客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只有你,即便是叶青都不行,因为在他那里,你这张像他妻子的脸就是一张最好的通行证。所以我只是希望你去和他谈一谈,至于结果如何,我不会强求于你的。至于之后,方隐即便是再找我,我也不会答应他。只做这一次,之后听天命。” 萧红绫听了萧雪霏的话,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道:“那好吧,姐姐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宠着我,难得可以帮到你,小妹我自当义不容辞。可是结果如何,那就全靠无忧剑客自己的了。” 萧雪霏见萧红绫最后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萧红绫愿意去和洛轩协商,那事情就会有转机。至于最后会有什么结果,在途中自己在想办法去影响吧。 萧家的两姐妹敲定了这件事后,又附和着时间看了一会儿下午的演武大会,便以乏累为借口打算离开。叶青本来想起身相送,但是叶重阳看的紧,不让他离开,只好吩咐叶三送萧雪霏和萧红绫去休息。 萧家的两姐妹跟着叶三下了观赏台后,萧红绫撒谎说要去拜访一下城主夫人,萧雪霏便让叶三去门房取一下自己给城主夫人准备的礼物,所以便轻易地摆脱了跟随的叶三,顺利地来到了后院。刚一到后院的大门处,就看到了洛轩和端木昀灵正在大打出手,地上还有一个躺在血泊里的武僧。两名绝顶高手的对决让萧红绫离得老远都感到有些窒息,不敢轻易靠近。最后还是萧雪霏稳了稳心神,在两人分开对峙的时候,趁机喊了一声住手,然后带着萧红绫就插进了两个人的中间。 萧雪霏作为一名手无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眉头紧皱,一脸冷静地站在两名绝顶高手的中间。此时的她看似是最弱的,但是散发出来的气势不输另外两个人。这时候就看出来萧红绫为什么是妹妹了,和萧雪霏相比,虽然她确实有几分功夫在身,但是心态上还是差得很远。回想着刚才洛轩和端木昀灵的对战,萧红绫有些后怕,她看得出来,这两个人随便一招自己都接不住,如果两个人再动手,自己是没有能力拦下来的。萧雪霏感受到身后紧贴着自己的萧红绫的手有些颤抖,便悄悄地抓住了萧红绫的手,用力地捏了捏,表示“有姐姐在,不用担心”。 “两位,有什么事情,不妨静下来商议,何必在别人家里动刀动剑的呢?”萧雪霏说道,“据我所知,一位是当世闻名于江湖的侠客,一位是名门大派年轻一辈里最优秀的弟子,二位将来都会是了不起的人物,又何必在这小小的后院之中争斗呢?” 听了萧雪霏的话,端木昀灵和洛轩都减弱了各自的气势,手里的剑却仍保持着戒备的状态。但是又看到萧雪霏那不惧一切的神态,都不禁为之动容,暗自钦佩着她的胆大心细,还有遇事不慌的沉稳。 “萧大小姐,这其实是个误会。”端木昀灵率先开口道,“我与无忧剑客也本无任何仇恨,只是此刻我需要带地上的那人走。而恰好被无忧剑客撞见,这才起了冲突。” 萧雪霏看了看端木昀灵的表情,证明她说的是实话,再看向地上因为被点了穴道不能动的悟鸣。又看到地上满是鲜血,悟鸣还少了一条臂膀,萧雪霏就大概明白了八九不离十。 为了确认一下,所以萧雪霏指着地上的悟鸣,问道:“你的事情我大概知道,我听萧统领说起过。这么说,他就是那个盗取其他武林绝学的贼人之一吗?” 端木昀灵点点头,回答道:“正如萧大小姐所说,本来我是在后面跟踪他的,但是因为途中出了些变故,不得以才要出手。因此我需要留他一命,将他带回离云宗再做处置。” 转身看向洛轩,萧雪霏解释道:“洛公子,我可以保证端木姑娘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所以能不能看在我和小妹的面子上,放她带那贼人离开呢?离云宗是名门大派,办事一定不会有失偏驳的。而且此事事关离云宗的荣誉,她正是因为过于认真才与你误解,大打出手。” 洛轩见萧雪霏面对着自己,便将墨魇剑垂下,解释道:“我本来也不想与离云宗的弟子起冲突,只因那贼人摸到屋中行窃,这才迫不得已出手惩戒。既然受叶家的救命之恩,我想或许应该为叶家的财物负责,因此并非是我主动要挑起争端。本想待叶家的人自行处置,但是端木姑娘出手后,不由得我多想。” “可是你忘了,如今你是戴罪之身,通缉令还在临安城散布。如果被叶家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叫来衙门与城防军,到时候你就说不清了。”萧雪霏提醒道,“而且我看那贼人已少了一条臂膀,相比不会再与你有所威胁了。” 洛轩听了萧雪霏的话,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后者寸步不让,只好抬起头来又看了端木昀灵一眼,这才收势,将墨魇剑归鞘。 “既然萧大小姐有恩于我,且言之有理,我自当照办。”洛轩本来也不想继续与端木昀灵争斗,刚好顺着台阶就下了。 “多谢。”端木昀灵见萧雪霏说服了洛轩,也手腕一抖,行云剑便变回了银腰带的样子,在自己腰上缠好,拉下衣襟遮住。 “端木姑娘,我允许你将这人带走,而且之后的事情,不管是叶家还是这里的痕迹,由我来处理便好。”萧雪霏说道,“不过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希望你可以保守秘密。” “这个自然,萧大小姐尽可放心,我以离云宗的名誉做担保,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会烂在肚子里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端木昀灵郑重地点点头,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悟鸣,“我也会让他守住秘密的。” 萧雪霏点点头,说道:“那好,趁现在城主府的人还没来,你速速带他离开吧。” “等一等。”洛轩出言阻拦了一下端木昀灵,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不多时,洛轩拿着一个用黑布包裹起来的长条状物体,随手抛给了端木昀灵,说道:“墨魇剑自带寒气,如果找个医术高超的奇人,还是可以接上的。” 端木昀灵一把就接住了,她知道这里面裹的是悟鸣被切下来的那条胳膊,因此将包裹往身后一背,抱拳说道:“多谢。” 随后端木昀灵一把抄起悟鸣,小小的身躯看似柔弱,扛起悟鸣的时候看上去就像被悟鸣那强壮的身躯整个压住了,但是端木昀灵双腿一弯,扛着悟鸣很轻松地就窜上了一旁的屋顶,再一跃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多谢洛公子手下留情。”萧雪霏转身对洛轩深施一礼,“端木昀灵其实也是为宗门做事,她年纪是轻了些,所以难免一时之间血气上涌,又有一股身怀绝技的傲气,显得盛气凌人,没解释清楚这才急着出手,还望洛公子多多原谅。” 洛轩一抱拳,说道:“不,是我要多谢萧大小姐解围。端木昀灵不愧是离云宗最厉害的弟子,如果继续打下去,最终我会被她重伤。” 萧雪霏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那墨魇剑的影响,自然会限制你的身手。” 洛轩看了一眼手里的墨魇剑,什么都没说。 萧红绫在一旁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诧异地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他姓洛?原来你们认识吗?” 第104章 劝说 听到萧红绫的疑问,萧雪霏回答道:“其实我与无忧剑客之前并不相识,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只不过方隐曾多次提到洛公子的名讳,我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萧红绫看向洛轩,后者微微地点了点头。洛轩也确实没有和萧雪霏见过面,两个人唯一的联系就是方隐。但是方隐现在不在这里,所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微妙。 “原来方隐什么都知道啊,哼,早知道我就逮着他问个清楚了。”萧红绫眉头皱了起来,笑骂道,“我早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因为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萧雪霏解释道,“方隐身为捕头,办案最忌讳的就是消息泄露。小妹你生性单纯活泼,知道的多了反而会增加你的负担。不让你参与,也是为了保护你。” 萧红绫眉毛一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无忧剑客,便是姓洛了?” 洛轩一抱拳,自我介绍道:“重新见过三小姐,在下姓洛,单名一个轩字。” “洛轩,是个好名字。”萧红绫小声地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心里有些开心。 “大小姐,三小姐,你们去哪儿了?”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叶三的呼喊声和脚步声。 后院门口,叶三的身影恰好出现在那里。见到萧雪霏和萧红绫,脸上担心的神情瞬间转为喜悦,但是看到地上有一大片血迹,不禁愣了一下。 “这,这是……”叶三指着那片血迹,手指有些颤抖。 “叶三,你不用担心,刚才有贼人想进屋子里盗取财物,被无忧剑客抓了个现行,教训了一顿后,确保他不会再行窃,就放走了。”萧雪霏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不要声张,把这些血迹处理一下,别让别人知道,就算是叶青也不行,你明白了吗?” 叶三赶紧点头答道:“是,大小姐,我这就照办。” 萧雪霏的气场十分强大,叶三除了点头不敢有其他意见。既然萧雪霏都这么说了,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萧雪霏确定的,那都是真的。作为下人,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因此叶三匆匆忙忙地抄起了院子角落里的工具,开始打扫和遮盖这满地的狼藉。 “洛公子,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不如我们进屋说吧。”萧雪霏提议道,“而且你的伤刚刚治愈,经过了一场争斗后,还是再休养一下。” “是啊,洛……无忧剑客。”萧红绫本想直接喊洛轩的,但是萧雪霏冲自己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叶三在一旁,不能直接叫洛轩真名,因此她还是替换成了之前的称呼,“还是先进屋吧,我们一直在外面也影响叶三干活。” “二位请。”洛轩点点头,率先回到了屋中。 萧雪霏和萧红绫紧随其后,萧红绫还趁机把门关上了。 三人进到屋里后,分别落座。洛轩将墨魇剑放在一旁,慢慢地调息。刚才和端木昀灵的交手耗费了自己太多气力,而且端木昀灵的内力极强,已经影响到了自己,所以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不过不影响正常的交谈,洛轩还是在盘算着该如何与萧雪霏和萧红绫对话。 萧雪霏先是看了一眼墨魇剑,虽然此刻没有被洛轩使用,但是散发出来的邪气已经让她感受到了不舒服。看了旁边的萧红绫一眼,除了还有些刚才被端木昀灵和洛轩对战而震惊的余韵,并没有其他异样。 “洛公子,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所以我就实话跟你说了。”萧雪霏打算开门见山,“那柄墨魇剑,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来说,都不宜留在身边。” 洛轩听了萧雪霏的话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是看了看自己的墨魇剑,然后才开口说道:“这柄墨魇剑,现在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靠它去完成一些事情,因此恕我不能答应你这件事。” 萧红绫见氛围有些尴尬,便插嘴道:“那洛……公子,据我所知,那柄墨魇剑是至邪之物,会影响人的心智。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重伤初愈,还是暂时远离它的影响比较好。” 萧红绫一时间不知道喊什么,只好跟着萧雪霏称呼洛轩为洛公子。 洛轩看到萧红绫也在劝自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些好像当年听过的话,不禁陷入了回忆。苏婉彤还在世的时候,也同样劝过自己。但是那时候自己还没有像现在一样,当时的自己也是尽量远离墨魇剑的,而且苏婉彤也一直在提醒自己。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自己使用了墨魇剑,因为内心有仇恨,所以让墨魇剑的邪气有机可乘,但即便是影响了自己的心智,也的的确确是提高了自己的实力。在这几个因素的互相交错下,墨魇剑已经是洛轩复仇计划中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对力量的渴望,让洛轩暂时妥协了。 不过再次看到萧红绫,和记忆中的苏婉彤的身影有些重合,因此洛轩沉寂的心反而活动了一下。即便是明确的知道眼前的萧红绫并不是苏婉彤,但是情感至深,还是对洛轩有些影响。 “其实你说的对,墨魇剑的确在侵蚀着我的心智。”洛轩轻叹一声,“只是我现在没有回头的路,即便三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做到。” “那应该有办法改变它的影响吧?”萧红绫认真地说道,“因为之前我也使用过这柄墨魇剑,但是我没有受到它的影响,所以你不用墨魇剑也可以做成你想做的事情吧。” “这柄墨魇剑,的确是天下至邪之剑。能不受它影响的人,只有内心纯粹的人。”洛轩解释道,“虽然接触尚短,但三小姐的确不是墨魇剑所选之人。” “你的意思是说,剑会选择主人吗?”萧红绫好奇地问道,“原来它排斥我是不想影响我吗?” “只要内心有仇恨的人,就会被墨魇剑选中。三小姐能不受它的影响,是因为从来不会记恨别人。”洛轩一直看着墨魇剑说道,“江湖恩怨,才是它的食粮。” 萧红绫眨眨眼睛,说道:\\\"可我有时候也会记恨别人啊,像是家里的福满做的饭咸了啊,福贵经常买错点心啊,还有一些看不起我武功的人……让我不舒服的人我都记着呢。\\\" 洛轩摇摇头,说道:“墨魇剑是有灵性的,它能够探查到一个人内心的最深处。目前来说,三小姐的内心是纯净的,因此墨魇剑不会有任何反应。” “那普通人呢?为什么普通人也会对它产生反感?”萧雪霏问道,“我不会武功,但我也能感觉得到它的不祥。” “普通人是难以承受它本身的邪气与杀气的。”洛轩解释道,“这柄墨魇剑,已经有上百年的经历了。随着时间的堆积,它已经吸收了太多人的仇恨。如果人间有恶鬼,说它便是恶鬼的化身,并不为过。” “那为什么这柄剑如此邪恶,为何还一直留存于世呢?”萧红绫问道,“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想要销毁它吗?” 洛轩伸手摸了摸剑鞘上的“魇”字,回答道:“墨魇剑并不在江湖兵器谱上,因此知道它的人并不多。而且此剑由陨铁混合其他物质所铸,也是难得的神兵利器。很多时候,不是人不想销毁它,而是不能销毁它。” “这柄剑到底什么来头?”萧红绫追问道,“如果我们知道了它的由来,那是不是就能找到办法缓解它的邪气?姐姐很聪明,如果你愿意跟我们说一下它的由来,或许就可以找到转机。我是真的很担心你的身体,神兵利器什么的我们萧府也有不少,或许你愿意放下这把‘屠刀’,去寻一柄真的适合你的宝剑呢?” 萧雪霏在一旁附和着点点头,说道:“是啊,小妹说得对。先不说别的,如果墨魇剑不断地侵蚀你,反而导致你坚持不到完成你想要做的事那一天,如此事情就会变得本末倒置了。” 洛轩继续摩挲着剑鞘上那金色的“魇”字,开口道:“师……曾有一位前辈,将此剑交于我时,的确向我讲述了这柄邪剑的由来。不知道大小姐和三小姐可否听说过凤尘郡这个国家?” “凤尘郡?听起来像是域外的地方。”萧红绫摇摇头回答道,“没听说过。” “三小姐猜测的不错,凤尘郡的确是域外的一个国家。”洛轩点点头,“只不过……” 萧雪霏反而是先沉吟了一会儿,随后接过洛轩的话茬说道:“只不过凤尘郡应该早就在百年之前就亡国了。” “是的,凤尘郡实际上是一个并不存在的国家,因为没有任何史册记载了它的存在,只有在一些人的口中传述着它的传说。”洛轩点头表示同意,“这柄墨魇剑,和凤尘郡的亡国有着莫大的关系。” 萧红绫脑洞大开,惊呼道:“难不成,这柄墨魇剑是凤尘郡的国宝吗?” 洛轩摇摇头,反而继续问萧雪霏道:“大小姐既然知道凤尘郡,那么一定也曾听说过飞雪将军了?” “飞雪将军……”萧雪霏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忽地站了起来,满眼都是惊异之色,“洛公子,你是说,当年镇守边关的神将飞雪将军吗?” “是的,看来大小姐果然是见多识广。”洛轩的手从墨魇剑上拿开,赞许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其实,这柄墨魇剑原本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无忧剑。它本是飞雪将军的佩剑,是为了解天下人之忧愁所铸。” “飞雪将军是谁啊?”萧红绫好奇地问道,“姐姐,看来你是知道这个人的喽?” “飞雪将军是百年之前的一位镇守边关的将领,可是由于后来发生了变故,他的事情并没有留下明确的记载。”萧雪霏对萧红绫说道,“而且他是前朝的人,因此当代的史官也没有对于他的描述。我也是曾经听一些老先生谈起过这类传说,才略有耳闻。” “如果是镇守边关的将军,那这柄剑反而不像他的佩剑。”萧红绫问道,“我也见过一些将军,一般来说佩剑都是没那么出名的宝剑,顶多是比一般的剑要更长一些。大多数时候是用来指挥用,上阵杀敌一般是用不到的。” 洛轩在一旁点点头,同意萧红绫的说法:“三小姐说得对,飞雪将军其实善用的武器是长枪,也不是剑。不过当年的那柄无忧剑,出自名匠高人之手,并非凡品,因此也曾不断杀敌,沾染过血气。” “那这么说的话,沾染过血气的剑可太多了,为什么只有无忧剑变成了邪气四溢的墨魇剑呢?”萧红绫问到了关键,“” “从无忧剑到墨魇剑,这件事和凤尘郡的覆灭有着莫大的关系。”洛轩认真地说道,“因为无忧剑吞噬了整个国家的性命,便已成为了难以洗去血气的杀人之剑。” “什么?!”萧红绫惊呼道,“你的意思是说,无忧剑是因为杀掉了一整个国家的人才变成了墨魇剑么?这怎么可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那可是灭国啊!” 萧雪霏虽然有了些心理准备,但是听到洛轩真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的不敢想之事,也稍稍瞪大了眼睛。 “这一切的开始,还是要从飞雪将军身上说起。”洛轩深呼吸了一口气,脑海中便回忆起剑圣当年将墨魇剑交给自己时,对自己讲述这件当年被尘封的往事。 接下来,洛轩便向两人讲述了墨魇剑的由来。一边说着,一边看到两个人露出了和自己当初一开始听到这个故事同样的震惊表情。萧雪霏和萧红绫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越听越是震惊,因为灭国这件事的残酷程度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萧雪霏不住地摇着头,叹道:“怪不得,怪不得没人会记载这件事,实在是太令人愕然了。这是大罪啊,而且不会有人相信的。” 萧红绫则在一旁愣住了,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第105章 凤尘郡的覆灭 凤尘郡,是一座百年来之前曾经存在过边域之外的一个小国家,领土面积仅有中原的十分之一大小。但是这个国家当时的富足程度甚至超过了中原最鼎盛的时期,因此经常与中原边境的一些城镇进行往来贸易。 因为凤尘郡很有钱,所以为了自保,不受其他国家的侵犯,对外花重金招收了很多高手和精兵良将来守卫国家。兵力虽然不多,但大都是精锐,因此仗着自身的强盛,逐渐想在贸易上掌握主动权。当时的中原由前朝的皇帝掌管着,有很大一部分收入来源都是凤尘郡,因此当凤尘郡得寸进尺的时候,碍于为了国家的发展,只能一让再让,一忍再忍,也频繁派使者前去商议,尽量避免起冲突。 但是凤尘郡的国王见前朝的皇帝如此懦弱,就动了反动之心。在之后两国的贸易中,多次违反的协定,派精兵护送凤尘郡的商队,越过边境,深入中原进行贸易。这下可惹恼了前朝的皇帝,因为与凤尘郡签订的贸易协定中,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让军兵参与威慑。再加上朝中的重臣不断上奏反应此事,最终文武群臣统一了战线,说服了皇帝,与凤尘郡断绝了贸易往来,并且在边境加重镇守边关的力量,不得让任何凤尘郡的人进入。 当时镇守与凤尘郡接壤的边境的人是前朝当时最优秀的将领,因一次带领十万精兵在冬天冒着大雪以少胜多,击败二十万敌军大获全胜而一战成名,人称飞雪将军。飞雪将军是一位约有五十岁的老将了,自开国初始就跟着前朝皇帝,忠心耿耿,多年如一日。而且此人精通军事谋略,最擅长派兵遣将,因此最得前朝皇帝的信任。在整个前朝的朝廷中,飞雪将军也是名声大噪,是受群臣敬仰的最高武将,就连皇帝也对他敬重有加,允许他可以不用每日上朝,可以先斩后奏,独自掌握军事大权,不过飞雪将军并没有因此而恃才傲物,每日都提前上朝,最后一个退朝,对皇帝时刻保持着臣子的低姿态,对其他群臣也是有礼有节,从不仗势欺人,也不以特权压人,可以说是连那些贪污的佞臣也对他十分敬仰。有一些想要拉拢飞雪将军的人,也都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并且上报给前朝皇帝。皇帝也对这位老将十分信任,从来不听信他人的传言,不管有多少飞雪将军要起反心的谣言,皇帝也从来没有去派人验证过,因为他根本不信飞雪将军会做出这等事来。 所以,当凤尘郡一事引起众怒后,飞雪将军在朝中坐不住了。身为将领的他虽然十分受皇帝赏识,因为没有战事所以安置他在京中享福,但是一直待在朝里并不是他的风格,能够上阵沙场杀敌立功,才是他毕生的心愿。因此为了一解君忧,也是为了自己,飞雪将军第一时间请愿去边境镇守。前朝皇帝也很高兴地同意了,因为他知道,只要飞雪将军出马,凤尘郡就蹦跶不了几天了。于是前朝皇帝特地赐予飞雪将军以“边关大将军”的头衔,并召来全国最有名的铁匠,用国库里珍藏的陨铁,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铸造了一柄削铁如泥的佩剑,并赐名“无忧”。飞雪将军拿到无忧剑之时,便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仿佛无忧剑就是为他而铸。传闻无忧剑出世的那一天,本来是大雨磅礴,但在飞雪将军将它拔出剑鞘后,一束阳光刺透了厚厚的乌云,照在了剑身上,随即云雨散去, 重见天日。 配上无忧剑后,飞雪将军便踏上了征途。因为凤尘郡的国力昌盛,深入中原之后用金钱买通了不少军兵将领,因此一路之上,飞雪将军一边清理这些叛军,一边驱逐着凤尘郡派来的人。仅仅花了三个月,就将凤尘郡的侵略者全部清除,并将余党赶到了边境之外。 但是好景不长,凤尘郡仗着国力雄厚,买通了周边其他国家的军兵,企图卷土重来,再次攻入边境,一举拿下中原。然而飞雪将军依靠着自己的军事谋略,一边与之对抗,一边派人游说,历经三年的时光,不仅没让凤尘郡进入边境一步,而且也将周边其他国家都拉拢为友军。双方互战五年后,凤尘郡也因为大肆发动战争急剧消耗着自己国家的钱财,终于不堪重负,一纸求和书送往京城。 由于获得了前朝皇帝的认可,没有和飞雪将军商量,便接受了凤尘郡的求和条件,签订了永不互侵条约。因为凤尘郡的国王提出的条件十分优越,不仅承认了凤尘郡作为前朝的附属国,而且约定每年都定期上贡,作为使臣朝拜。在这等丰厚的求和条件下,前朝皇帝认为凤尘郡付出的已经足够还清当年的债了,所以不顾群臣的反对,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 一道圣旨传到边境前线,前朝皇帝要求飞雪将军打开封锁线,让凤尘郡的求和队伍带着财物到皇城朝拜。飞雪将军见到圣旨后,虽然有些不满,但圣命难违,还是照办了。不过前朝皇帝还召他回皇城一起接受使者的求和书,但是飞雪将军并不打算回去,因为多年的征战,让他意识到凤尘郡的求和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果自己此时回皇城,恐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于是他便以将军的虎符作为代表,一封书信快马加鞭送至皇城,告知前朝皇帝自己仍然要在边境镇守,暂时不可回皇城。出于对飞雪将军的尊敬,纵使心中略微有所不满,但看在他为国尽忠的份上,前朝皇帝并没有责怪他违背圣明的事情,所以就同意了飞雪将军的请求。 然而,这一切都是凤尘郡的阴谋。表面上是求和,实际上则是暗中安插了很多刺客和杀手混进了求和的队伍中。因为有圣旨在前,所以凤尘郡派来的的求和队伍没有经过检查,就顺利地进入了中原,一路畅通无阻就到达了皇城。 由于飞雪将军在给前朝皇帝的书信里也提到,要小心提防求和队伍的使者中混有歹心之人,因此皇城被各种精兵良将包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可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求和队伍中混杂的刺客和杀手,并不是冲着前朝皇帝去的,而是冲着飞雪将军的族人去的。因为所有的人都被派出去保护皇帝,所以没有人意识到其他地方。 求和当天,凤尘郡的使臣顺利交接了求和书和财物,同时以水土不服为由要求前朝皇帝给他们安排单独的地方作为休息之所。前朝皇帝一看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自然就放松了警惕,而且看到凤尘郡带来的大量金银珠宝和珍奇财物,听到使臣只有这点小小的要求,马上就欣然答应了,并且疏忽了对他们的监管,并没有严格要求官兵看守。 第一天无事发生,因此第二天前朝皇帝出于要尽到地主之谊,就安排人带着所有的使臣都在一些官兵的监视下,游览着自己国家的强盛,介绍了皇城周边那些宏伟的建筑,其中就有飞雪将军的宅邸。结果第二天夜里,凤尘郡派来的使臣里混杂着的刺客和杀手就开始行动了。一夜之间,飞雪将军的宅邸被这些人放了迷烟后入侵,全府上下不论男女老少,两百三十七口人尽数被梦中斩首,更令人惨无人道的是,这些人的头颅全都被整整齐齐地码在了飞雪将军府邸的第一个大院中,凡是进来的人看到后心理脆弱的人直接就精神崩溃了,口吐白沫地昏了过去,心理稍微坚强一些的也是胆寒到狂吐不止,久久不敢上前。 这件事传到前朝皇帝的耳朵里,前朝皇帝勃然大怒,当场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背过气去,待他稍微恢复后,立即派精兵良将包围了凤尘郡使臣们休息的地方。但众官兵冲进去想要拿人后,结果看到凤尘郡的使臣们全部上吊在院中,以自己的死来封口。前朝皇帝听说后气得直发抖,派人细查后发现吊死的凤尘郡使臣少了一部分人,因此就没日没夜地派人在京城一寸地一寸地地搜索那些凤尘郡的杀手余党。由于事态实在是严重,前朝皇帝下令这件事暂时不能告知于边境的飞雪将军,要先查个水落石出,将贼人就地正法才能给飞雪将军一个交待。不过,在搜索的期间,又不断有一些皇城的人被杀害,经过调查后,发现被杀之人均是于飞雪将军交情不浅的人。当最后一名凤尘郡杀手残党被抓住后,前朝皇帝收到了一份统计,皇城在飞雪将军府惨遭灭门后,又被杀了六十七人,这些人除了是飞雪将军的亲戚,还有飞雪将军的师生好友,细细算来,飞雪将军的九族都被灭得差不多了。 前朝皇帝因为这件事大病三天,恢复之后再次上朝,整个人就仿佛脱了相,颓靡了一大圈。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不能再瞒着飞雪将军了。于是前朝皇帝派出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亲信,去到边境给飞雪将军送信。亲信到了边境之后,见到飞雪将军后竟然害怕地失了声,休息了一天后,才跪在飞雪将军的面前,哆哆嗦嗦地将事情全盘托出。 飞雪将军默默听完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脸上的血色慢慢地消失,良久都沉默不语 ,坐在原地半天没有任何动静。随后,飞雪将军默默地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屋中。众军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都站在屋外一声不吭,焦急地等待着。忽地一声惨烈的高喊,着实得震住了所有人,屋外树上的群鸦被这一声惊叫吓得一哄而散。那声音长久不断,撕心裂肺,穿透了每个人的内心。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屋中传来“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众军官连忙蜂拥而入,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飞雪将军,顿时乱作一团,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到床上,去找军医为飞雪将军诊治。 飞雪将军这一倒,就是五天,整整五天昏迷不醒,全靠仆人滴水喂粥,这才保住了性命。经过了精心的调理,飞雪将军醒来后虽然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但是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众军官一直都担心飞雪将军的情况,时刻不敢让人离开他一步,然而飞雪将军除了整日待在边境练剑,看上去是在恢复和维持自己的武艺之外,没有任何的出格行为。又过了些时日,又一道圣旨传来,前朝皇帝打算召回飞雪将军,要与他商议集结大军征讨凤尘郡的事情,要为他讨个公道。但是飞雪将军接到圣旨后,却并没有立刻回皇城,而是亲自挑选了五百名精兵,亲自训练,没日没夜地进行严苛训练,最后只剩下两百名精兵经受住了,成为了精锐中的精锐。前朝皇帝再次派人送来圣旨,催促他立刻回皇城。这次,飞雪将军并没有接旨,而是带着自己训练出来的两百名精锐出走了,消失在边境之外。 前朝皇帝大怒,派人在边境搜索,但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这也难怪,以飞雪将军的谋略才干,怎么可能会有人追寻得到他?于是又搜索了十五日未果,前朝皇帝便放弃了,但是仇还是要报的,只好安排别人集结大军,打算一举前往凤尘郡。 新选出来的将领带着大军突出边境,长驱直入凤尘郡的边境线,但是令他奇怪的是,没有发现任何敌军前来抵抗,边境所在之地甚至没有一个人影,空荡荡的,但是很明显这里经历过一些战斗,然而除了散落的一些兵器,连具尸体都没有。 大军接着向前,路上开始不断出现军兵装扮的尸体,除了一些啃食尸体的乌鸦,没有任何活物。但是令大军的将领奇怪的是,这些尸体都没有了头颅,只能通过身体特征判断是男是女。大军的将领越看越觉得胆寒,凤尘郡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06章 墨魇之名 前朝皇帝派出的大军再次向前行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在经过一些凤尘郡周边的村落时,又是满地的无头尸体。大军的将领的心里腾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但是不敢停留,直奔凤尘郡的都城。 踏上通向主城的甬道上之后,大军的将领发现本来用黄土铺出的道路逐渐变得有些暗红,越靠近凤尘郡的主城,道路就越是发红。等到了主城的下方,道路已经变成了黑红色,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令人反胃的味道,似乎是铁锈味。 面对着紧闭的城门,大军的将领发现凤尘郡的主城里没有一点声音。而且城头上也没有守城的士兵,就连派人拉来攻城车,几下撞开城门后,巨大的城门轰然倒塌,同时伴随着一阵物体摔落的声音,一大堆守城士兵的尸体都滚落了下来,把攻城的士兵吓得连连后退。 大军的将领看到这场面,也不禁脸色发白。而且仔细一看,这些守城士兵的尸体的上面同样没有了首级。但是不能自乱阵脚,指挥着手下的士兵将这些尸体挪开,然后引着大军走进了凤尘郡的都城。 一路之上,大军的将领都是捂着嘴骑在马上走的,身后跟着的士兵也都是差不多的动作,走路的姿势都歪歪扭扭的。因为在他们脚下原本的青石板上,都洒满了厚厚一层已经变得黑红色的血,好像整座城池的地面都被血液洒了一遍。身处这座城池,就好像身处地狱一般,到处都是无头尸体和粘稠的血液。看不到任何一个活人,全都是死气沉沉的,而且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味,越往里走,越是浓厚。 大军的队伍来到凤尘郡的皇宫城殿处,却没办法继续前进了。因为好多士兵停下了脚步,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开始干呕,大军的将领也是不住地浑身发抖,在他们面前,铺满了无数还在燃烧的人头。是的,只有人头。而且在宫殿正前方,有一个人头堆起来的小山,还在剧烈地燃烧着,好多人头都已经被烧得焦黑了,恶臭的人肉味正止不住地散发出来。 偶尔有几具看着衣装眼熟的完整尸体,有人认出来,正是飞雪将军带走的那队精兵中的其中一些人。大军的将领瞬间就感到不妙,难道这等人间惨剧,都是飞雪将军带人做的?见大军不能向前进,于是大军的将领便带着一小队精兵,绕过人头群,小心谨慎地进入了宫殿。 一进入皇宫的大殿,不出意外的地,又是满地的无头尸体,看着穿着各异的打扮,有像臣子的,有像皇族的,有像卫兵的,有像将领的,有像宫女的,有像太监的……越是往里走,尸体反而越少。但是地面同样都被血液洗过了一般,在昏暗的大殿中更显暗红。此时便仿佛置身于森罗宝殿,而继续向里走,就能见到夺命的阎王了。在这些尸体里,也混杂着一些完整的尸体,不出意料地是,都是飞雪将军带走的精兵。 一转来到主殿,便是凤尘郡皇宫的王座了。王座下跪着一排无头的尸体,全都是双膝跪地,对外跪着,背向王座。王座之上,坐着一具浑身摆满了头颅的尸体。大军的将领带着两个人走上王座,壮着胆子靠近这具尸体,发现只有头和身体,缠着一圈麻绳,手和脚全都被砍了下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两侧的地上。看装扮,这应该是凤尘郡的国王,尸体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一直望着前方,而身边的那些人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眼睛全都看着国王。大军的将领细想了一下,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只有头的,应该都是凤尘郡国王的亲属,国王一开始是被绑在了王座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属被安排跪在了自己面前,挨个被砍下了头,然后自己又被砍下了手脚,绑在这里流血致死。死前只剩下了恐惧,甚至连痛苦的扭曲都做不到。 大军的将领不敢再往下想了,于是派人在皇宫里搜索了一番,果然没有任何一个活人了。于是他一边流着冷汗,一边想着不可能的事情:难道这一切真是飞雪将军干的?可是,凤尘郡这一国的人足足也有十几万人,飞雪将军难道只带了两百人就将全国上下都屠杀了吗? 指挥着所有人打扫了一下这里的惨状,不多不少,宫殿内外一共发现了一百具自己国家边境士兵的尸体。留下凤尘郡的人不管,大军的将领决定还是先把这一百具尸体带回去安葬。 忽地宫殿外传来一声莫名的大笑声,但是那笑声极为恐怖,令人胆寒。随即就听到有人喊道:“失火啦!失火啦!” 于是大军的将领连忙带人撤出了皇城,刚撤到殿门口,身后的宫殿就已经大火冲天了。鲜红的火焰伴随着缕缕焦黑的烟窜到空中,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燃烧的腐烂的气味。大军的将领回头看向宫殿门口,好像看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正举着一支巨大的火把,一闪就不见了。眼见火势越来越多,大军的将领立刻指挥着大军撤离,等到完全撤到了甬路上,回头看着漫天的大火不断蔓延着,再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切,立刻就明白了,看来是有人故意纵火,而且用了煤油,之前地上的那些黑红色除了有血液,还被泼了易燃的焦油。 撤离了凤尘郡很远,还可以看到燃烧的大火,似乎要将整个凤尘郡都吞噬。就这样,凤尘郡的大火足足烧了十天十夜,可以说整个凤尘郡的领土都化成了焦土。大军的将领回皇城复命,将一切都如实禀告给前朝皇帝,前朝皇帝也大为震惊。短短的十几天,诺大的一个凤尘郡国家就这样灭国了,领土上所有的人都难逃一劫,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不过这一切究竟是不是飞雪将军做的,还需要调查。 前朝皇帝最终还是派人查到了事情的真相,起因是凤尘郡的大火烧尽了之后,这个国家便从历史上消失了,不过前朝皇帝不断派人去复查,终于在十年后,有人在凤尘郡皇城宫殿的偏殿找到了一口棺材。棺材里躺着一具已经成为白骨的尸体,尸体上穿着一身华丽的将领装扮,有人说就是那飞雪将军的衣装,棺材的尸体手里还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佩剑,散发着不详的气息。本来想将那口棺材运回都城,可是突然冒出来几个人,将棺材夺走,逃跑过程中只有那柄漆黑的剑掉落了,被派去调查的人捡了回来。 后来,有人在边境发现了一个缺了一条腿的残兵,被人一顿盘问之后,才说出自己正是多年以前跟随飞雪将军消失的那两百个士兵之一,带回皇城后一顿威逼利诱,这才揭开了当年的秘密。 原来当年飞雪将军带领两百名精兵冲出边境之后,找到了域外一个隐居的高人,是一位早已经断了后代的铸剑师,他的技术无人继承,在域外穷困潦倒,手里的技艺注定失传。但是飞雪将军找到了他,给了他一笔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要求他打造了一批最坚固的盔甲和最锋利的兵器,分配给了自己的两百名精兵。随后又按照铸剑师的说法,飞雪将军身上的无忧剑乃是堪比神兵的利器,如果可以用人体重铸此剑,可以打造出天下第一的神剑。于是飞雪将军便挑选了五十名死士,跳进了巨大的铸剑炉中,成为了无忧剑的养料。无忧剑重铸后,通体不再是银白,反而有些暗红,稍微挥动,剑身就仿佛活了一般,有着流动的血液和人体的脉络。 紧接着,飞雪将军带着剩下的一百五十名装备齐全的精兵,长驱直入凤尘郡的边境,将所有的边境守军杀了个一干二净,并且按照自己家族的惨状,将所有人的人头都砍了下来,一并带着直奔皇城。途径之处,见到活人就杀,飞雪将军更是一改之前的常态,化身成了杀人狂魔,手里的无忧剑随便一挥就是一条人命,不管多么坚固的盔甲和身体都挡不住无忧剑的锋利,无数的鲜血都不断地淋在了无忧剑的剑身上,好像也都被无忧剑吸收着。 就这样飞雪将军一路杀进皇城,杀进皇宫的宫殿,清理掉了所有人之后,将凤尘郡的国王绑在了王座上,用无忧剑轻松地砍下他的四肢,但不至于立刻死亡,然后拉来国王的所有家眷,挨个在他面前砍下了他们的头颅。于是国王在极度的恐惧中流血致死,整个国家被飞雪将军带着两百人就覆灭了。 后来的那把大火也是飞雪将军亲手放的,因为似乎只有烧尽了一切,才可以慰藉自己九族的那些在天之灵。 按照残兵的说法,飞雪将军在做完这一切后就疯了,覆灭凤尘郡只消耗了一百名精兵,剩下的精兵跟着飞雪将军不断地在凤尘郡的领地里巡逻,凡是发现会动的人,一律杀掉。短短的一年时间,凤尘郡便成为了真正的死城。后来,飞雪将军愈发疯狂,开始转头杀剩下的士兵,没有一个人可以抵挡无忧剑的威力,因此一些忠心的精兵就任由他宰割,而一些求生欲望强的精兵则躲了起来,随时准备把飞雪将军干掉。但是又过了一段时间,飞雪将军似乎恢复了神智,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口棺材,抬着它回到了已经变成焦土的凤尘郡宫殿,自己躺在里面,再也没有起来过。剩余的精兵见到飞雪将军就这么自尽了,于是有一些便守在一旁,有一些则没有了主人就跑掉了。因此那口棺材里的白骨的确是飞雪将军,可是如今再也找不到了。 那把重铸后的无忧剑,因为杀人太多,沾染血气数年,无人清理,便早已经化成了黑色,由于散发着邪气,一直被收纳在前朝的国库之中,单独存放。后来前朝皇帝老年时期昏庸无能,被当朝皇帝的先人一举推翻,前朝覆灭,国库大开,那柄无忧剑自然也落到了别人手里。 因为当时有人还知道飞雪将军的事情,这柄无忧剑就被流传到了一位江湖高人手里。不过由于邪气太盛,于是那位高人便找人想恢复无忧剑的原貌,可是无论怎么清理,无忧剑仍然保持着通体漆黑的样子,而且扔进烈火之中也不能重铸,那黑色的剑身仿佛连火焰都能吞噬。于是那高人最后决定不再销毁它,而且找人用乌金做了一个剑鞘,将无忧剑收敛起来。因为无忧剑早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也难以承载“无忧”这个名字,于是那位高人便赐予无忧剑另外一个名字,唤为“墨魇”,同时在剑鞘上用金丝线镶嵌了一个“魇”字。 “这便是墨魇剑的真正由来。”洛轩讲述完凤尘郡和无忧剑的故事,长出了一口气,“后来,那位高人仙去了,墨魇剑便流落到人间。这柄邪剑不断地更换着主人,邪气也影响着很多人,同时也再次沾染了更多的血气。直到多年以前,我师……剑圣他老人家无意间得到了此剑,便将它一直封印在剑冢里,避免它危害人间。” “原来墨魇剑真的是一柄邪剑。”萧雪霏皱着眉头说道,“竟然是灭了一整个国家,真的令人难以置信。” “那这柄剑这么邪恶,为什么还会在你的手里呢?”萧红绫问道,“剑圣我听说过,是当今江湖上最强的人,你虽然也很厉害,但应该还不及他吧。那你是怎么得到这柄墨魇剑的?” 洛轩听到萧红绫的问话,顿了一下,回答道:“因为剑圣曾经是我的师父,他将此剑给我,是为了让我带去长白山天池销毁的。可是如今我已不再是他的徒弟,这柄墨魇剑,能够帮助我完成复仇,我需要它。” “你说什么?你是剑圣的徒弟?”萧红绫惊呼道,“可是我听说剑圣只有一个徒弟啊,就是方隐啊。” 洛轩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情,说道:“我对不起剑圣他老人家,自行叛离师门了。” 第107章 师门恩怨 “不,据我所知,剑圣他老人家并没有承认你叛离了师门,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不是吗?”萧雪霏认真地看着洛轩,说道,“方隐跟我说过,他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劝你回到剑冢,面对剑圣请罪。” “我本来也没有正式拜过师,何谈请罪一说?”洛轩虽然声音很冷,但是有些颤抖。 说出这些话,并不是他的真心。萧雪霏听得出来,但是萧红绫可听不出来。 萧红绫揉着太阳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墨魇剑的事情我是明白了,可是剑圣的事情我又模糊了。方隐到底是不是剑圣的徒弟?为什么剑圣一直都对外说自己只有一个徒弟呢?江湖上不管谁都这么说,洛轩你和剑圣又有什么渊源呢?” 一连串的问题和对话让洛轩并没有回答,而是微微扬起头,通过窗户望向远处的天空。此时飘来一片厚厚的云,将太阳遮住了。房间里也稍微暗了下来,一时间三个人都不再说话,而是各自想着心事。 最终,还是洛轩先开了口,他说道:“剑圣从来都是只有一名徒弟,就是方隐。我只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和剑圣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不是的,你就是剑圣的徒弟。”萧雪霏在一旁坚定地说道,“方隐说过,你一直都是他尊敬的师兄。不管你是不是擅自脱离了师门,但是剑圣他老人家并没有亲口承认这一点。而且你是心中有仇怨,又在墨魇剑的影响下蒙蔽了双眼,这才忽略了剑圣对你的感情。你回想一下,在剑冢的那么多年会给你答案的。” 说罢,洛轩的思绪不禁飘向了远方,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西北方最神秘的一片石林中。那里被江湖人士称为剑冢,是剑圣的隐居之地,也是断送了很多人性命的不毛之地。在这石林之中,竟然有一座大宅院,孤单地坐落在石林的最深处,显得很是突兀。宅院内外是一大片竹林,在这灰色的大地上只有它们是唯一的绿色。风一吹过,竹叶摇动,哗哗作响。几只信鸽从宅院内部的竹林中飞出,拍打着翅膀眨眼间就消失在天空中。 在这所宅院的门前,方隐一身白衣,腰间挎着烈鸿,一脸焦急地张望着前方竹林中唯一的小路。小路上逐渐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一袭黑衣,胳膊上和额头上都绑着一条白布条。 “师兄!”方隐见到来人正是洛轩,随即喊了一声,快步迎上前去。 洛轩并没有任何回应,仍是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双目低垂,似乎没有听到方隐的喊声。 “师兄,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走近洛轩,方隐察觉到他周围的氛围有些异样。因为在洛轩身上散发出来一股邪气,而那股邪气正是从洛轩手里的一柄黑色的剑中溢出来的。同时洛轩也不像平时那样活泼开朗,好像回到了自己最初见到他的那个样子。 “墨魇剑?师兄,你用了这柄邪剑吗?”方隐皱着眉头,急切地问道,“难道说师父喊你回来,是因为这件事?” 洛轩这才抬眼看了一下方隐,眼神里没有了光,用一种十分平静的声音问道:“师父呢?” “师父就在静心堂等你呢。”方隐回答道,“师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好。”洛轩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然后就再也没搭理方隐,径自穿过大门走进去了。 “师兄,师兄……你等等我。”方隐在洛轩后面喊了几声,见他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洛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丢了魂似的向前走着,穿过前院,向右一转,便来到一间屋子前。抬头观看,门框上面挂着一个石头牌匾,上面有三个用凌厉的剑气刻出来的字“静心堂”。 稍微闭上眼稳了稳心神,洛轩脑海中满是苏婉彤浑身是血的样子。皱着眉头再次睁开眼,刚要抬手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进来吧。” “是。”洛轩应了一声,便推开了门。 静心堂是个内室简约的地方,除了一尊真武大帝的神像和供台外,就只有几个用来打坐的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盘腿坐着一名身穿长袍的老者,正在闭目养神。虽然须发尽白,但是整个人散发出十二分的精神。此人便是当今江湖上的最强者,剑圣上官海。 洛轩走进来后,垂手而立,微微躬身,毕恭毕敬地说道:“师父,唤回徒儿,所为何事?” “哼。”上官海仅仅是轻哼了一声,但是中气十足,却像是一记闷鼓敲在了洛轩的心上。 洛轩也不敢动,没有任何动作,就静静地等待着上官海的下一步发落。 “方隐,你把门关上,出去。”上官海开口说道,但是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门口的方隐正在蹑手蹑脚地凑近静心堂,躲在门外的左侧附耳偷听着,但是还是被上官海发现了。 “师父,我……”方隐说着便从门口绕出来,就要走进屋里。 “嗯?”上官海一挑眉,发出了一声疑问,一股凌厉的气息直接逼向方隐。 方隐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上官海这一声吓得他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刚迈出去的脚立刻收了回来。 “是,师父。”于是方隐便无声地叹了口气,一边回应着一边伸手将门关上。但是他并没有离开,反而是屏气凝神,隔着门听着屋里的动静。 上官海似乎也不再管门外的方隐,反而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屋中站立着的洛轩。 “轩儿,江舟城的后事,都处理好了吗?”上官海的声音此刻放缓了下来,听起来很是小心谨慎。 纵然是这样,洛轩听到“江舟城”这三个字,心里就是一紧,下意识地捏紧了一下手里的墨魇剑,张了张嘴,艰难地回答道:“回师父,已将婉彤安然下葬了。两个索命鬼的杀手,也交由江舟城的衙门处理了。” “嗯,辛苦你了。”上官海的声音很是平静,“不过你违背了和我的约定,擅自动用了墨魇剑,并没有将它销毁。” “是,徒儿知罪。”洛轩应道,同时双膝跪地,低着头不敢对上上官海的眼睛。 “那你将它还给我吧,待我出关之后,我亲自带去长白山天池销毁。”上官海说着,向洛轩伸出了手。 洛轩的身体微微一震,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将墨魇剑交出来,而是待在原地未动。一时间屋中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 等了一会儿,上官海眉头一皱,将伸出的手收回,生气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门外的方隐本来听着屋中一顿沉默,正在焦急,忽地听见上官海的声音有些生气,不禁把心提了起来,更加谨慎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洛轩听到上官海的话,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充满愤怒与悲伤的眼神和上官海对视着,坚定地说道:“师父,恕徒儿难以从命。我的复仇之路还没有走完,需要这柄墨魇剑。等一切尘埃落定,弟子便会与它一同坠入天池,亲自向您赔罪。” “混账!”上官海怒喝一声,随手一挥,一道剑气便迸发出来,擦着洛轩的脸颊过去了,还削下了一缕发丝,打在了身后的门上。 感受到上官海的剑气,屋外趴在门上的方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心里不禁担心地说道:师兄,你怎么能顶撞师父呢?这件事不是小事啊。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墨魇剑乃是一柄邪剑,就连我都不能驾驭,难不成你自诩比我更能压制的了它?”上官海说道,“墨魇剑会影响你的心智,把你变成一个杀人狂魔!复仇虽然一直是你的目的,可是我不记得我把你培养成那种人。” “师父,墨魇剑的邪恶我一直熟记于心,可是索命鬼仍然猖狂,还害死了我……我最爱的人!”洛轩激动地说道,“如今的我学艺不精,自然不如师父,但是墨魇剑以我的复仇之心为食粮,我则需要它的力量。有了墨魇剑的傍身,我会尽快完成我的使命的。” “你!”上官海气得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洛轩,当年我从洛府救了你,也曾答应你教你本事,可以让你有能力去对抗索命鬼,而不是随意杀人,夺他人的性命。身为一名武者,你可以不心系天下,但是一定要有公义之心。如今你拿着墨魇剑,便是丢了你心中的道!” “我心中的道,就是为了洛家!现在,还有苏婉彤!”洛轩毫不畏惧地说道,“师父,请你相信我。墨魇剑虽然邪气凛然,但我一定不会任由它吞噬我的心智。剑毕竟还是剑,只要它承认我是它的主人,我就一定不会让它牵制于我。” “胡说!墨魇剑的由来,我又不是没对你讲过,你这种心怀仇恨之人,必定难逃它的掌控。”上官海严肃地看着洛轩的眼睛,“趁着它刚重新出世不久,我要将它收回!” 洛轩也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握着墨魇剑,向后退了半步:“师父,恕弟子不能答应。” “好!那就看看你究竟有没有本事保住它!”上官海说着,便伸手抓向墨魇剑。 门外的方隐听到屋中形势不妙,刚要开门进去阻止,但眼前的门猛地被撞开,洛轩整个人飞了出来,摔在了院中。 “师兄!”方隐惊呼一声,赶紧跑过去,将洛轩扶起来。 洛轩躺在方隐的怀里,嘴角已经流下了鲜血。胸口的衣服俨然被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像是被利剑划破了一般。洛轩的胸前也有一道血痕,正在慢慢地渗出红色的血珠。 上官海从静心堂走出来,负着手拿着墨魇剑的剑鞘,不怒自威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洛轩。 “师父,师兄他再有不对,您别下死手啊。”方隐看着洛轩胸前的伤口,一脸焦急地说道,“师兄,墨魇剑是柄邪剑,本来也是师父的,他既然要回去,你就给他嘛。” 洛轩将方隐推开,慢慢地站起来,手里的墨魇剑不知道何时已经出鞘,正在散发着邪气。 “方隐,你且到一旁,这里没你的事情。”上官海将手里的剑鞘随手一丢,那剑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插进了地面的青石板中。 方隐一咋舌,看着入了青石板半截的剑鞘,又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对两人说道:“师兄,你可别真跟师父打啊。师父,你也别真的下死手啊。” “哼,你说墨魇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长进!”上官海伸出手,指着洛轩手里的墨魇剑说道,“十招之内,你若能胜我一招,我就让你带走墨魇剑。” “别别别,有事好商量,十招,师父你是真的打算把师兄废了吗?”方隐在一旁焦急地喊道,“师兄,你就先认个错,师父其实心很软的。” “师父,得罪了。”洛轩紧握着墨魇剑,任凭邪气覆盖了全身,深呼吸了一下,气息内敛,邪气也随之收回,但是墨魇剑的剑身却似乎变得模糊了起来,好像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黑色雾气。 上官海的眼睛眯了一下,冷哼道:“剑气化形,可惜那邪气能听你一时调遣,过后可是要你付出莫大的代价的。” 因为自己面对的是最强的剑客,洛轩丝毫不敢松懈,一起手就将全身的内力运作起来,摆出最强的姿势。虽然自己的本事都是上官海教的,但是也拜此所赐,他知道上官海的一些路数。即便是实力相差悬殊,但是十招之内打中上官海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方隐在一旁见两个人是要动真格的了,自己怎么劝都不管用,于是也把手搭在了腰间的烈鸿刀上。但是还没等他来得及亲自插手阻拦,一道黑光乍现,洛轩已经冲向了上官海。 第108章 略胜一筹 洛轩手持墨魇剑,一记流星赶月就直奔上官海,速度极快,手里的墨魇剑似乎都穿透了空气,发出嘶鸣之声,仿佛一头饥饿的嗜血野兽。 上官海却不以为然,略一抬手,一道剑气就挥出,打在了墨魇剑上。墨魇剑甚至都没接近上官海,就已经被拨动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但是洛轩并没有被击退,反而继续向前,同时借着墨魇剑被拨开的力道和方向,瞬间将墨魇剑换到另一只手里,同时身体一转,墨魇剑的剑刃便横着削向上官海的身体。 上官海不慌不忙,伸出剑指一挥,便精准地打在了墨魇剑的剑刃上,不仅没有受伤,反而剑指上包裹的剑气将墨魇剑震得不住颤抖,巨大的力道从剑柄传到手上,差点就要脱手了。随即洛轩脚下一弹,整个人跃到半空,试了一记燕返。剑随人动,墨魇剑化作一道黑光划向上官海的脖颈。但是上官海不躲不闪,抬起剑指就是一道剑气竖着射出,与那道黑光撞在一起,随即抬腿就是一脚,刚好踹在洛轩转过来的胸口上。 “嘭”地一记闷响,洛轩整个人飞了出去,力道之大让他一直在空中,撞到了院中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结结实实地撞下来几块干裂的树皮。洛轩摔倒在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手中的墨魇剑也从手里滑落,掉在了一旁。 上官海看着躺在地上的洛轩,冷笑道:“呵,就这两把刷子,还想着驾驭墨魇剑,还想着找索命鬼复仇?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何谈走你自己的路?” 洛轩听了上官海的激问,咬紧牙关,擦干嘴边的血痕,伸手捡起墨魇剑,重新站了起来。将墨魇剑竖在脸前,一只眼睛盯着上官海,另一只眼睛看着漆黑的剑身。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浮现儿时的记忆,那个惨烈的夜晚,又是一念闪过,苏婉彤的笑容和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不断来回转换。再次睁开眼睛,墨魇剑竟然不住地颤动起来,好像是在兴奋地等待着什么。 在一旁观战的方隐本想上前再次劝解,但是他感觉到洛轩的气势忽然就变了,之前那个对自己倍加关心的师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人,而且这个人似乎在邪恶地微笑着,整个人散发着令人反感的邪气。 对面的上官海似乎也察觉到了洛轩身上的变化,感受到洛轩的气场有些不同了,但是他可是剑圣,心里有数,不管洛轩要做什么,他都可以自如应对。 洛轩紧盯着上官海,忽地脚下一发力,整个人便消失在原地,只见一道黑光拖着残影直奔向上官海。上官海刹那之间竟然有些恍惚,眼前的洛轩的身影变得模糊,看不清他的脸,此时洛轩整个人就是那柄墨魇剑,仇恨、恩怨、邪气……全化作了黑色的恶,扑向自己。 上官海立刻意识到,自己要费一些力气了。向前半步,右手呈剑指,高高举起,运起精纯的内力,一道模糊的半透明的光完全覆盖了整条右臂,凌乱的发丝被内力激荡地来回飘动,此时上官海的右臂就是一柄巨剑,由内力构成的一柄巨大的气剑。 洛轩手腕翻转,几道黑色的剑气弹出,互相交织着袭向上官海。上官海则挥动气剑,一下就斩断了那些黑色的剑气。洛轩忽地从眼前消失了,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上官海的上方。墨魇剑向下一劈,黑色的剑身仿佛伸长了一倍,斜着向下砍向上官海的肩头。 上官海抬起右臂,气剑立即便格挡住了墨魇剑,一股气浪瞬间从两剑交汇处迸发出来,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吹去,掀起了地上大片的竹叶。方隐在一旁伸手遮脸,以免被飞到空中的竹叶迷了视野。 洛轩则借着这股气浪,撤回攻势,整个人向后一个空翻,飞向旁边的一棵大树。调转了一下身形,双脚刚好蹬在了树干上,屈膝用力一弹,整个人连同墨魇剑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刺向上官海的胸口。 上官海见洛轩袭来,立刻散去右臂上的气剑,在胸前画了一个阴阳太极图,剑指处喷出一道小小的黄金色剑气,向前一伸,剑指便迎着墨魇剑的剑尖就去了。 “铛!”地一声脆响,剑指和剑尖精准地对撞在一起。洛轩一时间竟然停滞在半空中,手里的墨魇剑支撑着身体没有下落。而上官海仍然举着剑指,一脸认真。不过上官海的脚下已然出现了一道后退的痕迹,约有半步宽。 抬起另一只手,上官海将左手的剑指抵在了右臂上,顺着右臂向着剑指的方向一划,内力瞬间传输过去,只见右手的剑指上仿佛长出了一小截黄金色的气剑,刹那间就将墨魇剑的剑尖弹开。洛轩的内力终究是不敌上官海,手里的墨魇剑再次一松,右臂握着墨魇剑被一起弹开。此刻的洛轩的胸前大开,上官海化剑指为掌,脚下一用力,整个人跃起到半空中,一掌就奔着洛轩的胸口拍去。 “师父,手下留情啊!”方隐在一旁刚把遮住脸的手放下来,就看到上官海的一掌已经拍向了洛轩。但是为时已晚,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洛轩的身上。 “噗!”洛轩嘴里喷出一股血箭,整个人被一掌拍飞,像一枚炮弹一般轰的一声竟然飞出去很远,直接就撞在了远处的院墙上,甚至将院墙撞出了数道裂痕。从墙上掉下来,再次摔倒地上,这一次,洛轩没了动静。 “师兄!”方隐顾不上其他的了,飞一般地跑到洛轩身边。 蹲下来扶起洛轩,方隐发现他已经昏了过去,嘴里还在往外冒着鲜血。方隐赶紧伸手在洛轩胸前点了几下,封住了穴道为他暂时止血,然后盘腿坐在洛轩身后,将双手贴在他的背后上,运起内力为洛轩疗伤。 “师兄,你撑住啊!”方隐焦急地说道,同时全力运转内力,豆大的汗珠瞬间就出现在他的额头上。 洛轩被方隐疗着伤,虽然是昏迷状态,但是不知道为何嘴角似乎挂着一抹微笑。 远处的上官海看着两个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他身侧,那柄墨魇剑穿透了他的衣襟,钉在了地上。就在刚才他打飞洛轩的时候,洛轩手腕一转,墨魇剑脱手而出,直射向上官海的胸口。上官海一惊,侧身一躲,墨魇剑便擦着他的身体穿透了衣角,插进了脚下的青石板的地面中。 “哼!”上官海一挥衣袖,便转身进了屋,留下那柄墨魇剑,任凭它插在地上。因为洛轩这一招他不算是抵挡住了,所以算是胜了一招。剑圣的身份尊贵,说话要算话,这一次,便是洛轩赢了。 约莫半个时辰,方隐收回贴在洛轩后背的双手,将内力平息下来。洛轩吐出一大口黑色的淤血,悠悠地转醒。 “师兄,你怎么样?”方隐起身半跪在洛轩身侧,搀扶着他,关心地问道,“你胸前的肋骨大概断了三根,千万不能有剧烈的动作。” 缓缓地转头,看着方隐满头的大汗和关切的眼神,洛轩虚弱地吐出几个字:“多谢,我欠你一次。” “师兄,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什么欠不欠的,我是你的师弟啊。”方隐轻叹一声,“师父也真是的,连天剑这一招都使出来了。要是在打下去,恐怕你真的就要命丧于此了。” “不会的,师父他还是留了情,没打中我的要害。”洛轩稍微缓过来了一些,抬起手来摇了摇,“师弟,劳烦你扶我起来。” “哎,师兄,你慢点儿。”方隐一边答应着,一边将洛轩稳稳地扶起来。 洛轩站起来后,对着方隐抬了抬手,方隐便会意,松开了手,让洛轩自己站立。 洛轩缓慢地呼吸着,避免过度用力导致肋骨断裂处牵动疼痛,一步一步地挪到静心堂的面前,先是看了看又回到蒲团上打坐的上官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随即看向地上的墨魇剑,并没有将其回收,反而是捡起来旁边掉落的墨魇剑的剑鞘,看着上面那用金丝线镶嵌的“魇”字。 “你的心中尚有迷茫,墨魇剑既是你的助力,也是你的梦魇。”上官海开口说道,“你且先去休息吧,明日再作决定。” 洛轩并没有答话,而是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个金色的“魇”字,无数的念头和过去的景象在脑海中闪回。有小时候在洛府无忧无虑的生活,有洛府惨遭灭门的那个晚上砍向自己的那柄鬼头刀,有与方隐在剑冢跟随剑圣上官海习武的时光,有与苏婉彤相遇时的景象,有苏婉彤身亡后下葬的过程……洛轩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打败心中的梦魇,抑或是操纵梦魇为自己所用成为自己复仇的力量。 见洛轩迟迟未动,方隐便走过来,拉住洛轩,说道:“师兄,你刚从江舟城奔波回来,一定也累了。你那屋我都收拾好了,先听师父的,休息好了再说吧。我也从家里带了些好酒回来,除了给师父的,也给咱哥俩留了两坛。有什么事情,都在酒里了。” 洛轩没有回答,反而是回到了最一开始的那种颓靡的状态,双眼无神又满是悲伤。 “师兄,走。”方隐见洛轩不动,就强行拉着他离开了。 上官海见自己的两个徒弟都走了,便睁开眼看着院里那柄孤零零的墨魇剑,漆黑的剑身在阳光下都显不出亮色,仿佛吞噬了时间的一切光明。好像有一只小小的恶鬼正蹲坐在剑柄上,狞笑着看着自己。 皱起眉头,上官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的天际,自言自语道:“洛兄,轩儿恐怕是难以放下了。恕我无能为力,即便我的剑可以斩尽世间一切恶徒,却斩不断一个人内心的恩怨情仇。或许,这也是他命运的归宿吧。” 当晚,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剑冢石林被磅礴的大雨笼罩着。方隐和洛轩对坐在一间屋中,桌上摆了些简单的酒菜,两个人面前的酒碗里都盛着方隐带来的美酒,但只有方隐一个人在侃侃而谈,而洛轩一直沉默不语。不过只要是方隐端起酒碗,洛轩也会随之一饮而尽。很快,两坛酒就见了底。方隐的脸色有些微红,因为这次他带来的是烈酒,喝得快了,便稍微有些上头。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方隐叹了口气,问道,“我都说了这么多办案的时候遇到的趣事,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洛轩并没有回答,又要端起酒碗,被方隐一把按住了手腕。 “师兄,这么多年以来,你可从来没有骗过我,也没有事情瞒着我。”方隐有些急切地问道,“你这次下山,应该是去了江舟城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师父也不跟我说,我只能问你了。是不是遇到了仇家?迫不得已才用了那邪剑?” 洛轩的眼角略微抽动了一下,平静地说道:“没什么,索命鬼作恶多端,我只是想尽快将他们一个不剩地全都消灭罢了。” “不对,你现在的状态,就像是我最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完全封闭了自己。”方隐一敲桌子,将烈鸿刀解下来,放到桌子上,“我这把烈鸿,最见不得不正义之事。你若有需要,就拿去吧,别用那柄邪剑了。” 洛轩摇摇头,拒绝道:“师弟,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你主修刀法,我主修剑法,二者尚未融会贯通,烈鸿还是只认你做主人。” “那就去柳剑山庄,找柳师叔搞一把好剑。”方隐提议道,“他那里有很多这么多年来收藏的宝剑,甚至在江湖兵器谱上都有名,如果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应该可以忍痛割爱吧。” “柳师叔好勇斗狠,去了柳剑山庄,怕不是又要与他斗上几天。”洛轩说道,“他可不像师父,会手下留情。” “说的也是,柳师叔那性子,只有蔡师叔能治得了他。”方隐摇摇头,“那先喝酒吧,我再想想还有哪里有路子。” 两个人仍然是痛饮着碗中酒,方隐话多,洛轩话少。 夜渐渐深了,整座剑冢除了雨声,万籁俱寂。 第109章 孤独的心 次日清晨,大雨已停。剑冢外飞回来几只信鸽,拍打着翅膀停留在专门饲养它们的笼中。抬头鸣叫几声,便低头用喙梳理着因为飞行了许久而感到乏累的羽翼。 鸟叫声将屋中趴在桌子上的方隐吵醒,胳膊一抽动,便将一个空酒坛打到了地上,啪地一声摔成几瓣。 “师兄?”方隐睁开眼睛,酒劲未消,因此还有些朦胧。起身环顾四周,却不见洛轩的身影。 方隐忽地就压住了困意,瞬间清醒过来。不知为何,回想到昨夜的状况,心里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连忙抓起桌上的烈鸿刀,起身就冲出了屋子。快步来到静心堂所在的院里,院中已经不见了那柄墨魇剑。 洛轩跪在静心堂的门口处,身上背着墨魇剑,面对着屋中的上官海,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同时说道:“徒儿不肖,不配再做剑圣的徒弟,今日自愿背离师门,生死有命。自此山高路远,他乡若是相遇,悉听尊便,永记您的恩情。” 说完这些,洛轩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向院外走去。屋中的上官海没有任何反应,仍是闭着眼睛盘腿打坐,没有任何的应答。 方隐冲到院中的时候,洛轩刚好和他打了个照面。眼看洛轩一脸凝重,双眼满是仇恨与悲伤,心里就是一沉。 “师兄,你去哪儿?”方隐一把抓住洛轩的手臂。 “方隐,我以下犯上,已坏了师门规矩,自此逐出师门,不再是你的师兄。”洛轩无情地说道,“不过将来若是有所求,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还可以帮你一把。但是,最好还是不要相见了。你我本是陌路之人,往后各走各的路吧。” 说罢,洛轩用力一甩手臂,挣脱开方隐的掌控,便走出了院子。 “师兄,你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些无情的话?”方隐的手身在半空抓着空气,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该追上去。 “方隐,莫去管他。”上官海的声音从静心堂中传来。 方隐赶紧几步走到静心堂门口,指着洛轩离开的方向,问道:“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兄真的被您逐出师门了吗?即便是犯了师门戒规,也有商量的余地吧。” “哼,他已然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走上了复仇之路,你我又有何能力去扭转他的想法?”上官海对方隐说道,“墨魇剑选择了他,他也选择了墨魇剑,就任由他去吧。” “可是,那柄邪剑若是落到他人手里,江湖上一定会掀起腥风血雨啊。”方隐焦急地说道,“我知道师兄的本事,若是将来有一天他因此变得杀人如魔,终有一天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难道不得不要……” 方隐不敢继续说下去,因为多年来的感情,让他十分痛苦。师出同门的两人如果真的沦落到那一天,真的是莫大的悲哀。 “那就全靠他自己的造化了。”上官海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已传授他清心诀,至于墨魇剑能否抑制住,就看他的心志会坚定到何种程度吧。” 听到清心诀,方隐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因为清心诀也是上官海的一门绝学,专门是用来在闭关修炼的时候压抑心魔的,可以说是当代第一的静心修炼之法。用来对抗墨魇剑的邪气,是真正的“对症下药”。 “那,这逐出师门一事?”方隐还是担心这件事,便哀求道,“不然我现在立刻去把师兄追回来,让他给您赔礼道歉。” 上官海冷哼一声,说道:“哼,那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我可并未答应。当我这剑冢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方隐听了上官海的话,立刻露出了笑容:“嘿,师父,还是您心软。这么多年,您还是刀子嘴……” “嗯?”上官海睁开一只眼睛,瞪了方隐一下。 方隐立刻闭上嘴,脖子一缩:“不说了,不说了。” “没大没小,你若是学得你师兄三分稳重,那剑法也不是不能传给你。”上官海叹了口气,“你的心难以平静,少了些耐性。本来你的天赋极高,胜过洛轩许多,可惜我所修练的剑法需要静心修习,实在是不适合你。” “知道了知道了,师父您都解释过很多次了。”方隐说道,“我并没有在意这一点,而且烈鸿刀法也是足够在江湖上横着走了,至今能胜过我的人不过寥寥数人。而且师兄越是厉害,我就越放心不是吗?不用担心他孤身一人,行走江湖会吃了亏。” “人情世故你是的长处,同时也是你的软肋。”上官海说道,“若是你真的和洛轩对上的那一天,你下得了手吗?” 方隐一笑,反问道:“师父既然如此了解我,又何必发问呢?” 上官海叹了一声,说道:“唉,墨魇剑现世,江湖上必定动荡不安。你身为中原第一神捕,心系天下百姓,自当有这份铲奸除恶的责任在你的肩上。” “请师父放心,如果真的被逼到了那种绝境,我一定会站在天下百姓这一方的。”方隐拍了拍自己的烈鸿刀,继续说道,“不过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在心里埋藏了很久了,就是为什么您一直对外宣传只有我一个徒弟,而从未向外人透露过师兄的消息呢?” 上官海略一沉吟,最终还是解释道:“你出身顺天府名门望族方家,势力之大,不会担心有人找你的麻烦,也不用担心其他人以金钱等诱惑收买你的人心,可以放心地让你在外宣扬。但是洛轩则不同,他身为镇海城洛家唯一的幸存者,索命鬼一直都在打探他的消息试图斩草除根,因此也是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让他安心修行,所以不能给他造成过多的干扰。关于对外不承认他是我的徒弟这一点,我也一直心有愧疚,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可以保护他一时,但不能保护他一世,只能在我能力的范围内给予他最大的帮助,但最终还是要靠他自己。” 方隐听了后,点点头,赞叹道:“还是师父想的周到,是弟子愚钝,一直以来都觉得是别的原因。” 上官海说道:“哼,你小子总爱胡思乱想,看来还是心不够静。不如你留下来,在这静心堂再修行个十天半月,提升一下你的心境吧。” “我可不留在这里,我还有事情要办呢。”方隐吐了吐舌头,拒绝道,“弟子就不打扰师父闭关了,既然师兄走了,那我也告辞了。” “方隐,你……”上官海睁开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行走江湖,你们师兄弟二人师出同门,若是因缘分遇见,还需要互相扶持才是。为师纵使一身绝世本领,但鞭长莫及。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是,师父。”方隐当即跪下来,对着上官海磕了个头,然后说道,“请师父放心,就算师父不说,师兄那边我也会留意的。” “嗯,孺子可教也。”上官海摇头晃脑地说出这句话,随即又闭目养神,专心闭关修炼起来。 方隐见上官海入了定,也就不再打扰,站起来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便也离开了剑冢。 随后,洛轩便独自一人搜寻着有关于索命鬼的线索,所到之处均是墨魇剑现世的传闻。渐渐的,无忧剑客的名号便传遍了整个江湖,人人都知道出现了一名冷血的杀手,手中一柄漆黑的剑无情嗜血,大杀四方。而方隐知道这个人就是洛轩,因此一边假借追缉无忧剑客的名号向上级请愿,一边也四处搜集索命鬼的消息然后想办法传给洛轩。两个人一明一暗,索命鬼的势力也逐渐减弱,但最后只留下了蛛丝马迹。洛轩和方隐两人再次相遇,便是到了这临安城了。 听完洛轩的讲述,再加上萧红绫补充了一些方隐向她提及过的往事,萧红绫满脸都是泪水,早在一边泣不成声了。因为她能理解洛轩内心的孤独,这位孤独的无忧剑客,自断后路与他人的缘分,只是为了复仇。如此一名剑客,虽然双手沾满了鲜血,但是比不上内心的痛苦。 “所以,无忧剑客的由来,也是因为墨魇剑原来的名字是无忧剑吗?”萧雪霏则在一旁很是淡定,但也是有些动容。她同样理解了洛轩的内心,只不过有方隐之前的一些描述,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洛轩点点头,说道:“当年飞雪将军为了复仇,一人一剑覆灭了整个国家,无忧剑也一直陪着他。如今转变成了墨魇剑,我想它也会怀念当年的时光吧。抛开恩怨情仇,剑也只是忠心地陪伴着自己的主人,尽到自己的职责。如果墨魇剑最终要夺走我的心智,那也算是我心甘情愿了。不过在此之前,大仇不报,誓不为人。” “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萧雪霏问道,“现在外面还贴着你的通缉令,三宝殿和望月楼的命案没有解决。即便是方隐可以对你视而不见,但是临安城的衙门和城防军可是还在搜索你的藏身处。你如果这时候出去,就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就算你武功高强,面对全城的官兵,恐怕也难以脱身吧。” 洛轩拿起墨魇剑,冷静地说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的身上早已经背负了无数的孽债。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我自会赎罪。只是现在,谁挡在我的面前,就是我的敌人。” “不行!”萧红绫突然起身,趁洛轩不注意,一把就将墨魇剑夺了过去,用袖子狠狠地擦干了自己的眼泪,“你不能这么做。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临安城的官兵和百姓,你都不能在这里大开杀戒。” 见到萧红绫将墨魇剑抢过去,萧雪霏心里就是一惊。洛轩现在算是处于不可控制的状态,长时间与墨魇剑相处,不可能一点都不受影响。萧红绫这大胆的举动,基本上就是在向洛轩宣战。但是和萧雪霏想得不同,洛轩反而是露出意外的神情,看着将墨魇剑抱在怀里的萧红绫。 “三小姐,此剑危险,你千万不可……”洛轩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要拿回自己的墨魇剑。 “不,我不能将它还给你。”萧红绫将墨魇剑背在身后,连连后退,坚定地眼神看得洛轩心里一阵悸动,“如果是你已故的妻子,她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墨魇剑这柄邪剑会让你内心的仇恨越积越深,你最后会走不出来的。我也听别人说过陷入癫狂状态变成疯魔的人,下场会很惨,打入地狱后也是万劫不复。我知道你的本心不是那样的人,你只是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请你不要再使用这柄剑了,它真的对你非常不利。” 萧雪霏一看洛轩没有动粗抢夺,便赶紧附和道:“是啊,小妹说得对。你的目的是消灭索命鬼为洛家的人和苏婉彤报仇,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断地伤害自己的身体,又怎么能保证坚持到那一天呢?而且我认为剑圣前辈说得对,你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在临安城,我们萧家也算是有头有脑的名门望族,说不定可以帮得到你。” “人情债,我欠的够多了。”洛轩摇摇头,说道,“况且此事与你们萧家无关,将方隐卷进来,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话不能这么说,出门在外靠朋友,你别看方隐是神捕,他在这临安城不是还要靠我们萧家才能顺利行事吗?”萧雪霏飞速地思考着,不断想着该怎么说服洛轩,“洛公子,你是小妹和叶青的救命恩人,怎么也谈不上欠人情债,反而是给我们一个报恩的机会。下一步你想怎么做,不如先说出来,萧家有权有势,一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 洛轩没有立刻应答,仔细地回味着萧雪霏的话,又看了看萧红绫那坚定不让步的眼神,开口道:“我现在没有其他的线索,只有‘七恶霸’的大当家阎四夕身上才有索命鬼的消息。可是据我所知,他在临安城隐藏多年,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萧雪霏见到有了突破口,连忙说道:“既然那样的话,我有个主意。” 第110章 暂缓之计 “找个人而已,我们萧家在临安城还没有不可能找不到的人。”萧红绫见萧雪霏说动了洛轩,连忙拍着胸口说道,“我们萧家有个家丁叫福贵,可谓是临安城的百事通,只要派他去,一定可以打探到些消息的。” 萧雪霏摆摆手,说道:“小妹,你有所不知,这七恶霸的大当家阎四夕并非常人,不是福贵那种身份可以接触得到的。而且爹也一直派人探寻他多年,并没有太大的进展。” “那……”萧红绫听萧雪霏这么说,神色就紧张起来,因为刚才萧雪霏说的可是斩钉截铁的,一副一定可以找到的样子。现在又说连萧乾都找不到,生怕洛轩翻脸,赶紧偷偷地对她使眼色。 但是萧雪霏没有搭理萧红绫的小动作,反而是对洛轩说道:“虽然我只是一介深闺女子,但是临安城的事情我也掌握不少。据我从朋友那里得知,阎四夕和城主叶重阳的关系并非表面上是敌对那么简单,只是尚且没有证据可以明确这一点。如果洛公子可以见到叶重阳,单独地与他询问,我想一定可以有所收获。” “城主叶重阳吗?”洛轩低头思索着,“萧大小姐,此事可信否?”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而且我也相信我的那个朋友。”萧雪霏坚定地说道,“所以叶重阳是你的下一个突破口,刚好这里是叶府,你也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那我如何可以与叶重阳单独见面?”洛轩问道,“即便这里是城主府,恐怕也很难实现这件事情吧。” 萧雪霏先是点点头,随后摇摇头,说道:“洛公子说得不错,即便是在城主府,叶重阳的房间也是有重兵把守,且其中不乏隐藏着实力的高手。更何况这几日是演武大会,在城主府又汇聚了那么多的江湖高手,如果你贸然行事,到时候一呼百应,你也是插翅难飞。不过,我有一个妙计,不知道洛公子是否愿意听取?” 洛轩听到这里,便重新落了座,同时也礼貌地请萧雪霏和萧红绫坐下,问道:“在下洗耳恭听。” “既然是演武大会,自然也是叶重阳最重视的事情。这次演武大会的优胜者,除了可以获得重金奖赏和武林秘籍之外,还可以与叶重阳单独会见,商讨是否愿意留下任职的事情。”萧雪霏认真地说道,“所以只要你在演武大会上胜出,或者给叶重阳留下深刻印象,就有机会接近叶重阳而且不会被怀疑。” “什么?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姐姐,你真是太聪明了,不愧是临安城第一才女。”还不等洛轩搭话,在一旁的萧红绫反而跳了起来,一脸兴奋,“洛轩,以你的身手,肯定可以获得演武大会的优胜的,那些人一定没有你武功高强。” 萧红绫自己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直呼洛轩的名字了。之前还在称呼其为无忧剑客或者洛公子,但是性格使然,让她的自来熟发挥得淋漓尽致。当然也正是这种熟络,萧红绫以名字称呼自己,让洛轩想起了已经故去的苏婉彤。看着熟悉的脸,陌生的声音,还真是一种说不出的奇妙的感觉。 还不等洛轩说什么,萧红绫又问萧雪霏道:“可是有一个问题啊,姐姐你不是洛轩还在被通缉吗?那他这张脸是不是会被人认出来啊?” “这个好办,戴个面具就行了。”萧雪霏回答道,“刚才不是也看到演武场的那些人了吗?衣装各异,也有戴着面具和散发遮住面容的,洛公子换一身衣服,再戴上面具,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那这样就没问题了。洛轩,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萧红绫转而问向洛轩,“我觉得姐姐这个主意最妙了,不用担心被通缉,而且可以算是一条捷径,如果可以获得城主大人的支持,我想找到那个什么大当家阎四夕应该就容易多了。” 洛轩听着这对姐妹的一唱一和,自己也思索了半天,确实如萧雪霏所说,自己现在也没有其他线索和办法,而且在临安城擅自行动确实会处处受限,她们提出的这个主意的确是现在唯一的办法。比武他自然是不担心的,那么就走一步算一步吧。而且看着萧红绫那张脸,真的很能影响他的判断。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大小姐和三小姐了。我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一试。”洛轩点头答应了。 “太好了!”萧红绫忍不住拍手叫好,这里面包含了很多情感,既有对洛轩的放心,也有对演武大会上的期待,还有一丝莫名的喜悦。 “那么,洛公子你就以叶青的武术教师的身份出战吧,至于参赛机会由我来安排。”萧雪霏见洛轩答应了这件事,自己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按照之前的场次,也给一些额外的人留了晋级第二天的名额,每年都有保送进场的,所以不用担心有别人会起疑心。” “全听大小姐的安排便是。只不过,可否请三小姐将墨魇剑还给我呢?”洛轩向萧红绫伸出了手,“虽然三小姐不会受它的邪气侵蚀,但是墨魇剑终究是过于危险。为了他人的安全和避免落入别人之手,还是由我来保管吧。” “不行,不是说好了不能再用吗?”萧红绫将墨魇剑护在身后,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我可以答应你,在我见到城主叶重阳问出关于阎四夕的消息之前,不会再动用这柄剑了。”洛轩真诚地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萧红绫犹豫地看向萧雪霏,投去求助的眼神。 萧雪霏看了看洛轩坚定的眼神,便对萧红绫点了点头:“小妹,就将它还给洛公子吧。不管怎么说,墨魇剑也是一柄奇剑,如果有人恶意争夺,你也是守护不住的。” “好吧,那可说好了,一言为定,说不用就不用。”萧红绫将墨魇剑抱在怀里,还是犹豫了一下,才双手递还给洛轩。 洛轩接过墨魇剑,将它收到腰间,说道:“三小姐放心,我会遵守我的承诺。” “那,既然接下来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姐姐咱们就先回去吧。”萧红绫抱着萧雪霏的胳膊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先回萧府休息吧,我也想吃福满做的菜了,城主大人这里的伙食还是稍微不合口味了些。” “洛公子,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行告辞了。”萧雪霏对着洛轩施了一礼,说道,“你就留在城主府吧,这里最安全。我一会儿交待叶三给你单独安排一个房间,同时让他将事情告知与叶青,这样你的事情就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不会对你有所影响的。” “姐姐,就不能让洛轩去咱们家住吗?”萧红绫问道,“叶青这里又小又挤,而且吃的也不好,他刚刚重伤初愈,得大补一下吧。” “万万不可,如果被人看到你我二人从城主府带走一名男人,一定会被人看到起疑心的。现在洛公子是不能在人前露面的,要把自己藏好才是最主要的。”萧雪霏立即拒绝道,“而且如果爹晚上回府问起,你我都不好交代,反而会对洛公子产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小妹,这件事你不可以任性了。” “是,姐姐,我知道错了。”萧红绫赶紧低头认错,也知道自己不过脑子说出这话,没有仔细考虑事情的严重性,“那洛轩,就暂时委屈你在叶青这里休息吧,等明天我们过来的时候,给你带一些补身体的食物和药吧。” “多谢大小姐和三小姐,此处已经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了。”洛轩称谢道,同时他的表情没有一开始的那种冷漠了。可能是萧红绫和萧雪霏打开了他的某些心结,又或是墨魇剑的影响变弱了,总之洛轩整个人没有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了。 既然事情已经商定好,萧雪霏和萧红绫便先行离开了。萧雪霏离开之前找到叶三,对他仔细吩咐了刚才和洛轩商量的事情,叶三是个很懂事的仆人,立刻就记下了一切需求,为洛轩安排好了一切。同时他也趁机会偷偷找了一趟叶青,对他说明了事情的前后完整过程。叶青自然没有异议,先不提他百分百支持萧红绫的决定,洛轩对于自己来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要他不跟自己抢萧红绫,就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于是叶三便给洛轩安排在了自己的屋子旁边,同时仅由自己负责洛轩所有的衣食住行,不让别人知道这里有另一个人存在。洛轩也安心地继续运气疗伤,尽量让自己恢复完全,以备明天的演武大会出场与他人对战。 下午场的演武大会很快就结束了,第一天大概就淘汰了在场一半的人,有一些面子薄的,输了就离开了城主府,有一些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就留下来准备欣赏后两天的比武,以增长自己的见识。因此直到天黑,就算是有一些人为了打牙祭三五好友结伴去了临安城有名的酒楼去吃喝,但是城主府的厨房也还是锅碗瓢盆响声不断,为留下来的人准备着伙食。不少客房中也都是人声嘈杂,经过了一天的热闹,这时候的余韵也堪比白天的场景。 在城主叶重阳的房间里,此时只有叶重阳和程玖隆两个人。萧乾完成了今天的护卫任务,由于接到贵客来访的消息,就先行向叶重阳请罪告退了。和其他房间欢乐的氛围不同,叶重阳和程玖隆都冷着脸,似乎没有那么高兴,对面前摆着的丰盛的酒席也丝毫都没有下筷子的意思。两人似乎都有心事,但是谁都不想先开口的样子。 叶重阳一小盅一小盅的喝着酒,眉头紧皱。程玖隆则在一旁不吃也不喝,就漠然地看着叶重阳独自喝光了一壶酒。再次拿起酒壶,却倒不出来,叶重阳随手一扔,酒壶摔倒了不远处的地上,摔得粉碎。随即又拿起另一把酒壶,再次给自己倒满酒盅。 程玖隆在一旁看着叶重阳的举动,平静地说道:“叶城主,不要这么大气性,气大伤肝,避免肝火旺盛。” “程先生,你倒是坐得住啊。”叶重阳的声音发沉,略带一丝怒意,“到现在为止,方隐还没有找回那个机关盒,想必一定是落在了他的手里。我派萧乾去找他,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难不成你就不担心吗?” “叶城主,凡事往好处想一想嘛。”程玖隆却不以为意,“或许真的是大盗云无影将它带走了,又或者是见它打不开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就随手丢在了半路,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那样就好了,云无影若是真的将它打开,一定会凭里面的东西来勒索我,到时候他要多少钱我都给他,就怕此物落在了方隐手里,他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猫腻。”叶重阳忧心忡忡地继续喝光了一杯酒,“程先生,若是东窗事发,你也逃不了干系。” “叶城主,切莫心急,我也已经派人去找了。”程玖隆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不断地慢慢地敲打着自己的掌心,“就算落到了方隐手里,他也绝对找不到打开的方法,因为据我所知,大衍万象没有任何传人,这门技术也已经失传多年了。如果方隐用烈鸿刀强行劈开,里面的东西自然会自毁,这样你就可以摆脱与我的限制了。不管如何,那对你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程先生,我可是真心为你着想,你我的关系早已超越了合作,我可是把你当成知己的。”叶重阳幽怨地看向程玖隆,“你助我上位,早已经超出了当年的约定。即便你出卖我,我也认了,但是若是因为方隐,事情败露,可就太窝囊了。” “叶城主,不要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程玖隆似乎胸有成竹地说道,“明日的演武大会,我安排了李鸿盛出场,到时候一定安排他与方隐对战。即便他方隐是剑圣的徒弟,也一定难以在李鸿盛手下讨到便宜。天下第一神捕,剑圣唯一的弟子,对于方隐这种纨绔子弟,最在乎自己的名誉。到时候以他输给李鸿盛,以此来要挟,一定可以轻松地拿捏他,你就放心好了。” “那就希望如程先生所说吧。”叶重阳又饮下一杯酒,可是心里的担忧还是压不下去。 第111章 复盘 “说起来,叶城主觉得这次的演武大会如何?”程玖隆为了一解叶重阳心中的担忧,便岔开话题问道,“是否有看得上的江湖豪杰?可以考虑考虑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如今临安城还藏匿这一个杀人狂魔无忧剑客,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你身边的高手越多,就越安全,不是吗?” 提到演武大会,叶重阳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也不再借酒消愁了。回忆起演武大会的场景,确实有些门派的人才让他很是印象深刻。 “的确如此,今年来参加演武大会的众门派弟子,比往年都要多,而且实力也是更上一层楼。”叶重阳便开始回想着自己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首先肯定是离云宗的那名女弟子端木昀灵,听说她是离云宗年轻一辈弟子中最厉害的,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实力不俗。我看就算对上那些前辈,也怕是可以轻松取胜。别看她是女弟子,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假以时日,必定是离云宗的掌门继承人啊。程先生怎么看?” 程玖隆端起酒杯,送到面具下小抿了一口,这才说道:“端木昀灵我也曾听别人说起过她,一直以来都觉得是狐假虎威,是碍于离云宗的执剑长老凌青海的面子才对她称赞有加。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而且和那武僧对战之时,沉稳冷静,一招一式极为顺畅,没有一丝一毫的稚气,颇有大家风范。依我看,她还并未使出全力,因为听说她是凌青海的弟子,真正擅长的应该是那套位于江湖兵器谱上排名第七的行云剑的离云剑法,但她从始至终尚未用剑,仅靠剑指和内力就重伤了那武僧,真的是实力高深莫测。” “不过很是可惜啊,端木昀灵递交了退出申请。”叶重阳叹了一口气。 程玖隆表示很是诧异,问道:“这是为什么?依我看,这次演武大会的优胜者对于她来说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而且很多人都看好她,为什么要退出呢?” “这件事还是萧统领提前告知我的。”叶重阳解释道,“离云宗这次派包括端木昀灵在内的一众弟子下山,是为了别的事情,刚好临安城出现了他们要找的人,因此当目的达到了,自然就去办自己的事情了。而且我也答应过萧统领,离云宗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出手相助,如今她们有自己的主意,我也就不能再强求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程玖隆失望地叹了一声,“如果有端木昀灵这等高手伴身左右,想必拿下那无忧剑客也是轻而易举吧。” 叶重阳说道:“不过除了端木昀灵,青龙山的那个后生也不错,记得好像是叫吴勇。那一套拳法还真是不错,硬功夫可以说是炉火纯青,我看就算那个武当派的张逸尘,即使是太极,可能也难以抵挡那绝对的力道吧。” 程玖隆却轻轻地摇摇头,说道:“我看未必,青龙山的霸道,的确足够以力破巧。但是武当派的太极功法,并不是一般的以柔克刚,而是蕴含着四两拨千斤的力道。小雨楼的那个男弟子,的确也是得了真传,只不过小雨楼的白蛇腿法更多得是阴柔之道,纯粹的阴柔对上纯粹的霸道,一定是讨不到便宜的。只可惜小雨楼对上的是青龙山,难以发挥最大的优势。” “那按程先生所说,这个张逸尘还算可以?”叶重阳问道,“那么,他有机会获得优胜者吗?” “很有可能,不过我了解到张逸尘应该是第一次出师门下山,没有那么多的江湖阅历,如果想要留下他,可能要用一些特殊的方法。这等初出茅庐的新人,不会在乎名利与金钱,反而是更在乎有没有更强的人可以锻炼他的武学。”程玖隆轻摇折扇,分析地头头是道。 叶重阳点点头,但是又摇摇头,说道:“我看了张逸尘的那一场对战,对方虽然率先出手,但是他的实力也是不俗,可是我这里可能没有比他强的人,怎么能够引起他的兴趣啊。” “叶城主,这你放心,不是还有我吗?”程玖隆轻声笑道,“虽然这些弟子都是杰出的晚辈,但是对于真正的实战,还是和经常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前辈差得远。因此明日我会派李鸿盛与他较量,同样是霸道的硬功夫,但张逸尘是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李总镖头的武功的确是难逢敌手,如果由他来负责张逸尘,应该是问题不大。”叶重阳听到李鸿盛坐镇,眉头便稍微舒展了些,“不过我还注意到一个人,就是秃鹫山来的一个小伙子,我记得好像是叫云九昭,他的鹰爪功看来也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过他的形象看起来没有那么正派,但是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也可以拉拢过来,毕竟有真才实学在身上还是最重要的。” “叶城主不以貌取人,实为明主之德啊。”程玖隆夸赞道,“不过相对于秃鹫山的云九昭,我还在意另外一个人,就是青云观来的那个小道士,叫方一风。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道号天丰道人,而且把一柄普通的青钢剑就可以运用得如影随形,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不骄不躁,心境也是十分沉稳。不过从言行中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还是过于正气凛然,因此那些拉拢的手段都不可用。” “那该如何?难不成也要找个人胜过他吗?”叶重阳问道,“李总镖头要负责将张逸尘留下,但是因为规则的原因顶多暗中操作再对战那个云九昭,可是方一风就没办法了。” “叶城主切莫担心,云九昭不需要由李鸿盛出马,让方隐去就可以了。两个人基本上也算是同道中人,不会引起对方的疑心。”程玖隆冷静地说道,“至于方一风,对付他还是很简单的。只要跟他说了无忧剑客的事情,再将三宝殿和望月楼的发生的事夸大一些,他势必会留下来惩凶除恶。” “呵呵呵, 不愧是程先生,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武功再高,也是难逃您的掌心啊。”叶重阳见程玖隆安排得头头是道,不禁放心下来。 “总之,除了这几个人,其他的就都是陪衬了。不用过多关注,想必自会在明天的演武大会上不敌对手而退场。”程玖隆轻摇着手里的折扇,面具下的眼睛透着狡黠的目光,“所以叶城主你就别想太多了,不管是方隐的事,还是无忧剑客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希望一切都会如程先生所说的那样顺利吧。”叶重阳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能是叶城主今天安排演武大会太久,有些劳累了吧。”程玖隆却不以为然,“不如早些歇息,养精蓄锐以备明天的事情吧。” “嗯,程先生说得是,确实今天见了很多人,也安排了不少事情。”叶重阳叹了一声,“唉,没办法啊,启云他远在京城,青儿又不懂这些,指望不上,交给外人我又不放心,只能我亲自来了。” “大公子的确是天资聪慧,若是留在这小小的临安城,属实是屈才了。”程玖隆见叶重阳提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便说道,“不过二公子我倒是觉得他今天和以往不同,与之前我见到的更有些精神了。大概是他最近在偷偷习武,希望你对他有所改观吧。” 听到程玖隆的话,叶重阳反而是一脸疑惑,问道:“什么?青儿在习武?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程玖隆见叶重阳对此不知情,但是转念想到叶重阳一直以来对叶青的态度,也就打消了疑虑,回答道:“今天我找沙鸣远去拿药的时候,听到他说刚才去叶青的房间里为一名教他武功的教头治伤。叶城主您平日过度操劳,琐事繁重,也可以抽出一点时间来培养一下二公子。虽然他不懂那些政事,但也算是明年就可以考取举人了。如果他们两兄弟都可以顺利进入朝廷的体系里,对你来说都是很大的帮助啊。” 听程玖隆这么一说,叶重阳本来的怀疑也打消了,反思着自己说道:“唉,程先生说的是啊。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叶重阳一共有四个孩子,终究是不能得一人偏爱。能继承我衣钵的只有大儿子叶启云和二儿子叶青,三女儿和小女儿都是将来要嫁出去的。启云他一直都很优秀,因此我便将过多的关注放在了他身上。至于青儿,虽然他也是一直在读书考取功名,但是素日里离我比较远,因此就对他没有那么关注了。如果真的如程先生所说,青儿愿意去习武改变自己,我想我确实也应该多关心关心他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小辈的事情,身为长辈的我们还是不要过于插手为好。”程玖隆起身说道,“天色也不早了,那程某就先行告辞了。明日我会将事情都交待给李鸿盛,至于方隐那边,就靠叶城主了。” 叶重阳起身相送,说道:“请程先生放心,看在我的面子上,方隐还是会来的。而且还有萧统领的关系在,想必他也不会驳了这份人情。” 送走了程玖隆,叶重阳便回到了后院,看到自己屋子还亮着灯,应该是夫人为自己留的。刚想推门进去,但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旁边的院墙,便转身又走出了院子,穿过隔壁的院门,走到叶青的屋子前。叶青的屋子里没有光亮,应该是已经睡了。 叶重阳在叶青的门前来回踱步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上前敲了敲门,开口问道:“青儿,你睡了吗?” 仅仅短暂片刻,屋中便传来叶青的声音:“爹,我还没睡呢,您稍等。”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屋中烛光亮起,门也被打开了,叶青穿着整齐的衣服出现在叶重阳面前,但是明显看得出来的确是睡下了,因为头发有些散乱没有挽好。 叶青见到叶重阳,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先开口问道:“爹,您怎么这个时间上这里来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青儿,爹打扰你休息了。”叶重阳当然看得出来叶青确实睡了,心里稍微有些愧疚。 “没有没有,我刚躺下,衣服还没脱呢。”叶青赶紧摇头否认,“爹您先进屋里坐吧,外面有些凉。” “不了不了,我是来对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叶重阳伸出手摇了摇,表示自己就不进去了。 叶青见叶重阳不愿进屋,便妥协道:“那爹您说吧,孩儿听着呢。” 叶重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听别人说,你请了个习武的教头,开始练武了?” 叶青心里就是一惊,难道无忧剑客的事情暴露了?不过这几天的经历让他成熟了很多,因此从容地回答道:“是,因为孩儿觉得光读书但是没有好身体的话,进京赶考可能会水土不服,难以发挥全力,所以就自作主张请了个教头来。没有和爹商量,是孩儿的错。” “嗯,那倒没关系,我平时对你关注过少,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这人水平如何?我听说他受伤了。”叶重阳继续问道,“你阅历不多,千万可不能被骗了。” “这个教头是因为意外受了点轻伤,没有大碍。”叶青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而且这个人是我找萧家的三小姐请来的,在江湖上多少也是个高手。” “哦,原来是小绫儿找来的,那就没什么了,毕竟她是习武之人,心里有数。”叶重阳点点头。 叶青赶紧附和道:“是,三小姐帮了我许多忙,我也安排人为她准备了谢礼。” 叶重阳不住地点头,但是张了张嘴,似乎中断了自己要说的话。最后还是说道:“嗯,那就这样,你平时练武的时候注意安全,你没有基础,很容易受伤。一定要听教头的话,别自己胡乱练习。” 叶青连忙低头行礼道:“是,谨遵爹爹的教诲。” “那你休息吧,不打扰你了。”叶重阳说罢,转身离开了。 叶青赶紧走出房门,说道:“爹,夜已深了,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我刚用完膳,顺便去后花园散散步消消食。”叶重阳挥了挥手,“你早些歇息,明日也要照顾那些宾客。” “是。”叶青应道。 见叶重阳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出,叶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旁白洛轩休息的房间,这才回到屋里,把门关上了。 第112章 柳剑双侠(上) “嘭!”方隐连退几步,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臂,低头看了看小臂上出现的手掌印,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柳师叔,您这功力又上了一层台阶啊。”方隐称赞道,“你看我这才过了几招啊,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哼,谁让你瞒着我们那么多事的,还假传是剑圣师兄的话和信件,害我们替你小子跑腿。”柳正阳假装生气地说道,“真是老了,糊涂了,堂堂‘柳剑双侠’被你一个年轻的后生使唤得团团转,我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柳师叔,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吗?”方隐赔笑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实在是有限,求助于你们也不能算是错吧。而且师父也确实交待我要多注意师兄的动向,也不算是全说谎吧。” “嘿,你小子还嘴硬。”柳正阳笑骂道,“来来来,再陪我过上几招,看我不打得你满脸花!剑圣师兄我打不过,就让他的徒弟来受着吧!” “别别别,再继续下去,我这两条胳膊可就废了。”方隐赶紧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在一旁观战的蔡雨桐,“蔡师叔,您帮我说说情。” 原来,方隐在柳正阳和蔡雨桐休息后,便对他们说出了一些真相,实际上剑圣并没有求助于他们,都是方隐自己假传消息,还制造了假信件,说明了洛轩的情况不假,但是“拉大旗扯虎皮”这一招让两位老前辈有些憋屈。因此柳正阳强行拉着方隐找了个没人的院子,打算教训教训他。蔡雨桐本来也很生气,一开始只打算袖手旁观,但是对于方隐和洛轩的关心还是胜过了自己的个人情感。于是当方隐求助于她的时候,蔡雨桐的气也就消了。 “好了好了,师兄,既然方隐都认错了,就原谅他吧。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把他打坏了,我们怎么进行下一步行动呢?”蔡雨桐劝解道,“而且现在重要的是小轩的事情。” “哼,就你心软,方隐这小子不地道,如果他实话实说,我们又不是不愿意帮忙。”柳正阳见蔡雨桐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就打算下了,不过还是要发泄一下,所以一甩袖子,心口不一地说道,“看在你蔡师叔的面子上,就饶了你这次。以后想让我们帮忙,再整这些弯的绕的,我可就不给剑圣师兄的面子了,怎么着也得废了你!” “是是是,柳师叔和蔡师叔说的是。我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方隐其实也看出来了,两个人不是真的生气,因此自己也就顺坡下了。 蔡雨桐听到柳正阳威胁方隐的话,不禁白了他一眼,说道:“师兄,别老总说这些吓人的话,又不是仇人。再说了,我刚才看了看方隐的身手,确实大有长进。若是比刀法,我看你就不能轻易取胜了。” “有长进是不假,但是还差得远呢。”提到武功,柳正阳哼哼着不屑道,“再说了他是学的刀,还有烈鸿在身,我赤手空拳,要胜他肯定要费一番周折啊。你总不能让我用剑吧,那也太欺负小辈了。” “你若敢用剑,那我可就上了。”蔡雨桐瞪了柳正阳一眼。 方隐赶紧在一旁打圆场道:“两位师叔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恩爱,柳师叔说得对,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提高呢。而且柳剑双侠的剑法可以说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我哪里比得过?不过若是让我和师兄联手,可能还有些希望能多撑几招。” 提到洛轩,蔡雨桐便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小轩他从小便没了亲人,跟随剑圣师兄修习剑法的时候也是拼命地去学,他的剑法是得了剑圣师兄的真传的。再加上墨魇剑勾起他内心的仇恨相助,想要以武力压制他恐怕很难了。” 方隐没敢说洛轩受了重伤,因为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很容易就能被制服。不过为了避免让柳正阳和蔡雨桐担心,还是闭口不言了。 “小轩那边不用担心,墨魇剑虽然是个不能忽视的存在,但终究邪不能胜正,我和你的阳春白雪剑法刚好也是克制于它的。”柳正阳说道,“萧乾也不在,要是在临安城行动,好多事情都不方便,需要他配合安排一下。” “对了,有件事还请两位师叔答应。”提到萧乾,方隐提醒道,“关于师兄的事情,还请两位前辈对萧统领保密。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临安城的多方势力,为了他和萧家的安全,要对萧统领和萧毅两个人保密,最起码在事情办的差不多之前要保守秘密。因为他们掌管着城防军,动则会殃及全城的无辜百姓,我们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来,不能把别人卷进来。” “只有他们两个人吗?”蔡雨桐问道,“那雪霏和小绫儿呢?” “她们两个,恐怕已经知道事情的全部了吧。”方隐微微一笑。 蔡雨桐眨巴着眼睛,问道:“雪霏知道了倒是没关系,小绫儿是个藏不住话的孩子,那她能守得住这个秘密吗?” “三小姐她也成长了,不是之前那个完全任性的姑娘了。”方隐说道,“而且有雪霏管着她,我想一定没问题的。” 三个人正聊着,院门外忽然走进来两个人。 “柳叔叔,蔡姨娘,你们回来了!”其中一个人见到院里的柳正阳和蔡雨桐,兴奋地喊了一声,化作一道红光扑了过来。 蔡雨桐见到来人,一把就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小绫儿,姨娘回来啦,有没有想我啊?” “那当然想啦,柳叔叔和蔡姨娘之前刚来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招待你们呢。”萧红绫说道,“现在爹和二哥都忙,家里就是我和姐姐做主啦。” 看到萧红绫撒娇的样子,柳正阳也一扫之前的臭脸,轻咳了一声,说道:“小绫儿现在也是女主人啦,真的长大了。” 来人正是从城主府归来的萧雪霏和萧红绫,将洛轩的事情安排好之后,两姐妹就带着萧家跟着去的仆人回来了。一进门的时候,离叔就向她们说明了有贵客到来,是柳剑山庄的柳正阳和蔡雨桐,而且方隐也在,所以她们便直接过来了。 见萧红绫把柳正阳和蔡雨桐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便悄悄靠近萧雪霏,“雪霏,那件事怎么样了?” 萧雪霏抬起手臂,轻纱遮面,回答道:“本来是没什么希望的,但是多亏了有小妹在,事情反而进展的很顺利。” “什么?你是说三小姐?”方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两个就别在那边说悄悄话啦,这里现在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吧。”柳正阳见方隐和萧雪霏在一旁窃窃私语,有些不快。 萧雪霏看了一眼柳正阳,又看了一眼尴尬的方隐,就心知肚明了,便说道:“看样子方隐也把事情对柳叔叔和蔡姨娘讲了,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外人了。这样吧,两位应该奔波劳累,也差不多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离叔也都安排好了,不如咱们一起到屋里去,边吃边谈吧。” “好,就听你的。”柳正阳点点头,“方隐,这次你可一定要把事情全都说清楚。” “是,柳师叔。”方隐认真地回答道。 有宾客前来,自然晚宴会相当丰盛。陆陆续续地不断有仆人进进出出,桌上摆了十几道精美的菜品。因为萧雪霏之前安排过,因此等酒菜上齐之后,离叔便把所有人都清了出去,只留下柳正阳、蔡雨桐、方隐、萧红绫和萧雪霏五个人在这里密谈。 一开始五个人都沉默不语,看着一桌子菜却都想着各自的心事,没有一个人动筷子。最后还是蔡雨桐先打破了沉默,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肉丸子放进萧红绫的碗里,说道:“不管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先吃吧,来,小绫儿。” “谢谢蔡姨娘。”萧红绫其实早就饿了,她毕竟也是刚刚参与到这些事里面来,很多事知道得不是那么清楚,所以没有像其他四个人一样心事重重,反而看见肉丸子后食欲大开。看到蔡雨桐将好吃的菜让给她吃时,便眉开眼笑起来。 其他四个人也被萧红绫与往日一样的活泼可爱打破了心理上的禁锢,也都纷纷举起杯来,先心照不宣地为之后的事情统一一下战线。 柳正阳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方隐,这些人都算是你撮合起来的,就由你先说吧。” 方隐点点头,回答道:“是,柳师叔。” 接下来,方隐便把自己掌握的情况都向众人介绍了一遍。明天是非常关键的一天,不仅要去小三元找冯天巧拿取大衍万象的机关盒里面的东西,还要去一趟百花楼对面的来运楼看看小兰有没有查到关于临安城以前那场大火的事情。 这里面听得最云里雾里的就是萧红绫了,她只是知道这些人凑在一起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又是剑圣又是索命鬼又是洛轩又是七恶霸又是城主叶重阳又是程玖隆的,一大堆人和事情揉杂在一起,听得她眉头紧皱,大脑都快窒息了,完全跟不上。 “好,大致的情况我们了解了。那现在还有几个疑问,你挨个为我们解答一下。”蔡雨桐露出担心的神色问道,“小轩他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就要问雪霏了。”方隐对萧雪霏使了个眼色。 “蔡姨娘,你放心,洛公子他目前安然无恙。只要再稍微调理些时日,应该就没有问题了。”萧雪霏也不算是说假话,但是隐瞒了洛轩和端木昀灵因为误解起了冲突的事情。因为她认为这件事算是无关的突发事件,也就没必要再给蔡雨桐增加额外的担心了。 “那墨魇剑呢?是不是要想办法把它从小轩身边弄走?”柳正阳严肃地说道,“那柄邪剑我也曾在剑圣师兄那里见过,凭我的本事,也是难以驾驭它。如果此时还让它一直影响着小轩,恐怕会伤上加伤啊。” “这件事其实我也想到了,但是墨魇剑现在是师兄他视为生命同等重要的兵器,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方隐伸手指了指萧雪霏,“不过我把这件事向雪霏提了,她似乎有好消息。” 柳正阳和蔡雨桐都看向萧雪霏,一向落落大方的萧雪霏此时却谦虚地指了指萧红绫:“方隐派人传话给我的时候,其实也是一筹莫展,不过幸好有小妹在那里,才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现在洛公子向我们承诺,这段时间不会再用墨魇剑了,算是暂时封存起来。” “小绫儿,你是怎么做到的?”蔡雨桐一脸掩盖不住的喜悦,拉着萧红绫的手问道,“快跟姨娘说说。” “其实短暂地接触下来,我知道洛轩他不是个坏人,反而是有些可怜。因此在姐姐的劝说下,我就任性地把墨魇剑夺了过来。”萧红绫解释道,“我似乎是不会受墨魇剑的影响,而且最重要的可能是我和他去世的爱人长得有些相像吧,他似乎比较愿意听我说的话。” “你是说婉彤……”蔡雨桐听萧红绫这么一说,便将她稍微推开一些,空出些距离,打量着萧红绫的眉眼,“师兄,好像小绫儿还真的有些像婉彤啊。” 柳正阳也凑过来,打量着萧红绫的脸庞,也点头说道:“是啊,师妹,这不就是活脱脱小一号的婉彤吗?虽然我们确实有些年头没见过她了,女大十八变,但是这个轮廓还是没错的。如果婉彤是这个年纪,应该就是一样的面容。” “所以在小妹这张在洛公子看来熟悉又陌生的脸上,他就答应了我的条件。”萧雪霏在一旁补充说道,“因为洛公子要寻找七恶霸的大当家阎四夕,但苦于没有人手,所以我就说服他参加演武大会,夺得名次后就可以接触到叶城主,到时候可以向他寻求帮助。” 第113章 柳剑双侠(中) “幸好师兄不知道叶重阳和七恶霸也可能有私下勾结的嫌疑,不然还真不会被你忽悠住。”方隐说到这里,冲萧红绫一抱拳,“不过此事还真要多谢三小姐相助,本来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实在是意外之喜。” “多谢神捕大人夸赞,小女子我可担不起啊。”萧红绫并没有像一开始见到方隐那样任性怼他,而是大方地称谢。 感受到萧红绫的态度变化,方隐也有些意外。因为按照平时的情况,萧红绫应该会摆臭脸给自己看,因为作为她姐姐的以后可能会成为姐夫的人,她是看不惯自己的。 方隐看向萧雪霏,后者却是看透了一切,因为洛轩和方隐的关系,所以萧红绫对方隐的态度有所改观。不过萧雪霏的心情有些复杂,萧红绫虽然是自己的亲妹妹,但也不是什么事情自己都能看透的。至今她也不知道萧红绫对洛轩的态度是不是单纯的是一种江湖气的崇拜,但是这种事情又不能问出口,萧红绫还是阅历太少,有些事情可能她自己都没搞懂。 “如果小绫儿说的是真的,那小轩确实可能还保留着对婉彤的思念。”蔡雨桐说道,“在座的除了我和师兄,你们应该都是没有见过她的。江舟城苏府的主人苏清秋是我们的好友,他的夫人李雨荷是我的旁门师妹,所以我们的关系匪浅。苏婉彤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两个人很早就过世了,所以只留下婉彤一个人小小年纪撑起整个家。她是属于一眼见到就忘不了的那种女子,就像雪霏一样聪慧过人,只不过她更会在人前逞强,唯有在小轩面前才会卸下自己的强硬伪装。如果我们可以早一点去江舟城,或许婉彤也就不会……” “师妹,别说了。”见蔡雨桐越说越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柳正阳心疼地打断了她。 “姨娘,我听你们的意思,你们都是很早就认识洛轩了吗?”萧红绫也心疼地抱住了蔡雨桐,换了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可以和我说说他以前的事情吗?还有那位叫做苏婉彤的女子,能做他的爱人,想必也是难得的奇女子吧。” “他们两个啊,说起来,还是我和你柳叔叔的缘分呢。”蔡雨桐听到萧红绫这么问,便回忆起多年前的事情,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丝温婉的微笑。 萧雪霏也对这件旧事感兴趣,便都认真地听蔡雨桐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方隐在一旁偷偷握了握萧雪霏的手,因为他也知道些往事,所以知道一会儿要发生什么,所以就提前给萧雪霏做了下预示。萧雪霏心领神会,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说起来,也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柳正阳见蔡雨桐要提起当年的旧事,也向后依靠着椅子的靠背,看着对面的方隐,感慨道,“我们这对当年叱咤风云的柳剑双侠,在平儿出生之前,就提前做了一阵他人的父母呢。” 柳剑双侠,是二十几年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江湖侠侣。柳正阳出身于铸剑名门柳剑山庄,蔡雨桐则出身于剑法世家,因为两家素来交好,所以在一次门派切磋大会上,两个人在比武场上相见,没想到打了个平手,也由此一见钟情,在柳正阳的追求下,两个人便结为伴侣并约定终身,一时间被传为一段佳话。 柳正阳和蔡雨桐两个人在江湖上出世后,短时间内就已经声名远扬,这对侠侣各自手持一把阔剑和一把细剑,阴阳并齐,合二为一,打遍天下难逢敌手。一时间柳剑双侠的名声大噪,获得了江湖人士的纷纷敬仰。但也因为更早地就闯出了名堂,所以不断有高手上门挑战以换得荣誉,但大都以失败告终。一开始是年轻气盛,柳正阳和蔡雨桐一直在江湖上漂泊,追求快意恩仇的侠客生活。但后来因为厌倦了各种纷争,柳正阳知道自己追求的是更高境界的武学而非那些虚名,蔡雨桐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见识阅历,便想过一些安稳的日子。于是在江湖上扬名了一段时间后,柳正阳便带着蔡雨桐回到了柳剑山庄,继承了铸剑的家业,成为了当时最年轻的家主。 但是成为家主以后,柳正阳忙于铸剑和习武,很少和蔡雨桐在一起,所以也就耽误了传承香火一事。再加上因为之前的盛名仍有余韵未散,不断有人到柳剑山庄求学问道,或是比武论剑,蔡雨桐只得出面协调。没想到回到柳剑山庄后的生活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四处奔波了,但是因为自己的位置固定了,反而给了那些上门讨教的人更容易的机会。这样的日子越过越乱,两个人也开始逐渐烦躁起来。本来想象中稳居后安稳的日子没过上,之前在江湖上快意恩仇的时候虽然激情热血,但也不想再回去漂泊,于是两个人就开始每天吵架拌嘴,愈演愈烈。 这一天,柳正阳和蔡雨桐坐在一起,正在屋里商议之后该怎么过的事情,忽然敲门声响起,柳剑山庄的管家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一脸慌张。 “家主大人,有贵客来访。”管家禀报道。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今日不见客。”柳正阳有些不悦,“就说我不在,请他改日再来。” “可是……”管家的眼神飘忽不定,“他说他是您的师兄。” “什么我的师兄?”柳正阳疑惑道,“我的师兄你不是都认识吗?都在咱们山庄的后山那边,哪里又来了个师兄?” 管家赶紧低下头,回答道:“家主大人说的是,不过他说他复姓上官,还说您一定认识。” “复姓上官?”柳正阳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想到是谁。 “哈哈哈哈哈,正阳师弟,好久不见啊。你这当了家主,派头大得很啊,我亲自到访,都不配让你到门口迎接一下吗?”突然,一个爽朗的声音在门外的院中响起,“那我可就自己进来了啊。” 听到这个声音,蔡雨桐首先站了起来,有些惊喜:“师兄,莫不是他来了?” “哦?是谁?”柳正阳倒是没想到是谁,但也站了起来。不管是谁,先看看再说。 柳正阳拉开房门,走到院中,发现站满了人。再一打量,发现全是柳剑山庄的弟子。不过这些人此时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动作各异,有瞠目结舌的,有张着双臂的,有金鸡独立的,还有跪着的趴着的卧着的,但都一点声音都没有,柳正阳一眼看去就发现他们是被人点了穴道。 在这些自家的弟子中间,站着两个小孩子。其中一个背着一把木刀,正趾高气扬地看着周围被点了穴道而动不了的弟子,对着他们做鬼脸。另一个则带着一副面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双臂也下垂着,好像睡着了一般。 柳正阳正在疑惑,突然感觉耳边生风,仿佛有一柄利剑斜着切了下来。侧身一躲,“啪”地一声,一枚小石子击落在刚才自己站在的地面上,砸出一个道划痕,仿佛是刀剑砍在了地上一样。还没来得及确认这枚石子打来的方向,耳边又传来一声破空的声音,柳正阳当即向后跳出一大步,地上又多了一道划痕。余光一瞥,只见又是一枚石子飞来,但是似乎包裹着剑气,这枚石子就像是一把飞刀一样,凌厉且迅猛。柳正阳哼了一声,随手一指,剑气迸发,便将那枚石子在半空中击碎了,化作一团烟雾。随后单掌举起,向下一压,霸道的气息便以柳正阳为中心向四周激荡开来,随后右脚重重地一剁,周围地上的石子瞬间被内力激荡到半空。右臂一挥,那些石子瞬间向四周射出,仿佛天女散花一般,无差别地击打在附近的树上和墙上。 “好!多日不见,正阳师弟的内力运用越来越精纯了啊。”一声称赞伴随着一阵鼓掌的声音从柳正阳后上方传来。 柳正阳转头一看,只见自家屋顶的瓦片上正坐着一名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风吹起他的衣摆和挽起来的发髻,整个人面带微笑看着他,一条腿从房檐上垂下,显得特别放荡不羁。一旁的蔡雨桐早就听出来是剑圣上官海,所以并没有去帮助柳正阳,反而是掩嘴偷笑看戏。 上官海见蔡雨桐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便笑着招了招手:“雨桐师妹,别来无恙啊。嗯,好像比以前更年轻漂亮了。” “这都是托剑圣师兄的福。”蔡雨桐笑着客气地回应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剑圣师兄。”柳正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个惹事精,不在剑冢老实待着,竟然上我这宝地来作乱。” “哎,正阳师弟,话不是这么说的。”上官海摇了摇头,一脸坏笑,“当年可是你说的,若是我无处可去,柳剑山庄就是我第二个家。这不,我就来了。” “你无处可去?以你剑圣的身份,多少人都要抢着邀请你去作客吧。与其说你无处可去,不如说你选择太多,四海为家吧。”柳正阳指着院子里那些被定住不动的一众铸剑山庄的弟子没好气地说道,“还有一点,你说你来就来吧,你把我这些弟子都点了穴道是什么意思?还让他们都摆出这副鬼样子。” “哎,正阳师弟,我可是先被动手的啊。”上官海故意夸张地说道,“我见你没出来迎接我,就想着你肯定是在忙,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但是你的这帮弟子不听我说话啊,非要拦着我,跟在我后面粘着我一路,所以我就只好让他们先安静一会儿喽。” “堂堂剑圣,欺负晚辈,要是传出去,我看你的面子往哪儿搁。”柳正阳指着上官海说道,“你赶紧下来,给他们把穴道解开。” “那都是你的弟子,我凭什么管?”上官海偏过头去,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要解你自己解,你又不是不懂。” “你……”柳正阳气得手直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蔡雨桐在一旁见两个人斗嘴斗的差不多了,便出面解围道:“剑圣师兄,您别怪我师兄说话冲,他就一直这样,您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您身为长辈,就别跟那些晚辈计较了。他们也都是为铸剑山庄尽职尽责,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不认得您,有失礼之处,我替他们向您陪个不是吧。” 说着,蔡雨桐便正了正衣装,对着屋顶上的上官海抱拳鞠了一躬。 “哎,你看,还得是雨桐师妹,多会说话,比某个看起来就要咬人的糙汉子强得太多了。”上官海一拍巴掌,一片腿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轻轻地落在了地上,“那就看在雨桐师妹的面子上,就给他们解开吧。” 说罢,上官海随手一挥,一大把小石子飞出,精准地击打在每一个被定在原地的弟子身上。一阵响动过后,铸剑山庄的弟子便都恢复了行动能力,有几个姿势别扭的,就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吃痛发出哎呦的声音。 柳正阳对他们挥了挥手,说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剑圣上官海,你们不认识他也很正常。这里没事了,你们就退下吧。” 听到把自己点穴顶住的人就是江湖上最为盛名的第一高手剑圣,本来还有些怒意的眼神全都变成了敬佩和敬仰,甚至还有小声惊呼的,随后全都一步三回头的不舍地离开了。 “剑圣师兄的本事也是精进了不少啊,这小石子竟能附着剑气打出,堪称神技了。”柳正阳见没有了外人,脸色便缓和了许多,“不知道可否借一步,到我这演武场赐教一下?” “正阳师弟还是如此痴迷武学啊,不过先不急,事后我会再与你切磋。”上官海婉拒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要求你们帮忙。” 第114章 柳剑双侠(下) 听到上官海此次前来,是有事情求助于自己,柳正阳和蔡雨桐都感到很是诧异。因为虽然很长时间没见,但是两方的关系都很熟络。而且以他们对上官海的了解,基本上是没有求助过别人的。这次听到上官海竟然主动地说出请求,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剑圣师兄,您这是什么意思?”柳正阳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上官海,“堂堂剑圣还有求于我们?怕不是无聊了来拿我们开涮吧?” “你看你这人,嘴里就没好话。”上官海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柳正阳,“我还是跟雨桐师妹说吧。” “剑圣师兄,有什么我们能做到的您就说, 不必谈什么请字,我们可担待不起啊。”蔡雨桐也有些慌张,不知道上官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主要是我觉得今天是贸然前来,而且一定要让给你们答应这件事。”上官海对蔡雨桐说道,“虽然很是无礼,但我也是实在没有了办法。” 说罢,上官海对着院子里那两个孩子招了招手:“来,你们过来。” 柳正阳和蔡雨桐这才意识到,刚才除了铸剑山庄的弟子确实还有两个没见过的小孩子。听到上官海的呼唤,背着刀的那个孩子便答应了一声:“是,师父。” “师父?”柳正阳瞪大了眼睛,“你收徒弟了?你不是说嫌麻烦不会收徒吗?” “万事没有绝对嘛。”上官海假装板着脸说道,“人才都送上门了,拒绝了多可惜啊。” 柳正阳一挑眉,戏谑道:“我看这未必是你的真心话,当年那么多名门正派的人带着天赋异禀的孩子去剑冢找你,你看都不看就把人家拒之门外了,还说永不收徒。你现在又这么说,可站不住脚啊。” “哎,人都是会变得嘛。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也觉得有些无聊了。”上官海漫不经心地打马虎眼道,“随便收俩徒弟解解闷儿,打发打发时间。” “你快得了吧,你能随随便便就收徒?我都能把这铸剑山庄送给你。”柳正阳撇了撇嘴,显然是不信上官海的话。 上官海斜着眼睛看着柳正阳,随口调侃道:“我可不要,你这山庄虽然景色不错,可是人太多了。人一多,事就多,你看你们俩都在江湖上扬名多年的侠侣了,到现在忙得连个孩子都没有。” 这句话戳到了柳正阳的痛处,但碍于面子他还是嘴硬道:“这是我们的私事,师兄你也管得太宽了吧。” 蔡雨桐倒是没在意两个人的拌嘴,而是把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只见背着刀的那个孩子并没有自己先走过来,而是绕到那个戴面具的孩子身后,说了句:“师兄,师父让我们过去了。”然后推着他一起走了过来。 戴面具的孩子并没有回应,只是像具行尸走肉一般任凭背着刀的孩子推着他往前走,好像一切行为都任他摆布。 两个孩子来到三个大人面前,背着刀的孩子丝毫不胆怯,反而好奇地打量着柳正阳和蔡雨桐。忽地就单膝跪地,拙劣模仿着江湖人士的样子,一抱拳说道:“师侄方隐,见过柳师叔、蔡师叔。”然后虽然低着头,但是他的眼睛却在向上翻着,偷偷地观察着三个人的反应。 “嘿,这小子有点儿意思啊。”柳正阳一见到方隐就喜欢上了,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颇具灵气。 蔡雨桐也是瞬间眉开眼笑,一把就将小方隐扶了起来,握着他的手关切地问道:“快快起来,地上凉。你叫方隐啊,从哪里来啊?” “顺天府洛家,我是洛家第二个儿子,不过是庶出。”方隐毫不怯场,顺畅地对答如流,“师父说蔡师叔天生丽质,这么多年也未曾失了容颜。可是小侄今日一见,觉得并非如此。” “哦?此话怎讲?”蔡雨桐见方隐如此大方开朗,也没有生气,反而对他产生了好奇。 方隐随即回答道:“因为我看蔡师叔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就像我的姐姐一样。” “哎呦,这小子嘴真甜。”蔡雨桐听了方隐的话后,顿时心花怒放,爱怜地抚摸着方隐的小脑袋,“跟着你师父过来的时候饿了吗?一会儿师叔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蔡师叔。”方隐尽量不让话掉在地上,能接则接。 蔡雨桐是越看越喜欢,柳正阳却在旁边低哼一声:“哼,小小年纪,油嘴滑舌的。” 蔡雨桐当即瞪了柳正阳一眼,佯怒道:“就你嘴硬才好是吧?话都不会说,就知道找人比武。行走江湖,能说服对方不动手最好,这孩子我看文武双全,将来一定比你强。” “比我强?那要看剑圣师兄教得怎么样了?”柳正阳也不生气,反而借机会踩了上官海一脚。 “嘿,正阳师弟,你们两口子拌嘴,别扯上我。”上官海指着另一个戴面具但是沉默不语的孩子说道,“那个也是我徒弟,叫洛轩。他比方隐入我门下要早,所以他是师兄。” 蔡雨桐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洛轩身上,见他一动不动,也没有声音,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剑圣师兄,这孩子是怎么了?” 方隐此时便从蔡雨桐手里挣脱开来,走到洛轩旁边,替他回答道:“师兄他怕生,尤其是见到两位德高望重的师叔,就有些拘谨,还请两位师叔不要见怪。” 方隐的动作很显然是在袒护着什么,但是在孩子面前,大人还是要看破不说破的。 “剑圣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柳正阳小声地问道,“这孩子好像有问题。” 蔡雨桐先是看了看没任何动静的洛轩,又看了看有些紧张在逞强反而假笑的方隐,敏感的她心里顿时就有了数,所以便对其他两个人说道:“剑圣师兄,咱们进屋说吧。这外面人多而杂,不是谈事的地方。而且我看两个孩子也累了,给他们安排些吃食然后休息一下吧。” “好,就听雨桐师妹的。”上官海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蔡雨桐就喊来管家,把两个孩子领了下去。离开之前方隐还不忘替自己和洛轩一起道谢,让蔡雨桐越看越喜欢。柳正阳反而对方隐有一种不太喜欢的感觉,当然反感倒是谈不上,只是一个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孩子,就如此世故圆滑,总感觉有些违和。 上官海、柳正阳和蔡雨桐三个人则移步会客厅,切上香茶,闲杂人等一律清走。 上官海端起茶杯,闻了闻,撇了撇嘴道:“正阳师弟,我怎么记得你这里有上好的普洱啊?这红茶喝起来不痛快。我大老远来一趟,怎么也不给我最好的茶喝一喝?” “最近肠胃不好,你就凑合喝吧。”柳正阳一挑眉说道,“红茶养胃又暖胃,正好也去去你的心火。省得来了就呛火,比我们都大几十岁,还像个孩子似的。” “嘿,哪有几十岁,连二十岁都没有吧。”上官海被柳正阳一句话气得一口茶水差点儿呛到自己,“倒是你们,都三十多了,连个孩子都没有。” 听到上官海提到孩子的事情,蔡雨桐很是尴尬,便打岔道:“剑圣师兄,您今日特地前来,究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那我们柳剑山庄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不是说了吗?孩子的事。”上官海随即就把话题拽了回来,对门口抬了一下下巴,“怎么样?雨桐师妹,我这俩徒弟还可以吧。你看上哪个了,送你一个。” “剑圣师兄,这玩笑开得可不好笑啊。”蔡雨桐眉头一皱,即便是面对上官海,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送客!”柳正阳则铁着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挥袖就要离开。 “哎哎哎,师弟师妹,我开个玩笑嘛。”上官海见自己确实有点儿不像话了,赶紧改口道,“这不也是看你们柳剑山庄确实需要个孩子来调整下你们的生活嘛。每天都这么忙里忙外的,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师侄呢?” 柳正阳也忍不住了,便直呼其名地说道:“上官海,有话你就快说。” “正阳师弟,你先坐好。”上官海说道,“我还真没胡说,真的是和那两个孩子有关……” 话音未落,蔡雨桐也站了起来。 上官海正色道:“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替我抚养洛轩一段时间。” 见上官海一脸认真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了,柳正阳和蔡雨桐便都坐了回去。两个人互相看了看,蔡雨桐问道:“洛轩,就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孩子吗?” “是脸上有伤不想见人,还是……?”柳正阳猜测道,“” “是的。洛轩那孩子,有些特殊的……经历。”上官海的神色有些复杂,“你们可曾听说过镇海城洛家被灭门一事?” “好像是有来过的客人提过,听说是夜晚失了大火,没有一个人逃出来。”蔡雨桐说道,“好像当时还是洛家的女儿要出嫁来着?” “是索命鬼干的。”上官清轻声说出这几个字,但是在柳正阳和蔡雨桐听来却像炸雷一样。 “哼!又是他们!这帮畜生!江湖败类!”柳正阳咬牙切齿地骂道,手里的茶杯都因为用力捏出了裂痕。 “剑圣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蔡雨桐一听跟索命鬼有关系,那肯定和自己听到的事情不一样,而且心里腾起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觉。 “两年前,洛家的家主洛景义受皇命差遣,举全家老少由顺天府迁回镇海城,镇守一方。虽然远离皇城,但是洛家的势力却未减弱,在镇海城可以说是一家独大,无人敢高声与其对峙。不过洛家一直都遵循着为国为民的原则,也因此受百姓爱戴。”上官海说道,“洛家的大小姐名为洛玉儿,已经年芳十八,到了出嫁的时候。恰好邻城的王爷看上了她,所以两家便一拍即合,打算不日谈婚论嫁。就在洛玉儿出嫁的前一晚,索命鬼一众用迷香将洛府上下三百七十五口人全部迷倒,随即一个不留地全都杀死,之后便一把大火点了洛府,那火焰把镇海城映的宛如白昼,从半夜一直烧到天明。这件事震惊朝野,但至今没有任何眉目,不仅凶手没有抓到,而且没有任何线索。” “这么多人命,索命鬼难道是倾巢而出吗?”柳正阳皱着眉问道,“到底是为什么?洛家和索命鬼有莫大的过节吗?那师兄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是索命鬼干的呢?” “我怀疑是朝中有人作乱,又或者是索命鬼的手已经伸到了朝廷,利用抑或是被利用。至于我……”上官海说着,不禁声音有些颤抖,“洛景义是我的好朋友,这次洛玉儿出嫁也给我送来了邀请函。我本可以提前到场,但却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后来我才明白,就是索命鬼给我使了绊子,让我没能及时地到场。等我到了的时候,满地都是尸体和鲜血。洛轩那孩子,就在尸堆里爬出来,我出手还是慢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姐姐洛玉儿被索命鬼的其中一个堂主一刀腰斩。” 蔡雨桐听到这里,双手捂在嘴上止不住地发抖,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只有六岁啊。”上官海叹了一声,“一个六岁的孩子,经历了如此大劫,实在是人间惨剧。索命鬼一众撤逃之后,我寻不到洛景义的尸体,只能无奈地将这个孩子救走。镇海城的衙门来人之后,找不见一个活人,所以只得清点人数后对上级报告洛家灭门无一人幸免。当然也因此索命鬼的人这段时间没发现有人逃过了他们的魔爪。所以我就收了洛轩为徒,教他剑法。虽然他的天赋比不上那些奇才,但是洛轩比那些人更有一颗坚毅的心。只是这两年来,他的心结一直都在,平日里也很少说话,如果要见除了我和方隐之外的人,就会一直戴着那副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也不与人交流。因此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你们了。” 第115章 命运的选择 “我一个年到中年的糙汉子,早就过了可以宽慰他人心理的年纪了,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上官海认真地对柳正阳和蔡雨桐说道,“你们两个人是江湖上声名远扬的侠侣,而且武功也都不俗,所以我想把洛轩交给你们暂养一段时间,希望你们可以在精进洛轩武功的同时,让他摘掉那副面具,尤其是他心里还有一副面具。虽然我一直教导他,习武是用来保护重要之人为前提,但是亲眼见到亲姐姐在眼前被杀,一家人被灭门,仇人至今不知所踪,他内心的仇恨一直未曾熄灭,反而越演愈烈。洛轩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但偶尔就会莫名地情绪不受控制,我看着他很痛苦,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剑法上的事情我还能指点一二,但是这缺爱的事情,我一个孤家寡人实在是没有办法。” “可是,我和师妹也没有孩子啊。”柳正阳说道,“到底要怎么养育……” “洛轩就交给我们了!”蔡雨桐抢话道,那气势让柳正阳都弱了三分,“剑圣师兄,您放心,我会把他当我的亲儿子一样看待的。虽然我们没有过为人父母的阅历,但我们愿意一试。师兄,你同意吗?” 看到蔡雨桐那红肿的眼睛和坚定的眼神,柳正阳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而且听了洛轩的遭遇,也让他十分动容,于是便点头道:“师妹,这件事就一切都听你的吧。” 听到确定的回答,上官海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下我心里的一块石头就算落了地了。你们愿意暂时养育他,实在是帮了我的大忙。如果按照洛轩现在的状态,一个劲儿绷着学剑法,再过两年,大概就会走火入魔了。因为他的内心有残缺,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为他补上一些应该有的东西。柳剑山庄不像我那寒酸的剑冢,不愁吃不愁穿,人也多,正阳师弟也可以指点他的剑法,把洛轩放在这里我是一百个放心。” “剑圣师兄,我可以用柳剑双侠的名誉担保,洛轩在我这里,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欺负,而且也会尽力给他最好的成长环境。”柳正阳认真地点头说道,“不过你我二人的剑法之道上差异不小,我担心你的天剑剑法会被误导。” “那你太高看他了,我不是说了么?洛轩的天赋并不是很高,所以这两年我也是只给他打了基础。”上官海摆摆手说道,“而且这次出门的时候,我也提前告诉了他天剑剑法的皮毛而已,够他自己琢磨几年的时间了。不过我可提醒你啊正阳师弟,切记不要过于激进,在他心中的仇恨压下去之前,任何使用内力的招式都有可能让他的筋脉受损。终究还是年龄太小,底子太薄,不能过快地传授给他绝技。” “嗯,我大概明白了。”柳正阳思索着说道,“我会想一套适合他的方法的。” “剑圣师兄,您把洛轩留在这里,那么您是要去哪里?”蔡雨桐问道,“又要多长时间才会回到这里来接走他呢?” “雨桐师妹算是问到点上了,洛轩是留在你们柳剑山庄了,我不是还有一个累赘吗?”上官海突然苦笑了一下,“那个人小鬼大的方隐,你们也都见到了,他比洛轩还小一岁,就已经变现得像成年人一样成熟老道,那股机灵劲有时候用在我身上也实在是令人头疼得很。” “方隐,难道是顺天府的方家?”柳正阳问道。 “对啊,看来正阳师弟还记得。”上官海点头道,“就是那个在你这里花重金为一众将领打造了上百把精钢兵器的方家。” 柳正阳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师兄你不是很厌恶跟朝廷打交道吗?怎么会收一个纨绔子弟为徒?我可听说方家的后代并没有像老一辈一样那么尽职尽责。” “嘿,正阳师弟,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上官海叹了口气,“谁让我当年年轻的时候欠了方隐他爷爷一个人情,而且这小子,确实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啊。只不过他的耐心不足,表面稳重但内心浮躁,所以我打算把烈鸿刀法传授给他。这次带他出来,也是为了去拜访一些许久不见的好朋友,让他长长见识,省得一天天地不知道天高地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迟早这小字会因为眼高手低吃大亏。” “师父,您这话就不对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剑圣就是天,哪里还有天外的天呢?” “嘿,臭小子,你偷听我们说话是吧。”上官海听到这个声音,哼了一声,“还不滚进来?” “是!”房门被推开,方隐走了进来,扑通一声就先跪下了,“请师父恕罪,请两位师叔恕罪。” 上官海本还想骂两句,但是方隐进来就认错,让他的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只能气道:“你小子不在那边吃饭,跑来偷听作甚?” 毕竟方隐是上官海的弟子,柳正阳和蔡雨桐也不好说什么。而且蔡雨桐还对方隐印象不错,所以也没有责怪的神情。 方隐看了看两位师叔的表情,又看了看上官海,确定自己这样做没什么事,于是就放心地说道:“回师父,是师兄让我来的,他说如果要让他自己留下,就让我也一起留下……师父,我能和师兄一起留下吗?” “那当然不行,你爷爷特地交待过了,就是要让你跟着我长长见识,多碰碰壁,磨磨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上官海指着方隐说道,“还有,你和你师兄要走的路不一样,你可是以后要为全天下的百姓鸣不平的,而你师兄则是为了个人恩怨,你们本身的道路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师父,您这话不对,我听你们说的,那个索命鬼应该就是为害天下的邪恶组织吧,那我师兄为了复仇也好,什么也罢,除掉为祸天下的组织那不也是为国为民吗?”方隐当即回怼道,“我爷爷也曾说过,命运二字,命可以是注定的,但是运是可以更改的。我师兄都这么不幸了,我可以在他身边,把我的运气借给他。” “方隐,我能理解你对你师兄的感情,但是这不是简单的过家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上官海指了指门外,“你师兄现在是最艰难的时期,你若一直在旁边纵容他、照顾他,他永远不会成长。而且你的武学天赋极高,不能留在这柳剑山庄屈了大才。” “我的天赋那也是我自己的,即便是师父,也应该尊重我的选择。”方隐抬头对上上官海的眼神,“而且我师兄比我厉害多了,天赋可能很重要,但是后天的努力更重要。” “哟嗬,还跟我谈尊重。”上官海一挥袖子,一道剑气就将方隐掀翻在地,“什么时候等你挡得下我这一招,再跟我谈尊重吧。” 方隐毫不气馁,从地上爬起来就抱住了蔡雨桐的大腿:“蔡师叔,你看师父他欺负我。” 蔡雨桐对方隐怜爱有加,便一把将方隐拉起来,护在身旁,说道:“剑圣师兄,要不也把方隐留下吧。柳剑山庄这么大的地方,多一个孩子也没什么。” “那可不行,这小子是想偷懒!”上官海一眼就看穿了方隐的伎俩,“雨桐师妹,你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小子的心眼儿可多了。你以为他是想跟他师兄待在一起,实际上就是想偷懒不练武。为什么洛轩现在强于他,两个人基本上也就差半年前后脚入我门下,现在洛轩一只手都能打过他。洛家的人,世代都是各个领域的强者,我要是不把他培养出个样子来,一来是丢我的脸面,二来我对不起洛老爷子。” 蔡雨桐听到上官海的话,将信将疑地看向方隐。结果方隐正在做鬼脸,见蔡雨桐忽然扭头看向自己,赶紧切换成委屈的表情。蔡雨桐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方隐,师叔跟你讲,要想行走江湖不受欺负,又想要保护你重要的人,没有一技之长傍身是万万不行的。”蔡雨桐语重心长地说服着方隐,“自己强大才是真的强大,不要总想着有别人来帮你。你师兄是比你厉害,但是万一你有事的时候,你师兄不在身边呢?那不还是要靠自己吗?再说了,如果你变得比你师兄厉害,那你就可以保护他,你想在他身边待多久就待多久。即便是你的师父,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师叔,道理我都懂,但是师父他一个糙汉子,也不会照顾人,在剑冢的时候,都是师兄和我轮着做法,师父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我们两个孩子总不能这么小就变酒鬼吧。”方隐撒娇道,“而且我们学的是剑法和刀法,又不是醉拳。” “噗哧”一声,蔡雨桐被逗乐了。 柳正阳也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剑圣师兄,我看这方隐注定了就是你的徒弟,这嘴跟你差不多啊。” 上官海气得直拍桌子:“你个小兔崽子,说谁是酒鬼呢?我那叫微醺,懂吗?而且等你长大了,你也得学。在江湖上,要么你打得过别人,要么你喝得过别人。” “好了好了,剑圣师兄您也别恼,我们可以问问洛轩的意见。如果他愿意让方隐留下来了,那便更好。”蔡雨桐赶紧打圆场道,“当然如果洛轩不愿意,我们再商量。” “这事没什么可商量的,我是他师父,我说了算。”上官海根本不听蔡雨桐的拖延之计,一把就将方隐的后领薅住,像拎一个酒葫芦一样轻松地拎着就出了门。 “剑圣师兄,你别急啊。”蔡雨桐担心方隐的安危,赶紧追了出去。 柳正阳则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上官海像抛绣球一样地把方隐不断地抛上抛下,蔡雨桐在一旁劝说,不禁莞尔一笑。再一偏头,看到管家带着那个戴着面具的洛轩回来了,不禁招了招手,唤管家过来。 “家主大人,有何吩咐?”管家毕恭毕敬地问道。 “怎么回来了?”柳正阳好奇道,“不是让你给他们安排吃的吗?” “是,我已经照办了。”管家一脸为难地说道,“但是刚一转头,方少爷就不见了,洛少爷也没有什么动静,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等了半天,洛少爷就说了句想找习武的地方,我就打算先带着他去一趟。” “哦?”听了管家的话,柳正阳不禁看了不远处站立在原地的洛轩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见院子里的三个人还在打闹,便径直走向洛轩。 “你要习武?”柳正阳问道,“跟着你师父,一路奔波,应该已经饿了吧,为什么不先填饱肚子,休息好了再练习呢?” 洛轩一开始并没有答话,也没有抬头看柳正阳。但是柳正阳也不着急,就耐心地等着。 “我再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论武功的话,也仅仅稍逊色于你师父剑圣。”柳正阳继续说道,“听说你最近急着提升实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指导你一二。你看如何?” 洛轩这时候抬头看了柳正阳一眼,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恢复了无神的状态,终于开口说道:“师父说,一日不练十日空,十日不练百日空。师父今天口授我的剑法还没有练,不知道有没有地方可以练习呢?” 柳正阳见洛轩回答了他,虽然声音毫无感情,但是也让他露出一丝微笑:“你跟我来吧。这里是我的家,我知道哪里适合你 。” 柳正阳转身便走,洛轩先是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院里摆着很多兵器架和假人木桩,一看就是个练武小院子。 柳正阳指着兵器架说道:“那里的兵器,你随意使用便是。” 第116章 短暂的分离 洛轩顺着柳正阳手指的方向走到兵器架前,取下一柄适合自己身高长短的宝剑。刚要挥舞,但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柳正阳一眼。柳正阳立刻会意,当即转身离开了这个小院,同时嘴里说道:“剑圣的剑法,不适合我。” 洛轩见四下里没有了别人,便举起宝剑,开始练习上官海教给自己的剑法。因为还不熟悉,所以一开始不是很顺畅。一口气将那套剑法练了三遍,小院里充斥着宝剑的破空声。负剑收势,洛轩的额头上也见了一层汗,但是随手用袖子一擦,继续练习。 柳正阳就躲在院墙后的雕花镂空处静静地看着洛轩的一举一动,看到他如此认真,不禁点了点头。相比于油嘴滑舌的方隐,柳正阳似乎更喜欢洛轩这种专注于武学的人,虽然上官海说过洛轩是因为复仇心切,急于求成,但是这种认真的态度让柳正阳这个一直也痴迷武学的人心生好感。 又继续看了一会儿,洛轩有的地方练得不到位,柳正阳就在院墙外跟着着急,虽然心里早就预演了很多遍自己去指导他正确的动作和走位,但是都忍住了。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如果自己这时候出去,可能洛轩会对自己更加戒备。 “哟,正阳师弟,怎么,想偷学我的剑法吗?”上官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了柳正阳一跳。 “剑圣师兄,你就把洛轩留在这里吧。”柳正阳这次没有嘴臭怼上官海,反而是认真地说道,“这孩子天赋是不高,但是悟性和灵性不错。你来之前刚对他传授的剑法,隔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练就可以八九不离十,可以说他是一直在认真地研究。留在我这柳剑山庄,我一定会让他成长为不输于你我的剑客。” 上官海一笑,回答道:“既然正阳师弟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方隐那边不用管,我把他强行带走就行。我也相信,你和雨桐师妹一定可以把洛轩照顾好的。不然的话,我认识那么多高人,但为什么偏要千里迢迢地跑到你们俩这里来呢?不过,你俩还真的要准备要个孩子了,洛轩总归是要离开的,不能真的变成你们的儿子不是吗?” 柳正阳一看上官海说着说着又没正形,便白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上官海自讨没趣,便耸了耸肩,走进小院。 “哪里不对,出剑的时候,手要稳,手腕翻动而不是胳膊动。”上官海边走边指导。 洛轩听到上官海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喊师父,而是继续练剑,上官海说哪里不对,便立刻改正。待一套剑法练完,这才收了势,向上官海行礼。 “师父。”洛轩毕恭毕敬地说道。 上官海先是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但随后眼神坚定地看着洛轩的眼睛,蹲下来说道:“轩儿,我要把你留在这里一些时日,跟随你的两位师叔一同修炼,你可愿意?” 洛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师父,如果我留下来的话,这样能变强吗?” “当然可以。你柳师叔和蔡师叔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一阴一阳搭配得天衣无缝,他们两个联手,我也未必讨得到什么便宜。”上官海回答道,“而且这里的环境比剑冢好太多了,你从小身体没那么好,刚好在这里调理一番。” “如果能变的更强,我愿意留下。”洛轩只认准一个道理,能变强的地方,就是他要留下来的地方。 “好,那你就留在这里,一切事务都听你柳师叔和蔡师叔的安排。”上官海对洛轩点点头,随后站起来,“那我就带方隐先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多则十年八年,少则三五个月,还要看方隐能折腾到什么程度。” “是,师父。”洛轩似乎没有任何的感情一般,此时他的信念里只有“要变强”这一个念头。 “我教给你的剑法,一定要坚持练,而且不能出错。若是因此走火入魔,为师远在天边,可救不了你。”上官海认真地说道,“不过你要记住,心中的邪念越是少,这套剑法就会练习得越纯熟。手中有剑,心中有剑,双剑合一,就是你现在要做的事情。” 上官海见洛轩信念已定,便不再多言,转身就离开了小院。洛轩对着上官海的背影跪下磕了一个头,随即起身后继续练剑。 不多时,柳剑山庄的大门口,上官海的臂弯里夹着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的方隐,柳正阳和蔡雨桐亲自出门相送。 “正阳师弟,雨桐师妹,洛轩就交给你们了。”上官海略带歉意地说道,“为了我自己省事,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你会过意不去?都不如你说要跟我过几招可信。”柳正阳眉毛一挑,说道,“这次事出突然,没留下你切磋切磋,我早就安排人把比武场打扫干净了。” “这不是带着孩子嘛,这么大岁数了,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上官海见自己的表情被识破,不禁打了个哈哈掩饰着。 “剑圣师兄,说麻烦就见外了,您有事情,我们自当鼎力相助。”蔡雨桐在一旁说道,“而且洛轩留下来,也是为柳剑山庄增添了些人气。他留在这里您就放心吧,等您回来的时候,要是伤了一根汗毛,您拿我试问。” “哎,那倒不必,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洛轩那小子,为了变强什么都做得出来,什么都忍得了。”上官海轻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们。” “剑圣师兄您还有何事,尽管吩咐。”蔡雨桐点点头说道。 “我这次也算是第一次正式地走出剑冢,再入江湖,除了你们应该还没有人知道我收了徒弟。”上官海认真地说道,“我把洛轩留在你们柳剑山庄这件事,希望你们要对外保守秘密。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剑圣的确收了徒弟,但是只有一个人,就是方家的这小子方隐。” 说着,上官海重重地拍了一下方隐的屁股。方隐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但是疼痛感还是有的,不禁呲牙咧嘴地挤出两滴眼泪。 “剑圣师兄,这是为何?”柳正阳顿感不悦,心里替洛轩打抱不平,“虽然洛轩的天赋不如方隐,但你既然收了徒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不能矢口否认吧。” “正阳师弟,你误会我了。不是我不认,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个徒弟叫洛轩。”上官海解释道,“方隐他们方家,势力遍及全国,有权有势有钱有人,走到哪里都不怕。我这一辈子也结了不少仇人,这次重出江湖势必招来些‘害虫’,所以方隐这边不用担心。但是洛轩那边不一样,索命鬼至今还有可能在寻找洛家的幸存者,打算斩草除根。而且一但有我的仇人盯上洛轩,对他来说也是无妄之灾。你们两个人是我最信任的,因为我才把洛轩放心地交给你们。所以说,不管是为了你们柳剑山庄也好,为了洛轩也好,我带着方隐的时候,对外宣称我只有他这一个徒弟。” 柳正阳一挥衣袖,不屑地说道:“我们柳剑山庄也不是什么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若真有人来找茬,柳剑山庄又何时怕过谁?” “我知道你们柳剑山庄不怕事,但是多少也是个麻烦不是?”上官海说道,“你们就答应我,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不然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见柳正阳还要反驳些什么,蔡雨桐赶紧说道:“剑圣师兄,您放心,我们一定保守秘密。而且我们这柳剑山庄最近也都是生意上的往来,那些求教踢馆的人也几乎看不到了,所以后院更没有外人会进去。洛轩在这里的事情,不会有外人知道的。” “行,那就这样。”上官海对两个人挥了挥手,“两位,后会有期。我会时不时地派信鸽送信的,洛轩就交给你们了。” 说罢,上官海把方隐往肩上一扛,轻轻一跃就上了树梢,转眼间就消失在柳正阳和蔡雨桐的视野当中。 “恭送剑圣师兄。”蔡雨桐对着上官海消失的地方行了一礼。 柳正阳则挥了挥手,敷衍道:“行了行了,这个大麻烦终于走了。师妹,咱们去看看洛轩吧,我刚才看了,这小子确实如剑圣师兄所说,急于求成,到了不熟悉的地方还想着练剑,估计这会儿还没停呢。” “还在练剑吗?”蔡雨桐担心道,“他应该没吃饭吧,这可不行,这么硬练下去,迟早身子会垮掉的。” “唉,咱们也没有经验,收的徒弟最小的也都是十七八岁了。”柳正阳此时也感到为难,“这么小的孩子就有如此的戾气,还真是有些棘手。” “师兄,你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洛轩还小,也不是坏孩子,我们用心对他,他也一定会知道的。”蔡雨桐说道,“走吧,咱们先进去看看他。” 柳正阳和蔡雨桐两个人双双来到洛轩正在练剑的小院,这次没有在一旁偷偷地看,而是径直走了进去。洛轩此时正在休息,背对着两个人坐在小屋的台阶上,面具被扔在一旁。听到有人来了,洛轩便赶紧抓起面具戴在脸上,随后站起来,看到是柳正阳和蔡雨桐,便打了个招呼道:“柳师叔,蔡师叔。” 蔡雨桐看到了洛轩的举动,心里不禁就是一动,但是回想到之前上官海说的关于洛轩身世的事情,便没有露出心疼的表情。柳正阳则一直都是保持着一副严肃的脸,表面上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洛轩,你累了吧?我听说管家你还没吃饭。这可不行,你还正在长身体,和武功的高低最相关的就是身体状况。”蔡雨桐委婉地说道,“你师父把你托付给我们,我们就要对你负责才行。” “我,还不累。”洛轩毫无感情地回答道,“师傅交代过,每日至少练习十遍,还差四遍。” 蔡雨桐还要说些什么,柳正阳忽然对她使了个眼色,对洛轩说道:“既然你留在了我这柳剑山庄,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即便你是剑圣的徒弟也不能例外。每天的用餐时间和练功时间都不能超过规定的时间和时长,除了后山禁地不可以去,其他地方随你自由行动。回头你蔡师叔会带你熟悉柳剑山庄的各个地方,如果有什么特殊需要,跟她说就好。” 洛轩静静地听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些。蔡雨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柳正阳,没有插嘴,仔细地观察着洛轩的一举一动。 柳正阳见洛轩给了确定的回应,则继续补充道:“我看这里是你第一个来的地方,而且这里的各种器械也都齐全,平时的话也会有仆人来打扫,那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听剑圣师兄说你也八九岁了,那你一个人住应该完全没有问题。记住,在柳剑山庄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按时吃饭,按时练功,其余的时间你可以自由分配。我们柳剑山庄的主业是铸剑,铸剑最重要的也是时间,铸剑当然要一步一步地进行,一次一次地锻打,不能急于求成。虽然你一来就急着要练功这一点我很欣赏,足以说明你的勤奋,但是凡事都不能一蹴而就,我相信也一定你懂的这个道理。” 听了柳正阳的话,洛轩站在原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柳正阳见自己说得差不多了,便又对蔡雨桐施了个眼色,随后自己转身便走。 蔡雨桐接收了柳正阳的眼神,便会意了,于是蹲下来对洛轩低声说道:“你柳师叔是严厉了些,可他说的也都是事实。洛轩,看起来你是真的累了。我再让管家给你重新做些吃的送过来,这次你一定要吃完再练功,然后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随时到前院来找我们。” 说罢,蔡雨桐想伸手去摸洛轩的头,但是洛轩很抗拒地后退了半步,于是蔡雨桐便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温暖地微笑了一下,便也起身离开了。 第117章 过渡的日常 将洛轩留在身后的小院里,蔡雨桐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匆匆地跟上柳正阳的步伐。两个人回到前厅落座,蔡雨桐看了看眉头紧皱的柳正阳,微笑着说道:“师兄,辛苦你唱黑脸了。” 柳正阳苦笑一下,说道:“师妹,我刚才应该不是很严厉吧。知道了洛轩的身世,虽然强忍着不做出关心的样子,但是我怕我的眼神暴露了什么。” “师兄,你做的没问题,这才是第一天,对他来说这么做是最合适的。”蔡雨桐握住柳正阳的手,“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临时想到的柳剑山庄的规矩,但是也防止了他练功过度,累到力竭,身体受到损伤。洛轩还太小,得慢慢地调整他的日常作息,先从饮食起居上回到正常的生活才行。” “师妹,那接下来的事情还要靠你多多费心了。”柳正阳也握住了蔡雨桐的手,“我毕竟粗心大意,有很多事情细节上意想不到,所以生活这方面还是主要靠你了。” “师兄,你放心吧,你和我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解决的。”蔡雨桐坚定地与柳正阳对视,后者也以同样的眼神回应。两个人又仿佛回到了依偎在一起行走江湖的日子,碰上事情就共同面对,感情似乎也回温了不少。 从第二天开始,柳剑山庄便对外宣布,暂时停止接收大批量的兵器订货和需要柳正阳亲自锻造的贵重请求,对来访的客人也是能拒则拒。柳正阳和蔡雨桐都把心思放在洛轩身上,至于一些简单的订货和闲杂事务,基本上就交给柳剑山庄的众弟子和其他人了。而且两个人头一天晚上就让管家通知全体庄里的人,没有特殊的情况暂时不要接近洛轩所在的那个小院,也不能去打扰洛轩练功。为了不让洛轩感到拘谨,目前也只有柳正阳和蔡雨桐才可以接触他。 不知道是因为柳正阳的严厉规矩,还是不太熟悉新的环境,洛轩倒是真的听了柳正阳的话,每天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只不过虽然每次都是蔡雨桐来喊他一起去吃,但是洛轩宁愿单独回到自己的小院吃,不和柳正阳和蔡雨桐在一张桌子上。蔡雨桐也不着急,她能理解洛轩现在怕生的状态,所以也不强求,但是她每次都会询问洛轩的意见,不过洛轩也是一直坚持要回到那个可以让他安心的小院,那里是他自己的小世界,不会被外人打扰到,并且洛轩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摘下面具。 由于所在的小院东西都很齐全,很适合洛轩练功,所以平时他也不会到处走动。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居住,一个人洗衣服,按时就寝,将因为没有人住所以打扫得没那么彻底的小院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这里基本上就是仅属于洛轩自己的小家了,和待在剑冢与上官海和方隐挤在一起不同,洛轩一个人的时候,反而会偶尔在练功之后望着天空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蔡雨桐其实一直在院外默默地观察着洛轩,有时候看到他把面具摘下放在一边,低着头蜷着身子,自己心疼地想走过去看看他的情况,但是洛轩听到脚步声后立刻就直起了身子,用胳膊在眼睛处快速地抹了几下,当即抓起面具戴回到自己的脸上。蔡雨桐没有看到洛轩的脸,不过看到面具下露出的脸颊上有两道泪痕。本想问些什么,但是蔡雨桐又想到洛轩经历过的事情,还是先忍住了。于是蔡雨桐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嘘寒问暖,就先离开了。 关于练功方面,洛轩也是每天都在认真努力,只是上官海提前传授给他的内容有些多,而且没有上官海的指导只能靠自己摸索领悟,所以有些吃力。柳正阳也是一直都站在小院外默默地观察着,为了不引起洛轩的警觉,就靠着自己的轻功躲在树梢上看。有时候洛轩练对了方向,便欣慰地点点头,练得不太对的地方,就默默地记下来。有一次洛轩练习得很是苦恼,中途停下来不断地变换姿势,琢磨着两个动作之间的衔接,柳正阳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从树梢上下来,先是轻咳一声,然后再走进小院。洛轩见柳正阳到来,便也停了招式,毕恭毕敬地垂手站立。但是柳正阳不好意思直接点出洛轩的问题并加以指导,所以就试探性地询问洛轩是否遇到了瓶颈需要帮助,但是洛轩除了拒绝什么也不说。面对着不是自己的孩子,柳正阳也没办法狠下心来训斥,所以就装作没事的样子离开了。 柳正阳和蔡雨桐两个人后来一商议,再这么继续下去不是办法,不仅洛轩没有什么改变,而且会辜负上官海的期待,别到时候不光人没从过去的阴影中开导出来,武功也没练成,于情他们对不起上官海,于私会显得当年叱咤江湖的柳剑双侠连一个孩子都带不好很没本事,所以便写了些信件,飞鸽传书给一些已经生育了儿女的好朋友们讨教。等到回信的这段时日,两个人继续从自己的角度了解洛轩的日常活动,不过显然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进展。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在得到了朋友们的建议后,柳正阳和蔡雨桐重拾了以一些信心,转变了自己对待洛轩的方式。 首先是生活方面,两个人分工明确,由蔡雨桐关注地多一些,从衣食住行等方面挨个尝试着接近洛轩。吃饭的时候,之前洛轩的习惯就是由柳剑山庄的仆人送来饭食,等送饭的仆人走后,就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快速地吃完,用打上来的井水冲洗干净,放回远处,方便仆人一会儿再回来取走。但是接下来的日子,蔡雨桐便亲自送来了饭食,同时也准备了自己的那一份,学着洛轩的样子也坐在台阶上享用。洛轩一开始十分拘谨,就躲在一边,等着蔡雨桐吃饭才会去取碗筷。蔡雨桐知道循序渐进的重要性,所以一开始她也不强求洛轩和自己坐在一起吃饭,她就一边慢慢地吃着,一边讲述自己和柳正阳当年行走江湖遇到的各种故事。有些故事与洛轩有类似的地方,蔡雨桐也不刻意回避,偷偷地观察着洛轩的反应。洛轩一开始还会有些触动,但是怕蔡雨桐看出来,所以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状态,不过微微颤抖的身体出卖了他的情感,因为情到深处的人是藏不住自己的内心的。当然大多数故事还是很轻松愉快的,蔡雨桐一边给洛轩讲述,也同时重拾了自己的一些心境。和柳正阳一起经历过了那么长时间,真是感觉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故事讲完后,蔡雨桐还会自言自语地讲一些感受,洛轩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后来,蔡雨桐每天都如此,洛轩也从一开始地拘谨,然后变得慢慢愿意和蔡雨桐一起拿碗筷吃饭,但是会坐的远一些。再后来,洛轩也就习惯了蔡雨桐的存在,逐渐地愿意和蔡雨桐坐在一起吃饭,而且当蔡雨桐给洛轩夹菜的时候,洛轩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蔡雨桐很是高兴,都说小孩子的心是很复杂的,但是她觉得洛轩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孩子,敏感又怕受伤,自己靠着逐步地接触,卸下了洛轩的心理防线。蔡雨桐不断地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洛轩也从一开始只知道默默地听着,逐渐变得回提问一些感兴趣的事情,可以和蔡雨桐正常地进行交流了。之前,两个人吃饭后,一般都是蔡雨桐将碗筷一起收起来带走,后来洛轩就变得会主动收拾了,并且会洗干净后帮着蔡雨桐一起拿到后厨。看到洛轩随后跟自己行礼告别,那回到小院的少年背影,蔡雨桐很是高兴,起码洛轩愿意跟自己说话了,并且自己也感受到了洛轩那边传来的好意。 除了生活上,就是练武方面了,这方面则由柳正阳更多地负责一些。一直以来都在偷看着洛轩的身影,错误的姿势和动作不断增多,有一次洛轩差点砍到自己,幸好都不是完全开刃的兵器,这才没有受伤,于是柳正阳也意识到自己需要旁敲侧击一下了。刚好蔡雨桐的间接开导让洛轩变得愿意走出小院,开始在柳剑山庄中其他地方走动了,所以柳正阳就想到了一个特殊的方法。既然直接上手指导没有可能,那就先让洛轩被动地看到自己错误的地方吧。因为看了有些时日,洛轩所修习的那套剑法柳正阳也已经了然于胸,于是他通过观察和记录洛轩的日常行动轨迹,找好了洛轩平时必然会经过的几个地点。每当洛轩因为练功遇到困难或是感到乏味的时候,就会走出小院到附近走一走,柳正阳就掐算好洛轩的行动时间,在他快要经过的时候开始练习洛轩的那套剑法,并且即便是洛轩走过来也装作没有看到他。洛轩一开始看到柳正阳在练剑,还不好意思地偷看,立刻扭回头去折返,但是后来因为记得上官海对他说过柳正阳的实力,所以好奇心加强胜心驱使着他开始躲在一旁偷看。柳正阳一开始也预见到了洛轩会顾及到自己不会马上停下来看,所以他也不急,就在洛轩会经过的每个地方不断换位练剑,直到看到洛轩变得愿意偷看自己的时候,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所以柳正阳便每天都通过观察洛轩当天练习的情况,选择不同的点位,以正确的招式“正大光明”地在洛轩的眼前展示着。洛轩一开始偷看还会带着一丝愧疚,因为他虽然很小,但跟着上官海一段时间,也懂得了许多江湖上的道理和规矩,知道偷学他人的武功是非常不耻的行为。但是当他不断地偷看发现越看越熟悉的时候,这才意识到柳正阳所练习的都是自己的招式,而且自己衔接不好的地方都巧妙地被修正了。当然洛轩不会去想是柳正阳在偷学自己的剑法,而是想到上官海说过目前教自己的都是比较基础的东西,柳正阳都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洛轩没有去想自己其实已经中了柳正阳设下的“温柔陷阱”,而是专心致志地记下柳正阳所有的动作,然后立刻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加紧练习。日子一天天过去,柳正阳见到洛轩逐渐地回到了正轨,不禁很是欣慰。 就这样,洛轩在柳正阳和蔡雨桐的特殊关照下,不知不觉地就渡过了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洛轩已经可以正常地跟蔡雨桐和柳正阳说话沟通了。蔡雨桐开始进一步地与洛轩接近,不断地询问洛轩是否愿意三个人在一起吃饭,洛轩也答应了。于是后来的日子,洛轩便也可以跟柳正阳和蔡雨桐两个人一起在一张桌上吃了。三个人一起在屋中吃饭交流,有男有女有孩子,还真像是一家人。或者说,他们已经成为一家人。至于练武方面,柳正阳率先突破了进度,在洛轩练习的时候,也不在树梢上偷看了,而是站在小院门口看。洛轩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躲避着柳正阳了,而是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练习。所以柳正阳随后也就逐渐地站在了洛轩的旁边,很自然地及时指导洛轩练习得不对的地方,洛轩则虚心接受柳正阳的指导,同时不丢了礼节,把柳正阳当成自己的师父一样尊敬。 洛轩也比刚来的时候开朗了许多,只不过戴在脸上的面具还是不肯摘下。但是柳正阳和蔡雨桐都不着急,一年的时间,洛轩已经改变了许多,因此他们相信,这个挡在本该天真无邪的孩童脸上的冷冰冰的面具,迟早也会让他自己主动摘下。 不仅是这三个人的关系变得好了起来,柳正阳和蔡雨桐两个人的感情也恢复到了以前最好的时候,甚至还要更进一步,实有夫妻之名和夫妻之相,两个人也变得恩爱起来。柳剑山庄的仆人们也都说,家主和家主夫人比以前少了许多忧愁,多了许多笑容。 第118章 喜忧参半 在把心思放在洛轩身上后,柳正阳和蔡雨桐的生活都恢复了正常的规律。除了照顾洛轩之外,其他的时间蔡雨桐就在研究自己的厨艺,也开始拾起来自己的武艺,身体比以前更好了,精神也足了许多。柳正阳则指导完洛轩后,也会反复地思考自己武功的不足之处,偶尔在铸剑房里打造一些小玩意儿。并且因为柳剑山庄暂时停止了很多生意和友人往来,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变得很长,两个人也因为讨论洛轩的事情天天凑在一起, 渐渐地就都期望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这一天,柳剑山庄内外都传出了一个好消息:柳剑山庄的家主夫人蔡雨桐,有喜了。 这下沉寂了一年多的柳剑山庄就变得热闹了起来,柳剑双侠虽然已退隐江湖,专心打理山庄事务,但是多年来的威名影响还是深远的,众多的好友和仰慕的后辈们都纷纷地前来祝贺,整座山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全都因为接待宾客忙得后脚朝天,毕竟一年多的时间都在闲着,突然忙起来有些难以适应。因为蔡雨桐行动不便,所以大部分的客人都是由柳正阳出面接待,这位用剑高手也是累得有些精神恍惚。这可是件大事,因为不仅是柳剑山庄的喜事,而且是江湖上的一大幸事。声名远扬的柳剑双侠有了后代,那可不是一般的添人进口,不管是真心结交还是谋取私利,江湖上多少人都盼着和柳剑山庄能搞好关系,想和柳剑山庄结为亲家的人那是门槛都能踩破。别看蔡雨桐还没有将孩子生下来,来访的客人中十个有七个都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要说让柳正阳一个打十个,那对他来说是件简单的事,要是不断地推辞一个又一个谄媚讨好的来客,实在是让他束手无策。本来他是可以甩手不管的,但是蔡雨桐特地交待了,来的人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冲着柳剑双侠的名声来的,虽然明面上已经退隐江湖了,但是人家也是尊重你是前辈,不然人家何必亲自登门拜访,又送厚礼,终归是不能丢了柳剑山庄的面子。柳正阳本来极其不愿意,但是隐退后这些年的也磨平了些他的棱角,所以只能带着假笑接待那些不走心的客人。不过也有好朋友来访,柳正阳还是很高兴的,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的也都一见如故,让他在疲惫之中总算是有了些许的欣喜。 至于洛轩,对柳剑山庄的人他还可以熟悉,但是面对外来的这么多不认识的客人,又有些拘谨。说到底他知道自己也并不是柳剑山庄的人,因此最好还是不要露面。除了每天在蔡雨桐那边没人的时候去看看她,剩下的时间也都是自己待在那个小院里。柳正阳由于整天都在应酬,也没时间来指导洛轩练功了,所以他就恢复到之前一个人独处的境地。不过洛轩在休息的时候会时不时看向小院门口,好像在等着柳正阳和蔡雨桐出现。过了几天,洛轩忽然他发现自己有点不太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了,与柳正阳和蔡雨桐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的感觉,而现在却感到有些空虚,这是他之前也独处但从未有过的感觉。洛轩便觉得是自己有些分心,所以加大了练功的强度,也比之前更加认真,可是一但停下来,这种感觉一直淡淡的在心里,好像有一只小手在不住地挠着痒处。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偶尔梦到柳正阳和蔡雨桐在自己身边。惊醒后望着窗外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洛轩不知不觉地思绪飘到了莫名的远方。 蔡雨桐本来是想和之前一样继续照顾洛轩的,但是随着自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行动就有些不便了。而且柳正阳和婆婆还有山庄的老妈子们都仔细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让她随便走动,所以蔡雨桐除了偶尔会见到洛轩来看她,她却没怎么去过洛轩的小院了。蔡雨桐心里其实也在一直担心着洛轩的情况,因为洛轩现在只能和柳剑山庄的人交流,并且除了自己和柳正阳之外的人都没有那么熟。据柳正阳说,这段时间他也没去洛轩那边指导练功,就很怕洛轩回到刚来柳剑山庄时候的状态,那样的话就前功尽弃了。不过好在洛轩有一直在来看自己,除了看起来有些疲惫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持续了些时日,柳剑山庄的客人总算是由大批量的来访变为三五个人集结,基本上算是该来的都来过了。这一天没有客人,柳正阳正因为宿醉,坐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休息,蔡雨桐则坐在他身边,手里绣着给即将出生的孩子准备的衣服的绣面。这时候,洛轩走了进来,对着两个人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柳师叔,蔡师叔。”虽然很熟了,但是洛轩不会把应有的礼仪落下。 即便是蔡雨桐对他说过不需要这些繁文礼节,但是洛轩坚持要这样,说是于公于私都应该有礼有节。蔡雨桐和柳正阳都对洛轩的这一举动非常有好感,一个知理明理的又刻苦认真的孩子,怎么能不让人喜欢呢?更何况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两个人早就把洛轩看作了自己的儿子,以前直呼其名,后来就亲切地称呼他为“小轩”了。洛轩也并没有抗拒这个称呼,所以每次喊小轩的时候他也是欣然答应着。 “小轩来啦,快过来坐。”蔡雨桐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所以坐在椅子里也站不起来,于是就热情地对洛轩招了招手。 “是。”洛轩听话地走到蔡雨桐旁边空着的椅子旁,俯下身来看了看蔡雨桐的肚子,问道,“蔡师叔,您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好长时间不能随便地活动,我都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僵了。”蔡雨桐放下手里的刺绣,摸了摸洛轩的头发,“郎中说还有两个月,宝宝就会出来了。到时候小轩你帮忙给想个名字,他也算是你的弟弟了。” “我没读过什么书,哪里懂得起名字的事情,这件事蔡师叔您就别指望我了。”洛轩继续问道,“这么说您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吗?” “郎中是这么说的,而且估计分量应该不轻。”蔡雨桐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温柔地说道,“小轩你最近练功练得怎么样?到时候可能要让你抱一抱他。” “最近还算顺利,柳师叔指导的都是我有些困惑的地方,所以目前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洛轩转了个圈,展示着自己的身体,“最近我也试着举了些石锁,一个大人的重量都能举起来,小孩子的话更没问题了。” 蔡雨桐看到洛轩的眼中有疲惫的神色,脸上也没那么红润,知道他一定是练功过度了,于是就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小轩,最近我们两个是没有时间去看你,但你一定要记得守规矩,不能练功过度,否则会适得其反的。不可急于求成,别忘了你师父的嘱托。” “是。”听到蔡雨桐的话,洛轩心里暖暖的,自己最近确实感到有些乏累,不太像是以前那样有十足的精神了,所以便一脸认真地点头答应。 看到洛轩郑重其事地答应了自己,便点了点头,放下心来,重新拿起刺绣,继续做着女红。 洛轩看到柳正阳在一旁一言不发,还在皱着眉头偏着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所以便关心地问道:“柳师叔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柳正阳淡淡地回答道。 “你柳师叔呀,这是宿醉没恢复过来呢。”蔡雨桐在一旁轻笑着说道,“昨天来了很多你师父的师兄弟,所以一时间忘了节制,喝到凌晨日出才散场。” “很久没有这样喝醉的感觉了,反而很新鲜。”柳正阳抬起头来说道,但是眼睛仍然紧闭着,“看来真的是上了年纪了,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几个时辰就没事了。” “为何不用内力将体内残余的酒逼出来呢?”洛轩问道,“之前我听师父说过,柳师叔您和他打赌的时候用过这一招,虽然还是输了。” “嘿,什么叫输了,那是你师父先耍的小聪明。”柳正阳没好气地说道,“上官……剑圣师兄仗着自己千杯不醉,偷偷地在怀里准备了解酒药,喝一壶就吃一点,我可是全都老老实实地喝到底了。” 本来想直呼上官海其名,但是洛轩在眼前,还是要给他这个薄面,所以柳正阳仍然尊称上官海为剑圣。 “得了吧,喝酒过度是什么好事吗?小轩你以后可不能像你柳师叔一样啊,喝酒误事,那次过后你柳师叔可是赔给剑圣师兄十把好剑呢。”蔡雨桐在一旁拆着柳正阳的台,“我看你也是不如以前了,不然早就清醒过来了。” “我这是在久违地感受一下喝醉的感觉,不然以我的本事这叫事吗?”柳正阳嘴硬地回怼着,“而且今天我告诉管家了,对外不接待任何客人,所以就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慢慢地自然恢复吧。” “柳师叔,那我去给您准备一些解酒药和蜂蜜水。”洛轩看柳正阳的表情一直皱着眉似乎很难受,于是便起身要出去。 柳正阳赶紧伸手拦了一下,说道:“小轩,不用了,谢谢你,我没事的。” 说罢,柳正阳身子一震,一股雾气从身体内排出来,整个人顿时看着清醒不少,眼睛也比刚才看着有神多了。刚才喝醉的眼神是有些虚晃的,说话也有些粘连,现在就清楚多了:“你看,这叫事吗?你要想学这招,我可以教你。” “你那些旁门左道的,别带坏了小轩。”蔡雨桐毫不客气地指责道,“学了这干嘛?学会之后岂不是要去喝酒?我可不能让你这么做。” “这不是以防万一嘛,技多不压身啊。你知道什么时候用得上?”柳正阳反驳道,“小轩将来也是要行走江湖的,免不了多一些应酬。喝酒是误事,喝了酒之后你把它排出去,那不就没事了吗?” “那也不行,喝酒伤身体。”蔡雨桐反对道,“没有你开这个头,他也不会想到喝酒那边去。” “哎呀师妹,男人有时候不是没办法嘛。”柳正阳叹了一口气。 “这跟男女有什么关系?”蔡雨桐一瞪眼说道,“当年你师娘可是比你能喝多了。” “对啊,所以会了这门绝技,不就免去很多麻烦了嘛。”柳正阳抓住机会回嘴道。 洛轩就在一旁默默地微笑着看着两个人日常地拌着嘴,也好像回到了之前三个人一起吃饭一起练功的日子,虽然有些吵闹,但是很像一家人在一起,让他感到一丝温暖。 忽然,一名管家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分别对着三个人打着招呼:“家主大人,夫人,洛少爷。” 洛轩其实在柳剑山庄的人看来也算是柳正阳和蔡雨桐的养子了,而且洛轩平时对待所有人都很有礼貌,也随手帮过不少人的小忙,所以柳剑山庄的人都愿意称呼洛轩为洛少爷。洛轩一开始很不适应,因为他觉得怪怪的,而且上次一被称呼为少爷已经是几年前了,还在洛府的时候自己是少爷身份,并且容易回想到起当年的灭门惨剧,他很是抵触这个称呼。不过好在柳剑山庄的人也都对他很不错,所以慢慢地熟络起来后,就任别人这么喊了。 柳正阳见是山庄里众多管家的其中一个姓沈的,他是专门负责门房那边接待的,所以便问道:“哦,是老沈啊,怎么了?” 老沈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家主大人,有贵客来访。” 柳正阳听到就是一皱眉:“怎么还有客人?昨天不是说今天拒绝一切访客吗?拿些赔礼过去,就请他们回去吧,改日再来。” 老沈没有动,而是继续说道:“家主大人莫怪,其实是因为来访的贵客身份有些特殊,我才不得不前来询问您的意见。” “哦?”柳正阳好奇地问道,“是何人来访?” 老沈回答道:“回家主大人,江舟城苏清秋来访。” 第119章 特殊的访客 柳正阳听到有客人来访,一开始还在烦躁和不满,但是听到管家老沈说出来访客人的名字,不禁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挂上了笑容,声音中也透着一丝喜悦问道:“你刚才说是谁来了?” 管家老沈于是再次清楚地回答道:“江舟城富商苏清秋,携其妻女,一共三人来访。” “哎呀,是雨荷她们来了。”蔡雨桐听到苏清秋的名字也是很高兴,“师兄,快去迎接他们进来吧。” “师妹,你就坐在这里等着就好了,我这就去。”柳正阳立刻起身,然后运起内力,一团薄雾散去,将体内残余的最后一点酒逼了出来,完全恢复到清醒状态,“老沈,随我前去大门,开正门迎接。” “是,家主大人。”老沈连忙跟着柳正阳离开了。 “小轩,你扶我起来一下,我在屋里散散步。”等柳正阳走后,蔡雨桐呼唤洛轩道,“坐得有些久了,腰有点受不了。” “好,蔡师叔,您慢点。”洛轩点点头,走过来轻轻地将蔡雨桐从座位上扶起来。 蔡雨桐一只手摸着肚子,一只手挺着后腰,在屋中慢慢地踱着步,同时大口地呼吸着。 “蔡师叔,这位苏清秋是什么人啊?”洛轩在一旁小心地看护着蔡雨桐说道,“柳师叔好像是第一次主动地去到门口迎接。” “江舟城的苏清秋,不仅是当地的一大富商,也是一大善人,经常布施穷人,救济百姓,在江舟城可谓是家喻户晓。”蔡雨桐对洛轩介绍道,“当年我和你柳师叔结伴初入江湖之时,实力不足,人脉不广,经常身无分文,举步维艰。有一次被仇人一直追杀,沦落到了江舟城,苏清秋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后,二话没说就接纳了我们,并且让我们躲藏在他家中。寻仇的人几次前来搜索,也都没找到我们,而且苏清秋还不断地花钱买通人情,最后我们算是躲过了这一劫。就这样我们连恢复带练功,在苏府一住就是三个月。后来我们离开的时候,苏清秋拿了厚重的盘缠资助我们的江湖之路,虽然口中说着是借,但从未主动提起要我们还。当然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因为金钱才变得如此特殊,金钱只是一个契机,苏清秋本人是大善之人,而且能言善辩,精于识人用人,广交天下好友,生意也越做越大,即便是同行也没有结下什么仇怨。” 洛轩听后,不禁称赞道:“这么说来,这位苏清秋苏先生算得上您和柳师叔的恩人了。” 蔡雨桐微笑道:“是啊,不过我们之间交往频繁,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就不存在什么谁是谁的恩人了,早已经超过了一般朋友的关系,可以说算是一家人那样了。苏清秋的夫人名为李雨荷,也是一位贤德淑良的大家闺秀,待人极为和善,并且知书达理,不想你蔡师叔我似的是个粗人。李雨荷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待人接物均是有礼有节,如果你见到她,也一定会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洛轩却微微一笑,说道:“蔡师叔,我还是回我的小院吧,也时候该练功了。而且我本来也是打算向两位师叔问安后就离开的,既然也有贵客到访,我也就不多待了。” “小轩,苏清秋和李雨荷不算是外人,你要不就留下来吧。”蔡雨桐知道洛轩还是怕生,但是还是想抓住每一次机会,进一步让洛轩打开心门。 洛轩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扶着蔡雨桐坐下后,施了一礼,就匆匆离开了。蔡雨桐摸着肚子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小轩,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不是吗?” 柳剑山庄门口,柳正阳率领着一众山庄的弟子打开正门,欢迎到来的宾客。门外站着三个人,正中间是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柳正阳。在他旁边站着一位身着青纱,挽着发髻的女子,手里牵着一名少女,约有十来岁的模样。 柳正阳一眼就看到了那位清秀的男子,赶紧走下台阶,同时抱拳施礼相迎,笑着说道:“哎呀,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请苏兄恕罪。” “柳兄这是说得哪里话,我听说你今日休息,本不该前来叨扰,只不过恰好今日无事,特来拜访。”苏清秋也笑着对柳正阳抱拳回礼。 来人正是苏清秋和他的妻女,单凭面相来看,很难看得出来这是一位聪明的生意人,只能说担得起大才之人,不能够以貌取人。 “哎,清秋,你又不是一般人,闭门谢客都是对那些不熟悉的来客罢了,你能来,我是一百个高兴啊。”柳正阳的笑容从未有过如此灿烂,同时对李雨荷点点头说道,“苏夫人也一同来了,真的是双喜临门啊。” 李雨荷却是一笑,说道:“正阳怎么变得如此见外?以前不是一直都直呼我的名字雨荷吗?看来是多日接待客人,怕不是已经形成习惯了。” 柳正阳也是尴尬一笑,低声说道:“这不是还有山庄的弟子们在吗?我怕在他们面前对客人失了尊重。” “理解理解。”苏清秋接过话茬道。 柳正阳连忙对苏清秋使了个眼色,表示感谢。 目光落到李雨荷手中牵着的少女,少女也眨着水灵灵地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柳正阳便问道:“这是你们的女儿?” “是啊,她叫苏婉彤,今年十二岁了。”李雨荷松开手,对那少女说道,“这位是你柳叔叔。” 苏婉彤当即对柳正阳施了一礼,声音很是悦耳:“婉彤见过柳叔叔,这厢有礼了。” 柳正阳见到苏婉彤很是礼貌,不禁心生好感,而且面前的这个少女长得和李雨荷有些相像,一时间只能以微笑回应:“你好,我是你爹娘的好朋友,叫柳正阳。” 苏婉彤点点头说道:“柳叔叔,爹和娘对我讲过您和蔡姨娘的事情,他们说柳叔叔和蔡姨娘是江湖上最有名的侠侣,而且武功也是数一数二。” “这就过誉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上没有谁可以一直站在最前面的。”柳正阳不好意思地说道,“苏兄,苏夫人,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远道而来,一路风尘,应该先好好招待你们一番。而且师妹她也在里面等你们,咱们先进去坐下来休息休息吧。请。” 苏清秋点点头,便带着李雨荷和苏婉彤跟在柳正阳后面走进了柳剑山庄。 挥手让弟子们都退去,四个人一起走进会客厅中。 “雨荷,你来啦。”蔡雨桐一见到李雨荷走进来,就想站起来迎接。 李雨荷连忙走过来,轻轻地按住蔡雨桐的肩膀,关切地说道:“雨桐,你别起来,看这样子已经八个月了吧,现在可不能猛然发力,即便你是习武之人,为了孩子的安全也不能突然站起来。” “唉,你说我一个以前飞檐走壁都像喝水一样简单的人,现在就被困在这张椅子里了。”虽然嘴上抱怨着,但是蔡雨桐满脸都是高兴的神色,“雨桐,现在就连你都能轻松地按住我了。” “按住你的不是我,是你肚子里宝宝的份量,那是你们未来的重量。”李雨荷说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你就让你师兄去办嘛。” “师兄他一直都很照顾我,这些天来的客人也都是他负责接待的,我基本上没怎么露面。”蔡雨桐握住李雨荷的手,“倒是你,一定得留下,多在这里住几天,教我一些养育孩子的事情。我可没有经验,平时也大手大脚的,就怕哪里做的不对,再伤害到孩子。” “不用担心,只要你有了孩子,就什么都会了。”李雨桐笑吟吟地说道。 “婉彤见过蔡姨娘。”苏婉彤此时走过来,对着蔡雨桐行礼。 蔡雨桐见到苏婉彤,顿时就是眼前一亮,赶紧招手道:“哎呀,这孩子可真好,这是你们的女儿吗?都这么大了,你快过来,让姨娘仔细看看你。” 苏婉彤露出笑容,亲切地凑到蔡雨桐的身边,同时把头贴在蔡雨桐的肚子上,好奇地问道:“蔡姨娘,您这里面住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这孩子说话真风趣。”蔡雨桐越看苏婉彤越喜欢,摸着苏婉彤那顺滑的头发说道,“郎中号脉后说是个儿子,不过我和你柳叔叔觉得是儿是女都挺好的。” “柳剑山庄不同于其他地方,男女都有资格成为这份家业的继承人。”柳正阳附和道,“而且有那么多人帮忙,不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这就说的有些远了。”苏清秋在一旁说道,“正阳还是老样子,想事情总是太过于着急。养育儿女不同于做生意和练功,不会因为世俗的规则束缚,必须要如何如何。你看婉彤就是更喜欢琴棋书画,对生意之事没有什么兴趣,所以我只希望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是啊,家父当初对我说的那番话也是这个道理。”柳正阳感叹道,“只是没想到我在江湖上闯了多年,除了虚名一无所获,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你取得的成就已经是无数江湖人士一辈子遥不可及的了,没必要这么贬低自己。”苏清秋摇摇头说道,“而且我可听说了,你们柳剑山庄的铸剑手艺早就传遍全国了,有很多人都希望得到柳剑山庄打造的兵器。” “我这点产业,也就够养活这山庄的人了。”柳正阳拍了拍苏清秋的肩膀,“我可不像你,生意越做越大。” 苏清秋苦笑道:“也不如以前了,近几年生意难做,百姓也水深火热,再加上内外有恶人祸乱国家,整体上都不太好。” 柳正阳好奇道:“哦?连江舟城的第一富商苏大善人都说生意难做,看来是真的情况不好。” 苏清秋一笑,说道:“我可是听说柳剑山庄的家主大人下令停业了一年多,难不成也是听到了某些风声?” “我们的消息没你那么灵通,所以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不是很清楚,暂时歇息是因为别的事情。”柳正阳没有明说洛轩的事情,而是笼统地解释了一下,“不过拜此所赐有了更多的时间,师妹她也有了喜。” “那真不错,我和雨荷也一直期盼着你们有个孩子。”苏清秋说道,“以前知道你们很忙,但没想到连这件事也都耽误了。” 李雨荷在一旁插嘴说道:“你们两个男人没个正形,婉彤还在这儿呢,能不能有个大人样?” 柳正阳和苏清秋也意识到再说下去可能会有些怪,便都举起了茶杯,互相谦让着:“喝茶,喝茶。” “随他们去吧,这里也没有外人。”蔡雨桐并不在乎柳正阳和苏清秋的对话,而是对李雨荷问道,“雨荷,距离上次咱们见面已经有五六年了吧,怎么这次有空会亲自到柳剑山庄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师兄他派人去路上接你们。这附近最近很不太平,仗着柳剑山庄的名声,道上的人也算是给了些薄面。”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五六年没见,但这次见你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都说习武之人不需要刻意去养生,这次来之前我也在考虑是不是向你学些吐纳之法。”李雨荷回答道,“至于今天来,刚好是凑巧。这不是清秋年初的时候接了一单长期的大生意,刚好你们柳剑山庄是必经之地,岂能就这么默默地过去呢?而且你也写信告诉了我们你有喜的事情,这下也是双喜临门,当然应该来一趟啦。” “做生意?那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人,我也没看到你们的商队和货物啊?”蔡雨桐继续问道,“而且婉彤这么小,带在身边没有保镖很危险吧。不然从我们柳剑山庄选一些弟子保护着你们去,刚好也让他们锻炼锻炼。” “那倒不必,我们的东西都放在附近的客店里了,而且已经高价请了专业的镖师,清秋在这方面都很周全的。”李雨荷回答道,“至于婉彤,不用担心她。虽然她才十二岁,但是已经懂得了很多事情和道理,就连一般成熟的大人都不一定比她精明。” 第120章 命运的初次相遇 “雨荷,你说婉彤这么优秀,可真是你们的福气。”蔡雨桐握着苏婉彤的手对李雨荷说道,“我现在就担心我以后教不好孩子,我哪有你这本事。” “雨桐啊,你这就是过于焦虑了,别这么急躁。”李雨荷耐心地说道,“母亲这个身份,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能力,转变就是很自然的。放心吧,不过你要是还担心,我就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一些事情。婉彤,你先去吃些点心吧,我和你蔡姨娘有些话要说。” “是,娘。”苏婉彤答应着,便走到了一边。 “婉彤啊,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一会儿告诉姨娘,我派人给你做。”蔡雨桐温柔着对苏婉彤说道。 苏婉彤连忙称谢道:“谢谢蔡姨娘,我还不饿,这些点心就够了。” “行了,你别担心了,婉彤能照顾好自己。”李雨荷将话题拉回来,和蔡雨桐谈起一些养育孩子的事情。 柳正阳和苏清秋也在探讨生意的事情,见四个大人都在两两谈话,苏婉彤觉得自己在这里很是多余,所以站在旁边吃了一会儿点心,喝了些茶水,便趁所有人都没注意,慢慢地挪步到门口处,一闪身就从这间只有大人氛围的屋子中走了出去。 因为柳正阳吩咐过山庄里的人不要来打扰,所以此时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苏婉彤出来后便松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总算是不用在大人的世界里保持成熟了。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边蹦蹦跳跳地通过每一间屋子的门窗张望着屋中的情况。 柳剑山庄虽然很大,但是各个院落错落有致,连接的道路也都是用不同颜色的石砖铺砌而成,所以新来的人也不用担心一时间会找不到方向在两个院子之间来回打转,也不怕迷了路。苏婉彤就顺着这些颜色各异的小路一直穿过了一些院子,因为还是少女,所以童心未泯,走在小路上的时候特意注意不踩其他的地面,遇到窄一些的地方就单腿翘起跳过去。反正周围也没有人,不用担心被别人说三道四。 走着走着,小路仿佛铺到了尽头。苏婉彤一抬头,只见前方有一个小院子,周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过周围也没有人。这时候从小院里面传来一些声音,好奇心驱使下,苏婉彤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扒着小院的门口往里看。只见一名身穿青衣的少年,挽着发髻,手持一柄木剑,正同时面对着三个人形木桩,一边走位一边施展剑法,每次出剑,都会在人形木桩的上面留下一道深痕。目光扫向小院的角落,那里扔着十几个已经废弃了的木桩,可见这位少年练习得有多刻苦。 一开始少年背对着自己,苏婉彤便专注于他的剑法,虽然不懂武学,但是能看得出来招式之间的衔接十分顺畅,而且姿势自然且灵活,一招打出,下一招便可从不同的方向进行变招,有点儿像自己弹奏古筝时候的随意变通,不论上一个音节是什么,下一个音节由自己决定。但是当少年转过来的时候,苏婉彤看到他脸上戴着一副面具,不禁产生了好奇。生怕暴露了自己在偷看的行为,当少年转过来的时候,苏婉彤就往回缩了一缩。似乎是过于认真地专注在剑法之中,自己看得见那少年,但是那少年没发现自己。所以等少年再次被背对自己的时候,苏婉彤便大胆地探出身子,走进小院里,慢慢地靠近那少年。 洛轩因为不愿意接触外人离开会客厅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开始日常的练功。正在对着人形木桩温习剑法和步法,忽然余光一瞟,似乎看到一个人影正在靠近自己,当即一剑就向后扫去。但是洛轩瞬间又看到来人的长发垂肩,当即迅速地抬起另一只手,挡在了剑身处,剑尖恰好停留在了来人的脖颈处。洛轩这才看清,在自己身后站着的是一名面带微笑的少女,正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苏婉彤不仅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拍手叫好道:“你的反应好快啊,我自以为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你都知道我到了你后面了。” “你是谁?”洛轩收回木剑,冷冷地说道,“不要随便站在我后面,刀剑无眼,伤了你怎么办?” “你可别小看我,谁说我一定躲不开的?”苏婉彤不服气地说道,“还有,这可是把木剑,不是真剑,我有什么可害怕的?而且你刚才不是也及时替我挡住了吗?” 洛轩哼了一声,说道:“即便是木剑,也能杀人。” 说着,洛轩随手一挥,“咔嚓”一声,木剑便将一尊人型木桩劈成了两截。 “哇,你好厉害啊!无锋的木剑都能用的像真剑一样。”苏婉彤惊呼道,“不过你看起来比我小吧,怎么戾气这么重?张嘴就说杀人什么的。习武不是为了强身健体吗?” “哼,你不懂。”洛轩毫无感情地说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哦,是我失礼了。”苏婉彤这才意识道面前的这个少年对自己有了敌意,便后退半步,行礼道,“你好,我叫苏婉彤,是从江舟城来的。刚才大人们都在自顾自的谈话,我不方便在场,就随便走走,没想到就走到你这里来了。如果打扰到你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洛轩听到苏婉彤的自我介绍,便意识道之前蔡雨桐跟自己说今天有客人会来,也是姓苏,大概这个少女就是他们的女儿吧。看在蔡雨桐的面子上,苏婉彤也对自己道了歉,所以洛轩的语气便稍微缓和了些:“原来是两位师叔的客人,刚才真的很危险,下次就不要一声不响地站在练功的人背后了,很危险的。” “师叔?原来是你柳叔叔和蔡姨娘的师侄吗?”苏婉彤追问道,“我都说了我是谁了,你也应该介绍一下你自己吧?还有,你为什么要戴着这幅面具啊?” 苏婉彤说着,伸手就摸上了洛轩的面具。洛轩连忙向后跳开,手里的木剑也随即指着苏婉彤说道:“你要做什么?” “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啊。”苏婉彤赶紧躬身道歉,“我只是觉得你一直戴着它,会不会不舒服啊?” “若是摘下,才会不舒服。”洛轩又恢复了冷冷的语气。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名少女奇怪的举动让他觉得很是异常。明明两个人互不认识,为何上来就如此熟络? “哎,你看那是什么?”苏婉彤忽然指着洛轩的身后说道。 洛轩听闻,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忽然脸上一凉,面具被摘下来了。 “你!”洛轩生气地怒视着苏婉彤。 苏婉彤手里拿着洛轩脸上的面具,后退了两步,俏皮地吐着舌头,看到洛轩的脸,微笑着说道:“你看,摘下面具后看着顺眼多了。而且你长得也不差啊,为什么要把脸藏起来呢?” “把它还给我!”洛轩用木剑指着苏婉彤。 “住手!”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声断喝。 两个人都扭头看向院门处,苏婉彤开心地喊了一声:“娘!” 李雨荷匆匆地从小院外快步走进来,看了看洛轩手中的木剑,再看了看苏婉彤手中的面具,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一把将苏婉彤拉到了身后,然后将面具夺了过来,递给洛轩,同时说道:“这位小公子,我是她的娘,是我家女儿失礼了。她不该抢走你的东西,我替她跟你赔不是了。” 说着,李雨荷躬着身子,对着洛轩鞠了一躬:“对不起。” 随后一拉苏婉彤:“婉彤,你不应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你也来道歉。” 苏婉彤也没有反驳,便听话地也鞠了一躬,赔礼道:“对不起啦,我不应该随便拿你的面具,但是我觉得你真的应该把脸露出来。摘下脸上的面具,也是摘下心里的面具。”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一个大人都没有向着自己的孩子,对自己谦卑地道歉,洛轩一时间也不好意思了。于是赶紧拿回自己的面具,重新戴在自己的脸上。 “没事了,我也有失礼之处。”洛轩将木剑收起来,也鞠躬道,“师叔教导我不能随便用剑指着手无寸铁的人,我也做的不对,所以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谢谢你,小公子。”李雨荷见得到了洛轩的原谅,这才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微笑,“听你说师叔,不知道小公子姓字名谁?又和这柳剑山庄的家主是什么关系呢?” 毕竟来人和和气气的,而且看着李雨荷,听着她的声音,洛轩一时间觉得很是舒心,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我叫洛轩,是柳师叔和蔡师叔的师侄。因为师父有事,就把我托付给了两位师叔。我暂时住在这里,所以练功的时候周围经常没有人。这位……小姐突然出现,所以我有些慌了神。刚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你们谅解。” “哦,原来如此。”李雨荷点点头,而且面前的洛轩如此有礼貌,虽然占理但并不借此压人一头,还十分为他人考虑,所以顿时心生好感。 “原来你叫洛轩啊。”苏婉彤开心地说道,“姓洛,那就不是蔡姨娘的孩子了,我还以为我已经有了一个弟弟了呢。” “婉彤。”李雨荷看了苏婉彤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那洛公子,这次是我没看好我家的女儿,所以给你添麻烦了。”李雨荷诚恳地说道,“我们是从江舟城来的,恰好到这边做生意,因为与柳剑山庄之前就有来往,所以特地来这里看望一下雨桐,就是你的蔡师叔。” 洛轩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之前蔡师叔对我说过了你们的事情。” “那不知道一会儿你有没有时间,你蔡师叔说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宴,要不要一起去?”李雨荷轻声地问道,“” 洛轩当即拒绝道:“多谢您的邀请,不过我今天的武功还没有练完,所以就不去了。” “那好吧,回头我们会再相见的。”李雨荷并不强求,于是拉着苏婉彤的手说道,“婉彤,咱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别打扰小公子练剑了。” “是,娘。”苏婉彤听话地跟在李雨荷的身后,“洛轩,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玩吗?” “不可……”洛轩一开始想拒绝,但是看到苏婉彤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便改口道,“不过要等到我练功完才可以,我不想看到有人受伤。”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苏婉彤开心地原地跳了一下,然后才匆匆地跟上李雨荷的步伐。 但是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苏婉彤又突然回头喊道,“洛轩,我觉得你真的应该把面具摘下来,这样才能看清别人啊!” 洛轩听到喊声,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看着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洛轩忽然有些恍惚,闭上眼睛,回想起了以前在洛府的时光。那时候母亲也是常常穿着一身白衣,带着自己在府里到处走动,时不时温柔地对自己伸出了双手,擦去自己脸上因为玩耍劳累流下的汗水;姐姐则穿着一身红衣,偶尔会在院中随风起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指导自己读书认字的时候也会和自己开开玩笑。洛府上下伴随自己的大多都是笑声,还有家人的陪伴。待洛轩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这个小院子里却没有除了自己之外的声音。安静的环境中,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脑海中又浮现出在剑冢时师父和师弟之前对自己的照顾,在柳剑山庄的这段时间,柳正阳和蔡雨桐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有加,让洛轩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洛轩不自觉地抬起手来,缓缓地伸手摘下戴在脸上的面具,露出稍显稚嫩且白皙的脸庞。但是眼神却显示出不同于少年般的十分坚定,出神地望着远方的天空。耳边不断回响着苏婉彤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这名少女的话那么成熟且直击到他的内心深处,让他一时间也忘了继续练剑,一直看着手中的面具。 第121章 另寻他法 李雨荷带着苏婉彤回到会客厅,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偷偷地看着李雨荷的侧脸,没有什么表情,苏婉彤便知道娘是生气了,所以在身后跟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两个人一进门,苏清秋先迎了过来,看到李雨荷的脸色不对,便低声问道:“雨荷,怎么了?” “没事,婉彤她只是在山庄里随便走走而已。”李雨荷回答道,“只是不跟大人打声招呼就私自外出,这一点不太好,以后咱们要多加管教。幸亏这是在柳剑山庄,要是在外面,找都没地方找去。” 虽然两个人声音很低,但是柳正阳和蔡雨桐都是武林高手,根本逃不过他们的耳朵,所以柳正阳连忙上前宽慰道:“雨荷,没事,柳剑山庄除了铸剑室和后山禁地,没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而且这两个地方都有专门的人看守,婉彤她不会跑到那里的。并且我们山庄的井啊什么的平时不用的时候也都盖着石板,她一个女孩子抬不动的,不会有危险。” “正阳,在你们山庄我当然放心啦,我是说这件事不太好。”李雨荷叹了一声道,“以前不愿意带婉彤出来也是因为她生性好动,而且又很聪明,总能找到方法从府上溜出去。经过了几年的教导,这才改善了些,没想到一个不主意,又让她钻了空子。” “哎呀,没事的。婉彤,你到姨娘这来。”蔡雨桐见李雨荷在指责苏婉彤,苏婉彤满脸都是委屈的神色,便心疼地把她叫到自己身边来。 苏婉彤见有了“救星”,便一头扎到蔡雨桐的身边,抱着蔡雨桐的胳膊,甜甜地喊了一声:“姨娘。” 蔡雨桐对李雨荷说道:“婉彤已经十二岁了,也不小了,而且这孩子这么聪明,什么都懂的。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要让你们管着,你们还能管她一辈子吗?我当初跟着师兄行走江湖的时候也不过才一十五岁,家里面虽然担心但也没过问些什么。而且善泳者溺,我们这些习武之人怕不是比寻常人家还要容易碰到危险。” 苏婉彤立刻附和道:“娘,我觉得姨娘说得对。” “去去去,大人谈话,小孩子别插嘴。”李雨荷眉头微皱。 “那你们谈的是我的事情,为什么不让我说话?”苏婉彤机灵地回嘴道。 “唉,雨桐,你说得对啊,可是身为父母,这些事是很难不去考虑的嘛。”李雨荷知道自己说不过苏婉彤,便走到蔡雨桐的身边,“你看婉彤这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又不像你们都有武功在身,我很担心她以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吃了大亏啊。”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都能看得出苏婉彤的聪明并不是小聪明,而是一种聪慧。”蔡雨桐轻轻地摸着苏婉彤的头说道,“雨荷你不用担心,柳剑山庄一直都在。而且我们的孩子出生后,也是要教他武功继承家业的,到时候柳剑山庄就是苏婉彤的第二个家,有什么困难,随时来这里就是。” “可是你刚才也说了,没有人能保护她一辈子吧。”李雨荷说道,“我只是希望她这一生能够平平安安的,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在我们不在了的时候,能够互相依偎着走下去。” “呸呸呸,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什么叫不在了。”蔡雨桐埋怨道,“雨荷,你大可放心,柳剑山庄说到做到,我这满山庄都是优秀的弟子,将来个个都能出人头地,大不了我找人给你们做个府上的教头,就可以一直保护婉彤了。” “对啊,我找一个比所有人都厉害的人保护我不就行了。”苏婉彤也附和道,“就像爹和娘一样,出门做生意都找声誉最好的保镖,大家都放心。”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有绝对厉害的人呢?”李雨荷摇摇头说道,“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当然没有绝对厉害的人啊,不过有可以期待他能够不断变强的人嘛。”苏婉彤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说道,“我觉得洛轩就可以,他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名震江湖的大侠。” 当洛轩的名字从苏婉彤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一时间屋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苏清秋则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苏婉彤在说什么,但是李雨荷当即递给他一个眼神,他便打消了想问出口的念头。 “你们怎么了?”苏婉彤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便问道,“柳叔叔,蔡姨娘,你们也这么认为吧?虽然只见了一面,但是我能感觉得到,洛轩是个很厉害的人。” 蔡雨桐看了看柳正阳,柳正阳看了看蔡雨桐,眼神交流之间,就已经达成了共识。既然被看到了,那也没办法了,蔡雨桐说道:“那个,婉彤,你已经见过小轩了是吗?” “对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一直戴着那个面具,是他做错了什么事,你们在惩罚他吗?”苏婉彤好奇地问道,“明明他面具下的脸看起来挺可爱的,而且有种坚毅的感觉。” 柳正阳听到苏婉彤的话,也是一惊,不禁问道:“他摘下面具了?” “对啊,我骗他说后面有东西,趁他分心的时候就伸手给他摘下来了。”苏婉彤眨着大眼睛说道,“柳叔叔,我不懂你们练武之人的规矩,但我觉得把脸挡住不见人这个惩罚是不应该的。” “婉彤,你误会柳叔叔了,我们没有惩罚他,小轩是个好孩子,只是……”柳正阳摇摇头,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柳正阳和蔡雨桐在惊愕中互相对视了一眼,蔡雨桐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道:“他没做错什么,是我们做错了。” “雨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李雨荷看得出来柳正阳和蔡雨桐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婉彤惹祸了?你跟我们说清楚,我们苏家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不是的,雨荷,和你们没有关系,是我们做的还不到位。”蔡雨桐摇摇头回道,“洛轩这孩子,是我们一年多以前,一个师兄临时起意,寄养在此的。因为我们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虽然关系拉近了不少,可是我们一直都没有办法让他摘下那副面具,因为他自己肯定是不愿意摘下来的,所以我们也就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件事,生怕伤害到他,给他带来更多的伤害。” “正阳,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清秋在一旁问道,“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柳正阳也叹了口气,看了看苏清秋和李雨荷向他投来关切的眼神,又看了看蔡雨桐,两个人心里似乎都五味杂陈。苏婉彤看到大人们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所以自己也就暂时保持了沉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好奇。 蔡雨桐的目光落到苏婉彤身上,忽地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便问道:“婉彤,姨娘问你,你摘下他面具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 “就是很自然的反应啊。”苏婉彤回答道。 然后,苏婉彤把自己接近洛轩,洛轩转身用木剑袭击自己却又出手阻挡,随后骗他走神摘下面具又被威胁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在场的四个大人听了之后,李雨荷说道:“我见那孩子也是对人有礼有节,只是有一种天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原来那个面具不只是挡住了他的脸,是挡住了他的心啊。” 苏清秋则问道:“这孩子是不是以前经历过什么,如果他比婉彤还要小,那已经是不可磨灭的记忆创伤了,要治愈的话是很难的。” 柳正阳叹了口气,说道:“师妹,要不就跟清秋和雨荷说一说吧。小轩的事情,我们可能真的需要他们的帮忙。站在不同人的角度,可能他们会给我们一些思路吧。” 蔡雨桐点点头,于是就对在场的人讲了一遍洛轩的身世。当然,洛轩作为剑圣上官海徒弟的这件事是没有说的,因为毕竟答应了上官海要保守秘密,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即便是像苏清秋和蔡雨桐这样亲密无间的好友都不能说,而且这件事对当下的情况来说也没有关系。所以蔡雨桐只是介绍说洛轩是一个同辈的师兄托付给他们的,也是因为没有办法将让洛轩变得更开朗一些,不得以才出此下策。 听完了蔡雨桐对洛轩身世的讲述,苏清秋和蔡雨桐的眼神都黯淡了许多,苏婉彤也一扫刚才的愉悦,低头沉默不语。 蔡雨桐随即又讲述了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和柳正阳一起做了些什么事情,谈及洛轩有所改变后,在场的人这才脸色缓和了许多。因为肚子里有孩子,所以蔡雨桐在讲述的时候不禁会呼吸加重,待她说完后,李雨荷赶紧帮她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并且递给她一杯水。 “雨桐,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李雨荷安慰道,“在我看来,你们将他视为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而洛轩他也已经将你们当成了自己的父母。因为一个已经懂了很多事情的孩子是不会” 苏清秋不自觉地反复搓着手里的茶杯,看着水面上浮起的残损的茶叶片,不禁叹道:“真是命运弄人啊,没想到他竟然是那场灭门之灾的唯一幸存者。镇海城洛家的事情我也听朋友说起过,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惨烈的人祸。” “因为索命鬼的人还在不断地寻找他,打算斩草除根,所以这件事你们千万不要传出去。”柳正阳严肃认真地嘱咐道,“在柳剑山庄,我可保他一世周全,但是小轩他心怀满志,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最起码,我要让他在柳剑山庄成长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才可安心地送他再次入世。” 李雨荷用手里的丝绢轻轻擦拭了几下湿润的眼眶道:“原来这孩子的命这么苦。” “所以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年多以来,能做的都做了,好在是没有辜负我们师兄的嘱托。”蔡雨桐握着李雨荷的手说道,“但是接下来就没有什么进展了,自从我有了喜之后,师兄和我都便很少再去关心他了。我怕前功尽弃,但我们两个现在实在是分身乏术,不知该如何是好。练功的时候遇到瓶颈好像都没有像这样烦恼过,有些事情不是一直闷头努力就能处理好的。” 柳正阳对苏清秋说道:“清秋,你经常四处经商、见多识广,对于人情世故这方面比我和师妹要接触的的多。不然的话你去和小轩谈一谈,或许可以开解他一下。” 苏清秋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很难啊。虽然听你们所说,洛轩他已经改变了不少,但是也只限于他熟悉的人。对他来说,我们都是外人,而且从刚才雨荷和婉彤描述的见到他的情况来看,洛轩依然很排外。我和他非亲非故,即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难说动他。” 李雨荷点点头,同意苏清秋的说法,说道:“是啊,洛轩这种情况,类似的人我们也不是没遇见过,但大都是成年人,不管是用钱财消灾也好,舍弃当下身份开始重获新生也好,方法较多,大都比较容易开解。但是洛轩这种情况特殊在他只一心向索命鬼复仇,对于其他的事情没有兴趣。小孩子的本性也是比较倔,心理承受能力有限,也不能激他。若是造成了进一步的创伤,会更加麻烦的。” 就在四个大人都紧皱眉头束手无策的时候,苏婉彤突然站起来对他们说道:“爹,娘,柳叔叔,蔡姨娘,要不然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你?婉彤,你有什么办法?”李雨荷问道。 “娘,洛轩是个好人,内心是善良的,不然也不会放着自己受伤有风险替我挡住并及时收住招式。”苏婉彤认真地说道,“虽然我现在不能给你们准确的答案,但是我相信时间可以化解一切。爹,娘,柳叔叔,蔡姨娘,我要留在柳剑山庄。” 第122章 渐入佳境 当苏婉彤说她要留在柳剑山庄的时候,在场的四个大人都震惊了。 苏清秋皱着眉头说道:“婉彤,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答应你的。你蔡姨娘现在行动不便,你柳叔叔也是每天都事务缠身,哪有时间照顾你?” “爹,不用麻烦柳叔叔和蔡姨娘,我能够照顾好自己。”苏婉彤坚定地说道,“而且考虑到危险程度,跟去行商的路上来相比,待在柳剑山庄这里反而是更加安全的选择。” “柳剑山庄自然是安全,这不必说。”苏清秋面对苏婉彤,并没有仗着自己的父亲身份压制她,而是和她讲道理,“只是你这些年来从未离开过江舟城,也没有独自一人生活过,我担心你会疲于照顾自己但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办法解决洛轩的情况。” “爹,你和娘都曾经不断地教导过我,人要学会成长,就应该要学会独立。”苏婉彤认真地对苏清秋说道,“我知道我的阅历和经验都不足,但是我已经十二岁了,也应该学会自己一个人去做些什么。我一直生活在你们的庇护下成长,缺少应有的困难和磨砺,可能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我自己也希望快快长大,可以为爹和娘分忧,眼下可能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多好的孩子啊。”听到苏婉彤和苏清秋的对话有来言有去语,蔡雨桐不禁由衷地赞叹道,“将来我的孩子一定也要让他和婉彤多接触接触。” “婉彤,先不说这个,你打算怎么做?”李雨荷反而比苏清秋开明多了,“如果你的方法可行,我和你爹也不是不能商量让你留下来。” “虽然我不一定可以讲得出那些大道理,但是我认为真诚待人一定可以换得真心。”苏婉彤说道,“听了蔡姨娘讲的话,我认为还是要不断地主动去和洛轩接触。他排斥外人,只是因为他不愿意主动地去接触外人,但是对于施以好意的行为,慢慢的还是可以接受的,不然的话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是不可能让一个遭受过如此大难的人走出来的。他缺少的是失去一切之后的关心和爱护,心里有一座已经被烧毁的洛府需要重建。可是人心若是烧没了,能修复最辉煌的府邸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可以确认的是,他还拥有一颗抱着复仇却又善良的内心。爹,娘,如果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去帮他,以后想起这件事,一定会抱憾终生的。” “可是,这并不是你的责任啊。”蔡雨桐震惊于苏婉彤如此成熟的额想法,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于是说道,“你娘说得对,这件事对你来说还是太困难了。” “蔡姨娘,我娘曾经教导我说过,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能做到的,只是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同。”苏婉彤一把握住蔡雨桐的手说道,“当初您的师兄将洛轩托付给您和柳叔叔的时候,我想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吧。因为我也听爹娘经常说起你们的事迹,虽然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但是对于养育孩子这件事是一无所知。但是短短一年半的时间,洛轩不仅打开了心门,而且武功也突飞猛进,这不就是最好的成果吗?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困难是一直都有的,可是你们不也是解决了吗?” 听到苏婉彤的妙语连珠般的话语,蔡雨桐不禁眉头舒展开来,轻叹一声,看向李雨荷说道:“雨荷,没想到我们这一群大人,竟然被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动了。” “是啊,没想到婉彤都有如此果敢直率的想法。或许是我们曾经经历过太多,反而忘了我们也曾是这样的人,也有过这样的心性。”柳正阳说道,“清秋,雨荷,要不然就让苏婉彤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试试吧。你们出门行商,即使是雇了镖局的队伍,带着她也不安全,不如就让她留在这里等你们返程的时候再带走她。这期间不管她和洛轩的事情如何,我都会派人好好照顾她的。” “其实我也同意婉彤的想法。”蔡雨桐附和道,“小轩他今年十岁,正是需要接触同龄人的时候。柳剑山庄上上下下的人,最小的也是比他大十几岁,很多事情我们没办法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事情,有些话题也说不到一起去。在都是大人的环境下,小孩子会被动地成长得过于成熟,我问过一些朋友,他们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小孩子还是需要解放天性,小轩因为经历过惨剧,变得把自己的本性完全隐藏起来了,我想这也是一个突破点吧。” “嗯……”苏清秋沉吟了一下,转头问李雨荷,“雨荷,你同意吗?” 李雨荷先是看了看苏婉彤,苏婉彤则以认真的眼神回视,又看了看蔡雨桐,蔡雨桐也对她示意放心的眼神,所以她叹了口气,这才说道:“唉,都说女大不中留,那是嫁人的时候,没想到婉彤才十二岁就要因为别的事情单独生活。把你放在柳剑山庄我自然放心,可是娘也会一直想念你啊。” “娘,我也会想你的。”苏婉彤伸出双手抱住李雨荷,露出温柔的神情,“我也舍不得你和爹走,但是我觉得上天好像注定要我做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如果我不去做,将来我一定会后悔。” 伸手抚摸着苏婉彤的脸颊,李雨荷的眼神很是复杂,这里面既有不舍,也有担忧,还有鼓励,最后,李雨荷才松了口:“清秋,这一趟我们往返需要三个月,不然就让婉彤在柳剑山庄待三个月试试吧。正阳和雨桐也都不是粗心之人,婉彤在这里一定会过的比在路上奔波要好。” “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同意吧。”苏清秋见李雨荷下定了决心,自己也跟着表了态,“那么正阳,雨桐,小女就暂时托付给你们了。待我三个月后回来,再来把她接走。” “清秋,雨荷,你们放心吧。柳剑山庄,就是你们最大的后盾。”柳正阳认真地说道。 苏婉彤见苏清秋和李雨荷都同意了,因此便伸出双手,一手拉一个,说道:“爹,娘,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洛轩的问题,我也会想办法的。最起码,我要让他可以自己把面具摘下来。我相信只要没了面具,洛轩他就会有更多的改变的。” 柳正阳见所有人都达成了一致看法,于是便拍了拍手,说道:“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决定,时间也差不多了。宴席已经备下,就让我为你们接风洗尘吧。” 然后,由柳正阳引着路,和苏清秋一起走在前面,由于蔡雨桐行动不便,所以李雨荷和苏婉彤一起搀扶着她,一众五个人这才到达了吃饭的地方。因为李雨荷之前问过了,洛轩并没有来,所以席间也就不再提起关于他的事情。两家人其乐融融,回忆起当年的事情也都有感慨有笑有泪。 苏婉彤就在一边默默地优雅吃着,听着大人们以前发生的事情,不断地间接汲取着江湖上的奇闻逸事和行商的经验。同时她心里一直挂念着洛轩的情况,回想着刚才见到洛轩后发生的一切,仔细思索着该如何做。不知不觉中,宴席便结束了,柳正阳喊来管家,给苏清秋一家安排了住处,让他们休息。本来苏清秋是打算当天就走的,可是柳正阳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蔡雨桐也以讨教养育经验为由留住了李雨荷。 不知不觉中,夜幕便降临了。因为苏清秋和李雨荷都在各自和柳正阳与蔡雨桐在一起彻夜长谈,所以苏婉彤百无聊赖,又开始在柳剑山庄闲逛起来。一回生,二回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苏婉彤还是轻车熟路地溜达到了洛轩所在的小院。本来苏府的规矩是禁止夜晚的时候出门的,但是在柳剑山庄没有这种规矩,因为柳剑山庄就连晚上都有人在铸剑,所以一到晚上,灯笼高挂,风灯点起,偶尔会有山庄的弟子在山庄中来来回回地穿梭。所以苏婉彤也舍弃了在苏府的规矩,当然更多的是想看看洛轩的情况。 靠近小院的时候,苏婉彤就听到院子里还在传来一些挥舞兵器破空的声音,于是便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靠近院门口,扒着门沿处慢慢地向里面张望。但是当她看到院子里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任何人,刚才的声音也消失了。 正在纳闷,忽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这次苏婉彤是真的被吓到了,再加上天黑,不禁惊呼了一声,同时向前跳了一步,穿过了院门,躲在了院墙后面。 壮着胆子,苏婉彤扒着院门一看,发现刚才说话的人是洛轩,一颗提起来的心这才落下去,手不住地轻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 洛轩听到苏婉彤惊呼一声,是被自己吓到了,所以有些尴尬,本来想道歉,但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于是继续问道:“你来做什么?之前不是说了,不能在我练功的时候来打扰吗?” “我打扰到了你吗?那我先道个歉。”苏婉彤自知理亏,就先退一步,“只是我不知道都这么晚了,你还在练功。” 洛轩看了看苏婉彤,便径自绕过她,回到了院子当中,将手中的木剑随手插在人形木桩上,头也不回地说道:“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山庄里晚上也有人时不时搬运东西,不方便客人随便走动。” 苏婉彤却不听洛轩说的话,而是一边走向他一边说道:“洛轩,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我前一瞬还听到你在练剑,后一瞬你就已经到了我的背后了。这是轻功吗?还是某种步法?或是什么身法?我可以学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洛轩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着什么。看了一眼苏婉彤,还是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别人跟你说话,你丝毫不理睬,这可是很失礼的行为。”苏婉彤见洛轩不搭理自己,也有些气恼,于是说道,“最起码我喊了你的名字,你也应该叫我的名字。我叫苏婉彤,不叫‘你’。柳叔叔和蔡姨娘也应该教过你这些人情世故吧,洛轩,我不认为你是失礼的人。” 洛轩见好话坏话都让苏婉彤一个人说了,只好无奈地回答道:“苏小姐,的确是我失礼了,我向你道歉。但是天色已晚,你作为客人一路上舟车劳顿,早该歇息才是,不该再四处走动。你的爹娘也会担心你的,我觉得你还是回去的好。” “这不是很会说话嘛,看来我没有看走眼。”苏婉彤见洛轩回答了自己,而且说话也很流畅,心情瞬间变得高兴起来,“我早就休息够了,大人们都在互相谈话,我一个人在屋里实在是闷得慌,所以就出来走走。反正柳剑山庄是个安全的地方,我也不用担心什么。” 洛轩见苏婉彤并不打算离开,于是便开始收拾起来因为自己练功而凌乱的小院。苏婉彤见洛轩又沉默了,而且自己一个人收拾,所以便走上前去,帮着他一起收拾。 洛轩抱起一堆散落的兵器,挨个放回兵器架上。一回头,只见苏婉彤双手递过来他平时用的那柄木剑,同时对他说道:“你今天晚上就练到这里了吗?希望我没有耽误你练功。给你。” 洛轩先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还是接过了苏婉彤手上的木剑,同时说道:“多谢。这里刀剑无眼,还是我自己收拾吧。万一苏小姐受了伤,我可担待不起。” “哼,你是在小看我对不对?”苏婉彤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叉着腰反驳道,“早说过了这是木剑,又无锋又轻便,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洛轩将木剑插回自己后背上的系带,并紧了紧,看了一眼苏婉彤,转身就向自己的小屋内走去。 苏婉彤见洛轩打算回屋,便问道:“哎,你要休息了吗?” “苏小姐,还请回吧。”洛轩说着,打开门走了进去。 看到门在自己面前关上,苏婉彤也不恼。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123章 心门(上) 日升月落,星辰流转。 因为耽搁了一夜,苏清秋和李雨荷不得不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出发离开柳剑山庄。在走之前,两个人都来到苏婉彤的屋里,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女儿,都露出不舍的神情。但是因为提前约定好了,所以没有办法。李雨荷俯下身去亲吻了一下苏婉彤的额头,这才跟着苏清秋真正离开了。蔡雨桐行动不便,于是只有柳正阳亲自将两个人送到门口,同时命管家拿了许多盘缠,坚决要送给二人。虽然苏清秋和李雨荷都再三推脱,但在柳正阳的“威逼利诱”下,最后还是收下了。苏清秋昨晚也和柳正阳谈过了,最近几年都是来这边做生意,所以两家以后少不了经常礼尚往来,好友之间就不怎么计较这些了。 送走两位好友,柳正阳便带着一众弟子开始处理日常的闲杂事务。当东方泛白之时,柳剑山庄已经进入了正常的工作状态中。 厢房中,苏婉彤醒来后,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娘。” 但是当她喊出口后,发现没有人回应。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苏婉彤这才意识到,原来苏清秋和苏婉彤是真的留下自己在柳剑山庄了。不过苏婉彤的不舍心情只维持了一瞬间,随后脸上便挂上了笑容,立刻起床梳妆打扮。因为平时在苏府的时候,李雨荷就开始训练苏婉彤,让她自己洗漱,所以苏婉彤便很快地打理好了自己。推开门后走出去,便看到院里有一些仆人在打扫院子,因此便微笑着对他们打招呼。 仆人们见是昨天家主柳正阳特地嘱托过的那个小客人苏婉彤,于是也都和善地给予她回应,纷纷称呼她为苏小姐。 苏婉彤走到已经院中已经打扫干净的地方,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了一下清晨的空气,顿时觉得心旷神怡。柳剑山庄坐落于山林之中,比自己在城里的苏府的空气要清新许多,有淡淡的青草和泥土的清香。 这时候,昨天见过的一个姓李的老妈子走了过来,对苏婉彤说道:“苏小姐,您起来了啊?” 这位姓李的老妈子是昨晚蔡雨桐特地安排给苏婉彤的,原本她是蔡雨桐的一位远房的表姐,因为家里受了灾,只好收留在柳剑山庄。因为蔡雨桐是习武之人,经常大大咧咧的不注意细节小事,所以就主动要求平时照顾蔡雨桐。而且这人十分淳朴,经常拿自己当仆人看待。虽然蔡雨桐一直都不这么要求她,毕竟亲戚关系在这里,柳剑山庄这么大的家业,养她一个只不过是多双筷子而已。但是这位表姐一直都知恩图报,坚决表明自己是仆人的身份,一直都积极地做一些杂事,和山庄的其他人也都混了个好人缘,大家都很喜欢她。因此昨天蔡雨桐也对苏婉彤交待过,在柳剑山庄,若是苏婉彤有什么事情,就可以找她。 “李姨娘,早上好。”因为辈分的原因,所以苏婉彤就暂时叫她李姨娘。 “早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正是用膳的时候,不如先去吃饭吧。”这位李姨娘说道,“夫人也已经起来了,她跟我说等你吃完饭后让你去找她一趟。” “好的,李姨娘,我这就去。”苏婉彤点头应道。 今天是寄宿在柳剑山庄的第一天,苏婉彤用过早饭后,先去见了蔡雨桐。两人互相嘘寒问暖了几句,蔡雨桐有些担心苏婉彤一个人不太习惯,要给她配个丫鬟,但是被苏婉彤坚决拒绝了。她本来也不是那种一直娇生惯养的闺中小姐,除了母亲李雨荷外,不习惯有人一直跟着自己鞍前马后的。苏府虽然在江舟城是首富,但是一直秉承着穷家富路的原则,家里的雇佣的仆人加起来也不足十个人,李雨荷不是经常跟着苏清秋一起外出做生意,所以都是由她带着苏婉彤成长。因此也养成了她这种性子,不习惯被人伺候着。蔡雨桐见苏婉彤态度很是坚决,也就不再勉强了。 从蔡雨桐的房间里出来,苏婉彤就打算先再柳剑山庄里转一转,然后再去洛轩所在的小院去看一眼。这个时间刚好是柳剑山庄全庄的人都开始忙碌的时候,所以到处都是他人的身影。转了几个稍微大一点的院落,苏婉彤只见到铸剑室门前有几个专门守卫的弟子,其他地方都是大门大敞四开的,就像柳正阳说的那样,只有铸剑室和禁地是不能随便出入的地方。但是苏婉彤没有看到任何像是禁地的地方,所以就放弃了寻找,打算调转方向,去找洛轩。 毕竟已经去过两次了,所以苏婉彤很快就来到了那座小院附近。刚一靠近,就听到院里传来了刀剑碰撞的金属声。苏婉彤左右看了看,见到墙根处放着两个空箩筐,于是她便将那两个空箩筐拎过来,筐口朝下,反扣着放在墙根处,一脚一个踩上去,通过墙头上镂空的石栏,探头向院内张望。 只见柳正阳手持一根铁棒站在院子的正中央,另一只手端着一杯茶,稳得像一颗松树一样。洛轩则手持一柄尚未开刃的铁剑,不断地变换着步伐,绕着柳正阳走位,时不时地使出剑招攻向柳正阳。而柳正阳则站在原地一步未动,仅仅是手持铁棒的胳膊随便挥舞几下,就挡住了洛轩的每一招,同时嘴里不断地指点着洛轩:“该不够快,不够准,不够稳。” 洛轩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气息也有些紊乱。柳正阳则一脸轻松地保持微笑,时不时地还用空余出来的手端着茶举到嘴边喝一口。洛轩运起内力,以更加迅猛的攻势袭向柳正阳,但柳正阳还是仍旧未动一步,完全抵挡住了洛轩的每一次挥剑,手里的茶杯也没有洒出一滴水。又互相对峙了一会儿,眼看杯里的茶水已经见底,柳正阳便喊了停止,让洛轩去休息。 洛轩收势,走到一旁用搭在兵器架上的毛巾擦去额头上和脖子上的汗水,默默地调理着气息。在他不远处摆着一张放着茶壶的桌子,柳正阳走到桌子旁,将茶杯放下。洛轩很有眼力见,就连忙走过来要去端茶壶给柳正阳倒茶,但是柳正阳却阻拦了他。 “你不用管,先平稳下你的气息。刚才你强行使用内力,实属是杀鸡用牛刀。在无法突破对手防线的时候,切记不能随便使用内力,你现在还不熟悉掌控它,只能是激发出蛮力,无法达到最佳的效果。”柳正阳敦敦教导道,“而且今天挺不错的,来了个能专门给我倒茶的人。” 还不等洛轩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柳正阳便伸手对着一侧的墙头的方向招了招手,笑呵呵地说道:“婉彤啊,别在那里偷看了,你进来吧。” 苏婉彤见柳正阳发现了自己,便吐了吐舌头,连忙高声应答道:“哎,柳叔叔。” 苏婉彤从墙头上跳下来,顺手将两个箩筐翻过来,套在一起,又拎回刚才的地方,这才走进了小院。见到柳正阳微笑地看着自己,明显是没有生气,苏婉彤便也微笑着走过去。 “柳叔叔,不愧是您,原来您早就发现我了。”苏婉彤对柳正阳说道,同时对在一旁休息的洛轩招了招手,“还有洛轩,你是不是没发现我来了?” 洛轩只是看了一眼柳正阳,并没有答话。 “你在外面应该是搬了什么东西吧,细微的声音都传过来了。不过其实不仅我发现了你,而且这小子也发现了你。”柳正阳指了指洛轩,“刚才他的眼神就不住地往墙头外瞟了几眼,所以有些分神,我才让他停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洛轩也好厉害啊,我自以为没怎么发出声音,也隐藏得很好,还以为不会被你们发现呢。”苏婉彤顺手拿起茶壶,将柳正阳的茶杯倒满,“柳叔叔,请喝茶。” “哼,他这小子,还差得远呢。”柳正阳端起茶杯,却摇摇头道,“早就跟他说过不要心急,欲速则不达,总是急着爆发力量。殊不知你一着急,就容易被对手后发制人了。到时候别人吊一吊你,耗费你的体力,很快就可以轻松地击败你了。所以一定要稳中发力,抓住机会,” “是,师叔。”洛轩在一旁认真地听取柳正阳给他的意见,强行压着内心的慌乱。 眼神一瞟,洛轩没想到自己和苏婉彤对上了眼睛,苏婉彤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就连忙错开了眼神。洛轩径直走到一旁,抛开杂念,回想着刚才自己与柳正阳的过招,反思着自己有哪里出错了。 柳正阳见洛轩离远了,于是恢复了平时柔和的表情,稍微俯下身子,问苏婉彤道:“婉彤,你吃过早饭了吗?” “柳叔叔,我已经吃过了。”苏婉彤回答道,“只是有些太丰盛了,我平时也吃的不多,以后只要简单准备些就可以了,多了也是浪费。” “好,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柳正阳伸手摸了摸苏婉彤的脑袋,“主要是你爹娘走之前也没说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叫他们安排的时候尽量种类多一些。既然婉彤这么知道节省,那以后我就跟他们再交待一下,你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什么。” 苏婉彤很喜欢柳正阳这种做派,虽然柳剑山庄家大业大,但也不会随意地奢侈浪费。因为父亲苏清秋是富商,所以跟着他也见过不少人,在苏婉彤的印象里,绝大多数富人都要么极尽奢华,要么极致抠门,能够做到守住本心的人很少很少。其实柳正阳的做法和他曾经的经历有关,行走江湖之人很少是为了发财致富,更多的是为了出名或者求得一官半职,柳正阳本身家底雄厚,一心扑在研究武学上,所以对于金钱的欲望没有那么强。即便是偶尔有过穷困潦倒的时候,也未曾丢了气节。 “柳叔叔,你们是不是早就起来练功了?”苏婉彤好奇地问道,“听说江湖高手都是闻鸡起舞,天不亮就开始了。” “练功这件事,本来就是要从小开始的,因为修炼的周期很长,如果不从小打基础的话,等到超过了一定的年龄,筋骨已经定型,就很难突破上限了。”柳正阳耐心地解释道,“早一点练功,就能多一些本事。” “那肯定要吃很多苦喽。”苏婉彤叹道,“果然做什么也不容易啊。” “是啊,古人不是说过吗?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柳正阳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毅力,坚持一件事到极致,即便不能做到顶尖,也可以有所建树。对了,婉彤,你将来有想要做的事情吗?” 苏婉彤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我本来是想和父亲一样,成为一名行商。因为父亲说过,行商这件事不会偏向于男女的区别,因为有些生意不用亲自出面,只要谈好了条件,就可以达成交易。行商讲究的是诚信,而不是以貌取人。不过现在,身处于柳剑山庄,我觉得习武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习武比做生意辛苦多了,而且习武更看重的是天赋,有些因素是后天努力不能弥补的。”柳正阳指了指洛轩说道,“像小轩这样的,也是逊色于真正的天才。不过他的悟性极强,这一点是对他最有帮助的。你们苏家一直都有做生意的头脑,这是每一辈都传承下来的,所以若是你说打算习武用来自保防身还是够用的,但是若真的一心钻研下去,行走于江湖,需要付出莫大的心血,可能不是适合每一个人。” “柳叔叔说得对,我也认为人首先是要认清楚自己更擅长什么,就去做什么,这样或许更好。”苏婉彤点头同意道,“只不过在此之外,可以获得更多的技能傍身,或许遇到困难的时候方法更多一些。” 第124章 心门(中) 柳正阳听到苏婉彤的话,不禁赞叹道:“婉彤啊婉彤,要不是知道你的真实年龄,我还真以为我在和一个成熟的大人对话。你的这份聪慧,果然还是用在行商等方面更加合适。” “柳叔叔过奖了,只是父亲和母亲经常在探讨这些问题,我在一旁听的多了,都是拾人牙慧而已。”苏婉彤谦虚地说道,“而且我相信在柳剑山庄这三个月,我可以从您和蔡姨娘身上学到更多的事情。” “你还是多和你蔡姨娘学吧,我会的更多的还是武学方面的事。”柳正阳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指着不远处的洛轩说道,“我锻炼那小子还是很容易的,他皮糙肉厚的,经得起折腾。” “是啊,有柳叔叔在,我觉得洛轩将来一定会是一名很厉害的剑客。”苏婉彤也看向洛轩。 洛轩在一旁反思结束,扭头看到柳正阳还在和颜悦色地和苏婉彤说着话,生怕自己变成偷听的人,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于是自己就走到一旁,举起石锁锻炼着手臂的力量。 “柳叔叔,看来是我打扰到你们了,那我就先走了。”苏婉彤一直偷偷地关注着洛轩,见他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因此便对柳正阳施了一礼,然后对洛轩招了招手,喊道,“洛轩,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和柳叔叔练剑吧,你一定会变得更加厉害的。” 洛轩听到苏婉彤对自己的鼓励,却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吵闹,所以也就没有回复她。 “好,如果你还想到要有什么需求,就随时我和说,和管家说也可以。”柳正阳挥手告别苏婉彤。 待苏婉彤离开后,柳正阳又恢复了一开始严厉的神情,将洛轩叫过来,继续之前的对练。重新拿起没有开刃的铁剑,寻找着出招的机会。听了柳正阳的教导,洛轩这次就没有那么心急了,在完全观察好情况后,这才精准出招。柳正阳暗自点点头,在心里称赞洛轩的悟性,这才稍微地动了动脚步,与他见招拆招,有来有回。 苏婉彤离开之后,心里就盘算着接下来自己能做些什么。刚走出几步,就发现在洛轩住的这间小院的边上还有一个小院,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苏婉彤便好奇地走进去,打量着四周的情况。大致地看了看,整体布局和洛轩所在的小院差不多是一样的,只是没有了那些兵器架和人形木桩什么的,只摆着两张石桌和几个石凳。一侧小屋的窗户是打开的,苏婉彤走过去通过窗口向屋内张望,发现里面堆积着一些桌椅等杂物,但是没有可以供人休息的床,看得出来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忽地目光一扫,看到屋子的角落里有一个盖着白布的又长又方的东西,苏婉彤便推开小屋的门,走了进去,来到那块白布前,将它掀起来。看到白布下面竟然是一架古筝,虽然表面陈旧,但是没有多少使用过的痕迹。眼珠一转,灵光一闪,心里就有了主意。于是苏婉彤便走出小屋,一溜小跑着来到了后院厢房区。 见到李姨娘正在抱着一大盆衣服洗洗涮涮,苏婉彤便走过去打招呼道:“李姨娘。” 李姨娘见苏婉彤小跑着过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所以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将湿掉的双手在自己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关心地问道:“哎,苏小姐,有什么事吗?” “李姨娘,那边有个小院,是做什么用的?就是洛轩旁边的那个。”苏婉彤向她询问道,同时描述了一下位置和布局。 李姨娘回忆了一下,回答道:“你说那间小院啊,已经荒废了很久了,那还是老夫人还在的时候养花小憩的地方,后来她走了之后,那里就没有人用了。养的那些花也都挪到了其他地方,现在应该就是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吧。” 苏婉彤问道:“我看到屋里还有一架古筝,那是老夫人的吗?” 李姨娘摇摇头,回答道:“那个是蔡夫人的。” 苏婉彤知道她说的是蔡雨桐,于是好奇道:“哦?蔡姨娘也会弹古筝吗?” 李姨娘回答道:“那架古筝是夫人的嫁妆之一,因为老夫人平时也喜好乐曲,所以夫人就打算练习来着。可是后来经常行走江湖,不在家,所以也没用几次,最后也就搁置了。” “哦,原来是蔡姨娘的东西啊。”苏婉彤恍然大悟道。 看得出苏婉彤眼中带着兴奋,李姨娘对她微微一笑,说道:“我听说苏小姐从小就学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果你想要用那架古筝弹奏,不如去问一下夫人,我想她一定愿意将那架古筝借给你的。” “好,那我去问问蔡姨娘。”苏婉彤当即就转身去找蔡雨桐。 见到苏婉彤又是一溜小跑,李姨娘在后面担心地喊道:“苏小姐,你慢一点,注意脚下,别摔倒了!” 见到蔡雨桐后,苏婉彤向她表明来意,蔡雨桐很是高兴,马上就同意了。 “婉彤,你就拿去用吧,那古筝也算是出自名匠之手,放在我这里也是暴殄天物,不如将它交给懂它的人才能发挥出它的价值。”蔡雨桐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说道,“我可听说你从小就会弹,你一定要弹给我听啊,我最近正闷得慌呢,听听小曲也好。请别人来还要花钱,而且人家也不一定一直都有时间,婉彤啊,姨娘可就指望你了。” 苏婉彤见蔡雨桐同意将古筝借给自己,也很高兴,当即表示道:“放心吧蔡姨娘,为了您和肚子里的小宝宝,我也一定每天都弹给您听。” “那不如这样吧,我一会儿吩咐人把那间小院收拾收拾,你就在那间小院里弹,也别把那架古筝搬来搬去了。顺便弄一些花草,累了的话也能赏赏花,小憩一下。”蔡雨桐说道,“你柳叔叔知道了,一定也会高兴的。” 提到摆放花草的事情,苏婉彤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那里原来是老夫人的地方,柳叔叔看到我用了那个地方会不会怪我啊?” 蔡雨桐见苏婉彤敏感又懂事,赶紧解释道:“婉彤,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老夫人走的时候已经高龄近百了,是老喜丧。而且那个小院只是老夫人的去处之一,主要是对那些她亲自养育的花草有感情,如今早就撤掉了。别看你柳叔叔有时候很严肃,不怒自威的样子,嘴上说的话也不好听,实际上他的内心是很敏感的。如果你愿意让那间小院有一些生机,我想你柳叔叔也会很高兴的,你就放心吧。” 苏婉彤这才点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谢谢蔡姨娘。” “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啊,太生分了。”蔡雨桐爱怜地摸了摸苏婉彤的脸颊。 “蔡姨娘,毕竟是我一时兴起嘛,而且我还没征得柳叔叔的同意。”苏婉彤不好意思地说道,“即便是一家人,也不能任性妄为啊。” “你真的太乖了,希望我的孩子将来也能像你一样。”蔡雨桐忍不住赞叹道,“你柳叔叔那边也不用担心,由我去说就好了。” 吃过午饭后,苏婉彤便换上了一身红色的衣服,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刚才那个小院。刚一进院门,就看到李姨娘带着几个山庄的弟子正在将小院彻底打扫了一遍,屋里的杂物都清了出来,那架古筝恰好被单独地搬到一个石凳附近。 李姨娘见苏婉彤走了进来,便打招呼道:“苏小姐,你稍等一下,我们马上就清理好这里。” “好。”苏婉彤一看这架势,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搬东西什么的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所以就径自走到古筝旁。 将古筝上面的白布掀开,打了几个对折,干净的一面冲上,铺在石凳上。苏婉彤坐下来,双手搭在了古筝上。试了试筝弦的松紧,又轻轻地拨弄了几下,听了听声音,有些不那么清脆。深呼吸了一下,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学过的曲目,手指轻动,一曲《虞美人》缓缓地流淌出来。 小院里正在干活的其他人听到了这支筝曲,不禁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下了手里搬的杂物,专注地倾听着。李姨娘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时不时地点头表示称赞。一众弟子都互相看着,或站立,或坐卧,或点头,或举手,都沉默着表示称赞,不敢打扰到苏婉彤。 隔壁小院的洛轩正在盘腿打坐,调息着内力,因为此时没有别人,所以脸上一直戴着的面具被放在腿边。正运转了两个大周天,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古筝的声音,瞬间将他的心神动摇。所以洛轩就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双腿一弯曲,就跳上了院墙的墙头,蹲在那里向下张望着。只见隔壁的院中,一位身穿红色衣服的女子正坐在石凳上弹奏古筝,洛轩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了自己小时候在洛府经常听姐姐弹奏这支曲子,而且姐姐也是经常穿着一声红色的衣服,恍惚间就好像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姐姐,呼喊声就停留在嘴边,但是还是忍住了。内心的强烈感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姐姐,洛轩这才看清,原来在弹奏古筝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婉彤。 《虞美人》的曲子并不长,所以弹奏很快就到了最后,几个缓慢的音节弹出,此曲便毕。不过曲终人未散,洛轩仍然就蹲立在墙头上,就呆呆地待在那里,但是脸上已经挂了两行清泪,任凭微风慢慢地将它吹干。 一曲弹完,苏婉彤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没有忘却。周围的人全都鼓起了掌,表示称赞,苏婉彤就赶紧站起来,对众人施礼表示感谢。 “好啊。婉彤,好听啊。”柳正阳此时也鼓着掌从院门口走进来,此时口中也不住地称赞着。 洛轩一见是柳正阳,就赶紧一闪身从墙头上跳了下去,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柳正阳下意识地往刚才洛轩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众人见是柳正阳,纷纷行礼打招呼。柳正阳挥了挥手,吩咐他们继续干活,各干各的。 苏婉彤也赶紧走过来,对柳正阳说道:“柳叔叔,你来啦。” “弹得不错啊,这版《虞美人》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曲子了。”柳正阳宠溺地摸了摸苏婉彤的头,不吝赞美道。 苏婉彤连忙摆摆手道:“柳叔叔,我这还差得远呢。而且这古筝可能是放得久了,筝弦有几根可能需要更换。” 柳正阳点头道:“好,我立刻找人帮你换掉,这山庄也有精通音律的琴师,你得空的时候我带你去见一见,也可以向她学习学习。” “谢谢柳叔叔。”苏婉彤说道,“不过我擅自要用这里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给您添麻烦呢?我听说以前这里是……” “这里的事情,你蔡姨娘都对我说了,放心吧,这个小院以后就是你的了。”柳正阳知道苏婉彤要说什么,所以就打断了她,“不过有一点啊,这里因为长时间没有人住,屋子有些破旧,需要后期找人再修缮一番。所以你睡觉的时候还是要回你之前的房间,不能睡在这里。” “好的,我知道了。”苏婉彤点头应道。 “你还有什么需要吗?这小院你打算用来做什么?”柳正阳接着问道。 苏婉彤摇摇头说道:“其实我就是想要一个单独的地方,平时搞搞琴棋书画,我在家里的时候也就是这些事情,其他的方面我就都不懂了,都听柳叔叔的吧。不过,这里离得也很近,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吧。” 说着,苏婉彤指了指旁边洛轩所在的小院。 柳正阳一笑,回答道:“怎么会呢?如果他就被这点动静影响到,也就说明他不会有什么成长了。刚好也可以锻炼一下他的心境,多听听古筝,也可以培养他的心性。乐曲的力量,是十分独特的。你就安心地在这里做你的事情,如果洛轩有意见,你放心,柳叔叔替你做主。” 第125章 心门(下) 人多力量大,柳正阳又调来一批弟子,按照自己的意思把苏婉彤以后要活动的小院弄得井井有条。仅仅半天的时间,一切的工作就完成了。因为怕众人干活的时候出意外伤到苏婉彤,所以就先叫她回去了。等到第二天苏婉彤再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理得非常完美了。 院子里用一些竹子临时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凉亭,凉亭下摆着一张石桌和一条长石凳,石桌上放着柳正阳已经找人更换了筝弦的古筝,古筝也被擦得干干净净。古筝旁边还放着几本谱子,供苏婉彤学习使用。 凉亭旁边则摆着一张新的方形石桌,桌面上雕刻着一张围棋的棋盘,同时还有两个摆放整整齐齐的棋盅,里面各有黑白色的石头棋子。石桌前后各有两个圆形的石凳,供下棋之人使用。 院子的四周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一走进来就有淡淡的清香,而且不知道柳正阳是怎么做到的,院子里竟然还有一些蝴蝶在飞舞,不知道是他特地抓来的,还是被花草吸引来的。不过苏婉彤很是喜欢,这间小院的美丽超出了她的预期,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了。 再走进一侧的小屋里看了看,屋子里也是摆放了几盆绿植,为了让空气清新一些。地上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苏婉彤一开始都不忍穿着鞋走进去了。屋里整体上被装修成了书房的模样,之前的杂物被全部清走,换成了红木的书柜和桌椅,书柜上摆满了各类书籍,桌上则摆放着文房四宝。苏婉彤走过去摸了摸,发现全都中等偏上的高级货,比自己在家里用的纸墨笔砚都要好。一束阳光从屋顶上方泻下来,苏婉彤抬头一看,发现屋顶处新开了一扇天窗。因为一开始发现屋里有些过于昏暗,柳正阳就派人在屋顶上单独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处理好后不会有灰尘和落叶掉入,光线又足,着实地让苏婉彤又是一阵欣喜。 “婉彤,怎么样,我让弟子们随便弄了一下,你还满意吗?”柳正阳此时也走进来,满脸微笑地问道。 苏婉彤当然知道柳正阳说的“随便弄一下”其实是假话,仅仅半天时间,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怎么可能是随便弄一下就可以出来的,肯定是大费周章。但是她也不好点破,于是就装了个糊涂。一把抱住柳正阳,苏婉彤开心地说道:“谢谢柳叔叔,这里实在是太好了,我在家里都没有见到过如此完美的地方。” “呵呵,你满意就好,这里以后就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地方了。”柳正阳见到苏婉彤开心的样子,自己也是很高兴,所以轻轻地抚摸着苏婉彤的头顶,“如果你还觉得缺什么,就随时说,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柳叔叔什么都能给你弄来。” “不不不,这些已经很好了,我很知足的。”苏婉彤摇摇头说道。她本来也不是贪心的人,也没有一般小女孩的任性,所以现在这些条件对她来说已经是超出想象上限的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也是你父母对我的一个要求。”柳正阳话锋一转,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你父亲特地交待我,要给你请一个老师,专门教你琴棋书画,每天至少要学习两个时辰,不能一直在山庄里玩乐。其余的时间任由你分配,但是这两个时辰你要专心和老师学习,就在这间书房里就好。” “太好了!”柳正阳本以为苏婉彤会觉得自己受了束缚,没想到苏婉彤听了后更高兴了,甚至松开柳正阳后退半步行了礼,“柳叔叔,您太懂我了,我正愁一个人学习不到那些会退步呢,本来是打算开口向您要求的,没想到您已经想在我前面了。” 柳正阳很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么就这么定下来了,我已经派人去城里物色了,大概老师两三天后就能到吧,在此之前你就先一个人在这里熟悉一下。到了洛轩练功的时间了,我先去那边看一看。如果你想要跟着来,也可以。” 苏婉彤想了想,拒绝道:“柳叔叔,这次我就先不过去了,这件事情急不来。我就先把我自己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再想新的对策吧。” “好,没问题,都依你。”柳正阳微笑着说道,“那我先走了,你可以去试试那架古筝,骨架还是结实的没有问题,我已经派人换了所有的筝弦了。” 苏婉彤再次施礼道:“好,柳叔叔慢走。” 苏婉彤一直将柳正阳从屋中送到院门外,这才转身回到凉亭下,坐在古筝面前。双手搭在弦上,手指轻轻拨弄,悦耳的筝声让苏婉彤很是满意。所以稍微缓了一下,起手便尝试弹奏了一曲《渔舟唱晚》。 筝声飘出院墙,飘进隔壁小院洛轩的耳朵里。此时洛轩正在和柳正阳继续持剑对峙着,本来因为一直找不到柳正阳的破绽所以内心有些烦躁,忽地听到筝声传来,不知为何,那些杂念就完全被这筝声驱散了,眼前看到的视野也似乎拓宽了不少。抬手起势,攻向柳正阳,剑法愈见成熟。 柳正阳察觉到了洛轩的变化,因为今天这小子似乎没有了往日的一些迷茫,眼里也不再是有自己和院子的其他景象,而是只盯着自己。看来苏婉彤的筝声对洛轩的确有些影响,欣喜之余也提高了警惕。自己一世英名,可不能马虎大意。所以手持铁棍,三招两式就把洛轩打趴下了。不过洛轩并没有气馁,从地上爬起来,再次端好架势,重振旗鼓,继续向柳正阳袭去。 金属的碰撞声和古筝的筝弦声交织在一起,竟然莫名地融合出一首奇妙的乐曲。 一曲奏完,苏婉彤也听到隔壁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便知道是洛轩和柳正阳正在练剑。想到自己可能会打扰到洛轩,所以她便起身走到屋里,拿起毛笔,添了些墨,在宣纸上规规矩矩地写着一些自己以前学过的诗词。苏婉彤的字迹清秀整齐,就如同本人一样秀丽。 接下来的日子里,洛轩和苏婉彤两个人便各自在小院里做自己的事情。两个小院里每天都传来不同的声音,一边是刀剑拳脚、尘土飞扬,一边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一个张狂热血,一个温婉典雅;一个血气方刚,一个柔情似水。柳正阳和蔡雨桐偶尔也会两边都来看一看,不知道为何,他们觉得这两个人有种莫名地搭配感。一开始并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因为不管是洛轩还是苏婉彤,在他们眼里都算是自己的孩子,除了对小辈的恋爱之外没有其他的想法。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蔡雨桐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两个人也就没有进一步的想法了。 虽然两个院子被隔开了,但是洛轩和苏婉彤两个人并没有完全不接触。苏婉彤是一如既往地想要更多的了解洛轩,所以在完成每天老师教自己的学习之后,就会时不时去看洛轩练剑。柳正阳在的时候,洛轩也就不避嫌,仍然坚持在练,但柳正阳不在的时候,洛轩看到苏婉彤来了后就站在院门外也不进来,明白她是不想打扰自己,所以也就渐渐地从看到苏婉彤就停下动作变得无所谓了。苏婉彤也渐渐地可以走进院子里,搬着小木凳坐在一旁看,洛轩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打扰到他。 洛轩则是在和柳正阳对练的时候,听到筝声会更加专注一些。所以当柳正阳不在的时候,隔壁传来筝声,洛轩就会偷偷地跳上墙头,向下看到苏婉彤在和老师学习筝曲,就坐在墙头上默默地听完再回去练剑。有时候只有苏婉彤一个人在弹筝,洛轩就会以一种更放松的姿势侧身靠着树干,闭着眼睛享受内心的宁静。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的接触,洛轩和苏婉彤便可以同时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当然是有柳正阳和蔡雨桐都在的情况下。虽然两个人还不能够更多地互相交流,但是连柳正阳和蔡雨桐都能感受到,洛轩已经对苏婉彤稍微打开了些心门。能开始互相简单地问好就已经是最好的开始了,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很让这两个大人期待。或许苏婉彤真的能做到些什么,不是一时脑热、童言无忌。 就这样,一道墙,两个小院,看似是将洛轩和苏婉彤间隔了开来,可是却构成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将两个人的生活融合在了一起。两个人互相默默地关注,又默默地陪伴,逐渐地有互相了解的想法。洛轩开始习惯有苏婉彤的筝声的练功时间,而苏婉彤习惯在学习琴棋书画时隔壁的刀剑拳脚声。一冷一热,一柔一刚,就像太极阴阳调和,恰到好处。 时光飞逝,苏婉彤转眼已经来到柳剑山庄两个月了。这一天,苏婉彤正在熟睡,忽然外面一阵嘈杂声将她惊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她赶紧从床上跳起来,穿上自己的衣服,打开房门跑了出去。刚一到院里,就看到灯火通明,一群弟子都拿着什么东西在院里进进出出、跑来跑去。由于刚从梦中醒来,苏婉彤的精神还有些恍惚,看到眼前的情况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忽地眼前一抹黑色闪过,苏婉彤瞬间清醒,当即出声喊道:“洛轩!发生什么事情了?” 令她意外的是,洛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冷着脸对自己说话也只有几个字,而是兴奋地对自己说道:“蔡师叔要生了!” 虽然洛轩的脸上还带着面具,但是从心底透出来的兴奋直接扑到了苏婉彤的脸上。 “快,咱们一起去蔡师叔那里!”还不到苏婉彤反应过来,洛轩竟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拽着她就开始跑起来。 一个少年,一个少女,一黑一红两个身影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之中,甚是显眼。苏婉彤看着打心里感到高兴的洛轩,觉得周围的时间好像被放慢了。她从未见到洛轩会这样,好像变了一个人,心里暗暗自言自语道,可能这才是洛轩原本的样子吧。 两个人很快就来到蔡雨桐的产房前,此时门前站满了焦急又兴奋的人,柳正阳也在门外来回踱着步。看到洛轩领着苏婉彤跑来,一时间错了神。等到两个人跑到他面前,这才回过神来,将两个孩子都揽在怀里。屋中传来蔡雨桐努力的呐喊声,还有接生婆的指挥声。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怕生的洛轩此时也忘记了自己还牵着苏婉彤的手,而苏婉彤也紧紧地抓着洛轩的手,感受到与表面冰冷相反的温暖,她再次确信了洛轩的本性和自己想象的一样。柳正阳则一直紧张地直勾勾地盯着禁闭的房门,没有注意到怀里两个孩子的心事。 忽地传来一声高喊,屋外的人群瞬间都鸦雀无声,此时寂静的夜空下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和篝火中木柴的噼啪声。众人都屏住呼吸,密切地关注着屋中的动静。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刺破夜空,众人爆发出兴奋地祝福声。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房门也被打开,接生婆抱着还在襁褓里哭泣的婴儿,高兴地对柳正阳说道:“恭喜家主大人,喜得一名小少爷!” 柳正阳赶紧松开怀里的洛轩和苏婉彤,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台阶,这位堂堂的柳剑山庄的家主竟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必多说。看着襁褓里的婴儿,柳正阳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比四周的火光还要明媚。 洛轩则第一时间拉着苏婉彤跑进了屋子,看到了满头大汗躺在床上大口呼吸的蔡雨桐。柳正阳也抱着婴儿走进来,将孩子放在蔡雨桐的身边,俯下身子对她表示关切。见到蔡雨桐没事,洛轩这才松了一口气。忽地低头一看,他这才发现自己还牵着苏婉彤的手,连忙松开了,没敢看苏婉彤一眼,转身就跑出了房门。 苏婉彤并没有对洛轩的这个举动感到意外,反而微笑地目送他离开。她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洛轩对自己的心门总算是打开了。 第126章 庙会(上) 蔡雨桐诞下一子,母女平安。因为希望这孩子不像自己和柳正阳一样将来行走江湖受苦受累,所以就给他取名为柳一平,意思是希望他一生平安。 这个好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同时柳正阳派人发了很多请柬,邀请亲朋好友在一个月之后来参加自己儿子的满月酒。孩子的满月酒放在一般人家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节点,更别说柳剑山庄这种江湖名门了,当天一定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柳正阳就没有时间来教洛轩练功了,要亲自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那毕竟是为自己的儿子办满月酒。蔡雨桐由于是练武的底子,本来应该坐月子,但是不到五天就已经生龙活虎了,也是每天都抱着自己的儿子柳一平在屋里屋外来回散步。有时候会去到苏婉彤的小院里听听古筝,苏婉彤都会很高兴地给这位小弟弟演奏。但她不知道的是,每次演奏的时候,墙头上都会蹲坐着一个洛轩,聚精会神地享受着每天的愉悦时间。 自从那天晚上注意到自己拉着苏婉彤跑过之后,洛轩的心里就好像也多了一架古筝,苏婉彤的手偶尔会出现在筝弦上,时不时地拨弄几下。尤其是夜晚自己孤身一人躺在院子里仰望星空的时候,好像耳边还在响起筝声,天上会浮现苏婉彤的笑脸。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是什么,洛轩觉得自己是把苏婉彤看成是自己的姐姐,但又和姐姐不一样。柳正阳也因为没有时间来教导自己,所以自己独处的时间变长了,反而更加期待着每天隔壁小院传来筝声的时间。 柳一平生下来后,洛轩和苏婉彤都时不时地去见过这名小弟弟,有时候两个人会刚好在蔡雨桐的门前碰面。每到这种时候,苏婉彤很是落落大方,洛轩也不像之前那样冷漠,而是亲手替苏婉彤拉开门,礼貌地请她先进去。苏婉彤每次都以微笑回应,同时嘘寒问暖几句,即便是两个人每天都会碰面,但是苏婉彤就是想多了解一下洛轩的情况。渐渐的,洛轩也变得可以和苏婉彤正常对话了,只是面具仍然戴在脸上不肯摘下,而且会回避苏婉彤故意提到的一些关键的事情,比如洛家的事情,比如自己是剑圣的徒弟的事情,比如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仍然都是绝口不提。蔡雨桐见到这样,很是替苏婉彤着急,但是苏婉彤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她知道“万事开头难”,想要解决事情只有一和零两种情况,洛轩已经走出了零,对自己有了一,所以后面就会越来越顺利的。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柳正阳忙得几乎不见人影,蔡雨桐也每天都疲于养育柳一平,所以这柳剑山庄目前对洛轩和苏婉彤来说是最自由的地方。这一天苏婉彤又坐在洛轩的小院里欣赏他练剑,此时的洛轩不仅是熟练掌握了剑圣上官海留给自己最初始的剑法,同时身法和走位也都很潇洒,苏婉彤不由得看入了迷。因为对她来说,江湖人舞刀弄枪是血腥且危险的,以前在苏府的时候,偶尔听教书先生提起他江湖上的朋友,全都是一些杀人越货、恩怨不休的事情。但是看到洛轩可以把剑法施展得如此具有美感,似乎还十分的帅气,大大改变了她对江湖人士的看法,所以后来经常性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洛轩看,把洛轩都看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也正是拜苏婉彤所赐,洛轩把她的目光当成一种考验,不管心里如何胡思乱想,都强行排除,全身心无杂念地去领悟剑法中的每一招每一式,也因此洛轩的实力突飞猛进。如果柳正阳有时间再和洛轩对练,一定会发现他身上的变化。 这一天,苏婉彤吃罢早饭,打算提前到自己的那间小院里等待老师,但是刚出门就碰上了李姨娘,李姨娘对她说平时教她琴棋书画的老师家中有事,要回乡几天,所以这几天苏婉彤就算是放了假,可以自由支配。而且三天后就是柳一平的满月酒宴会了,所以柳正阳派人请了许多的商贩,准备在柳剑山庄的门外空地处摆出来一条街道,用来举办三天三夜的庙会,晚上的时候可以带苏婉彤去那里玩一玩。听到这两个好消息,苏婉彤很是高兴。江舟城其实很少有庙会,而有庙会的时候父亲苏清秋经常是要出去和别人谈生意不在家,母亲李雨荷就因为怕有危险,所以不愿意单独带苏婉彤出去。因此苏婉彤对庙会的印象只有孤单单地站在苏府的大门口出远远地望着热闹的街道,看着同龄人聚在一起又跑又闹,欢笑着在庙会上玩乐,自己甚是羡慕。既然柳剑山庄这次也有庙会,而且还是晚上,这让苏婉彤很是兴奋。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她的心已经提前飞到了晚上。 苏婉彤第一时间就是想到要喊着洛轩一起去,所以立刻就向洛轩所在的小院跑去。 洛轩仍然是一如既往地坚持晨练,早上起来后打了一套拳,对着木桩踢了一套脚,然后盘腿打坐,精进内力。正在吐纳体内的浊气时,洛轩听到院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便知道那是苏婉彤的声音,所以就立刻收势,同时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湿毛巾,将脸上的汗水擦干净。 苏婉彤一进小院,就见到洛轩肩上搭着个毛巾,双手在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按照往日的情况,这是已经结束晨练准备休息了。所以就又几步跑到洛轩面前,打招呼道:“洛轩,你晨练结束啦?咱们去吃早饭吧,都准备好了。” 洛轩看到苏婉彤高兴的样子,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好事,所以只是点头回应道:“多谢苏小姐来告知,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去。” “那我等你好了。”苏婉彤说着就拉过一张小木凳坐了下来,“这几天先生家里有事不来,所以我有的是时间。” 洛轩看了一眼苏婉彤,说道:“怪不得你看起来很高兴,原来是这样。” “不是的,我很高兴是因为别的事情。”苏婉彤摇摇头说道,“一会儿吃过饭你有什么时间吗?可以陪我出去一趟吗?” 洛轩没想到苏婉彤今天来会邀请自己出去,自从到了柳剑山庄后,自己就没走出过大门,所以下意识地对苏婉彤这个提议是拒绝的。但是话还没说出口,苏婉彤立刻就举起手拦住了他。 “我知道你想拒绝,也不想去,但是这次我们可不是去玩啊。”苏婉彤的眼珠一转,当即就想到了一个借口,“马上就是一平弟弟的满月酒了,柳叔叔派人请了很多附近成立的商贩来这里开庙会,但是他肯定很忙没有办法亲自去看管,蔡姨娘也一直要陪着一平弟弟。你和我这段时间都受了他们两个很多照顾,所以我想着可以做些什么替他们分忧。不如我们去庙会上看看吧,看看有没有我们可以做的事情。” 听了苏婉彤的话,洛轩的心里确实是动摇了。要是在他刚到柳剑山庄的时候,一心都只放在练功上,完全不会考虑其他的事情。但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他的内心已经被柳正阳和蔡雨桐温暖了很多,再加上苏婉彤每天不厌其烦地找他说话,所以洛轩的心境已经和往日相比,改变了许多。 洛轩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说道:“好吧,我愿意去。” 但是洛轩同意不是因为他想去庙会,而是苏婉彤说可以帮助柳正阳和蔡雨桐,这是人情之间的来往,他自己也确实像替两个像是自己父母的人做些什么。 见到洛轩同意了,苏婉彤高兴地跳了起来,说道:“太好了,那我们快走吧。先去吃饭!” 说着,苏婉彤伸手就要去拉洛轩的手。 洛轩见状,一侧身便躲开了苏婉彤的手,同时说道:“苏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自重。” 看到洛轩的躲闪,苏婉彤也不恼,反而一笑,说道:“好好好,是我唐突了,毕竟现在不是晚上嘛。” 这句话暗指柳一平出生的那天晚上洛轩拉自己的手,所以洛轩听到后不自觉的就把头扭了过去。 “那我先去和蔡姨娘说一声了,你快点儿啊,我在大门口等你。”苏婉彤不想让洛轩继续难堪,所以说完就转身跑开了。 洛轩听到苏婉彤离开的脚步声,这才扭回头来。看到苏婉彤离去的背影,洛轩伸手摘下来自己脸上的面具,默默地走到屋中,来到洗脸的水盆前,看着水面倒映着的自己的无表情的脸,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忽地肩上的毛巾滑了下来,掉进了水盆里,溅起的水花让洛轩向后仰头。目光随着头向上抬起,忽然他看到窗外苏婉彤正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便赶紧又把面具戴在了脸上。 苏婉彤微笑着说道:“果然你还是摘下面具来比较好,因为庙会在晚上举办,你这样会看不清的。” 苏婉彤不等洛轩说什么,转身再次跑出小院。 洛轩这次就一直看着院门口,等苏婉彤的身影消失后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放心地把面具摘下来放到一边。伸手撩起盆中的净水洗了洗脸,洗去因为练功出汗和尘土附着混在一起的泥土,看着铜镜中自己白皙且稍显稚嫩的脸,尝试着像苏婉彤那样勾起嘴角,脸部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总算是挤出了一丝笑容。但是很是僵硬,笑容也有些渗人。 简单收拾干净自己后,洛轩再次戴上面具,走出屋子。来到前厅后,发现蔡雨桐也在,一旁有贴身的丫鬟替她抱着柳一平,她才得空喘息一下。 蔡雨桐见到洛轩走进来,连忙笑着打招呼道:“小轩,你来啦。快坐,这些饭菜都凉了,我叫人重新给你做一份吧。” “不用了蔡师叔,我吃这些就好。”洛轩说着,伸手就抓起一个包子,不知道是真饿了还是想到苏婉彤还在等着自己,所以三口就消灭了它。随后又端起有些凉了的豆浆,一饮而尽。 “小轩你慢点吃,这么急会呛到的。”蔡雨桐眉头一皱,忍不住说道。 洛轩也觉得吃得有些快了,完全咽下去才回答道:“是。” “对了,刚才婉彤过来说,要和你一起去门外的庙会上看看准备工作。”蔡雨桐继续说道,“你今天就先别练功了,陪着她去一趟吧。我和你柳师叔都走不开,交给其他弟子我也不放心,你就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吧。苏婉彤是咱们柳剑山庄的贵客,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是,蔡师叔,我一定会护得苏小姐的周全。”洛轩起身抱拳道,“我已经用好了,蔡师叔慢用。” “哎,你不再吃点儿吗?还有这么多呢。”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永远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没吃饱。 “已经足够了,早上没有耗费多少气力。”洛轩回答道。 走出前厅,洛轩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即转身又跑回到自己的小院里,东看西看,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一截已经断掉了的铁棍,大概只有小臂那么长,伸手到背后将它别再后腰里。然后又跑进屋里,拿些了平时自己用的创伤药,塞进怀里,这才再次跑出小院。 苏婉彤早就在大门口等着了,百无聊赖地前后溜达着,时不时看看附近的花草。俯下身子闻着花香,令她心旷神怡。忽地一只蜜蜂从面前的这朵花中飞出,吓了她一跳,身体忍不住地向后猛地一退,脚下却使了个绊子,整个身体向后倒去。 “哎!”一声惊呼,苏婉彤刚喊道一半,只觉得自己向后倾倒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托住了,然后把自己推回了原位。等到站稳脚步后,这才发现洛轩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所以便说道:“洛轩,你来啦,刚才谢谢你。” “无事,蔡师叔托付我保护你,不可令你伤到分毫。”洛轩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苏婉彤听了后心里觉得暖暖的,但她并不知道,洛轩的后半句话是他自己加的。 第127章 庙会(中) 虽然才是清晨,柳剑山庄外的一大片空地上就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各种各样的摊贩,有一些山庄的弟子在引领着他们去提前安排好应该去的位置。每个摊贩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表情,因为柳剑山庄是给了他们高额的佣金的,除了自己做生意可以赚的钱,已经提前拿到了一笔巨款,所以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压力的,何乐而不为呢?有了钱拿自然就有了干劲,所以到了自己的位置,就纷纷开始热火朝天地把自己的摊位支了起来。 苏婉彤和洛轩走出柳剑山庄的大门的时候,就看到远处陆陆续续的还有很多刚刚匆匆赶来的摊贩,有的只是挑着两个担子,有的则是套着驴车,货物堆的高高的。两个人都觉得这场面很是新鲜,苏婉彤便迈着轻快的脚步,在前面走着。洛轩则和她稍微保持着一点距离,始终紧紧地跟着她,同时不断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正在往前走着,路旁的摊贩正在把货物架子从一辆驴车上卸下来,但是上面堆的货物太多了,一个大箱子猛地一歪,就掉了下来。苏婉彤刚好走到那里,眼见大箱子就要砸到苏婉彤的头上,洛轩一个箭步蹿了过去,身体先挡在苏婉彤的身前,然后举起右手,稳稳地托住了比自己还大的箱子。然后再向下一放,单手把大箱子放在了旁边的地上。 苏婉彤看到洛轩忽然靠近自己,这才发现头上一个大箱子砸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慌张,洛轩已经把这件事解决了。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没事吧?”摊贩见到自己差点儿误伤了两个人,赶紧鞠躬道歉。 洛轩摆摆手,说道:“无妨,您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小兄弟你是柳剑山庄的弟子吧,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臂力,我这箱子里的东西加起来怎么说也有一百来斤,你单手就稳稳地托住了,真是太厉害了。”摊贩不住地赞叹道,“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洛轩不再答话,而是微微一欠身,继续向前走了。苏婉彤赶紧跟上去,在后面说道:“谢谢你,洛轩。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受伤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苏小姐不必在意。”洛轩说道,“前面还有不少正在卸车的人,多加小心就是了。” 苏婉彤看着比自己稍微矮一点的洛轩,虽然自己比他大两岁,但是在她眼中,洛轩的背影就像是一个高大的大人一样可靠。 因为柳剑山庄门前的那片空地实在是大,苏婉彤和洛轩来回走了一趟,差不多看到有一百多个摊贩,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各种见过的和没见过东西让他们眼花缭乱。在空地正中央还有一些山庄的弟子在架设一个巨大的篝火,想必夜晚降临时,这里会亮如白昼。这不禁让苏婉彤满怀期待,心里想着晚上的宴会会更加热闹了。 洛轩反而是一直在注意周围的情况,注意力都在保护苏婉彤身上,对附近的摊贩没什么兴趣,反而是这个巨大的篝火让他若有所思。 苏婉彤扭头见洛轩站在篝火前停顿了一下,便想到洛府是遭了大火,生怕他多待一会儿就会想起旧事,便赶紧说道:“洛轩,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吧,快到尽头了,差不多的话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别耽误摊贩们干活。” “好。”听到苏婉彤的呼唤。洛轩答应了一声,跟上她的步伐。 走到差不多是空地的边缘了,有一群扛着各种兵器的人在那里吵吵闹闹,个个凶神恶煞的,看起来就不好惹。旁边有一些柳剑山庄的弟子在劝阻着什么,但是那群人里面有一个小个子正在大发雷霆,其他人就站在一旁附和着替他助威,明显这个小个子是这群人的头目。 “哎,洛轩,你看那边就是所谓的江湖卖艺的人吗?”苏婉彤指着那群人问道,“跟说书先生书里描述的一样。” 洛轩看了看吵闹的众人,眉头一皱,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就对苏婉彤说道:“恐怕不是简单的打把式卖艺之人。” “看来他们遇到麻烦了,咱们过去看一看吧。”苏婉彤说道。 洛轩没有反对,现在还没有危险,自己也就不会随便阻拦苏婉彤去哪里,自己只要注重自己的责任就好了。 苏婉彤一开始只在远处看着,后来看到那群人开始对柳剑山庄的弟子们动手动脚,不断推搡着,于是便壮了壮胆子,走上前去。离得近了,这才听清双方人员在吵些什么。 “凭什么不给我们靠前一些的位置?我不是说过了么,柳大侠给过我们邀请函,因为我们带的东西太多,就给弄丢了。”小头目在那边高声喊叫着,“我堂堂黑熊寨的二当家,副寨主高临风,有必要骗你们吗?” 旁边有摊贩不住地在偷笑着,一个小矮个,长得又丑,却叫高临风,实在是看得起自己。但是怕惹祸上身,只能头歪到一侧偷着笑。 和高临风对峙的弟子只能不断地重复着:“实在对不起,家主大人特地吩咐过了,只认邀请函不认人。而且邀请函的信封外也附带了一个印章,您有那个印章也可以出示一下,以表明身份。” “都说了,印章也一起丢啦。”高临风挥舞着双手,不断地拍打着与他对峙的弟子的胸口,“虽然我们黑熊寨是个不入流的帮派,但你们不能狗眼看人低啊。” 那弟子被打得胸口震痛也不敢还手,不管心里有多少委屈只能憋在心里,脸上还是保持着礼貌说道:“要不这样吧,您说您是真的有被邀请,但是也拿不出证据,不如您亲自随我去见一下家主大人” “哎,你这小子甚是不懂事,马上就是柳剑山庄的小少爷的满月酒了,现在柳大侠不知道有多忙,这点儿小事怎么劳烦他老人家亲自出面呢?”高临风鼻子里出气地哼哼道,“要是这些摊贩都丢了邀请函,难不成都要柳大侠亲自接见吗?你就让我们都进去,柳大侠得空看到我们自然就认得了。” “实在抱歉,家主大人有令,坚决要认邀请函。如果是家主大人的熟人,他也说过会亲自出来迎接的。”那名弟子仍然态度坚定,毫不动摇,“而且您说您是带着兄弟们前来献艺,携带的兵器有些过多,实在是不能让诸位进去,还请你们谅解。” “怎么你小子就是油盐不进呢,你是王八住泥塘,就搁那儿犟是吧。”高临风气急败坏地骂道,“我可告诉你,看在柳大侠的面子上,我对你这种小辈还算是客气了,不然以我的身份,你别说得罪不起了,你想见我一面都难。我看你就是瞧不起我们黑风寨,兄弟们,抄家伙!” 一声令下,高临风身后的那些人全都拿起了各式兵器,柳剑山庄的弟子们一看对方撕破脸了,所以也都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双方都紧张地对峙着,离得近的一些摊贩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都躲得远远的。 “住手!”就在这时,一声娇喝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嗯?”高临风扭头一看,一名少女和一名少年走了过来,不禁笑道,“哟,柳剑山庄这是没人了还是怎么了,怎么找了两个娃娃来出头?” 柳剑山庄的弟子都认得苏婉彤和洛轩,所以其中一个跟他们年龄相仿的人赶紧跑过来,低声对两人说道:“苏小姐,洛少爷,您二位请离开这里,是非之地很危险。家主大人曾有令,不能让你们伤到分毫,否则对我们家法处置。” 苏婉彤微微一笑,对那名弟子说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而且有你们在,我一定没有什么危险的。” 见苏婉彤不肯离去,那弟子还想说什么,洛轩走过来,一只手按在那名弟子的胸口上,说道:“相信苏小姐吧,而且你们起了冲突,柳师叔也会怪罪于你们的。” 那名弟子见两个人不肯让步,又考虑到柳正阳平时对两个人都百般呵护,生怕自己被背后告状,所以就自动后退了半步,以表示同意。 听到洛轩的话,苏婉彤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即走在两群人的中间,背对着一众弟子,丝毫不怵面对着比自己高出一头而且凶神恶煞的高临风。苏婉彤虽然仍然面带微笑,但是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认真。 “这位黑风寨的高副寨主,请您息怒,柳剑山庄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帮派,不然也不会派人亲自送去邀请函了。”苏婉彤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高临风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刚才我在旁边也听到了您的诉求,可是家主大人有令,没有邀请函的确实是不能进。这也是为了怕有心之人混进来,危及在场所有人的安全,还请您和诸位义士谅解。” 高临风先是看了看苏婉彤,随后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兄弟们,又转回头了,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这女娃娃还挺会说。看来不光是长得漂亮,嘴上也有些功夫啊。” 身后的一众黑风寨的兄弟也都跟着哄笑起来,苏婉彤身后的弟子们见对方在嘲笑自己家的贵客,而且还是平时对大家都很礼貌的苏婉彤,一个个都咬牙切齿的想要立刻动手。洛轩也是偷偷地将手背到了身后,摸上了后腰处插着的那支铁棍。 苏婉彤毫不在意,因为高临风这一句话就让她明白了对方就是来找茬的。 知晓了对方的意图后,苏婉彤的心里就更有底了。所以她毫不在意地说道:“多谢高副寨主的称赞,不过咱们还是要公事公办,您确实无法证明黑风寨受到了邀请,我们就不能让您进去。否则不仅是对家主大人命令的违背,有违师门戒律,失了廉孝,也是对所有来客的不负责,失了道义。这样会导致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所以若是黑风寨的义士们不想离开,可以在此稍后,我可以亲自替你们去询问一下家主大人的意见。若诸位真的是被邀请来的贵客,我们就大敞仪门,亲自迎送;如果诸位是不请自来,也没关系,毕竟都是为了给家主大人的少爷庆贺而来,也是欢迎。只是诸位的行头对于大家来说颇具威胁,还请义士们就在此处安置吧。” “不是,你谁啊?突然冒出来个小姑娘在这里叽叽喳喳的,你算老几?”高临风鼻孔朝天,两只眼睛斜着俯视着苏婉彤,“柳剑山庄就是这种待客之道吗?这要是传出去,拒客人于千里之外,恐怕柳大侠的名誉也会受损吧。” 看到对方是彻底撕破脸了,苏婉彤脸上的笑容也就消失了,严肃地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对柳剑山庄的态度。多次要求您出示证明,但都无果。而且您擅自揣测我们对黑风寨有恶意,也是对所有人的不尊重。我想家主大人确实不会对会触霉头的人发出邀请,也都不是朋友。既然不是朋友,而且您的态度也不像是愿意来交朋友,所以黑风寨的诸位还请回吧。我自会将今天的情况回禀于家主大人,回头备下薄礼,亲自去黑风寨赔礼道歉。” 高临风听了苏婉彤这一套一套的说辞,一时间有些发懵。他很难想象到面前这个少女竟然如此地能说会道,而且态度也很坚决,不想是个孩子反而像个大人,同时看起来柔弱,实则气势凌人,尤其是在她的笑容消失的时候,说话间就带了一丝威胁。 敬佩归敬佩,高临风可是不吃这一套,眉毛一挑,眼睛一瞪,怒道:“我听你这娃娃胡言乱语,赶紧带着这帮怂小子让开,不然的话,别看你是个孩子,我也会对你不客气!” 说着,高临风伸手就向苏婉彤的胳膊抓去。只听得“咔嚓”“咔嚓”两次清脆的响声,“啊!”一声吃痛的喊声瞬间冲上云霄。 第128章 庙会(下) “啊!”这一声痛叫如此惨烈,把远处的摊贩们都吓了一跳。 高临风本想伸手抓住苏婉彤给她个小小的教训,但只见自己刚伸出手去,整只胳膊瞬间就耷拉了下来,自己想抬却抬不起来。随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右腿一软,身子一歪,就半跪在了地上。然后立刻就要有两股剧痛分别从肩膀处和大腿根处传来,痛的他仰天大叫。 所有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苏婉彤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高临风的胳膊就脱臼了,大腿也骨折了。 苏婉彤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洛轩出手了,因为柳正阳教洛轩拳脚的时候有过类似的招式,所以她不是很意外,不过也惊叹于洛轩的速度,只是面前身影一闪。 对面黑风寨的众人见到高临风痛苦地半跪在地上挣扎,也没看到有人动手,都觉得是苏婉彤干的,便全都脸色大变,惊愕地看着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带头的副寨主吃了大亏,其他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苏婉彤也不点破现在的状况,向前半步,对着高临风深施一礼,说道:“高副寨主,还请回吧,日后定会登门致歉。” 高临风痛的眼泪都飙出来了,听到苏婉彤的话,当即用没有脱臼的另一只手,从大腿上抽出一把匕首,便咬牙切齿地怒喊道:“兄弟们,给我……” 高临风的这句“给我上”的“上”字还没说出口,只听“磅!”地一声闷响,一道黑光猛地就敲在了他的头上。高临风的手抬起来,匕首指着苏婉彤,还没说话,双眼向上一翻,整个人就栽倒在地,昏了过去。匕首也从手上滑落,还扎到了自己的脚上。不过高临风这次倒是没有喊疼,因为他彻底失去了意识,感觉不到了。 “副寨主!副寨主!”高临风身后的那群人赶紧簇拥过来,呼唤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高临风。但是不管怎么呼喊,高临风就是只翻着白眼,手脚像是丢了支配,如软泥一般向下垂着。 黑风寨的人叫嚣着喊道:“你,们你等着,黑风寨不是吃素的,这笔账早晚要跟你们算个清楚!走!” 一声令下,黑风寨的众人簇拥着搀扶着高临风,拿着自己带来的那些刀枪剑戟什么的,灰溜溜地走了。周围的摊贩都发出了嘘声,身后的一众柳剑山庄的弟子们也都松了一口气。有的弟子看到了是洛轩出的手,不禁暗自向他竖起大拇指。但是洛轩只是微微欠身,同时把手里的铁棍默默地插回后腰,目光仍然落在苏婉彤身上。 苏婉彤随即向身后的一众弟子鞠了一躬,说道:“诸位师兄,实在是抱歉,我擅自出面调停,洛轩也是不得以才出手,后面可能会惹来麻烦。如果黑风寨的人再返回来,确实是我的错了。” 一名弟子连忙把苏婉彤扶起来,说道:“苏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您本来就是柳剑山庄的人,而且如果刚才不是您,可能会变成多人械斗。而且对方明显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有理的一方。这样只让对方吃了点亏,就自己退走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而且您也请放心,柳剑山庄不主动惹事也从不怕事,黑风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帮派罢了。即便是他们再来,我们怕派更多的人在边上守着,不会起什么风浪的。您大可放心,而且家主大人也会认可您和洛少爷的做法的。” “多谢。”苏婉彤称谢道。 众弟子也连忙鞠躬致谢,因为苏婉彤刚才的表现,自己这边没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做到,可以说是相当勇敢了。而且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战斗,损害到其他摊贩,导致柳剑山庄的声誉受损,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洛轩,咱们回去吧,顺便找机会和柳叔叔说一下这件事。”苏婉彤转身对洛轩说道,“虽然我不了解黑风寨,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名字,但从他们的刚才态度来看,故意来找茬的已经准备好了后路。尤其是那个叫高临风的副寨主,一定是有仇必报的人,所以一定要提防他们后手。在你手上吃了亏,这两天想必会聚集更多的人来闹事。如果柳叔叔可以出面和黑风寨的寨主通个信,大概可以有机会将此番恩怨化解。” “好,那我们就回去吧。”洛轩点点头道。 和一众弟子告别后,苏婉彤和洛轩便回到了柳剑山庄。先是去蔡雨桐那里看了看,柳一平恰好被喂奶后正在熟睡,所以两个人都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和蔡雨桐打了个招呼。苏婉彤没对蔡雨桐说起刚才与黑风寨起了冲突这件事,因为这件事还是由家主柳正阳解决是最好的,而且蔡雨桐也很关心自己和洛轩,如果对她说了这件事情,恐怕他们两个人会被强制要求不再出门,最起码也要等这件事情解决了以后。 苏婉彤和洛轩在屋中跟蔡雨桐聊了一会儿家常,这才起身告辞。刚要离开的时候,蔡雨桐却叫住苏婉彤和洛轩。 “你们两个等一下。”蔡雨桐说道,向洛轩招了招手,“小轩,你去把衣柜打开,里面有我给你们准备的东西。” “是。”洛轩答道。 因为蔡雨桐怀里还抱着熟睡的柳一平,不方便起身,洛轩便随即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来两个包袱,放在蔡雨桐面前的桌子上。 “打开吧。”蔡雨桐吩咐道。 洛轩伸手解开包袱的系扣,两个包袱里面各有一套衣服。 “这里面是我早就打算送给你们的礼物,我派人去城里最好的布装,亲自挑的布匹,又找了最好的成衣铺,三天就做好了。”蔡雨桐冲两人抬了抬下巴,“你们就收下吧,晚上去逛庙会的时候可以穿一穿。” 没想到蔡雨桐会送自己新衣服,苏婉彤连连称谢,洛轩也露出了微笑。 “谢谢蔡姨娘(师叔)。”两个人谢过蔡雨桐,由洛轩重新将包袱系好,一手一个,替苏婉彤拿着,暂时先离开了这里。 路过苏婉彤的房间,苏婉彤便从洛轩手里拿过自己的衣服,回到了屋中。洛轩则一个人径自走向后院,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小院。因为一直和苏婉彤在一起,今天预定的练功的量还没完成,所以洛轩就打算先继续练习。 刚整理好衣装,抄起一把木剑,走到人形木桩旁,就听到隔壁传来了古筝的声音。洛轩便停顿了一下,一跃而上,跳到了墙头。向下望去,只见苏婉彤也会到了自己的那个小院,正坐在竹亭下弹奏。于是洛轩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里的木剑也放到一旁,闭上眼睛享受着。 一曲奏罢,洛轩还在回味,忽地就听到苏婉彤的声音:“洛轩,你怎么在那里坐着啊,是在练习轻功吗?” 洛轩这才睁开眼睛,发现苏婉彤正在墙下面抬头看着自己。可能是一直以来没被发现过,洛轩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就轻轻一跃,落到了地上。 “我……”洛轩本来打算向苏婉彤道歉,一直以来自己经常坐在那边听,也没跟苏婉彤提起过,内心有些纠结。 可是苏婉彤却先开口打断了他:“哇,一点声音都没有,洛轩你的轻功也好厉害。” 这一句夸赞把洛轩想说的话堵了回去,他只能站在原地,摸着手里的木剑。 “对了,今天刚好先生也不在,我一个人闷得慌,不然你今天就在这里练剑吧。”苏婉彤指了指竹亭下的古筝说道,“我听说书先生说过,江湖上也有用乐器的武林高手。柳叔叔说你悟性很高,不如咱们尝试一下,我来弹筝,你试着练剑,看看能不能有意外收获。你觉得怎么样?” 洛轩想了想,点头答应道:“可以一试,那就麻烦苏小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还怕打扰你呢。”苏婉彤当即走回了竹亭中,坐在了古筝前,双手搭在弦上,“刚好前一阵子先生教了我一个比较有江湖气息的曲子,叫做《十面埋伏》,我也不是很熟练,要是有那里中断或者不顺畅,洛轩你莫见怪啊。” 洛轩没有答话,而是握紧木剑,摆好架势,意思是已经准备好了。苏婉彤见洛轩已经认真起来,自己也收了收浮躁的心。虽然她不知道洛轩已经看过她无数次地弹筝了,但是当面弹奏还是第一次,所以手指有些颤抖。深呼吸了一下,弹出第一个音后,便顺畅地进行了下去。 筝声响起,如同风声一般,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洛轩一惊,眼中仿佛浮现出一个两名高手对决的场景。在一片竹林之中,两名高手各自现在竹尖之上,手持利剑对峙着。牵一发而动全身,两个高手瞬间同时出招,两个身影在竹林上方穿梭。数棵柱子不住地晃动着,大片的竹叶纷纷飘落,在半空中飞舞,使得两个人的身影更加模糊,只看得到利剑相撞的白光在竹林中闪烁。洛轩不由自主地起手抬剑,不断地将那些飘落轨迹不定的竹叶削成两半。 苏婉彤一边弹着古筝,一边看着洛轩在院子里挥舞木剑的身影,每一招打出,都是极具观赏性和致命性。即便是不懂武功的她,也明白洛轩的本领已经是特别高的了。洛轩的悟性极强,自身又勤学苦练,平时柳正阳的指导也很严厉,柳剑山庄的环境和条件也利于身体健壮成长,这如果都不能变强那真是天理难容。 筝声消失,洛轩却还沉浸在刚才的感受中,所以来不及对苏婉彤道谢,自己便开始回忆刚才的招式并且反复地练习着。 苏婉彤也明白洛轩的想法,所以便停止弹奏,起身走进了小屋中。来到桌前,摊开宣纸,毛笔吸饱浓墨,通过窗户看着院里洛轩的身影,先是几笔勾勒出人形的轮廓,然后一边不断地抬头看,一边很自然地下笔。 少年在院中舞剑,少女在屋中画着舞剑的少年,好一幅“应是良宵美景”。虽然只是一时兴起,但是洛轩和苏婉彤谁都没有想到,这幅场景以后会延续几个年头,随着他们的年龄增长却不曾改变。 仍然是日常的一些活动,转眼间黑夜就落下了帷幕。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挂,下面的柳剑山庄确是亮如白昼一般。 山庄外的庙会已经开始了,庙会外站了一圈负责守卫的弟子,因为早上发生了黑风寨那件事,柳正阳就吩咐众弟子要更加严防死守。不过因为柳正阳一直在忙,所以苏婉彤和洛轩没有和他碰面,这件事只是由在场的弟子简单汇报了给他。柳正阳明显就是护短,听说是黑风寨来找茬,苏婉彤和洛轩出面解决了,只顾着高兴,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而且本来柳剑山庄就不畏惧任何势力,柳正阳脾气又暴,要不是孩子办满月酒是个重要的日子,早就喊着弟子把小小的黑风寨一举踏平了。 柳剑山庄外的空地已经变成了一场盛大的庙会的会场,正中央白天设置的巨大篝火已被点燃,周围有山庄的弟子在看护,不让旁人靠近以免被带着火星的迸裂出来的碎木屑烧伤。因为除了柳剑山庄里的人参加,附近的老百姓也都纷纷前来享受此次庙会,这也是柳正阳默许的,只要不携带危险的兵器,都可以参加。 苏婉彤和洛轩换上了蔡雨桐给他们的新衣服,走在庙会的人群中间,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苏婉彤一袭白衣,十分素雅,但又不失婉约,脸上自然开心的笑容让看到的人都如沐春风;洛轩则一袭青衣,浑身上下紧趁利落,十分贴身。这一对少年少女甚是格外亮眼,尤其是洛轩的脸上还带着面具,更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庙会之上,各种各样的商摊让苏婉彤眼花缭乱,每个都想要尝试,所以每走两步就停下来好奇地询问和体验一番。洛轩则和白天一样,紧紧地跟在苏婉彤身后,继续着做一名守护者。 第129章 短暂的享受 一连逛了有二十几个摊子,有吃的有玩的,苏婉彤的手里都拿满了各种小吃,像什么糖葫芦、烤羊肉串、糯米糕……应有尽有,就连洛轩的手里也都多了很多纸包和盛着果汁的木头杯子。应该是有些累了,苏婉彤便找了一个稍微僻静一些的角落,刚好那里有块大石头,所以就带着洛轩走过去,坐下来休息,同时享受着刚才来不及吃掉的美食。 看了看还站在一旁的洛轩,苏婉彤歪着头说道:“洛轩,你也别站在那里了,我们是出来玩的,没有什么危险,而且附近都是柳剑山庄的弟子,你就放心吧。” 洛轩点点头,就也坐了下来,但是身体挺得很直,有些僵硬。实际上他是有些手足无措,因为自从开始学武之后,就没接触过这种盛大的庙会。一直跟在苏婉彤后面,看着她又吃又喝,还玩一玩套圈啊、投壶啊之类的小游戏,自己却没有什么兴趣。反而是刚才有一个射箭的摊位,苏婉彤实在是拉不开弓,被摊主嘲笑,自己就上前一把将弓拿过来,一箭正中红心,同时把箭靶都射裂成了两半。还不等自己再次拉弓射向第二个靶子,摊主反应过来要求赔偿,苏婉彤就赶紧偷笑着拉着洛轩跑开了,只留下让摊主无可奈何的骂声。 “你吃吗?这个味道很好的。”苏婉彤举着一串肉串递给洛轩,“我已经吃饱了。” 洛轩闻着肉串的香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但是由于面具只能露出下半张脸,洛轩举着肉串到嘴边发现会把调料酱汁什么的都蹭到面具上。苏婉彤见状,抓住机会说道:“你就把面具先摘下来嘛,这里也很暗,没什么人来,没有别人会看到的。” 洛轩迟疑了一下,另一只手便伸到脸上,将面具摘了下来。苏婉彤久违地再次看到了洛轩那白皙的面庞,感到比之前看到的要多了几分英气,应该是练武之后自然而然显现出来气质。眼睛也比之前有神了许多,看向自己也没有那么死气沉沉了,而是一种直达内心的清澈。一时间竟然看得有些痴了,苏婉彤手里举着的糖葫芦掉了一个也没有发现,不禁出口轻声说道:“还是摘了面具好看啊。” 洛轩由于嘴里在嚼着肉,没有听清楚苏婉彤在说什么,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想说……”苏婉彤瞬间回过神来,慌乱中将另一只手里的果汁递了过去,“可能有些咸,你要不要喝点儿水解解渴?” “多谢苏小姐。”洛轩此时也不再客气,从苏婉彤手里接过来就是一饮而尽。 这两个人就像是某种笨拙的情侣,气氛瞬间很是尴尬,明明一直期待着洛轩能把面具摘下来,可真的摘下来后,苏婉彤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平时的那种大大方方的劲头好像也消失了。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吃着喝着,看着庙会上人来人往,老百姓都在欢声笑语,一派祝福又祥和的局面。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喝彩声,苏婉彤便站起来观望,发现是不远处立了一个戏台,台上正在表演着武打的戏曲,锣鼓点声密集又有节奏,让这场庙会更加热闹。 “好像是柳叔叔请来的戏台班子,我们靠近一些看看吧。”苏婉彤率先小跑过去。 洛轩也连忙站起来,同时将面具重新戴上,紧跟着苏婉彤的步伐。 戏台上,锣鼓声密集得像下雨一样,穿着武行打扮的人正在随着声音耍着花枪,不断地抛上接下,引起周围老百姓一阵阵的喝彩声。由于越靠近声音越大,苏婉彤捂着耳朵挤到了戏台的最前面,踮着脚,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演出。 洛轩一开始被人群挡在了外面,看到苏婉彤灵活地挤了进去,情急之下想用内力将前面的人震开,但是考虑到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还是忍住了这份冲动,用力地扒拉开众人挤进去。可能是用力有些过猛,扒拉得几个人互相踩了几脚,惹来了几句骂声。有的人骂到了洛轩,很难听,洛轩忍不住冲他冷眼一瞪,对方立刻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别过头去装作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洛轩挤进去后,左右张望着,寻找着苏婉彤的身影,但是刚才还看到苏婉彤在戏台边上跟着叫好,此时却不见了身影。洛轩的心里瞬间就是一惊,难道出事了?刚一转身,就见到苏婉彤从旁边挤了过来,对他说道:“洛轩,不好意思啊,我见你没进来,我就又出去找你了。没想到回头一看,你已经进来了。” 洛轩看到苏婉彤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说道:“你别离我太远。” 苏婉彤听到洛轩这么一说,就是一愣,随即微笑地点点头道:“好。” 洛轩好像也意识道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连忙解释道:“苏小姐,我……” 苏婉彤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嘴唇上打断他道:“我明白,柳叔叔和蔡姨娘一定是让你保护我,你放心吧,我不会再抛下你自己乱跑了。” 洛轩只好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戏台上演绎的是经典的名戏曲《霸王别姬》,项羽一副大将的姿态,潇洒又威风。战场上面对着千军万马也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是营帐里面对心爱的虞姬确是无能为力。营帐外,四面楚歌,项羽不忍抛下虞姬,饮酒作别,但虞姬怕自己拖累项羽,遂拔剑自刎,令人唏嘘不已。项羽悲愤交加,杀出重围,于乌江边上无力回天而自刎。这是一段令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苏婉彤只在书上看过,今天在现场的戏台上看到,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染力。 苏婉彤在一旁专注地欣赏台上的戏曲,出现大场面的时候,项羽那份英姿,令她会跟着周围的老百姓一起叫好,偶尔也会兴奋地原地跳起来;进行到虞姬自刎等悲情的桥段时,也会泪光泛起,用袖口遮住脸偷偷地抹泪。洛轩饶有兴趣地看着苏婉彤的情绪变化,一时间都忘却了戏台上还在精彩演绎着戏曲。等到戏台上演完了这场戏,洛轩怕苏婉彤发现自己在盯着她看,于是赶紧把眼神收了回来,只看到了项羽乌江自刎的最后一幕。 《霸王别姬》唱罢,主角和龙套们都下了台去暂时休息,围观的老百姓一边谈论着刚才的故事情节,一边就散去了。苏婉彤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不住地擦拭着眼角,洛轩就默默地守护在一旁,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接触,他知道苏婉彤是个要强的女孩子,所以自己也不便出言安慰,静静地等待着她自己消化便好。 过了一会儿,苏婉彤这才恢复到常态,余光瞥到洛轩在一旁等着自己,于是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当作掩饰,转身指着不远处有一片热闹的人群,说道:“洛轩,咱们去那里看看吧,好像也很热闹。” 为了不让洛轩看到自己哭花的脸,苏婉彤的脚步加紧,一直保持走在前面,洛轩也很明事理,稍微放慢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苏婉彤后面,保持着一个刚好可以来得及应对突发情况的距离。 前方一阵喧闹,也是有人在不断叫好。两个人一前一后凑过去,发现是一群卖艺的江湖人。和早上那批黑风寨来闹事的人不同,这群卖艺之人都打扮得很是朴素,此时的人群都围成了一个圈,圈里有一个赤膊着上身的大汉正在单掌劈石。五六块青砖摞起来约有半人来高,只见那大汉胳膊上青筋暴起,肌肉鼓着,右手成掌,在青砖上方一上一下地瞄准,不断地运着气,缓慢且沉重地呼吸着。紧接着眼睛一瞪,口中大喊一声,右掌用力向下一劈,“咔啦”一声,半人高的青砖瞬间被劈开,四五块青砖全都断裂开来,围观的老百姓见状,全都鼓掌叫好,有些人还掏出铜板和碎银扔进去,掉在地上叮当作响。那大汉收势,笑着抱拳对着周围的人群表示感谢,身后一个小孩子拿着反面向上的铜锣跑过来,不断地把地上的赏钱都捡起来。 苏婉彤也看得直鼓掌,同时歪头悄悄地问洛轩道:“洛轩,你觉得这人功夫如何?” 洛轩认真地回答道:“师父曾说过,灭高人有罪,这位前辈的硬功夫着实是登峰造极。寻常的铁砂掌高手也不过可以同时劈开三块这么厚的青砖,此人一口气劈断五块,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他可以开设武馆,招收徒弟,应该也会闯出名堂,只是不知道为何在此处卖艺,实属是埋没了人才。” “唉,这可能就是行走江湖的其中一点坏处吧。”苏婉彤叹了口气说道,“父亲也曾对我提起过他的不少江湖好友,除非是本来就有雄厚的家底,或者是世家,一般人过的生活都是很苦的,不然为什么会出那么多飞贼呢?很多人也都是走投无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最终败给了现实,走上了不归路。” “人各有命,不可强求。”洛轩说道,“也正因为如此,江湖人士都有自己的尊严,宁愿靠卖艺为生也不会乞讨求人,这恐怕是很多人默认的共识。师父也说过,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你师父好像说得有些道理,不过听起来很是老派。”苏婉彤好奇地问道,“不过你还真是很少提起你的师父,我听你管柳叔叔喊师叔,莫非你的师父是柳叔叔的同门师兄吗?” 洛轩摇摇头,回答道:“师父他和柳师叔并非同门,只是辈分恰好对应。” “哦。”苏婉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怪不得我三个月来都没见到过你的师父,原来是没在柳剑山庄。那他去了哪里?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洛轩摇摇头,说道:“对不起,苏小姐,这件事恕我不能告知于你。” “啊,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随口问问。”苏婉彤见洛轩拒绝回答,便顺着他把这个话题很自然地就结束了。 等到地上的钱都捡了起来,便端着反面铜锣,开始向围观的人群讨要赏钱。有的人囊中羞涩,只能摇摇手拒绝,有的人看起来衣着华贵,但也只掏出几个铜板。那个孩子刚好走到了苏婉彤这里,苏婉彤赶紧在身上摸了摸,但是因为一路上又吃又喝又玩,把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所以洛轩一步上前,半个身子挡在了苏婉彤前面,将一锭五两的银元宝放在铜锣里,同时说道:“我们两个是一起的,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见到如此大额的赏钱,那个孩子很是激动,赶紧鞠了一躬,端着铜锣就跑向那位大汉。那大汉正站在一旁擦汗,看到自己的孩子拿着一个银元宝跑了过来,也很是惊讶,赶紧俯下身子询问。两个人又互相说了些什么,那孩子指了指人群中的苏婉彤和洛轩,大汉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便径直走过来。因为围观的人群里只有苏婉彤和洛轩两个年龄小的少年和少女,站在都是大人的地方反而就有些显眼了。 大汉走过来,先是抱拳鞠躬对两人称谢:“多谢两位小恩公,我在此处卖艺,是因为家里刚好缺少些银两用来买药治病,您二位的赏钱,算是救了我们一家四口。” 苏婉彤赶紧还礼,说道:“您不必行此大礼,这是我们力所能及的。至于恩公什么的,还谈不上,能帮到您也只是巧合罢了。只是我们见您的铁砂掌如此精纯,不像是一般的高手,理应不该埋没于此。不知道可否告知尊姓大名,我们回柳剑山庄向家主大人推荐您……” 大汉微微一笑,打断道:“原来二位是柳剑山庄的,难怪看你们年纪轻轻,却如此成熟稳重。不过多谢你们的好意,我已经退出江湖多年,不愿再替别人效力。柳剑山庄的弟子们也是,虽然我没有邀请函,但也愿意让我在此卖艺筹钱。你们的这份情意我就记在心里了,将来柳剑山庄有什么需要,我定当义不容辞。” 第130章 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 见这位大汉婉拒自己的进一步帮助,苏婉彤便明白了刚才洛轩所说的所谓江湖人的底线。接受帮助会让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是欠人情的行为。只有自己先付出了,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以此来当作回报。虽然这个观念很是死板传统,但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苏婉彤一个外行人也就不再坚持了。而且自己算是私自替柳正阳提出要求,即便是自己再被柳正阳宠爱,这样做怎么着也算是僭越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总是做出一些过分的行为,难道是太兴奋了吗?让情绪不受控制,感性占据了上风。 洛轩见苏婉彤有些沉默,所以便开口说道:“这位前辈,她不是我们江湖中人,所以有些地方说的不对,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 那位大汉点点头,笑呵呵地说道:“我看得出来,这位姑娘的确不是,铁砂掌也是你看出来后告诉她的吧。所以我一开始是想把这钱还给你们的,因为生怕是哪家的名门子弟一时冲动,当作‘善意的施舍’。不过我也看得出来,你的实力可是不俗啊。别看你小小年纪,约莫十岁左右,但是却向外散发着不平凡的气息,这也是我为什么愿意收下你们的钱的原因。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等我家的事情办完,自当亲自到柳剑山庄的大门处登门拜谢。” 苏婉彤在一旁听着,暗自反省着,果然是自己无意间坏了江湖上的规矩,还好有洛轩在,不然一片好意就成了好心办坏事了。 洛轩问道:“不知道前辈还需要多少银两?我们再想想办法。” “你们付出的已经足够了,看今天这情况,我再卖卖力气,再约有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那大汉摇摇头说道,“我接受两位的帮助已经足够了,不能再多了。” 洛轩也知道这位大汉在坚持着什么,理解他的难处和尊严,所以也就不再追问了。 苏婉彤此时插嘴道:“不如这样吧,这位……前辈,您不愿意再接受金钱的帮助,那么这样如何?让他替你们卖一次艺。” 苏婉彤指了指洛轩,继续说道:“您刚才也看得出来他的实力不俗,而且对于别人来说,一个如此年轻的人展示出高超的武艺,应该会引起更多人的兴趣吧。” 大汉询问洛轩道:“这……倒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不过,小兄弟你愿意吗?” 洛轩本来心里对外人展示武功这件事是抵触的,更别说是卖艺赚钱。但是当他看到苏婉彤那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当然可以。” “那太好了。”大汉笑道,“不知道小兄弟擅长什么武功,又擅使什么兵器,我这里都有。” “我……”洛轩想了一下,说道,“您准备一柄阔刀就可以了。” “刀法是吧,好,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大汉说道,转身奔着自己带来的兵器架去了。 “对不起啊,洛轩,我没有跟你商量就替你做主了。”苏婉彤悄悄地对洛轩道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做了决定,应该让你很困扰吧。” 洛轩摇摇头,回答道:“没事,能帮助到别人,也是习武的初衷。虽然我……” 洛轩本想说自己是为了复仇,但是想到这件事不能连累到什么和此无关的苏婉彤,就没再说下去了。殊不知苏婉彤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只不过双方都隐藏在心底,保守着这个秘密。 “对了,你不是练剑吗?为什么要用刀啊?”苏婉彤好奇地问道,“我应该没听错吧,刚才你是跟那位前辈说你要用刀。” 洛轩点头说道:“事出有因,师父传授的剑法不能对外人轻易展示,避免招来灾祸。刀法的话,之前师父教师弟的时候我也见过,到现在我也应该依稀记得一些。卖艺不同于与人对招,那套刀法很适合现在这个情况。” “原来你还有个师弟啊。”苏婉彤很是开心,因为又多了解了洛轩一些。 “师弟他是学的刀法,跟他比起来我这就算是过家家罢了,但是用来卖艺赚好还是可以的。”洛轩倒是没注意苏婉彤的话里有话,而是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师弟他和我不同,总是会想到一些奇怪的事情。跟师父学艺的时候很苦,他就经常偷跑出去,在街边展示最基础的刀法卖艺,换来钱就买肉吃。” “那你师弟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不怕被你师父发现后责罚吗?”苏婉彤问道。 “师父心软,只要不惹大麻烦,顶多也就是关禁闭几天罢了,刚好也可以静心养性。”洛轩回答道,“所以即便是经常挨打挨骂,师弟他还是会大胆地偷跑出去。”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相信你。”苏婉彤微笑道,“没想到你还深藏不露,看来你和你师弟是有点儿像的。” “现在这附近也没有柳剑山庄的弟子,所以这件事还请苏小姐对柳师叔和蔡师叔保密,被师父知道了着实是不好的事情。”洛轩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就在此地不要随意走动,现在人越聚越多,容易出现危险。” “好,都听你的。”苏婉彤认真地答应道,“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两个人交谈完毕,那大汉也拎着一柄阔刀回来了。 “来,小兄弟,你试试这把刀如何?”大汉将阔刀递给洛轩,“这是我当年用的一柄宝刀,曾经削铁如泥,后来年头久了没怎么保养了,不过还算是锋利。” 洛轩双手接过这柄快赶上自己身高的阔刀,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一入手就知道此刀不是凡品。随手挥舞了几下,有些不趁手,但是耍几个招式是没问题的。 那大汉看洛轩用刀的姿势还算可以,不禁点了点头,说道:“小兄弟,有劳你了,请!” 洛轩随即对苏婉彤点了点头,洛轩径直走到人群围出的这一片空地的中央,摆好姿势。 大汉见洛轩已经准备好,便对着周围的人群抱拳拱手,高声喊道:“诸位三老四少,我的情况之前也说过了,感谢各位的鼎力相助。因为有些乏累,所以现在有个小兄弟愿意替我向诸位展示下武艺。您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我先替他谢谢诸位了。” 随后大汉冲洛轩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了。洛轩和他一对眼神,回忆起师弟方隐以前卖艺的时候那些华丽招式,便双手举刀,先将阔刀举过头顶,大开大合地舞了几下,试了试自己的力道和适合刀的力度。随即将刀稳稳地平举在身前,轻松地耍了一套六合刀。不过明显是柳剑山庄附近的老百姓有些见识,这种熟悉的刀法不能让他们满意,所以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掌声。洛轩见状,立刻变换招式,原地旋转起来,刀随人转,越来越快,洛轩仿佛化身成了一个陀螺,速度之快,刀刃都看不清了,不断发出破空的声音。然后身形猛地停住,手里的阔刀一抖,打在刚才那大汉劈断的青石砖上,一下就将青石砖打碎了。这一次倒是激起了周围老百姓的兴趣,这种极具破坏力的表现令人热血沸腾。 见到略有成效,洛轩随即将刀背后,右脚脚跟一踢,整个人原地来了一个空翻,刀人一体,在半空中挥舞出一个白色的光圈,甚是好看。周围的人都没见过刀还能这么玩,全都鼓掌叫好。洛轩轻轻落地后,刀尖冲下,杵在地上,腰部一用力,整个人便以刀为支点,倒立着就立在了刀的上方,仅靠一只手支撑着整个身体。而且最令人拍案叫绝的是,不管是洛轩本人还是那柄只靠刀尖接触地面的刀,都没有一丝晃动。四周围观的老百姓再次爆发出喝彩声,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往里面扔铜板了。 “好轻功!”连在一旁观望的大汉都不禁拍手叫好。 眼看差不多了,洛轩猛地向下一用力,手里的这柄刀也被压得弯曲了不少。随即猛地一提气,身体一松,刀身恢复原状,洛轩整个人借助刀的弹力飞到半空中。又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个刀花,同时向不同方向转动,慢慢地平稳落地。收刀收势,吐出一口浊气,洛轩抱拳向着周围的人群施礼,算是结束了自己的展示。 “好!” “好啊!”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年轻,好厉害啊!” …… 各种夸赞声不绝于耳,众人纷纷献出绵薄之力。大汉走过来连连称谢,他的孩子也开心地在地上把赏钱都捡起来。 洛轩将手里的阔刀还给大汉,转身寻找着苏婉彤的身影。但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苏婉彤在哪里。洛轩的心里就是一沉,苏婉彤答应过自己不会乱跑,她不是那种会食言的人。 “前辈,刚才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去了哪里?您看到了吗?”洛轩凑近那大汉,低声问道。 大汉摇摇头,回答道:“刚才还在那里啊,就是你之前在的地方,怎么一转眼不见了呢?” 洛轩听了后就是一惊,当即纵身一跳,跳到旁边的树上。周围的老百姓以为还没结束,又是一阵喝彩。心急如焚的洛轩站立在树尖上,强行静下心来,抛开心中的杂念,目光不断扫荡着四周可疑的地方。忽然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背着麻袋的人,那人正在急匆匆地与人群背道而驰,方向正是庙会的边缘。洛轩又仔细端详着他身后麻袋,那里面装的东西的大小很像是一个少女的体型大小。洛轩当即毫不犹豫地向前一跃,踩着几个离得近的摊贩上方的竹棚,像一道闪电一样飞速地紧接那个背着麻袋的人。那人急匆匆地向前,刚好回头一看,眼见洛轩已经追了过来,便撒腿狂奔起来。 这下洛轩更确定了是他掠走了苏婉彤,哪里肯放过他,当即从刚刚经过的摊子上抓起一个苹果,手腕一翻,那枚苹果便像炮弹一样“咻”地一下砸中了那人的后膝弯,那人当即一个跟头就翻到在地,手里的麻袋也滚到了一边。洛轩又几步瞬间就到了那人的身前,一掌对着那人的脖子就砍去,那人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晕了过去。 丢下那人不管,洛轩连忙伸手去解拿麻袋的系扣。正在解着,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同时伴随着一声尖叫:“洛轩!啊!” 洛轩听得出来那是苏婉彤的声音,正在奇怪,忽地眼前的麻袋口出白光一闪,一把匕首瞬间向奔着自己的面门刺来。洛轩下意识地向旁边一躲,匕首没有刺中但是却划到了脖颈处,一道红线瞬间渗透出了鲜血。 洛轩蹲着向后一个空翻,跳离麻袋两米远,只见一个身形矮小的人从麻袋里钻了出来,正是白天那个黑风寨的副寨主高临风。高临风从麻袋中爬出来,手里甩着明晃晃的匕首,伸出舌头舔了舔刚才沾了洛轩鲜血的刃尖,一口血沫淬到地上,邪笑着说道:“你小子动作还挺快,妈的,差一点就能得手了。” 洛轩见是高临风,眉头就是一皱。高临风白天被自己弄脱臼了手臂,腿被打骨折,整个人也被打晕,此时却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只有头上有个鼓起来的大包尚未消退,看来是有高人救治。于是他缓缓地站起来,手也伸向了后腰。 高临风见洛轩的动作,连忙伸出手指对他摇了摇,嘲讽般地说道:“哎哎哎,我知道你动作很快,不过我可劝你别轻举妄动啊,你看看后面那是谁?” 洛轩心里一沉,谨慎地回过头去,发现苏婉彤正在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挟制住了,嘴也被一个人的手捂住,只能在那里焦急的向洛轩投来目光,却发不出声音。 洛轩当即侧过身来,后退了两步,让自己的视野中同时有高临风和苏婉彤,为了不看漏任何一方的动作。 第131章 冲冠一怒 高临风歪着个身子站在那里,一边把玩着手里明晃晃的匕首,一边嘲讽般地说道:“小子,我劝你别轻举妄动,我知道你的动作很快,要不是别人跟我说,我还以为是那个小姑娘动的手。惹了我黑风寨高临风,这事可就没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你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洛轩冷冷地问道,同时余光一直注意着还在挣扎的苏婉彤,但是由于她在两个大人面前是绝对的力量弱势,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你放心,我只是想和你谈谈赔偿的事情。”高临风阴森森地笑道,“像你这个年纪,也应该懂得一些道理了对吧,做了坏事,总得承受代价,你说对吧?” 洛轩谨慎地盯着高临风,问道:“什么代价?” “哎,你别这么干着我,放心吧,我现在伤也好了,所以我不会要你的命的,你也别担心。”高临风把鼻孔对着洛轩,放肆地说道,“我可是请了医术最高明的郎中替我医治的,这医药费你总得帮忙垫了吧?还有我的兄弟们的跑路费,吃饭的饭费……反正挺多的,你就先拿个一万两白银就行了,这点儿钱对柳剑山庄来说这根本不算多吧。” 开口就是一万两,洛轩的脸色就是一沉。明摆着高临风就是来敲诈勒索的,之前白天闹着要强行进来也是为了引起冲突,好向柳剑山庄讹钱,但是没想到洛轩直接把他打晕了,其余的人就乱了阵脚,根本没来得及耍无赖就灰溜溜地走了。但是洛轩知道,即便是柳正阳愿意吃这个亏把钱给他,高临风也会继续找借口得寸进尺,柳剑山庄起码会闹得一段时间内没有宁日。 “怎么?不愿给啊?”高临风见洛轩没有回答,便哼了一声,“那不给钱也行,既然你让给我受了伤,我也让你受点伤,这总可以了吧。” 洛轩一直关注着苏婉彤的动静,似乎是捂得太紧了,苏婉彤有些呼吸不畅,满头都是大汗,挣扎的动作也没之前那么剧烈了。 “我可以自断一臂,但是你要先将她放了。”洛轩指了指虚弱的苏婉彤,“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会反悔的。” “哎哎哎,小兄弟,这话就不对了,现在是我给你条件,不是让你给出条件。”高临风故作姿态,冷笑道,“自断一臂那算什么,多没意思啊,我看啊,你就自废双眼吧。” “你!”洛轩听了高临风的话就是一怒,瞬间就从后腰抽出一直别在身上的铁棍,直指着高临风。 “别动!”高临风见洛轩要动手,对着挟制着苏婉彤的那两个人一挥手,苏婉彤当即被另一人扼住了脖子,“你也不想她得脖子被扭断吧?” 见苏婉彤进一步受到了威胁,洛轩急的紧咬牙关,但同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手里的铁棍被捏的咯吱咯吱作响,但就是不敢出手。 “怎么样?只要你自废双眼,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高临风在一旁催促着,“你先把面具摘下来吧,让我看看你还有眼睛的时候是长什么样子。给你十个数的时间考虑,不然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保不准。” 说着,高临风用匕首指了指苏婉彤。 洛轩还是头一次被逼到这种境况,已经超出了他十岁的认知范围,心里不断地焦急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看了看在拼命摇头的苏婉彤,又看了看已经开始倒数的高临风,缓缓地抬起已经开始颤抖的手指,将面具摘下来,扔到了地上,随即慢慢地移向自己的眼睛。 “哟,臭小子长得还挺白,是有几分俊俏。”高临风看到了洛轩的脸,不禁嘲笑道,“以你这面貌,就算是成了瞎子,我想也会有人愿意养着你吧,当个花瓶也好啊,哈哈哈哈。” 洛轩狠狠地瞪了高临风一眼,嘴里挤出一句话:“高临风,我做鬼也会缠着你!” “嘿,那感情好啊,有你这么个小鬼陪着我,那还挺不错的。”高临风笑道,“别废话了,快点!十、九、八……” 眼看洛轩的手指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高临风一边倒数着,一边举起匕首慢慢地靠近洛轩。舌头兴奋地舔着嘴唇,打算在洛轩戳瞎自己的时候给他一刀。别看他嘴上说什么不要洛轩性命,那都是骗人的,像他这般阴险狡诈之人,最懂得不留后患的好处。 “洛轩!不要啊!”苏婉彤的喊声突然响起。 洛轩的余光一瞟,刚好看到了苏婉彤不知道怎么做的,竟然从其中一个大汉的手里挣脱了出来,但是一直胳膊无力地向下垂着,不知道是断了还是脱臼了,总之苏婉彤满脸都是汗水和泪水,一边忍着剧痛一边呼喊着。但是好景不长,她刚跑出去一步,就被身后的大汉再次抓住了后颈,像拎一只小鸡一样把苏婉彤一把就抓了起来。 高临风见手下的人一时间竟然没控制住,瞬间变得气急败坏,也顾不上怒骂了,看到洛轩没注意到自己,一个箭步就奔着洛轩去了,手里的匕首直接捅向洛轩的胸口。但是苏婉彤的这一拼命地挣扎,足够给了洛轩喘息的机会,因为绝境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洛轩当即运起内力,电光火石之间,洛轩看到一道寒光向自己袭来,下意识地就是一侧身,匕首没有捅到胸口,而是被洛轩用左臂挡了下来。还不等高临风反应过来,洛轩的另一只手当即就掐住了高临风的手腕,力度之大导致两根手指直接就嵌进了高临风的手腕里,随后向上一翻,只听“咔嚓一声”,高临风的手腕就向后折断了过去,手背都贴到了手臂外侧。还不等高临风惨叫出来,洛轩又迅速地拔下自己胳膊上插着的匕首,使劲一挥就从高临风的脖颈处挥了过去,同时抬腿就是一记回旋踢,如此大的力道直接就将高临风一脚踹得连连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一棵树上。高临风徒劳地用没有被折断手腕的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脖颈处,但是鲜血疯狂地透过手指缝汩汩地溢出,想要发出惨叫但是只有“喝喝”的漏风声音。 洛轩使出那记回旋踢的同时,手中的匕首脱手向前一掷,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一般,当即就射向抓住苏婉彤的那个黑风寨的手下。那个手下抓住苏婉彤后,嘴里凶狠地骂着,同时双手牢牢地抓着苏婉彤转过身去。只见那柄匕首“嚓”地一下就插进了他的后脑勺,力度之大导致整柄匕首只有把柄留在外面,那个手下连哼都没哼一声,向前栽倒,当场倒地而亡。由于躲闪不及,苏婉彤被压在了他的尸体身下。另外一名手下看到这情况,刚要连忙上前去查看情况,只见洛轩的那只完好的手伸到后腰处,抽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根铁棍,食指和中指并拢呈剑指,内力游走到手上,铁棍此时拿在洛轩手里就如同一柄短剑一般,一个迅速地转身,铁棍比刚才那柄匕首更快地从洛轩手里射出,刚好击中了另一名手下的胸口,同时贯穿了他的身体,铁棍的一截从他的背后穿了出来。那名手下瞪着惊恐的眼睛扭头向后背看去,只见自己的鲜血从铁棍中流出,随即两眼一黑,也轰然栽倒在地,命丧当场。 见两个挟制苏婉彤的人都被自己解决了,洛轩便转头看向旁边躺在树下的高临风。高临风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一只断了的手垂在一边,一只还算完好的手无力地捂着脖颈处深可见喉管的伤口,惊恐而绝望的眼神无助地看向洛轩,与之前阴险狡诈的嘴脸完全相反。但是洛轩只看了他一眼,确定高临风死定了,便转身向苏婉彤倒下的地方跑去,完全不顾自己的左臂上因为匕首留下的深深的伤口还在流血,顺着下垂的手滴落在脚步后面的地上。 跑到那两具尸体附近,洛轩听到一具尸体下传来虚弱的呻吟声,于是赶紧俯下身去,用完好的手一把就将那具尸体扒拉到一旁,露出下面被压得正在喘不过气来的苏婉彤。见到她没有生命危险,洛轩这才松了一口气。忽然感到左臂一阵剧痛,洛轩这才看向自己的伤口,血红的伤口很深,隐约可见手臂里面的骨头。所以洛轩随手就将自己身上里面的衣服扯下一块布来,手和嘴并用,简单地包扎好自己的左臂。 苏婉彤刚才一直身上压着一个一百多斤的尸体,呼吸很是困难,现在才稍微缓过来一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但是由于身体传来阵阵剧痛,所以一直紧闭双目,眉头也皱了起来,汗水将头发都打湿了,而且被黑风寨的人抓住后头绳也断了,显得很是杂乱。呼吸畅快了一些之后,苏婉彤这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有个人正蹲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地向后一退,但是牵动到了右臂,瞬间吃痛“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洛轩听到苏婉彤的喊叫声,连忙转过头来,看到苏婉彤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是一直在捂着右臂,便安慰道:“苏小姐,你不要乱动,右臂受伤了,让我看一下,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听到了洛轩的声音,苏婉彤这才知道眼前的人是洛轩,不是抓走自己的坏人,于是便放下心来。睁开眼睛看着洛轩,慢慢地将左手从右臂上拿开。 得到了苏婉彤的默许,洛轩丝毫不顾自己受伤的左臂,毫不犹豫地双手轻轻抬起苏婉彤的手臂,诊断着问题。 虽然洛轩的动作很轻,但疼痛感根本不是苏婉彤这等闺中小姐能忍受得了得。她强行咬着牙让自己不叫出声,但是身体仍然忍不住抖动着。 “苏小姐,没事的,手臂没有断,只是脱臼了而已。”洛轩双手轻抬着,尽力保持着平静的声音,不断安慰着苏婉彤 ,“多亏了苏小姐,我才能抓到机会将恶人铲除,脱离危险。” “洛,办?”苏婉彤本来想说的是“洛轩,怎么办?”,但是脱臼的疼痛感让她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只能强行从嘴角里挤出两个字。 “苏小姐,我知道你很痛,但是还要请你忍耐一下。”洛轩的身体紧绷着,一边安慰着苏婉彤,一边轻轻地挪动着她的右臂,试图接回去。 但是稍微一动,疼痛感传来,苏婉彤再也忍不住了,又惨叫了一声。 “苏小姐,你忍一下,一下就好。”洛轩深呼吸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可以替代咬舌棍的东西,于是将自己的胳膊递过去,说道,“你咬着它,如果疼就使劲咬!” 苏婉彤知道洛轩的意思,但是她不住地摇着头:“不!” “我没事的,一点也不疼。”洛轩为了让苏婉彤放心,将袖子撸起来,右臂一使力,青筋暴起,肌肉也鼓出来,“我也练过硬功的,你伤不到我。” 苏婉彤看到瞬间变粗了一些的洛轩的右臂,又将信将疑地看向洛轩。洛轩则用真诚的眼神回视着,充满了信任。苏婉彤这才一边心疼,一边轻轻咬住了洛轩递过来的右臂。 “好,还记得刚才在庙会上你喜欢吃的烤肉串吗?咱们再去吃好不好?”洛轩见苏婉彤已经准备好了,于是一边说话分散苏婉彤的注意力,同时左手一用力,就将苏婉彤脱臼的右臂“咯啦”接了回去。 本来苏婉彤还在想着回答洛轩对自己发出再次去吃烤肉串的邀请,瞬间一下令她眼前一黑的剧痛从右肩膀,疼得她忍不住使劲咬了洛轩的右臂一口。 右臂传来一阵疼痛,洛轩闷哼一声,运气挺住,这点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都比不上剑圣的责罚和师弟的玩笑。 脱臼的右臂顺利接回去后,苏婉彤也恢复了常态,嘴里松开洛轩的右臂,看着上面自己留下的齿印,带着歉意地一边呼吸着一边虚弱地说道:“洛轩,我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洛轩一边点头,一边将衣袖撸下来,盖住那两排红色的牙印。 第132章 迷茫的心 洛轩先起身看了看四周,虽然自己已经干掉了四个人,但是并没有人来发现。因为起冲突的时候,几个人就已经到了庙会的边缘了,这里没有摊贩,巡逻的弟子也没有在。高临风设计钻进了麻袋,换了两个之前没见过人,怪不得被黑风寨的这些人钻了空子。应该是自己和苏婉彤太过于扎眼,因为帮别人卖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才让苏婉彤被抓走。 苏婉彤看到洛轩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一直打量着四周,自己便强撑着站了起来。刚想开口询问洛轩,但是目光一扫,就看到旁边躺着两个人,正是之前抓了自己的两个人,此时那两个人都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其中一个后脑勺上插着一把匕首,趴在地上,另一个后背上被穿透了,只露出一截铁棍,侧身倒在地上,眼睛瞪的大大的还保持着死前的惊恐眼神,看得苏婉彤的心里就是一阵后怕。 “洛轩。”苏婉彤不敢再看那两具尸体,轻声呼唤着洛轩。 洛轩刚才正在看向之前高临风倒下的地方,因为求生的本能,让高临风爆发出强大的生命力,愣是挣扎着向前爬了有十米来远才倒下不动。在地上拖出那道长长的血迹,要比高临风本身的身高长出了几倍,仿佛是在书写着他曾经的罪恶。 “洛轩。”苏婉彤再次出声喊道,同时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洛轩这才回过头来,说道:“苏小姐,已经没事了。咱们回去吧,顺便对柳师叔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好让他派人及时处理一下。” “好。”苏婉彤此时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成熟稳重,与年龄相当的性格展现出来,一直缩在洛轩身后。 “走吧,嘶。”洛轩打算在前面领路,刚一抬手,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看着鲜血从洛轩手臂上绑着的布条上渗出来,苏婉彤这才发现他受了伤,连忙关心地问道:“你受伤了?” “无妨,回去抹一些创伤膏就好,只是那匕首的刃过于锋利,伤口平整难以愈合。”洛轩说道,“在剑冢的时候一般都是用草药,而在柳剑山庄有上好的金创药,不要紧的。” “那就更不能耽误了。”苏婉彤此时又恢复了冷静,拉着洛轩的手就走在前面,同时说道,“快,先回柳剑山庄吧。” 洛轩本来想松开苏婉彤的手,因为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当他发现苏婉彤的手正在止不住地发抖,便知道其实苏婉彤还在害怕,只是强忍着为了让自己放心,于是便放弃了松开手的想法,任凭苏婉彤拉着自己。在返回的途中,苏婉彤还顺手捡起了洛轩丢在一旁的面具,递给洛轩。洛轩拿到面具后并没有重新戴上,而是一直拿在手里。 因为苏婉彤和洛轩身上都沾染了鲜血,所以两个人尽量挑选人少的地方,从小路和庙会外围一路跑回柳剑山庄的后门,刚推开门,就碰到了管家,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管家看到两个孩子浑身都是血,苏婉彤披头散发的,洛轩的面具也没了,瞬间就吓坏了,脸色也变得煞白,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还是苏婉彤先喊他去拿药和绷带,这才赶紧跑走去拿药和喊人来。 柳正阳也得到了消息,连忙从当下忙碌的事务中脱身,飞也似得来到了后院。见到两个孩子都坐在后院的廊亭中休息,衣服上满是血迹,苏婉彤正在拿着清水为洛轩清洗伤口。洛轩见柳正阳出现,就要站起来,柳正阳冷着脸一挥手,示意他不要动。然后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一边走向洛轩。 柳正阳从药瓶里倒出两粒红色的药丸,递到洛轩面前,说道:“什么也别说,先吃了它。” 这两粒药丸清香扑鼻,洛轩毫不犹豫地就照办,拿过药丸后就吞到了肚子里。瞬间一股暖流走遍全身,精神也镇定了不少,十分舒服。柳正阳拿出来的是柳剑山庄最好的内服创伤药,洛轩吃下去后就觉得自己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柳正阳又掏出一个小纸包,撕开后里面是褐色的粉末,随即示意苏婉彤让开,一把就将粉末全都撒在洛轩左臂的伤口上。当粉末撒上去后,褐色的粉末就变成了黄色,洛轩只觉得伤口处传来一阵凉凉的感觉,血也瞬间就止住了。柳正阳这才松了一口气,示意苏婉彤已经可以了,苏婉彤便拿起准备好的干净的纱布,细心地给洛轩包扎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柳正阳皱着眉头问道,“你们两个遇上了贼人吗?” 听到柳正阳发问,苏婉彤这才开口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洛轩则在一旁时不时地补充。柳正阳一边听着,表情愈发沉重,最后变得铁青。说到洛轩被高临风威胁要自戳双眼的时候,柳正阳的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听到最后洛轩反杀了三个恶人,柳正阳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事情我都知道了,对不起,让你们两个受惊了。”柳正阳安抚苏婉彤和洛轩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柳剑山庄这两年没什么大的动作,看来是让这帮江湖宵小给小看了,一个小小的黑风寨竟然敢触碰我柳正阳的霉头,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洛轩见柳正阳有些生气,自己便垂头道歉道:“柳师叔,是我学艺不精,没能保护好苏小姐。” “小轩,这事儿不怪你,以你现在的本事,已经足够完胜这些贼人了,即便是他们三个一起上也没办法伤你分毫。只不过是因为你的江湖阅历太少,对于人心叵测不是很了解,这才中了他们的奸计而已。”柳正阳的脸色缓和下来,安慰洛轩道,“吃一堑长一智就好了,你还小,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这些。如果你的师父没有时间,等到时机合适,我就带你去江湖上走一走,见见各种各样的人。武功不是一切,运用好自己的长处,你才能战无不胜。” “是。”洛轩认真地点点头。 “今天就这样吧,你们回去休息,换个衣服洗个澡,小轩你注意伤口不要碰到水。”柳正阳嘱咐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处理就好。” “是,柳叔叔(师叔)。”苏婉彤和洛轩都点头回答道。 经过了一晚上的折腾,苏婉彤和洛轩也确实是累了。既然柳正阳都这么说了,那也只好就这样了。而且本来也是柳剑山庄的地盘,没有人比柳正阳更清楚该怎么做。 “哎,对了。”柳正阳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叫住洛轩,对他说道,“小轩,这件事先对你蔡师叔保密,伤口也要别在她面前展示,你也需要安安静静地休养几天。所以最近几天都不要练习兵器和拳脚了,这两年你也一直都没有休息过,所以你就趁这次机会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洛轩点点头,也就转身走远了。 柳正阳目送洛轩离开,又看到苏婉彤走了几步后,一直看着洛轩的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突然就蹲在了地上,开始浑身发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柳正阳看到苏婉彤的反应,立刻就知道她应该是被吓坏了,于是便赶紧走过去,轻轻地将她抱起来。 “哎呀……”苏婉彤突然被抱起来,吓了一跳。 抬起头看到是柳正阳,苏婉彤这才放下心来,开口一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柳叔叔……” 看着眼泛泪花的苏婉彤,柳正阳心疼的仿佛心里在滴血。虽然苏婉彤十分聪慧,但她毕竟还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啊,又不像那些从小习武的,看惯了打打杀杀,在她面前死了三个人,还是保持冷静回到柳剑山庄已经是超出常人的坚强了。 柳正阳伸出手指轻轻揉着苏婉彤的后脑左下侧,同时轻声温柔地说道:“婉彤,不用害怕,柳叔叔在呢。” “嗯。”听到柳正阳的声音,苏婉彤安心了许多,急促的呼吸声也逐渐平缓下来。 柳正阳的手指暗暗发力,快速且重地点了一下,苏婉彤只觉得一阵眩晕感袭来,就晕了过去。收回手指,柳正阳看着已经进入熟睡状态的苏婉彤,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本来可以避免发生的事情,由于自己的疏忽却让两个孩子遭受如此劫难,柳正阳的内心不断地自责着自己。一路上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忙,抱着苏婉彤回到了她的房间,轻轻地将她放到床上。 李姨娘此时刚好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家主大人。” 柳正阳冲她点了点头,说道:“照顾好苏小姐,今晚不要离开她半步,要是有什么情况及时派人通知我。” “是。”李姨娘毕恭毕敬地说道。 柳正阳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婉彤,见她呼吸已经均匀,没有什么大碍。刚才抱着她走的时候也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看到她身上没有受什么伤,于是就暂时放下心来,把苏婉彤交给李姨娘。 柳正阳离开苏婉彤的房间后,立刻召集人手,紧急开会,首先是安排更多的人手在柳剑山庄附近巡逻,然后再派人私密地去处理高临风等四个黑风寨的人的尸体,接下来又派人去调查黑风寨的情况。不知道是由于地方太过偏僻,还是因为庙会上的人们沉迷于在庙会上,黑风寨的那几个人竟然没被寻常百姓发现,这是一个比较好的结果,免去了造成慌乱的一些后果。柳剑山庄的弟子们暗地里处理掉尸体和血迹,又到庙会上打探了一些情况,确实双方起冲突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不过后来柳正阳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那个卖艺救妻的人没有找到,苏婉彤向自己说起他们的时候,自己就想出手帮他们一把,脑子里还搜索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一些用刀的高手,不过并没有找到这个人的存在。不过既然没找到,那就应该是赚够了需要的钱后便离开了,他们的事情对柳正阳来说不算重要,那也就不必过于在意了。 安排完这些事情,就已经是深夜了,庙会也接近尾声,再没出现过什么乱子,所以就挥别了众人,打算回去先休息一下,看一看蔡雨桐和柳一平,治愈一下劳累了一天的疲惫心灵。当他经过洛轩的小院的时候,看到洛轩正独自坐在屋顶上,身上已经把染血的衣服换掉了,脸上也没有戴着面具,看身影有些落寞。 犹豫了一下,柳正阳还是轻轻一跃,跳上了屋顶,来到洛轩背后。 洛轩听到身后传来了动静,下意识地就转身打出一拳,却被柳正阳一掌轻轻地格挡开了。见来人是柳正阳,洛轩便松了一口气,说道:“柳师叔,得罪了。” “哎,说的哪里话,这一拳虽然力度不错,但也伤不了我分毫。”柳正阳微笑地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你的伤虽然不严重,但是很难愈合,现在晚风凉了,容易吹坏身子。” “师叔,我……”洛轩收回拳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道,“我杀了人。” 柳正阳的瞳孔就是一缩,是啊,他也忘却了,洛轩虽然悟性极高,但是一直在山庄里习武,对练的也只有自己,所以他没有杀过人,今天是他第一次沾染了别人的鲜血,夺走他人的性命。 知道这个当口很重要,所以柳正阳便正色问道:“那么,夺走他人的性命,你有什么感觉?” 洛轩抬起头来,对上柳正阳的视线,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无措,回答道:“我当时只想着保护苏小姐,所以就不顾一切地用出了我学到的招式。和师叔不一样,他们都是当场就倒下了。但是那个高临风,却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我,或许不应该,但是我确认苏小姐没事之后,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想救他。” 第133章 进一步的事情 听到洛轩说自己动了恻隐之心,柳正阳点点头,坐到洛轩的身边,温和地说道:“小轩啊,我知道的你的心情,我当年第一次用剑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时,也曾有过迷茫。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外面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一切全靠实力说话。有时候你想活下来,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而是由比你更强的人决定的。当然你有这份善心是好的,那是你心中的一点明台。不管以后挡在你复仇之路上的人有多少,你都要记住,杀带罪之人,就是替天行道。但不可滥杀无辜,也不必去回想当时的感受。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不求你以后变成大侠,但求你可以成为一个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的侠客。黑风寨的那些人是想要夺走你的性命的,同时也想夺走苏婉彤的性命,所以小轩你的做法是对的,你是为了保护人而杀人,并不是毫无根据地滥杀。你已经有能力保护别人的,接下来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包括学会保护自己。只有你自己真正地强大起来,你才有能力实现你的愿望。” 洛轩看着柳正阳,往常从未听到他说过这么多话,也从未有过如此温柔的眼神。听了柳正阳说了这么多,有些似懂非懂。 “师叔,我……让苏小姐收到了惊吓,我没保护好她,让她陷入了危险。”洛轩迟疑着,说出了心里的委屈。 柳正阳抬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搭在了洛轩的头上,看到他一脸迷茫的样子,继续说道:“你现在不能理解也没关系,等你真正入了这江湖,血雨腥风便是常态。你若是想独善其身,就一定要记住第一次手刃他人的感觉。然后在此基础上,去明辨是非。虽然你习武的目的是为了复仇,但是保护好他人才是习武的初衷。今天你很好地保护了苏婉彤,你不是让她陷入危险的罪魁祸首,事实是你是成功地保护了她并从恶人的手下救出了她的英雄,颇有侠客的风范。” 听到柳正阳的鼓励,洛轩这才稍微恢复了一些状态:“柳师叔,您可以教我柳剑山庄的剑法吗?我能拜你为师吗?” “学剑法当然可以,虽然我的剑法不能外传,但你已经是我的孩子一般了,我可以教给你。”柳正阳摸着洛轩的脑袋回答道,“不过拜师这件事不行,你的师父只能是剑圣上官海,既是为了剑圣的名号,也是为了柳剑山庄的声誉,我万万不能收你为徒。或许你还不懂江湖上的那些规矩,这几天你既然不能练剑了,我就找人给你说一说江湖上的一些门道吧。或许有些事情你不懂,不过提前了解一下也不是坏事。” “是,谢谢柳师叔。”洛轩点点头。 “好了,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先去休息吧。”柳正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今天对你说的话,你不必急着全部了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理解。” “是。”洛轩回答道,同时也站了起来,“师叔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小轩,你好好休息,明天也不用起的太早。”柳正阳说完,转身要走,但又补充了一句,“你明天起来后,要是还在担心,就去看一看苏婉彤吧。” “是。”洛轩回答道。 两个人都从屋顶轻轻跃下,各自回屋休息了。 这一夜,洛轩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踏实。刚闭上眼睛,面前就浮现高临风带着血迹向前爬的身影和那双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自己手里拿着正在向下滴血的匕首,慌张地后退着。猛地一转身,便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苏婉彤,正在被两个人挟制,手里的匕首似乎突然变长了许多,一挥舞就将那两个人的头都砍了下来。苏婉彤在呼喊着向自己求救,自己匆匆忙忙地跑过去,但是脚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一绊,自己就摔倒了,但是摔倒的地面忽地变成了血水,弄得自己浑身是血。一抬头,发现场景变了,自己手里的匕首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变小的手掌。从血水中站起来后,洛轩发现自己回到了洛府之中,四周挂着红红的灯笼,全都在往下淌着血。一个手持鬼头刀的大汉忽地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举起鬼头刀奔着自己的面门就砍了下来。见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挡,洛轩只好转身就跑,慌乱之中再次被绊倒,心急如焚地爬起来,一回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柳剑山庄的庙会外,绊倒自己的正是还在爬着的高临风。洛轩此时恐惧转化成了愤怒,手里不知道何时又出现了一把剑,拎着剑对着高临风上去就是一阵连砍。但很奇怪的是,洛轩发现自己虽然砍中了高临风的身体,但除了留下一道道的红线之外,没有将他的手脚都砍断。突然红线之中开始不断的涌出鲜血,瞬间弥漫到四周。洛轩忍不住往后退着,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后倒去,直接摔进了鲜血之中。 接触到了冰冷的石头地面,洛轩这才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在小屋中,只是不知道何时自己从床上掉了下来,身上还裹着被子,十分狼狈。由于做了噩梦,满头都是大汗,洛轩便起身走到洗脸架上,将上面搭着的毛巾扔进水盆里,浸湿后稍微拧干,擦拭着自己的脸和同时也出了很多汗的全身。说来也是奇怪,当擦到左臂时,洛轩解下绑在伤口处的纱布,看着之前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被黄色的粉末都填满了。尝试着活动了一下,伤口处除了有些僵硬外,一点儿都不疼了。用手指敲了敲已经凝结的黄色粉末,发出“叩叩”的声响,上面出现了一道裂痕。忽地一阵钻进的疼痛袭来,让洛轩疼得一咬牙一跺脚,原地转了一圈,同时嘴里还嘶了一声,让他赶紧把手拿开,再也不敢去触碰伤口的地方了。 看向窗外,屋外应该是凌晨时分,从外面吹进来的风有些凉了,洛轩便伸手从衣架上扯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然后将地上的被褥捡了起来,放回床上。推开门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借着阴冷的月光看着院子中由于长时间练功用的东倒西歪的人形木桩,下意识地就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呈剑指状,内力也开始在体内慢慢游走。 忽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响动,是鸟类翅膀扇动的声音。洛轩收回内力,抬头一看,发现是一只信鸽正从天上落了下来。伸出右臂,信鸽就稳稳地飞过来落在上面。洛轩认得出来,这是师父的一只信鸽。看向信鸽的右腿处,上面绑着一个小小的木棍,两头都是中空的,里面塞着一张卷起来的纸。 洛轩伸手将木棍解下来,那信鸽感应到了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张开翅膀扑啦啦地就飞到了旁边的树上,站在枝头低头用喙梳理着因为飞行弄乱的羽毛。 用力一捏,那中空的木棍就断裂开来,只在掌心处留下一个纸卷。将纸卷展开,洛轩借着月光看了看,的确是师父的来信。没有什么多余的寒暄,纸上除了师弟方隐简单的问好之外,便是几句内功心法。洛轩很是高兴,刚好受伤恢复的这几天正发愁没有窍门练习内功,恰好师父就送来了内功心法,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剑圣也有占卜的神通,总之洛轩的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趁热打铁,洛轩连忙回到屋中,拿出一个平时打坐用的垫子,铺在院子里,自己盘腿打坐,开始照着师父给的功法练习起来。冥想打坐,是最适合修炼内功和心性的方法,能够静下心来,去感受内心的力量。虽然此时外面有些凉意,但洛轩的丹田处却是温暖如小火炉一般,不光驱散了体内的寒气,也隔绝了外界的寒气。 运转了几个周天之后,洛轩觉得浑身上下通畅无比,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第一次不能用力过猛,所以洛轩刚觉得有些累了,就立刻停了下来。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自己只感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已,但不知不觉中已经三个时辰了。 从垫子上站起来,洛轩只觉得全身都僵了,稍微一活动,骨头就咯咔作响。于是洛轩便在不影响左臂伤口的情况下,在小院中慢慢地对着空气练了一套拳脚,这才觉得舒服至极。 “咕咕咕……”突然肚子叫唤了起来,洛轩突然觉得腹中饥饿无比,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饿过。洛轩这才意识到内力的修炼要比外功的修炼更消耗体力,而且是一瞬间所有反噬的感觉集中在一起,这让他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不能再这么随便地就开始练功了。不过当下的要紧事是赶紧找到吃的东西填饱肚子才行,但是这小院里没有什么吃的,所以洛轩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一溜小跑就到了后院的厨房,翻箱倒柜地摸到了半张凉透了的发面烙饼和一块咸菜旮瘩,几口就全都吃了下去。由于没怎么细嚼慢咽,导致烙饼都集中在了嘴里,洛轩又抄起水缸旁边的水瓢,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说来也是奇怪,要是平时这么猛吃猛喝,自己的肠胃因为经过了柳剑山庄的调理已经不像在剑冢那种不毛之地的地方那么坚挺了,而且一口气吃了那么多东西,应该会有些不适。不过洛轩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而且竟然觉得没完全吃饱,小腹处还残存着运转内力之后的温暖,这让洛轩很是惊喜。 正在这时候,厨房中走进来一个人。洛轩下意识地要从窗口处翻出去,因为他一直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个人跑进厨房,怕被当成小偷,所以要赶紧跑出去。不过洛轩定睛一看,进来的人他认识,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照顾苏婉彤的那个李姨娘。洛轩有时候到苏婉彤的院里,李姨娘就在一旁打扫屋子,所以抬头不见低头见,混了个脸熟。既然认识,那洛轩就不打算逃跑了。 李姨娘一走进来看到洛轩就是一愣,然后打量了洛轩全身上下两眼,迟疑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洛公子吗?” 洛轩看她不认识自己的样子,顿时感到奇怪,不过他立刻就意识到,原来是因为自己今天没戴面具,在她面前露出来的是她没看过的脸。 往日洛轩一直都戴着面具,李姨娘自然知道规矩,所以从来没问过,自然也没见过洛轩面具下的样子。这次强行认出来还是因为洛轩换上了平时的衣服,看着就眼熟,再根据身高和年纪推断,除了洛轩应该没有别人了。 “是我。”洛轩主动地说道,“我今天没戴那副面具,所以您可能认不出。” “哦,哦……认得出,认得出。”李姨娘下意识地恍然大悟,但突然又觉得不礼貌,赶紧改口说认得洛轩。 洛轩明白李姨娘的诧异,所以也就不再说这事了,而是岔开话题,问道:“李姨娘,您到厨房这里来是要做什么吗?” “哦,那个……”李姨娘欲言又止,看了看门外和窗外都没有别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洛少爷,您也知道昨晚的事情,这不是苏小姐受了惊吓,半夜醒了好几次,好不容易刚刚才又睡下,我就打算趁这个时候做个安神汤给她喝,但是光吃汤药也不好,所以我就想顺手再做些简单的吃食,一会儿一并端过去。等苏小姐醒来,无论如何也要劝她吃下去,再让她继续休息。” “原来是这样。”洛轩点点头道。 听到苏婉彤因为惊吓半夜睡不好,自己也深受其害做了噩梦,所以很能理解苏婉彤的痛苦,因此洛轩问道:“李姨娘,这安神汤复杂吗?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帮忙?毕竟苏小姐也是因为我……” 第134章 小别离 “洛少爷,您不必多说了,事情我都知道,您将苏小姐保护得很好,没有什么不对的。”李姨娘见洛轩露出了歉意的神色,知道他打算说什么,于是立刻就打断了他,同时说道,“安神汤我来做就好,洛少爷您应该会熬粥吧,这样吧,您负责熬粥就可以了。等都准备好了,您就和我一起端给苏小姐吧。” “好。”洛轩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 “洛少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李姨娘摇摇头道,“您和苏小姐平日里对我们这些人都礼貌有加,不拿我们当外人,这种时候做些什么都是应该的。” 洛轩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便开始跟着李姨娘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熬粥这件事对于洛轩来说还是很简单的,毕竟在剑冢的时候,大家能吃的东西不多,剑圣平日里除了辟谷就是喝酒,洛轩和方隐想吃些什么就全靠自己捣鼓,看见什么做什么。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不断尝试,洛轩算是把粥熬到了极致。所以洛轩很快就把粥熬好了,提鼻子一闻,清香四溢,用勺子一搅和,稠得可以拉出一条线而不断,李姨娘在旁边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表示夸赞。 两个人很快就准备好了安神汤和喷香的粥,一起端到苏婉彤的房间里。本来女孩子的闺房是不能随便让男眷进入的,但因为洛轩只有十岁,而且平日里对苏婉彤也是保持良好的距离,所以李姨娘根本就不担心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很大方地就将洛轩带了进来。 洛轩还是第一次进到苏婉彤的房间,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鲜花的清香。将东西都摆放在桌上,洛轩就坐在了桌旁,但是眼睛不敢往房间深处的床上看,因为苏婉彤正在熟睡中,生怕自己靠近了发出声响会打扰到她。 李姨娘示意洛轩稍等一会儿,自己便去床边,轻轻地唤醒苏婉彤。 苏婉彤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便睁开了眼睛,发现是李姨娘,便放下心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洛轩看到苏婉彤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血色,不禁担心起来。 “苏小姐,既然睡得不踏实,不如先吃点儿东西,喝碗安神汤吧。”李姨娘劝说道。 “谢谢你,李姨娘,可是我真的没有什么胃口,不想吃东西。”苏婉彤摇摇头,拒绝道,“难得您熬粥熬得这么香,实在是抱歉。” “不不不,这粥是洛少爷熬的。”李姨娘连忙摆摆手,“而且他亲自端来的,您就多少吃一点吧。” 听到洛轩的名字,苏婉彤眼前一亮,恢复了些精神。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洛轩已经坐在了桌旁,正在看着自己。 “洛轩!”苏婉彤惊喜地喊了一声,随即一掀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 “哎,苏小姐,您别……”李姨娘赶紧伸手去搀扶。 李姨娘没想到苏婉彤的动作这么快,她现在这虚弱的状态连起床都困难,更别说下床了。结果苏婉彤当即就跳到了地上,但是由于身体是真的虚弱,苏婉彤双腿一软,差点儿就跪倒在地,要不是李姨娘眼疾手快,苏婉彤大概率可能就摔倒了。 洛轩看到苏婉彤差点儿摔倒也站了起来,想要去扶她,但是向前迈了一步后,还是缩了回去。因为仔细一想,自己这么做的确不合适,起码在李姨娘面前不合适。 苏婉彤在李姨娘的搀扶下走过来,坐到桌子旁,微笑地看着洛轩:“洛轩,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嗯,不。”洛轩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是救了苏婉彤,都是由于没有保护好她,这才有了后面的灾祸,所以洛轩还是很愧疚。 苏婉彤一眼就看穿了洛轩在想什么,所以她立刻端起来洛轩熬的那碗粥,喝了一口粥,继续说道:“还要谢谢你为我熬的粥,真的很香。” “那,你吃完就好好休息吧。”洛轩不敢看苏婉彤的眼睛,转身就跑出去了。 苏婉彤本想跟着出去,但是身体不允许,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桌旁,一口一口地喝着洛轩熬的粥。 接下来的两天,苏婉彤就一直待在屋中静养。因为怕惊扰到她,柳正阳就吩咐山庄里的人尽量少经过这里,所以屋外也就很少有人走来走去。蔡雨桐听说苏婉彤突然就身体不适,就抱着柳一平一起来看她,因为约定好了要先保守秘密,所以苏婉彤只是说自己过于想家,做了噩梦。蔡雨桐由于最近精力都放在柳一平身上,所以就将信将疑地信了。知道黑风寨这件事的人都心照不宣,统一对蔡雨桐保守秘密,等到后来柳正阳才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不过那时候已经淡然了很多。蔡雨桐知道事情真相后也只是埋怨了柳正阳几句,也就没再过问了。 两天的时间里,洛轩就独自在自己的小院里打坐练功,也没有随意出去。短短的两天时间,洛轩的收获还是不小,只有头一天没有准备的时候导致自己饥肠辘辘,后来就逐渐地摸到了辟谷的门槛,全靠体内的调息来驱除一些不必要的杂念。 柳正阳见两个孩子都很是安分,于是就专心地筹备柳一平的满月酒宴会。宴会当天,柳剑山庄聚满了各地来祝贺的宾客,苏清秋和李雨荷也做完生意归来了。本来他们是想再过几天才返程,但是听到柳一平的满月酒,就把一些杂事交给了手下人,两个人带了几个保镖提前回到了柳剑山庄。 苏婉彤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很是高兴,而且经过李姨娘的精心照顾,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再次见到父母的时候更是喜上加喜,差不多就痊愈了,所以就一同出席了柳一平的满月酒。 洛轩则是看到苏婉彤恢复了往日的状况,在蔡雨桐的劝说下也一起出席了宴会,只不过当着外来的宾客,和自己内心对苏清秋和李雨荷心怀愧疚,所以便重新戴上了面具。 满月酒的宴会举办得十分盛大,一直举办了三天三夜才结束。 待众人散去,柳剑山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又过了一日,苏清秋便向柳正阳提出辞别之意。三个月的时间里,苏清秋和李雨荷也看到了自己女儿的成长,所以对柳正阳和蔡雨桐是千恩万谢。而柳正阳和蔡雨桐则提起洛轩的变化,也是同样对苏婉彤表示感谢。柳正阳很想留苏清秋再多待几日,可是听说苏清秋手下的商队已经来到了柳剑山庄附近,并且带着生意赚到的大钱,在外面一直待着恐怕夜长梦多,所以柳正阳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在柳剑山庄的大门口送别之时,柳正阳和蔡雨桐分别带着洛轩和柳一平降阶相送。洛轩本不想出来,但是苏婉彤强行要他送别,所以他也只好跟着出来了。 “洛轩,谢谢你这段时间的保护,我要回家了,咱们下次再见吧。”苏婉彤微笑地说道,“在柳剑山庄的这段时间,我过得很是开心。” 由于洛轩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澈亮的眼睛,他点点头,说道:“请苏小姐保重。” 李雨荷和蔡雨桐看这两个小家伙的告别,话语不多,但是听得出来都有不舍,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柳正阳对苏清秋感慨道:“清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会再见啊。” “哎,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就住在江舟城,你这个大忙人没空去找我才对吧。”苏清秋笑着说道,“而且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以后几年都会路过这里做生意,有空了就会来看你们的,顺便给平儿带些稀罕玩意儿。” 柳正阳也笑道:“还说我忙,你不是也忙吗?虽然你会路过我这柳剑山庄,但是大概率不会留下来吧。不如这样吧,你每次到了后就把婉彤留下来,等你完事了就再来接她。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派人专程护送。” “这个建议不错,我和雨荷商量后考虑考虑。”苏清秋冲柳正阳抱拳道,“正阳,保重。” “保重。”柳正阳也抱拳回礼道。 送别了苏婉彤一家人,柳剑山庄的生活也回归了原来的轨迹。因为柳一平还小,柳正阳就多分更多的时间和蔡雨桐一起抚育他长大。洛轩则是伤好之后,白天练剑法,晚上练内功。按照柳正阳的说法,洛轩的基础已经很扎实了,可以专注于各种功法了,所以洛轩除了在小院里潜心修习剑圣上官海传授的剑法和内功心法之外,时不时地就会待在柳剑山庄的藏书阁里,学习一些柳正阳收藏的独门功法。 藏书阁是柳剑山庄的禁地之一,没有柳正阳的允许,别人不可以私自进入。为了培养洛轩,柳正阳可算是下了血本了。当然洛轩也没有让柳正阳失望,外功的训练虽然比以前减少了很多,但是洛轩比以前更加刻苦钻研心法。当然柳正阳会时不时地给予其实战对练,虽然洛轩没有一次占到过便宜,但柳正阳却每次都会很惊喜地看到洛轩的成长。而且洛轩由于修习心法的磨砺,心性也愈发成熟起来。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年,十三岁的洛轩不仅个子长高了许多,而且气质也改变了。和之前不一样,洛轩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息,让外人难以靠近。现在就收放自如了,洛轩若是对别人没有敌意的话,仅凭外貌去判断,他就是个普通的少年而已。不过洛轩脸上的面具还在,没有完全地脱离它的掩饰,只是不出柳剑山庄的大门的时候就不戴了,没有碰到外来的人也不会戴。 因为他本身长得也算清秀,白皙的脸庞更凸显英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还讨人喜欢。人都是视觉动物,所以柳剑山庄的人都对洛轩进一步有了亲近感,每次相遇,也都是洛少爷长、洛少爷短地打招呼。洛轩一开始还不适应大家叫自己少爷,但后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也就不再拘束了,基本上都是微笑着回应。 看到洛轩的改变,柳正阳和蔡雨桐也很是高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辜负剑圣上官海的托付。 这一天,蔡雨桐和柳正阳有事出门一趟,就把柳一平暂时托付给了洛轩。因为一直在接触,所以柳一平早就习惯了洛轩的存在,对他很是亲近,不哭也不闹。洛轩就抱着柳一平来到后花园,陪着他在花园中玩耍,时不时地追着飞舞的蝴蝶跑来跑去。 正在这时,一记破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轩当即就是一惊,有刺客!猛地一躬身,只见一支竹镖从头顶上方飞了过去,“噗”地一声斩断了花园中的一朵花,深深的射进了泥土里。 洛轩随即一把就将柳一平抄了起来,两步就蹿到了廊亭之中,将柳一平放在座位之下。随后又跳回院子当中,对着周围大喊一声:“谁?出来!竟然敢在柳剑山庄放肆!” “呵呵呵……”忽地一阵笑声响起,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千里传音术?”洛轩心里就是一愣,但随即一想,立刻否认了,“不对,这只是简单的扩音之术罢了。” 忽地一道身影从后花园的墙头上跳下来,一道寒光直奔洛轩而来。 洛轩当即向后一撤步,一把刀砍在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还不等洛轩反击,来人直接一用力,用刀掀起泥土,撒向洛轩的脸,试图遮蔽他的视线。 洛轩冷哼一声,当即一个转身躲过扑面而来的泥土,同时一把就扯下来了身上的外衣。向旁边轻轻一跃,跳到池塘边上,手腕翻转,将手上的衣服打湿,再一翻转,沾了水的衣服瞬间拧成了一根长条布棍,直指着来人。 来人是一名盖着头蒙着面的青衣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得钢刀,见洛轩束衣成棍,不禁赞叹道:“不愧是剑圣的徒弟,衣服都可以成为兵器。” 第135章 再相逢 听了蒙面人的话,洛轩就是一愣。自己是剑圣徒弟的身份这件事,除了柳正阳和蔡雨桐没有人知道,就连苏婉彤自己都没有说过,面前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而且柳剑山庄一直都严防死守,外人是很难闯进来的,他又是如何突破层层守备到了后院的? 一边心存疑问,一边谨慎地打量着蒙面人。身高不高,与自己相仿,脚跟一直踮起,说明轻功在身;手里的刀拿得很稳,没有一丝颤动,一定是个擅使刀的高手。 蒙面人见洛轩沉默不语,继续笑道:“怎么?害怕了?就算你可以束衣成棍,但是布就是布,在我这把刀的面前,只有被粉碎的份儿。”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洛轩当即释放出凌厉的气息,目光锁定了蒙面人,冷冷地说道,“我劝你立刻放下手里的刀,转身离开,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那可不行,我可是不远千里来找你的,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蒙面人嬉皮笑脸地说道,“这样吧,要不你跪下来给我磕个头,承认剑圣的徒弟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就放你一马,你觉得如何?” “哼,出言不逊!看招!”洛轩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出手。 手中的布棍直奔蒙面人的面门,试图先把他的真面目弄清楚,看看到底是谁。蒙面人嘿嘿一笑,举刀就是一劈,当即把布棍砍去一截。洛轩只得立刻收势,微微皱起眉头。 “嘿嘿,我都说了,你看,不灵吧。”蒙面人一边说着还一边用脚踢了踢掉在地上的那截布棍。 洛轩也不回应他,继续出手。蒙面人一笑,觉得还是和刚才一样,仍然举刀劈上去。但是洛轩随即身形一转,手中的布棍像一条蛇一样直接缠住了刀身,用力一拉,蒙面人一个没注意,立刻就被拉了过去。洛轩随即一掌拍出,直奔蒙面人的胸口。 蒙面人也急了,一条腿立刻蜷了起来,膝盖顶到胸前,用膝盖挡下了这一掌。同时另一条腿在半空中一脚踢出,直奔洛轩的太阳穴。 洛轩抬手就抓住了蒙面人的脚腕,用力向后一甩,就将蒙面人甩飞了。 蒙面人暗叫不好,身体在半空中翻滚了几下,用手中的刀先接触到地面,以刀为中心停住身形,这才平稳落地。刚一抬头,就见一道黑影直奔自己的面门而来。下意识地一偏头,蒙面人看到那黑影正是刚才自己劈断的洛轩手里的那截布棍,擦着自己的鼻尖就过去了。虽然没打中,但是布棍直接蹭到了脸上蒙面的布,一下就把蒙面布扯了下来。 洛轩正要抬手追击,手中的布棍刚架好剑势,看到蒙面人露出了真面目,瞬间就是一愣。手里的布棍也垂了下来,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方隐?” “嘿嘿,师兄,别来无恙啊。”蒙面人嘿嘿笑着,手里的刀也放下了,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容,正是自己的师弟方隐。 “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洛轩真的是又惊又喜。 多年不见,方隐也长高了,身体也壮实了不少,要不是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自己也是一点儿都认不出来。 “师兄,果然还是你厉害啊。”方隐由衷地赞叹道,“师父又骗我,说我天赋比你高,而且带着我增长阅历,说什么不管怎么样都比你闭门造车强。现在一看,师兄你才是真的强啊。” “你也厉害了不少啊,刚才我也差一点就中刀了。”洛轩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打扮成这样?师父呢?” “师父早就到了,一到就在前院喝酒呢。柳师叔和蔡师叔都不在,没人敢忤逆他,要什么给什么。我在那里待的无聊,问了别人说你在后院陪着师叔的孩子,就想着过来看看。”方隐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道,“我一想,就这么见你没意思,不如试试你的身手,没想到突然袭击没得逞,还被师兄你反杀了。唉,果然与其走南闯北,不如先潜下心来钻研功法。” 洛轩却摇摇头,说道:“师弟,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事实证明,江湖阅历要更重要一些。” 洛轩是想到了黑风寨的高临风,明明是那么明显的奸计,自己一点儿都没有防备,差点儿吃了大亏。 “师兄,那你跟我说说,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吧?”方隐将刀收起来,背在身后,“我看你面具也不用戴了,说话也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应该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洛轩刚想说话,忽然听到一阵啼哭声,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柳一平扔到了一边,于是赶紧跑回廊亭,从座位下把柳一平抱起来。 柳一平见到是洛轩,这才慢慢地止住了哭声。方隐凑过来,用手指轻轻戳着柳一平的脸颊,笑道:“嘿,师兄,这就是柳师叔的公子吧。” “哇……”不知怎么的,本来在洛轩怀里刚止住哭声的柳一平,看到方隐突然出现,还用手指戳自己,就又大哭起来。 洛轩赶紧将柳一平的脸埋在怀里,同时轻轻拍着柳一平的后背,嘴上对方隐埋怨道:“师弟,你吓到他了。” 方隐尴尬地挠挠头,无奈地说道:“嘿,看来我是真不受小孩儿喜欢,可惜啊,我就没有长了一张师兄你这看起来就人畜无害的脸。” “去去去,别废话了,先带我去见师父吧,柳师叔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洛轩踢了方隐一脚,说道。 方隐也不闪躲,心甘情愿地挨了这一脚,反正洛轩也没使力,就是踢着玩的。 方隐嘿嘿一笑,走在前面引路。洛轩则一边安抚着还在抽泣的柳一平,一边跟在方隐身后。 两人来到前厅,屋外站着一群柳剑山庄的弟子,但都不敢出声,只在一边指手画脚。见到洛轩抱着柳一平过来了,有比较熟的人走过来,低声说道:“洛少爷,您来了。” “师父呢?”洛轩问道。 “他老人家真的是剑圣吗?”那人指了指屋里,“怎么感觉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啊?一来了就要酒喝,来了就往里走,我们十个人都拦不住他。” 洛轩往屋里一探头,只见剑圣上官海一个人侧躺着占了三把椅子,歪着身子,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条腿耷拉在地上,怀里抱着两个已经空了的酒坛子,轻微地发出了鼾声。 洛轩见状,微微一笑地说道:“你完了,你现在说的话他可都听见了。” “啊?”那人瞬间脸色发白,连忙捂住嘴。 “没事,不知者不怪,我替你受罚就是了。”洛轩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其实一开始柳剑山庄的弟子们也都不知道洛轩是剑圣的徒弟,但是后来大家熟络起来后,这件事就藏不住了。不过柳正阳及时地派人对柳剑山庄的所有人都下了禁令,大家也都统一默然,从来不对外说过。 方隐进屋后,也不向里走,就倚在门口的柱子旁,对洛轩点头示意。洛轩将怀里抱着的柳一平交给别人,自己径直走到上官海面前,一撩衣服的下摆,单膝跪地,将头低下,说道:“弟子洛轩,拜见师父。” 上官海的鼾声仍在继续,似乎没有听到洛轩的话。洛轩则抬头看了上官海一眼,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柳师叔和蔡师叔有事外出,一会儿就回来。躺在这里确实不雅,不如您随弟子去往后院厢房休息,也别难为这群无辜的弟子了。” 鼾声停止,上官海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身上的酒坛子眼看就要摔到地上破碎了,只见上官海坐起来的时候右脚一踢,两个酒坛子瞬间腾空而起,飞向门外,不偏不倚地飞到了刚才和洛轩对话的那个柳剑山庄的弟子的怀里,把那人都看傻了,周围的弟子也不禁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似乎是联想到刚才洛轩说的话,那人此时一脸尴尬的笑容。 上官海也不看门外的情况,站起来开口说道:“既然我徒弟都来了,那就没你们的事儿了,我就跟我徒弟走喽。” 洛轩也站了起来,上官海上下打量了洛轩一眼,欣慰地说道:“好,好啊,不愧是柳正阳,着实是有一套,你成长得如此飞速,我还真得谢谢他才行。” 上官海又走到众弟子面前,这些人投来或是仰慕、或是畏惧、或是懵懂的目光。看到柳一平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上官海问道:“小轩,这就是柳正阳的儿子?” “是,他叫柳一平。”洛轩在他身后回答道。 柳一平看着上官海,忽然伸出手去,似乎要上官海抱。上官海也伸出手去,想要把柳一平接过来。抱着柳一平的弟子看了看洛轩,见洛轩点头同意,便将柳一平递给上官海。 上官海抱着柳一平,摸了摸他的小脸,柳一平当即伸出小手,紧紧地抓住上官海的手指。 上官海轻声说道:“你还别说,这眉眼间跟柳正阳一模一样,这不服输的劲儿也是。” 上官海又摸了摸柳一平的后背,说道:“我听说柳正阳不打算让这孩子深入江湖,那也算是好事,只是可惜了这一身天资啊。” “师父,您若有意,不如也收他为徒吧?”方隐在一旁说道,“这样我也有师弟了。” “收他?”上官海笑道,“那柳正阳不得把我劈了,他才舍不得让他的孩子跟我学呢。就让他自己来吧,现在这个世道,习武防身还是有必要的。” 上官海把柳一平还给别人,柳一平也把手松开了。上官海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声,悲伤的表情微微一闪而过,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师父,后面请吧。”洛轩说道,“先去休息,等师叔他们回来吧。” 上官海点点头,表示同意。洛轩微微躬身着,在前面引路。 “就是这一身规矩的气息还是太浓厚了。”上官海在后面大摇大摆地跟着走,撇撇嘴道,“说话也文邹邹的,不像是我教出来的风格。” “师父,您这几年教过师兄了吗?”方隐在一旁撇撇嘴,插嘴道,“师兄他完全都是跟柳师叔和蔡师叔学的才对吧。” “嘿,你小子还好意思说。”上官海抬手就敲了方隐的额头一下,“你蒙了面,还偷偷摸摸地偷袭你师兄,结果不还是输给你师兄了吗?他用的招式你不是也见我用过吗?那你说他到底是跟谁学的?” “哎呦”一声,方隐吃痛,双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埋怨道:“师父你怎么都知道,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喝酒吗?” “嘿,这就是师父啊。”上官海故作神秘地一笑,双手背后,得意地看着方隐。 方隐揉着自己的额头,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师父长了天眼?” 洛轩忍不住解释道:“师弟你想得太多了,哪有那样的人啊,那不就成了神仙了?师父用的应该是探息寻踪之法。” “探息寻踪之法?”方隐问道,“师兄,这是什么武功?” “你还记得你曾经趁师父睡着的时候把师父的鞋子拿出去,在剑冢随便找了个地方挖了坑埋在土里的事情吗?”洛轩说道,“你后来怎么挨的打都忘了?” “哦哦,那次啊。”方隐这才恍然大悟道,“我还纳闷呢,明明我回去的时候师父还在睡觉,你也没有告密,怎么就能立刻找回来呢?” 上官海哼了一声,说道:“方隐,你就是不注意细节。这几年你也见过不少高手对决了,哪个不是一招之差就落了下风、吃了败仗?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觉得你和你师兄应该换一下,让你柳师叔好好地管教你一番。” 听到上官海的训话,方隐的脑袋一缩,吐了吐舌头说道:“要管教,我回家就是了,家里管教得不比这里严格?不过我看师兄在这里过得也挺滋润的,留下来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136章 巅峰对战 “师弟你想要留下来吗?”洛轩问道,“我相信柳师叔和蔡师叔也会很高兴的。” 方隐本想回答,但是看了看上官海,拒绝道:“还是算了,我觉得跟着师父有意思多了。” “算你小子有良心。”上官海说道,抬手又敲了一下方隐的额头。 “哎呦,师父,我向着你说话,你怎么还敲我啊?”方隐不满地说道。 “那你倒是躲开啊。”上官海玩味地一笑,“你躲开不就没事了?” “您……”方隐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一想确实是这样,自己怎么不知道躲开呢? “你看我敲你师兄。”上官海说着又抬起手。 方隐本来抱着看笑话的样子,结果自己头上又挨了一下。 “哎,师父,你不是说敲师兄吗?”方隐又捂着额头委屈道,“怎么又打我?” “这叫声东击西,学着点儿吧。”上官海嘿嘿一笑。 洛轩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只不过他在前面引路,其他两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路过洛轩所住的小院的时候,上官海在院门口停住了脚步,问道:“轩儿,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师父,是弟子暂住柳剑山庄的地方。”洛轩回答道,“平时我就在这里练功。” 上官海点了点头,迈步就走了进去,方隐和洛轩在后面跟着也走了进去。打量着这个不大的小院,看到兵器架上满是缺口的兵器,院中东倒西歪的人型木桩,还有角落里堆成小山一样已经废掉的各种训练器械,上官海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隐则瞪大眼睛问道:“师兄,你这里怎么看着跟战场一样似的?” 洛轩回答道:“平时用的多,就忘了收拾了。” 上官海径直走到兵器架前,挑出一柄还算是比较新的剑,扔给洛轩。 “来,让为师看看你这几年练得如何。”上官海说完,负手站立在院子中央。 “是。”洛轩接过剑,走到离上官海有一定距离的面前。 方隐则自动退到一边,找了个凳子舒舒服服地坐下来欣赏。这种事情他早就习惯了,上官海也是动不动就要让自己和他对练,而且他也很期待师兄洛轩如今到了什么程度了。 上官海一扫之前散漫的态度,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虽然就站在原地不动,此时也没有任何风吹来,但是他的衣角和发丝都在轻轻地摆动。 洛轩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手里紧握着的剑抬起,指向上官海。 “师父,请接招!”洛轩话音刚落,身影一闪,一记直剑刺向上官海。 上官海的风格和柳正阳不一样,很是积极地出招,不只是让洛轩单方面进攻,同时也随时出招让洛轩想办法抵挡。一时间小院里的两个人插招换式,剑光飞舞,一连对战了十几招。当然区别是洛轩用的是真剑,上官海则用的是剑指。即便是这样,洛轩已经满头都是冷汗,找不到任何的破绽,而且每一次的碰撞,凌厉的剑风让他浑身都疼,上官海则很轻松地随意腾挪着,只不过表情很是认真严肃。 随着“当啷”一声,洛轩手中的剑断成了三截,掉在了地上。洛轩看着手里仅剩的剑柄和小半截剑身,无奈地只能后退收势。 上官海也收放自如,看着洛轩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不错。”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字,洛轩内心很是高兴。 “在我这柳剑山庄练功,自然是错不了的。”突然一个声音从院门外传来,“那你也不能把剑弄断了吧,我还听说你一来就要酒喝,真当我这里是客栈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剑山庄的家主柳正阳,板着个脸,走进小院。在他身后跟着蔡雨桐,蔡雨桐抱着柳一平,笑吟吟地看着院里的人。 “哟,这不是正阳师弟吗?我来的时候你不在,所以我就自己做主了。”上官海狡猾地笑道,“就凭咱们这关系,你的家也就是我的家,咱们不是一家人嘛。” “哼,谁跟你是一家人。”柳正阳气哼哼地说道,“这才过了几年,你就回来了,说吧,这次又带来了什么麻烦?” “嘿,正阳师弟,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我就是有麻烦的时候才会来你这里?”上官海撇撇嘴,“而且算起来已经五六年未见了吧,你就不想我吗?雨桐师妹,你不想我吗?” 蔡雨桐见上官海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莞尔一笑道:“剑圣师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你看看,还得是师妹,这做了母亲的就是不一样。”上官海故意摊开手地说道,“不像某个当了爹的,还像以前一样,一张嘴就对人冷言冷语。” “换了一个人,我自然不这样了。”柳正阳双手交叉再胸前说道,“我看你这几年光嘴上的功夫有长进,手上的功夫没啥长进。刚才我也看了,但凡小轩再快一点,你就受伤喽。” “正阳师弟,那可是我徒弟啊,我能拿出百分百的实力吗?”上官海不甘示弱,回嘴道,“倒是你,我看你都不打算让自己的孩子习武了,是不是对自己的本事没有自信了?” “哼,多说无益,看招!”柳正阳一句话的尾音还未散去,一记剑气直接就从手里甩了出去,直奔上官海。 “来得好!”上官海喝了一声,一抬手也是一记剑气射出。 两道剑气在小院中碰撞,瞬间就将附近的一个人型木桩掀飞了,同时激起一阵烟尘。 “你们两个,这边来。”蔡雨桐连忙招呼方隐和洛轩到自己身边,两个人赶紧跑过去。 他们知道,上官海和柳正阳这一仗,可不会如此简单了事。 烟尘还未散去,只见柳正阳左手剑指向天,右手一柄气剑俨然成型,三尺剑芒散发着白光。他双眼紧盯着上官海,站在原地,打算以静制动。 上官海则掐着剑诀,一拍地面,一股气浪将附近的兵器架瞬间震碎。但那兵器架上的兵器并没有都摔到地上,而是浮在半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托着它们一样。随即掐着剑诀的手一挥,所有的兵器都好像是活了一般,全都飞到了上官海的身后上方,柄朝后、尖朝前,对准了柳正阳。 两名顶尖高手的起手式一亮相,瞬间就令洛轩和方隐目瞪口呆。原来习武之人的最高境界可以如此接近于神仙,虽然多年以来都知道剑圣受万人敬仰,柳剑双侠的名声也在江湖中传的震天响,可是当亲眼看到如此场景,那些浮名都不足以表达上官海和柳正阳的实力。 蔡雨桐虽然也有些惊讶,但相对于两个孩子的反应来说不算什么。怀里的柳一平挥舞着小手,牙牙学语地叫了几声,蔡雨桐轻轻地抚摸着他,同时看着柳正阳说道:“剑圣师兄就是剑圣师兄,这以气御剑的神技不管什么时候看都令人叹为观止。师兄,你要小心了。” 柳正阳点点头,手中的气剑挥舞了几下,摆出一个后发制人的守备姿势,说道:“剑圣师兄,请吧。” 看到柳正阳已经摆好架势,上官海说道:“正阳师弟,轩儿用的这些兵器我看也都该换了,不如就由你亲自处理后,扔进锅炉里去重铸吧!” 话音刚落,上官海掐动剑诀,后上方的各种兵器随剑指向前一伸,都飞快地向柳正阳射出。一时间,铺天盖地的刀刃像一张大网一样盖向柳正阳。 这要是别人,看到这一幕别说躲开了,就算是正面拨挡也未必可以抵挡得住。但柳正阳却丝毫不慌,手中剑指一收,又是一柄气剑呈现在手中。脚下腾挪,手里拎着着两柄气剑,冲着那漫天的兵器就正面迎了上去。 漫天的兵器如同下雨一样从半空射向柳正阳,柳正阳将两柄气剑挥舞得严丝合缝、水泄不通。“叮叮当当……”兵器被气剑斩成碎片而落地的响声不绝于耳,好像是在为两个人精彩的一招奋力鼓掌呐喊。 显然这些带有残损的兵器在柳正阳面前都是破铜烂铁,没有一柄兵器可以伤的到柳正阳分毫。在柳正阳的写意斩击下,很快上官海以气御剑的兵器就全都变成了他脚下的碎铁。 当柳正阳将最后一柄兵器切碎的同时,上官海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剑指直奔柳正阳的面门。柳正阳随即挥剑向前,与上官海正面交锋。两个人同时起势,手里虽然无剑,但是碰撞交织在一起却隐有刀剑之声,瞬间就交换了十几招。见有剑气不受控制地溢出,蔡雨桐连忙拉了洛轩和方隐一下,示意他们向后再退一退,避免误伤。 两个人出拳踢脚的速度太快,洛轩和方隐除了看到模糊的影子之外,就连剑招都看不出来,只能听到声音。上官海和柳正阳两个人贴近短打,剑指与剑气互撞,激荡得周围的空气一阵阵晃动形成气浪,院中的人型木桩和兵器架都被这股气浪掀翻了,带起的沙土也让人看不清中央的现状。 忽地一声巨响,两个人的身影分别一停滞,当即分开,跳出战圈。柳正阳手腕一翻,散去气剑,看着上官海,说道:“剑圣师兄,怎么样?你还打算用这些花哨但无用的招数吗?不如让我再久违地见识一下天剑的威力吧。” 上官海收起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变得谨慎又严肃,见柳正阳如此挑衅,说道:“正阳师弟,此次仅是切磋,那就点到为止吧。” 说罢,上官海左手负到身后,右手呈剑指向斜上方,内力运转,一柄金色的约有巴掌大小的小剑出现在手上。 “每次看到,都觉得是神技,实在是太漂亮了。”蔡雨桐在一旁不禁赞叹道,“你们两个,一定要记住,你们的师父,就是这个江湖上最强的人。跟着他学,不错的。” 洛轩和方隐都认真地点点头,同时目光紧紧地锁定上官海。 “正阳师弟,小心了。”上官海出口提醒道。 只见上官海身影一晃,瞬间不见了踪影。在一旁观战的蔡雨桐、洛轩和方隐三人四下寻找着上官海,却一无所获,不知道上官海去了哪里。柳正阳却是如临大敌一般,打起十二分精神,专注地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右手里的气剑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短了一些。 忽地一道金光一闪,柳正阳猛地一抬头,只见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柄巨大的金色宝剑,自天上向下坠落而来。巨大的压迫力一瞬间就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同时一股巨大的气浪从天而降,把洛轩和方隐震倒在地。而蔡雨桐似乎早就有预判,抱着柳一平后退到了院子外面,没有任何影响。柳正阳稳住身形,手中的气剑向上一甩,脱手而出,一道由精纯内力的剑气像一支箭一样直直地射向那巨大的金剑。 那巨大的金剑的剑尖与气剑撞到一起的时候,“啪”地一声就消失不见了,金光一闪碎裂开来,随即露出了上官海的身影。上官海此时手里握着一柄正常大小的金剑,自天上直接坠向柳正阳。见气剑迎面而来,手里的金剑轻轻一点,就将柳正阳的气剑点碎了。 电光火石之间,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上官海随着金剑瞬间就击中了举起气剑摆出格挡姿势的柳正阳。 “轰”地一声巨响,地面腾起一阵巨大的烟尘,将中间的两人都遮蔽住了。 洛轩和方隐坐在地上,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柳一平刚才还在挥舞着上手在蔡雨桐怀里闹腾着,不知道是因为这声巨响还是没见过如此场面,一时间也愣住了。 洛轩此时一回头,担心地问道:“蔡师叔,柳师叔和师父他们……” “他们没事,剑圣师兄最后收招了,师兄他也躲开了。”蔡雨桐回答道。 果然,等待烟尘完全散去,小院中再次重现上官海和柳正阳的身影。只见两个人对面而立,互相抱拳行礼,仿佛刚才丝毫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只是两个人的位置比刚才低了一些,因为在他们脚下,俨然有一个半尺深的坑洞,旁边也全是碎成石子的青,提醒着众人刚才确实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第137章 相聚的宴席 入夜,繁星满天。 柳剑山庄后院内,露天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桌旁坐着柳正阳、蔡雨桐、上官海、洛轩和方隐之外,没有其他人。柳一平因为还小,早早地就睡下了,蔡雨桐安排别人将他先送回了房间。上官海和柳正阳一反之前的状态,畅快地对酌着,好像之前两个人都没有闹过什么矛盾像是多年的亲密好友一样。只不过在两人的脚下已经躺倒了三四个空了的酒坛,喝酒碰杯的时候也都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蔡雨桐平时会责怪柳正阳喝这么多,会耽误事,但是今天不一样,上官海来了就是最重要的事,一旦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应对。所以她就忙着给洛轩和方隐夹菜,让两个孩子吃好吃饱。 洛轩因为习惯了,所以很是自然地感谢蔡雨桐,同时优雅地吃着。方隐则是一贯的自由性子,一边大大方方地感谢蔡雨桐,一边忘我地大吃大喝。 “师弟,你慢点吃,别噎着。”洛轩在一旁看到方隐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 “对啊,还有很多呢,要是不够的话,师叔再派人给你做。已经跟厨房说过了,灶台里的火不要灭,随时可以加菜。”蔡雨桐说着,顺手盛了一碗汤,递给方隐。 “谢谢师叔。”方隐一边啃着手里的鸡腿,一边接过蔡雨桐手里的汤喝了一口,嘴里满满的,含糊地说道,“都是因为和师父在一起,天天都吃糠咽菜的,哪里尝到有过荤腥……” 话音刚落,一个酒杯啪地就奔着方隐射来。方隐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的样子,猛地往旁边一趴,躲过了这一下。 “嘿嘿,听师父的话,这次我可躲开了。”方隐重新坐起来,得意地看着手里已经没了酒杯的上官海。 上官海哼了一声,说道:“你小子还当着我的面打小报告?赶路的时候荒郊野岭的那是没办法,不过不还是经常打点儿野味给你解馋么?在城里的时候,我哪次不是带你去最好的酒楼?还有,你以前锦衣玉食的,刚好换换口,吃吃苦,多好。就这你还不满意,在你蔡师叔面前编排你师父?” “呜呜呜,蔡师叔,师父他说的都不是真的,他没钱,去酒楼也都是吃霸王餐,要不就是让认识的人请他。”方隐在一旁假哭道,“要不是人家看我还小,挺可怜的没饭吃,我就被打了。” 蔡雨桐哭笑不得地看着方隐,说道:“你是剑圣的徒弟,谁敢打你啊?可能是有些时候吃的不好,或者是你师父对你平时严厉了些,不过也不至于吃糠咽菜吧。行了,行了,今天你就在师叔这里好好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昂。” “好。”方隐嘿嘿一笑,继续大快朵颐。 上官海气得一摆手,骂道:“嘿,这臭小子……” “师父,您的酒杯。”洛轩赶紧在上官海发怒之前,递过去一个崭新的酒杯,然后端起酒壶,给他倒满。 “你看轩儿多好,这富家子弟出身的就是难管教。”上官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师父,您这话说的,师兄他曾经也是富……”方隐本来想说洛轩曾经也是富家子弟,但是一个激灵就想到了洛家灭门的事情,脸色一白,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看着手里筷子停下的方隐,蔡雨桐连忙打圆场道:“什么富家子弟不富家子弟的,都闯江湖了,大家都是一样的。” 没想到洛轩并没有太过敏感,而是说道:“其实按照我在柳剑山庄的这段时间来看,柳师叔和蔡师叔待我就像对待平儿一样,要是算起来我也是个富家子弟了。师弟,你和我的出身本来也是不同,师父就是酒喝多了,估计要气气你。” 方隐向洛轩投来感激的目光,要把自己手里的鸡腿放进洛轩的碗里:“师兄,我……你……这鸡腿给你吃吧。” 洛轩却推让道:“你吃就好。” 这一番话,让上官海也有些语塞,看了看洛轩,对方隐说道:“学学你师兄。” “是,师父,我知道错了。”方隐连忙认错。 洛轩的一番话,不仅给方隐解了围,也让柳正阳和蔡雨桐很是感动。虽然相处了五六年了,大家互相真心相待,柳正阳和蔡雨桐拿洛轩真的就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和教导,只是洛轩因为性格的原因没有太过于表现出确定的行为。今天酒席上的一番话,洛轩算是承认了这对父母,而且能听到洛轩亲自说出口,两个人都激动地只能用喝酒来掩饰,以免失了态。 “师兄,这都多亏了我啊。”柳正阳此时也有些酒精上头,对上官海说道,“小轩能变得和刚来的时候大不一样,都是因为我这柳剑山庄好。我看不如把方隐这小子也留在我这里些时日,您看如何?” “怎么?想抢我徒弟啊?”上官海一挑眉,笑着说道,“正阳师弟,你这柳剑山庄这么多弟子,还怕缺这一个吗?再说了,轩儿不是已经放在你这里好几年了吗?你总得给我留一个吧。我孤家寡人的,这小子虽然很烦人,但平时解解闷儿还算顺手。” “师父,我愿意啊。”方隐站起来插嘴道,“我看柳师叔这里这么好,不如就多留些时日吧。您不是也打算在这里多待几天吗?” “方隐,吃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吗?”上官海一瞪方隐,后者连忙一缩脖子,又坐了回去。 “剑圣师兄,光顾着喝酒了,还没问您,为何又来到了我这柳剑山庄,是不是真的有事情?”柳正阳问道,“还是说,您想把小轩接走?” 上官海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方隐这小子说漏了嘴,我也就不瞒你们了。上次欠正阳师弟的切磋今天也补上了,我反而倒是很好开口。” “剑圣师兄,您跟我们还见外吗?听到您说先不把小轩带走,我们还挺高兴的。”蔡雨桐在一旁附和道,“有什么事您就说吧,就算是把方隐留在这里也完全没问题啊。” “方隐还真不能留在你们这里,我这次来啊,一是来看看轩儿的武功练得如何,二是在你们这里歇几天,然后我要带着方隐去顺天府一趟。”上官海指了指方隐说道,“这小子的爷爷给我来信了,说是有急事要让他回去。” “师父,我可不回去啊。”方隐听到这话,立刻站了起来,“方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回去就是遭罪的。” “那你跟你爷爷说去,你能说服他老人家,我就听你的。”上官海没好气地说道。 “您不是剑圣吗?我爷爷就算是开国忠将,也不能拿这个身份压您吧?”方隐问道。 “剑圣又怎么了?有本事你以后也一辈子不求人。”上官海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没办法,你爷爷说要给你订下一门亲事。人生大事,除了生死,无非就是娶妻生子,我不管是处在你师父的身份,还是你爷爷的好友的角度,都必须要带你回去。” “订亲?”方隐听到这两个字立刻就蔫了,颓然地坐了回去,“那就没办法了。” “订亲怎么了?像你这等年纪的名门之后,都是娃娃亲,你现在才订亲都是算晚的了。”蔡雨桐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啊?” “你们也知道,这小子是方家的庶出。因为骨骼精奇,天赋异禀,所以我才愿意教他。”上官海解释道,“不过因此他爷爷非常溺爱这小子,不肯让我带他出去。而方隐自己也说了,方家除了他爷爷,其他人都不愿意他待在府里。所以他爷爷就跟我做了一个约定,就是订亲的时候一定要带他回去。成与不成,这件事算是我们之间的君子协议。” “原来是这样,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奇怪啊。”蔡雨桐点点头道,“那方隐你是怎么想的呢?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要是不愿意,我想你爷爷应该不会逼迫你的吧。” 方隐此时也没心情继续吃饭了,表情十分复杂,说道:“蔡师叔,在方家,从小只有我爷爷对我最好,也只对我要求过这一件事,我实在是不忍得伤了他的心。而且爷爷的年纪也不小了,于情于理我也都应该回去。至于订亲这件事,只能到时候走一步算一步了。” “也别这么说,就看方家的势力,与你订亲之人怎么样也不会差的。”蔡雨桐安慰道。 “蔡师叔,您不在京城,不了解方家的情况。”方隐摇摇头说道,“虽然我不喜欢方家,但我们方家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名门,能订亲的无非都是王公大臣家的女儿,而那些人又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府里锦衣玉食地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丫鬟仆人也都是呼来喝去的,说不定性格会有多古怪。” “你这就是偏见了啊。”蔡雨桐反驳道,“名门望族应该更注重自家孩子的各种素养,不见得都是你口中说的这样的吧。而且不是也有各家将军的女儿吗?” “总之我们一定是合不来的性格啊。”方隐摊开手说道,“我跟着师父行走江湖,最受不了那种闺中小姐的扭捏作态。至于武将家的女儿,个个也都肯定是性格彪悍,一言不合再把我打了,我这辈子不就剩下遭罪了吗?” “噗,你小小年纪想得还真多。”蔡雨桐笑道,“那你这么说,文的不行,武的也不行,两头堵了。要不然师叔想办法给你物色一个江湖上的姑娘,你带回家去如何?” 方隐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拒绝道:“那更不行了,按方家的规矩,是绝对会不同意的,说不定还会连累人家的家人,那不是无妄之灾么?” “那你就只能回去了。”蔡雨桐说道。 “实在不行,我回去后不满意,就介绍给师兄好了。”方隐话锋一转,把话茬扔给洛轩,“师兄比我大,他应该在我前面娶妻生子。” 洛轩当即摇摇头,说道:“师弟,我还有使命在身,就不要连累别人了。” 方隐意识到自己又踩到了雷,于是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师兄,那既然我注定要暂时回顺天府了,这几天我就和你睡一个屋吧。师父总是嫌我睡不踏实打扰他静修,而且咱们师兄弟也好几年没在一起了。” “那没问题,只是我现在住的地方屋子很小,你也长高了不少,恐怕会很挤。”洛轩说道。 “一会儿我派人给你安排好,小轩你就放心吧。”柳正阳说道,“你师父自然是单独的房间可,剑圣住的地方,柳剑山庄怎么敢怠慢?” “正阳师弟,你这是白天输给我了,现在趁机拿我开涮吗?”上官海端起酒杯。 柳正阳也端起酒杯,摇头说道:“剑圣师兄,我可不算是输了,是您提前收了天剑,我怕伤到您,这才也收了招的。” “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这里又没有别人。”蔡雨桐白了柳正阳一眼。 柳正阳也不回应,和上官海一碰杯后便一饮而尽。 上官海笑了笑,也将杯中酒喝光,说道:“正阳师弟,其实我还是很感谢你的,还有雨桐师妹。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轩儿他在我身边不可能有如此成长。” “剑圣师兄,您言重了。”蔡雨桐说道,“咱们江湖中人,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当头,况且别人想请您上门,都求之不得呢。而且小轩这孩子,懂事又聪明,我们很是喜欢。” 柳正阳此时也不嘴硬了,附和着说道:“是啊,要是没有小轩在,平儿出生后我们一定会慌乱成不知道什么样,有了这份将他养育长大的经验,我们才多了些从容。” “我因性格古怪,这辈子也没结实几个好友,认得你们柳剑双侠二人,是我的荣幸啊。”上官海难得地站了起来,举杯敬酒。 柳正阳和蔡雨桐也赶紧站了起来,以酒回敬。洛轩和方隐看着这三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客,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第138章 情窦初开(上) 商量好接下来的安排,上官海就在柳剑山庄暂时住下了。但是他住的地方偶尔会有一些仰慕剑圣的弟子无事的时候就在附近徘徊,上官海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柳正阳觉得会耽误山庄的事务,所以后来柳正阳下了新命令,这些人才作罢。 方隐则和洛轩住在一起,柳正阳派人把洛轩屋里原本的那张小床改造了一下,在床四角上加了柱子,上面又钉了一张床板,这样就变成了一张上下铺的床。方隐很是喜欢,立刻就跳到了上铺。久违的和师弟住在一起,洛轩也很是高兴,当天就不顾方隐的反对和抱怨,拉着他互相对练了一通,这才上床睡觉。方隐虽然嘴上说着洛轩太认真,但是作为师兄也时不时指导着自己有不对的地方,他心里很是高兴。 接下来的几天,洛轩和方隐就由上官海亲自指导练功了。洛轩很是高兴,因为自己靠悟性练和上官海亲自上手教的效果那真是天差地别,而且柳正阳出于道义上的尊重,从来不插手洛轩的剑法修习,所以上官海这一来,洛轩的剑法长进飞速。 方隐生性好动,最耐不住性子。虽然平时跟着上官海走南闯北,也学了不少,但是每次潜下心来踏踏实实地修习刀法,很难坚持。这次跟着洛轩一起,就好像有了榜样一般,也认真了不少。这让上官海下定了决心,将来一定要把两个孩子都带走,即便柳正阳和蔡雨桐才有多不舍,这件事也没得商量。 本来洛轩还担心方隐生性好动,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在柳剑山庄乱窜。柳正阳也交待过不能去禁地的事情,但是按洛轩的性子一定会偷跑出去。不过上官海觉得时间紧迫,每天的训练强度几乎是在剑冢的三倍,累得方隐结束的时候腿都抬不起来了,别说去禁地了,出这个院子都难,只够勉强爬上床的,所以洛轩也免去了这份操心。两兄弟每次练功结束后就互相按摩舒缓身体,一同打坐调息内力,实力也向上迈进着。 又过了几日,上官海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带方隐先回顺天府了,于是便和柳正阳约定好三日后就走。等到第二天,柳剑山庄来了一拨客人。柳正阳亲自出门相迎,把贵客亲自带到会客厅。 上官海觉得这是人家柳剑山庄的私事,自己不便插手,就找了个借口,出门去城里了。方隐本来也想跟着去,但是洛轩拉住了他,要继续对练。方隐无奈,只能顺着洛轩的意思,谁让他是自己的师兄呢?而且过几天自己就走了,又要和洛轩分别。 因为没有上官海指导,所以洛轩和方隐在打坐调息后无事可做,就在小院里聊天。 聊着聊着,方隐突然问道:“师兄,你说什么样的贵客才能让柳师叔亲自迎接啊?” 听到方隐的问话,洛轩当即就想到了之前的苏婉彤,不知道过了这几年她怎么样了。 方隐见洛轩没答话,反而沉默了,眼睛里好像有了光,很是奇怪,于是就继续问道:“师兄,难道你这几年也没见过柳师叔他们这样吗?” 洛轩这才回过神来,避免被方隐起了疑心,赶紧回答道:“啊,不,是有几次来着,要么柳师叔或者蔡师叔特别好的朋友,要么就是身份极度尊贵的人。” 方隐眼珠一转,说提议道:“哎,师兄,反正现在也没事干,师父也不在,不如我们去前院看看是什么人来了吧,兴许我认识呢。” “你认识?”洛轩问道,“你怕不就是想凑凑热闹吧。我可跟你说好,师父不在,你别捅娄子。” “师兄,你说我明天就要走了,就答应我吧。”方隐笑着哀求道,“你看我这几天不也挺老实的吗?而且我不像以前那样总闯祸了,大不了你随时拉我走不就完了?” “我可不去。”洛轩摇摇头道,“万一被柳师叔和蔡师叔看到了,他们会不高兴的。” “切,不让去就算了。我肚子不舒服,那我去茅房了。”方隐撇撇嘴,起身就离开了。 洛轩摇摇头,知道方隐一定忍不住跑去前院,但自己也不便阻拦,这毕竟是在别人家,方隐也成熟了不少,应该不会随意走动。 过了一会儿,洛轩正在小院里擦拭着平时练功用的兵器,忽然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方隐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脸兴奋地喊着:“师兄,不得了了!有仙女啊!” “啊?你说什么?”洛轩看着兴奋到原地起跳的方隐,纳闷地问道:“什么仙女?师弟,你不会去了趟茅房吃了什么脏东西出现幻觉了吧?” “我刚才去了一趟前院……啊不,我没去。”方隐下意识地说漏了嘴,但立刻就改口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去了,有事说事,我不会跟师父说的。”洛轩安抚方隐道。 “嘿嘿,还是师兄好。”洛轩搓搓手,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刚才去前厅,在窗户外面偷偷听了一下,柳师叔招待的这几位贵客是临安城来的,其中一位是临安城的城防军总统领萧乾,我就想看看这人长什么样。扒着窗户一看,你猜怎么着?” “看见仙女了?还是被柳师叔发现了,拿茶碗砸的你出现幻觉看到仙女了?”洛轩调侃道。 “是真的看见仙女了,就坐在蔡师叔旁边,一身雪白,端庄秀丽,清新淡雅。”方隐手舞足蹈地说道,“书上都是怎么说的来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啊。” “你这都瞎用词儿,我大概懂你的意思。”洛轩微笑道,“那又怎么了?你不是要回顺天府订亲吗?这时候你可别闹事啊。” “师兄,订亲那人我都没见过,八字没一撇呢。”方隐摆摆手说道,“我觉得这位萧乾萧统领的女儿萧雪霏真的很不错,等我回去我就跟爷爷说我有了心仪的对象了,订亲之事就可以算了。” “你连人家的名字和关系都听到了?”洛轩惊讶地问道。 “嘿嘿,我顺手问了下看门的管家,就全都清楚了。”方隐得意地说道。 “那你说回去跟你爷爷说订亲算了,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不是凭空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吗?”洛轩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高兴,“你若真的喜欢人家,就要去了解一下,然后正式地让你们方家出面和人家沟通才行啊。” “师兄,你说得对,就这么办好了。”方隐兴奋地搓着手说道,“前两天蔡师叔还跟我说过订亲的事,说是第一眼看到了,就可以心动的,那一定是错不了,因为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可以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接下来就要靠自己把握这段缘分了。” “呵呵,你想怎么样都行,切记,别误了别人的事情。”洛轩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师兄,你放心吧,我方隐虽然那什么,但一人做事一人当。”方隐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作响,“你对儿女之情没什么意思,我可不一样。师父他不也是因为受过情伤,所以我们才没有师娘吗?要是又师娘在,肯定不会任凭师父对我们作威作福……哎呦!” 方隐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忽然一个桃核打在他的额头上,力度之大让方隐直接向后倒去。方隐痛叫一声,躺在地上,眼前都是长了鸟翅膀的金子在飞。 洛轩抬头看向桃核打过来的方向,赶紧站了起来,说道:“师父,您回来了。” 只见上官海站在一旁的树尖上,一边吃着半个没有核的桃子,一边哼道:“臭小子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看我等见到你爷爷的时候怎么说的。” 洛轩走过去,将方隐扶起来。方隐从眩晕中恢复过来,揉着被核桃砸到的地方对着树上的上官海说道:“师父,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跟爷爷说,订亲的事情,我已经有了人选。” 上官海从树上轻轻一跃,静静地落地,嘲笑道:“嘿,你小子以为自己多能耐呢,还跟你爷爷谈条件。尚且不谈临安城萧家的势力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我也有所耳闻,你看上的那位姑娘萧雪霏,可是临安城第一才女,聪明灵慧,你这头脑简单的家伙,怕是都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既然有这份缘分,我就不会让她轻易地从手里溜走。”方隐微微一笑地说道,“我可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后悔,即便是不能成,起码我也努力过了。” “行吧,反正你自己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我只负责完成和你爷爷的约定就好。”上官海一挥手,打算不管方隐了。 “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儿吧,师父您还真插不上手。”方隐得意地说道,“师兄或许还能帮帮忙,起码他没那么多事儿。” “跟我有什么关系?”洛轩见方隐提到了自己,不禁问道,“我帮不上什么忙吧?” “跟我一起想办法呗,以后你要是有了心仪的人,这经验不就早早地积累上了吗?”方隐搓搓手,笑着说道,“未雨绸缪嘛,到时候不会慌张。” 洛轩一时间语塞,跟不上方隐的想法,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回屋休息去了。 上官海则装作听不到方隐在那里胡说八道,离开这里去找酒喝了。 方隐见两个人都不再搭理自己,整个院子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独自兴奋,便气哼哼地喊道:“你们都不信我是吧?等着瞧,看我用真心打动她!” 此时谁也没有想到,方隐和萧雪霏的第一次见面,两人就互相一见钟情了,只不过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因为方隐自己都没想到,这次回到方家,就出了些变故。故此上官海带着他只好回到了剑冢,潜心修行,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机会再次见到萧雪霏。缘分就是这样,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命中注定的事情,是一定会按照早已经固定好的结局走去。 又过了两日,送走了上官海和方隐,洛轩则回归了往日的生活。 春去冬来,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洛轩成长地越来越成熟。随着柳一平的逐渐长大,柳正阳则越来越有时间指导洛轩,蔡雨桐也慢慢地拾起了自己的武功,有时候柳剑双侠就会成为洛轩的对练,这件事简直羡煞旁人。柳剑山庄的弟子有时候也会因为和洛轩熟络起来,部分人就产生了嫉妒心理,所以有时候有意无意地就会有人到洛轩这里来挑衅比武。 洛轩虽然知道柳剑山庄的这些弟子是出于心理落差,所以下手的还是都不敢太重,也不轻易使用剑圣的剑法来击败挑战者。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样,不打不相识,渐渐地整个柳剑山庄的弟子都被洛轩打得心服口服了。不过也不是没有什么好处,有了竞争者,大家的水平整体地提升了一个档次。而且柳剑山庄新收的弟子,在柳正阳忙不过来的时候,也都交给洛轩代教。一开始,年纪较小的弟子还对洛轩很是尊敬,一些年纪比洛轩大的有时候就很不服,当然后来都被洛轩出手轻松拿捏。江湖规矩,讲究的就是弱肉强食,成长为翩翩少年的洛轩,便已经是柳剑山庄出名的高手了。 这一天,洛轩完成日常的练功之后,正在休息之时,柳正阳派了一个弟子过来,通知他替自己去门外迎接客人,说是洛轩的熟人。洛轩就感到很奇怪,因为上官海和方隐来过信,已经回到剑冢了,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会再次来到柳剑山庄,所以一时间想不到自己的熟人是谁。不过疑惑归疑惑,柳师叔交待的事情,洛轩还是愿意去做的,因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出门迎接。 刚走出大门,就看到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在一旁休息。马车旁边,站着一名粉衣少女,见到洛轩走了出来,连忙举起胳膊打着招呼,开心地喊道:“洛轩!” 第139章 情窦初开(下) 门外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已有四年未见的苏婉彤。此时的她已经出落成了十六岁少女,笑靥如花地看着走过来的洛轩。 不知怎么的,洛轩心里腾起一股欣喜,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苏婉彤面前,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就这样一直看着她。因为洛轩长高了不少,已经和苏婉彤一般高了,所以两个人对视的时候刚好视线平行。看着苏婉彤那清澈的双眸,洛轩一时间仿佛陷入了这深邃之中。 苏婉彤看着洛轩的眼睛,似乎看穿了洛轩的心里在想什么,眼神稍微挪开一些,手挡在嘴前面,莞尔一笑,说道:“洛轩,又见面了。” “是,苏小姐,别来无恙。”洛轩这才反应过来,按照平时柳剑山庄的规矩,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 苏婉彤也还了一礼,问道:“柳叔叔、蔡姨娘还有平儿的近况可否安好?” “都挺好的。”洛轩一边回答一边向苏婉彤身后的马车看了看,问道,“不过怎么不见苏伯父和李伯母?” “爹和娘在城里谈生意,明天才会来。”苏婉彤回答道,“我在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提前让人把我先送来了。” “原来如此,不过这附近最近不怎么太平啊,你不如派人通知柳剑山庄,我去接你。”洛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怦怦地跳动着。 洛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人家苏婉彤也有镖局的人跟着,凭什么要让自己去保护呢?这看起来像是不好的企图。 可是苏婉彤却微笑着说道:“柳叔叔说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些江湖宵小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以身犯险的。而且柳剑山庄的威名比以前更盛,一般的盗匪也不敢造次。” “嗯,这倒也是,苏小姐说得对。”洛轩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他们一会儿就得回去了。”苏婉彤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和镖局的人,对洛轩说道,“那在柳剑山庄的这段时间,还请你多照顾我啦。” 洛轩点点头,微微一笑,坚定地说道:“请苏小姐放心,像当年那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苏婉彤看着洛轩坚定的眼神,心里腾起一股暖意。洛轩提到的事情,自然是黑风寨把她掠走的那个夜晚。 苏婉彤知道那件事让洛轩很是懊悔,一直处在自责中,所以她没有重提,而且点头微笑着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一阵风吹来,弄散了些苏婉彤的发丝,贴在了脸上。苏婉彤伸手将发丝撩回耳后,动作优雅,让洛轩一阵心动。 洛轩这才意识到自己外面跟苏婉彤说话的时间有些长了,赶紧说道:“外面有些凉意了,还是先进山庄吧,柳师叔也等候多时了。” “好,那就烦请你带路了。”苏婉彤说道,同时回头冲车夫招了招手,“既然已经到了,就请你们就回去吧。” “是,苏小姐。”车夫回道。 苏婉彤怎么说也是富商家的大小姐,车夫和镖局的人都是拿钱办事,见到柳剑山庄有人出来迎接,而且和苏婉彤相谈甚欢,自然就不过问其他事情了。趁着天还亮着,赶紧返程向苏清秋和李雨荷回禀苏婉彤的情况才是。 车夫转身和镖局的人上了马车,调转马头,手里的鞭子一挥,驾着马车便离开了。 苏婉彤随着洛轩进了柳剑山庄,来到西侧的花园,柳正阳和蔡雨桐正在院子里休息,旁边柳一平正在拿着一支竹箫,呜呜地吹着,一听就是刚开始学习。不过虽然不是很熟练,但基本的音准还是有的,柳正阳和蔡雨桐都很满意,只是身边的一些仆从略微皱起了眉头。 洛轩带着苏婉彤进来的时候,柳一平率先喊着“轩哥哥”,拿着竹箫跑了过去,一头扎进洛轩的怀里。 “平儿,有客人,你别……”洛轩伸手轻轻地将柳一平阻住,同时不让他摔倒。 虽然说着有客人,但是柳一平丝毫不在意。其实平时也是因为柳正阳和蔡雨桐都对他有些娇惯,再加上每次来了客人也都是对柳一平很宠溺,毕竟谁不喜欢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呢?所以柳一平根本不管来的客人是谁,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轩哥哥,这个,难。”柳一平皱着眉头对着洛轩举起竹箫,只能用只言片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这个……”洛轩虽然顺手将竹箫接了过来,但是他可是一点儿都不会吹,不禁有些为难。 看着柳一平期待的眼神,洛轩本想找个借口推辞一下,但是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竹箫拿了过去。 “我来吧。”苏婉彤拿着竹箫,对洛轩微微一笑。 随即苏婉彤蹲下来,拿着竹箫对柳一平晃了晃,问道:“平儿你好,可能你不记得我了,我叫苏婉彤。这箫我可以试试吹一下吗?” 柳一平虽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小姐姐,但是看起来很是亲切,所以就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得到柳一平的同意,苏婉彤这才将竹箫放在嘴边,保持着蹲姿,很轻松地就吹出了一曲《平湖秋月》。柳一平瞬间就被箫声吸引了,站在原地,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苏婉彤。周围的众人也都被这美妙的箫声所感染,都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欣赏着。 洛轩在一旁倒是没有那么喜出望外,因为之前听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古筝,按照苏婉彤的身份和家世,精通各种乐器没有那么令人意外。只是这支竹箫是山庄里的一个弟子随手做的,不是那么符合专业箫的标准,但是苏婉彤还是吹出了美妙的曲子,这一点让他还是叹服。 一曲《平湖秋月》吹完,苏婉彤掏出自己的手帕将竹箫又擦了一遍,这才还给柳一平,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着问道:“平儿,怎么样,好听吗?” “好听!”柳一平开心地点着头,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彤姐姐,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啊。”苏婉彤微笑着回答道,“我教你简单又好听的,你这么聪明,一学就会。” 柳正阳和蔡雨桐微笑着看着发生的一切,等待苏婉彤放下竹箫之后这才走过来。 “婉彤,好久不见,已经出落成大姑娘啦。”蔡雨桐微笑着张开怀抱。 “蔡姨娘。”苏婉彤站起来,来到蔡雨桐身前,一把抱住她,“婉彤好想你。” “好孩子,好孩子。”蔡雨桐摸着苏婉彤的胳膊,轻轻地松开怀抱,上下打量着苏婉彤,“让姨娘看看,比之前更漂亮了。” “嘿嘿,蔡姨娘,您太夸张了。”苏婉彤听到被夸奖还是很开心的,只不过当着很多人的面有些害羞,所以脸颊稍微变得粉红了一些。 “婉彤,只有你一个人吗?”柳正阳也走过来问道,“怎么不见你的父亲和母亲?” “柳叔叔,爹和娘在城里要办些事情,所以我就先过来了,他们明天就会来的。”苏婉彤回答道,“而且爹说要和您商量一件事情,不过是什么事他不让我说。” “呵呵,清秋什么时候还会卖关子了。”柳正阳摸着自己下巴的胡须说道,“不过没关系,但凡事他的请求,我会尽力而为的。” 苏婉彤神秘一笑,没再说什么了。 柳一平见其他人都在一旁谈话,没人搭理自己,就强行凑过来说道:“彤姐姐,教我。” “好啊。”苏婉彤微笑着说道,“不过你先等一下姐姐,可以吗?平儿最乖了。” “好。”柳一平倒是很听她的话,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等着,也不再催促,只是眼睛一直期待着看着苏婉彤。 “虽然你平儿还小的时候见过你,但应该不记得,不过我看也没什么关系,平儿一见你就挺黏你的。”蔡雨桐微笑着说道,“他这两天确实闹着要学竹箫,既然你来了,我也就不必单独请专门的先生来了。” “蔡姨娘,您放心吧,平儿第一次吹就很不错了,他很聪明的。”苏婉彤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好,那我让洛轩陪着你。”蔡雨桐说道,“平儿有时候不是很听话,他反而很听小轩的话。要是闹的时候,就让小轩管教一下他。” “哎,不会的,平儿很乖的。”苏婉彤拉起柳一平的手说道,“平儿,学吹竹箫虽然很简单,但是坚持学会有些难,所以你有耐心吗?” “有。”柳一平认真地点点头,“彤姐姐吹的好听,我也想吹的好听。” “蔡师叔,柳师叔,你们就放心吧。”洛轩也在一旁附和道,“平儿会听话的。” “好,那我们就去忙了。”柳正阳点点头说道,“婉彤,你就还住在原来的那间屋子里吧,我一直给你留着呢,一直派人打扫,但是没有其他人住进去过。” “谢谢柳叔叔。”苏婉彤点头感谢道,“那李姨娘她……” “她还在,只是前阵子伤了腰,我就让她去后山静养了。”蔡雨桐说道,“我再找别人照顾你的起居吧,也是很好的人。”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可以照顾好自己了。”苏婉彤摇摇头拒绝道,“既然李姨娘受了伤,也就不劳烦其他的人了,待会儿得了空我去后山看看她吧。” “那感情好啊,她看到你也会很高兴的。”蔡雨桐点头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依了你吧。” “谢谢蔡姨娘,谢谢柳叔叔。”苏婉彤说道。 “彤姐姐,可以了吗?”柳一平还挺会察言观色的,在他们对话结束的时候精准地插了话进去。 “好了,好了,我们开始吧。”苏婉彤微笑着,开始教柳一平吹竹箫。 柳正阳和蔡雨桐带着人离开,只有洛轩陪着苏婉彤和柳一平,时不时有阵阵箫声传出来,这个画面还挺温馨的。 等到了晚上,柳正阳派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家宴,款待苏婉彤。 柳正阳由于有事,所以开席之后没多久就先离开了,蔡雨桐在一旁照顾柳一平吃饭。 柳一平很礼貌地给苏婉彤偶尔会递一些小吃什么的,这让苏婉彤很是高兴。蔡雨桐也很高兴,因为柳一平的举动不常见,一个四岁的孩子可以懂得分享自己的东西,已经很难得了。 洛轩则在一旁看着高兴的苏婉彤,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苏婉彤似乎察觉到了洛轩的视角,一抬头,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洛轩则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拿起筷子假装夹菜给自己吃。苏婉彤莞尔一笑,低下头也默默地吃着菜。 这一切都被蔡雨桐看在眼里,忽然她意识到,原来两个孩子已经都长大了。或许想到了曾经的什么事情,嘴角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在心里默默地为这两个人未来的事情祈福。 家宴散去后,柳一平因为早就困了,睡倒在了桌旁,所以蔡雨桐就抱着他回去休息了。洛轩则独自一人送苏婉彤回到她原来住过的那间屋子,这间屋子洛轩偶尔也会路过,所以会时不时想起苏婉彤的身影。如今自己在送她回到这里,记忆中的景象反而重合在了一起。 一路无话,苏婉彤和洛轩都沉默不语。到了苏婉彤的房间门口,洛轩停下脚步,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先是抬起手来指了指大门,这才说道:“苏小姐,我们到了。” “洛轩,多谢你。”苏婉彤反而大大方方地对洛轩点头致谢,然后走上台阶,打开自己的屋门。 借着烛火看着屋子里自己熟悉的一切,苏婉彤不禁一阵感动。 回头看到洛轩还在原地,苏婉彤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洛轩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好,那,明天见。”洛轩点点头,没有迟疑,转身便走了。 看着洛轩的脚步有些快,苏婉彤不禁一笑,这才关上了房门。 洛轩回到自己的房间,衣服都没脱,躺在床上,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很是复杂。不知怎么的,眼前浮现了师弟方隐的身影,他正在因为看到了萧雪霏而兴奋着。洛轩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胡思乱想着,第一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140章 抵达江舟城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苏清秋和李雨荷就到了柳剑山庄,还带着几大箱礼物。柳正阳责怪苏清秋太见外,但是苏清秋说都是给柳一平的。李雨荷也在一旁附和着,所以蔡雨桐就打圆场,只好收下了。 两家人正式地在会客厅见面,其乐融融。多日不见的寒暄之后,苏清秋便向柳正阳发出了一个邀请。 “正阳,怎么样?愿不愿意去我那里玩几天?”苏清秋喝着茶问道,“这么多年一直在忙柳剑山庄的事情,也该有时间放松一下吧。江舟城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繁华的地方,但是好就好适合游山玩水,胜在风景优美,不会有太多的人和事来打扰。平儿自打出生后也没出过这柳剑山庄吧,不出去见见世面未免太可惜了。” “这……”柳正阳微微皱起眉头,“可是我确实是事务缠身啊,柳剑山庄上上下下千来号人,都得吃饭不是吗?” “我也听说了,这几年柳剑山庄的生意也做得很大,确实很难放下。”苏清秋说道,“不过人总是会消耗精力的,需要有补充的时间。我觉得你抽出三个月的时间,到江舟城休息一下,也未尝不可。三个月而已,算上来回的时间,可以待半个多月了。柳剑山庄这么大的产业,离了你半个月也没什么吧。” “雨桐,我觉得清秋说得对。”李雨荷则在一旁劝说蔡雨桐,“而且你们也好久没有回到江舟城看一看了,那边的山水如今早已变得更漂亮了。” 蔡雨桐似乎回忆起了曾经在江舟城的日子,便有些心动了。再听到苏清秋说柳正阳需要休息和柳一平要多出去看一看的言论,便一同加入了劝说柳正阳的行列。 苏婉彤和洛轩在一旁安静地坐着,也不插话,因为大人在谈事的时候,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还是不要随便发表意见。 李雨荷这时候对苏婉彤使了个眼色,苏婉彤立刻说道:“是啊,柳叔叔,平儿虽然还小,但是还没从这柳剑山庄出去过也很可惜。我也很希望请您和蔡姨娘去江舟城看一看,请平儿到处玩一玩,顺便我那里还有一支别人送我的玉箫,我一直没用过,我想把它送给平儿。” 柳正阳似乎也被说动了,捋着胡子说道:“我考虑几天吧,如果真的要去的话,我得提前安排好才行。” “这个不急,我们等着你的决定就是了。”苏清秋见有戏,所以点头说道。 “洛轩,你也想去吗?”苏婉彤低声对洛轩说道,“我也想请你去,想让你看看我生活过的地方。” “我……”洛轩一时间不知所措,仔细想来,自己自从来到柳剑山庄之后,也没有离开过这里,忽然觉得对外面的世界有些陌生,产生了一丝迷茫。 柳正阳此时注意到了洛轩的神情,便问道:“小轩,你觉得如何?这江舟城,你愿意去走一走吗?” 洛轩赶紧站起来,抱拳说道:“柳师叔,我……我不知道,而且万一师父和师弟回来找我的话,可能会错过。” “那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师父来过信,他已经闭关了,短时间内不会出来。”柳正阳略一沉吟,说道,“这样吧,你也一同前去。毕竟习武之人不能一直闭门造车,还是要出去增加一下江湖阅历。” “全凭师叔做主便是。”洛轩回答道。 “好吧,那就这样决定了。”柳正阳拍板决定,“我去安排一下,五日后我们就一起去江舟城一趟,到时候就请清秋多多照顾了。” “正阳,你这话说的,那不是应该的嘛。”苏清秋高兴地说道,“只要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雨桐,到时候平儿若是需要什么,我那里都有。”李雨荷对蔡雨桐说道,“这几年经商,走南闯北的,也留下了不少东西。放在家里也是放着,不如挑一些合适的送给平儿就好。” “哎呀,雨荷你们太客气了,平儿什么都不缺的。”蔡雨桐嘴上拒绝着,但是脸上已经乐开了花,“我很期待再次回到江舟城,也让平儿看看我和师兄曾经去过的地方。” “太好了。”苏婉彤也很高兴,对洛轩说道,“欢迎你啊,洛轩。” 洛轩则对苏婉彤点点头,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很是高兴。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接下来自然就是各自做好准备。洛轩回屋后写了一封信,唤来一只信鸽,给远在剑冢的师父报告此事。他自己的东西很简单,收拾的话不是很麻烦。除了基本的换洗衣物,就是平时攒下来的一些碎银。虽然洛轩在柳剑山庄花不到什么钱,但是蔡雨桐坚持要每个月给他一些银两,这也是为了培养洛轩的基本生活常识。以后行走江湖用得上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种事情她和柳正阳年轻的时候就吃过亏,因此不想洛轩在这方面受到困扰。 这几年来,洛轩自己积攒了不少银两,而且柳剑山庄外偶尔也会来一些推销的货郎,有时候洛轩带着平儿,就会给他买一些糖果和玩具什么的。这次要去江舟城,有柳正阳和蔡雨桐跟着肯定也轮不到自己花钱,不过洛轩还是打算要揣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在这五天里,基本上就是大家都围着柳一平转,因为确实也是没别的事情可做。苏婉彤教柳一平吹竹箫,洛轩就在一旁负责安全护卫的问题。休息的时候,蔡雨桐和李雨荷就互相搭伙儿,做一些好吃的东西。洛轩和苏婉彤之间也逐渐没有了最初的羞涩和距离感,反而更像是姐弟一般亲密。 不过蔡雨桐还是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感情变化,就偶尔会试探着询问李雨荷对洛轩的看法。李雨荷这个聪明的女人自然也明白蔡雨桐的意思,可是她觉得两个孩子还小,而且平时也接触不到别的同龄人,会产生互相吸引的好感也在情理之中,并没有太过在意。就和她看到的那样,那两人只是像一对姐弟一般,相对于苏婉彤来说,洛轩还是有些年纪小。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柳正阳已安排好柳剑山庄的事务,也不准备带别人一起去,仅仅是带了当年贴身的兵刃。出发之前,柳正阳还亲自为洛轩挑选了一把铸剑室中的一柄上好的宝剑,送给他用作贴身之物。洛轩很是高兴,郑重其事地冲柳正阳磕了一个头表示感激。 别看洛轩已经来柳剑山庄六七年了,但是柳正阳还真的没有送给他过这样的礼物。刚拿到手的时候,洛轩就忍不住在小院里练习了一通剑法,很是顺手。 行囊备好,一行七人就暂别了柳剑山庄,直奔江舟城。 苏清秋这次出来经商本来就雇佣了镖局的人,再加上有了柳剑双侠随行,这一路上更是风平浪静,只管尽情地游山玩水。这七个人里面,最兴奋的反而不是柳一平,是洛轩。在剑冢的时候,因为一心复仇心切,只顾着跟上官海修行,完全不在意外界的环境,就连吃饭睡觉都很敷衍。再加上剑冢那地方确实是不毛之地,在住所之外除了石林就是荒地,环境可以说是很恶劣。来到柳剑山庄之后,洛轩又一直待在柳正阳分给自己的小院子里,去过最远的地方也都能看到柳剑山庄的围墙。即便是柳剑山庄附近的风景不错,但是洛轩也一直没有什么心思欣赏美景。这次走出柳剑山庄,身边都是熟悉的人,心门被打开之后,自然注意力也会更多的关注其他事物。 在野外的时候,每到一处山水,洛轩就会趁着大家休息的时候,以放哨警戒四周为名,享受着大自然的风景。在城中住客栈的时候,则会以护卫的身份跟着苏婉彤去当地的集市上去逛一逛。当然由于洛轩长得还是很清秀,虽然个子不矮,但是那张脸会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所以洛轩也把自己的面具戴上了。偶尔会遇到一些小混混想要来触苏婉彤的霉头,洛轩戴着面具看不出年龄和模样,仅仅是放出些气势就足以将他们吓退了。再加上苏婉彤也很会说话,因此这一路上就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和争端。 在轻松和愉悦中,七个人随着商队在半个月后的黄昏时分,就来到了江舟城。 “哎呀,多年不曾回来看一眼,没想到这里还是如此不食人间烟火。”柳正阳看着江舟城附近散布的村落,各家各户炊烟袅袅,来往的人们也都是淳朴和善,不禁感慨万分。 “呵呵,这里毕竟也算是偏远的地方,方圆百公里也没有什么繁华的城市,此地的百姓多为自给自足,也很少与外界相通,所以这里还保持着最初的模样。”苏清秋指着前方说道,“江舟城的城主也是年事已高,一直以保守、求稳为主,所以大部分的政事也是关注在农业上。不过也幸亏拜此所赐,我才可以外出经商,没受到过什么阻力。” “是啊,这里和柳剑山庄比起来,更显清幽。”蔡雨桐也感叹道,“当初和师兄被仇人追杀来到这里的时候,本来慌乱的心神一下就缓和了很多。那时候只怕连累这里的百姓,没想到遇到了清秋和雨荷。不仅是请退了仇人,还在这里安静地生活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甚至都愿意提前过上隐居的生活了。” 李雨荷在一旁附和道:“当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都是缘分让我们相遇而已,而且我们之间的交情已经不需要讲什么恩情这些见外的事情了。” “是啊,我和师兄还盘算着,等到平儿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就把柳剑山庄交给他,我们两个人就来这江舟城隐居,和你们做个邻居。”蔡雨桐握着李雨荷的手说道,“到时候苏婉彤嫁了人,你和清秋也就没人陪了,我们刚好一起做个伴。” “那就太好了,江舟城说不上繁华,肯定连一些中等大小的城池都比不上,但是在这里也不会过得很差。”李雨荷也微笑着说道,“附近村民偶尔也会去打个野味什么的,想打个牙祭就可以跟他们买一些。我们府上有一个特别好的大厨,肯定会满足你们的口腹之欲的。” 一边交谈着,就已经到了江舟城的城门处。守城的士兵看着一队商队走来,绷着脸想上前盘问,但是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苏清秋,瞬间就收起了手中的长枪,换上了一副笑脸。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员外回来了。”守城士兵笑着打招呼道。 “呵呵,原来是小龙啊,今天轮到你当班了?”苏清秋走上前去,回应道。 “是啊,这不是应该的嘛。”守城士兵说道,“拿着这份钱,不就应该尽这份儿职责嘛。” “对了,我给你娘带了根人参,她不是前阵子体虚吗?刚好可以给她补一补身子。”苏清秋说着,招了招手,一个仆人就拿了一个布口袋过来。 守城士兵连忙摆手拒绝道:“哎哟哟,这可使不得,被班头儿知道了我私自收了您的东西……” “你这孩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都是交易中因为样子不好,别人不要的,这东西也卖不了了,我家里又不缺这点儿人参。”苏清秋把布口袋递过去,说道,“你从小就没了爹,都是你娘一手把你带大的,她一个人不容易,你更应该对她好才是。” “那就多谢苏员外了。”守城士兵一脸感激地接过苏清秋手里的布口袋,“您就说,这江舟城多少人都受过您的恩惠,实在是咱们这儿的第一大善人。” “哎,这话就说远了,都是大家抬爱。”苏清秋推辞道,“都是大家也照顾我的生意,我回馈一些也是应该的。做人要懂得感恩嘛。” “要说感恩,这江舟城里还真没几个不对您感恩的人。”守城士兵真诚地说道。 “呵呵,只要大家生活都过得好了,我也高兴啊。”苏清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那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就不耽误您进城休息了。”守城士兵让开一条路,“苏员外,我替我娘谢谢您的人参。” “不客气,辛苦了。”苏清秋对守城士兵一抱拳,带着商队就进了江舟城。 第141章 短暂的静好 一行人穿过了城门,进了城后,苏清秋就吩咐他人给雇佣的镖师们安排附近的客栈用来住宿,等明天结完帐后就可以离开了。只剩下自己府上的仆人,带着几箱做生意赚来的钱财往自己的府邸走去。 柳正阳和蔡雨桐在城里走着,一边感慨着这些年的变化,一边回忆着当年发生过的各种事情。苏清秋和李雨荷也被勾起了曾经和柳剑双侠在一起生活的记忆,一同回顾着当年的一些趣事。 苏婉彤拉着洛轩在大街上左右来回地奔走,同时指着附近的各种店铺,兴奋地挨个给洛轩介绍着:“这里白天会有集市,这里的衣服很好看,这里的烧饼烙得最好……” 洛轩就在一旁跟随苏婉彤,视线跟着她的手指方向,慢慢地熟悉她一直生活的地方。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苏府门口,府里的人得到苏清秋回来的消息,早就列队在这里等候了。留下他们把带回来的东西抬进府里,一人行在苏清秋的带领下走进苏府。 整座苏府并不是很大,前后一共也就三进的院子。一进来就是招待客人的院落,二进的院落则是仆人们待的地方,有些杂乱,各种杂物也是堆得到处都是,三进的院子则是苏家和客人住的地方,柳正阳、蔡雨桐、柳一平和洛轩就被安排住在这里。苏府最里面还有一个偏院,有一片竹林,很是清幽,平时苏婉彤就在这里练习琴棋书画,不用担心有人来打扰。 接下来,在江舟城的两个月,大概是洛轩这辈子过得最轻松的日子。每天除了早晚需要练功,其余的时间就是在江舟和附近游山玩水、闲逛吃喝,不过吃饭的时候就是经常会回到苏府,因为苏府有一名京城御膳房退下来的大厨,叫做苏平,烧得一手好菜,比外面所有的饭馆做的都要好。吃了苏平做的菜,不出三天的时间,口味就被养刁了,再突然一吃外面的饭菜就有些不习惯。 有一次,苏平刚把一道西湖醋鱼端上来,苏清秋叫住他跟他说了些什么事,尚未离开,洛轩尝了一口就被这份鲜美惊艳到了,不由自主地夸赞出声,这让苏平很是高兴,不由得对洛轩多了一分亲近之感。后来两个人也经常在苏府打照面,一来二去就混得很熟了。 本来约定好的是三个月来回,但是柳一平闹着不肯走,苏清秋和李雨荷也都强烈地挽留,所以柳正阳只好自己率先返程,留下蔡雨桐和柳一平再多待些时日。不过因为不怎么放心,所以也把洛轩留了下来。 蔡雨桐也有自己的独门绝技,所以每天早上的时候,也会来指导洛轩来练习一些她自己擅长的武功。因为洛轩修习的是剑法,蔡雨桐就把自己最擅长的步法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洛轩。 说实话,因为蔡雨桐一直都在照顾柳一平,让洛轩忽略了她也是柳剑双侠中的一个人,一出手就看出来必定不凡。这个步法很适合洛轩的剑法,洛轩举剑配合着蔡雨桐的步法,身形变换的更加敏捷,让蔡雨桐频频点头。 柳一平虽然还小,也经常会闹,但是在苏婉彤的引导下,对于学箫这件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着迷。既然已经到了苏府,苏婉彤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支玉箫送给了柳一平。柳一平自然是爱不释手,从收到玉箫后就一直带在身上,见了谁都拿出来吹一吹,显摆一下,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抱在怀里。蔡雨桐怕他摔了,就借了李雨荷的针线,缝了一个专门装箫的绸缎口袋,让柳一平把玉箫平时不用的时候就收起来。 至于苏婉彤和洛轩的感情,也在慢慢升温。江舟城作为一个远离喧闹的城市,也是有集市的,这里每隔五天就会开办一个小市集,附近村落的村民和城里的百姓都会拿着自己的货物出来买卖。重要的节日才会有大市集和庙会,但是这次来江舟城没有赶上,所以洛轩和苏婉彤只是一起经常逛了几次小集市。 江舟城里的百姓有一些认得苏婉彤,所以洛轩为了避嫌,经常戴着面具一起外出。苏婉彤倒是不介意,反而很理解洛轩。戴着面具跟着自己,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保镖护卫一样,也不会引起别人的风言风语。 因为苏婉彤已经十六岁了,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江舟城里其他的富户家里有儿子的,年纪差不多的,自然会时不时携礼登门拜访,试图和苏家结为亲家,也有人花钱请了媒婆来说媒,不过都被拒绝了。这些家富户家的少爷有时候会在街上碰到苏婉彤,本想凑过来搭讪,但是洛轩这时候只需要一瞪眼,就足以吓得他们腿软。 苏婉彤一开始还劝洛轩不要太过于吓到别人,但是后来总是被一些难对付的人缠上,也就任凭洛轩自己拿主意“驱赶”他们了。 渐渐地,整个江舟城就传开了一个消息:苏家的大小姐苏婉彤身边有一个武林高手当保镖,靠近的人都会被揍的躺半个月都动不了。 听到这条离谱的谣言,苏婉彤哈哈大笑,对洛轩说道:“洛轩,你应该没有背着我去外面和别人比武吧,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传出来呢?” 洛轩摇摇头,回答道:“怎么可能,我每天都在府里,出去的时候也是跟你在一起,哪里会跟别人动手?虽然是有几个人来挑衅过,但是我跟他们说了利害关系后就自己离开了,没动过手。而且师父有言在先,不能和一般的百姓动手,即便是挨了打也是要吃亏躲开,不能用武功伤人。” “那就是你不怒自威呗,不需要亲自动手,就可以把别人劝退。”苏婉彤嫣然一笑,“有你在身边,我真的很安心。” 洛轩听到苏婉彤的话,心里一阵暖意,说道:“苏小姐满意,那便最好不过了。这次,我算是尽职尽责了吧。” 苏婉彤转过头去,脸颊微红,点头说道:“当然了,你做的很好。” 第142章 告别柳剑山庄 江舟城,苏府的后院,苏婉彤和洛轩单独在月下会面。 “可是,你明天就要回去了吧。”苏婉彤不禁抬头感叹道,“你们来江舟已经三个月了,柳叔叔那边也来信催了。” “是啊,不过没关系,昨天蔡师叔不是也跟李伯母商量过了吗?以后到柳剑山庄那边经商的时候就把你留在那里,我们还是可以再见面的。”洛轩看着苏婉彤的背影说道,“而且在江舟这段时间,有些疏于练功,确实不如在柳剑山庄的时候认真。我还有要做的事情,所以……还请苏小姐见谅。” 苏婉彤心里一动,知道洛轩说的是为洛家复仇的事情,当然,苏婉彤知道洛轩不知道自己知道这件事,因此她没有点破,而是点头说道:“爹也说过,男儿志在四方,你习武多年,也确实应该到江湖上去闯一闯。” “苏小姐,我……”洛轩顿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要去做什么事情,请恕我还不能如实地告知于你。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除了师父师弟和柳师叔还有蔡师叔外,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因此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江湖恩怨,还是要由江湖人来做个了断。” 苏婉彤转过身来,看着洛轩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理解,所以,洛轩,祝你一路顺风。” 说罢,苏婉彤学着洛轩的样子,抱拳行礼。 洛轩一愣,也连忙抱拳还礼。 苏婉彤扑哧一笑,将手放下来,说道:“不过我希望你要记得,做事的时候不能太莽撞,要想到你身后还有你的师父师弟,有柳叔叔和蔡姨娘,还有我。前方的路固然重要,但你还有可以回来的地方。” “苏小姐说的是,我谨记于心。”洛轩抱拳说道。 第二天一早,因为柳一平还小,所以苏清秋就专门安排了一辆马车,送蔡雨桐和洛轩回去。离开的时候,大家都互相不舍。尤其是洛轩和苏婉彤,两个人要说的话,昨晚已经说清楚了,所以告别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话了。一句简单的再会,两双互相理解的眼神,足以包含所有要说的话语。 一路上又过了半个月,蔡雨桐、柳一平和洛轩回到了柳剑山庄。 刚回到自己那熟悉的小院,卸下行囊,还未来得及休息,一名弟子匆匆而来,传来柳正阳的口信,唤他去铸剑室一趟。 洛轩觉得有些奇怪,柳正阳从未特地叫他去过铸剑室,因为铸剑室算是柳剑山庄的禁地之一,洛轩从未主动靠近过,因此就反问那名弟子缘由。但是那名弟子也不知道内幕,所以洛轩也不敢怠慢,立即就向铸剑室走去。 来到铸剑室门口,外面两个守卫的弟子见是洛轩,便阻止他进去,说道:“洛少爷,家主有令,您来了之后要在此处等待。” 洛轩点头答应道:“好,我就等在这里便是。” 洛轩就站在铸剑室的门外,无聊之中就闭上眼睛调息内力。两个守卫的弟子感受到洛轩身上传来了气息,先是一愣,随后互相看了看,不禁带着称赞的眼神都点了点头。洛少爷独受家主的青睐,不是没有道理的,站在这里还不忘练功。 过了一会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洛轩便收起内力,睁开眼睛。只见铸剑室的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身穿一身防火衣的柳正阳,他手里拿着一块长布,似乎包裹着什么。 “洛轩,你过来。”柳正阳正色说道。 洛轩见柳正阳直呼其名,表情也很严肃,所以自己就谨慎地走到了柳正阳面前,抱拳躬身道:“师侄拜见师叔,请师叔赐教。” “时间紧迫,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柳正阳认真地说道,“剑圣师兄来信,说是在镇海城发现了索命鬼的踪迹,你要去镇海城的一个叫做梦海阁的地方找一名金银匠,他手里有一些消息。你师弟也已经出发了,所以你就即刻起身吧。” 听到“索命鬼”三个字,洛轩的脑海里“嗡”地就是一声。虽然心里一直都记得这份深仇大恨,但是再次从柳正阳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些异常的感觉。 “索命鬼?师叔,我……”洛轩开口道,但是一时间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这个你拿去。”柳正阳将手中的长布递过来。 洛轩双手接过,掀开长布,发现是一柄还带着余温的宝剑,剑鞘通体碧蓝,剑柄处雕刻着柳叶形状的痕迹。拔剑出鞘,一股凌厉的气息从剑身处传来。拿在手里的份量刚刚好,手感也很适合自己。 洛轩不禁问道:“师叔,这是……” “此剑唤名‘青柳’,是最近才铸成的。”柳正阳说道,“你今日离了柳剑山庄,算是正式入了这江湖,我作为你的师叔,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将此剑赐予你吧。” 因为了解过一些铸剑的事情,这柄青柳剑出自柳正阳之手,想必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柳正阳亲手铸剑的时候并不多,洛轩几年间也只是见到他亲自铸剑的次数一只手都难数得过来。而且此剑明显也是用了上好的材料,花的时间不短。 不等洛轩再说什么,柳正阳背过身去,说道:“还等什么?事情紧急,你且速速离去吧。” 洛轩抬头看到柳正阳的肩膀微微抽动,心里五味杂陈,当即收剑跪下,对着柳正阳就是磕了三个响头:“柳师叔,这几年多谢柳师叔了,那洛轩便去了。” 洛轩起身后,再次看了一眼柳正阳,狠狠地转过头去,手中紧握着青柳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良久,其中一名守卫的弟子看到柳正阳还在原地站着,这才出声提醒道:“家主大人,洛少爷已经离开了。” 柳正阳仰着头,看着远处的天空,似乎是对自己说着:“好,好啊。” 一阵风吹来,散乱的发丝遮住了柳正阳的脸庞,看不清他的表情。 洛轩一路不敢停下脚步,径直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将衣服和盘缠打包成一个行囊,背在身上。在屋里环视了一下四周,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多年的熟悉的地方,深呼吸了一下,这才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第143章 纵然不舍,道离别 洛轩刚走出小屋,来到小院里,只见院门口处站着蔡雨桐,正在一脸强颜欢笑地看着他。 洛轩走过去,先开口道:“蔡师叔,平儿他睡了吗?” “是啊,这一路劳顿,平儿早就累了,所以就先去睡了。”蔡雨桐看了一眼洛轩身上的包袱,强忍着颤抖的声音,微笑着问道,“小轩,我已经听师兄说过了,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洛轩轻轻地点头道,“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现在已经多了很多东西了,” 蔡雨桐想伸出手去摸一下洛轩的头,但是举到中途停顿了一下,随即就转了个方向,指着洛轩手里握着的那柄青柳剑说道:“那柄青柳剑,是师兄亲手打造的第一把剑,原来一直放在铸剑室当成镇宅之物,这次重铸了一下,应该比之前更耐用了。” “什么?这是柳师叔的第一把……?”洛轩惊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青柳剑,顿时感觉到此剑的分量又加重了一些。 “你不用多想,其实师兄他很早就想把它送给你了,只是一直没得到机会。”蔡雨桐的手搭在洛轩的手上,“平儿他以后也用不上,你就拿着吧。来,我送你去门口吧。” “是。”洛轩点点头,喉咙处不由地吞咽了一下。 蔡雨桐也不由得洛轩拒绝,就拉着他的手,慢慢地向柳剑山庄的门口走去。 虽然这条路以前走了很多次,但是洛轩今天却觉得这条路无比的漫长。看着蔡雨桐的背影,洛轩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己从到这里来之后,还没有牵过蔡雨桐的手。这位好像担负起了自己母亲角色的柳剑双侠之一,在自己面前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侠,她只是一名对自己孩子倾尽一切的母亲。想到这里,洛轩握着蔡雨桐的手稍微用力了一些,握得更紧了一些。 蔡雨桐本来走在洛轩前面,刚才脸上的微笑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副木然的表情。忽地手掌中传来洛轩的力道,感受到洛轩在主动地紧握自己的手,一抹微笑便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但是蔡雨桐的眼角,却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到柳剑山庄的大门口,一名山庄的弟子手里正牵着一匹白色的骏马,站在门外等候。 “小轩,师兄他送了你一柄剑,那我就把这匹马送给你吧。”蔡雨桐对洛轩说道,“它是当年我和师兄所骑之马生下的良驹,可日行千里,就是脾气有些烈,不过你应该搞得定。” “多谢蔡师叔。”洛轩说着,从那名山庄弟子的手里接过缰绳,一片腿就上了马。 这匹马平时确实脾气很烈,今天洛轩一上,它立刻就一个跳跃,先想着把洛轩从背上甩下来。但是洛轩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肚子,双手却安抚着马头,不一会儿,暴躁的马就停了下来,喷着粗气变得温顺了。洛轩又轻轻地拍了拍马脖子,这才从马上跳下来。 “蔡师叔,它有名字吗?”洛轩问道。 “没有,你可以给它起一个,毕竟它以后要陪伴你很长一段时间。”蔡雨桐回答道。 洛轩想了想,又看了看柳剑山庄的牌匾,说道:“不如就叫它,思柳吧。看到它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柳剑山庄。” 洛轩走过去,轻轻梳理着马脖子上的毛,说道:“以后你就叫思柳,如何?” 白马似乎听懂了,很满意这个名字,点了一下头。 “这孩子,说的跟你走了之后不会再回来似的。”蔡雨桐嘴上说着,心里却清楚得很。 今日这一别,确实不知道何时何地才会再相见了。 “蔡师叔,那我就走了,替我向平儿道个别。”洛轩说道。 说罢,洛轩便来到蔡雨桐面前,当即跪下,也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说道:“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哎,小轩,你要多保重。”蔡雨桐仍然是保持着微笑,“平儿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就跟他说轩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办完了就会回来。” 洛轩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走了以后,你和柳师叔要注意身体,最近天气变幻不定,早晚冷热差别大。” “我们会的,你放心好了。”蔡雨桐微笑着说道,“小轩,你也在外面要多保重自己才是。不管有什么理由,身体才是一切的前提。” 洛轩看了一眼柳剑山庄的大门,那里露出了一个人的衣角。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蔡雨桐抬手挥了挥,开玩笑般地说道:“男子汉就别婆婆妈妈的,你再不走,我就真舍不得让你走了。” 洛轩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一眼柳剑山庄,将身上的包袱系紧,扒住马鞍一片腿就上了马。洛轩将青柳剑跨在马鞍侧面,手里拉着缰绳一抖,口中喊了一声“驾”,白马思柳双蹄一抬,向着背离柳剑山庄的方向狂奔而去。 洛轩趴在马背上,都不敢回头,把脸埋在马后脖子上的鬃毛里,两行清泪被带起的风刮到半空,像雨点一样落在这片自己居住了多年的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留下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痕迹如故。 直到看不见洛轩的身影,蔡雨桐脸上的微笑这才变为了哭脸,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抬起手来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就在这时候,柳剑山庄的大门后面,柳正阳走了出来,双手轻轻地搭在蔡雨桐的肩头,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 “师兄,我舍不得小轩离开啊。”蔡雨桐带着哭腔说道,将头靠在柳正阳的胸前,“他才十四岁,就要为了复仇踏上这条不归路,为什么我们不能跟他一起去呢?” 柳正阳长叹一声,说道:“唉,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这几年你可知道了,小轩是一个多么要强的孩子。师妹,难为你唱黑脸了,我是真的没办法开口让他走而不挽留他。” “师兄,小轩他也一定知道你的想法,所以他即便是发现了你在门后多时了,也没有再说什么。”蔡雨桐抱住柳正阳说道,“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为小轩祈福吧,希望他这一路上可以一切都顺利。” “是啊,他可是小轩啊,是我们的儿子。”柳正阳抬起头来,望着洛轩离去的方向,“他一定会成功复仇的,然后再次回到柳剑山庄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第144章 夜未央 临安城萧家的厢房里,一干人等听柳正阳和蔡雨桐回忆到洛轩离开柳剑山庄,然后去往镇海城与方隐汇合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又想到现在的洛轩,柳正阳不禁长叹一声,一只手拍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说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和当初所预想的事情发展完全不一样啊。” 蔡雨桐擦着自己的眼泪,也说道:“是啊,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十三年,我们已经整整十三年没有再见过小轩了。” “那这么说,当初师兄是直接从柳剑山庄要去往镇海城找我。”方隐在一旁说道,“可是当时我路上被事情耽搁了,等我到的时候师兄已经离开了,还在梦海阁给我留了信。不过我去的时候那金银匠已经不见了,所以我没找到什么消息,就先回剑冢了。师兄他是两年后才归来,继续跟师父修习剑法,但是在镇海城发现了什么我也没问,反正师兄的状态不错,我也就没过多在意了。” “小轩回到剑冢之后,又待了多久?”柳正阳问道,“因为苏清秋和李雨荷出事的时候,是那两年之后的事了。” 方隐摇摇头,回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师兄回来后,我就被方家叫了回去,强行安排了一个官职,成为了顺天府的捕快,我成为捕头也是后来的事情了,所以我不知道师兄到底待了多久,师父一直在闭关,也没怎么说起过。不过后来确实师兄有一段时间近乎癫狂地练剑,差点儿走火入魔,有几次都是师父强行打晕他才免去灾祸。” “唉,想来也是发生了什么。”柳正阳重重地叹了口气,回忆道,“苏清秋和李雨荷双双去世的那一年,苏婉彤一直处于伤心欲绝的状态里,一场大病躺了半年多之久。问起相关的事情,她只是说洛轩救了她,但是提到苏清秋和李雨荷,只是说死于贼人之手,所以具体的我们没敢细问。等再想问的时候,她也已经……” 说到苏婉彤的结局,柳正阳就说不下去了,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大口,试图用茶水堵住自己的嘴,不让情绪随着话语一起涌上来。 萧红绫拿着手帕不断地安慰着蔡雨桐,自己的眼睛也红红的,没想到洛轩身上的故事竟然这么曲折,十四岁就已经独自一人闯荡江湖了,想必一定经历了常人所难以经历过的事情。 “蔡姨娘,那后来呢?”萧红绫问道,“洛轩他没有回到过柳剑山庄,应该还是去过江舟城见了苏婉彤的吧?” “小绫儿很聪明,你说的没错。”柳正阳在一旁说道,“后来我们虽然没见过小轩了,但是当平儿稍微长大了一些之后,我们就每年都回去江舟城看一看苏家的人。婉彤跟我们提到过洛轩曾经写信给过她,还去过几次,只不过都和我们错开了见面的机会。” “想来苏婉彤的离世,对洛轩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所以他才会摇身一变,在墨魇剑的侵蚀下,变成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无忧剑客。”萧雪霏在一旁分析道,“方隐,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方隐看了看屋中忧伤的氛围,摊开手说道:“不如这样吧,今天晚上也听了这么长的故事,大家都累了,需要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在演武大会之前再碰个面,商量一下。总之师兄出面参加演武大会的事情算是定下了,这都是多亏了三小姐。不如我们就将计就计,围绕三小姐商量出来几条计策。师兄他不是看着三小姐就会想起苏婉彤吗?我们到时候拖住他,让柳师叔和蔡师叔跟他见一面,说不定会有所收获的。” “按照蔡姨娘和柳叔叔所说的,洛轩确实对苏婉彤的感情非同一般。”萧红绫指着自己问道,“不过,如果用我这张脸去利用洛轩,这算是趁虚而入吧?我不想这么做。” “这你不用担心啊,小绫儿。”蔡雨桐拉着萧红绫的手说道,“我们只是想跟洛轩见一面而已,之后的事情也由我们来做,你只需要在场就好。” “好吧,反正本来我明天也要去城主府。”萧红绫点点头说道,“只不过希望你们不要采取极端的手段,我知道柳叔叔和蔡姨娘都很厉害。” “洛轩怎么说也算是我们的儿子,不会的。”蔡雨桐摸了摸萧红绫的头说道,“反正你也在场,我们到时候听你的,这样总行了吧?” “那,好吧。”萧红绫皱着眉头的表情这才舒展开来。 忽然敲门声响起,方隐起身去开门,发现门外是离叔。 “离叔,怎么了?”方隐问道。 “老爷回来了,说是你还没睡的话,就去他的卧房一趟。”离叔回答道。 方隐点点头,说道:“好的,离叔,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既然萧乾已经回来了,那这群“私下里开会”的人也可以暂时解散了。毕竟洛轩的事情现在还不能让萧乾知道,还没有到最合适的时机。 众人各自回房休息,方隐则独自一人来到萧乾的房间。来到门口的时候,见烛影摇晃,窗户打开着,萧乾正坐在屋中喝茶。 听到屋外有脚步声,萧乾便说道:“是方隐吗?进来吧。” “萧伯父。”方隐推开门,躬身对着萧乾问好。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了。”萧乾招招手道,“你来坐。” “是。”方隐答应着,坐到了萧乾的对面。 “夜也已经深了,我长话短说。”萧乾掏出一张请柬,递给方隐说道,“城主大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这是……?”方隐将请柬接过来,打开后看了一眼,问道,“请我去参加演武大会?报酬是……五千两?萧伯父,这是什么意思?” “此次演武大会来了很多武林高手,所以城主大人希望临安城也可以出一些高人与之抗衡。”萧乾说道,“具体的原因就不说了,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拒绝。” 方隐一笑:“本来我明天是有要事在身,不过既然叶城主都派您让我参加了,这两个天大的面子我又怎么会不给呢?我当然会去,您放心吧。” 第145章 再相逢,仍如旧 萧乾看着满脸微笑的方隐,问道:“我记得你最讨厌这种比武大会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可以拒绝,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勉强。” “怎么会呢?和高人对决,除了可以增长见识,也可以提高自己的水平嘛,而且还有五千两银子拿,有这种机会,我还求之不得呢?”方隐微笑着回答道,“只是师父说过不让我轻易地就和别人动手,所以我才对外宣传不与人比武,这样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怎么觉得你另有所图呢?”萧乾眉毛一挑,问道,“你这笑容里藏着心事。” 方隐站起来,摆摆手说道:“怎么可能?您忙了一天了,想必是累得多疑了。您早点休息吧,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好吧,那明天你就和雪霏她们一起去。”萧乾挥挥手说道,“快些回房休息吧。” “是。”方隐倒退着走出房门,将门关好,这才转身离开。 一边手里摇晃着叶重阳给他的请柬,一边哼着小曲儿,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哎,真是想吃冰下雹子,这下就有理由去演武大会喽。”方隐自言自语道。 临安城城主府后院,洛轩躺在床上,夜不能寐,眼前浮现的尽是白天萧红绫的各种行为举止。不管是抢走墨魇剑也好,耍脾气撒娇也好,都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把她和苏婉彤相比。明明是长得那么相似的两个人,性格却迥然不同。 洛轩又回忆起了当年在江舟城的点点滴滴,半睡半醒之间,天就亮了。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床边放着叶三昨晚给自己准备好的衣服和一副可以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便伸手将面具拿起来,戴在自己的脸上,遮住所有的表情。唯有那双冷冽且深邃的眼睛,令人心头一震。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洛轩已经穿着完毕,打开门后,门外站着叶青和叶三。 叶青微微欠身,问道:“洛先生,您休息得好吗?” “多谢两位的照顾,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休息过了。”洛轩真诚地说道。 虽然没怎么睡着,但是的确昨晚不用担心有人会袭击自己。 “那请您一会儿跟着叶三入场就好。”叶青点头说道,“不过现在还请您跟我去会客室一趟,有人想要见你。” 洛轩反问道:“请问叶公子,是谁要见我?” “是你的熟人。”叶青也不多说,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请您随我来吧。” 洛轩顿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叶青的身后。叶三则没有跟着一起去,径自去安排洛轩需要上场比武的一些准备事宜了。 随着叶青来到一间屋前,洛轩看到房门已经被打开,里面坐着五个人,十双眼睛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其中两张面孔既熟悉又陌生,一时间让洛轩不知道该向前走还是退回去。 叶青先是回头看了洛轩一眼,然后在门外站住了脚步,说道:“洛先生,您请进吧,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多谢叶公子。”洛轩抱歉躬身,说道,“您……” “我就不进去了,父亲叫我还有事情。”叶青一笑,“你们一家人相聚,我一个外人就不凑热闹了。” 这一声“家人”,让洛轩心头一震,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 叶青看到洛轩面具下的那双凌厉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温婉,便会心一笑,一挥衣袖,径自离开了。 洛轩先是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稍有慌乱的心情,随即抬起头,迈步走进了屋子。 刚一进去,方隐、萧雪霏和萧红绫一句话都不说,然后自动地站到了两侧旁边。正中央坐着的两个人,一位是蔡雨桐,一位是柳正阳。 蔡雨桐见洛轩总算是从门外走了进来,不由自主地慢慢地站了起来。还不等她张口说些什么,柳正阳在旁边轻咳了一声,蔡雨桐克制着自己又坐了回去。 柳正阳则一直盯着洛轩的脸,仿佛透过了面具,完全看穿了洛轩。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地颤动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洛轩走进屋后,毫不避讳地与蔡雨桐和柳正阳对视着,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屋里除了众人的呼吸声之外,一点儿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萧红绫一开始有点儿忍不住要说话,但是萧雪霏一直拉着她的手,提醒她不要乱动。 方隐的目光则一直在洛轩和柳正阳、蔡雨桐双方来回游走着,双手一直背在身后搭在一起,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早上在萧府的时候,便已经和众人商量好了两个对策,他在心里默念着希望师兄洛轩不要选择那个最坏的对策。 突然洛轩一低头,一撩衣服的下摆,对着柳正阳和蔡雨桐就跪了下去。 “不孝师侄洛轩,拜见柳师叔、蔡师叔。”洛轩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小轩!”蔡雨桐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洛轩身旁。双手伸出去想要搀扶洛轩起来,但是停在了半路,用急切的眼神看向柳正阳。 “唉……”柳正阳的眼神和蔡雨桐的眼神一碰就移开了,随即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说道,“你……起来吧。” “来,小轩,快起来。”蔡雨桐赶紧去搀扶洛轩。 不过,洛轩还是先对柳正阳和蔡雨桐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来。 “小轩,你柳师叔就爱搞这些面子,你说有什么用?”蔡雨桐嘴上埋怨着柳正阳,用袖口抹去脸上的泪水,一把就拉住洛轩的手,“这么多年,你真的是受了太多的苦,你看看这手都变得比以前粗糙了。” “蔡师叔。”洛轩没有拒绝蔡雨桐,任凭她拉着自己。 “你这不是废话吗?他已经长大了,又那么努力的练剑,怎么可能还和你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一样?”柳正阳也站了起来,走到了洛轩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说道,“哼,是有那么几分意思,这些年也没有疏忽练功就好。” “柳师叔。”洛轩低头说道,“我心事未了,因此不敢疏忽。” 第146章 解开心结 柳正阳还想说几句硬话,但是看到洛轩的样子,把想说的话换了一句:“嗯,不过也要适度,当心走火入魔。” “是。”洛轩毕恭毕敬地说道。 萧雪霏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走过来,对众人说道:“柳叔叔,蔡姨娘,洛公子,你们多年未见,如今再次相逢,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咱们先坐下来说吧,一直站着很快就会乏了。” “好,我们坐下来说,坐下来说。”蔡雨桐当即拉着洛轩就往椅子旁走去。 众人落座,为了方便说话,蔡雨桐也松开了洛轩的手,不过却把椅子紧紧地和他的椅子靠在一起,眼睛也一直不离开洛轩。 洛轩庆幸自己戴了面具,不然的话不知道此时自己会是什么表情,完全想象不到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蔡雨桐和柳正阳。 “小轩,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们呢?”蔡雨桐问道,“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没有必要你一个人背负所有啊?” “蔡师叔,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您无需操心。”洛轩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正因为我们是家人,所以我才不想连累你们。而且本来这也是我一开始就带在身上的事情,它注定是要由我来解决才行。” “自从你走以后,平儿闹了很久,到现在他也在一直盼着你回到柳剑山庄。”蔡雨桐摇着头说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倔性子,但是这件事你的理解是错的。人活在世上,除了孤身一人而来,剩下的时间都是要和别人在一起的,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单独背负。你替我们担心,我也知道,这件事放在我们谁身上都会这么想,不过你也应该意识到,我们是愿意做这件事的。” “平儿还小,我想以后他再长大一些,会理解我的。”洛轩说道,“而且柳剑山庄和平儿都需要师叔你们,所以珍惜眼前的人和事才最重要,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没有更多的时间给自己。” 说罢,洛轩别过头去,看了一眼萧红绫。 众人瞬间都明白了,洛轩最后是在说苏婉彤的事情。一时间氛围又降到了低点,平常活泼好动的萧红绫也一直沉默着。她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看到的洛轩不仅是有温柔的一面,这种拒别人千里以外的冷酷无情也是他的一部分。人都是复杂的,萧红绫不由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婉彤她……”蔡雨桐本想伸出手去握洛轩的手,但是刚抬了一下就放弃了,哽咽着说道,“我和你柳师叔去了一趟江舟城,已经都知道了。是啊,珍惜眼前人,但是你现在就是我们眼前最需要珍惜的人啊。你现在走的路我不能说是不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一个人向前走的时候,很可能会走歪,我希望可以成为你可以依靠的肩膀。” “蔡师叔,我……”洛轩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我已经违背了师父和师叔的道义,如今我的手上不知道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早就已经偏离了这条路。” “这么多年,你的事情我们也都听说了。如果是以前,无论如何,这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我也没办法和你联想到一起,不过如今你满身戾气,身上也充满着血腥味,我很难不承认。”柳正阳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剑圣师兄也说过,那柄墨魇剑如今在你的手里,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把它交出来呢?” 洛轩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柳正阳,摇了摇头,说道:“柳师叔,唯有这件事,恕我难以从命。” “以你现在身上的本领,完全不需要它的助力。”柳正阳的眉头微皱,不怒自威,“你若不愿把它交出来,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更强的人才配拥有它呢?” “师兄。”蔡雨桐知道柳正阳想要做什么,不断地对他使着眼色。 柳正阳装作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墨魇剑善诱人心,驱善扬恶,心智不坚定的人很容易就被吞噬理智了。我觉得你还没有达到可以真正驾驭它的时候,我也听方隐说过了,你用剑之后还是会受到反噬,轻则内力紊乱,重则经脉寸断。你现在没觉得有什么,或许它早已透支了你十年的寿命。” “柳师叔,墨魇剑并不是单纯的邪剑,它也是有灵性的。”洛轩摇头反驳道,“如果是只会吞噬人心,那它早就会被我遗弃了。它懂我,所以我也保持着与它的距离。而且有师……剑圣前辈教我的清心诀,我已经可以驾驭它了。” 柳正阳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质问道:“既然你不愿意,而且你答应了小绫儿暂时不用墨魇剑,那这件事情暂且搁置。我听方隐说了,你是私自背离师门,不认剑圣师兄作为师父,这件事情,你可承认?” 洛轩身体一动,认真地回答道:“回柳师叔,刚才我也说了,我已经背离了剑圣的道义,如今早已滥杀无辜,手上人命无数,没有脸面再做他老人家的弟子。” “那是你一厢情愿!”柳正阳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震得桌面上的茶杯一阵乱晃,“剑圣师兄他不说,你就是他的弟子。即便是你在柳剑山庄的时候,我曾透露过想要把你认为自己的弟子,那时候剑圣师兄就跟我说过,你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第一个弟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不认你。” “师叔,可是我……”洛轩抬起头来,还要说些什么。 柳正阳忽然起身,两步就走到了洛轩面前。众人皆是一惊,生怕柳正阳出手,连方隐都不由自主地要从座位上起来。反而蔡雨桐看了一眼柳正阳的脸,稳稳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柳正阳伸出一只手,搭在洛轩的头上,温和地说道:“臭小子,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犟。你记住,小孩子闯了祸,都是要由大人来出面解决的,你以为你任性地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其实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一入江湖,生死便已是身外之物。剑圣和柳剑山庄,从来都不怕麻烦,也不怕别人抹黑。小轩,我们早就是家人了,不是吗?” 第147章 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柳正阳的一番话,如同溪水一样流入洛轩近乎干涸的内心,头顶上的大手也传来异常的温暖。洛轩只觉得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紧接着向上游走,从眼眶中喷涌而出,两行清泪在面具下流了出来。 “以后,别再说这么任性的话了。”柳正阳坚定地说道,“不要小看了你的师父和师叔,即便是现在的江湖人才辈出,也没有敢和我们光明正大地做对的人。索命鬼又如何?他们只要敢露面,毕竟是转眼间灰飞烟灭,定让他魂飞魄散!” 洛轩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柳正阳话里带给他的力量,好像是卸下了心中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 随着洛轩的释然,屋中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就崩散了,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尤其是方隐,自己一直未能替洛轩解开师门的心结,却被柳正阳三言两语切中要害,就冰消雪融了。果然还是需要朝夕相处的人来触碰到他内心最深处的柔软,自己作为师弟,总是受到洛轩的照顾,自己反而没有意识到去反馈给他,所以在长大之后,想要插手洛轩的复仇大业,就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阻碍感。 萧红绫由于担心柳正阳会和洛轩打起来,所以刚才就悄悄地靠近了蔡雨桐,一直在观察着洛轩的变化。这时候她感受到洛轩身上一直散发出来的凌厉的气息消失了,自己也就松了一口气。 萧雪霏则是一直默默地站在方隐身边,内心自知此时不该由自己出面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就直在意方隐的一举一动,以便随时给他提供帮助。 柳正阳见洛轩已经醒悟,便收回了手,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茶杯,喝口茶稳了稳心神。蔡雨桐则一直守在洛轩的身边,不断地抚摸着他的后背,轻声细语地询问他的近况,但是洛轩只是笑笑,说最近还好。 萧红绫就站在蔡雨桐旁边,看着洛轩,一句话也不说。此刻她觉得自己离洛轩的距离变远了,心里突然开始怀念叶青在身边的时候。 “小轩,我一直都想问一问婉彤的事情。”蔡雨桐见洛轩稍微好受了一些,问道,“还有苏清秋和李雨荷出事的具体原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说呢?” 提到苏婉彤,洛轩轻叹了一声,回答道:“对不起,蔡师叔,这件事情我打算埋在心里。不仅是婉彤不愿意提起,对我来说,也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当时的所有相关人员也都不在了,再次提起来也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或者你需要我的时候,再说也可以。”蔡雨桐立刻把刚要展开的话头掐掉,她现在只想依着洛轩的意思,不去顾及其他的事情。 “好。”洛轩点点头,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萧红绫。 萧红绫反而没在意洛轩投来的目光,而是一直在看着门外面。她一低头,眼神和洛轩对上了,不禁微微一笑。 洛轩觉得很奇怪,因为今天的萧红绫的状态很是低落,不像前几次见面那么活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看到洛轩还在看着自己,萧红绫只好假意去找姐姐萧雪霏,把眼神移开后,人也走到了萧雪霏旁边。 “怎么了?”萧雪霏注意到萧红绫的异常,关心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姐姐,我没事。”萧红绫摇了摇头,不愿意说原因。 其实是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原因,就是突然感觉洛轩的身上背负了那么多超出自己想象的事情,自己昨天还在任性地从他手里夺过墨魇剑,好像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一般。 “既然如此,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蔡雨桐问洛轩。 “蔡师叔,我想先按照萧三小姐所说的,尝试着在演武大会上取得一定的成绩,然后和城主叶重阳见一面。”洛轩说道,“目前我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现在有什么蛛丝马迹我都不会放过的。” “方隐不是说他那里有些消息吗?”蔡雨桐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方隐,“他也在调查索命鬼的事情。” “我把我现阶段知道的事情都已经告诉过师兄了。”洛轩见蔡雨桐提到了自己,于是赶紧说道,“接下来的事情,我还没有敲定,所以需要再等一等。” “那小轩,你希望我可以帮你做什么?”蔡雨桐见大家都一筹莫展,只好向洛轩问道。 洛轩摇了摇头,微笑地拒绝道:“蔡师叔,只要你们相安无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蔡雨桐见洛轩又开始耍倔性子,便眉头一皱,说道:“小轩,你……” “那就着眼于现在的事吧,小轩想做什么,就由他去做吧。”蔡雨桐还想说些什么,柳正阳见状,接过话茬来说道,“不过既然我们来了,就不能一切都袖手旁观。昨日你答应了小绫儿,要参加演武大会,以此为契机接近城主叶重阳,套取有关于阎四夕的消息,我觉得我们也可以省略掉这一步。就用柳剑双侠的名号,去先打个前战。” “柳师叔,我觉得不可。”方隐连忙说道,“柳剑双侠的身份目前在这里算是最高的了,一但暴露的话就会引火上身。不仅会成为众人的焦点,被大众关注,同时也会打草惊蛇,敌人趁机逃跑的话我们就得不偿失了。我还是觉得师兄的方法最好,而且他戴着面具上场,也不会被别人认出来。”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低调行事确实省去了诸多麻烦。”柳正阳点点头,问道,“那关于叶重阳这个人,你怎么看?” 方隐揉着自己的额头说道:“据我掌握的消息来看,叶重阳一定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和七恶霸有关,甚至是和索命鬼有关。还有一个神秘的成兴镖局的镖局主人程玖隆,都是需要注意的人物。他们现在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所以我本来今天是要单独去办事的,但是叶重阳一纸请柬将我压在了这里,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再趁机离开才行。” 第148章 情感纠结 “那你有什么办法?”柳正阳问方隐道,“需要我帮你吗?这城主府的院墙也没多高,我可以用轻功把你毫无踪迹地带出去。” “多谢柳师叔,不过这点小事还不需要惊动您。”方隐冲洛轩一努嘴,“只要师兄多拖延些时间,或者把演武大会的氛围吵到高潮,我就可以趁机溜走,也不会被人发现。” 洛轩一抬头,问道:“方隐,你需要多长时间?” “本来我是要去两个不同的地方的,但是要看时间而定。”方隐说道,“师兄,就麻烦你了。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下,这次的演武大会上有一些蛮有本事的弟子,你千万要小心。” “毕竟这也关系到我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洛轩将右手举了一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虽然洛轩的声音不大而且平淡,但是在方隐看来,这是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正在这时候,门外处叶三走了进来,打断了众人的谈话:“诸位贵客,打扰了。洛先生,我们该提前去候场了。” “好吧,师兄,那就拜托你了。”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方隐只好出声打断道,“按照叶青说好的时间,演武大会已经开始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师兄就随叶三去准备登场。柳师叔和蔡师叔就委屈一下跟在雪霏和三小姐的后面,被别人当作萧家的人的话,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看到而起疑心。”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我们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和老太太,哪有那么矫情。”柳正阳挥了挥手说道,“在后面站一会儿怕什么的。” 决定好事情后,洛轩便跟着叶三去往指定的地点等候,其余的人就去往观景台上落座。由于方隐是叶重阳特别邀请来的人,所以到时候就从观景台上直接入场就好了。 今天是演武大会的第二天,可以说是这三天之中最激烈的一天了,因为今天的赛制比较残酷,所以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拿出绝活来一较高下。 一行人来到观赏台落座,因为叶重阳等人还没有来,所以目前只有叶青在这里等候。考虑到之前萧红绫跟他说了柳正阳和蔡雨桐的身份,因此叶青特地吩咐手下的人搬来舒服一些的椅子给柳正阳和蔡雨桐坐,同时把屏风多加了一扇,可以挡住这两个人的身影,这样就不需要站着假装是萧家的仆人了。 “三小姐,您看这样如何?”叶青走过来,试探性地询问萧红绫对自己所做的安排的看法。 “不错,叶青,谢谢你。”萧红绫满意地点了点头,“要是还能准备些茶点就更好了。我柳叔叔和蔡姨娘可是柳剑山庄来的贵客,你可不能怠慢了。” “这还叫事儿吗?”叶青用折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已经派厨房安排了,随后就端上来。而且我还派人一大早去买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专门等在那个老爷爷的街口买的头一份。” “嗯,叶青,你今天的表现还真是让我出乎意料啊。”萧红绫高兴地频频点头,“一会儿咱们一起吃?” “好啊,等我爹把事情安排妥当了,我就过来。”叶青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蔡雨桐坐在屏风后面,看着两个人窃窃私语,有说有笑的,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看到萧红绫回来了,就连忙拉住她的手,好奇地问道:“小绫儿,我听说你跟叶青关系不错啊,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啊?您说什么程度?”萧红绫不解。 蔡雨桐凑到萧红绫耳边低声说道:“就是你和叶青的婚事啊,我听说叶重阳和你父亲商量过这件事,你觉得怎么样?” 要是放在以前,蔡雨桐说这话,说她和叶青这样那样,萧红绫必定会当场坚决否认。可是经过了这些天的事情,萧红绫反而有些改变了内心的想法,不确定自己对叶青是不是有感情,即便是有了感情,不确定是不是爱慕之情。所以蔡雨桐这么一问,萧红绫一时间支支吾吾的。 “蔡姨娘,我们现在只是好朋友罢了。”萧红绫的眼神躲闪着,“我先去看看洛轩那边的情况。” “嗯?你不说实话,我不放你走。”蔡雨桐紧握住萧红绫的手,“我听你姐姐说你以前不管怎么样都对叶青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我来这儿之后,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因为你以前还小,现在你长大了,我也经历过你这个年纪,所以有些事情你跟姨娘说,姨娘不会告诉别人的。” 看着蔡雨桐真诚的眼神,萧红绫只好说道:“蔡姨娘,我明白,但是我确实不知道我对叶青究竟是什么想法。因为他一直都是我讨厌的那种书呆子,只是最近才变得机灵了一些,所以我就不会像以前那种对他冷眼相待了。但是我也说不清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之现在已经不是很讨厌他了。而且他收留了洛轩在府上,愿意背着叶城主冒着被惩罚的风险,我认为他也是个善良的人,就是有些地方还是笨笨的。” 蔡雨桐摸了摸萧红绫的头,微笑着说道:“那我明白了,你现在还不是很懂,所以姨娘也就不急着问你了。不过你要记住,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也没有人可以无限度地忍受一个人的冷落。你既然已经对叶青有所改观了,那你以后记得对他好一些就是了。至于你们之间的感情,顺其自然就好了,时间会给你答案的。你还小,不用急着要看到什么结果。” 萧红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嗯,蔡姨娘,我明白了。” 正在谈话之间,叶重阳带领着一干人等来到了观赏台。叶青连忙起身恭迎,对待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叶重阳看到叶青这样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青儿,辛苦你了。”叶重阳拍了拍叶青的肩膀。 叶青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说道:“爹,您言重了,为爹分忧,这是我应该做的。” “呵呵呵,好,你有这份儿心,比什么都强。”叶重阳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去对众人说道,“诸位都坐吧,演武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149章 铺垫 在众人全都落座之后,萧乾则在得到叶重阳的允许之后,这才起身来到萧家安排的区域。见到柳正阳和蔡雨桐后一阵寒暄,由于在屏风后面,所以叶重阳没有注意到萧家那边还有两个绝世的高手。不过叶重阳也懒得去关注萧家的事情,毕竟有女眷在,用屏风挡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事情我已经听雪霏说了,方隐要代表萧家参赛,就麻烦两位在此屈身了。”萧乾说道。 “萧乾,你这话就见外了,雪霏和小绫儿给我们安排得挺好的,有吃有喝还有比武看,我在柳剑山庄的时候都没这待遇。”柳正阳摆摆手说道,“你可别太张扬了,我可不想被叶重阳叶城主发现身份,引起注意。” “是,这个自然不会。”萧乾点点头,“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让人来找我,我先回去城主大人那边了。” “请自便。”柳正阳冲他一抱拳。 “好说好说,你快去忙你的吧,我们在这里挺好的,什么都安排好了。”蔡雨桐也附和道。 再次跟附近的人交待好要好生伺候两位大侠,萧乾便回到了叶重阳的旁边坐下。 经过昨日第一天的比武,共胜出了三十二名弟子,按照惯例,由叶重阳出面先行讲话,然后公布今天的赛制。 和昨日的自告奋勇胜者入围不同,今日采取半车轮制淘汰赛,每个人要胜出两场,才可以进入明天的最终战,而输者即刻淘汰,也就是说最多可以有八个人才能进入最终战。不过叶重阳也临时宣布,将加入四名本地的高手,如果可以在他们任何一个人手下赢得一场,就可以直接晋级。同时也有一个莫大的好处,就是输给这四个人不会被淘汰,但每个人只有一次挑战机会,不过这对众人来说就已经是好消息了。 对于叶重阳临时加人的行为,基本上没有几个人表示不满。因为演武大会开了很多年,经常参加的人已经都知道这个惯例了。唯一不同的是,往日都是派出两个人,今日则是四个,所以擂台底下有一些师兄弟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哎,师兄,你说城主大人今天又多安排了两个人,会不会难度加大啊?” “不会的,不会的,你是不了解,我都参加过三次了。每次他派出来的都是自己花钱雇来的,没几个有真本事的,最后都是会输给别人,所以不用担心了,就是个炒热氛围的噱头而已。毕竟是一城之主,自家没有人参加,难以服众啊。”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这里面还有这些门道?” “你别听师兄说得这么肯定,据我所知啊,今年的演武大会来了这么多年轻才俊,想必叶城主肯定也请了不少高人呢。你现在轻视他们,等上了台去,就只剩下吃亏喽。” “我昨天就落败了,今天哪里有机会上得台去?我就是想看到比武精彩一些,能学到点儿东西嘛。” “平时叫你跟着师父认真修行,现在后悔了吧?” “师兄,你说这么多,你不是也没上场吗?” “嘿,我是替师父来看管你们的,我自己上去了,你们万一在这儿给我惹出事端来,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切,不就是怂了吗?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你的看管。” “你欠抽了是不是?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多学着点儿吧小子。不然以后放你进了江湖,不出半个月你就横尸街头了。” …… 擂台底下的众人听着这几位师兄弟的对话,并没有对叶重阳直接跳过昨天的比武然后加赛人手的事情感到反感,反而都觉得是个大好的机会。因为正常来说,想要晋级需要单独赢两场才行,但是只要赢过这四个人其中一个人一次,那就可以直接晋级了。这种能光明正大地抄小路走的好事,让擂台底下的人都摩拳擦掌,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要上场了。 叶重阳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过这次他心里有底,方隐和李鸿盛他是知道实力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程玖隆今天早上对自己说要加进来的一个镖师,另一个则是叶青的教师,即便是这两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输了也没关系,李鸿盛和方隐是不会输的,所以他这次格外地有信心。因此别人想说什么就让过他们说去吧,反正一切都用实力说话。 宣布完致辞和新的规则,叶重阳把擂台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昨天看守擂台的棍棒教头叶天,自己则回到座位上休息。 “爹,请喝茶。”叶青见叶重阳重新落座,连忙站起来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 叶重阳的脸上布满了肉眼可见的笑容,他对叶青这两天的表现很是满意,对于儿子这种一瞬间就长大的感觉很是欣慰。因此他笑呵呵的双手接过茶杯,示意叶青也坐下来:“好,青儿,你也坐吧。” “是。”叶青彬彬有礼地回应道,随即规规矩矩地又对所有人鞠了一躬,这才坐下。 周围的宾客不管是为了拍叶重阳的马屁也好,还是另有所图也好,都在叶重阳面前夸赞叶青的举动,这让叶重阳很是受用。 其实叶青自己心里很清楚,做这些都是萧雪霏给他支的招。因为昨晚叶重阳来找自己的时候,确实特意地提了一嘴洛轩的事情,虽然最后没再细问,但是他的心里就一直有一阵不安的感觉。因此到了早上的时候,见到萧雪霏后,就把自己的担忧对她讲了。萧雪霏便给他支招,就是从一开始就多在叶重阳面前展示自己的孝心,在众多宾客面前给叶重阳挣些面子。身为一城之主,最重要的就是脸面问题,因为之前叶青自己不争气导致很多人都知道叶重阳这个城主有个不成器的二儿子,所以叶重阳自己偶尔听到风言风语,便会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如今叶青如此积极表现,这下就彻底打消了叶重阳的顾虑。同时看到众宾客也对自己的儿子高看一眼,叶重阳自然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第150章 龙从云去 见一切事前的准备都妥当了,叶天冲身后点头示意。铜锣声响起,表示今天的比武正式开始。 演武大会的第二天,叶天站在擂台中央,对众人宣告,仍然是谁愿意第一个上谁就上。但是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人上场,并不像昨天一样,大家都自告奋勇地上场了。因为经历了昨天一天的比拼,三十二名胜出的弟子全都是各有所长,谁也不敢打包票自己可以一定胜过每一个人,所以都很谨慎。 看到如此冷场,叶天反而一笑,打算刺激刺激这些人,于是中气十足地说道:“诸位胜出的小友,昨日的表现十分精彩,让大家大开眼界。不过在我看来,是否有些过于老气了。今天的淘汰制度确实有些残酷,但是年少不轻狂不张狂,没有一腔热血,即便是胜出了,也会被我低看一眼。诸位大多是初入江湖,谨慎些并不是不对,但是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倘若如此唯唯诺诺,在小小的临安城就怕这怕那,想必这件事传出去,对诸位各自的门派来说,也不是什么露脸的事情。” 话音刚落,众人投来一片愤怒的目光,叶天其实说的不错,但是明目张胆地戳到了大家的痛处,还是让人面子上挂不住的。 叶天反而不在意这些,为了让演武大会顺利地进行,以确保自己可以拿到应得的报酬,这些众怒根本不算什么。 受了叶天的话语的煽动,当即就有一个人跳上了擂台。 “青龙山吴勇,请诸位赐教!” 和昨天一样,第一个出场的,还是青龙山的弟子吴勇。不管实力如何,这份勇气就足以让其余的人尊敬了。 看到吴勇是第一个出场,叶重阳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青龙山的,好!”叶天点点头,微微欠身,退到擂台的边上,说道,“吴少侠,请!” 吴勇对着叶天一抱拳,表示还礼。随即转身走到擂台中央,得意地看着擂台下的众人,声若洪钟:“不知哪位兄弟前来此赐教?” 擂台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数人都是摇头。降龙拳法是最纯粹的硬功夫,没有人有自信地可以接下吴勇的一套拳法。 “我来!”忽然吴勇背后传来一声高喊,随即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跳上了擂台。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此人竟然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只见他走到吴勇面前,抬头仰望着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壮汉,深鞠一躬,说道:“吴师兄,小弟前来讨教一番您的拳法。” 吴勇看到此人也是一愣,虽然身高差距悬殊,但是眼里丝毫没有轻视他的意思,擂台下的众人也都是投去钦佩的目光。 “赵师弟,客气了。”吴勇一抱拳,“我也正好想领教一下你们连云峡的排云掌掌法。” “程先生,此人是?”叶重阳见是一个少年出场,不禁好奇地问身边的程玖隆。 “昨天叶城主您有一段时间离开了,并没有看到。”程玖隆介绍道,“此人名为赵雨峰,来自偏远地区的一个小门派连云峡,善使一套排云掌掌法。” “哦?那我昨日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叶重阳用手挡住嘴,低声问道,“此人敢正面挑战吴勇,想必实力也是不俗吧。” 程玖隆摇摇头,解释道:“叶城主有所不知,赵雨峰的比武都是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挑战他的人都把他当成小孩子,基本上都没有发挥出全力,没出几招就直接被他推出了擂台之外,算不上参考。” “那他到底有多少斤两,就要看接下来的表现了。”叶重阳点点头说道。 吴勇和赵雨峰对面而站,互相行礼之后,各自摆出了架势。 铜锣声响,两个人都没有丝毫的废话,当即同时向着对方冲过去。 只见吴勇一拳在前一拳在后,使出一招“龙跃在渊”,一拳虚招打向赵雨峰的面门,实则一记实拳打向赵雨峰的小腹。 赵雨峰丝毫不畏惧吴勇凌厉的拳法,双掌也是一高一低,“嘭”地一声就挡住了两招直拳。但是吴勇占了身高力壮的优势,赵雨峰虽然是挡住了,但是随即身体受力向后倒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形。 晃了晃有些发麻的双手,赵雨峰不禁赞叹道:“昨天只在下面看,没办法直观地感受到吴师兄的拳法力道,如今一接触,果然名不虚传,颇有飞龙猛冲之势。” 吴勇却是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说道:“赵师弟,这排云掌果然也有些奇特之处。” 赵雨峰听他这么一说,神秘一笑,当即举起双掌,主动地冲向吴勇。 吴勇见状,却没有当即出拳,而是脚下腾挪,躲闪着赵雨峰的手掌。 擂台下的人见状都很奇怪,本来大家都对吴勇的实力心知肚明,他不像是那种会躲闪别人的招式然后趁机反击的人,为什么吴勇只出了一招后就不再出拳呢?这里面的个中滋味,只有吴勇自己知道。 刚才自己的双拳与赵雨峰的双掌一接触,就感觉到了不同。首先是出拳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结结实实的打击感,而是一种力量受阻的粘稠感,好像自己的拳头被赵雨峰吸了过去,本来刚好发力的距离反而变长了一些,使得力量散去了大半。但即便是这样,赵雨峰还是被打得连连后退,说明吴勇的力量还是很足。 吴勇还不出拳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赵雨峰的双掌吸住自己的拳头的同时,手腕一翻,掌心抵住拳头向上一挫,将自己的手腕推了一下。吴勇幸亏及时收招,不然的话会被自己的力道挫伤手腕。 别人没看出来,唯独坐在观赏台上的柳正阳微笑着点了点头,问身边的方隐:“方隐,这吴勇没有出拳,只在闪躲,你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吗?” 方隐摇摇头,谦虚地说道:“柳师叔,恕师侄眼拙,没有看出来。” “这也不怪你,你入世也不久,所以一些奇特的功法你不知道也正常。”柳正阳捻着自己的胡须说道:“这小个子使的是排云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奇妙掌法。名字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蕴含着借力化力的奥妙。” 第151章 龙破云来 “借力化力?那是不是就像太极?”方隐问道,“可以四两拨千斤。” 柳正阳摇摇头,说道:“非也,排云掌的借力化力和太极拳不同,太极拳是借力返力,四两拨千斤也是用自己的力量去调转他人的力量方向。而排云掌的借力化力,则是将力道完全化去,将它散去到别的地方。” “举个简单的例子吧。”看着方隐求知的眼神,蔡雨桐在一旁补充道,“你用鼓槌用力去击打鼓面,正常情况下会鼓槌会被鼓面弹回来。如果拿鼓面比作排云掌,就是不会把鼓槌弹回来的鼓面。不管敲鼓的力道有多大,全都会被分散到鼓面的四周,甚至会将鼓槌吸到鼓中。” “那这么说,排云掌就是天然的硬功夫克星啊?”方隐一边惊讶地看着场中被小个子赵云峰逼得连连后退的壮汉吴勇,“吴勇使的降龙拳法主打的就是一个硬。” “表面上看是这样。”柳正阳微微一笑,“但是排云掌失传多年,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个叫吴勇的已经把拳法练到了一定程度,所以时间拖的长一些,反而对他是有利的局面。” “您的意思是,排云掌有缺陷?”方隐好奇道。 “虽然随意破解他人的武学并散播开来是大忌,不过你算是我的师侄,不算外传。”柳正阳示意方隐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道,“排云掌理论上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掌法,但是它的弱点就是有上限。除非是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不然排云掌能够借力化力的次数是有限的。不仅是受到内力高低的影响,也受到练功本人的身体素质有关。这个小个子仅仅是掌握了技巧,并没有与之匹配的后续力道,因此不出十招,必定落于下风。” “是吗?”方隐转头看向还在躲避掌法的吴勇,看不出来有什么转机。 柳正阳哼了一声,认真地说道:“自古以来,只有云从龙,风从虎,龙飞在天上的时候是不会屈尊于云之下的。你继续看就知道了,师叔还会骗你不成?你要好好看,万一你漏了细节,到时候吴勇要是挑战你,有你好受的。” 听柳正阳这么说,方隐当即收起好奇心,认真地盯着看擂台中的两个人。 只见赵云峰还在挥舞着双掌,带起阵阵风声,一步一步地将吴勇逼到了角落里。擂台下的大部分众人见状不禁都暗自摇头,本来他们是看好吴勇的,没想到却被一个小个子完全压制。可是有一些有见识的,已经看到赵云峰的额头布满了汗水,然而吴勇却脸不红气不喘,没有被赵云峰碰到一下。 等赵云峰出到第七招的时候,吴勇突然发难,举起双拳就往赵云峰的脸上砸去。赵云峰心中暗喜,连忙举起双掌,打算故技重施,谁想到吴勇突然变招,猛地吸了一口气,两肘往上微抬,右手攥拳快速向前直击,左手开掌慢速横推,把赵云峰一下就推了出去。赵云峰脚下一个趔趄,向后倒退几步。 吴勇抓住机会,一击“时乘六龙”,双拳带起两道凌厉的拳风,直奔赵云峰的胸口。 赵云峰抬掌抵挡,试图再次借力化力。 吴勇忽地一笑,脸上露出十足把握的神情。只见他刚被赵云峰的排云掌吸住,便假装慌乱,紧步后退。赵云峰果然上当,脚步向前,打算追击。然而吴勇使出一记“双龙取水”,整个人转到赵云峰的侧面,由下而上,一拳攻其前,一拳攻其后,学着赵云峰卸掉他的力道,两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赵云峰的侧腹。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赵云峰的肋骨断裂,整个人被吴勇打飞,摔在擂台上滚出去约有五步远。 忍着腹部的疼痛,赵云峰一个鹞子翻身就重新站了起来。没想到眼前一道巨大的黑影已经迅速地逼近到了自己身前,只见吴勇举起斗大的拳头,毫不客气地将一套快速的短打拳法全都招呼在赵云峰的身上。 赵云峰强行举起双掌,使出排云掌的绝学“万象归云”,精准地抵挡住吴勇的每一拳,也试图散去他的力道。然而吴勇的拳越打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同时嘴里高声吼叫,仿佛有龙吟之势。赵云峰则越来越吃力,双掌已经开始发麻逐渐没有感觉了,两条胳膊也震得不住地颤抖,同时脚下已经失去了重心,不住地向后退着,以此来缓解吴勇打过来的力道。 从吴勇身上传来的这恐怖的压迫感,让擂台下的众人都看的脸色发白,由此可以想象的到身处在吴勇身下的赵云峰该是多么有压力。 赵云峰终于用力过度,支撑不过,双腿不禁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但是他没有摔倒地上,因为吴勇恰好收住了攻势,一把就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得重新站好。 看到赵云峰喘着粗气站在原地,双眼迷离地看着自己,吴勇松开拉住他的手,后退一步,抱拳说道:“承让了。” 赵云峰知道吴勇是放过了自己,所以只好强撑着勉强举起手,抱拳回礼道:“多谢手下留情。” 随即赵云峰一甩衣襟,跳下擂台,捂着自己受伤的地方,低着头灰溜溜地离开了这里。 叶天见状,走上前来,宣布道:“青龙山吴勇,对,连云峡赵云峰,青龙山吴勇胜!” 擂台下的众人不禁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和掌声,吴勇则大大方方地受用这自己赢来的荣誉。 “嘿,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柳正阳得意地看着方隐说道,“你小子要学的事情还多着呢。” “是。柳师叔。”方隐谦虚地回答道,“还请您多赐教一些。” “嗯,既然话都说出去了,我就再跟你说一点吧。”柳正阳指着吴勇说道,“这青龙山的后生,的确是现在一众小辈里的佼佼者,论拳法、身法、气功,均是一流高手的水平。不管是谁对上他,都要吃点儿亏。所以他的力道就超过了使排云掌的那小子,最后会赢也是注定的。” 第152章 二龙相见 “那柳师叔,在您看来,这吴勇是不是今天最优秀的了?”方隐问道。 柳正阳摇摇头,回答道:“怎么可能,我曾经见过下面的几位小友,他们可比吴勇要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那刚才您这一顿夸……”方隐哭笑不得地说道。 柳正阳摆摆手,说道:“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这吴勇的确是功夫学到了家,可是他仍然仅仅是突出了一个‘猛’字,所有的一切拳法都是这个方向。有句俗话叫做‘过刚易折’,柔韧的力道或者比他更为刚猛的力道都可以击败他。哪怕是你上去,随便用几招你师父教过你的拳法,也可以轻松地压制他。” 两个人说着,方隐就向擂台看了一眼,不禁摇头苦笑道:“还真让师叔您说中了。” 吴勇胜了第一场,打算一鼓作气、趁热打铁,于是他高声向擂台下询问第二个挑战者,打算继续赢下第二场。然而接下来一声高喊,让他脸色大变。 “我来!”随着一个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响起,观赏台上一个大汉猛地站起来,脱下身上披着的外衣,轻轻一跃就跳进了擂台上。 “在下临安城成兴镖局李鸿盛,刚才见吴勇小兄弟的降龙拳法如此精纯,因此特地向城主大人请令,前来赐教。”李鸿盛站稳身形,抱拳行礼。 吴勇转过身来,面对着李鸿盛,不禁就是一愣。那高大的身躯比自己还要强壮,和他一比,自己反而黯然失色。不过让他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的,还是李鸿盛不怒自威散发出来的气息,那是强者的气息。 李鸿盛仅仅是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足以让站在他面前的人,从心里便觉得他不可战胜。 擂台下的众人也都面带惊愕地看着李鸿盛,一时间擂台上出现了两个彪形大汉,瞬间就觉得擂台变小了一样。 叶天此时抬头看了坐在观赏台上的叶重阳一眼,后者冲他点点头,所以他立刻上前一步,站到两个人中间,抬手指着李鸿盛,对众人高声说道:“诸位,此人便是今天第一位由城主大人选出来的高手,这位就是我们临安城第一大镖局,成兴镖局的总镖头,李鸿盛李总镖头。” 擂台下的众人有认识李鸿盛的,不禁发出了惊呼之声。虽然一直听说过,但是由于常年在外押镖,很少可以见到他本人出现在城里。如今见了真面目,比想象中更加盛气凌人。其余的人也都投来关注的目光,双双落在李鸿盛身上。 李鸿盛见惯了这等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在叶天介绍完自己后,当即又抱拳对着擂台下的众人转了一圈,一边转圈一边说道:“诸位,欢迎来到临安城参加演武大会。受叶城主的邀请,盛情难却,特地来请诸位高人赐教。” 柳正阳也是眼前一亮,问道:“方隐,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成兴镖局的总镖头李鸿盛?” 方隐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他。昨日我们见过面,还切磋了几招。按照师叔您的说法,他的力道更为刚猛。” “此人不简单啊,如此庞大的身躯,落地却悄无声息,后脚不沾地,轻松也十分了得。”柳正阳观察了一下说道,“而且两腮努起,太阳穴鼓起,说话中气十足,站如钟、行如风,是一名高手。哎呀,隐居多年,不问江湖世事,没想到就连镖局这个行当都有如此绝顶高手了。” 方隐在一旁说道:“柳师叔,您说笑了,我全国各地行走多年,见过比您厉害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你才多大,见过多少高手?”柳正阳斜了方隐一眼,说道,“就算是剑圣师兄带着你走南闯北,在他面前自然没有是没有敌手的,但是比你强的人那可是有的是。而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我才不肯放松对武学的追求。你也是一样,别被这些世俗的事情经常缠身,要多精进你的武艺。不管是为了剑圣师兄的衣钵,还是为了你想帮助你师兄,变得越强,你才有更多的选择。” “是,师侄受教了。”方隐认真地低下头,聆听着柳正阳的训话。 看到方隐的情绪有些低落,柳正阳轻咳了一声,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说道:“其实你已经是江湖上的佼佼者了,天下第一神捕的名号可谓是名震中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在这方面,就连我和你师父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没能得到这等殊荣。所以你也不过太过妄自菲薄,这天下最后终究是你们的。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就该退出喽。” 方隐赔笑道:“柳师叔,您又在开玩笑了。您和蔡师叔这身体一年比一年棒,肯定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不奢求啦,只要平儿能顺利地继承柳剑山庄的衣钵,我们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蔡雨桐在一旁说道。 “对了,你帮我办个事吧。”柳正阳忽地话锋一转,对方隐说道。 “柳师叔,您这就见外了,有事您就吩咐,什么帮不帮的,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方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信地说道,“凡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一定做到。超出我能力范围的,我就找人去办。” “嗯,也没别的事情。”柳正阳指了指擂台上的李鸿盛,“你帮我安排跟他见面,我想跟他切磋一下。” “啊?”方隐瞪大了眼睛,“柳师叔,人家百忙之中才抽出时间来参加演武大会的,您再把人家伤个好歹的,以后走镖都耽误了。” “怎么了,你不是认识他吗?”柳正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安排我们见个面,之后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是。”方隐见拗不过柳正阳,只好点头答应。同时心里暗暗地为李鸿盛叫苦:李总镖头啊李总镖头,不是兄弟我害你,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被柳正阳盯上了,不死也得多层皮,只能保您自求多福了。 第153章 二龙相争 看到李鸿盛如此自然,吴勇不禁暗暗地吞咽着口水,心里腾起一丝紧张。他来之前就听说过李鸿盛,临安城成兴镖局的这位总镖头,基本上在官道上很有名。因为走镖大部分时候是走官道,一是为了躲避江湖宵小和飞贼匪盗,二是官道比较平坦而且客店很多,可以省下不少路程和盘缠。青龙山就在官道边上,来往的客商和江湖豪杰也不少,有时候在下山在路边歇息的时候就会遇到别人聊天的时候聊到一些传闻,其中就有李鸿盛的传闻。因此吴勇来之前就想着能否有幸见到这位传闻中的人物一面,没想到今天自己竟然和他对上了,难免很是紧张和兴奋。 想到这里,吴勇上前一步主动抱拳行礼,躬身说道:“李总镖头,在下青龙山吴勇,久闻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鸿盛见吴勇如此懂礼,很是高兴,笑呵呵地抱拳说道:“小兄弟客气了,那些传出来的事情都是朋友们的调侃,算不得数。” 叶天见两人正式对接上了,于是继续说道:“诸位听了,和刚才叶城主说的一样,只要有人可以赢得了李总镖头一次,便可以直接晋级。如果不幸落败,也不算作是淘汰,只是不能再挑战第二次了。” 擂台下的众人都无奈地在心里说道,就李鸿盛这架势,一但输了一次,哪里还有勇气挑战第二次? 叶天见众人有些气馁,看了一眼李鸿盛,后者冲他点了点头,于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诸位也不要灰心,鉴于诸位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而李总镖头是诸位的前辈,不管是阅历还是水平都是一流的高手,因此叶城主特地交代,只要和李总镖头比武之时,十招之内不落败,就可以判定为胜利。” “这怎么赢得了啊?”吴勇不禁摇头叹道,“还十招?如果我可以挡得住李总镖头的三招,都算是烧高香了。” “吴小友你先别忙,听我说。”李鸿盛伸出一只胳膊,说道,“我只用一只手,你看如何?” 本来这种行为在同辈中是带有侮辱性的,就是直接表达了对方不行的意思,但是现在擂台上的两个人就是明眼上就能看到差距,因此这个条件完全合情合理。 听到李鸿盛开出的条件,吴勇眼前一亮,狠下心来一咬牙,说道:“好!” “好,那么请两位准备好,铜锣声响,就可以开始了。”叶天对吴勇和李鸿盛都点了一下头,说完便回到擂台外面,示意后面准备敲锣。 “咣!”铜锣声响起。 和之前不一样,吴勇没有立刻冲上前去,而是在圈外缓缓地挪动着脚步,双拳自然摆出进攻的架势,眼睛紧紧地盯着李鸿盛,提起十二分精神,一丝都不敢怠慢。 “这样吧,既然今日与小友有缘,我便让你一招。”李鸿盛则是一直保持着面带微笑,只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原地等待着吴勇进攻过来。 “李总镖头,得罪了!”本来李鸿盛就比自己强,所以吴勇也不再客气,鼓起勇气,率先发难。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招“时乘六龙”直奔李鸿盛的心腹。 “来得好!”李鸿盛高喊一声,却也不闪躲,当即抬起右手,化掌为拳,正面迎击。 两个拳头对撞在一起,只听得“嘭”地一声闷响,吴勇的招式瞬间崩解,整个人被反冲的力道震得后退了两步,而李鸿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力道!”吴勇心中暗惊,看了一眼自己有些发麻的拳头,毫不犹豫地再次冲上前去。 “好小子,有种!”李鸿盛看到吴勇吃亏后并没有气馁,反而继续主动进攻,心里很是满意。 所以李鸿盛这次还打算让吴勇一招,仍然是只抵挡不反击。只见吴勇奋勇发力,双拳挥舞地密不透风,打向李鸿盛。李鸿盛则仅用手臂去抵挡吴勇的一只拳头,同时手腕上下翻转,以自己的拳头去和吴勇的另一只拳头对撞。 “嘭嘭嘭嘭……”接连不断的声音响起,吴勇的拳头越打越快,但是李鸿盛微微一笑,猛地用力一挥,拳头当即就打在了吴勇的脸上。 吴勇正打得起劲,忽地眼前一黑,鼻头一痛,随即自己就躺在了地上。于是当即就使了一招“龙战于野”,从地上一个扭身就重新站了起来,双拳直奔李鸿盛的双耳。 “来得好!”李鸿盛赞叹一声,直接一记直拳向吴勇的胸口打去。 吴勇本来觉得李鸿盛会闪躲自己的那一招,没想到他反而以攻为守,这一拳本来够不到自己,但是李鸿盛的手臂好像伸长了一样,马上就要击中自己的胸口了。心里惊呼一声:“通臂拳?”然后赶紧收势,同时变换招式,一拳在上,一拳在下,双拳画圈交叉,盘旋着就缠住了李鸿盛的小臂。但是从手臂上传来的一股大力还是推得吴勇不禁要向后倒。吴勇当即后撤半步,以右脚为重心,定住自己向后倒的身形,同时双拳化为爪,反扣住李鸿盛的胳膊,腰部一拧,试图借着这股力量顺势将李鸿盛拽动,想要将他摔过去。 “好一招密云不雨。”在观赏台上的柳正阳满意地摸着自己胡须,“但是力量还是差了些。” 吴勇的这一招变招极快,李鸿盛也是吃了一惊,当即脚下一松,虽然没被摔过去,但是离开了原地,被拽得向前迈了一步。 吴勇见没有把李鸿盛摔过去,当即就是一记铁山靠,将李鸿盛一下就推了出去,自己也从贴身近战中脱离出来。 后退了几步,站定身形,感受到吴勇的刚猛,李鸿盛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这些年来在力量上能和他抗衡的人屈指可数,昨天也是和方隐对打的时候刚活动开身体就结束了,一点儿都不过瘾。而且吴勇还很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李鸿盛对吴勇说道:“小友果然有豪杰之资,让招已毕,接下来请小心了。” 第154章 潜龙勿用 李鸿盛活动了一下手脚,浑身的骨头都是一阵响动,好像才刚睡醒一样。吴勇这才意识到,李鸿盛刚才根本就没有认真地对待自己,现在这才彰显出真正的实力。 “吴勇小友,小心了。”李鸿盛收起微笑,淡淡地说道。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配上李鸿盛认真的表情,让吴勇听到后心里就是一惊。 只见李鸿盛话音刚落,整个人大跨步地就向吴勇走去。速度不快,但是气势骇人,压迫感扑面而来。吴勇连忙摆出防御的架势,一招“龙战于野”随时准备招架上中下路,不管李鸿盛从哪一路攻过来都有办法拆档。 李鸿盛见吴勇使出这一招,知道吴勇打算后手转守为攻,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一记弓步冲拳直打吴勇的中路。吴勇当即双拳回收,交叉举到胸前,挡住了李鸿盛的这一记重拳,同时向上一抬手肘,肩膀侧歪,用手肘去击打李鸿盛的手腕。李鸿盛当即也向上一抬手臂,让吴勇的这一记肘击超出了它原本的距离,散去了大半力量,随即一扎马步,拳头张开变为手掌,手臂用力向下施压,立刻就把吴勇的双拳压到了膝盖以下的高度。 吴勇双臂齐用力向上猛抬未果,老老实实地被李鸿盛压低了身体,忍不住单膝跪地支撑身体,以防自己再次摔倒。 李鸿盛使得就是通臂拳法中很常见的一招“马步压掌”,但是时机抓得好,再加上力量太大,让吴勇没有办法脱离。 吴勇见自己被压制得死死的,实在没有办法挣脱,立刻强行提起一口气,腰部用力一扭,使出一招“神龙摆尾”,整个人在下路一个旋转,同时腿上一记横扫踢向李鸿盛。因为李鸿盛是扎马步的姿势,所以吴勇这一脚的高度刚好就在李鸿盛的太阳穴处。 眼看吴勇一脚踢来,李鸿盛立刻变招,使出一记“马步架打”,单臂立起,举在脑袋的侧面,挡住了吴勇的这一脚。 吴勇只觉得这一脚踢在了铁棍上一样,就知道出招失败,当即向后一踹。李鸿盛再次格挡,吴勇踹到了李鸿盛的手臂上,同时借力一蹬,整个人向前跃起,跳到战圈之外。 刚转身准备站起来,吴勇自以为远离了李鸿盛,一抬头,只见眼前一暗,李鸿盛竟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同时一记马步冲拳直奔自己胸口而来。吴勇躲闪不及,迫不得已只得双手交叉挡在胸前。 “破!”李鸿盛大吼一声,一记重拳结结实实地就打在了吴勇的手臂上。 吴勇只觉得两条胳膊像是被大铁锤砸中了一般,当即就松开了,同时胸口传来一股巨力,把自己撞飞,两条腿都离开了擂台表面。 李鸿盛的这一拳,一下子就把吴勇打飞了,吴勇就像一个装满东西的麻袋一样“呼”地一下就被扔下了擂台,砸倒了很多观战的人。 猛!擂台下观战的众人看到李鸿盛的表现,脑海中只有一个“猛”字。和吴勇比起来,这两人就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同样的风格,差距有多大很明显地就能看得出来。 倒下的吴勇被赶过来的青龙山的人七手八脚地扶起来,此时身材高大的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棕熊,颤抖的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嘴角流出了鲜血,另一只手扒住旁边的人,才不至于摔倒。 李鸿盛站在擂台上看到吴勇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利落地收势,抱拳微微欠身道:“吴勇小兄弟,降龙拳法果然名不虚传。倘若假以时日,我未必就能占到便宜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吴勇稳了稳心神,示意旁边的人松开自己,强撑着也抱拳还礼,眼神里充满着不甘,但还是按照规矩说道:“多谢李总镖头指点,一直都听说您的盛名,今日有幸和您过招,晚辈吴勇受教了。” “嗯,好小子,能接住我这使了八成力道的一拳,还可以站起来的人还真不多。”李鸿盛笑道,“这样吧,如果你不急着走,等演武大会结束后,去我那成兴镖局坐一坐如何?” 吴勇听到这话,就是眼前一亮,立刻回答道:“多谢李总镖头,晚辈愿意前去拜访。” “嗯,那我就期待小友的到来了。”李鸿盛点点头。 叶天见吴勇已经跌下了擂台,而且受的伤也不算轻,短时间内应该是再无力可战了,因此就走上擂台,宣布道:“青龙山吴勇,对,成兴镖局李鸿盛,李总镖头胜!当然,和之前说的一样,吴勇虽落败但不算淘汰。接下来,还有人要挑战李总镖头的吗?” 李鸿盛面带微笑地站在擂台上,看着擂台下的众人都面面相觑,过了半晌,竟无一人敢上台。想想也是,吴勇就没几个人敢挑战了,看到李鸿盛仅用一只手就轻松地将吴勇击败,更没人敢上去碰一碰他了。 看到这种情况,李鸿盛只好转身对叶天说道:“叶教头,看来大家都是为我着想,想让我休息一下,不然的话车轮战还是很消耗体力的。这样吧,我先下去休息,如果有人愿意出战,我再回来便可。” 叶天听到李鸿盛这么说,既给足了擂台下所有人的面子,也避免了场上尴尬的情况,于是很高兴,便笑着说:“既然如此,那就请李总镖头先回到座位上休息吧。” 李鸿盛便抱拳对着所有人再施一礼,脚下一蹬,施展轻功,整个人背着手轻松地从众人的头上飞过去,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下,落到观赏台上。然后他来到叶重阳和程玖隆面前,分别施了一礼,说道:“城主大人,程先生,在下献丑了。” 叶重阳乐得合不拢嘴,刚才就在上面忍不住跟着众人鼓掌了,这压倒性的胜利让他倍感轻松,于是便站起来对李鸿盛说道:“好,李总镖头果然英勇,好啊,也让吴勇留了下来,甚好!” 连说了三个好,叶重阳的满意肉眼可见。李鸿盛看了一眼程玖隆,程玖隆也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城主大人过誉了,您交代的事情,自然不敢怠慢。” “好,李总镖头,请去休息吧。”叶重阳伸手作“请”势。 “多谢城主大人。”李鸿盛还礼道。 第155章 主动挑衅 李鸿盛回到座位上,松了松刚才上场前系紧的扎带,接过手下递来的一杯茶,一饮而尽。他转头看向萧家所在的地方,只见方隐也在看着他。两个人会心一笑,都点了点头,便再次把注意力转到擂台之上。 叶天站在擂台上,请下一位比武人士上台。只见黄影一闪,一名小道士登上了擂台,此人穿着一身黄色的道袍,戴着一顶五岳冠,身后背着一柄青钢剑。他飘然而来,手里还结着道印,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只见他微微欠身,一撩道袍,对着擂台下的众人说道:“青云观方一风,请诸位师兄师弟赐教。” “哦?原来是天丰道人。”叶天微笑道,“您昨日比的是兵器,今天还是兵器吗?” “叶教头折煞晚辈了,那称号不过是虚名而已。”方一风恭敬地说道,“我自小修行的就是降魔剑法,倘若比其他,就是我的弱项了。” 方一风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伸手向后背上的剑鞘一拍,青钢剑当即出鞘,在空中舞了一个剑花,精准地落在他的手中。简单地一亮相,便引起众人的一次惊呼。这一下既是彰显自己的实力,同时也是给想挑战他的人一个下马威。 “嘿,这小道士,看起来一副脱离凡尘的样子,实际上心里还有几分傲气。”方隐站在观赏台上,看到方一风如此出剑,不禁连连咋舌,“哎呀,一上场还耍了个花活。” “青云观算是历史很悠久的道观了,据说已经传承了几朝几代,足足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柳正阳说道,“我和师妹行走江湖的时候,去过几次青云观,可以说整座道观足以称得上是‘大气磅礴’这四个字。再加上青云观每年来往的宾客也是浩如烟海,从那里出来的人多少都带点儿俯瞰天下的傲气也是正常。不过你也别轻视他,方一风这小子的名号叫做天丰道人,这两年有来订兵器的客人跟我提起过他。此人年纪轻轻,但已有不俗的实力,手里的那柄青钢剑据说是第一次下山时随手从贼人手里夺下来的,是最普通不过的剑。即便是这样,没有趁手的利器在手,他的降魔剑法也足够称得上是剑法中的一流了。” “原来这小子这么厉害?怪不得一脸傲气。”方隐好奇道,“那他竟然会来参加这样的演武大会,就很稀奇了。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屑于参加这等事情。” “事出有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出现在这里。”柳正阳捋着自己的胡须说道,“我听说此次演武大会的奖品中有一柄惊鸿剑,可能他还是想抄一把趁手的兵刃吧。” 在两人谈话的空当中,有人就已经跳上擂台去挑战方一风了。同样也是使剑,可是没过几招就被方一风轻松地抵住喉咙,只得认输落败。 “还挺快,果然和师叔您说的一样,实力不俗啊。”方隐看到方一风不消片刻就胜出了,不禁称赞道,“可能比得上师兄的七八成功力吧。” “方隐,你有兴趣吗?”柳正阳指了指方一风,“我看你有这意思。” “嘿嘿,师叔,您别这么说,我是使刀的,他是用剑的,这怎么比啊。”方隐摊开双手说道,“剑以刺、削、切为主,刀则以劈、砍为主,不是一个路数啊,而且我这烈鸿比那普通的青钢剑要好太多,不大公平吧。” “这你就说错了,只要上了擂台,一切都是公平的。”柳正阳摇摇头,说道,“不论是兵器还是拳脚,对于高手来说都是身体的一部分,兵器乃是拳脚的延伸,运用的好的话自然是浑然一体的。” “师叔,那我也没机会了。”方隐指着擂台上说道,转眼间,方一风又击败了一名手持双锤的挑战者,手里的青钢剑如同杆秤一样,轻松地就拍打在那人的手腕上,然后一晃剑身,将双锤挑飞,同时飞起一脚,把挑战者踢下擂台。 连胜两场,方一风已经完胜了,成为今天第一位晋级明日决赛的人。 正在这时候,叶天走过来宣布方一风获胜,同时请他下去休息。但是方一风却伸出手做了一个“且慢”的手势,同时指着观赏台上的方隐说道:“上面可是中原第一神捕方隐方捕头吗?可否下来一见?” 方隐当即就是一愣,这小子怎么指名道姓地找上我来了? “嘿,怎么样?你不找人家,人家找你来了。”柳正阳在方隐身后幸灾乐祸地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看你小子也该倒次霉了。” “师叔,您就别拿我打镲了。”方隐哭笑不得,“不是,我也是头一次见到他啊,之前没有过什么交集。” “行了,都被人找上门了,岂有不应战之理?”柳正阳正色道,“你且去就是了。” “是,柳师叔。”方隐也收起轻佻的态度,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摸了一下腰间的烈鸿刀,就打算下场。 “你且慢。”柳正阳叫住他。 “柳师叔,请问还有什么吩咐?”方隐转过身来问道。 柳正阳解下自己的佩剑,递给方隐:“你拿着这个上去,用烈鸿刀的确有点儿不太公平,你就用我的剑吧。” “哎,遵命。”方隐也不客气,双手将剑接过来。 因为柳正阳说的很对,烈鸿刀的品质属于宝器中的宝器,除非是像柳正阳和上官海这样的用剑高手,以气为主,剑不是主体,不然一般的凡铁碰上烈鸿刀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折损。 “刚好也趁机看看你小子的剑法。”柳正阳的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要是你表现不好,我可就跟剑圣师兄汇报了。” “得,您就瞧好吧。”方隐一缩脖子,把烈鸿刀解下来交给萧雪霏保管。随即拿着柳正阳给他的剑,轻轻一跃就跳到了擂台上。 擂台下见方隐出现,均是一阵骚动。因为方隐在江湖上的名号还是很响的,多少人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一见,果然是英雄豪杰。 第156章 针锋相对 方隐的身份,不仅是中原第一神捕,还有让江湖人士最为羡慕的是,他是剑圣上官海唯一的徒弟。当然外人都不知道方隐有一个师兄,所以就更唬人了。再加上方隐长得还算英俊潇洒,配上那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和自信的气质,让大家都不怀疑他不是传闻中的方隐。 方一风见方隐出来应战,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方捕头,久仰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是叫方一风吧?我怎么不记得我们曾经见过,你好像跟我很熟的样子似的。”方隐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方一风一笑,回答道:“方捕头,实不相瞒,我来此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家师派我来调查最近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无忧剑客一事,二来呢,我也听说方捕头在临安城,就想找机会和你切磋切磋。因此在叶城主的安排下,他跟我说今日你会出场。” 方隐心里嘀咕道:竟然是和师兄有关,这下要谨慎一些了。还有,原来安排自己出场是叶重阳干的好事,果然让自己来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看来是对自己起了疑心,想用高手拖住自己。 想到这里,方隐说道:“方兄,你我本是同宗同姓,今日相见也是缘分。既然你有要求,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在这里就来领教一下你们青云观的降魔剑法吧。” “多谢方捕头首肯,可是……”方一风微微侧头看了看方隐手上的剑,问道,“我听说方捕头善使一口宝刀,唤名烈鸿,不过你现在拿的可是一柄剑而已。” 方隐见他这么问,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顺势说道:“哎,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我且问你,我的师父你可曾听闻?” 方一风回答道:“江湖第一高手,剑圣上官海,那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没错,师父他老人家是剑圣,所以我身为他的徒弟,用剑不是很正常吗?”方隐晃了晃手里的剑,“我用刀反而才奇怪吧?” 方一风眉头一皱,知道方隐在打趣自己,于是拉下脸来说道:“方捕头,你是不是在小看我?我诚心诚意请你赐教,希望你可以全力应对。” “哎哎哎,怎么说两句话就要急眼呢?”方隐看到方一风如此傲气,虽心有不满,但脸上还是挂着微笑说道,“你放心,我既然肯出战,自然是全力以赴。不然我若是输了,丢的不只是中原第一神捕的名头,还有我师父剑圣的名号,你说对吗?” 方一风听到方隐这么解释,再回头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于是眉头便舒展开来,手里的青钢剑挥舞了几下,摆出标准的剑势,对方隐说道:“那就请方捕头赐教了。” 叶天见两个人要打起来了,连忙上前解释道:“方捕头,方一风是已经胜出了,但是他……” “叶教头,没关系。”方隐打断他,低声对他说道,“人家青云观的高人来咱们这演武大会,已经是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情了。既然他是冲着我来的,咱们自然要满足人家的要求不是吗?而且叶城主特地邀请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不服约束的人的,你就请好吧。” 叶天见方隐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自己也被逗笑了,不住地点着头说道:“好,那就交给您了。” 方隐点点头,再次示意叶天,让他放心。 忽然一个人从擂台外匆匆走来,走到叶天身边耳语了几句,又指了指观赏台上的叶重阳。叶天一边听着,一边看了一眼叶重阳,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于是叶天也点了点头,走到擂台中央,对众人宣布道:“诸位,现在应天丰道人和方捕头的双方要求,特地加赛一场。叶城主也交待了,若是天丰道人再胜一场,就将给予额外的奖励。若是方捕头获胜,天丰道人则按照规则正常晋级。” 擂台下的众人都很高兴,反正不是自己上去比,方一风和方隐都很强,谁上去都没把握可以赢。不如自己坐在下面看两个高手对决,还可以学习到精妙的招式,何乐而不为呢?因此众人都拍手叫好,期待着看两强相斗。 铜锣声响,比武开始。 方一风并没有直接进攻,而是迈着方步,在圈外游走,手里的青钢剑的剑尖直指方隐。 方隐则手持宝剑,站在原地看着方一风,脚下缓慢挪动,让自己始终正面对着方一风。 方隐没有率先出招,嘴里却开始说道:“你不就是想领教一下剑圣的剑法有何精妙之处么?我干脆给你讲讲吧。不过你不用担心,听得懂是一回事,能不能躲得开又是另一回事。” 这句话明显就是在挑衅方一风,试图用言语激怒他。然而方一风虽然傲气十足,但举起剑后就变得十分认真谨慎,丝毫不受影响。 擂台下的众人听到方隐这么说,反而是一片哗然,因为大家都听说剑圣厉害,还真没几个人见过他老人家本尊,更别提什么剑法了。今天方隐来这么一句,立刻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眼巴巴地看着方隐,生怕漏了一点信息。 “柳叔叔,方隐这是要干嘛?”萧红绫在观赏台上也听到了方隐的话,不解地看向柳正阳,“他这么一说,不就是把剑圣他老人家的剑法交给别人破解了吗?” 柳正阳笑呵呵地示意萧红绫坐好,说道:“小绫儿,你还别说,你现在的想法还真就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只要方隐吃了个瘪,就是他们的狂欢。” “那是不是该阻止他啊?别让他什么都往外说。”萧红绫没敢坐下,反而露出焦急之情。 “没事,没事,方隐他这是在那里用计呢,胡说八道的。”柳正阳摆摆手说道,“一会儿你要是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的,其实全是书上看到的废话。若是真正有两个人厮杀在一起,开打之前哪还有心思说这么多废话,还不如赶紧给别人一刀就完事了。” “哦,原来是这样。”萧红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157章 轻松写意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萧红绫看着一点儿也不着急的萧雪霏,好奇地问道:“姐姐,你怎么笑的这么开心?难道你就不担心方隐输掉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论实力,论阅历,方隐都在方一风之上。你别看他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肯定是有十分的把握,所以才在那里开玩笑。”萧雪霏微笑着回答她,“而且你还记得爹说过吗?做人要谦虚谨慎。这位道士如此盛气凌人,傲气十足,空有高深的道行,实则徒有其表。想必他以前的生活中过得很顺利,未曾碰过壁。真正有实力的人,不会如此张扬。君子藏器于身,待之而动。” “什么君子,什么藏起来的?”萧红绫听得一头雾水,“姐姐,现在不是在说比武的事情么?君子应该是在说读书人吧。” 萧雪霏一笑,耐心地解释道:“君子是指一种态度,而并非特定的人群,温良谦恭,彬彬有礼,行事坦荡、光明磊落,均是君子之相。你以后多跟叶青读些书,自然就会懂得了。” “哦。”萧红绫点点头,不再插话了,把注意力转向擂台上的两个人。 “刚才听叶教头说,你号称天丰道人是吧?”方隐脸上挂着微笑,手里的剑的剑尖斜着指向地面,“当心交手之后,变成‘大王道人’。” 方隐这句话是让方一风小心头顶被自己削去顶部,开了个小玩笑,哪知道在方一风耳朵里,这句话就是宣战书。 “方捕头,你不必逞口舌之快,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话音刚落,方一风一撩道袍,提剑就刺了过来,直刺向方隐的胸口。因为不知道方隐到底有多厉害,所以方一风丝毫不敢放松,上来就拿出百分之百的气势,手中的剑挥舞得密不透风。 方隐见方一风奔自己的中路而来,没有回应自己,而且攻势迅猛密集,只好一边让自己随时可以正面对着他,一边躲闪着方一风的攻势,嘴里则继续说道:“师父曾对我说过,剑,乃百兵之祖。用剑之人,多为君子之相,其两侧开刃,中间平整,平时隐于剑鞘之中,多以圆润见长。” 方一风完全不听方隐在耳边叨叨,专注地挥舞出每一剑,寻找着方隐的破绽。方隐则只是辗转腾挪,虽然是让方一风近了身,但没有让他占到一点便宜,也就是说一招也没有打中。 似乎是故意地,方隐躲着躲着,就向右趔趄了一下,露出了左边的破绽,方一风当即刺过去,但是方隐微微一笑,手腕一翻转,把剑就立了起来,刚好用剑身抵挡住了方一风的剑尖,而且他嘴里也没闲着。 “不过用剑之人又并非全是君子之相,你且看这剑身。”方隐一边说着,一边立起剑身,精准地将方一风的剑挡住,“通体由凡铁铸成,且经过不断地捶打,才有如此平整的样貌。” 方一风眉头一皱,变换剑招,一剑削向方隐的手指。 “因此剑刃出用砥石打磨,外圈锋利。”方隐则不紧不慢地一边说,一边一侧身,躲过这一剑,然后手腕一抖,手里的剑直刺向方一风的脖颈,“所有侵犯到安全距离的人,就会被其无情所伤。” 方一风吃了一惊,没想到方隐突然进攻,速度之快,只觉得喉头处一凉,连忙后撤几步,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逼退来犯之人后,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给他一个教训、正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吃我一剑!”方隐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些,手里的剑舞了一个剑花,迈着步伐,冲向方一风,不给方一风喘息的机会。 只见方隐的剑一瞬间就到了,方一风连忙挥剑格挡,但是眼前的剑忽地一晃,又消失了,就连方隐都矮了一头。紧接着还不等自己反应过来,小腹一痛,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方隐的肘击。 方隐哪里会真的用剑,他刚才一边说一边刺激方一风,就是用剑当幌子,虚晃一招,整个人靠近方一风的下半身,手里的剑一收,一记肘击打在方一风的小腹上。随即又向上猛地一起身,握着剑的那只手用剑柄直接就戳中了方一风的下巴。 因为刚好挨了一记重击,方一风的身子因为疼痛向前弯曲了一下,突然下巴又挨了一记重击,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方一风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整个人双脚离地向后倒去,摔倒在地。 方隐当即向后跳出圈外,手里的剑随意又挥舞了几下,表示自己刚才是用了剑的。随后,说出了这段话语的结束语:“师父说过,用剑的最高境界就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人剑合一。不知道这位青云观的天丰道人,可否认同啊?” 躺在地上的方一风刚刚缓过神来,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脸上尽显尴尬之色。当着这么多人栽了面子,他还是头一回,因此脸上有些挂不住,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 眼含怒意的方一风盯着方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刚才根本没用什么剑法,除了闪躲的身法,剩下的只有步法和拳脚,就这还敢自称是剑圣的徒弟?” 这种话根本刺激不到方隐这种老江湖,挑衅什么的一直都会有,要是每一条都去斤斤计较,他也不会是方隐了,因此面对方一风的刺激,方隐双手一摊,表示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反问道:“我师父是剑圣这件事众所周知,我之所以不用剑法,可能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吧,大概是没碰上值得使出我师父教给我的剑法的对手。你们青云观的降魔剑法,降魔、降魔,我又不是魔,可能咱俩的相性不好吧。” 这一番妙语连珠,对方一风来说,不仅伤害性极高,侮辱性还极强,气得他本来就白皙的脸庞反而有些发黑,看向方隐的眼神里好像也藏着两把利剑,从嘴里蹦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方捕头领教一下我观真正的降魔剑法吧!” 第158章 惊鸿一剑 经过交手,方隐自然也感受到了对面的方一风也是留了后手,刚才虽然使出了全力,但是剑法都是很常见的招式,完全不是自己所听闻过的什么降魔剑法。看到方一风这才认真起来,方隐也收起了放松的心态,提高了警惕,不过脸上的微笑还保持着。 放完狠话,方一风举起手里的青钢剑,先是直指向苍天,另一只手呈剑指立在胸前,随即青钢剑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倒着的八字型,横在眼前,眼神也比刚才更加精神灼灼。口中念念有词,运起内力,气势瞬间涨了数倍,压迫感一下子就溢了出来。 本来擂台下的众人还在因为方一风被方隐一番戏耍而狼狈倒下,在互相窃窃私语地嘲笑着,忽然就觉得方一风的背影高大了一些,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使得离得他较近的人都立即噤声,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尊手持兵刃的修罗,面对着世间一切邪恶,只会杀伐果断。 “嗯,这才像点儿样子嘛。”方隐点点头说道。 不过方隐手里拿着剑,有些犹豫,因为他确实没怎么潜心修习过剑法,要是对付下平常的江湖宵小那倒没什么,足够用了,但是面对用剑高手,还是习惯于用刀。烈鸿刀法虽然可以脱离烈鸿刀使用,但是也是要搭配刀的,剑的话在构造上就与刀有很大的差别,而且柳正阳给他的这柄剑即便是质量上乘,但用力过猛的话还是会折断的。 正在犹豫之时,方隐的目光落在擂台下众人中的一个人身上,就是自己的师兄洛轩。两个人基本上算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和动作就会明白对方的意思。连忙使了个眼色,又冲方一风努了努嘴,手里的剑换了个姿势,投去求助的眼神。 洛轩被叶三安排在不怎么显眼的位置,也是为了在上场前避免引起过多的怀疑。看到方隐和自己对视,又使了几个小动作,洛轩便当即明白了方隐的意思。他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感慨道:唉,方隐这小子,让他刀剑并修,就是不听。这下要吃亏了,上场还用剑。 但是放着方隐不管也不好,毕竟也关乎到自家师父剑圣的门面,于是他便抛开杂念,举起双手,先是一只手摊开平放,另一只手呈剑指状绕着手掌转了一圈,随即向前一捅,又向上一指,点了点头。 接收到来自洛轩的临时指点,方隐恍然大悟,心里说道:原来还有这一招!我都快忘记了,多亏了师兄在这里,不然的话只能以剑代刀了。 打定主意后,方隐便信心十足了,专心对付眼前的强敌。凌厉的气息从方一风身上不断传来,方隐也运起内力,不甘示弱,在气势上与其抗衡。整个人在众人眼里就像是一位持剑天王,俯瞰着世间的凡人,随时准备用手中的剑荡平一切来犯之敌。 虽然擂台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动,只是僵持着,但是擂台下的众人已经感受到了极度的压迫感,本来热闹的演武场瞬间沉寂了下来。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猛烈的到来,将一触即发。 这次反而是方隐率先发难,手里的剑向前一挥,一道剑气划着半月状的弧形斜着就飞向方一风。方一风当即将手中的青钢剑连挥两下,两道剑气交叉着向前飞出,与方隐发出来的剑气撞在一起,瞬间抵消。 一股气浪从擂台上掀了起来,让离擂台最近的那一圈人都不禁向后仰着身子。但是擂台上的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受到这气浪的影响,均是手持利剑,迅速地贴身近战。两柄利剑上下纷飞,你一招我一式地在“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中化为了道道残影,打得有来有回,不是单纯的一个人进攻一个人防守,而是都在每一次交战中寻找机会进攻。 一开始,一般人还看得清宝剑的样子,到后来方一风和方隐两个人僵持不下,就都开始加快速度,两柄剑仿佛消失了一样,两个人就像是在近战用拳脚贴身短打,煞是精彩,引得擂台下阵阵的欢呼声。 方一风惊讶于方隐的实力的同时,突然后撤半步,方隐的剑失去了目标,一剑顺着方一风的袖子就划了下去。“嗤啦”一声,方一风的左手袖子被整个削碎,但是方隐却因为击中了目标而导致身体前倾。方一风这一招,是以退为进,舍弃了先手的机会,先让方隐击中自己,随即立刻反击,一剑就横扫向方隐的脖颈处。这一招“插标卖首”算是降魔剑法里最为利落干脆的一招,丝毫不拖泥带水。 锋利的剑刃闪着寒光直奔方隐,方隐自知中计,但不退反进,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挡不下来,起码喉咙要被割开,但强行要抵挡下来,可能会失掉一条胳膊,因此他想到了刚才洛轩对自己演示的手势,脚下一错,向前猛冲,往方一风的怀里扎去。 方一风没想到方隐没有闪躲,也没有格挡,反而是不要命一般地向前冲过来。在他的认知里,人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本能地会产生躲避的意识,然而方隐却控制住了这个本能。不顾自己削向方隐的剑,方隐手里的剑却也奔着自己的脖颈而来,难得他打算两败俱伤?方隐这一招逼得方一风一咬牙,强行中断招式,整个人向后一下腰,以一个大虾侧卧的姿势躲过了这一剑。紧接着脚下一错,一个转身接小跳就又后撤了一步。可是当他站稳身形,却发现方隐不见了。猛地一回头,也是不见方隐的身影。 方一风正在纳闷,忽然心里一惊,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在阳光的照耀下,一个身影自上而下坠落。正是刚才消失的方隐,他手中的剑一偏转,折射出一点白光,闪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导致他本能地一眨眼。 “惊鸿式!”听到方隐一声高喊,方一风再次睁开眼睛,就见一道白光直奔自己而来,速度之快犹如闪电一般,同时还伴随着破空的呼啸声,就像一只鸿雁发出的鸣叫,刺破这朗朗苍穹。 第159章 虽败犹荣 慌乱之中,方一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抵挡,他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剑法。就在犹豫之间,方隐手里的剑已然到了,直奔方一风的胸口。“嚓!嘭!”地连续两声,方一风被飞下来的剑射中倒地,激起大片的尘埃。 擂台下的众人被震惊得也忘记了刚才的欢呼喧闹,都紧张地看着擂台上的情况。尤其是青云观和方一风一同前来的人,都互相拉着对方往擂台上跑。 这个时候,方隐才从天上落下来。尘埃散去,走到方一风的面前,看到他紧闭双目,双腿之间插着自己的那柄剑,不禁莞尔一笑。 伸手把剑拔起来,用剑身拍了拍方一风的腿,说道:“起来吧,别装死了。这是比武,不是厮杀,我怎么会用这招杀你呢?” 方一风听到这话,才睁开眼睛,抬头看到刚才感觉中了剑的地方,发现那里只是衣服破了,自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才舒缓了一口气。 擂台下的众人一看没有出人命,这才反应过来,全都爆发出喝彩声和掌声,高喊着“神捕!”“剑圣!”等名号。方隐则大大方方地将剑收起来,抱拳对着所有人行礼。 “呵呵,都是天丰道人手下留情,我方隐在此献丑了,多谢,多谢。”方隐笑呵呵地说着,又看了洛轩一眼,投去感谢的眼神。洛轩则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回应。 方一风慢慢地站起来,低着头对方隐抱拳行礼,一扫之前的傲气,毕恭毕敬地说道:“多谢方捕头不杀之恩,剑圣前辈亲传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招惊鸿式就足够令人震惊了,很难想象还有其他精妙绝伦的招式。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之前言语多有得罪,还请方捕头恕罪。” 说着,方一风就要单膝下跪。 “哎,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你天丰道人有道行在身,不必如此多礼。”方隐连忙走过去,双手一抬,托住他要下跪的姿势,“本来也是比武嘛,怎么能出现你死我活的局面呢?而且你只是在优越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没有过多地接触过江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以后经历得多了,自然就懂得了。” “多谢方捕头指点。”方一风感激道,这些话确实没有人对他说过,因为在青云观,他是年轻一辈里最优秀的,甚至不输很多前辈,因此很多人打不过他就都放纵于他。还好方一风本人心肠不坏,只是有一些傲慢,在方隐看来只要多碰碰壁,他就可以变得更好。 “方捕头胜!”在众人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叶天宣布了胜负的结果。 叶天宣布完结果后走过来,对方隐和方一风说道:“那,两位,既然胜负已定,不如就先下去休息吧。” “多谢。”方一风这时候也不抢叶天的话了,而是抱拳对他行礼,搞得叶天一时间看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个人发生了巨大的反差变化,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那正好,刚才那一招也好久没用了,我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方隐见机会来了,故意大声地说道,也让洛轩听到。 洛轩立刻意会,看来方隐要单独去行动了,接下来自己要上场把比武场炒热才行,让别人把注意力从方隐身上移开。当即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正在观赏台上看着自己的叶三,连忙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叶三看到洛轩呼唤自己,便点了点头,立刻走到叶青的身边,俯下身子靠到叶青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叶青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叶三退下。 “方捕头,不如到我那里休息一下,我还想向您讨教一下剑法的精妙之处。”方一风看到方隐打算回去,便连忙发出了邀请。 “下次吧,我亲自到青云观拜访。”方隐要单独去办事,所以拒绝了方一风的邀请。 “好,那我就到时候恭候方捕头大驾光临了。”方一风也不勉强,他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方隐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情。 方隐微微一笑,冲他抱了个拳,轻轻一跃,像李鸿盛一样从众人头顶上飞过,回到观赏台上。先是到叶重阳面前问安,顺便请求找个房间休息。叶重阳把方隐刚才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十分满意,因此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程玖隆则透过面具看着方隐,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乾倒是有些疑惑,知道刚才的比武虽然激烈,但是不至于让方隐会觉得累。不过以他对方隐的了解,想必是要做什么事情,自己也就不多问了。 叶青这时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过来,对叶重阳说道:“爹,我已经派人安排好了,可以让方捕头好好休息。” “嗯,不错,青儿,你干得好啊。”叶重阳点点头,对于叶青的表现很是满意,“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是。”叶青点头应道,然后冲叶三招了招手,“来,请方捕头去休息。” 叶三看到叶青招呼自己,立刻小跑过来,对着方隐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跟自己走。方隐再次向叶重阳施礼,这才跟随叶三离开。 方隐并没有直接去后院,而是先来到萧家人待的地方,把剑还给柳正阳。 柳正阳接过剑来看了一眼,就顺势用剑身抽打了一下方隐的臀部,同时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臭小子,瞎用剑招,惊鸿式是你能用的?要不是我这剑还算结实,早就变成碎片四处乱飞变成暗器伤人了,而不是只崩刃就能了事的。” “柳师叔,是您说的让我用剑的,我也不会别的啊。”方隐站在屏风后面,捂着自己的屁股说道,“我要是按烈鸿刀法来,那早就断了。” “行了行了,一把剑而已,你就是用来装饰的,没啥可心疼的。”蔡雨桐出来打圆场道,“方隐,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吗?快去吧。” “先不急,等师兄上了场,我就可以借此掩人耳目,溜出城主府了。”方隐看着擂台下众人中正在闭目养神的洛轩,会心一笑。 第160章 假借身份 送走方隐,叶重阳看到叶青还站在自己身旁,没有回去落座,便问道:“青儿,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爹,趁着现在大家心情不错,不如下一场就让教我武功的那个老师上吧。”叶青说道,“接连两个人都给咱们临安城挣足了脸面,我认为可以趁热打铁,再把氛围炒热一些。而且您不是打算看看他够不够教我的资格吗?我认为现在就是很好的时机。” 叶重阳很是高兴,于是点头答应道:“嗯,好,就依你的意思吧。” “多谢爹的恩准。”叶青很是高兴,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红绫,刚好萧红绫也在看他。叶青便竖起大拇指,打了一个“办妥了”的手势。 萧红绫自然是知道叶青的手势是什么意思,而且方隐刚在也说了,下一个就是他的师兄洛轩上场。这个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无忧剑客,如今隐姓埋名暗藏在此处,竟然让自己觉得有些兴奋,把昨日心中积攒的忧闷一扫而光。心情一好,就也以同样的手势回应了一下叶青。 叶青看到萧红绫回应了自己,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要不是叶重阳在场,这时候自己就开心地乐出声了。表面上不动声色,把内心的兴奋压下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此时叶三已经把方隐“送回去休息”了,接下来就是按照计划行事。他回到洛轩的身边,对他说道:“洛先生,该您上场了,上场前需要报上名来,无忧剑客这个名号自然是不能用的。您需要想个假名来代替吗?” 洛轩摇摇头,说道:“不用了,用本名即可。” 叶三点点头,说道:“好,那您随我来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擂台下叶天所在的地方。 刚才经历了一场硬战,方隐一剑将演武台上的青砖击碎了两块,需要更换,所以比武中断一会儿,叶天就到一旁暂时休息了。一边看着周围的人讨论刚才方隐和方一风的表现,一边坐在椅子上喝着大碗茶。忽地一扭脸儿,见叶三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戴着面具的人,不禁感到很是奇怪。 “叶教头,您歇着呢?”叶三率先过来搭话,赔上一副笑脸。 叶天点头应道:“哟,这不是二少爷的贴身管家嘛,是啊,这不,小子们修一修场地,我就得空歇歇腿儿。怎么了,有什么吩咐吗?您身后这位是?” “哦,忘了给您介绍了。”叶三连忙伸手向后,指着洛轩说道,“这位是少爷新请来的教武功的老师洛先生,也就是老爷说的那四个人其中的一个。刚才少爷说,该他出场了,所以我就来跟您打个招呼,您看下面安排他出场如何?” “是吗?原来二少爷也请了教武功的师父了?嗐,早说啊,费那劲干嘛,我也可以教啊。”叶天仔细地打量着洛轩,看着他那张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手指摸着自己的下巴,问道,“敢问这位仁兄,姓字名谁,师从何处啊?” 洛轩早有准备,对着叶天一抱拳,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在下姓洛,三水各地之洛,单名一个轩,轩窗楼阁的轩。不才,师从柳剑山庄,受萧家三小姐萧红绫所托,特来教授叶青叶公子一些拳脚傍身,也是为了强身健体。” “柳剑山庄?”叶天听到这个名号就是一愣。柳剑山庄的大名在江湖上可谓是如雷贯耳,那可是由很早以前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柳剑双侠经营的铸剑之地,令很多习武之人心驰神往。先不说现任家主柳正阳的武艺高超,剑法出神入化,就说现在的江湖人士使用的上乘兵刃,十有六七都是出自柳剑山庄。而且柳剑山庄每年对外招收弟子上百名,但是能留下来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此人竟然是柳剑山庄的弟子,看来实力定然不俗。 叶天当即收起刚才轻佻的态度,毕恭毕敬地抱拳行礼道:“原来是柳剑山庄的高徒,失敬失敬,在下叶天,在城主府时任一名棍棒教头。” “叶教头。”洛轩当即尊称道。 “洛……先生,您客气了。”由于洛轩戴着面具,看不出来样貌,推断不出来年龄,自己又不好意思问,只能随着叶三的称呼叫洛轩为洛先生了了。 “一会儿等演武场修复完毕,就安排您上场。”叶天点头说道。 “多谢叶教头。”洛轩抱拳应道。 “那个……洛先生,恕我失礼。”叶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试探性地问道,“您这面具是……?” “哦,实在抱歉。”洛轩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解释道,“在柳剑山庄的时候,因为在铸剑室帮忙,不小心烫伤了脸,实在是难以见人,还请叶教头见谅。” 叶天连忙摆摆手,说道:“哎呀,不会不会,是我才应该说抱歉,不该提起您的伤心事。” 看着言语平静的洛轩,叶天感受到他比自己还要老成。而且听到洛轩说自己的脸是因为在铸剑室烫伤才不得已戴上面具的时候,叶天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波澜。他曾听说过,在柳剑山庄,铸剑室算是禁地之一,一般人轻易可是进不去的。这位洛轩洛先生竟然可以进入铸剑室帮忙,受了烫伤应该也是上手铸剑了,说不定同时还是一名铸剑师,心里不由地更加尊敬了几分。再次看向洛轩的时候,眼神也变得恭敬起来。 然而洛轩可不知道叶天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反而看到叶天之前的眼神对自己还有所怀疑,这时候却打消了疑虑,对自己的态度也变得恭敬了些,洛轩的心里是很高兴的。不愧是柳剑山庄,名头大就是好办事。虽然戴面具和进入铸剑室的事情是假的,但是洛轩多多少少也算得上是多半个柳剑山庄的弟子。柳正阳虽然没有直接教过自己功夫,但前前后后加起来指点了自己很多年,已经胜过一般的弟子了。就算是柳正阳听到洛轩这么说,他也会很高兴地承认这件事。因此洛轩此举,还算说过得去。 第161章 不显山不露水 演武场很快就修好了,叶天冲着洛轩点点头,示意他准备上场。洛轩也点头回应,上下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没有半点崩挂之处。 “对了,洛先生,我看您也没有带兵器,您是否也擅长的是拳脚?”叶天问道。 洛轩微微一笑,回答道:“都可以。” 这三个字一出口,让叶天更是尊敬。虽然看不见洛轩的脸,但是他说出这句话,在叶天听来就十分可信。于是叶天微微一笑,对着洛轩一颌首,便走到擂台中央,继续主持今天的演武大会。 由于现场有些嘈杂,叶天便回头对敲锣的人使了个眼色。铜锣声响,会场逐渐安静下来,叶天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受城主大人之托,接下来不如就请出今天第三位特别来宾吧。” 此话一出,擂台下的众人的表情却显得有些不自然。因为前两个出场的李鸿盛和方隐都表现得过于惊人了,估计另外两个人也是同等级别的高手,让他们看不到可以战胜后直接晋级的希望。 叶天毕竟年长这些年轻一辈的人许多,看到他们的脸就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因此他继续说道:“我知道诸位在想些什么,谁还没有年轻之时屈于人下的时候呢?看到李总镖头和方捕头都是如此高手,就连现在的我都会萌生退意。不过本来也应该如此,俗话说,不经历磨难,便无法变得更强。叶城主特地挑选出来的这四位英雄豪杰,也是希望看到年轻有为的诸位能有更出色的表现,我坚信诸位将来都会成为一代大侠,肯定不会在此就停滞不前的。” “那你们出来的人基本上可都是前辈啊,这让我们怎么赢?”擂台下有人开始起哄道。 叶天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少侠说的不错,按照入江湖闯荡的年头来算,的确都算是你们的前辈。可是演武场上,一旦铜锣声敲响,可就是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而且对于前辈们来说,晚辈敢于全力出手挑战,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尊重。这位少侠,你是否同意我这个观点呢?” “这……”那人被叶天这么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旁边倒是有人接话道:“那这差距也太大了,而且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这让我们很有压力啊。” “这位少侠,你说的也不错,只是我们之前宣布的规则,是赢一场就可以直接晋级,我觉得既然胜利的果实很丰厚,还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是吗?”叶天摊开手说道,“而且之前也说了,输了不算数,赢了才算数,对于你们来说没有什么损失,除非过于认真起来没有注意分寸把自己弄伤,这一点我们演武大会的主办方可就概不负责了。” 搭话的人也不回嘴了,只能无奈地悄悄和旁边的人抱怨。 见众人不再搭话,叶天轻咳一声,打算先让洛轩直接出场:“既然诸位少侠有所疑虑,那么这场比武就先让我方的第三人出场吧。洛先生,请。” 洛轩见叶天在招呼自己,便很自然地挤过人群,向擂台边走去。旁边的人之前看他戴着面具却不怎么起眼,还以为是来看热闹的,刚想抱怨几句,只见洛轩扒着高高的擂台边一跳,就上了场,顿时有些傻眼。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叶天口中所说的洛先生,因为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心里很自然地就是一惊。 洛轩是故意没有使用轻功上擂台的,因为叶天和别人的那一番对话他也听到了,所以就打算先隐藏实力,别搞的那么引人注意。可是他忽略了一点,就是为了防止别人认出他来所以脸上戴着面具,这反而很难让别人不注意他。 擂台下的众人一看一名戴着面具的人登上了擂台,便都把目光投到了洛轩身上。因为近乎于最普通的上场方式,的确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一些人开始对着他指指点点,更多的声音是谈论面具的事情。有一些人则面露兴奋,认为这位应该比刚才的那两位差着不少,上个擂台的动作也不是那么轻松,便摩拳擦掌地准备上场一试。 观赏台上,叶重阳也看到了洛轩的出场,但是眉头却微微一皱,似乎对叶青之前所说的介绍有些不满。表面上看去,洛轩的身材甚至比方隐还消瘦一些,站在偌大的演武场上显得很是羸弱。虽然身姿挺拔,脚步稳健,但是手里什么兵器也没带,露出来的皮肤也都是白皙的,不像是拳脚功夫很厉害的练家子。 叶青坐在叶重阳的侧后方,似乎是看到了叶重阳露出了有些不满的神色,不禁心头就是一紧。但是考虑到自己见过洛轩的身上,再加上早上也看到了方隐和柳正阳等人对洛轩的态度,就知道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唯一自己拿捏不准的就是萧红绫的态度,万一洛轩出了丑,叶重阳不高兴,就会把这件事怪在自己头上,而自己又说是萧红绫推荐的洛轩,叶重阳恐怕也会对萧红绫颇有微词,自己和萧红绫的感情就会受阻。 叶青在那里胡思乱想着,不由地就向萧家所在的位置看去。萧红绫刚才则一直在吃吃喝喝,早上没怎么吃东西,她也确实是饿了。看到洛轩出场,便立刻放下手里的点心和茶杯,聚精会神地看着擂台上的情况。 看到洛轩是跳上擂台的,萧红绫便好奇地问道:“柳叔叔,怎么洛轩不像方隐一样用轻功飞上去啊?难道他的轻功不好吗?” 柳正阳却是微微一笑,回答道:“小绫儿,他不会轻功?怎么可能,小轩这是不打算上来就显露实力罢了。说起轻功,他有一部分轻功还是跟你蔡姨娘学的呢。” “是吗?蔡姨娘,洛轩的轻功是您教的吗?”萧红绫听到柳正阳的话,便转头问蔡雨桐道。 “是,也不是。”蔡雨桐微笑着回答道,“原来去江舟城的时候,确实是教了他一些法门,小轩很是聪明,看了两遍就会了,我也没怎么指点。” “那您可以教教我吗?”萧红绫问道,“爹给我请了不少老师,就是没有轻功特别好的。如果有蔡姨娘亲自指导,我也能学得会、学得好。” “当然可以啊。”蔡雨桐宠溺地握住萧红绫的手,“不过练轻功的话,你已经过了最佳的年龄,学起来可能会有些辛苦。” “那我不怕,我有毅力的。”萧红绫认真地说道。 “好,那等这些事情结束了,我就来教你。”蔡雨桐郑重地承诺道。 第162章 骄敌必败 叶天见洛轩没有张扬地上了擂台,便暗自点了点头,心里很是欣慰。这个人年轻而不狂傲,成熟稳重,果然柳剑山庄出来的人都错不了。 看到擂台下阵阵骚动,知道洛轩是被人小看了,于是叶天便替洛轩说道:“诸位,这位洛先生,可能大家都未曾听闻,就连我也是头一次见面。不过此人来自鼎鼎大名的柳剑山庄,是柳剑双侠亲传武艺的高徒,希望各位不要轻视于他。” 听到洛轩是来自柳剑山庄,还是柳剑双侠的亲传子弟,擂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柳剑山庄谁不知道,柳剑双侠的名号更是如雷贯耳。对于叶天这番话,柳正阳听到后很是得意,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挺了挺。既然是这么介绍,想必也是洛轩让叶天这么说的,不管如何,自己和蔡雨桐真的也算是洛轩的半个师父。虽然洛轩没有亲口喊过自己师父,但是听到别人这么说,内心的愉悦还是不由自主地就冒了出来。 但是有些人反而露出了怀疑的神情,问旁边的人道:“师兄,柳剑山庄的弟子众多是没错,但我听说柳剑双侠早就隐居江湖了,怎么还会亲授徒弟?” “你说得对啊,这该不会是特地说出来唬人的吧。” “我看是,柳剑山庄不假,也没人敢冒充这个身份,但是柳剑双侠的亲传弟子一定是假的。” “就是就是,你看他刚才上擂台的那个样子,也不像是轻功很好的样子,哪有名师高徒的范儿啊?” “要不咱们上吧,我看赢过这个姓洛的很容易。” …… 擂台下的嘈杂之中不乏轻蔑之声,洛轩并不在意,他反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轻敌乃是大忌,就算这里面真的有高人,若是对自己先入为主就已经注定会失败了。 还不等叶天继续介绍,就有人立刻跳上了擂台:“我先来!诸位,这个胜一场就可以晋级的便宜就让我先得了啊,哈哈哈。” 洛轩打眼看去,只见面前的这个人,身高与自己相仿,但是上半身穿着袒胸露乳的衣服,强壮的肌肉鼓着,彰显着他的力量。往脸上看去,圆脸短发,阔鼻方口,剑眉斜插入鬓,一道很深的刀疤顺着天灵盖直通下巴。乍一看去,一副邪气凛然的样子,甚是骇人。 擂台下的众人看到有人抢了先机,跳了上去,正在恼悔和埋怨,但是看清楚跳上去的人后,便都闭嘴了,反而对洛轩投射去同情的目光。 叶天自然是认得此人,便向洛轩介绍道:“洛先生,此人姓刘名鹏,是一名破戒僧,来自江湖,无门无派。” 洛轩抱歉拱手道:“哦,这位义士你好,我叫……” 没想到不等他说完,刘鹏挥挥手就打断他,说道:“你不是姓洛吗?也没必要知道你的名字了。叶教头你且退下,让他快快来与洒家交手,时间宝贵,完事之后我还要去和朋友吃酒呢。” 叶天眉头紧皱,对刘鹏的态度很是不满。虽然昨天就见过他了,和他作对手的那个人被他打到双腿骨折,下手很重,但是身为正规的参赛者,叶重阳没有特地指出要驱赶他离开,他也没有办法。今天又是这等嚣张的态度,心里很是恼火。 没想到洛轩看出了叶天的为难,于是说道:“叶教头,既然这位义士迫不及待了,那就麻烦您宣布开始吧。您放心,我会掌握分寸的。” 听到洛轩这么说,叶天心里很是感激。于是点点头,便退到了擂台边上。 刘鹏自然也听到了洛轩的话,轻蔑地看着他,把手捏得咯咯作响,挑眉笑道:“哼,你会掌握分寸,我可不会。一会儿下手重了,你可你得求饶啊,别不出声,你这面具应该没有挡住嘴吧。” 洛轩微微一笑,并不回应刘鹏的挑衅。而是双脚自然岔开,双手背后,做好一个准备好防御的架势。 “咣~!”铜锣声刚刚响起,刘鹏就举着砂锅大的拳头冲了过来。 别看刘鹏的样子看起来是个莽夫,实际上心细得很,而且速度极快。瞬间就到了洛轩面前,一记直拳砸向洛轩的胸口的时候,左腿同时抬起来踢向洛轩的小腹,打算虚实双招并用。 洛轩不慌不忙,抬起右脚来就踹到了刘鹏的最小腿上,同时向下一踩,踩在刘鹏左脚的脚背上,把这一招踢腿压到了地上。但是刘鹏的那一拳却没有任何抵挡,眼睁睁地看着硕大的拳头打中自己的胸口,身体向后仰倒。 擂台下的众人看到洛轩如此不堪一击,皆是发出惊呼声,有惋惜的,有遗憾的,有替洛轩心疼的。就连站在观赏台上的萧红绫都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看,但是柳正阳和蔡雨桐都笑呵呵地看向擂台中央。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刘鹏的拳头虽然看上去确实是打中了洛轩的胸口,然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好像是轻轻放在了洛轩的胸口,而洛轩反而是自己主动向后仰倒的。 直接与洛轩交手的刘鹏更是感同身受,他本来被洛轩一脚破掉了踢击但是没有防住自己的拳头而沾沾自喜,眼睁睁看着一拳打在了洛轩的胸口上但是一点儿打到身体的实感都没有,反而自己的拳头好像被洛轩吸住一样,洛轩的身体向后仰倒,自己也跟着向前倾倒。 看到刘鹏诧异的神情,洛轩微微一笑,当即腰部用力一扭,右脚踩着刘鹏的左脚,整个人向左偏转,一刹那就转到了刘鹏的侧身处。而刘鹏还保持着出拳向下的姿势,刚想迈步支撑住身体,不过由于左脚被洛轩踩住,反而无法让身体保持平衡。刚迈出右腿打算踩住地面撑住身体,结果洛轩迅速地就把踩住刘鹏左脚的右脚收了回来,对着刘鹏的后背就是一记劈挂掌。只见刘鹏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来了个“狗吃屎”,引得围观的众人一阵哄笑。 第163章 沾衣十八跌(上) 一招制敌,强弱之势立刻反转。看到洛轩没有被打倒,反而把刘鹏一掌拍趴下,叶重阳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暗暗地点头,叶青的这位师父还是有点儿东西的。而叶青看到洛轩的表现也很高兴,叶重阳似乎也没有那么怀疑了,便暗自松了口气。 听到有人在嘲笑自己,刘鹏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擂台下的众人怒目而视。由于很多人还是怕他,于是笑声戛然而止,不过还是有人在捂着嘴偷笑。 “再来!”大吼一声,刘鹏涨红了脸,举起拳头,再一次冲向洛轩。 洛轩见刘鹏的右拳直奔自己的咽喉打来,便迅速抬起右小臂,向左下方画了一个弧形,右臂下沉,精准地托住刘鹏的右肘的内弯,手腕用力一抖,当即将刘鹏打过来的右拳偏转位置。紧接着,洛轩收回右手,用手掌的背部和小臂向着刘鹏的右侧和其脖颈处就是一记鞭打。同时右脚在下方向前一伸,贴住刘鹏的左脚外侧,上下一起用力,一下子就将李鹏拐向了自己的后方。 刘鹏吃了洛轩的这一记破招加连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噔噔噔”重重地踏了几步,这才好悬并未摔倒。 眼看自己刚才还在洛轩的面前,一眨眼自己就被甩到了洛轩的身后,刘鹏再次提气,一拳打向洛轩的后脑。 洛轩好像早就猜到了刘鹏的这一击一样,脚下随便一错,身子就转了过来,稍微一侧身,就躲开了刘鹏这一拳。忽地冲刘鹏一笑,洛轩抬起右手,化拳为掌,奔着刘鹏的面门就要抽打。 看到洛轩躲过自己的一拳后,对自己一笑,立刻就是一记反击,惊讶于其速度之快的同时,反而激起了刘鹏的战斗欲望,并不闪躲,反而举起手臂打算硬接下这一掌。 洛轩好像连刘鹏的脾气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知道他一定会正面硬接自己的这一掌,然后趁机再给自己一拳。既然看穿了刘鹏的意图,洛轩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就在刘鹏抬起手臂抵挡的时候,洛轩的左手从下方伸出,自下而上地穿入刘鹏的双臂之间,一发力就将其手臂挑开,同时左脚向前迈了半步,套住刘鹏的右脚,此时立刻抽回最一开始想要打出的右掌,掌心向外,奔着刘鹏的胸口先是一掌打上去,随后手腕一抖,又是一掌拍出。 刘鹏只觉得胸口上短时间内就挨了重重的两掌,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本来想双腿向后迈步以支撑住身体,然而右脚被洛轩的左脚勾住了,整个人直接就仰面朝天地重重地再次摔到地上。 短短时间,刘鹏和洛轩仅仅只是过了三招而已。而就是在这三招之内,刘鹏不仅没有打中任何一拳,反而两次被洛轩摔倒在地,一次正面,一次仰面,尽显狼狈。 擂台下的众人本来一开始都不看好洛轩,但是这三招过后,众人都爆发出喝彩声和掌声。一名少林寺的弟子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口中喃喃地说道:“竟然是我派的绝学之一,沾衣十八跌!这位姓洛的柳剑山庄弟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柳正阳坐在观赏台上的屏风后面,看到洛轩毫发无损地就将刘鹏玩弄于股掌之间,不禁高兴地笑出声,捻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说道:“嗯,好,好啊,小轩的天赋不高,但是记忆力和悟性却是一流的。这沾衣十八跌他只看过一次,就能够学得七七八八,不愧是连剑圣师兄都羡慕的灵性。” “沾衣十八跌?”萧红绫洛轩没怎么出手,就让刘鹏摔倒了两次,同时又听到柳正阳在不住地夸赞,不禁问道,“柳叔叔,这沾衣十八跌也是您教给他的吗?” “小绫儿,这你就说错了,这沾衣十八跌可是少林寺的绝学之一,我可不会。”柳正阳笑呵呵地回忆道,“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挺蹊跷。有一年吧,那时候小轩还在柳剑山庄,刚好少林寺的空明方丈来找我造一柄玄铁的法杖,顺便切磋论道,于是我们就约定好在后山的野地里一较高下。然后那个时候,刚好你蔡姨娘有事找我,但是她要照顾年纪还小的平儿,所以就让洛轩去喊我。没想到小轩这小子到了之后,看到我和空明方丈在切磋,就躲在一旁观摩,哪知道就那一次,这小子就偷学了去。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怎么见过他用。现在来看,确实有很多瑕疵之处,不过对付这类莽夫,反而是最好的招式。即便这个破戒僧有十分的气力,现在也只能发挥出三成吧。” “这么厉害?”萧红绫惊讶道,“这种功夫岂不是无敌了?我看那大和尚虽然也打到了洛轩,使得洛轩要跌倒一样,但是最后倒下的却是他。本来挨打的一方没什么事情,出手的一方反而被甩了出去。” “小绫儿,你前半句说的不对。你看到的是小轩被打中了,实际上完全没有。”柳正阳解释道,“沾衣十八跌,讲究的就是一个‘跌’字。‘未学跌人,先学跌己’。你眼睛里看到的,像是洛轩被打得要跌倒似的,实际上是他自己主动要跌倒的,这是一种借力的方法。” “哦……”萧红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柳叔叔,这武功这么厉害,您怎么不会?” 柳正阳微微一笑,回答道:“先不说这是少林寺的绝学,密不外传,就算是传给我,我也不用,我没必要用。沾衣十八跌的优势是近身短打,如果有距离之外的打法,就完全不灵了。” “那是不是这大和尚用远程的手段就能赢过洛轩了?”萧红绫担心地问道。 柳正阳一笑,耐心地回答道:“小绫儿,这世上的事情,不是像你想得那样简单。武功这东西,不是说你看破了套路和招式,就可以完全地应对和压制。看透是一件事,能不能有能力破除掉,又是另外一件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破戒僧并没有能力破除小轩的招式。” 第164章 沾衣十八跌(下) 刘鹏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洛轩。没想到这个戴面具的小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使得功夫和太极差不多,都是柔中带刚,四两拨千斤的力道。又想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连续摔了两次,在擂台上丢了脸面,不禁变得脸色铁青。此时他怒气顶上天灵盖,再也顾不上所谓切磋点到为止的规则了,举起双拳,怒吼着冲向洛轩。 洛轩看到刘鹏怒不可遏的样子,自己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摆出最一开始的架势准备招架。 刘鹏右脚在前,大跨步而来,同时还是举起右拳向洛轩的面门击来。洛轩则迅速一拧腰身,向右侧一闪躲,同时左脚向前迈出,顺势一个滑步就绕到了刘鹏的身后,凭借着前冲的力道,抬起双臂,奔着刘鹏的左下方就是一记砸打。上下一合劲,打得刘鹏脚下一个踉跄,向左退去,差点儿摔倒。同时脚步连续交错,迈出小碎紧紧地跟上去。 匆忙稳住身形,刘鹏见洛轩逼近,似乎要对自己使出追击的招式。当即化拳为掌,用右掌由上而下奔着洛轩的头部就是一记劈击。 看到刘鹏变换招式,洛轩迅速抬起右手的手臂,迎上前去。刚一接触到刘鹏的右掌,洛轩立刻顺势将其向右后下方带了过去。 还是那种打不中的憋屈感觉,刘鹏一掌打过去跟没打一样,反而身体顺着洛轩的招式,向前倾倒,失去了重心。刚要迈出右腿撑住身体,没想到洛轩早就抬起前脚,勾在了自己的后小腿上,还提了一下,同时向右侧一个转身,抬起左掌对着自己的后背就是猛地一拍。 洛轩再次施展沾衣十八跌的技巧,手脚合劲,一下就将刘鹏向着自己的右侧跌了出去。 围观比武的众人都看得津津有味,精彩程度虽然没有刚才李鸿盛和方隐那样,大开大合地使用经验招式,但是因为刘鹏这个破戒僧十分令人生厌,此时被洛轩玩弄于股掌之间,又好笑又解气,一些一开始害怕刘鹏的人也开始为洛轩献上了喝彩声和掌声。 刘鹏的耳朵里听到这些喝彩声,反而更刺激了他心中的杀意。虽然自己一直被甩出去,但是他看得出来,洛轩的沾衣十八跌用得不是很炉火纯青,不然的话每一招都会把自己摔倒在地,现在大多数时候是仅仅让自己脚下不稳失去平衡,但是不至于立刻跌倒。于是他便开始不管不顾地手脚并用,疯狂地对着洛轩发起攻势。 然而刘鹏越是如此鲁莽冒进,洛轩却越是应对自如,只是反应要更快一些。接下来擂台上就出现了无比精彩的一幕:洛轩就几乎站在原地没怎么动过,反而是刘鹏疯狂地出拳,但每打出一招,就会被洛轩的沾衣十八跌跌到一旁。此时的刘鹏就像个被洛轩拿着鞭子抽打的陀螺一样,一会儿向自己的左侧跌倒,一会儿向自己的右侧跌倒,一会儿向后仰面摔倒,一会儿向前摔个“狗吃屎”。刘鹏越是发怒,手里的拳打得越快,就越是打不到洛轩。 两个人一静一动的景象,引得围观的众人阵阵发笑与喝彩,整座演武场的氛围热闹到了一定的高度。就连坐在观赏台上的叶重阳也都乐得合不拢嘴,不住地抚掌大笑着,口中也是连连称赞。 叶青看到叶重阳如此高兴,自己的内心也是激动不已。不管怎么说,父亲与萧红绫两边,自己都是对得起了,因此他内心十分感谢洛轩的表现。 反而是坐在一旁的程玖隆,仍然一如既往地把表情藏在面具后面,也不跟着众人的情绪一同调动,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擂台中央应对自如的洛轩。看着看着,一伸手,叫过来一个手下,对他耳语道:“去查一查柳剑山庄近两年的弟子,有没有一个姓洛的。” “是。”手下人点头哈腰道,随之退了下去。 擂台之上,洛轩和刘鹏又交手了十几招左右。说是交手,实际上看起来只有刘鹏一个人在不断地进攻,早就是满头大汗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高强度的猛烈进攻,消耗了刘鹏的大半体力,反而没有给洛轩造成过任何伤害,就连表情也变得十分扭曲。 看着已经因为疲惫而逐渐放慢速度的刘鹏,四周的喝彩声也此起彼伏,洛轩觉得差不多了。往观赏台上一瞥,早已不见方隐的身影,便心里有了数。见到刘鹏又是一拳打来,当即假装抵挡不住,向后一撤步,假装脚下不稳,双手向后张着,露出毫无防备的腹部。 刘鹏顿时上当,心中狂喜:这小子可算是露出了破绽,果然这沾衣十八跌他用的不是很熟,终于让自己等到机会了! 想到这里,刘鹏突然起抬起右脚,奔着洛轩大敞四开的腹部就是一记直蹬。 洛轩见刘鹏中了自己的圈套,立刻猛地吸了一口气,全身先保持着松弛,随着刘鹏的右脚刚接触到自己的腹部之时,立刻顺势缩身收腹,有效地缓解了这一击的力道。然后在刘鹏完全使完这一脚的力道之后,腹部立刻绷紧,使其变得僵硬。刘鹏这一脚本来觉得是踢中了,但是刚觉得有些柔软,立刻就仿佛踢到了一块铁板上一样。 洛轩当机立断,丹田聚气,“哈”地一声喊出,同时腹部猛地向前发力,双手也紧绷,使得力道集中迸发。洛轩这一下直接就将刘鹏向前顶了出去,同时双腿也向上紧绷,自下而上掀翻了刘鹏。 刘鹏被这洛轩这一招先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腿,随后一股大力让自己的另一条腿离开了地面,瞬间就失去了重心,再一次仰面摔倒在地。 洛轩这次就不打算放过刘鹏了,还不等他再次起身,脚下一错就冲到了刘鹏的身边,抬起右拳自上而下,奔着刘鹏的面门就砸了下去。 “我认输!”眼看这一拳就要打中他,一声高喊从刘鹏的嘴里喊出。 洛轩的拳头刚好停在刘鹏的鼻尖处,面具下的他露出一抹微笑,说道:“承让了。” 第165章 反制 看到躺在地上的刘鹏露出一副可怜相,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嘴里还在说着:“我认输了,不愧是柳剑山庄的高徒,在下受教了。” 洛轩起身,微笑着收回右拳,转身对着叶天招了招手,表示这场比武已经结束了。叶天也听到了刘鹏的喊声,看到了洛轩的示意,擂台下的众人也都在喝彩鼓掌,便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人敲响结束的铜锣。 可就在这时,刘鹏忽地面带凶相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改刚才示弱的样子。趁洛轩没有任何的防备,伸出左手就奔着洛轩的肩头抓去,紧紧地扣住了洛轩。 “小心!”叶天看到刘鹏突然发难,偷袭洛轩,发出一声惊呼,“刘鹏,你已认输!比武已经结束了!” “铜锣声未响,就不是结束!”刘鹏反而邪笑道,“姓洛的,你师父没教你不能背对别人吗?” 话音未落,只见洛轩微微一笑,右脚当即向后一撇,身体猛地向右一转,轻松地脱离了刘鹏的左爪。随即左手迅速抬起,向上扣住刘鹏的手背,同时右手从后方向上架住刘鹏的手肘,闷哼一声,迅速向前下方转动手臂,翻动手掌,用力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是手臂折断的声音。 “啊!”刘鹏吃痛,惨叫一声。 此时的洛轩,左手抓住刘鹏的手腕,向内侧再次一压,右手贴住他的手肘,双手同时用力,刘鹏的整条胳膊便脱臼了,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向前翻转着,看起来就很疼。 洛轩顺势又抬起右脚,将右脚脚尖向上翘起,向前一伸,再次勾住刘鹏的前脚,用力一绊,刘鹏当即失去重心,向后仰倒。但是洛轩觉得还不够,再次用力再一甩,同时左右手双双脱手,刘鹏整个人就被扔到了擂台之下,头冲下就摔了下去。 因为刘鹏的人缘实在不怎么样,擂台下的众人见他摔了下来,纷纷躲避,拥挤的人群竟然让出了一小片空地来。刘鹏就这样毫无防备、毫无缓冲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似乎是由于头冲下的原因,刘鹏的脑袋率先着地,自上而下的冲力让他的脖子一窝,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晕了过去。 有人担心刘鹏会因此意外的寸劲死掉,便壮着胆子上前来检查,发现刘鹏的生命没有危险,只是失去了意识晕倒了。不过他的整条右臂脱臼,而且有两处骨折,如果不晕过去的话恐怕这时候就在拼命地喊疼,顺便满地打滚了。 后来还是叶天叫人把刘鹏抬了出去,先找人给他简单医治,然后告知他违背了规则被淘汰了,最后给俩钱儿打发走了。过了几年,听说刘鹏特地到柳剑山庄去寻仇,结果连门都没进去就被看门的弟子打得满地找牙在,最终落得个落魄江湖的后果。 铜锣敲响,叶天当着众人的面,正式宣布洛轩的胜利,引起一片欢呼声。和之前的李鸿盛和方隐不同,洛轩并没有表现出压制性的实力,反而给了要挑战的人希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鹏虽然令人讨厌,但也是由于过于鲁莽才吃了大亏,只要自己谨慎一些,也不是没可能获胜。 因此还不等叶天宣布继续,就已经有人跳上了擂台。 第二个要挑战洛轩的人,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少林弟子,也正是刚才站起来认出洛轩使用的是“沾衣十八跌”绝学的人。他头上已经剃度完全,烫着六个圆形的香点,手里拿着一根铜长棍,约有碗口粗细,立在擂台上与青石板撞击发出沉闷的金属声,证明了这根铜长棍是实心的。这位少林弟子一上场,就和刚才刘鹏不同,没有沉寂或者喝倒彩的声音,说明他获得了大部分人的支持,也表明他的实力是被大家认可的。 “小僧五戒,请洛先生领教了。”此人一手持棍,一手单掌立在身前,一副虔诚的模样。 叶天则对洛轩介绍道:“洛先生,这位是来自少林寺的武僧,曾是十八铜人之一。” “五戒小师傅,请赐教了。”洛轩当即抱拳行礼。 “交手之前,小僧有个疑惑,不知洛先生可否解答?”五戒问道。 “当然,你请讲便是。”洛轩伸出一只手,示意他继续。 五戒微微皱眉,问道:“刚才听叶教头说,洛先生是来自柳剑山庄的,可依我所见,刚才您使用的可是我派的沾衣十八叠,据我所知,此门绝学我派一直未曾外传于旁人。不知道您与我派长老是什么关系?” “哦,这件事啊。曾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与前辈交手的时候有幸在场观看,就自己模仿着学了几招而已。”洛轩真诚地回答道。这件事他是实话实说,没有打算隐瞒,毕竟人家正主是问了,没必要遮遮掩掩地不回答,反而徒增怀疑。 “您的意思是说……现场学来的?”五戒听到洛轩这么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双眼看着洛轩。 洛轩微微一笑,说道:“那是自然。因为咱们江湖上有个规矩,就是未经允许,不能偷学他门他派的绝学,也不能盗取武功秘籍。但是窃磋之时所展现出来的招式就不算在这个规矩里了,一没有人指点,二没有落于纸上的功法,因此也不算偷学。” 五戒听到洛轩这么解释,看到那双通过面具露出来的真诚的双眼,他知道洛轩说的是真话,并没有在骗自己,只好感叹道:“是,您……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五戒心里很清楚洛轩说的这些,规矩他自然也知道,而且少林寺的秘籍也都在藏经阁,每天都有人全天把守,想要偷盗是极度困难的。再加上会这门绝学的长老也不多,确实也有去过柳剑山庄的,由此可推测洛轩没有对自己说谎。他也看得出来洛轩的招式使得不算是很熟练,甚至到处都是瑕疵,但是仅仅是靠一场高手之间的切磋,用肉眼去看一遍,随即自己学习,先不说天赋高低的问题,就是自己随意修炼的话很容易走火入魔。面前的这个戴着面具的洛先生,恐怕在柳剑山庄也是高手。 想到这些,五戒让自己释然了,收起怀疑的心态,打算专心对战。 第166章 各有长短 叶天看到两个人结束了一番客套的对话,便问道:“五戒,请问你是打算用棍法吗?” 五戒点点头,回答道:“刚才看了洛先生的身法,我想我只能用我最擅长的棍法来挑战了,不然的话没有任何胜算。就是不知道洛先生意下如何?” 叶天看向洛轩,示意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洛轩一笑,回答道:“既然五戒想讨教棍法,那我只好奉陪了。只不过我确实没有修习过什么棍法,不如就试试看吧。叶教头,我听说您是棍棒教头,还请您借我一支短棍可好?” “好说好说,不如说真的很巧,我用的也是短棍,而并非长棍。”叶天欣然答应,一伸手就从身后把自己一直别在后腰上的兵器掏了出来。 叶天手里正是一支短棍,通体黝黑,略有刀痕,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芒,一看就是久经过战斗的兵器了。将它随手递给洛轩,一点儿防备都没有:“这是我一直用的短棍,是我师父当年授予我的出师礼物,它由精铁打造,不易损坏,希望对你能有多帮助。” “多谢。”洛轩称谢道。 从叶天手里接过短棍,掂了掂分量,稍微有些沉,洛轩尝试着以拿剑的办法舞了几个棍花,发现完全不是一种套路,因为短棍和短剑比起来略长但沉重,和长剑比起来又过短。于是他便尽量将手下移,捏住了短棍的最下端。忽地他又想起来当年在柳剑山庄的时候,也是手持一根铁棍与黑风寨的人打了一架,于是便有了主意。 叶天见洛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言。示意两个人准备好,自己就退到了擂台之外。 五戒双手持长棍,一前一后,身下蹲出一个标准的马步,摆出一副防守的架势,口中说道:“既然洛先生不擅棍法,就请您先出手吧,我可以让您一招。” 洛轩微微欠身,说道:“哦?既然如此,那就承蒙好意了。” 铜锣声响,比武开始。 洛轩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慢慢地踱着步转着圈,仔细端详着五戒的架势。看到他手持长棍,一直以右侧的身子面对自己,长棍也在右侧,便知道他擅长的是右手。同时不断地左右晃动着身体,手里的短棍也跟着自己的周身转动,熟悉着这件新的兵器。如果剑法不易施展的话,也可以当成拳法来用,不过招式永远都是活的,随机应对就好。 五戒站在原地,感受到洛轩面具下投过来的视线。不知道为何,自己明明看得出来洛轩并不会棍法,但是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本能地告诫自己要小心。 “小心了!”洛轩出口提醒道,当即就一个闪身冲了过去,手里的短棍拖着一道黑光就砸向五戒的脖颈。 五戒就站在原地,手里的长棍轻轻一抬,“铛”地一声就将洛轩的这一击格挡了下来。因为说好的让一招,五戒并没有趁机反击,而是长棍用力一抬,将洛轩的短棍推离。 洛轩感受到了五戒的力量,手里的短棍瞬间收回,同时抬起右脚就冲着五戒右下方鞭去。 五戒手腕一翻,手里的长棍的下端猛地一抬,就架住了洛轩的右腿,然后顺势向下一压,将洛轩的脚压回地面。 洛轩见自己并未打中五戒,原地一个转身,将右脚脱离出来,同时右手攥拳,打向五戒的面门。 五戒向后撤了半步,洛轩的拳头擦着他的鼻子刮了过去。心里却是一惊:刚才洛轩的手里可是拿着短棍的,怎么变成拳头了? 就在这时候,洛轩的左手随着转身就到了,手里紧握着短棍,猛地就抽向五戒的太阳穴。五戒当即右脚一踢自己的长棍末端,长棍的下半截当即向外弹出,而上半截刚好向内倒去,正好就和洛轩的短棍撞击在一起。 “铛”地一声清脆地金属碰撞声,震得五戒的耳朵嗡嗡直响。手腕一翻转,手里的长棍再次向外发力,来回一晃,击打在洛轩的短棍上。“铛铛”两声,洛轩手中的短棍被五戒快速地两连击弹开。五戒随即再次向后撤了一步,手中的长棍调转方向,一头向后,一头向前,猛地戳向洛轩的胸口。 这可是碗口粗细的铜棍,洛轩不敢用身体硬接,双手同时握住短棍的两端,横在自己胸前。“铛”地一声,刚好抵住五戒手中长棍的一端。 五戒看到这一击被洛轩挡住,双手用力一握,脚下用力向后一蹬,身子也顶住长棍的一端向前一推,将洛轩推的连连后退。 洛轩感受到庞大的力道,一时间抵挡不住,连退几步。眼看就要退到擂台边上,最后用力一拧腰身,手里的短棍一转,卸开长棍的纠缠,整个人侧跳了一步。没想到五戒不给他脱离的机会,向前重重地迈了一步,强行停住前冲的身子,同时双手紧握长棍,用力地向着洛轩所在的方向就是一记迅猛地横扫。 “呼!”地一阵破空的声音,伴随着长棍,一齐扫向洛轩的腰间。 洛轩只得将手里的短棍竖过来,强行抵挡住五戒的这一招。又是“铛”的一声,长棍的前半截与短棍的中间部分撞击在一起,随着脆响瞬间弹开。洛轩当即将短棍抵住长棍,顺着长棍的方向一路冲向五戒,激烈地摩擦带起了一片火花。 五戒见洛轩打算近战贴着自己,于是手腕再次一翻转,长棍一阵抖动,快速地颤动使其与洛轩手中的短棍分开。随即身体的腰部贴近自己的长棍,脚下交错,让自己原地转了两圈,长棍也随着身体的转动形成了车轮一样的攻势。 洛轩见势不妙,立刻收招后退,向后跳出三步,脱离了战圈。 五戒也收住了棍势,舞了一个棍花后,再次将长棍立在地上,面不改色,心不跳、气不喘,恢复了一开始的架势。 一寸长一寸强,洛轩看着自己手里的短棍,无奈地点了点头,承认自己这次确实在劣势了。 第167章 小夜叉罗刹棍 五戒看着眼前的洛轩,暗自点了点头。虽然刚才两个人短暂的交手中,自己的确是占了上风,但也知道是占了长棍的便宜。如果洛轩此时手里用的是一柄长剑的话,可能局势就会发生变化了。 “洛先生,一招让过,接下来小僧会使用师父传授的小夜叉棍法,请小心了。”五戒心甘情愿地说出自己接下来要用的招式,因为他觉得这样才算公平。 “小夜叉棍法?”洛轩听到五戒这么说,便回忆起来自己的师父剑圣上官海曾经在剑冢的时候对自己和师弟方隐讲过很多其他门派的武功。五戒所说的这个小夜叉棍法,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 小夜叉棍法,又名夜叉罗刹棍,以降身伏心着称。传说罗刹生而为恶鬼,此棍法用起来就像猛虎巡山一般,连罗刹都要退避三舍。小夜叉棍法与少林双截棍和醉八仙棍法并称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三大棍法。与单纯的棍法不同,小夜叉棍法自罗汉堂研究出来之时,便注定是一种杀气十足的棍法。虽以棍法为名,但使用起来,却是三分棍法七分枪法,其棍法多变,以扫、拨、云、架、撩、戳、劈、舞花、挑、点为主要技法,尤其挑点戳棍法较多,基本上很多都是长枪的套路。 听到五戒打算用小夜叉棍法,于是洛轩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隐隐地调动了内力。手中的短棍经过刚才的交手,也找到了自己最舒服的使用方式。右手紧握短棍的中端在前,左手张开以手掌的姿势按在右手的手背上在后,平举在自己的胸前。 “得罪了!”五戒见洛轩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便毫不犹豫地向前一个箭步,单腿翘起,一下子就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手中的长棍同时向前猛戳向洛轩的小腹。 洛轩立刻手握短棍用力向下一劈,打算弹开这一棍,哪知道五戒手腕一转,棍身一抖,洛轩的这一下打空,棍头却刚好绕过他手里的短棍,正戳中大腿。洛轩吃痛,单膝跪地,忽然听到耳边呼呼的破空之声,知道五戒一棍扫了过来,便抬起空着的左手一掌打出。 这一掌虽然挡住了五戒的一棍,但是洛轩的身体却失去了平衡,侧倒在地。猛地一拍地面,借助反冲力重新站了起来。 五戒见一招不成,当即又是一棍戳来,对准了洛轩的膝盖。 洛轩连忙双腿一分,让长棍从裆下穿过,随即用力收合,用小腿的力量夹住长棍,同时腰部用力一扭,整个身子转动。 五戒见自己的长棍被洛轩夹住,一时间收不回来,又被一股大力拽得向前迈了两步。 洛轩见五戒不肯松手,被自己拽到了近前,腿下松开长棍,马上就是一记回旋踢踹向五戒的胸口。 五戒见长棍已脱离控制,面对着洛轩的踢脚迅速将长棍上抬,用棍身抵挡住了这一脚。同时还不等洛轩落下来,整个人就地向侧面一个翻滚,手中的长棍翘起,一记鞭打就向洛轩的脚踝上抽去。 洛轩似乎早有防备,双脚一抬,手中的短棍向下一插,刚好抵在了长棍上。借着反冲力,在半空中一个后空翻就脱离了战圈,平稳落地。 两个人对招之后再次分开,互相警惕着。擂台下不断地爆发出喝彩声,长短兵器相接,招式又略显花哨,观赏性极强,甚是好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谁都没有占到便宜,但是洛轩着实是落于下风。 五戒一鼓作气,双手舞动手中的长棍,直奔洛轩而去。洛轩也不甘示弱,仍然是以短棍为手,尽量贴近距离与五戒打在一处。五戒虽然很想与洛轩拉开距离,但是由于对自己的贴身打法也有自信,所以也将手握住了长棍的中段,减少了体力的消耗。 五戒的打法基本上按照了长枪的路子来,先是一记戳击,随后一抖长棍的前端,三下突刺,随即就是横扫,再加上上下挑拨,基本上囊括了上中下三路并进。而洛轩则是一边观察,一边格挡,后发制人,抓住空挡就出招,尽量都往五戒的脸上和脖颈处招呼,这样逼迫他后退收招。 洛轩的短棍每一次打向五戒的任何一个部位,都会被五戒及时举棍格挡住,然后一抖震开短棍,打向洛轩的身体。洛轩则用短棍架住五戒手中的长棍,使其招式只能发到一半,然后手脚并用,与五戒缠斗。 两个人都是属于谨慎地进攻,以守为主,以退为进,因此两个人就在擂台上僵持起来,从东头打到西头,从南头打到北头,伴随着擂台下阵阵的喝彩声,一时间演武大会的氛围拉到了很高的位置。 观赏台上的叶重阳也是看得聚精会神,不住地点头称赞二人。旁边的程玖隆似乎也被这场对战所吸引,手中端着茶杯好久都没放下过了。 萧家那边,萧红绫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在替洛轩发力。而柳正阳和蔡雨桐则在一边对着擂台上的两人指指点点,低声交流着五戒和洛轩的不足之处。 萧雪霏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反而无心观看了擂台上的情况,时不时地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她先是看了看观赏台叶重阳所在的地方,那边的宾客也都被这场精彩的比武所吸引,擂台下的众人也都是兴奋地只关注擂台上的情况,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 扭头看向旁边,屏风后面刚好有一面演武大会临时圈起来的矮墙,那里空荡荡的,也无人把守,眼里带着担忧的神情。 此时叶三从屏风后绕出来,看到萧雪霏在看着自己所来的方向,连忙低头走过来,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道:“回大小姐,方大人已经顺利离开了。” 萧雪霏也不看他,点了点头,冷静地说道:“好,我知道了。叶三,你就时不时去那边看一下,别让别人发现异常。如果有人生疑,发现方隐不在后院休息,你便立刻告知于我。” “是,大小姐。”叶三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第168章 城主府失火案(上) 早在洛轩登上擂台的时候,方隐就已经跟着叶三往后院走去。一路上只碰到了一些城主府的仆人,并没有其他陌生的来客。 转过两个小院,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处。这里只有两间低矮的草房,一看就是下人休息的地方。而且房屋有些陈旧,应该近期没什么人住过。角落里也堆着一些杂物,不过周围倒是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叶三停下脚步,说道:“方大人,这里平时也不会有人来,右手边的屋里给您备好了一身便服,请您早去早回,我会吩咐其他人不来这边打扰。” “好,多谢。”方隐点头说道。 “您客气了。”叶三点头回应,一转身便匆匆离开了。 见四下里无人,方隐转身进了右手边的小屋。脱去身上略显华贵的衣服,换好了一身朴素的粗布衣服。为了方便行动,就把腰间的烈鸿刀也解了下来,放在换下来的衣服下盖好。然而他并没有走门口,而是推开窗户,扒着窗台就跳了出去。一个翻身上了屋顶,就听见演武场方向传来了阵阵震天的喝彩声,心说:不愧是师兄,我要抓紧了。 再次观察好确定周围没有人看到自己,便轻轻一跃,跳到城主府的院墙上,再次从院墙上跳下去,便出了城主府。 方隐跳下去后,发现这里是一条极窄的小巷。侧着身子奔着一头走去,几十步左右就晃到了小巷的出口处。伸出头去抬眼一瞧,发现大路上周围都是巡逻的城防军。为了避免被认出来,方隐把身上的粗布衣服向上提了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避免被认出来。 趁着巡逻的一队城防军走了过去,方隐立刻钻出小巷,走到对面的小摊上买了顶草帽,戴在头上。同时又在隔壁的烧饼摊上买了两个烧饼,假装是普通老百姓,一边吃着一边错开城防军的巡逻队,向着百花楼的方向走去。因为昨天和小兰约定好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会在那附近的来运楼中给自己。 路上顺手把没吃的那个烧饼给了路边的乞丐,压低了草帽,顺利地就来到了来运楼的门前。和昨天一样,店伙计牛二照常倚靠着门框假装在打盹,来往的行客看到他这副懒散的样子,想进来吃饭的念头也被打消了,直接左转或右转奔着不远处的其他饭馆去了。 看到牛二的样子,方隐一笑,走上前去。因为和昨天穿得不一样,一时间牛二也没认出他来。见一个戴草帽的人走过来,也不搭理。方隐见他这个样子,也不跟他搭话,径直走入来运楼。 一进大堂,方隐向柜台处看去,不过没想到那里空无一人,掌柜的并不在,于是他便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冲着门口的牛二喊道:“伙计,点菜,” 牛二这才不情愿地打着哈欠,手里懒散地扯下搭在肩头的抹布,问道:“茶水还是茶点?” 方隐自然是记得这是暗号,于是伸手将草帽一摘,对着牛二微笑着回答道:“百花茶一杯,百花酥二两。” “哎哟,方捕头,我都没认出来您。”听到暗号对上了,牛二这才发现这人是昨天来过的方隐,连忙低声说道,“既然您暗号对上了,就请您进那密室吧。小兰姐早上来交待过了,东西都给您准备好了。” “好。”方隐也不再废话,毕竟时间紧迫,顾不上寒暄了,起身就走到那两根柱子中间的隐藏门前,推开门走进了密室。 密室中的陈设和昨天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桌子上放着一个木盒,应该就是牛二说的,小兰给他准备的答复。所以方隐立刻就走过去,坐到桌旁,将木盒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本卷宗。看着有些泛黄发黑的纸张,已经是很陈旧的案宗了,上面贴着一张白底黑字的纸条,写着“城主府失火案”。这类东西方隐很眼熟,就是标准的衙门会留存的案宗,没想到百花楼竟有这等本事,可以获取到卷宗的原本。 想到这里,方隐忍不住暗自叹息了一声。自己好歹也算是衙门的人,虽然知道偶尔会有这种官民勾结的事情,但这种事情摆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眼下顾不得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方隐抛去杂念,打开这本案宗。越是看下去,方隐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城主府失火案,发生在十二年前的中秋佳节,也是现任城主叶重阳刚上任不久的时候,第一次宴请临安城的大小官员和地方有一定势力的重要人物,这卷宗中列出的人名单里,方隐竟然大部分都很是眼熟。因为不只有李鸿盛的父亲,也就是成兴镖局的老镖头,还有黄龙帮的所有帮主和副帮主,甚至连刚刚创立钱庄的金半城都在其内。不过最让方隐意外的是,他还看到了七恶霸中的几个人的名字,但并不是全员,其中就包括大当家阎四夕、二当家金钱豹、四当家史一龙和五当家莫问天。 看到这些熟悉的名字,方隐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黄龙帮、金半城和成兴镖局自然是应该出席的,但是为什么连七恶霸的人都宴请了?作为为祸临安城百姓的恶徒,叶重阳竟然没有将他们趁机一网打尽,还奉为座上宾,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因此,方隐便带着疑问继续看下去。 卷宗中提到,叶重阳刚刚上任,用自己的钱举办了这场盛大的中秋宴会,不只是菜品丰盛到堪比皇帝的膳食,盛有美酒好酒的酒坛更是堆满了一个院子,宴会的盛况可以说是酒池肉林都不为过。此次宴会,就是叶重阳用来收买人心的一次机会。宴会之上,叶重阳与来宾欢畅痛饮,交谈甚欢。 本来看在叶重阳这个新任城主的面子上,所有的宾客都对阎四夕等人有所容忍,除了敬酒之外并不打算搭理他们。但是五当家莫问天却因为饮酒过度,大醉酣睡,结果梦中被喧闹的宴会之声吵醒。这下酒精一上头,莫问天对着来宾就是一顿破口大骂,骂其他人明明瞧不起七恶霸众人却还要假惺惺地敬酒,骂叶重阳明明要把自己和大哥一网打尽,却还要装伪君子。反正言语粗鄙不堪入耳,侮辱性极强。 这下惹恼了一直强忍着默不作声的黄龙帮帮主黄霸天,还不等叶重阳出面打圆场,立刻就带着两个亲信,抄起家伙就奔着莫问天而去。 第169章 城主府失火案(下) 莫问天和黄霸天两个人本来就结下了不少梁子,这一动手可算是打开了宣泄口,两个人当即就掀翻了桌椅,扭打在一起。 要不是阎四夕和黄岭都上前分别制止了自家的人,估计谁也拿这两个莽夫没办法。 黄岭叫过老帮主的儿子,一起将黄霸天拉了回来。黄霸天本想发作,但是看到身后的黄龙帮的弟兄们都尴尬地看着自己,便一甩袖子,气哼哼地坐回了原来位置上。 阎四夕当着所有人的面臭骂了莫问天一顿,强行按着他给所有人鞠躬道歉。莫问天哪里肯屈服,再加上酒精上头,和阎四夕顶了几句嘴,还踢了他一脚。阎四夕的脸色当场就变得铁青,眼神变得像是要杀人一般。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金钱豹二话不说,对着莫问天就是泼了一盆放在一旁饭前用来净手的水,又扇了他一巴掌。在凉水的刺激和疼痛的双重作用下,莫问天这才清醒了一些。看到阎四夕那冷冰冰的杀人的眼神,立刻默不作声了,但是他也没有给别人鞠躬道歉,一甩袖子就离开了宴会现场。 让莫问天这么一闹,在场的宾客也没有了心情,虽然看在叶重阳的面子上,勉强算是多待了一会儿,但还是纷纷找了个借口,辞别了这场宴会。叶重阳也知道宴会无法进行下去了,只好强颜欢笑地送客。不过阎四夕却没走,特地想把自己的人留下来,跟着城主府的下人们一起收拾刚才的残局。但是叶重阳不可能让他这么做,于是便把他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两人正在房中交谈,忽然莫问天踹开房门闯入,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坛,应该是又喝了不少酒,过来撒酒疯了。阎四夕刚想制止,突然城主府内呼喊声四起,火光冲天。本来应该是有城防军在巡逻的,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很久也不见人影。后经过调查,发现是莫问天带人与巡逻队挑衅,耽搁了其本来的固定行程。结果等到救火的官兵赶来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可控了,连着周边的房屋已经形成了像高山一样的大火。最后,即便是全城的人都来泼水灭火,但是火势不减反增,有人提出闻到了煤油味儿,于是又改用沙土覆盖,导致城主府的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自然熄灭,损失惨重。 城主叶重阳是狼狈地逃了出来,但是阎四夕和莫问天却身陷火场。据叶重阳自己说,是两个人在里面起了冲突,互相牵制住了脚步,没能逃出来。 方隐看到这里,大概就知道了,这场火一定是莫问天放的。像他这种平时蛮横跋扈惯了的人,当众受辱,再加上酒精上脑,一定会做出这等不可挽回的事情。 再往下看案件总结,验证了方隐的想法。 城主府失火案,罪魁祸首就是莫问天。当晚他被阎四夕骂走,又被金钱豹当众掌掴,一开始给阎四夕面子,没有当场发作,仅仅是离开了会场。不过回到自家据点后,越想越气,于是化愤怒为酒量,又令手下搬来几坛酒,想借酒消愁。哪知道越喝越难受,眼前不断浮现着黄霸天的身影,这口恶气一直顶着出不来,于是便产生了放火的念头。 莫问天以为其他人都没有,半醉半醒之间,喊了一帮手下带着几桶煤油就直奔城主府而去。半路上碰到了巡逻的城防军,本来是打算拦下莫问天的,但是想到今天他也是城主府的客人,就打算放他过去。没想到莫问天得寸进尺,把一肚子邪火冲着巡逻的卫兵撒了一把,这下可惹恼了对方。双方十几人扭打在一起,莫问天带着剩余的人扛着煤油桶就来到了城主府外,指挥着所有人闯进去,打倒所有阻拦的人,将煤油泼遍全府,然后一把火就将其付之一炬了。 据伤亡统计,这场大火除了城主府外,还把周边二十所居民的房屋尽数烧毁,财产损失高达十万两白银。死亡人数七十二人,重伤人数六十八人,其中就有阎四夕和莫问天的名字。这两个人明显是没有逃出来,被困在大火中。 方隐接着往下看,不禁一团疑云又在心中浮起。因为在伤亡状况的一栏处写到,阎四夕为轻度烧伤,而莫问天是重度烧伤,全身黢黑,就连脸都被烧的血肉模糊。 这么说,在李鸿盛那里看到的沙鸣远开具的收据上的落款确是莫问天,方隐心头一震,脑海中回想起自己在天牢看到的莫问天,的确是没有什么外伤,但是脸被头发都遮掩住了,实在是看不出来具体的样貌。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方隐的脑海中浮现,有没有可能,在天牢里关押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莫问天,而是其他人。那么他不是莫问天,他会是谁呢? 方隐又反复地看了两遍案宗上的内容,虽然解开了自己本来的一些疑问,但是更大的疑问却冒了出来。 将案宗放到一边,木盒里面还有一封信,信的封面上的落款是小兰。于是方隐便拿起信封,发现沉甸甸的。将信拆封后,里面倒出来一张信纸和一块铜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萧”的字样,方隐见过这个令牌,这是萧乾的城防军统领专属令牌。小兰竟然有这等东西?不,应该说是百花楼竟然如此神通广大。方隐苦笑一下,要是自己没有下血本给了百里香,可能小兰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助自己。 凭借萧乾的这块令牌,自己便可以自由地出入临安城的天牢了。 再看向信纸上所写的内容,果然不假。小兰在上面写道,希望方隐不要过问这块令牌的由来,她保证一定不是偷盗而来,用完后记得再回到这间密室来,将令牌归还入木盒中。上面还写到已经调查到了七恶霸四当家无影手史一龙隐藏的位置,就在三宝殿。 方隐不禁哼笑了一声,心道:这个史一龙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杀了智远,暴露了自己,还敢回到三宝殿,实在是太狂妄了。以为没人能找到他,的确是验证了那句俗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170章 无声的回禀 方隐看完了所有的东西,确认没有其他遗漏的信件,便按照小兰所写的信中的吩咐,将案宗归还到木盒里,用烛火烧掉信件。将萧乾的令牌收好,起身离开密室。 一出门,就看到掌柜的已经回来了,正站在柜台前算账。恰好听到声响,掌柜的一抬头,和方隐两个人四目相对,连忙要从柜台后走出来迎接他。方隐连忙举起手,作出一个拒绝的手势,冲他点了点头,匆匆地离开了。 掌柜的目送方隐走远,便对牛二说道:“我去告诉小兰一声,方捕头已经来过了,你继续看店,别让任何人进了密室。” “是,掌柜的。”牛二点点头,搬了张条凳,横在门口,一屁股坐在上面,然后侧躺下假装在睡觉打呼。 掌柜的对牛二交待好事宜,先是进了密室中,看到桌子上放着刚才方隐看过的木盒,木盒旁边还有一小撮由纸烧成的灰,便顺手将它打扫干净,然后抱起那个木盒,也不检查里面的东西,便走出密室。 本想立刻出门,但掌柜的还是犹豫了一下,抱着木盒回到柜台后面,抄起纸笔写了些什么。随后将写了些字的纸折叠了几下,揣在怀里,这才又重新抱起木盒,走出了来运楼的门,直奔百花楼。 虽然来运楼的对面就是百花楼,这个时间街道上来往的人也不是很多,但掌柜的还是在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人在看着自己,便脚步匆匆地拐进了百花楼后巷。 百花楼的小梅正在拿着一支竹竿敲打着晾晒的棉被,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朦胧。见到巷口处走来一个人,小梅看到是来运楼的掌柜,便喊道:“宋叔叔。” “哎,小梅,晒被子呢。”掌柜的点头回应道,“你姐姐在吗?” “在屋里呢,您进去吧,现在是‘做饭’的时间,还是老规矩。”小梅一只手举着竹竿,一只手竖起手指抵在嘴唇上作噤声状回答道,随后又继续拍打着晾晒的被子。 “好。”宋掌柜点点头。 听到“做饭”两个字,姓宋的掌柜便立刻会意,径直走到小兰一直所在的地方,搬开木板,露出那扇小屋的木门。不过宋掌柜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轻轻地将木盒放在地上,然后脱下自己的鞋子放在一旁,这才再次抱起木盒,小心地推开屋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推开门后,宋掌柜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小屋中点着几盏油灯,所以很亮。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棉被,看起来都十分破旧,不过踩上去很是软和,而且没有一点声音。小兰此时正坐在一根墙上的听筒前,手里握着一支炭笔,一边侧耳听着一边手里快速地记录着什么。 看到宋掌柜走进来,小兰瞟了他一眼,看到他手里抱着的木盒,便用空着的左手示意他把木盒放在自己附近。 宋掌柜便点点头,一声不吭地走过来,将木盒放在小兰的旁边。同时又伸手从怀里把自己之前在柜台上写了字的纸掏出来,一并给了小兰。 小兰并没有动地方,仍然是一边听一边写着,先是伸出左手打开木盒看了看里面,又看着宋掌柜的眼神,接过那张纸,借着一旁的烛火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大概写着方捕头已经来过了的情况。 看完后,小兰便点了点头。又检查了一下木盒里的东西,这才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张大额的银票,递给宋掌柜。宋掌柜连忙接过来,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她,表示感谢。 小兰看到宋掌柜收下了银票,冲他微微一笑,左手又挥了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宋掌柜便点点头,将银票仔细的揣在怀里,对着小兰鞠了一躬,这才按照进来的方式,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小屋。将门关紧关好,穿上自己的鞋,又将最外面的木板挪回原位,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屋外仍然是正在拍打被子的小梅,可是刚才在小屋里的时候却是一点儿都听不到。整间屋子就是为了保持安静,地上的棉被是为了消音,可以让小兰更清楚地记录下百花楼发生的事情而铺设的。同时让小梅在外面故意敲打出声音,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对着小梅点头示意,宋掌柜这才一身轻松地走出百花楼的后巷,回到了来运楼。 送走了宋掌柜,在屋里一直都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的小兰,这时候又仔细听了听铜管里,发现没有了声音,这才停下笔,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拿过旁边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一边喝着一边拿起自己刚才写满了字的纸,又重新捋了一遍,用炭笔修改了几处,这才满意地将其放在旁边刚才宋掌柜的木盒中。 顺手抄起桌子上散落的一枚铜钱,小兰走到小屋唯一的窗户处,举起手来就将铜钱扔了出去,这是她和小梅的暗号。 外面正在拍打着被子的小梅忽然听到一声脆响,低头一看,一枚铜钱刚好滚落到自己脚边,便明白了小兰在喊她,于是放下手里的竹竿,按照刚才宋掌柜的样子,挪开木板脱掉鞋子,这才走进小屋。 “姐姐,您叫我吗?”小梅推开门后问道。 小兰将木盒用一块花布包起来,将这个包袱递给小梅,嘱咐道:“来,小梅,把这个给刘妈妈送去。不要给她本人,送到她屋里就好。” “是。”小梅接过小兰手里的包袱,抱着就出了小屋。 小兰跟在她后面也出了门,同时对她说道:“你走吧,我来关门。” “嗯。”小梅点点头,穿好鞋子抱着包袱就离开了。 “呵呵,方捕头,希望您不要辜负了我们白夫人的好意啊。”小兰突然看着外面的天空,感叹道,“若是被萧统领发现了,可能百花楼就要遭殃了。” 而此时的方隐,正蹲坐在一棵树的树顶上,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令牌,一边看着不远处守卫森严的天牢,盘算着该如何进入。 正当方隐刚要行动的时候,忽然一队巡逻卫兵从远处走来。抬眼一看,方隐就皱起了眉头。因为领着这支巡逻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家的二少爷,城防军的副统领萧毅。 第171章 再入天牢(上) “这下可难办了。”方隐心里暗自嘀咕道。 因为演武大会的事情,萧乾一直都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城主府这边,所以这两天都是萧毅一直在城防军替父亲萧乾处理事务,根本没参与他们的行动计划。而且自己和萧毅也不是很熟,这就让方隐犯了难。 如果对萧毅实话实说,可能会取得他的理解,但是进天牢这件事恐怕很困难。而且周围也有很多城防军,不可能避开他们单独和萧毅谈话。临安城的多股势力如此复杂,很难不保证互相之间没有对方的卧底。一旦走漏了风声,不仅师兄洛轩会有危险,也会打草惊蛇,同时连累到很多人。 可是现在是真的没时间犹豫了,考虑了一下对策,方隐当即就从树上跳了下来。 萧毅正带着巡逻队打算去往天牢检阅平时的守备情况,忽地一抬头,就看到方隐从旁边走了过来。他和萧红绫不同,萧雪霏和方隐来往密切的事情他是心知肚明的。虽然身为弟弟不应该对姐姐的事情说三道四,不过方隐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也算是门当户对。父亲都没说过什么,他自然也不会反对。只是自己和方隐来往得不算多,突然两个人单独见面就有些尴尬。 正犹豫着,没想到方隐率先和他打了招呼:“哎,二少爷,您这是正带着人巡逻呢?” “啊,方捕头,您怎么这个打扮?”萧毅停下脚步,挥了挥手,让身后跟着自己的巡逻队先行离开,看着方隐一身粗布打扮,十分诧异,“要不是您主动跟我说话,我都认不出来。” “嗐,这不是为了方便行动嘛,省的惹人注意。”方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回答道。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微服私访’吗?”萧毅好奇地问道。 方隐摆摆手,说道:“那是形容圣上和一些大官儿的,我这顶多算是简单的伪装而已。” 萧毅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别人跟着,于是低声问道:“您现在是在查案吗?怎么到天牢这边来了?” 萧毅这两天一直在城防军中替萧乾处理事务,因此他不知道方隐今天也去参加了演武大会,更不知道方隐本来这时候应该是待在城主府的。看到方隐出现在这里,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在调查案件。毕竟萧乾也跟自己说过,方隐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要帮他一下,好歹也算是半个自家人了。 本来方隐还考虑着怎么开口,没想到“想吃冰下雹子”,萧毅主动开了这个头,那就顺势而为吧。 “哎,二少爷,你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了。”方隐把萧乾拉到一边,说道,“你也知道,最近临安城不太平,我手上的案子的确有些棘手。” “哦?不知道方捕头需要我做什么?”萧毅认真地问道,“父亲已经对我交待过了,可以动用一部分城防军的权力提供帮助。只要不涉及安全事务,都没问题。” 方隐心想,萧乾对自己还真是放心啊,可是自己做的事情确实多少有些瞒着他。不过也没办法,要是什么事情都要公办,恐怕重要的机会就要耽误了。 方隐看到萧毅做了保证,便微微一笑,指着不远处的天牢说道:“是这样的,我刚好手里的一些线索,涉及到了一名罪犯,他就被关在天牢里。不知道二少爷可否行个方便,送我进去一趟,我打算亲自问问那个人。” “您要进天牢?”萧毅愣了一下,回答道,“因为父亲定下的铁律,天牢是不允许任何人临时放行的。除非是他亲自带人进去,不然就算是叶城主来了,也不可能放行。” “哎,二少爷,你说得对,所以为难之处就在这儿了。”方隐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现在我手里没有更多的线索了,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这里。萧统领此时还在城主府的演武场盯守,为了我这点儿事也不值得麻烦他。而且我怕耽搁了时间,把真正的罪犯就放跑了。” “嗯,这个,您说的也是。办案嘛,讲究的就是时效性,拖得越久越有可能节外生枝。”萧毅点点头,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是……没有父亲的指令,我着实也不敢放您进去啊。” 方隐见萧毅有所松口,继续旁敲侧击道:“二少爷,我理解你的心情,萧统领毕竟做事很是严谨,我们也应该遵守。只不过俗话说得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现在他将城防军的事务暂时交给了你,说明他认可你的能力。而且退一步讲,我只是进去审问犯人,并非要把他带走。况且有这么多人看着,也一定出不了什么乱子。我拿我的人格担保,进去后只审问犯人,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我能不能进得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天牢不算完全是城防军所属,还涉及到衙门。”萧毅思索道,“就算城防军这边现在是我说了算,衙门的兄弟未必给我面子。” “衙门口那边我来出面担保就好了,虽然这么说有自夸的嫌疑,但是圣上赐予我神捕的名号并不是徒有虚名,还是可以在全国各地的衙门行使特权的。”方隐解释道,“而且这件事也没什么可以对萧统领隐瞒的,如果他真的追问起来这件事,你就往我身上推,说我强迫你这么做的,和二少爷你关系不大。” “方捕头,您这么说就见外了,怎么能让您一人承担责任呢?您的能力我自然是认可的,也相信您说的话。”萧毅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说道,“好吧,那这样吧,因为我还有事情,不能陪您一起进去,所以我去跟守卫说一下,让他们放您进去吧。” “多谢二少爷。”方隐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萧毅的警惕性不高,再加上自己的话确实激起了他想要在父亲面前表现出独当一面的样子,这件事就顺理成章了。 “方捕头,请吧。”萧毅说完,便领着方隐来到天牢的门前。 第172章 再入天牢(下) 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临安城这座巨大的监牢与城内平时繁荣祥和的景象有极大的反差。或许也正是有这尊“巨兽”在,威慑着城内的贼人,不让他们过分地作恶。 萧毅带着方隐来到天牢的大门前,先是掏出自己的令牌展示了一下,随即两名士兵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才一个军礼,齐声喊道:“萧副将!” “嗯,守备辛苦了。”萧毅冷着脸,一扫刚才和方隐谈话时的松弛状态。 方隐暗自点头称赞道:不愧是萧家的人,对待自己的职责永远是这么严肃认真。 “今天是谁在当勤?”萧毅问道。 “回萧副将!是牢头马大!”其中一名守卫回答道。 “喊他过来。”萧毅点点头说道。 “是!”另一名守卫立刻转身,跑去喊人了。 不一会儿,守卫就带回来一个人。方隐打眼一看,只见此人身高九尺,满脸络腮胡子,两道卧蚕眉,脸上的肉都横着,看起来甚是骇人,好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萧副将!”马大走到近前,对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萧毅行了个军礼。声音洪亮,双眼如炬。 萧毅正色道:“马大,这位是便是方隐方捕头。接到萧统领的命令,前来天牢审问一名犯人,就由你负责他的出入吧。” “是。”马大回答道,随后对方隐说道,“还请方捕头随我到偏门处进入,既然是审问犯人,就无需走大门了。” “好,都听您的。”方隐点头说道。 “方捕头,那我还得去处理别的事情,就先告辞了。”萧毅说道。 “多谢二少爷了,回头我请您喝酒。”方隐冲他一抱拳,笑着说道。 “好,到时候还得向您请教一些办案的技巧呢。”萧毅也抱拳回礼。 “好说好说。”方隐笑呵呵地回答道,“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随后,萧毅便领着自己带来的巡逻队,继续去巡逻了。 “方捕头,请您随我来吧。”马大说道。 “好,烦请马牢头带路了。”方隐恭敬地说道。 马大带着方隐,绕到了天牢大门的左侧。仔细一看,确实有个单独开出来的铁门,上面还敲出了一个约有巴掌宽的小窗户,应该是平时不用开门就可以传递一些简单的物品用的。伴随着“吱呀呀”的声音,马大打开了那扇铁门,先把方隐让进去,随后自己再进入。进去后就把门关紧,同时把门闩仔细地插好,防止有人私自进入。 和之前从大门进来的时候一样,整间天牢还是那么黑洞洞的,阴沉而又潮湿的空气,伴随着时不时传来罪犯的呻吟声和惨叫声,仿佛人间地狱一般。 马大走在前面,来到不远处的一间小隔间内,看起来就是废弃的监牢改的。周围的墙上都是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屋中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摆放着厚厚的一摞花名册,应该是记录了天牢里所有的罪犯的情况。里面有个狱卒正躺在床上休息,看到马大走了进来,便立刻坐了起来。 “头儿!”那名狱卒说着,就要站起来行礼。 “你休息就好,还没到你轮班的时间。”马大伸出手,将那狱卒按了回去。 方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就知道这位牢头马大平时是个很严厉的人,但是小细节处看得出来这人主要是比较规矩,对待手下还是不错的。 “方捕头您先请坐吧。这里简陋得很,您别嫌弃。”马大示意方隐先坐下,然后从桌子上拿起顺手拿起一本花名册,问道,“不知道方捕头这次来,是要见哪位犯人。天牢至今为止一共在押的犯人有两千六百七十四名,分布在九层的牢狱中,所以可能需要查一段时间,还请您稍等一会儿。” 方隐回答道:“啊,不用查了。劳烦马牢头带我去第十层,我要找的,就是七恶霸的五当家,‘狂刀鬼’莫问天。” “什么?您要见莫问天?”马大当即就警惕起来,和之前严肃的表情完全不同,甚至是有些敌对,手里的花名册也紧紧地捏在了手里。 “呃,您怎么了?”方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马大突然就反应强烈起来,让他的心猛地就提了起来。 之前进来过一次,方隐自然也知道天牢的第十层不是轻易可以进入的地方。该不会刚进来就要出去了吧? 马大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强忍着把心里的情绪压了回去,开口问道:“抱歉,方捕头,天牢有特殊的规定,第十层的犯人需要萧统领亲自带领才可前往,或者有他的令牌才可通行。不知道您是否得到了萧统领的准许呢?” “啊,有的。”方隐看到马大这么问,便伸手从怀里把之前在来运楼得到的令牌拿了出来,递给马大,说道,“您看一下,是不是这个?” 见到这块令牌,刚才在一旁躺着的狱卒立刻就站了起来,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是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马大接过令牌,左看右看,皱着眉看了看方隐,似乎眼里有些不敢相信。 “您……”马大一开始欲言又止,但还是说道,“您稍等,我去叫人看一下。” “好。”方隐知道,马大这是找人去验证令牌的真伪了。自己心里也是悬着一颗心,因为这是小兰给自己的,自己也不知道真假,不过他选择相信小兰。 等马大离开后,方隐便坐到椅子上,问一旁的狱卒:“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在这里当差几年了?” 那名狱卒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种莫名的崇拜,也没有坐下,站着就回答道:“回方捕头,我姓蒋,您叫我小蒋就行。在天牢已经两年了,我还算是个新人。” “小蒋,我问你,刚才你们马牢头这是怎么了?”方隐指着外面问道,“好像萧统领的令牌给他的冲击很大。” 狱卒挤出一丝微笑,回答道:“您有所不知,这块令牌乃是萧统领的贴身之物,平常见到不算稀奇,但是在您手里见到可就是天底下最稀奇的事情了。萧统领平时都会把这块令牌一直带在身上,从来不肯离身的。说句得罪您的话,要么您与萧统领的关系非同一般,要么您就是盗圣在世啊。” 第173章 水将落 方隐听到狱卒小蒋这么说,心里直犯嘀咕。看来小兰姑娘的手段实在是神通广大,不过他也没问小兰,萧乾是不是就这一块令牌。 “呵呵,我和萧统领也算是忘年交吧。”想到这里,方隐便打马虎眼道。 “您不用说,我懂的。”小蒋挤了挤眼睛,“您肯定不是盗圣,神捕的名号我也早就灌满了,自然是萧统领高度认可您,才愿意把这东西暂时借给您的。您看我说的对吗?” 方隐看到小蒋这么说,已经替自己把台阶铺好了,只好点点头,顺坡下驴道:“是,你说的都对。” “嘿嘿。”小蒋挠挠头说道,“我也就有这点儿小聪明了,平时头儿还总是因为这个骂我,怕我跟犯人们嚼舌根子。您可千万别跟我们头儿说啊,我还想过个安稳日子呢。” “放心,我不会的。”方隐摆摆手,继续说道,“哎,小蒋,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您说。”小蒋搓搓手道。 方隐问道:“刚才我提到莫问天,马牢头的反应好像有些大,是不是我惹到他了?” 听到方隐问起这件事,小蒋的脸色一变,凑到方隐耳边轻声说道:“方捕头您有所不知,这莫问天实在是十恶不赦,当年在城里作恶的时候,把我们头儿的父亲打成了重伤,在床上躺了好多年了。因为莫问天关在了天牢,所以我们头儿平时想报复也触及不到。您说,看着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报仇,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憋屈的慌啊?” “哦,原来是这样。”方隐点点头,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的那个应激反应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勾起了马大心里的仇恨。 “您坐着,我该去换班了。”小蒋说着,起身拿起自己外衣,“对了,方捕头,拜托您个事儿呗。” “你说。”方隐点点头道。 “我们头儿啊,平时虽然对我们严厉,但待我们不薄。一会儿见了那莫问天,想必会忍不住发狠。您也看见了,就他那块头,我们兄弟几个一起上也拦不住他。听说您本领高强,到时候就拜托您了。”小蒋双手合掌,赔笑着说道。 “好说好说。”方隐微笑着答应道。 “多谢您了。”小蒋再次称谢,穿好衣服就离开了。 不多时,马大就带着令牌回来了。此时他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对待方隐的态度也平添了几分尊敬。不过还是在令牌和方隐的脸上来回看了两眼,似乎还是很难相信这件事。 马大双手将令牌归还给方隐,说道:“此物甚是贵重,还请方捕头收好。我现在就带您去天牢第十层见莫问天,请您随我来吧。” “有劳马牢头了。”方隐起身抱拳说道。 将令牌小心收好,方隐便跟在马大后面,穿过了阴森恐怖的监牢,一路向下,来到了天牢的第十层,也就是莫问天所在的水牢。 水牢仍然是由一扇沉重的铁门“把守”,之前需要两个人才能打开,不过在马大面前,就像是开普通的木门一样简单。 一伸手,马大就将铁门拉开,然后站到一旁,对方隐说道:“方捕头,请吧。” “您不一起去吗?”方隐问道。 马大先是咬了咬牙,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我与此人有私人恩怨,就不随您进去了。身为牢头,不可以权谋私。” 方隐微微一笑,说道:“萧统领选您掌管这天牢的事务,还真是选对人了。” “要不是萧统领赏识我,愿意给我这份差事,我可能就饿死在街头了。多亏了怹,我才能养家糊口,因此自当尽心尽力,以此来报答怹的恩情。”马大言语中带着感激说道,“方捕头,即便是有萧统领的令牌,但水牢作为特殊的地方,您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后,就要请您出来了。” “好,足够了。”方隐点点头,“辛苦马牢头在此等候了。” “职责所在。”马大正色道。 方隐也不再废话,迈步就进入到潮湿的水牢中。脚下是湿漉漉的一层水,踩在上面发出“啪嚓啪嚓”的声音。往前走几步,就接近了牢笼所在的位置。和之前来的时候一样,莫问天被数条铁链拴着,吊在水牢中间,整个身体伤痕累累,披头散发,看不清他的面貌。整个人似乎是跪在水里,像一只匍匐的野兽一般。 方隐走近几步,打算看清楚莫问天的脸,以验证自己心中的疑问。不过他刚一靠近,莫问天就察觉到了,猛地往前一窜,整个人站了起来,打算奔向方隐,带动身上的铁链乱晃。但是这样做是徒劳的,手腕粗细的铁链将他的身体固定得牢牢的,无法向前挪动一步。 方隐连躲都没躲,这点儿动静根本吓不到他。平稳了一下心情,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问道:“你就是莫问天?” “莫问天?哈哈哈,我就是莫问天,莫问天就是我。不过,莫问天也不是我,我也不是莫问天!哈哈哈哈……”莫问天似乎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嚎叫,宛若疯魔。 方隐眉头微皱,心道:难不成他精神失常了?于是继续问道:“你叫莫问天,人送绰号‘狂刀鬼’,是临安城七恶霸的五当家,是也不是?” “哼,他狂刀鬼,不过是被别人抛弃的一颗棋子罢了。我莫问天,才是你们的老大!”听到方隐问起,莫问天的嘴里又开始乱喊乱叫。 方隐觉得有些棘手,本来他以为莫问天是被关得太久,终日不见天日,导致身体虚弱、精神恍惚,刺激一下可能就会想起些什么。不过现在来看,好像有些困难。 回想起自己在顺天府所学的审问犯人的手段,便放松下来,问道:“没关系,你现在有些糊涂。你喝酒吗?我请你。” 听到“酒”字,莫问天似乎被提醒了什么一样,猛地抬起了头,眼睛透过散乱的头发,射出两道精光:“莫问天,拿酒来,上好的烈酒!今天我与你不醉不归!” 第174章 石将出 看到了突破口,方隐便转身回到了水牢的门口,对马大说道:“马牢头,有酒吗?” 马大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水牢里面,眉头紧皱:“方捕头,莫问天已经多年未曾尝过一滴酒,今天若是给了他,恐怕以后便会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您放心,出了事情,我来负责。”方隐郑重其事地承诺道。 马大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用不甘心的眼神恶狠狠地看了水牢里面一眼,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尊酒葫芦,递给方隐,说道:“这是我今天派人打的烧刀子,便宜这混蛋了!” “多谢,等出去后,我加倍奉还,顺带一桌酒席。”方隐抱拳称谢,将酒葫芦接过来。 晃了晃酒葫芦,大概有两斤左右,应该足够了。方隐便再次返回到水牢中,走到莫问天的面前。 “我带来酒了。”方隐说着,将酒葫芦的塞子拔出。一瞬间,刺鼻的烈酒味儿就冲出了葫芦,让方隐都觉得为之一振。 闻到了酒的味道,莫问天发疯了一般地向前挣扎着,浑身的铁链被拽的绷直,穿在他身上的铁链接合处都渗出了鲜血,嘴里疯狂地喊叫着:“酒!快给我!快给我!” 方隐便把酒葫芦稍微倾斜着向前伸,举到高于莫问天的头上,让酒从上往下倾泻而出。莫问天仰着脸,张大嘴伸着舌头用力地去接,此时的酒对于他来说就如同天上的琼花玉露一般,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由于头发也散到了一边,方隐便趁机观察起莫问天的脸来。莫问天长着一张略显苍老的脸,似乎是在水牢中关得太久,都有些皱巴巴的了,脸上全是血痕和污渍,不过也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一定是一名豪放的侠客,这和与自己的认知有所不同。 都说相由心生,莫问天是杀人无数的狂刀鬼,自然面相应该更加狰狞凶恶一些,可是看起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反而有些稳重。 再向侧脸和脖颈处看去,莫问天的脖颈和侧脸有几块大小不一的伤疤,已经暗红得发黑了,似乎是烧伤之后留下来的痕迹。不过方隐却皱起了眉头,据他所知,这点儿程度完全达不到严重烧伤的地步。 这是怎么回事?方隐心里嘀咕道,要说是沙鸣远的医术高超,用药也都是贵重的材料,但是不应该留下这些伤痕才对。要治,必然就是治全身,不可能会留下治愈不了的地方。就算是有些地方烧伤会坏死无法治愈,但也不会是这几个部位。 忽地一个念头在方隐的脑海中闪过,冷汗刷地一下就浸湿了后背,拿着酒葫芦的手也有些发抖。看着眼前这个拼命仰着头接酒喝的大汉,方隐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难不成,这个人不是莫问天?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越来越大,方隐不由地收回了酒葫芦,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这个人。 莫问天见酒消失了,还在伸着舌头腆着脸向前伸,不住地说道:“酒,酒,我还要喝,再给我点儿!” 方隐看他这个样子,直接把葫芦再次对准莫问天,葫芦嘴向下,完全倒置过来。莫问天当即猛地张开嘴,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大口,差不多有一斤左右。 看着差不多了,方隐便收回葫芦。莫问天也满足地咂着嘴,回味着酒的味道。 “怎么样?清醒了吗?”方隐试探性地问道。 “嘿嘿,好兄弟!等大哥出去了,带大哥请你喝酒!哈哈哈哈!”又是一阵胡言乱语加大笑。 “大哥是吧?”方隐捕捉到了他言语中的不和谐之处,“你说的大哥,是不是你们七恶霸的大当家,夺命阎罗阎四夕?” “阎四夕……”听到这个名字,莫问天突然安静下来,嘴里不断着重复着,“阎四夕,莫问天……莫问天,阎四夕……” 方隐静静地看着他,继续说道:“十多年前,临安城城主府发生过一场大火,是不是你干的?” “临安城,城主府,大火……”莫问天随着方隐的话,喃喃地重复着。 突然猛地一抬头,双眼如炬,似乎恢复了神智一般,和刚才的疯癫模样完全换了一个人。只见他盯着眼前的方隐,沉声问道:“你是谁?” 方隐一笑,看来有作用了,于是回答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是谁?你是谁?我是谁?你是谁?……”莫问天又低下头,重复着不知所谓的话。 “你是莫问天?还是说,”方隐眯起眼睛,和莫问天对视道,“你才是七恶霸的大当家,夺命阎罗,阎四夕?” “阎……阎四夕……”莫问天看着方隐的眼睛,嘴唇不断地抖动着。突然仰头大叫一声,十分痛苦的样子,随即全身用力地开始挣扎,好像水牢都被他拽得有些松动了。忽地身体一滞,低下头,一大口鲜血喷出,将脚下的水都染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莫问天的嘴角还在往下淌着血,但是在不断地冷笑着,一声,两声,三声,四声,随即不断地笑声充满了整间牢房。 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来,整个人却变得平静许多。看着面前的方隐,冷静地说道:“你说得对,我不是莫问天,我是他的大哥,阎四夕。” “你恢复神智了?”方隐问道。 “哼,虽然我遭小人陷害,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这临安城七恶霸的大当家,阎四夕。”阎四夕冷笑一声,不屑的语气十分霸气。 听到面前的这个人亲口承认了这件事,方隐心中的疑惑一下子就解开了大半。果然如此,自己猜的没错,如果他是阎四夕,那么很多时间就解释得通了!原来这么多年以来,阎四夕不是隐藏起来了,而是被关押在水牢中。怪不得无论怎么调查都查不到,原来是替莫问天坐了牢。 不过若眼前的这个人是阎四夕,那么真正的莫问天又在哪里? 第175章 失火案的真相(上) 阎四夕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的青年,打量着他身上粗布的装扮,似乎只是个普通人。但是能进的来这天牢的,甚至是这最特殊的水牢,哪里会是寻常的百姓呢? 看着方隐沉思的样子,阎四夕说道:“小子,不管你是谁,我都欠你一条命,是你救了我。想必你来此见我,并非是偶然。说吧,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些什么?” “原来我的猜测是对的,您果然不是莫问天,是阎四夕阎大当家。”方隐说道。 “呵,你看我如今落魄到这步田地,哪里还称得上是大当家?”阎四夕冷笑一声,“听你的语气,也应该不是我们七恶霸的人。能独自一人进的来这水牢,你是官府的人吧,恐怕身份也更高贵。” 方隐认真地说道:“那您就别管了,时间紧迫,阎大当家,我有事情需要问你。” “哼,我曾被奸人陷害至此,中了一种奇毒,只有烈酒可以破解。罢了,不管你是谁,既然救了我,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阎四夕冷哼一声,抬起头来看着方隐,说道,“说吧,你小子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方隐也先忍住心里其他的疑问,直奔主题,问道:“既然你在这里,那真正的莫问天在哪儿?他又怎么样了?当年城主府的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你是来调查当年的失火案的。至于莫问天?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咳咳……”阎四夕突然激动起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又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的铁链也哗哗作响。 平稳了一些,调整了一下呼吸,阎四夕继续说道:“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被困于此,还被他中毒失了神智。都是因为老五莫问天和老四史一龙联手,陷我于不义啊!” 接下来,阎四夕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他所掌握的当年城主府失火案的情况说了一遍。真相一出,让方隐惊愕不已。 当年的中秋宴会上,由于阎四夕当众掌掴了莫问天,并气走了他,所以就在宾客离席后单独去和叶重阳交涉,承认自己管教无方,希望他不要因为这次闹剧而中断本来准备好的交易。 其实当年的这场宴会,叶重阳特地请了七恶霸的人来参加,就是为了商议一个妥协的办法。七恶霸毕竟苦临安城的百姓久矣,当时的叶重阳手里没有多少兵将,没办法将七恶霸一举铲除,因此他就想到了招安这一招。于是他不断地亲自去和阎四夕见面、交涉,最终决定以划出一块专属的地区供七恶霸管理,并且可以进行税收,条件就是不能再肆意让自己的手下到处作恶、危害百姓。 阎四夕经过多重的考虑后就同意了,并且也和自己的这几个弟兄都说了,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其实阎四夕也考虑过自己再让兄弟们我行我素下去,恐怕会逼得这位新上任的城主来个鱼死网破,联合其他几大家势力共同打压自己,会落得个一损俱损。既然叶重阳有心和解,并且给予自己好处,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叶重阳得知这个消息后很高兴,于是便计划中秋之夜将临安城所有重要势力的有头有脸的人物聚到一起,一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告诉大家就算是作恶多端的七恶霸自己也可以搞定,二是为了让其他人也改变一下对待七恶霸的态度,给阎四夕看到自己的诚意。 本来这件事可以达成共识,虽然有几个反对的声音,但是从大局上来考虑,这个结果是最符合当前情况的。如果临安城一直乱下去,不可能发展得如此繁荣。百姓心中不安,他叶重阳的位子也根本坐不牢靠。但是没想到,莫问天大醉之后胡闹一番,打乱了原本完美的计划。 阎四夕也心有愧疚,再加上当时莫问天的所作所为的确是驳了叶重阳的面子,恐怕叶重阳怀恨在心,于是便单独想和叶重阳说清楚,别让这个小插曲影响计划好的事情泡汤。因此阎四夕就还跟着叶重阳一起进了叶重阳的书房,打算说说情。 其实叶重阳对莫问天这件事也很担心,不过他担心的不是其他势力会加大反对的呼声,而是阎四夕会因为护短自己的兄弟,反悔之前商议好的事情,从而变本加厉,更加为祸作乱。不过阎四夕似乎是真的有心求好,反而让他很高兴。 对于招安这件事,两个人心照不宣,在书房中继续商议了一些具体的细节。要说莫问天的闹剧也不是没有影响,因此叶重阳试探性地提出要“以儆效尤”,要把莫问天关进天牢一段时间,给其他势力一个交代。当然叶重阳怕阎四夕误会,就向他解释道只是做做样子,在天牢里一定好吃好喝地供着,不会亏待了咱们自家兄弟。 阎四夕本来是护短的人,可是今天为了招安这件大事,再加上莫问天刚才大闹一场,实在是伤了自己的面子,就同意了。 没想到,两个人刚刚达成这个条件,突然房门就被人踹开。莫问天拎着个煤油桶,从外面闯了进来。 原来莫问天回去后又喝了顿酒,越想越气,打算火烧城主府出口恶气。不过走到半路和巡逻的卫兵打了一架,反而有些清醒,于是闯进城主府后打算和阎四夕讨个说法,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代价后,也可以放弃火烧城主府的行为。于是便强行拉住城主府的下人,问出了阎四夕的所在,莫问天一路跌跌撞撞地,就到了叶重阳的书房前。好巧不巧,屋中的两个人刚好商量着要把莫问天送进天牢,莫问天在听到阎四夕同意后,立刻就红了眼,好容易消解了一些的酒精又涌上头,踹开门就进去,张嘴破口大骂阎四夕不仁不义。 本来阎四夕见他闯进来,心里还有些愧疚,毕竟把莫问天送进天牢的行为的确算是出卖早就的兄弟。可是莫问天越骂越难听,他的脸上挂不住了,本想出口制止莫问天,结果怒气控制不住,一脚踹出去,没轻没重,一下就把莫问天踹出了书房,摔倒在院子里。 第176章 失火案的真相(下) 莫问天连人带桶摔倒在地,煤油顿时泼了自己一身。 人一但到了气头上,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莫问天从地上爬起来,就和阎四夕打在一处。叶重阳不会武功,本想劝阻一下,可是又怕两个人伤到自己,只好躲在一旁。 忽地城主府里有人惊呼,叶重阳这才发现四周火光冲天,是莫问天之前安排的人没有等到他下令就开始放火了。于是叶重阳便丢下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自己先逃跑了。 阎四夕看到四周起了火,就打算击退莫问天,趁着火势还没有那么大的时候就离开。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莫问天身上也带了火折子,莫问天一脚将多半桶煤油踢到周围,擦亮火折子就点燃了,顿时让两个人同时困在火海之中。 莫问天似乎是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冲着阎四夕打过去。阎四夕也急了,看来不打倒莫问天,自己也出不去,于是也拿出真本事,对莫问天还击。然而火势越来越大,瞬间就将两个人包围了。再加上烟熏火燎,两个人打着打着就呼吸急促起来,没多久就都因为呼吸困难放弃了对抗,趁着没晕倒过去之前逃离这里。 然而为时已晚,大火烧塌了周围的房屋,将两个人砸倒在地。 等到叶重阳派人灭了火,在废墟之中找到两个人后,阎四夕是轻度烧伤,昏迷不醒。但是莫问天很惨,因为他之前身上沾满了煤油,导致挖出来之后身上还在冒着烟,整个人全身烧得焦黑发臭,血肉模糊。 本来莫问天烧成这样算是没救了,但是他本身意志坚韧,再加上平时身体素质又强于常人,一直含着一口气没咽下去。 阎四夕被救出来之后清醒了一会儿,看到莫问天的样子,出于兄弟情义,还是请求叶重阳救他,就再次晕了过去。叶重阳考虑到以后还要招安七恶霸,虽然莫问天烧了自己的府邸,但大局为重,还是派人请来了城中的神医沙鸣远替莫问天医治。 在别人看来,莫问天是死定了,但是沙鸣远来了以后就看了一眼,对叶重阳开出了十万两白银的巨款医疗费,打包票可以医治。十万两白银,对当时的叶重阳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他哪里来得这么多银子。实在没有办法,就以官位作为担保,找金半城押了十万两银子出来,这才让沙鸣远出手替莫问天医治。 因为莫问天的伤势太过严重,沙鸣远就让叶重阳派人将莫问天周围清理干净,原地现造了一间小屋供他治伤。整个治疗过程前前后后持续了有三个月之久,每天都有人送进来大量的名贵药材,清运出去大量的药渣。沙鸣远一直都在屋子里和莫问天待在一起,每天按时按点休息,基本上也没有离开过这间小屋一步。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莫问天彻底脱离了危险,已经可以成功地下地走动了。可是由于莫问天烧伤实在是太严重,身上的肌肉都烧得萎缩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皮好肉,就连说话出声都是最艰难的事情。他只能靠拐杖和轮椅行动,和别人交流也是费心费力,一说话就先是一阵难听的喉咙呼气声,有时候还会时不时吐出鲜血。 阎四夕由于受伤没那么严重,已经完全好了。先是把多年积攒的金银珠宝换成钱还了叶重阳的十万两白银的账目,然后又花重金请沙鸣远继续给莫问天治疗,让他想办法把莫问天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然而沙鸣远只是神医不是神仙,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调理,莫问天总算是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自由活动了,不过难以恢复之前的功力了。脸部烧伤过于严重,因此也没有办法恢复,五官都变得模糊,不仔细看就难以看得出来这人是曾经叱咤风云的狂刀鬼莫问天。 想到莫问天是因为自己变成了这等模样,阎四夕心有愧疚,他知道莫问天心高气傲,变成这样会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于是在沙鸣远给的收据上只留下了莫问天的名字。 没想到莫问天一直怀恨在心,从恢复自由行动后就开始算计除掉阎四夕的计划。他找到平时关系不错的七恶霸的四当家无影手史一龙,打算联合起来推翻阎四夕这个大哥,自己当老大。原来七恶霸表面上看似团结,其实是七个当家各怀鬼胎,平时给阎四夕面子是因为确实很多事情要靠阎四夕出面,而且给自己的好处着实不少。不过莫问天自认为自己武功比阎四夕高强,应该自己当老大。 史一龙也是因为当盗贼多年,平时自由惯了,阎四夕总是找自己的麻烦让自己安分一点,所以他和莫问天两个人臭味相投,私下里交好。这次抓到机会,就一拍即合。 两个人于是在某一天的晚宴上,单独请了阎四夕来吃饭。阎四夕一开始不愿去,但是莫问天假意说自己见过了沙鸣远,了解到出钱救自己的就是他,打算感谢一下。阎四夕看到莫问天这么说,以为自己和兄弟之间的感情还在,打开了心结,于是欣然前往。本来看到史一龙也在场,有些生疑,因为史一龙平时最不愿意与别人接触,即便是其他六个当家都很少吃过饭。不过莫问天解释道自己烧伤后落下的病根还在,就请了史一龙来伺候饭局,于是阎四夕就放下了警惕之心。 可阎四夕不曾想过,这就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鸿门宴。 席间,三个人杯来盏去,史一龙就趁机在酒里下了毒。阎四夕一开始喝得很痛快,忽然就觉得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不胜酒力,可是越喝越觉得不对劲,甚至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忽然手上的力道一松,手中的酒碗摔在地上。阎四夕这才猛地惊醒,看到对面的莫问天和史一龙都带着奸计得逞的笑容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计。本来想发作逃离,可是史一龙的毒让他站都没站起来,两眼一黑,就向后倒去。 第177章 被盗取的身份 昏过去的阎四夕,迷迷糊糊中就觉得自己被人抬了起来,不断地晃悠好像是在马车上,又听到了几个人在交谈,同时脸上一阵儿凉一阵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晃悠了一阵,自己又被抬了下来。阎四夕强行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下,睁开眼就看到面前不远处站着两个人,没想到这两个人他都很熟,一个是莫问天,另一个却是叶重阳。中毒后虚弱的他连内力运转都做不到,只能任凭叶重阳指挥着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架着自己向前拖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被带到哪里去。 强挣扎着抬头看了看,两个血红色的大字“天牢”。伴随着莫问天和叶重阳的笑声,阎四夕再次在毒性的作用下晕了过去。莫问天那因烧伤破损的喉咙发出的笑声,犹如来自幽冥一般,吹响着将阎四夕送进这人间地狱的天牢。 “等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就身处这座水牢之中了。”阎四夕回忆完以前的事情,叹了口气,“刚进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脸被划得血肉模糊,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并不是我的本来样貌,都是经过了他们的毁坏。后来我才意识到,是莫问天和叶重阳达成了某种交易,于是两个人设计把我除掉。但是杀了我又会引起其他弟兄生疑,因此就把我关在了这水牢之中,隐去了我的消息。原本凭借着我身上的武功,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可是这铁链穿过了我的肩胛骨,让我无法发力,再加上叶重阳派人每天送来的饭里都被史一龙下了毒,我是回天乏术。由于这毒需要烈酒为引才能破解,因此送饭的狱卒也从来没有送过酒给我。于是我渐渐地失去了心智,变得再也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其他人。等我真正清醒过来,就是现在了。小子,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至于莫问天在哪里,还请恕我真的不知道。” 方隐听完阎四夕的回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阎四夕说的这些事情,里面细节很多,不仅说出了城主府失火案的真相,还有莫问天和叶重阳的不法勾当。如果当年全身烧伤导致面目全非的不是阎四夕,那就只有真正全身都烧焦过的莫问天了。再结合莫问天被沙鸣远治愈后的种种不能恢复的迹象,也就是说一直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程玖隆很有可能就是莫问天!程玖隆的声音略显失真,脸上的面具也严丝合缝,并且时不时地严重咳嗽,都和莫问天的症状对的上。 而且还有一点,莫问天本来就功力不俗,经过了沙鸣远多年的调理,恐怕也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自己得到的传闻中也提到他是高手,只不过以暗器和铁扇见长,并未提到刀枪剑戟等长短兵刃。方隐自己是练刀出身,所以他清楚练刀之人的腕力有多么强,擅使暗器也在这个范围之内。 “阎大当家,多谢您无私地告知我所有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很多真相。”方隐说道,“既然叶重阳和莫问天有所勾结,很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我想我已经掌握了关键的信息了。” “哦?你是打算推翻叶重阳?”阎四夕听出了方隐言语中暗含的意思,“可是莫问天和叶重阳是否勾结的关键,我也并不知情。” “这个我已经心里有数了,这次,他可逃不掉了。”方隐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方隐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之前从云无影那里拿到的黑盒子,只要冯天巧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将它成功打开了,恐怕那里面就有关键的证据。 “好好好,既然如此,也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气吧。”阎四夕点点头,声音比刚才虚弱了不少,“小子,多谢你了。” “不,还是要感谢阎大当家的帮助,不然线索就真的中断了,我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方隐真诚地说道,“阎大当家,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阎四夕听到方隐这么说,随即释然地笑了笑,说道:“小子,你真有良心。可我毕竟是个恶人,你不该对恶人有此未泯的良心。罢了,我这一辈子,已经活腻了,最放不下的就是莫问天害我这件事。你出去后顺手可以替我报了仇,我下辈子再报答你就是了。” “阎大当家,虽然我不能担保您出去,可是换个地方还是可以的。”方隐说道,“多年在这水牢之中,即便您以前武功高强,恐怕也难以承受。” “呵呵,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阎四夕似乎看透了生死一般,说道,“史一龙的毒是慢性毒,无药可解。我已经中毒多年,现在还没死,都是靠着不甘心的一口气顶着。如今心愿已了,足够了。” 方隐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门口处的马大喊道:“方捕头,时间到了,请您出来吧!” “呵呵,小子,你去吧。”阎四夕又重新坐到了地上,“江湖恩怨,命断未断啊。” 听到阎四夕的感叹,方隐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江湖恩怨,一入江湖,必有恩怨,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性命葬送,恩怨就会结束。既然阎四夕已经看透了生死,方隐也就不再勉强了。 走到水牢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身陷水牢的阎四夕,轻轻地叹了口气。 马大按照规矩重重地将水牢重新关上门,一路无话,将方隐送出天牢。 离别之时,方隐向马大称谢,并承诺自己会在他换班休息的时候请他吃酒席。马大却摆了摆手,说最近事务缠身,有缘再会。 考虑到自己也即将离开临安城,于是方隐就打定主意把回报吃酒这件事告诉萧毅,让他替自己好好地招待一下马大。由萧家人出面,比自己要有用。 顾不上感慨阎四夕的遭遇,方隐急匆匆地直奔赌场小三元,他要尽快地赶过去,从冯天巧那里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以免节外生枝。自己来天牢的消息一定隐瞒不了多久,到时候如果萧乾问起来,自己手里有证据才可以说服他。萧乾虽然对叶重阳忠心耿耿,但这源于萧乾本身就是个忠义之人。当面对证据确凿的真相时,方隐相信萧乾一定会站到他这一边。 第178章 大衍机关人 方隐一边整理着刚才从天牢里关押着的阎四夕那里得到的消息,一边匆匆地就来到了赌场小三元的门口。和之前外面门可罗雀的状况不一样,今天的小三元的门前聚集着不少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是平时来玩的赌徒,手里都还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午饭和水壶,估计是打算玩一天。有几个赌徒举着像是单据一样的东西在跟小三元的伙计们对峙着,吴哥躲在后面说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吵架。 靠近之后,方隐才听清楚他们在吵嚷着什么。 “为什么不开门?我昨天赢了钱没拿走,你得给我兑现啊!” “没说不兑现,现在情况特殊,今天不开门,明天再来吧!” “不行,你们是打算黑了这些钱吗?告诉你,老子的小舅子可是在衙门当差的!” “开门,哪有赢了钱就不招待客人的道理?昨天老子在这里输了一百两,今天要赢回来!” “你们是不是打算跑路不干了啊?那可不成啊,” “不是,里面有危险,你们不能进去!” 众赌徒都吵吵嚷嚷地要进去,小三元的伙计们就在吴哥的指挥下一直推搡着这些人,阻止他们进入。 “吴哥,你还认识我吗?这是怎么了?”方隐挤过人群,凑到最前面问吴哥道。 “哟,方捕头,您可来了。”吴哥见是方隐,连忙一把将他过来,一脸焦急地在他耳侧耳语道,“您不知道啊,现在里面危险的很,全是……唉,我说了您也不信,总之非常危险!” 看到吴哥这个样子,方隐忽地心头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问道:“吴哥,冯老板怎么样了?” “老板他……我也不清楚。”吴哥难掩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含含糊糊地说道,“他突然就放出了一些木头小人儿,搞得整个赌场全都是,然后这些木头小人儿见人就打,胳膊还都是刀做的,幸亏我们躲得快,要不至少都得缺胳膊少腿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方隐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木头小人儿? 吴哥抓过方隐的右手,指着他右手腕上的护腕说道:“这个,老板说你是他的徒弟,自然知道怎么用,你就自己去见他吧。别走正门了,直接去后院。” 方隐点点头,当即抛下吴哥,一纵身就窜上了小三元的屋顶,直奔后院而去。 几步来到后院的天工屋前,从房顶下跳下去,方隐只觉得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寂静得有些可怕。低头一看,院中有点点血迹,一直延伸到天工屋的门前。但是天工屋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血迹也在门前中断。 方隐心中暗叫不好,刚要过去一探究竟,忽然脚下一松,向下沉了一下。只听得“咔哒”一声按钮的响动,忽然一支冷箭“咻”地一下就从旁边射了过来。方隐连忙一个侧翻,堪堪躲过这支箭。 稳住身形后一抬头,只见院子角落里一只浑身破旧的木头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好像活了一般,它的手臂完全就是两把长刀,直奔方隐而来。 方隐跟随剑圣上官海走南闯北,也见过这等奇门要术,机关人算是机关术的集大成之物。看到身上的破损处露出还在转动的齿轮,更加验证了方隐的想法,这个机关人应该是出自冯天巧之手。不过方隐此时十分后悔没有把烈鸿刀带出来,自己两手空空,要对抗仅凭借机关制动不会疲劳乏累的机关人,还是有些难度的。 只见那机关人摇摇晃晃地,扑到方隐面前。方隐刚准备好姿势招架躲避,忽地这机关人脚下一歪,整个人摔倒在地,四肢与躯干崩裂,后背上的齿轮通过破损的地方全都飞了出来。一阵哗啦啦地乱响之后,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方隐松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他俯下身子往机关人的躯干上看去,发现这个机关人的身上有许多划痕,这些划痕深浅不一,很明显是不同时期留下来的。仔细一看,有许多划痕是新产生的,上面还插着几个形状各异的飞镖,并且带有点点的血迹。方隐通过这些便知道,这个机关人之前是和什么人打了一架,而且是擅使暗器的人,这才留下了这些痕迹。 正在思考着自己认知范围内有谁会用暗器,忽然听得背后一阵木头和齿轮乱响的嘎吱声,方隐回头一看,顿时脸色一白。在他身后通往小三元赌场的门口处,突然就涌出了一堆小型的机关人。这些机关人约有半个人高,样貌和刚才倒在地上的机关人无异,但是数量极多,光是看到的就有十几个,其余的还在不断地从门口处涌进来。这些小型的机关人都挥舞着短刀,刀光乱闪,锋利的刀锋闪烁着寒芒,即便是不小心砍倒身边的同伴也要往前,奔着方隐就扑了过来,似乎要一齐上把方隐撕碎。 顾不上多想,方隐当即抄起刚才机关人身上掉落的长刀,奔着已经冲到自己面前的小机关人,扬手就是一刀。小机关人毕竟身材矮小,又是木制的,一下子就被方隐砍成几段。又是一刀落下,又一只小机关人被方隐砍飞。 方隐就这样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不断地砍着逼到近前的小机关人们。施展出烈鸿刀法,小机关人们被砍得就像下雨一样,在院中飞起落下,碎裂成几块。可是无奈小机关人的数量太多,不一会儿整座院子都要被挤满了,逼得方隐连连后退。再加上砍倒的小机关人越多,脚下的碎块就越多,更没有下脚的地方。小机关人们还在一个个前仆后继地涌上前来,似乎要不砍到方隐不罢休一般。 眼看退无可退,方隐一个纵身就跳到了天工屋的屋顶上,紧紧地扒住,防止自己跳下去。 还好小机关人们不会爬墙,不然自己可就要逃之夭夭了。看着下面密密麻麻地不断作响的小机关人们,方隐紧皱眉头思索着对策。 忽地眼神一飘,落在自己右手手腕戴的护腕上,方隐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应对之法。 第179章 命悬一线 在昨天离开小三元之前,冯天巧为了收方隐为徒,就给了他一个护腕,试图通过给他一个新奇的小礼物,让他坚定一下同意拜自己为师的想法。把这个护腕给方隐的时候,冯天巧介绍道,这个护腕叫做“天罗地网”,里面是特殊的胶体,扔出去后可张开一副容纳百人的大网,而且黏性十足,被网住的人很难挣脱。 想到这里,方隐将护腕脱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发现上面确实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按钮。这个按钮需要用力按压,不然的话平时随便什么动作就误触了就不好了。 将护腕天罗地网对准满院小机关人的上方,方隐用力按下触发机关,顿时“噗簌簌”地一阵声响,一股透明的液体瞬间喷出,这股液体遇到空气后就变成了白色,自动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往下一落,刚好网住了所有的小机关人。 这些小机关人被网住后还在不断地挣扎,由于网有粘性,小机关人们都撞在了一起,手中的短刀互相砍着,损伤惨重。就算有一些短刀砍在罩身上的网上也无济于事,根本就砍不断。木头的碰撞声和齿轮卡住的转动声就像是小机关人们的哀嚎,无奈地接受着自己毁坏的命运。 没过多长时间,这些机关人们就在天罗地网里面互相纠缠互相毁灭,再也威胁不到方隐了。 方隐看到当下的状况很是高兴,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冯天巧送给自己的这件宝贝。由于喷出液体后,铁护腕变轻了不少,应该是都排空了,所以方隐就把它重新带回手腕上,盘算着等见到冯天巧再请他把天罗地网重新填充。 从天工屋上下来,看着门前的血迹和紧紧关闭的大门,方隐又犯了难。用力地拉了拉,沉重的大门丝毫未动。仔细地看向门锁处,并没有那个可以变换成磁石手套的铁锁挂在那里。因为之前来过一次,没有冯天巧那专用的磁石手套,很难打开这扇五方铁锁门。 无意间回头看向那堆还在挣扎的小机关人,黑光一闪,方隐发现在一个小机关人的刀上挂着一只铁锁。 嘿,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方隐瞬间喜出望外,但同时心里一沉。这东西在这儿,说明冯天巧真的是出了事情。此时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天工屋打开,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隐立刻走过去,靠近后怕还在挣扎的小机关人伤到自己,就用手里的长刀伸过去一挑,就把那只铁锁挑飞到半空。一伸手就将铁锁接到手里,学着冯天巧的样子在锁上一拍,铁锁瞬间化为一团铁丝,然后缠到自己的右手上,变为了一只磁石手套。 紧走几步,来到天工屋的五方铁锁门前,方隐将磁石手套贴到五方铁锁门上,按照左上、右上、左下、右下、正中央的方位移动,随着五声铁链的轻响,方隐一伸手就将铁门轻松地拉开了。 刚一进去,方隐就吃了一惊。天工屋内的各类物品全都散落了一地,冯天巧倒在桌前,一只手搭在桌子,一只手垂到地上,整个人就这么向前趴着,一动不动。 “冯老板!”方隐赶紧跑过去,看到冯天巧双目紧闭,脸色发黑,是中毒的迹象,于是一把就将冯天巧抄了起来,将他放到床上。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红色的药丸,掰开冯天巧的嘴喂下去。然后自己也上了床,双手抵住他的后背,运起内力给他调息。 在内力的作用下,冯天巧连吐出三口黑色的毒血,这才悠悠地转醒,发出了呻吟之声。 方隐收回内力,挪过被褥来让冯天巧依靠着,自己又掏出一枚黄色的大药丸,端过一碗水来给冯天巧服下。 冯天巧服了药后,又吐出一口黑水,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方隐见他没事了,又看了看冯天巧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是中毒,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声呼唤着:“冯老板,冯老板您还好吗?” 冯天巧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是方隐,轻声问道:“是你小子救了我?” “您中毒不深,我给您服了活血丸,用内力逼出您体内的毒血,又给您服了人参大补丸,暂时顶上了您失去的气血,这只是临时的措施。要想完全恢复,您还需要静养几日,服用药膳才行。”方隐解释道,“我看到院里都是那些机关人,您又中了毒,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听到方隐发问,冯天巧一笑,举起左手,紧攥着之前方隐交给他的黑色铁块,说道:“你小子这次不拜我为师都不行了,要不是为师,这东西可就被人抢了去。” 感受到冯天巧略带玩笑的语气,方隐知道他是拼上了性命守护住了自己的托付之物,不禁一阵感动。 “您这话说的,东西没了我还能再追回来,您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指望您帮我打开它呢。”方隐连忙说道,“您说有人来抢,到底是什么人?这天工屋不是只有您能进来吗?” “唉,老了,就大意了。”冯天巧叹了口气,吃力地说道,“这不是,昨天约定好,你今天过来拿这东西吗?还有要拜我为师的事情,我就让小吴准备了一些东西送到这儿来。没想到小吴来了之后,趁我不注意一顿乱翻,我当时就识破了他不是真正的小吴,是别人易容假冒的!没想到这小子早就给我下了毒,打算从我手里抢走它。于是我就放出了大衍机关人,打算拿住他问个究竟,没想到他倒是有几分本事,扔了一堆暗器也没伤到我,见势不妙就逃跑了。哼,可惜他还是挂了彩,从这天工屋逃了出去。我因为中了毒上不来气,就晕倒了,不知道院里的那些机关有没有困住他。现在看到你,我确信他是真的逃走了。” 方隐皱着眉头听着冯天巧的描述,不禁怒火中烧。看来自己调查叶重阳和程玖隆的事情已经泄露了,竟然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查到这里来,想必就是程玖隆出手了。 第180章 万象乾坤机关盒 “冯老板,您放心,我一定查出来是谁要害您,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方隐郑重地承诺道。 冯天巧摆摆手道:“没关系,那不重要。咱们,说咱们的事情,你先扶我起来。” 方隐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照做。 冯天巧强撑着扶着床站了起来,示意方隐松开手,让他自己站立。方隐看到冯天巧确实可以自己撑住,也就松开了手。 “你站在我面前来,退一步远。”冯天巧指了一下自己的前方。 方隐点点头,站了过去。 “咱们说好的,咳咳。”冯天巧说着,又咳出了一血黑血,不过颜色浅多了,说明毒性排的差不多了。 方隐似乎知道了冯天巧要做什么,就站在前方静静地等待着冯天巧的指示。 “你要拜我为师,否则我不会帮你解开这玩意儿。”冯天巧举着手里的黑色铁块晃了晃,“万一我给你解开了,你小子又反悔了,拿起来就跑,我可追不上你。院里的那些小机关人也被你困住了,我想关门打狗都不成。” “冯老板,您待我不薄,又舍命替我护住此物,我若再不答应,恐怕现在就要遭天谴了。”方隐一笑。 随即脸色一正,方隐当即跪了下来,对着冯天巧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道:“师父在上,弟子方隐拜见师父。” “好,好,好啊。”冯天巧似乎有些激动,连说了三个好,眼眶有些发红,“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大衍万象机关术的下一代传人。师父,弟子没有辜负您的嘱托,请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您的徒子徒孙吧。” 冯天巧先是冲着上方拜了拜,随即向前一步,双手将方隐搀了起来:“徒弟,咱们师门没有这么多规矩,快快请起吧。” “师父。”方隐毕恭毕敬地喊道。 “来,先把东西收下。”冯天巧从怀里掏出来一本书,正是之前被方隐拒绝的那本,上面《大衍万象》四个字方方正正,就像是机关刻出来的字一般。 “这是你师爷,也就是我的师父的毕生所学,再加上我自己研究的一些心得,都记录在册了。”冯天巧将这本书递给方隐,说道,“大衍万象是会随着年代不断创新的,你研究出来的新玩意儿,也都可以加进去,将来你收了徒弟,再传给他,让我们的大衍万象机关术世代传承,发扬光大!” “是!谢师父!”方隐双手接过《大衍万象》,认真地鞠了一躬。 “好,好啊!”冯天巧激动地握住方隐的手,不断地轻轻拍打着。 方隐本来是不忍打断冯天巧的,自己也有很多话想问,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拿到那黑色铁块里面的东西才行,到底是不是莫问天和叶重阳暗中勾结、狼狈为奸的证据,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师父,那个,现在时间紧迫,您看能不能……” “哎,抱歉,抱歉,为师一时激动,失态了,失态了。”冯天巧松开握着方隐的手,深呼吸了一下,稳了稳心神,说道,“刚好你在这里,就让你亲眼看一看你师爷的技巧吧。” 说罢,冯天巧坚持不靠方隐的搀扶的情况下,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平时使用的桌前,将手里的那个黑色铁块放在正中央。 “要学机关术,首先要学会破解机关术。”冯天巧一边指着那黑色铁块一边对方隐说道,“就跟做菜一样,学做菜,首先要会吃菜。” 方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他知道这是一次宝贵的学习机会。之前自己不愿意拜冯天巧为师,主要是因为觉得机关术很麻烦,自己的性格又好动又没有耐心,实在是不想学。但是如今已经正式地拜了师,那就要认真对待才行。 冯天巧见方隐十分认真地看着,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东西出自你师爷之手,别看它平平无奇,长得像个铁匠铺里所处可见的普通的黑色铁块,但它有个专属的名字,叫做‘万象乾坤机关盒’,是你师爷大部分的机关术集大成之作。你毕竟也跟着剑圣见多识广,先说说看,你觉得这东西怎么解?” “师父,您这就着实是高抬弟子了。这万象乾坤机关盒我一点儿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它整体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出来有接口,就跟普通的铁块一样,我顶多是能凭借内力的作用,听到里面有什么机关在运作。”方隐说道。 “你说的没错,里面是有机关的。”冯天巧点了点头,“不过,所谓的机关术一直都是用来让普通人的生活更加便利才研究出来的,像你们这样的习武之人,一但想强行打开反而会轻易地破坏掉它。” “师父,那这万象乾坤机关盒到底该怎么打开啊?”方隐指着桌子上摆放的各式各样的工具说道,“我看您这些工具都比它大多了。” “其实这个东西啊,跟这间天工屋的五方铁锁门是一样的原理。”冯天巧将万象乾坤机关盒拿在手里,解释道,“这东西的主材料也是磁石,只不过削成了薄片,并且只在内部,用另一层薄薄的胶质隔开,外面也是一层保护漆,更加阻断了磁力外渗。” 方隐听得云里雾里,不禁挠挠头问道:“师父,您说的这些词儿我都不太懂,总不能通俗点。” 冯天巧瞥了他一眼,说道:“哼,给你的书你不看,听不懂怪不得别人。” 方隐耸耸肩,自己刚拿到《大衍万象》,哪有时间看啊。他知道冯天巧的怪脾气上来了,也就不插嘴了。 冯天巧似乎也不在乎方隐能不能回答了,继续说道:“知道主体构造后,就要考虑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磁力向内,它的两股力量就会来回互相排斥。里面设置的机关也是由磁力制动,所以要先做出里面的构造,再赋予其外层。” 说着,冯天巧拿起一根细长的铁丝,紧紧地贴着万象乾坤机关盒的表面缠了一圈,剩余的部分伸出很长,然后又拿起一个喇叭花形状的铜器,用铁丝缠住细短的一端。随后冯天巧把喇叭张口的一端伸向方隐,对他说道:“徒弟,来听听看。” 第181章 揭秘解密 方隐不知道冯天巧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做了。侧耳过去,贴在喇叭口上,一阵很清晰的机关咔哒声传出来,这让方隐很是震惊。 没想到冯天巧仅仅是用一根铁丝和一个简单的铜器,就轻易地听到了万象乾坤机关盒里面的声音。 看到方隐略有震惊的神情,冯天巧很得意地说道:“怎么样?不用内力,这样也能听得到对吧?这就是普通人的办法。当你们这种习武之人习惯了用省事但不省力的方法,自然就不会想到这种方式了。” “哦。”方隐点头回应道,“那声音是听到了,怎么根据它破解呢?” “然后的事情就简单了,所谓机关术的核心,就是三大件儿,榫、卯和传动杆。”冯天巧让方隐继续侧耳听着,自己则拿着万象乾坤机关盒说道,“你记好了这三大件儿,就不怕天底下没有不能破解的机关。” 说罢,冯天巧取过一只烛台,用火折点燃,然后把万象乾坤机关盒的一端放在上面烤。方隐惊讶地发现机关盒竟然开始慢慢地抖动起来,然后越来越剧烈,似乎涨大了一些。紧接着冯天巧抄起一把像筷子一样大小的小锤,在机关盒的八个角处不断敲打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机关盒的侧边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缝,冯天巧顺势捏起一根铁丝,毫不犹豫地就插进了裂缝中,似乎在预知一样,头往旁边一歪,三根毒针恰好从裂缝中射出来,射到了冯天巧身后的柱子上。 冯天巧拿着铁丝的手不断拨弄着,又是一股绿色的汁水从裂缝中喷出,冯天巧及时收手,将铁丝抽出来,但是方隐发现伸进去的铁丝已经被腐蚀了一多半,那绿色的汁水撒到地上,将石板烧出一个大洞。 紧接着冯天巧顺势一甩手,将机关盒向上抛在半空中,在头顶上方不断旋转着。然后立刻扯过一块布,往上一兜,将机关盒兜在布里包起来,随即用铁丝系好,临时变成了一个布袋,拎在手里。 方隐只听见布袋里面一阵哗啦啦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同时有几枚小型的铁齿轮穿透了布袋飞了出来。不过由于受到缓冲,失去了进一步的杀伤力。 没过多久,袋子里的声音也消失了。 冯天巧将布袋扔给方隐,说道:“打开了,你拿走吧。” “师父,这……”方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一顿火烧、敲打、稀里哗啦地就完事了? “不就是要打开吗?至于里面有什么,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我也不想知道。”冯天巧慢慢地挪到桌子旁边坐下来,“你要想知道这万象乾坤机关盒怎么做,自己对着《大衍万象》自己琢磨吧。为师累了,就不送你出去了。你若有心,逢年过节来看看为师,我就满足了。” “呃,是。”方隐还处在刚才的震惊中,听了冯天巧的话也好像中了魔咒一样自然而然地一手拿着那个布袋,一手拿着冯天巧传给自己的《大衍万象》,走出了天工屋。回头看了一眼不再搭理自己的冯天巧,五方铁锁门在方隐的面前无情地关上了。 看着眼前被天罗地网罩住乱作一团的小机关人,方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布袋打开,摊在手心里托着。让他想不到的是,本来里面的万象乾坤机关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极其细小的齿轮和铁丝,还有一些小铁球和玻璃,然后就是一张约有两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铁板埋在这堆零件当中。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像是信件一样可以当成是证据的东西,但是方隐没有立刻失望,拿起那张黑色铁板,仔细地端详着。他知道这东西竟然可以让叶重阳如此看重和紧张,一定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是一张十分光滑的黑色铁板,在阳光的反射下甚至可以隐约地看到自己的脸。又将这张黑色铁板正反两面来回翻看着,上面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很难想象这东西之前是一个长方形的铁块,别说折痕了,经过冯天巧那么一顿折腾,就连一点儿划痕都没有。 方隐的眉头紧皱,他实在是看不出来一点儿端倪。本想再进去问冯天巧,可是自己刚才把开门的东西落在了里面,而且冯天巧的那个怪脾气,估计也不会再给自己解疑答惑了。毕竟接下来的事情不属于大衍万象机关术的问题,只能靠自己了。 不断地翻看着手中的铁板,方隐突然发现这块铁板还是有些厚度的,但是很明显没有任何的缝隙。回想着冯天巧的手法,方隐突然灵光一闪,立刻将手中的东西都放在地上,然后随便捡了些小木屑,聚集成一个小柴堆。然后掏出身上带着的火折子,吹燃了之后将小柴堆点燃,一簇火焰升腾着。 将手中的黑色铁板架到火上烤了一会儿,方隐只觉得捏着铁板的手指一错,手中的黑色铁板变成了叠在一起的两张,还露出了一抹黄色。 连忙将铁板收回来,也顾不上烫手的温度尚未褪去,方隐发现两张黑色铁板的中间出现了一张折叠的信纸。估计是时间太长的原因,信纸已经泛黄了,而且有些腐朽。小心翼翼地打开信纸后,方隐惊喜地发现上面有两个红色的手印,同时不同的手印下有两个手写的名字,“叶重阳”和“莫问天”两个名字赫然分别在下面签署着。 这一点就证明了,叶重阳和莫问天确实是像阎四夕说的那样,有过不可告人的交易,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叶重阳怕被人发现自己和莫问天有关系。不过这纸上只有署名和手印,没有具体的内容。 方隐又反复地看了看手中的信纸,想着是不是上面有特殊的涂料将具体的内容都覆盖住了,像是需要用水湿透或者用火烤什么的。但是考虑到这张信纸的脆弱性,方隐看着面前的小火堆犹豫了,他不敢轻易尝试,万一这张纸毁了,自己就连唯一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第182章 背后的交易(上) 方隐认真地思索着,目光重新落到已经分开的那两张黑色铁板上。重新将它们拿起来,方隐伸手在上面摸索着,发现之前合在一起的地方有些粗糙的感觉。将眼睛贴近后仔细看了看,有一些很不明显的凹凸不平的痕迹,方隐立刻就意识到,这些痕迹是刻上去的文字。 嘿!原来藏在这里! 方隐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马上就抓起地上的一把干土,洒在铁板上面,又轻轻地擦去,留下薄薄的一层尘土,使得上面的凹痕都沾上土后显现出原本的样子。另一块铁板,方隐也以同样的方法处理。这样处理完之后,方隐就得到了完整的信息。 低着头坐在地上仔细地将铁板上的字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方隐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抬起头来,眼睛里却是不再有一丝迷茫。他心中的疑惑,完全都解除了。 两张铁板上的字,合起来就是叶重阳和莫问天所有的交易细节,包括具体的代价和互惠互利方式。 原来,当莫问天被沙鸣远救回来之后,不仅不感恩阎四夕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还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了阎四夕的身上,也因此加重了心中对他的仇恨。再加上自己功力尽失,行动不便也像个废人,精神也开始有些崩溃,因此他便转换了一贯雷厉风行的狂傲不羁的性格,开始学会了隐忍。阎四夕虽然注意到了莫问天的性情大变,但他觉得五弟变得沉稳了反而是一件好事,因此就没太在意莫问天心中的计谋。 经过了城主府失火案,叶重阳在一段时间内也变得投鼠忌器,虽然偶尔也想会和阎四夕继续商议招安的事情,可是总担心有人再次插手,上一次是莫问天放火烧了府邸,下一次说不定就会直接威胁到自己的性命了。阎四夕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但是其他的另外六个弟兄可就不一定了。尤其是那个莫问天,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杀意,要不是他行动不便,恐怕自己早就被撕碎了。于是,招安七恶霸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 有一天,叶重阳正在屋中处理事务,忽然管家来报,说是有人要求见自己,叶重阳便询问来人是谁。管家一开始支支吾吾的,在叶重阳的注视下才说出了真相,来的人是莫问天。 叶重阳一开始就是一愣,不知道莫问天找自己做什么。本来想不见客,但是看到管家害怕的样子,又想到阎四夕也是个护短的人,现在还是不能得罪他们,因此还是亲自去见客了。 等到了会客厅,莫问天却一扫之前的强势,就坐在那里默默地喝着茶。看到叶重阳走进来,也很有礼貌地站起来施礼。 叶重阳被他这一套以礼相待给搞迷糊了,不知道莫问天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还是先以不变应万变,走一步看一步。 “五当家,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今日您到我这府上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叶重阳坐下后率先问道。 莫问天哈哈一笑,受损的嗓子发出了漏风一般的声音:“叶城主,没有事就不能来拜访一下咱们临安城的第一人吗?” “您这就说笑了,我虽然被圣上封为这临安城的城主,都是仰仗着咱们临安城其他豪杰的帮助,光靠我一个人的话,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叶重阳说了一些场面话,不知道莫问天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既然如此,不知道叶城主想不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呢?这样就不用总是看别人的脸色了。”莫问天眉毛一挑,带着神秘的笑容看着叶重阳问道。 叶重阳听了后就是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您的意思是?”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莫问天抬手指了指留在屋里伺候他们的城主府的下人。 “嗯,这个……”叶重阳有些迟疑。就算莫问天现在不如以前了,但是自己在他面前还是手无缚鸡之力。 “叶城主不必担心,我现在连顺畅行走都做不到,也不必顾及有什么危险。”莫问天淡淡地说道。 叶重阳一咬牙,万一发生了什么,到时候大不了就大声喊人,于是便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们自然不敢说什么,就全都按照叶重阳的命令撤了出去。 等到屋里只剩下自己和莫问天两个人后,叶重阳便说道:“五当家,您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莫问天微微一笑,说道:“叶城主果然好胆识,我大哥果然没看错人。不过,以大哥的能力,恐怕是无法辅佐您了。” “什么意思?”叶重阳的眉头微皱。莫问天提到了阎四夕,但是感觉语气中暗含着不满。 “当年的那个中秋之夜,是我犯了大错,一把火烧了你的府邸,我在此先给您赔个不是。”莫问天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叶重阳鞠了一躬。 叶重阳没动,听得出来莫问天有些理亏,便欣然接受了他的道歉。 莫问天鞠完躬,重新落座后问道:“所以我来问问叶城主,那晚的约定还作不作数?” “什么约定?”叶重阳诧异地问道,自己并没有和莫问天有过什么约定啊? “是您和我大哥的约定,就是招安我们兄弟的事情,然后要把我送进天牢作为‘以儆效尤’给其他的人看。”莫问天说道。 莫问天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在叶重阳听来却像炸雷一样。 “这……”叶重阳立刻站了起来,以为莫问天是来算账的,于是想解释些什么,“五当家,那天我也是迫于无奈,是大当家先提出来的,所以我就附和着说了一嘴,并没有真的决定要送您进天牢,再说了,我……” 看到叶重阳慌张的样子,莫问天伸出手打断了他,微笑着说道:“叶城主,您别误会,我不是来找您讨个说法的。我知道您是无辜的,实际上是大哥有心害我,因此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您,招安这件事还打不打算继续下去。不过这次,有的条件要变更一下。” “什么条件?”叶重阳愣了一下,问道,“难道大当家他派您来是有别的意思?” 第183章 背后的交易(下) “啧啧啧,我这次来,完全是自己的意愿。”莫问天伸出手指对着叶重阳摇了摇,说道,“我的意思是,招安我们兄弟可以,但是条件是把我大哥,也就是阎四夕,送进天牢!” 莫问天说着,舔了舔嘴唇,笑容也变得阴冷起来。 叶重阳听到莫问天的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表情逐渐变得狰狞的人。 “您,您的意思是……?”叶重阳的声音不禁有些发抖。 “呵呵,叶城主,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这话我应该不需要再说第二遍吧。”莫问天的眼睛也眯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抱怨和愤怒,“既然他阎四夕不拿我当兄弟,也就不要怪我无情无义了。反正都是需要有人进得那天牢,为什么不能是他呢?而且他作为大哥,号召力极强,就算是被您招安了,将来有了反心,一呼百应,到时候您可是拿他没有办法。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和几个兄弟私下里交好,也对阎四夕不满已久。若是叶城主您有想法,不如就由我们来谈成这笔买卖,我替你除掉阎四夕,剩下的事,你就来满足我的需求。” 叶重阳听了莫问天的建议,愣了半晌,额头上全是冷汗。没想到亲眼见到兄弟反目,自己反而成了夹在中间的那块板子。 “没事,您慢慢想,不用立刻给我答复。”莫问天见叶重阳没有回话,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这杯热茶刚刚沏好,要趁热慢慢品尝才行。不然等到茶凉了之后,可能就会害了胃病,要疼好久呢。” 说罢,莫问天就慢慢地啜饮起茶来。 叶重阳知道莫问天是什么意思,今天他敢孤身一人前来,就是铁了心让自己同意这件事。如果自己严词拒绝了,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思索了半天,叶重阳还是打算先探探莫问天的底,于是他问道:“五当家,这件事非同小可。您既然今日前来,想必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了吧。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做?我又该如何相信您?” “呵呵,这才对嘛,有来有往,才叫谈生意。”莫问天放下茶杯,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着叶重阳的眼睛,莫问天继续说道:“我当年也算是个人物,与人交手无数,自然也交友无数。在这临安城中,除了我们七恶霸的势力,在镖局、在黄龙帮和其他地方,都有我的朋友,因此若是选我辅佐您,我可以保证这临安城一多半的势力都将属于你一人掌控。至于我大哥阎四夕,我虽然敬重他为大哥,那是出于旧情。阎四夕这个人,武功高强,义气当头,外人最不好对付他,但是这也是他的短处,自己人想害他,那就是轻而易举。除了二哥和小七,其余的兄弟都是表面对他服从,实际上各有心思,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尤其是我四哥史一龙,号称无影手。从称号中你也听得出来,他是一个飞贼。阎四夕平时就瞧不起他,因此也一直怀恨在心。这次我把想法跟四哥一说,他便立刻就同意与我联手。我四哥偷盗其实算是副业,他的主要手段是用擅长用毒,可以轻松杀人于无形。只要我和四哥准备好后,请大哥喝酒,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除掉他。但是还不能杀了他,因为一但他死了,七恶霸会瞬间分崩离析,您也会失去可以掌控的机会。因为我和四哥打算给他下软骨散,让他失去反抗的能力,再由您出面,暗地里把他关紧天牢,一辈子囚禁起来,并且封锁消息,对外宣传其实是把我关进了天牢。到时候再找人仿造他的笔迹给只对他忠心的二哥留下一封假信,让二哥以为大哥是去了外面办事,但是已经和您做好了招安的决定,让七恶霸完完全全地归属于您。怎么样?这个计划,您还认可吗?” 叶重阳听了莫问天的计划,似乎有些心动了,于是问道:“那么,五当家,您想要什么?如此大费周章,您是想离开临安城吗?” 莫问天一笑,回答道:“不,我当然要继续留在这里,替你去收买其他的势力。只不过我不能再用莫问天的身份行动了,恰好我了解到成兴镖局的老镖头快退休了,最近他们镖局在临安城过得很不好,您只需要给我一大笔钱,我就有办法变成成兴镖局的主人,这样我再带领他们统一整个临安城的镖局,这样的话您就可以获得绝大部分的势力了。” 叶重阳越听越是震惊,因为莫问天的逻辑严丝合缝,顺畅得不像是曾经他是个莽夫,于是说道:“五当家所言,确实打动了我。只是您只满足于那小小的镖局主人吗?我听过成兴镖局的名号,虽然是临安城的老牌镖局,但是实力却并不在前列。” “叶城主,您不要误会,我的后事不是最主要的。”莫问天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恶狠狠地说道,“一切的事由,都是因为阎四夕,只要除掉他,才是我的最大心愿!” 看着莫问天愤怒的表情,叶重阳不禁点了点头。思去想来,莫问天提出的这些条件对自己的好处是最大的,不仅可以招安七恶霸,还能真正地将一部分势力抓在自己手里,这样的话就不需要担心以后在临安城做些什么事情的时候还要考虑到其他人的面子。只要权势在手,就只剩下别人对自己阿谀奉承的份儿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之后莫问天真正掌控了成兴镖局,却成长为可以与他抗衡的另一股势力了。这都是后话,他叶重阳又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只是他完全没有考虑到有这个可能性罢了。 “好,既然五当家有如此心意,那我也叶重阳不接受的话,就是太不会做人了。”叶重阳为了表示诚意,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亲自走到莫问天面前,握住了他的手,“从今以后,你莫问天就是我叶重阳最得力的干将。” 第184章 实施奸计 “不过,叶城主,虽然咱们是君子协定,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签下一纸文书吧。”莫问天说道,“只要这件事落在纸上,你我就不能再有反悔之心。” “这个自然,为了保险起见,我懂的。”叶重阳倒是没有异议,既然决定了干这件事,就不会后悔,但他还是有些担忧,于是说道,“只不过我有些担心,万一文书被旁人盗了去,或者被第三人看到,那我们该怎么办?” 莫问天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叶重阳要这么说,于是就笑着说道:“呵呵,叶城主说得对,所以我就想到了一个绝对不会被别人发现的方法。” “什么方法?”叶重阳好奇地问道。 “我认识一个懂得机关术的前辈,他使用的机关术叫做大衍万象,以精巧见长。不过由于他年事已高,又没有徒弟,性格孤僻,被黄龙帮收养,一直隐匿在那里。只要您出面,请他为我们制作一个谁也打不开的机关盒,并且设置自毁机关,就不要怕被别人发现了。” “哦?没想到还有这等高人?”叶重阳好奇道,“可是万一有人盗走了机关盒,找到这个人请他开启,怎么办?” “哼,这您放心。等这位前辈把机关盒造好,我们就请他吃饭,顺便做了他。”莫问天冷笑着,抬起手掌在自己脖子处横了一下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只要他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能解开了。因为能完全保守秘密的,就只有死人了。” 叶重阳没想到莫问天如此心狠手辣,不过他说的也对,这是最保险的说法了。而且到时候都是莫问天杀的人,跟自己没有关系。考虑到自己的仕途和势力,叶重阳一咬牙,就同意了莫问天的建议。 就是这么普通的一天,叶重阳和莫问天就达成了足以改变整个临安城的交易。 于是接下来计划就开始实施了,叶重阳派人想办法买通黄龙帮的人,将大衍万象机关术的前辈请到了府里,用特殊的材料制成了万象乾坤机关盒,将两个人的秘密就隐藏在其中。当叶重阳还在赞叹这机关盒的精妙时,莫问天就已经出手解决了那个前辈,尸体也秘密地处理掉了。 莫问天联合史一龙设下“鸿门宴”,在酒里下了毒,毒倒了阎四夕,然后趁着月黑风高,把阎四夕抬上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一路拉到了天牢。为了以假乱真,莫问天还亲自毁坏了阎四夕的脸,让他也变得血肉模糊。 叶重阳看到半死不活的阎四夕被拉进天牢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感慨。本来自己和阎四夕可以和平招安的,但是因为自己的犹豫,让莫问天钻了空子。不过既然和莫问天做了这种事,就只能继续心硬下去了。然后按照莫问天的建议,为了防止阎四夕醒来后靠着深厚的功力逃出天牢,持续一年的时间都要在送给他的饭菜里下毒,迫使他神志不清,失去抵抗的可能性。 做好这些事情之后,莫问天留下仿造阎四夕笔迹的信件,就消失在了临安城中。然而只有叶重阳知道,莫问天是暗地里接受沙鸣远的治疗,逐渐恢复了以前的功力。 七恶霸的二当家金钱豹虽然没有看出来信中的破绽,但是一时间也探寻不到大当家阎四夕的消息,直面叶重阳的时候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继续派人暗查。叶重阳也是死守秘密,绝口不提。对于关在天牢里的“莫问天”,金钱豹出于兄弟旧情想捞他出来,可是叶重阳开口就要一百万两黄金,根本不给自己这个面子,也不让自己与他见面,于是只好作罢。 自此,七恶霸正式归顺与叶重阳,表面上还在临安城危害一方,实际上都是叶重阳故意示意,然后派城防军出面镇压,以此来换取当时刚刚上任城防军总统领的萧乾,获得了萧乾的忠心臣服。 突然有一天,成兴镖局就获得了一笔莫大的资助,也从此多了一名脸戴面具的神秘主人。然而只有叶重阳知道,那副面具下是一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只是,他的名字叫做程玖隆。 莫问天化身为程玖隆后,特地隐去了自己擅长使刀的特地,开始专心修炼暗器与铁扇,彻底混淆他人的耳目。再加上叶重阳暗地里一直放出程玖隆的假消息,迷惑那些其他势力派出来调查程玖隆真实身份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连百花楼都查不到程玖隆的任何信息,因为一切全都在两个人的掌控之中。 随着叶重阳和程玖隆的势力不断壮大,整个临安城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是两股暗流一直在涌动着,就像两只盘旋的毒蛇,早已把临安城的一切是为了囊中之物,随时都可以吞进腹中。 方隐拿着手里记录了一切的黑色铁板,不禁长叹一声:“果然,圣上英明,不会无缘无故地派我来调查一个完全不起眼的边境城池的城主。原来是这样,这叶重阳果然心术不正。若让这等人进了京城,恐怕也会试图掌握大权。这封特殊的契约书,就可以把他送入大牢了。” 正感叹着,方隐发现手里的铁板突然开始往一起吸,力量之大,自己一下子没拿住,两块铁板“啪”地一声重合在一起,又恢复到了一开始一个整体的样子。原来当温度完全褪去,磁力又恢复了。 不过,这也是能够保证这些证据完好的一个办法。于是方隐又用火将铁板分开,把之前里面带有手印和署名的纸放进去,带有字迹的一面冲里,待温度降下来后重新合上。 抬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自己也该先回去了。将铁板揣进怀里,方隐又看了看地上那堆已经完全不再动弹的小机关人们,便径直通过后门走进小三元的赌场,然后走到正门处,从里面把赌场的门打开了。 吴哥还在带着人和赌徒们对峙,忽然听到身后的门被打开了,方隐又从里面走了出来,不禁十分诧异。 “吴哥,放心吧,里面没事了。”方隐对吴哥说道,“冯老板……我师父他也没事,需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吴哥看了看赌场里的情况,确实没有了之前的那些小机关人,证明方隐说的是真的,于是抱拳道:“方捕头,多谢。”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方隐说罢,抱拳告别吴哥,匆匆地离开了。 第185章 连胜 临安城城主府演武场,两个身影正在激烈地交手中。 五戒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棍,带起破空声呼呼作响。洛轩则不断地用手中的短棍抵挡着五戒的每一次进攻,拨开招式后又突进反攻。两个人就这样打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整个演武大会的气氛也变得前所未有的热烈。 但是五戒反而有些觉得力不从心, 因为他发现自己虽然手持长棍,但是竟然占不到一点便宜,对面的洛轩仅仅是不断地想近自己的身就完全逼得自己无法发挥全力。 手中的长棍本来是要拉开距离才能发挥出自己的真本事,但是现在只要自己想后退拉开距离,洛轩就会紧步跟进。当自己想要莽步向前的时候,洛轩反而也向后退,始终维持着对他有利的距离,搞得五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时间一长,五戒就有些分神,终究还是年轻,因为洛轩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呼吸就变得有些紊乱起来。 洛轩反而早就察觉出来了五戒的短处,但是他为了要给方隐争取更多的时间,特意把战斗的时间拉长,因此在熟悉了短棍的用法后,开始学习五戒的长棍棍法,以后万一用得上呢? 因为五戒的长棍使的像长枪,反而激发了洛轩的灵感,手中的短棍在他手中就像一支短剑,一个垫布向前,猛地刺向五戒的咽喉。 五戒躲闪不及,一个后空翻退出三步来远。不过洛轩没有追击,反而手腕一抖,短棍瞬间脱手而出,飞向五戒。 五戒刚站稳身形,短棍就已经到了面前了。双手举棍一挡,将短棍弹飞。还不等他回过神来,洛轩就已经到了近前,单手就抓住了五戒手中长棍的中间,然后右腿伸到了五戒的两腿之间,整个身体向前一靠,同时抓住长棍的手用力向下一压。 五戒还没来得及抵抗,脚下失去重心,整个人就相当于是被洛轩一下子摁倒了,仰面躺倒在地,手中的长棍也格在了自己的下巴下方。两条手臂由于一直抓着长棍,反而一同被压在棍下,失去了抬起来的力气。 被五戒弹飞的短棍在半空中旋转着,又重新落回到洛轩手里。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下来,擂台下的观众都傻眼了。刚才两个人还打得有来有回,长短棍碰撞的声音就如同乐器一般节奏迭起,突然五戒就被洛轩压在了身下,还像耍杂耍的一样,那短棍也仿佛活了一般,乖乖地就回到了洛轩的手里。 短暂的沉默之后,整个演武场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五戒本想双臂用力把长棍抬起来,可是自己憋了一口气猛地发力,却发现洛轩只用一只手自己也是举不动的,这才意识到差距之大。一看自己输的如此干脆,想到之前的过招其实都是洛轩给自己留了面子,轻叹一声,诚恳地说道:“洛先生,是小僧输了。” “承让了。”洛轩微微一笑,松开了手,起身回到擂台中央。 五戒从地上一个翻身立棍站起来,将长棍背在身后,对着洛轩抱拳鞠了一躬,算是认输了。 洛轩则抱拳回礼,毕竟只是比武,点到为止就好。 叶天见战斗结束,便走回到擂台上来,宣布道:“少林寺五戒,对阵,柳剑山庄洛轩,洛先生胜!” 毕竟也是肉眼可见的结果,擂台下的众人纷纷为两个人的精彩表现送上自己的赞美。虽然五戒输了,但是也获得了他人的尊敬。 不过洛轩的表现和之前的李鸿盛还有方隐比起来,还是稍显逊色,因此后面打算登场的候场者全都摩拳擦掌地等待着上台,趁洛轩的体力消耗了一些,对自己有利。 洛轩将短棍还给叶天,说道:“多谢叶教头相助,这宝贝着实是神兵利器,现在将它归还于您。” 叶天接过自己的短棍,不由地赞叹道:“哎呀,不愧是柳剑山庄的高徒,什么武器在手里也都像是利剑一般。虽然确实如您所说,没有学过棍法,但是一点儿也不逊色。就算是我上场,也不是您的对手啊。” “叶教头过誉了,我只是碰巧而已。”洛轩说道。 “既然洛先生已经连战两次,那接下来不如先下去休息?”叶天问道。 洛轩先是回头看了看观赏台,没看到方隐的身影,知道时间尚早,于是说道:“不妨,刚刚热身而已,我还是继续吧。” 叶天看到洛轩确实面不红、气不喘,也知道他还在隐藏实力,于是点头说道:“那请洛先生等待一下,因为之前确实没有连续对战多个人的先例,我去询问一下城主大人的意见。” “好。”洛轩点头同意。 于是叶天一点手叫过来一个人,对他说明了意思,然后那人便匆匆地去到了观赏台。 叶青虽然没听到叶天和洛轩的对话,但是它看得出来叶天派人来是有事情要对叶重阳说,于是他便站起来,主动拦住了来人。询问清楚情况后,就让他留在原地待命,自己走到叶重阳旁边。 “父亲,叶教头有件事要询问您的意见。”叶青恭敬地问道。 叶重阳一直沉浸在高兴的心情中,叶青这次可算是给自己长了太大的面子了,这个来自柳剑山庄的人竟然连胜两局,而且都十分精彩,极具观赏性,实在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听到叶青前来请安,便回答道:“你说。” 得到叶重阳的首肯,叶青就说道:“刚才叶教头询问洛先生的意见,说他可以下去休息,但是洛先生要求继续,他还有余力。不知道您是否同意继续让洛先生出场?” “当然可以。既然洛先生如此优秀,不如就继续吧,也刚好给这群桀骜不驯的名门弟子看看,咱们临安城也是藏龙卧虎的。”叶重阳十分高兴,大手一挥就同意了,“既然洛轩的表现如此优秀,那就趁热打铁,继续吧。” “是。”叶青也很高兴,于是便去回复叶天派来的人,把消息传回到擂台上。 叶天得到回信后,便对洛轩点点头,示意叶重阳已经同意,可以继续了。 第186章 蒙尘的七星剑 “还有人要挑战来自柳剑山庄的洛轩吗?”叶天高声问道。 “武当山,张逸尘,请洛先生赐教。”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身影已经飘然上了擂台。 本来擂台下还有几个已经爬擂台爬到了一半,看到是武当派的张逸尘上了场,一缩脖子,又都跳了下去。 洛轩也察觉到了其他人的反应,于是便仔细端详起面前这位青年来。 张逸尘一袭白衣,身负一柄七星宝剑,悠然独立在这天地之间,一眼看去就知道此人颇具灵气。一双明眸透着刚入世的清澈,一直盯着洛轩的脸,似乎看穿了洛轩面具之下的样子。 “刚才您和五戒交手,看得出来您是用剑高手,家师曾告诫与我,碰到高人不可失之交臂,一定要见贤思齐。在下一时技痒,还请洛先生以剑法赐教。”张逸尘说着,一伸手就把身后背着的七星剑连同剑鞘一并摘了下来,拿在手里。 洛轩看着拿出来的那柄七星剑,忽然看到剑柄上缺了一块儿,心中不禁一动,抱拳问道:“原来是武当派的仙徒,不知这位名为张逸尘的小友,是否师从执剑长老慕容白枫前辈的门下?” “不错,家师正是慕容长老。”张逸尘似乎很惊讶,又带着几分惊喜,反问道,“难道洛先生与家师有过交情?” “啊,交情倒是谈不上,只是……”洛轩指着张逸尘身后的七星宝剑,解释道,“这柄七星剑应该是慕容前辈的佩剑吧,如果不是他的徒弟,恐怕难以得到才是。” “是的,的确如您所说。”张逸尘惊讶地说道,“不过七星剑乃是我武当很常见的兵刃,您是如何知道这柄剑是家师的呢?”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柄七星剑应该是一柄短剑,或者说,曾经断过。”洛轩回忆道,“这剑柄上本来镶有一块墨玉才是,可惜被弄掉了,而且是绝无仅有的一块墨玉,无法再找到与之匹配的了,因此就一直空着了。没想到慕容前辈却将此剑赠予了你,看来是放下了。” 听到洛轩这么一说,张逸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问道:“您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这是您干的?”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可没有这等本事。慕容前辈的剑法绝顶千古,我那时候还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是我?”洛轩连忙否认道,“只是当时恰好在一旁观战,目睹到了当时的情况罢了。” “那您说的放下是什么事情?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些?家师也从未提起。”张逸尘微微皱眉,“难不成这剑的来头并不像家师所说,单纯是抵挡住剑圣的惊天一剑的宝剑。” “是我失言了。”洛轩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怀念剑圣而不由地说出了一些不该让别人知道的旧事,“抱歉,如果想知道具体的事情,你还是要回去问一下慕容前辈才行。” “好吧,既然洛先生不知道,那就作罢。”张逸尘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在他听来,洛轩说的也是事实,而且按照年岁来推断,也都是约有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洛轩确实只是个少年的年纪。 然而张逸尘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不过,不知道能否请洛先生和我做一个约定?” “你请说。”洛轩点点头。 “虽然是个冒犯的举动,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张逸尘认真地说道,“家师曾说,不管是面对敌人还是友人,坦诚相待是很重要的。因此若是我胜了您,能否请您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相示呢?” 洛轩考虑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说道:“当然可以。” “好,既然如此,那就请洛先生取剑来,在下向您讨教几招。”说着,张逸尘手腕一抖,七星宝剑出鞘。 确实如洛轩所说,那是一柄断剑,前半段的剑身少了一小截,可是整柄七星剑还保持着完整的七颗铜钉,一些地方看得出来以前是缺口,因为颜色不同,是用更加坚韧的材料修复过的样子。 擂台下见到张逸尘拔出一柄断剑,纷纷交头接耳。有的认为张逸尘的太极拳是很厉害,但是用剑却是从未见过,不知道实力怎么样。有的人则和洛轩一样,认出了这柄断剑,再加上张逸尘的身份也是公之于众的,对他的敬畏就更上一层了。 观赏台上,柳正阳也看到了这一幕,这一次他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慕容白枫的佩剑,好家伙,那个牛鼻子老道也将衣钵传出去了啊。” 萧红绫在一旁也看到了张逸尘手里的断剑,又听到柳正阳这么说,就好奇地问道:“柳叔叔,这武当来的弟子很厉害吗?看起来长得是眉清目秀的,不过我看他的剑都断了,这还能用吗?” “哎,小绫儿,你有所不知啊。”柳正阳回答道,“这柄剑来头可不小。你知道柳叔叔的柳剑山庄是专门铸剑的吧?” “知道啊。”萧红绫举起自己佩戴的剑,“这就是您当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质量可好了,特别坚韧。” “可是当年我的水平有限,打造不出来如此利器。”柳正阳不禁感慨道,“这柄七星剑,是武当执剑长老慕容白枫亲手打造的一柄特殊的剑,切金断石、可避水火,比我的水平可高出不少呢。要不是剑圣师兄使出绝技,恐怕就被慕容白枫凭着这病剑击败了。” “那现在呢?”萧红绫问道。 “现在?哼。”柳正阳不屑地说道,“我柳正阳敢说第一,没人敢叫板第二。” “那我就把我的这柄剑暂时借给洛轩吧,我看他应该在找剑。”萧红绫说着,没等旁人阻拦,一下就跳下了观赏台,几步就窜上了擂台。 “哎,小妹!”萧雪霏刚才一直注意着方隐的动向,没想到萧红绫擅自行动,进了擂台之中,不禁一阵焦急。 “没事,没事,还没开打呢,小绫儿没危险的。”蔡雨桐在一旁安抚她道。 坐在不远处的叶青眼见萧红绫跳上了擂台,去和洛轩交谈,还有说有笑的,不禁心头一阵发酸。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萧红绫也会和一些习武之人待在一起,但现在的他却更加在意她了。不过也没办法,只能坐在原地自己消化情绪。 第187章 借剑 洛轩正在想着要不要向叶天借一柄剑,但是考虑到张逸尘手里的七星剑不是凡品,恐怕一般的剑碰撞几次就要折断了。 正在犹豫着,忽然一抹红色闯入了视野。 “三小姐,您怎么下来了?”洛轩问道。 “洛轩,这柄剑就先借给你吧。”萧红绫也不客气,把手里的剑往洛轩手中一塞,笑着说道,“刚才柳叔叔都把情况告诉我了,一般的剑应该不好用吧。他的剑之前借给方隐反而弄坏了,我这把也是以前柳叔叔送给我的,你放心用就是了。” 洛轩听闻,转头看了观赏台上的柳正阳一眼。柳正阳反而躲闪着洛轩的目光,假装在和蔡雨桐攀谈。 “哟,你在小轩面前还不好意思啊。”蔡雨桐瞥了柳正阳一眼。 “这不是怕暴露身份嘛。”柳正阳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的表情。 他不是躲避洛轩,而是怕自己给的帮助过多,按照洛轩的性格会不接受。到时候反而因为自己驳了萧红绫对洛轩的好意,万一萧红绫回来后闹别扭,自己可哄不了这个小祖宗。 洛轩见柳正阳不搭理自己,只好对萧红绫说道:“那就多谢三小姐了。” “说好啦,借不能白借,你得保证完好无损地还给我。”萧红绫补充道,“这可是柳叔叔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弄坏了你不一定赔得起。” “好。”洛轩淡淡地回应道,语气中透着完全的把握。 对面的张逸尘听到萧红绫和洛轩的对话,不禁兴奋道:“柳叔叔?难道柳剑山庄的家主柳正阳前辈也来了?” “哎哎哎,你是谁啊?乱听我们说话,让你打听了吗?”萧红绫紧步走到张逸尘近前,双手一叉腰,抬着下巴质问张逸尘道。 张逸尘似乎不习惯有女孩子离自己这么近,白皙的脸刷的一下泛起微红,就连刚才看着萧红绫的眼神也飘到了旁边。 张逸尘连忙摆手解释道:“姑娘你误会了,不是我有意打听,只是柳前辈也与家师交好,若不前去拜访恐有失礼之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萧红绫也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于是压低声音说道,“柳叔叔来就是不想惹人注目,你要想见,就赢了再说吧。” “是。”张逸尘偏着头,也小声答应道。 “哼。”萧红绫哼了一声,又回到洛轩面前,指着背后的张逸尘说道,“洛轩,我改主意了,剑我宁可不要了,你给我把这小子打趴下就行。” 洛轩忽然觉得一阵好笑,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这样发自内心的情感了,于是便妥协道:“比武而已,点到为止。” 萧红绫还想说些什么,叶天从一旁跑过来,对萧红绫说道:“萧三小姐,擂台上刀剑无眼,还请您回去吧。” “哎呀,叶教头是吧,我就是来给我请来的老师送柄剑而已。”萧红绫假装无辜的表情,说道,“只有这武当派的有剑,那不是欺负人吗?” “啊,是,三小姐说的是。”叶天毕竟也在临安城多年了,也知道萧家这个令人头疼的活宝,实在是不好惹,只能顺着她的性子赔笑道。 “走了走了,不耽误你们的正事。”萧红绫说罢,一溜小跑回到了观赏台。 让萧红绫这么一闹,擂台下的众人也转移了些视线到她身上,一时间氛围变得轻松起来,除了张逸尘也没人注意到她说的关于柳正阳的事情。 叶天走到擂台中央,举起手压了压喧闹声,宣布接下来的比武,是由武当张逸尘对阵柳剑山庄洛轩。 洛轩把萧红绫借给自己的剑拔出来,发现确实是一柄好剑,虽然比不上对面张逸尘手里的七星剑,但是已经比一般的剑的质量高出几个阶梯了。看到剑柄上刻着“红绫”两个字,从字迹来推断,洛轩便知道这是柳正阳打造的专属于萧红绫的剑。剑柄最顶端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玉,彰显着它不菲的价值。 铜锣声响起,两名剑客的对决正式开始。 张逸尘一晃手中的七星剑,面对着洛轩,一招三环套月为起手势,脚下不紧不慢地挪动着,眼睛一直紧盯着洛轩。 洛轩见张逸尘没有立刻攻过来,微微一笑,手里拿着剑,站在原地静立不动。脑海中浮现出从前在柳剑山庄的时候,柳正阳站在小院的中间,自己拿着剑不断地攻过去。现在的情形,则是调转了身份。 有剑在手,此时的洛轩根本不在意对面到底是谁。但是,擂台之外的人都不这么看。此时的洛轩在他们眼里就像是平时训练场中最常见的木桩一样,就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等待着持剑之人前来出招,有些人不禁开始互相窃窃私语,对洛轩之前的表现充满了怀疑。 只有柳正阳一直保持着微笑,轻轻捻着自己的胡子,仿佛也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张逸尘见洛轩站在原地, 浑身都是破绽,一时间有些诧异。如果说柳剑山庄以剑法见长,这位来自柳剑山庄的高徒不应该会是这样的表现。心里一迟疑,手里的七星剑似乎在微微颤动着,催促着他动手。 不再犹豫,张逸尘对自己所学的太极剑法极有自信,于是剑势一变,举剑冲向洛轩。 张逸尘先是一剑刺向洛轩的腰眼,然而这是一招虚招,随后一转身,一记横扫削向洛轩的脖颈。可是洛轩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擂台下有人开始惊呼,为什么洛轩不闪躲也不格挡。 就当七星剑即将削中洛轩的时候,只听见“铛”的一声,张逸尘手里的七星剑转移了方向,这一剑砍到了洛轩的侧面,而洛轩身体的剑似乎从来未曾动过。 “这是怎么回事?”张逸尘自己都愣了,他并没有看到洛轩有过任何的动作,但是就是有一股力量从剑上传过来,导致自己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而在旁人看来,洛轩身边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护罩,张逸尘只是一剑砍到了空气中,忽然之间就被弹开了。 第188章 莫侵身 张逸尘见自己的一招被弹开,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本能告诉他现在不是停手的时机。于是当即变换剑招,继续一剑斜刺,点向洛轩的小腿。结果不出所料,又是“铛”的一声,手中的七星剑再次被弹开,洛轩还是一动不动。 “这……”张逸尘有些发愣,完全不知道洛轩做了什么。 然而张逸尘毕竟是年少气盛,一咬牙,瞬间使出一套太极剑法,不断地向着洛轩攻去。只见他手中的七星剑不断地刺出,脚步腾挪,迈着阴阳步在洛轩周边不断变换着位置,整个人就像是在画出一张太极图,由剑锋布成了一个太极阵,站在原地的洛轩就像是两条阴阳鱼的眼睛,不断地承受着来自张逸尘挥出的七星剑。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柳正阳在观赏台上忍不住笑出了声,赞叹道:“好啊,小轩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一招的精髓。不愧是他,配得上是剑圣师兄的传人。” 萧红绫在一旁也看得有些发愣,好奇盖过了兴奋之情,听到柳正阳这么说不禁问道:“柳叔叔,洛轩这是使的什么功夫啊?刀枪不入吗?好像身上有种什么法术一样,这个张逸尘不管怎么出剑,都是会被弹开。” “呵呵,小绫儿,这世上哪有什么法术啊。”柳正阳解释道,“洛轩用的这一招,其实是剑圣独门修炼的一种剑法,叫做‘莫侵’,就是用最大限度地挥动自己的剑,可以在一瞬间护住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越长的剑,就越容易使出这一招,不过也越难修炼就是了。” “什么?这种事情是常人可以做到的吗?”萧红绫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只要功夫深,并没有不可能。”柳正阳说道,“正常来说,人的双手可以到达自己身体的每一寸地方,不过因为长度有限,需要双腿和腰部等活动关节的配合才可以实现。如果剑可以练得像手一样柔软,就可以在只动手腕,其他部位完全不动的情况下达到。” “这……为什么要练出这一招啊?感觉并不是很实用,完全就是一招被动防守的剑法。”萧红绫问道。 “这个嘛……”柳正阳忽然哭笑不得地回答道,“其实是剑圣师兄闲的没事搞出来的,他说这样看起来就很厉害。”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萧红绫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反而很高兴,“看来洛轩的师父,剑圣前辈也是个有趣的人啊。” “唉,老顽童一个,很难搞。”柳正阳发自内心地叹道,“如果你见到他,他应该会很喜欢你的性格。” “那是,大家都很喜欢我啊。”萧红绫并没有听出来柳正阳话中的意思。 “呵呵,是啊,小绫儿这么可爱,我们都喜欢的。”蔡雨桐在一旁听着,顺势就把这个话题接过来,让对话结束了。 擂台之上,就像柳正阳说的那样,洛轩就是一直站在原地,周边不断响起金属的碰撞声,同时将张逸尘的每一次进攻弹开,偏离其原本的方向。不过这次被张逸尘发现了端倪,原来洛轩并不是完全没有动,而是动作轻微且迅速,手中的剑一直在身边颤动,精准地格挡住自己的剑招。 看出了原因,张逸尘的信心大增,他本来也是武当派这一脉最优秀的弟子,一点小小的挫折根本无法完全动摇他的心智,于是继续布下七星阵法,伴随着太极剑法,大开大合,收放自如,不断地前进、后退、出招、撤招,虚实结合,像一只飞舞的白鹤,优雅而凌厉。 随着张逸尘的身法越来越快,洛轩也逐渐感受到了压力。但是他看得出来,张逸尘的剑招中并没有任何的杀招,这也和武当一脉相承的“和谐统一”相匹配。不具有强烈的进攻性,以制服别人为主。不过张逸尘的身法和剑法也已达到了一定的境界,自己的这招“莫侵”不能一直用到最后。 随着张逸尘的剑势越来越凌厉,洛轩已经觉得可以出手反击了。于是趁张逸尘又是一剑刺来,脚下一错,一瞬间就到了张逸尘的侧面。手腕一翻,手中的剑削向张逸尘的腰间。 张逸尘刚发现洛轩逐渐破掉了刚才的防守架势,正打算加紧攻势逼他出手,突然眼前一空,发现洛轩变换了位置,而且手里的剑直奔自己的。惊讶于洛轩的速度的同时,张逸尘使出一招燕返,一个后空翻躲过这一剑,同时手里的剑向下一落,紧接着使出一招野马跳涧。 洛轩不禁暗暗地点头,张逸尘的剑招衔接得行云流水,而且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之处。如果放在同样的年纪,自己应该是完全敌不过他的。不过跟着剑圣那些年,增长的阅历加上自己的实力,足以自如地应对。于是手起剑抬,用剑身的侧面挡下了张逸尘的这一记下劈。 毕竟七星剑连剑圣的剑招都能抵挡住,洛轩想起萧红绫刚才对自己的嘱咐,千万不能把剑弄断。于是随后洛轩向后撤了半步,手中的剑向旁边一沉,卸去了张逸尘这一剑的大半力量。随后手一松,换左手持剑,右手呈剑指“啪”地一下就点中了七星剑的剑身。 张逸尘的这一招野马跳涧使出来发现被洛轩挡住后又卸去了力道,刚想撤身退步再次出招,然而手中的七星剑被洛轩一记剑指点中,传来的力道差点儿让自己握不住剑。于是向旁边一躲,借用身体的移位将剑撤出。 然而洛轩不肯放他离开,左手持剑一晃,剑身就贴到了七星剑的剑身上,随后使劲一搅动,七星剑随着开始转动。 张逸尘握着七星剑的手也无奈地跟着转动,但是本能告诉他剑在手是不能撒开的,于是便脚尖一点地,原地起跳,让自己的身体随着七星剑的转动方向在半空中旋转。 洛轩此时再次松开左手,右手持剑,向前一顶,两柄剑瞬间分离,张逸尘却被洛轩顶飞出去。 张逸尘在半空中旋转着用余光扫到了地面的所在,腰部用力一沉,双脚落到地上。但是由于惯性冲力,还是原地转了两圈才稳住身形。 刚一抬头,只见洛轩手中的剑就已然到了面前,剑尖停在离自己鼻尖只有一寸的地方。 第189章 绕指柔 看到剑尖还在继续向前,张逸尘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从额头上渗了出来。连忙一偏头,洛轩的这一剑擦着鬓角穿了过去。 张逸尘手中的七星剑一荡,格挡开洛轩的剑。随后一个撤步向后退了有三米来远,与洛轩拉开距离。 擂台下的看客此时也都沸腾了,因为昨天张逸尘的表现已经很惊艳了,仅仅只靠太极拳就打败了对手,连剑都没有用。今天即便是拔出了剑,而且是名声大震的七星剑,却在一个从未听闻过的柳剑山庄的弟子手中连一招的便宜都没有占到,实在是匪夷所思。 由于之前张逸尘是主打进攻,所以他的体力消耗了一些,再加上洛轩的剑招都是出其不意,让自己有些意外。现在暂时退出战圈之外,也是为了好好观察并揣摩接下来的对策。 看到张逸尘选择主动后撤,洛轩这次也就没有追击过去,反而手中的剑斜指向天,另一只手呈剑指,指着张逸尘,说道:“武当派的太极剑法我算是领教了,只可惜它的主要功力在于防备反击,而非主动进攻。既然你已领悟到要点,不如接下来请指教一下我的剑法。” 张逸尘点点头,摆出守备的架势,说道:“既然如此,就请洛先生赐教了。” 说罢,洛轩将手中的剑放下来,背在身后。剑指也收回到身侧,立于胸前。 就仅仅是这两个简单的动作,张逸尘猛然地就感受到洛轩周边的气息发生了变化,好像数道凌厉的剑气奔着自己扑面而来。而洛轩身后,似乎有一只黑色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嘴里流着嗜血的口水在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擂台下的众人也似乎感受到了突然之间的压迫感,刚才还在喧闹的演武场瞬间变得安静了许多。洛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并非平常,并且十分冰冷。 张逸尘不敢有丝毫地怠慢,举起七星剑挡在自己面前,同时紧紧地盯着洛轩,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本能的意识告诉他面前的洛轩难以抵挡,并且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洛轩沉下心来,脚下缓缓地向前迈步,同时认真地观察着张逸尘的破绽之处。突然手中的剑向前一扬,一道青色的剑气射出,飞向张逸尘。 张逸尘连忙也调转内力,手中的七星剑在身前划出一个半圆,也是一道弧形的剑气打出,与洛轩发出来的剑气撞在一起。 可是当剑气对冲消散之后,张逸尘被反冲的气浪吹得不由地眨了一下眼睛。但就是这一瞬间的盲区,洛轩脚下发力,施展步法,一瞬间就到了自己的眼前。紧接着一道银光向自己削来,抬手一挡,仅凭着七星剑挡下了这一剑。 然而洛轩这一剑就是故意引导张逸尘出手的,七星剑已然偏离了全身的重心,左半边身子此时没有任何的防护。于是洛轩伸手就是一记剑指,戳中了张逸尘的小腿。 张逸尘吃痛,左腿立刻就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不过由于基本功过硬,愣是一口气顶住了,靠着腰部挺立,这才没有失去平衡。 洛轩见一招未成,不禁暗暗赞叹张逸尘的水平,但是手中并没有停下来。手腕一翻,手中的剑贴着七星剑的表面一蹭,立刻激起火星四溅,继续一剑扫向张逸尘的脖颈。 张逸尘刚刚挡住洛轩的一剑,没想到洛轩会使出这么一招有损兵器的剑招,摩擦碰撞出的火星差点儿迷了眼睛,于是不由自主地就是一偏头。不过他同时也用膝盖一顶自己手中的七星剑,抵挡住了洛轩的这一剑。 见张逸尘按照自己所预料的偏了一下头,洛轩微微一笑,脚下一错,就挪到了张逸尘看不到的一面。抬脚一踢,踢中了张逸尘持剑的手腕,同时向下顺势一踩,踩中了腿的内膝。 张逸尘这时候再也顶不住了,左腿失去了支撑,单膝跪地。手腕也由于受到撞击,松了一下手,但是师从慕容白枫修习剑法的他又瞬间抓回了七星剑。可是待他想反击的时候,已经晚了。张逸尘只觉得喉头处一凉,他知道洛轩的剑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两个人都停止了动作。 此时的擂台之上,洛轩站在张逸尘的身后,手中的剑完全贴在了张逸尘的脖颈上,只要他轻轻一拽,张逸尘就会身首异处。 张逸尘举到半空的手拿着七星剑,一动也不敢动,从身后传来了冰冷而嗜血的气息。生怕自己一个举动,洛轩就会动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此时身后的这个人一定做得出来。 见胜负已分,从中途就已经看愣了的叶天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示意手下敲响了结束的铜锣。 铜锣声响过,洛轩这才撤回手中的剑,一伸手就将张逸尘搀了起来,说道:“承让了。” 张逸尘看着眼前一脸微笑的洛轩,这才发觉洛轩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些凌厉而冰冷的气息,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幻一般,如此的不真实。自己被他搀扶起来,定了定心神,也将七星剑收回入鞘。 张逸尘虚心求教道:“请问洛先生,刚才这是柳剑山庄的剑法吗?怎么和我之前了解到的完全不一样?” “哦,刚才我用的的确是柳剑山庄的剑法之一,叫做‘绕指柔’,只不过……”洛轩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观赏台,“这剑法出自柳剑双侠之一的蔡雨桐蔡前辈之手。” “哦?”张逸尘不禁来了兴趣,问道,“可否请洛先生简单介绍一下,也好让在下心服口服。” “其实也没什么,柳剑双侠自多年前退出江湖之后,便一直在柳剑山庄带领徒弟。可是蔡前辈一直屈居于人后,大多时候都是由家主柳正阳柳前辈出手教导。在下有幸受到蔡前辈的青睐,她便传了我此剑法。只是这剑法的缺点就是剑不能太硬,需要柔韧一些。若不是这把剑,我也想不到用此剑法来胜你。” “原来如此,不愧是柳剑双侠。早就听闻两位前辈在江湖上的盛名,如此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张逸尘说道,问出了最后的疑问,“只不过还有一事请洛先生指教。这蔡前辈的‘绕指柔’剑法,是如此凌厉且冰冷的剑法吗?” 第190章 余震 洛轩一愣,没想到张逸尘察觉到了自己的杀意,果然是名门高徒。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在意,回答道:“不,剑法也像人一样,同样的剑法也会因人而异。那只是我自己的特质。” “多谢洛先生手下留情。”得到了洛轩的所有解答,张逸尘这下输得心服口服,说着一抱拳,就要鞠躬行礼。 洛轩摇摇头,一伸手架住张逸尘的双手,止住他想要鞠躬的架势,说道:“虽说武功是杀人之法,但这是比武,自然要点到为止。” 张逸尘的内心有些受到冲击,因为洛轩所说的话与师父慕容白枫跟他说过的话反差很大,武功是用来强身健体、守护他人的,但是洛轩说的意思是武功是用来杀人的。一时间他不知道谁对谁错,只知道洛轩若是想杀自己,自己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两个人互相分出了胜负,擂台下的众人这才重新又回复了之前的喧闹状态。不过这次一边倒地夸赞洛轩的人并不像之前那么多了,他们也都听到了洛轩的话,有些人更是直接出言反对洛轩的观点。 洛轩看到擂台下一些人对着自己大喊大叫,也不作任何反驳,只是对张逸尘说道:“我也知道武当的风格,兼修道法,自然以善慈济人。虽然言多必失,但我还是想说一点。我师父也曾对我说过,自己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想保护他人只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 张逸尘看着洛轩脸上的面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洛先生,恕我失言在先,可能您经历过了很多事情。不过我还是相信人心向善,而且还是会有机会去弥补一些过失的。” 洛轩并没有反驳张逸尘的话,而是点点头鼓励他说道:“这是自然,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能,将来一定必有所为。” “啊,不知道洛先生之后有没有时间,可否随我到武当山一坐,我想家师也愿意看到有经历过当年之事的人。”张逸尘询问道。 洛轩一笑,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多谢你的邀请,不过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前去。这次也是受人之托,才来参加这演武大会。等到事情办完,我就会离开了。” “嗯,既然如此,就不勉强您了。”张逸尘再次一抱拳,说道,“我相信我们会江湖再见的。” “好,以后有机会,再领教领教武当的绝技。”洛轩也觉得张逸尘不错,输得起,有礼貌,自己没理由摆臭脸。 叶天宣布结果后,没等他说话,张逸尘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休息去了。但是一时间没有人再紧接着上台来挑战洛轩了,毕竟连张逸尘都输了,别人的胜算更是渺茫。 看到这种场景,叶天便请洛轩暂时退场休息。洛轩也不再勉强,就打算下去休息。刚走下擂台,就在这时,一抹红色又闯进视野,原来是萧红绫跑了过来。 “洛轩,你太厉害了!”萧红绫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这都是多亏了三小姐您的剑啊。”洛轩说道,将手中的剑递还给萧红绫,“按照约定,将它完好无损地还给您。” 萧红绫从洛轩手中接过剑来,反复地检查着剑身,确实没发现有什么破损,而且剑柄处还暖暖的,于是高兴地将剑收回了剑鞘中,点头说道:“嗯,不错,不枉我将这把好剑借给你。” 洛轩看着面前满脸笑意的萧红绫,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苏婉彤的身影,又想起张逸尘刚才说过的话,不禁在心中叹道:弥补是吗?可惜,我已经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洛轩,你怎么了?累了吗?”看到洛轩突然沉默,眼神似乎也飘到了远方,不禁问道。 被萧红绫的声音拉回现实,洛轩摇摇头说道:“不,我没事。” “那就跟我去休息吧,刚好柳叔叔和蔡姨娘也要见你。”萧红绫一把就拉住了洛轩的胳膊,指着观赏台说道,“前辈喊你,你不能拒绝吧?” 洛轩本来是想拒绝的,因为在观赏台上就太引人注目了。不过转念一想,师弟方隐尚未归来,自己多吸引些注意力也不错,再加上周围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又是敬畏又是复杂,自己现在回到原处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所以就点头同意道:“好吧,那就依三小姐的了。”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洛轩就跟着萧红绫去到了观赏台的萧家,这些看着他们的人里就有叶青。看到萧红绫一直拉着洛轩的胳膊,他也忍不住了,于是向叶重阳申请去看一看洛轩,以此为由,实际上是去找萧红绫。 叶重阳还沉浸在洛轩的精彩表现中,一个人就将昨天几名表现突出的名门高徒打得落花流水,自己内心也是兴奋异常。叶青此时提出这个要求,就在情理之中,于是他便同意了,还嘱咐叶青替自己去问好,并且发出邀请,在演武大会之后想要亲自见一见洛轩。 叶青很是高兴,因为不仅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而且之前众人商量好的,让洛轩有机会与叶重阳单独见面,从而获得城主的助力,简直是一箭双雕。 因此叶青施礼之后,立刻就前往萧家所在的地方。 洛轩被萧红绫拉到演武场上萧家所在的位置,先是到屏风后面对着柳正阳和蔡雨桐行礼问好。随即再礼貌地和萧雪霏打了声招呼,毕竟人家也是萧家的大小姐,而且看在方隐的面子上,也不能失了礼数。 柳正阳此时一反之前的严肃常态,而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不断地称赞洛轩之前的表现。不过他随后脸色一板,像多年之前一样,指出洛轩的不足之处。 蔡雨桐这时候也插话道:“小轩,没想到这绕指柔你还记得,我当初只是教了你三天,苦于没有合适的软剑,就作罢了。今日一看,竟有七八分功力,实在是让我惊喜。” “蔡师叔,都是您指点有方,要点历历在目,我不敢忘却。”洛轩说道。 第191章 端倪 “蔡姨娘,这什么绕指柔我能学吗?”萧红绫问道。 “当然可以学啊,不过你这把剑要换一换了,要再软一些才行。”蔡雨桐回答道。 “为什么?刚才洛轩不也是用的这柄剑吗?”萧红绫不解,“有什么区别吗?” “小绫儿,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蔡雨桐耐心地解释道,“洛轩是用内力让这柄剑变得软了一些,否则对上七星剑早就折断了,更别说使出‘绕指柔’剑法了。你接过来的时候没有觉得你的剑有些发热吗?” 萧红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握着剑柄,的确有些温暖,于是点头说道:“是啊,蔡姨娘,让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这么回事。” “对啊。”蔡雨桐说道,“所以你想用这柄剑学绕指柔,还需要足够的内力才行。” “原来洛轩这么厉害,还能让剑临时变软啊。”萧红绫惊讶道。 洛轩则在一旁漠然不语,仔细聆听着柳正阳对自己的指点。 就在这时,叶青在屏风外先是轻咳一声,随后轻声地问道:“在下叶青,请问诸位可否屏风后一叙?” “是叶青来了!”萧红绫听到是叶青,内心有些高兴。 萧红绫连忙绕到屏风前,将叶青带了进来:“叶青,有事吗?” 叶青看到萧红绫靠在自己身旁,并没有和洛轩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于是放心地说道:“有个好消息。刚才洛先生表现得十分精彩,所以父亲特意派我来邀请洛先生在演武大会结束之后单独找他见上一面。” “真的吗?太好了!”萧红绫在一旁拍手兴奋道。 “嗯,这样一来,目的就提前达成一半了。”萧雪霏在一旁点点头道,冷静地分析着,“只不过现在还需要等待方隐回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不知道他会带来什么关键的消息。” “方隐已经出去有一个半时辰了吧?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叶青问道。 “放心吧,就凭方隐那小子的身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柳正阳说道,“恐怕是其他事情耽误了行程。” “要不要我去看看?”洛轩问道,“现在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提出要我上场了。” “不需要,而且叶城主现在很在意你,你可不能就这样随意消失。”柳正阳摇摇头道。 萧雪霏思考了一下,对叶青说道:“叶青,这样吧,你先回去,稳住叶城主,别让他过多地注意这边。” “好。”叶青点点头,“毕竟我也就是来传一句话,耽搁太久的话,父亲也会起疑心。” “叶青,辛苦你了。”萧红绫说道。 这句普普通通的关心的话,在叶青听来就如同天籁一般。 “是,多谢三小姐关心。”叶青不禁喜上眉梢,再次对众人施了一礼,转身就离开了屏风后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叶重阳见叶青归来,也没多问,就继续观赏比武大会了。 接下来的演武大会,基本上就是昨天胜出的那些弟子互相比试了。因为之前输给叶重阳派出来的三个人很多,导致一些弟子存在侥幸心理,打算上场先取得胜利。然而有些人的差距就是那么大,即便是输给了洛轩,张逸尘和五戒也都是顺利地赢过了两场,进入了明天最终局的比试。 眼看剩余的名额不多了,剩下的尚未取得晋级机会的人开始活跃起来了。见有人想起了叶重阳还有第四个人没派出,于是就向叶天提出了建议,叶天便派人去询问叶重阳的意见。 叶重阳似乎也想起来还有第四个人尚未出场,于是就询问身边的程玖隆:“程先生,您是不是该请咱们的第四位高手出场了?” 程玖隆点了点头,先是朝擂台下一个地方看了看,然后挥了挥手。擂台下立刻就有一个人点了点头来回应,同时纵身一跃就上了擂台。 只见此人一身紫色的绸缎衣服,宽袍大袖的显得有些拖拖拉拉。然而他的一张脸却是既普通又毫无特色,属于扎在人堆中一眼都找不出来的那种。他的身体有些驼背,但是一双眼睛却很是明亮,眼珠还在不停地打转,好像一瞬间就能看到所有人的举动。 只不过这个人的眼神有些阴冷,让被看到的人感到很不舒服。 此人一上场,擂台下一片哗然,都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看样子就不像个高手,反而引起了一番哄笑和唏嘘之声。 “程先生,这位是?”叶重阳看到上来这么个人也有些诧异,这人的面相跟自己所了解的“高手”完全不一样。 “呵呵,叶城主,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这位虽然你未曾见过,但是想必你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程玖隆神秘一笑,看向叶重阳,说道,“他就是无影手,史一龙。” 叶重阳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后眉头一皱,先是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自己,然后凑近程玖隆,低声说道:“程先生,这恐怕不妥吧?” 程玖隆反而轻松地摇着手中的折扇,淡淡地说道:“叶城主,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不过请您放心,让他上场是确保没事的。所有人都知道七恶霸中有个四当家无影手,但是知道他的样貌和姓名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这……程先生,万一呢?凡事都要考虑到不好的一面,若是他身份暴露,会惹出不少事端来吧。”叶重阳皱着眉头说道。 “放心吧,叶城主。”程玖隆似乎成竹在胸,轻笑道,“就算有人知道了,史一龙也会出手解决的。” 解决?程玖隆的这句话却让叶重阳瞬间冷汗直流,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一些往事。再次看向擂台上的史一龙,心里反而很期待他能输掉。 叶天见有人上来,是自己之前没见过面的人,于是便上前询问:“这位先生,您是……?” 史一龙侧身对着叶天,连头都没有转过来,眼睛却已经斜视到了叶天,这个诡异的举动绕过叶天打了个寒颤。 “呵呵,我叫史一龙,是成兴镖局程玖隆程先生邀请我来的,说是可以和一些优秀的门派过过招,我就来了。”史一龙咧嘴一笑,却十分僵硬。 第192章 慢毒 听到史一龙这样介绍自己,叶天也有些纳闷。虽然自己他经常和成兴镖局的人打交道,却从未听说过有一位叫做史一龙的人。他不知道也很正常,因为史一龙根本就不是成兴镖局的人,而是七恶霸的四当家。 于是叶天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观赏台上的叶重阳,在看到叶重阳点头肯定后,便继续主持着演武大会。 叶天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接下来是来自成兴镖局的史一龙,不知道哪位挑战者……” “不不不,我不是成兴镖局的,我只是程先生的……朋友。”史一龙打断了叶天,说道,“成兴镖局可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进的。” “哦……好的。”叶天有些发懵,原来他不是成兴镖局的,难怪自己不认识。 “那么,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成兴镖局程玖隆程先生的好友,擅长……”叶天刚才被史一龙的眼睛看得就有些不舒服,一时间也忘了问史一龙擅长什么,于是又转头问道,“请问您是主修哪种武学?” “啊,也怪我没说。”史一龙笑了笑,说道,“暗器,是我的主修之法。” “哦……原来如此。”叶天看着他这一身宽袍大袖的样子,似乎也明白了些。 在江湖上,的确有很多擅长暗器的江湖人士,大多身藏各种贴身行囊,有的人就会在外面穿一些宽大的衣服来隐藏自己的暗器。 “史一龙史先生善使暗器,不知哪位英雄愿意前来挑战?”叶天向着擂台下的众人问道。 听到是暗器,一些人互相看了看,用短刀短剑的就都却步了,因此近身的时候就不好躲避暗器。不过还是有几个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的人拿着兵器就上了台,打算硬碰硬。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当铜锣声响起,还没等靠近史一龙,就被一发飞蝗石打在了手腕上,兵刃都掉在了地上,被打中的地方乌黑发紫,肿起来老高,就像再拿起兵刃都困难了。 一连上来四个人都是这样,史一龙连地方都没动弹,仅仅用就把他们的兵刃打落,失去了还手的能力。 看到一些人受挫,想上台挑战的人就变得少了。因为史一龙使用暗器的时候,双手都藏在衣服里,根本看不到他的手法,想观察好找到破解之法再上去挑战的人还是大多数,不过看不见路数,这就让很多人犯了难。所有人都只是看到史一龙身上的衣服一抖,随即听到破空的声音,然后就是被打中之人痛叫一声,还有兵刃掉落的声音。 柳正阳和洛轩在屏风后面看着台上的史一龙,表情都很严肃。 “嗯,这小子不是好人啊,叶重阳从哪儿找了个这么个人来?”柳正阳一边喝着茶,一边摇头叹道。 “柳叔叔,暗器也是属于武功的一种吧,怎么能说使用暗器的不是好人呢?”萧红绫在一旁问道,“我的师父也会暗器,只是我觉得用暗器有些卑鄙,不想学它。不过还谈不上算坏的事情吧?” “不是这样的,小绫儿,你柳叔叔也会几手暗器,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柳正阳指着被史一龙用打中的人说道,“你离得远,眼力还达不到精准,这小子的飞蝗石上面是带毒的,恐怕是经常浸泡在毒液里。反是打中手腕之后,毒素就会侵入。” “什么?那不是因为被打肿了吗?”萧红绫问道。 柳正阳摇摇头,回答道:“打肿之后的确会变得发黑发紫,可那都是因为淤血不畅,不会立刻就变成那种样子。一沾即变色,一定是毒。这些东西,洛轩应该比我清楚。” “这个……”洛轩见柳正阳突然提到自己,萧红绫又眨巴着眼前期待着自己的解答,于是便说道,“确实如柳师叔所说,这飞蝗石上的毒乃是一种蛇毒,见血即凝,不过目前来看,应该是稀释过十倍了,它目前的效用是减缓伤口的愈合速度、堵塞血气流通,大幅度消耗中伤之人的气力。” “什么?原来是这么阴险的招数吗?”萧红绫吃惊地说道,“那为什么被打中的人都看起来没事呢?” “这种稀释过的蛇毒属于慢性毒,毒性不强,但是和血液混合在一起之后,就会遍及全身,大概半炷香后会让全身发麻。”洛轩解释道,“很多时候,这种毒是在医治受了重伤的人的时候使用的一种麻药,不过它的副作用很强,会让心跳变缓,所以大多数郎中不怎么用了。” “那怎么办?好像被打中的人都不知道这一点啊。”萧红绫有些焦急地说道,“要不然我们想办法通知他们吧?” “师父说过,暗器之法,曾为人所不齿。但是随着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越来越乱,暗器反而备受大众推崇。不过明里暗里,江湖人士都严格遵循着‘暗器仅为暗,不涂毒’的准则。像这位史一龙,他连小小的飞蝗石都要浸染毒素,想必曾经是江湖败类。”洛轩拦住萧红绫,紧盯着史一龙说道,“既是江湖败类,那如此举动就不奇怪了。可惜在场的大部分名门子弟都是涉世未深,还看不出来史一龙这卑鄙的手段。如果我们此时出手干预,可能会让他进一步下毒手。我的建议是先观望观望,不要打草惊蛇,避免激怒于他。况且这蛇毒会自行消散,只要不在中毒期间催动内力强行运功就好。” “哦,好吧。”平时任性惯了的萧红绫听到洛轩这么认真的分析,也就放弃了擅自行动的念头。只是她心存善念,一直用带有担忧的眼神看向那些被史一龙打中的人。 又是一名高徒登上擂台,不过这个人就没有带任何的兵刃了,只是身上背了一顶铁帽子,不过这顶铁帽子就像铁锅一般大小,足足盖住了他的整个后背。这人的身子本来就有些佝偻且瘦小,背着这么大一个铁帽子反而显得更瘦小了。 不过此人的眼睛很亮,他上来的时候,脸上就带着怒意,眼神也十分凌厉,对着史一龙说道:“没想到如此平和的演武大会,竟然还有人偷偷用毒!让我来会会你!” 第193章 秃鹫与蛇(上) 史一龙正在擂台上待的无聊,要不是程玖隆跟他说演武大会上来了很多有趣的人,他才不会来。之前李鸿盛、方隐和洛轩上台的时候,他在下面看得津津有味,不仅是这三个人的武功高超,就连几个名门弟子也是身手了得,让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内心很有一种想毁掉这些人的冲动,以此为乐。可是如今自己登台后,对面都是一个个连飞蝗石都躲不开的小卒子,让他大失所望。 就在这时,对面又上来一个人,对自己喊话,并且看出了自己飞蝗石上的玄机,瞬间就来了精神。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又背着一口大锅似的东西的人,除了好奇,更多的是兴奋。心中暗道:不错,有意思的来了! “这位小友,你很不错啊,竟然看得出这些玄机。”史一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过,比武之前还请先报上名来吧。” “在下秃鹫山云九昭,请史先生赐教!” 听到这个人这么介绍自己,史一龙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开口问道:“秃鹫山?呵呵,呵呵,小友,不知道内院长老吕思清是你什么人啊?” “知道师伯的名字和状态,那就是你没错了。”云九昭似乎脸色有些发白,手都在抖。 “他的腿还好吗?”史一龙阴险地一笑,好像自己问出口之前就知道了答案。 “看史先生的手法,恐怕也是出自我派门下吧。”云九昭的眼中一直带着怒意,咬着牙说道,“师伯曾经说过,多年以前,他的一名逆徒偷了秃鹫山的圣物‘万木衰’逃走了,还打伤了他,至今导致我师叔一直无法靠双腿直立行走。这位逆徒,恐怕就是史先生你吧?” “逆徒?哼。”史一龙冷笑一声,“身为师父,让自己的徒弟以身试毒,并且传功之时避之不教,并没有尽到作为师父的责任。我勤奋自学,自取所需,算不上是他的徒弟。” “胡说八道,都是你贪得无厌、自甘堕落。”云九昭指着史一龙大骂道,“当年若不是你为了讨好索命鬼,设计害得我师伯差点死于非命,幸好秃鹫山内还有天山雪莲解了他体内的奇毒,这才挽回了一口气。” 坐在观赏台上的洛轩听到“索命鬼”这三个字,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当即就拍案而起,要下场问个清楚。可是他刚站起来,就被柳正阳一把按了回去,同时被柳正阳一记剑指点中了穴道,坐在原处动弹不得,带着悲愤交加的眼神瞪着柳正阳。 柳正阳见洛轩的样子,叹了口气,耐心地说道:“小轩,你切莫心急,我也听到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周边的人实在太多,恐怕到时候你一出手,史一龙不禁不会说出他知道的事情,还会让你陷入困境。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如果你明白了,就眨眨眼,我给你解开穴道。” 洛轩咬着牙,先是恶狠狠地盯着擂台上的史一龙,随后看了柳正阳一眼,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随即眨了眨眼睛。 柳正阳点点头,伸手给洛轩解开了穴道。 洛轩坐在座位上,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柳师叔,下一次,就请不要再拦我了。” 柳正阳没搭话,把注意力重新转回擂台。 萧红绫在一旁看到洛轩可怕的表情,不禁心里就是一紧,手不由自主地就握住了旁边萧雪霏的手。 萧雪霏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一切,一言不发。见萧红绫握住自己的手,有些冰凉,于是她转头看了看萧红绫,又看了看洛轩和柳正阳,便回应萧红绫握住了她的双手。这对姐妹,不用言语交流,就能够理解对方想说什么。 擂台之上,史一龙听到云九昭的指责,冷笑道:“怎么?你打算替他报仇吗?那就要看看,你小子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云九昭一转身亮出鹰爪功的架势,紧盯着史一龙说道:“看我抓你回去,见师伯谢罪!” 说罢,云九昭从怀里掏出一副铁手套戴在手上,摆出鹰爪功的架势,迈步就向前冲去。 史一龙仍然是身上的衣服一抖,三枚冒着绿光的飞蝗石就从手中飞出,打向云九昭。 云九昭双手挥舞,精准地将飞蝗石都打落在地。然而史一龙手腕一翻,又射出几枚黑色的铜钉,云九昭只好收住脚步,一个转身,将背上的大铁帽子对着史一龙,抵挡住了这几枚铜钉。 随后云九昭伸手向后背一掏,抓出几枚铜钱镖,一甩手就射向史一龙。 史一龙压根躲都不躲,抓住身上衣服的一角,猛地一甩就将身上的衣服撤了下来,在空中一转,就把云九昭打过来的铜钱镖都裹入衣服中,使其失去效力。同时手臂一甩,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三支匕首,随着用衣服挡住铜钱镖的时候将它们甩向云九昭。 云九昭猛地一提起,打算一缩身子就躲在了大铁帽子后面,完全隐藏身形,用这一招挡住匕首。但是史一龙甩出的这三支匕首似乎活了一般,一支在上,一支在左,一支在右,划出三道弧线,绕过了大铁帽子,直奔云九昭的身体。 云九昭见势不妙,整个身子就躲进大铁帽子之中,同时脚尖点地一蹬,整个人带着大铁帽子原地旋转起来,将三支匕首全部弹飞。 史一龙冷笑一声,骂道:“秃鹫山的弟子自古以来都是雄鹰,什么时候变成缩头乌龟了?” 又是双手向怀里一掏,往外一伸,手里瞬间多了八个黑色的铁球,每一个铁球都被两根手指夹住,上面似乎还都开着小口。史一龙手腕一翻,双臂齐齐向前用力一抖,八个铁球拖着八道黑色的烟雾就打在了云九昭躲藏的大铁帽子周边,“啪啪”的声音接连响起,瞬间就变成一大团黑雾将云九昭完全覆盖了。 “糟了,这小子有危险!”观赏台上的洛轩一皱眉,不禁低声说道,“没想到史一龙身上还有这等暗器,这些黑色的烟雾可都是带毒的,吸入一口的话就会瞬间失去全身的力量,瘫软在地。” 第194章 秃鹫与蛇(下) “别慌,秃鹫山的那小子可没这么容易倒下。”柳正阳却淡定自若地捋着自己的胡须说道,“他身上背着的那个大铁帽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对他来说确是绝对趁手的兵刃了。” 洛轩便重新把目光投向擂台上,正如柳正阳所说,云九昭瞬间就有了应对之法。 黑雾之中只听到一阵响动,云九昭的大铁帽子瞬间就像铁环一样滚了出来,脱离了这团毒雾。云九昭也在铁帽之中安然无恙,突破危险之后双手扒住铁帽的边沿向上一翻,整个人倒立在铁帽之上,脸色也是正常的,没有吸入毒气。 史一龙见云九昭没有中毒,于是又是双手向后腰一掏,拔出六只金镖,甩向云九昭。 云九昭不慌不忙,单手倒立,戴着铁手套的另一只手化爪为掌,不断挥舞,就把六只金镖全部打落。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史一龙站在原地双臂来回摇摆,那六只金镖就从掉落的半空中瞬间改变了方向,再次飞向云九昭。 云九昭吃了一惊,连忙一松手,整个人重新落地,躲过金镖。可是他刚站定,那六只金镖又随着史一龙的手臂挥舞调转方向,直奔自己而来。因此他连忙举起大铁帽子,将金镖全部挡开。可是他刚挡开,六只金镖就再次飞回来,就像六条锁定了他的毒蛇一样,不咬中他绝不会落地。 擂台下的众人全都不断发出惊呼,为史一龙的这一手堪称神技的招式而喝彩。观赏台上,萧红绫却是看得一头雾水,只好转向洛轩求助道:“洛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六只金镖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活了一般跟着云九昭呢?” “不是的,金镖是死物,只是史一龙借用了一种难度极大的技巧。”洛轩摇摇头,指着史一龙说道,“你仔细看他的手臂,有些发亮的细丝。” 萧红绫听洛轩这么说,这才看向史一龙的手臂。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她这才发现在阳光的照射下,史一龙的手臂上竟然缠着很多圈发亮的丝线。 “这是什么?”萧红绫不禁惊呼道,“他这是变成蜘蛛了吗?” “这是一门高超的技艺,叫做操丝术法。”洛轩指着史一龙说道,“他手臂上缠着的都是一种韧性很高的丝线,每一根丝线上都绑着金镖的一端,史一龙只需要精准地发力,就可以在很远的距离操控所有金镖。” “这么厉害?那云九昭怎么办?秃鹫山用的鹰爪功应该只是近身的武功。”萧红绫问道。 洛轩看着擂台上的状况,分析道:“那云九昭只能想办法靠近史一龙了。” 擂台之上,云九昭一边躲避着史一龙操纵的金镖,一边紧皱眉头仔细地观察着史一龙的动作,这才发现了他手臂上的端倪。顾不上过多的惊讶,再次屈身于大铁帽子之中。 不过这次他不是为了躲起来,而是双手一反扣铁帽的帽沿,用力将铁帽扔出。 硕大的大铁帽子就像磨盘一样飞向史一龙,速度极快,都带出了破空之声。史一龙没想到云九昭还有如此大的力道,为了躲避只好暂时收招。于是他双臂一松,让丝线脱离,双掌向前一推一拨弄,将大铁帽子打飞。 可是这时候他的视线就被大铁帽子遮住了,云九昭就趁机一个箭步冲上去,施展鹰爪功,掏向史一龙的胸口。 史一龙刚刚拨开大铁帽子,眼前就出现了云九昭的身影。见鹰爪已经抓到了自己的胸口,只好脚步一错,身子向下一缩,使出一记“金蝉脱壳”,整个人从衣服中脱离出来。 只听“刺啦”一声,史一龙身上原本那一身肥大的衣服被云九昭一爪撕了个粉碎。而史一龙脱离之后,全身上下是另一套十分贴身的打扮,同时身上还挂着许多形状各异的暗器。 扔掉手中已变成碎布的衣服,云九昭已经紧步跟进,立刻就贴近了史一龙,一爪就抓向史一龙的面门。 史一龙不慌不忙,一偏头就躲过这一爪,然后伸出一只手同样也是以鹰爪势,抓向云九昭的心口。 云九昭根本不躲,他知道史一龙也会使鹰爪功。于是猛提一口气,另一只手迎上前去对招。 两爪相撞,迸发出敲鼓一般的闷响,嘭嘭嘭嘭……一连串的拳拳到肉的声音顿时在擂台上不绝于耳。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互相对打了十几招,动作几乎是一模一样。擂台下的观众都看愣了,此时两个对打的人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云九昭和脱了衣服以后的史一龙的身材也差不多,再加上刚才云九昭背上的大铁帽子被打落了,云九昭的衣服也被扯了下来,就更像了。 几乎就像是和自己对打,不禁让人想起来在门派的时候习武对练的场景。可是此时的氛围却更加紧张,招式也更加迅速凶猛,几乎是招招都往致命处打。 打着打着,史一龙忽然向后一伸手,作出打算再次甩出暗器的姿势。可是此时云九昭身上没有了其他兵刃,只有一副铁手套,就打算后撤半步,寻找机会抵挡然后反击。没想到史一龙是虚晃一招,骗过了云九昭,趁着云九昭后撤的时候,自己张开嘴,喷出一道紫色的汁水,喷到了云九昭的眼睛上。 云九昭的注意力只在史一龙的手上,没注意到史一龙张开了嘴吐出了什么,条件反射一般地举起手抵挡,可他还是慢了一步,有几滴紫色汁水滴落到了右半边脸上,瞬间青烟冒起,惨叫一声,失去了右眼。 史一龙阴险地一笑,立刻就一爪扣住云九昭的心口,一下就将其打倒在地。 云九昭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吐出一口鲜血。 “呵呵呵,想替别人报仇,还要看你有没有能力才行啊。”面对着如同案板上待宰的鱼肉,史一龙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小子,今天算你倒霉,若不是你是秃鹫山的,我就留你一命。只可惜,你所背负的害了你啊。” 说罢,史一龙从身后拔出一柄短剑,奔着躺在地上的云九昭的心口就刺了下去。 第195章 对峙 就在史一龙吐出毒液将云九昭的右眼弄瞎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的叶天就发现了情况不太对,刚想上前立刻叫停,就发现史一龙竟然掏出了短剑,想要置云九昭于死地。 “住手!”顾不上让手下敲锣,叶天立刻大喊一声,抄起短棍就冲了过去。 但是距离还是太远,叶天根本来不及赶过去。眼看云九昭就要命丧于史一龙的剑下,突然空中响起一声呼啸,一柄长刀从不远处飞来,像一道红色的闪电一般射向史一龙。 史一龙的余光瞄到了危险来袭,立刻收势撤步。“咔嚓”一声,那柄长刀就钉在了史一龙刚才站立的地方,不断地摇晃着。 “无影手史一龙,你罪恶滔天,还想害人?!”一个声音在半空中响起是,随后一个身影飘落到云九昭的身边,同时一把将长刀握住,拔起后插回刀鞘之中。 看到来人,观赏台上瞬间站起来不少人,都注视着擂台上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萧雪霏的脸上重新布满了微笑,自言自语道:“方隐,你终于回来了。” 此时站在擂台之上,一脸严肃地守在云九昭身旁,挡在史一龙面前,腰挎烈鸿刀的,正是中原第一神捕方隐。 方隐恰好赶到,也是十分凑巧。就在他解开万象乾坤机关盒拿到所有的证据离开小三元后,急匆匆地就打算返回城主府。然而就在他靠近城主府的主街道时,忽然发现有大批的城防军驻守在此处,让他难以按原路返回。 正在焦急之时,城西方忽然一阵骚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部分城防军一下就全都撤走了。顾不上考虑许多,方隐抓住城防军的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空当,一个闪身就窜上了屋顶,然后运起轻功,飞檐走壁,回到了之前自己离开的那个小院。 见四下里无人,方隐从房顶上跳下来,回到小屋中,换回自己的衣服,将所有的证据都揣进内胆中。挎好烈鸿刀,就打算重回观赏台。没想到刚来到演武场,就看到了擂台上的两个人正在进行厮杀。定睛一看,其中一人却是自己正在寻找的七恶霸四当家无影手史一龙,就是一愣,为什么史一龙会在这里? 看到史一龙正在对云九昭痛下杀手,方隐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当即将烈鸿刀出鞘脱手而出,逼迫史一龙停手。随即施展轻功飞身上台,与史一龙当面对峙。 看到云九昭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方隐手持烈鸿刀直指史一龙,说道:“史一龙,别人不认得你,但我们可是在三宝殿见过面了。” “嘿嘿嘿。我当是谁呢,这么快的刀,原来是神捕大人啊。”史一龙反手握着短剑,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方隐说道,“仅仅是比武而已,不过上了擂台,难免很难拿捏轻重啊。” “很难拿捏轻重?”方隐看了一眼已经被烧毁了右眼的云九昭,冷笑道,“比武之时允许使用暗器是没错,但是不至于用这么狠的毒吧。不过你也算是留了手,没有用毒杀智远的夹竹桃毒。” “哦?不愧是神捕大人,办案无数,知道我用的是夹竹桃之毒。”史一龙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阴险地笑道,“不过那也都怪智远,什么都往外说,他这个人平时又不服管教,只能让他闭嘴了。” 叶天这时候赶了过来,结束的铜锣声也敲响了,看到三个人的状况,有些发愣地问道:“方捕头,这……” “叶教头,很抱歉没打招呼就中断了这场比武,您赶紧派人给云九昭医治吧,他中的是噬骨之毒,需要先用清水冲洗,随后再用这几样药材混合在一起外敷。”方隐迅速地说出几样很常见的药材,“这里我来处理,演武大会暂时中断吧。” 看到方隐认真的表情,叶天作出了正确的判断,立刻派人把云九昭抬走,并嘱咐他们按照方隐所说给云九昭治伤,同时再派人去通知叶重阳擂台上发生的事情。 “呵呵,我只是教训一下小辈罢了,自己没什么能力还替别人出头。”史一龙瞪着眼睛紧盯着方隐,“倒是神捕大人擅自闯进来,是打算替他吗?” “哼,史一龙,你根本就不应该站在这里,而是应该关进天牢,关在阎四夕所在的地方,这样就不能出来害人了。”方隐说道。 史一龙听到方隐提到了阎四夕,眉毛一挑,随即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么说,神捕大人已经见过我们大当家了?怎么样,他过得还好吗?” “过得好不好,我想你和程先生最清楚不过了吧。”方隐持刀指向观赏台上的程玖隆,“不,不应该叫他程先生,而是五当家莫问天吧。”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史一龙在擂台上慢慢地挪动着,同时手里多了许多毒镖,“神捕大人,有些事情,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 “怎么?自己做的事情,不敢承认吗?”方隐提起烈鸿刀,摆出架势,“还是说,你也打算灭我的口?” “不敢,不敢,神捕大人可是剑圣的高徒,我一个小小的无名之辈怎敢造次?”史一龙嘴上说得很谦虚,但是一直都紧盯着方隐的一举一动,寻找着出手的机会。 擂台下的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九昭被史一龙打倒后,方隐就跳了出来,然后两个人看样子就要打起来了。 可是观赏台上却完全不一样,方隐刚才和史一龙对话的时候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不少,就是为了让他们都能听到。 一开始叶重阳还不太在意擂台上的情况,不过他也看得出来史一龙做的有些过分了。没想到方隐进来打断史一龙和云九昭的时候,他就感到有些不妙,在听到方隐提到了阎四夕和莫问天,瞬间就让他失了方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想寻求旁白程玖隆的帮助,可是转头一看,程玖隆竟然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顿时冷汗直流。 第196章 暗藏凶器 叶重阳见演武大会的状况有些失控,便灵机一动,高声喊道:“诸位莫慌,方捕头突然上台,其实是一时技痒,来自秃鹫山的高徒云九昭落败,我这才特许他加入比武。接下来,就不如欣赏方隐和史一龙两个人的精彩切磋吧。” 擂台下的众人一开始也都是一头雾水,方隐又说了一堆不明所以的话,再听到叶重阳及时地补救,这才被忽悠了,都认为叶重阳说的是对的,因此大多数人都将信将疑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观战。 叶重阳临时这么一补救,方隐便在心里暗道:好一个表面风光、内心阴险的小人,等我解决了史一龙,再向天下昭揭你的罪行! “四当家,既然叶城主都这么说了,那不如与我讨教几招,你看如何?”方隐眯起眼睛,凌厉的眼神罩住史一龙。 史一龙嘿嘿一笑,后撤了半步,一甩手就扔出一把毒镖:“既然方捕头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看镖!” 一瞬间,十几只毒镖齐刷刷地飞向方隐。方隐举起烈鸿刀,随意挥舞着,就将毒镖全部打落在地。 观赏台上的萧雪霏也看到了方隐归来,再听到他和史一龙的对话,就知道方隐已经成功地完成了他之前所说的要去做的事情。听到叶重阳的话,她也知道叶重阳已经发现了方隐的一些事情,想借史一龙的手除掉方隐。可是方隐的本事她最清楚不过了,但是她刚才也看到了刚才史一龙对云九昭使出了很多的阴险狡诈的手段,即便是方隐本领高强,也不禁暗暗地为方隐担心。 思索了一下,萧雪霏还是走到柳正阳身边,对他说道:“柳叔叔,方隐他应该是办完了事情,不能让他出事啊。” 柳正阳点点头,说道:“雪霏,你放心吧,方隐这小子厉害着呢,区区一个用暗器和毒的武林败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想他现在没有立刻拿下史一龙,想必是有别的打算吧。” 正如柳正阳所说,方隐在擂台上只是不断地抵挡着来自史一龙的暗器,并没有主动地出招进攻。因为他也发现了观赏台上程玖隆的身影不见了,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变故,眼下只能将计就计,借着叶重阳的说法,想办法在擂台上就将史一龙制服,不让他趁机逃脱,然后问出一些情报。 打掉史一龙的毒镖,方隐一晃手中的烈鸿刀,施展烈鸿刀法,奔着史一龙就去了。史一龙哪里是方隐的对手,只能不断地扔出身上所有的暗器和毒物,表面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早就慌乱了。不住地抬头看向观赏台上寻找着程玖隆的身影,可惜程玖隆早就不见了。 史一龙在心里暗骂道:妈的,这小子竟然跑了! 就在这时,方隐的刀已经到了近前。史一龙无奈地举起短剑一挡,只听“咔啷”一声,烈鸿刀很轻松地就斩断了史一龙的短剑,同时继续顺势向下一劈,砍中了史一龙的左腿。 不过让方隐感到意外的是,史一龙根本没有闪躲,而是随着“当啷”一声金属碰撞的响动,烈鸿刀反而被弹开了。紧接着史一龙嘿嘿一笑,伸手就洒出了一把毒粉。 方隐连忙闭眼屏息,向后一个空翻就躲开了史一龙的招数。平稳落地后定睛一看,刚才自己砍中史一龙的左腿的裤脚被砍开了,露出来里面黑色的金属。上面有一道崭新的凹痕,是刚才自己的烈鸿刀留下的。 假腿?方隐心中一惊,没想到史一龙的左腿是假的,怪不得他躲都不躲。 史一龙笑着将自己的左腿裤腿完全扯掉,露出一条从大腿膝盖开始向下就完全由黑色的金属铸成的假腿,看着方隐说道:“不愧是神捕大人的烈鸿刀,我这条腿是由黑铁浇铸的,换成一般的兵刃恐怕已经崩刃了吧。” 说罢,史一龙晃动身形,使出鹰爪功,主动地向方隐进攻。不过这次他先是往上衣的两个口袋中一插,涂满了黑色的粉末,然后随着双手的挥舞,不断地制造出一道道黑色的气雾。擂台下有离得近的人闻到了淡淡的臭味,不禁一阵犯恶心。 方隐不由地屏住呼吸,同时暗暗地多加了几分小心,看着道道黑雾,也闻到了阵阵恶臭,知道这也是一种毒,因此一边闪避一边寻找着机会反击。因为史一龙的这条假腿完全不影响他的身法,灵活得就像一条真腿一样,同时还在不断地用腿施展出踢击,方隐一时间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嚓”地一声轻响,方隐看到史一龙的那条假腿的周围突然弹出来数片锯齿,随着史一龙的踢腿不断闪烁着寒光,奔着自己就飞来。侧身一躲,手中的烈鸿刀不断地在身前挥舞出一道刃墙,将那些锯齿都弹开。但是那些锯齿忽然又调转了方向,自下而上又转为四面八方再次向自己飞来。 又是操丝术!方隐眉头一皱,手腕一翻,运起内力,烈鸿刀在手中飞舞,同时迈步逼近史一龙。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还伴随着几声“啪啪”的丝线断裂的声音,那些锯齿全被劈成了细小的碎片,就连史一龙假腿上的那些丝线也都被斩断了。无数的碎片从天而降,就像下雨一样。 史一龙见自己的招式被破,连连后退,左右一张望,看起来是在寻找退路。 方隐哪里肯放过他,手中一晃烈鸿刀,迅速逼近史一龙,同时用力向他的腰间拦腰砍去。史一龙向旁边一躲,同时抬起腿来试图再次用假腿挡住烈鸿刀。然而这一次方隐大喊一声,双手握刀,使足了全身的力气。 “铛!”地一声巨响,史一龙的假腿被烈鸿刀斩断了,借着弹力飞到半空中旋转着。再加上斩击后续的推力,让史一龙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史一龙刚想重新站起来,但是烈鸿刀瞬间就抵在了脖子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方隐站在他身后说道:“史一龙,束手就擒吧!” 第197章 变故 史一龙被方隐的烈鸿刀控制住,反而一点儿都不害怕,而是扭过脸来用那双诡异的眼睛看着他,也不顾自己的脖子被烈鸿刀划破了流出了鲜血:“不愧是神捕大人,要不是我懂得些小伎俩,恐怕连三招都撑不过吧。” “哼,少废话。”方隐根本不接史一龙那虚假的恭维,说道,“史一龙,你若是识相,就将你和莫问天勾结共同陷害阎四夕的事情全盘托出,我还能保你一命。” “呵呵,神捕大人,没想到你还是如此天真。”史一龙说道,“你怕不是办案遇到的都是些酒囊饭袋,他们怕牢狱之灾,我可不怕。” 方隐眉头微皱,他知道史一龙说的是对的。史一龙也算是个飞贼,会这些溜门撬锁的技术,一般的监狱真的困不住他。 于是方隐就换了一个思路,略带威胁地问道:“那我把你和阎四夕关在一起呢?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史一龙根本不怕威胁,不屑地说道:“哼,就算你查出来被关在水牢里的人是阎四夕而非莫问天,现在他就是一个废人,恐怕也没有几天的活头了吧,又能做得了什么?” “你怕是低估了你们大当家的毅力吧,即便是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只要解了毒,还能靠一口气顶着。”方隐微微一笑,“不过你也没想到吧,你给阎四夕所下的毒,刚好被水牢潮湿的环境延缓了它的发作程度,不然就算阎四夕的内力再深厚,三年之内恐怕就毒发身亡了。可惜啊,一壶烈酒,就解开了。” 史一龙听到方隐说已经给阎四夕解了毒,先是一愣,然后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唉,算计到了第一步,没想到第二步出了差错。算了,既然被神捕大人抓到了,我也没有什么觉得遗憾的。除了束手就擒,还能怎么办呢?” 说着,史一龙双手一举,作投降状。但是他的脸上还挂着诡异的微笑,让方隐十分反感。 见到史一龙打算认罪伏法,于是手中的烈鸿刀便挪开了一些,说道:“史一龙,你肯认罪是再好不过了,那么智远……” 方隐刚想问话,没想到史一龙的手腕一翻,顿时两道黑烟冒出,当即收刀后撤,没想到还是中了招,双眼暂时被迷了一下,无法睁开。 史一龙放肆地笑着,从地上一跃而起,单脚站立,再次从身上取出为数不多的暗器,一股脑地都扔向方隐。 方隐虽然视野受限,但是丝毫不慌张,仅凭双耳听到暗器破空的声音,就足以判断它们飞过来的位置。一边身形晃动躲开一些暗器,一边用手中的烈鸿刀不断地将他它们击落。 见无法伤到方隐,史一龙知道差距太大,于是眼珠乱转,一边继续用暗器阻拦方隐的脚步,一边观察着四周,寻找逃跑的机会和路线。 观赏台上的萧雪霏看到方隐中招,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手里的丝绢都捏的紧紧的。蔡雨桐在一旁看出来她的紧张,便安慰道:“雪霏,不要担心,在方隐面前,史一龙就像是个孩童罢了,不会有事的。” “蔡姨娘,可是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史一龙还有什么后手。”萧雪霏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史一龙,拿命来!”就在这时,擂台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喊,只见之前被叶天派人抬下去治伤的云九昭冲了过来。 云九昭的脸上还缠着绷带,右眼也被包扎了起来,但是手里拿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夺过来的刀,一边叫嚣着一边砍向史一龙。 看到云九昭冲过来,史一龙不惊反喜,抬起自己被斩断的假腿当作兵刃,一脚就踢掉了云九昭手里的刀,然后双手一抓,就将云九昭按倒在地上,任凭他在地上无力地挣扎着。这送上门来的机会,史一龙自然是赶紧抓住。 方隐勉强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史一龙抓到了云九昭作为人质,一时间也待在原地不敢乱动。 “神捕大人,咱们来谈个交易吧。”史一龙按着身下的云九昭,手里拿着一柄短剑抵在他的后心处,“这小子的命可就在你的手里了,你若是放我走,我就放了他。” “你……”方隐站在原地,奋力地睁开眼睛看清目前的状况,心里直骂云九昭愚蠢,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一时间双方僵持住了。 看到情况对自己不利,史一龙进一步紧逼,说道:“神捕大人,别再等了,三个数之后,这小子可就被你害了!一!……” 看到史一龙打算痛下杀手,方隐为了云九昭着想,只好妥协道:“好,我让你走。” 但是方隐并没有打算放过史一龙,假装将烈鸿刀插到地上,实际上完全立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史一龙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在收起短剑站起来打算逃跑之前,顺手在云九昭的后背上猛拍了一掌,这才飞也似地冲下了擂台。 见云九昭脱离了史一龙的控制,立刻提起刀奔着史一龙就追了过去。然而趴在地上的云九昭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同时吐出一口鲜血。方隐的余光一瞥,就发现云九昭的后背上的衣服露出了后背,上面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手印,黑色手印的周边正在向四周蔓延着很多细小的黑色血管,明显是中了一种毒性极强的毒,但是这种急性的毒需要及时处理,不然的话云九昭必死无疑。 实在是没办法,方隐实在是不能抛下云九昭眼睁睁地看着他毒发身亡,于是立刻用烈鸿刀在云九昭后背上的黑手印上划了一个十字口,同时一把抄起云九昭,一掌按在他的胸口上,将内力输送进去,逼迫他体内的毒血从后背上的伤口中排出来。 一边给云九昭治伤,一边焦急地看向史一龙逃走的方向,正在悔恨,突然一个身影飞速地追着史一龙而去,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师兄,史一龙就交给你了。”方隐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第198章 逼问 原来,就在史一龙设计给云九昭下毒拖住方隐脚步的时候,洛轩就已经察觉到了史一龙的意图。在他刚刚转身逃跑的时候,洛轩立刻就冲下了观赏台,奔着史一龙逃走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哎,洛轩!”萧红绫没想到洛轩就这么赤手空拳地追了出去,又想到史一龙的阴险狡诈,不禁有些担心,就也想追上去。 旁边蔡雨桐一把就拉住了打算也跟着下去的萧红绫,说道:“小绫儿,你去做什么?” 萧红绫指着擂台上正在为云九昭排毒的方隐,说道:“可是就连方隐都在史一龙的手里吃了亏,我担心……” “不用担心,洛轩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他是绝对不会手软的。”柳正阳在一旁说道,“更何况,这个史一龙还和索命鬼有所关联,他是跑不了的。” 正如柳正阳所说,史一龙正在暗自窃喜从方隐的手中逃脱,冲进擂台下的众人之中,靠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就被埋没在了人海之中,趁机越过矮墙打算逃出城主府。然而外面的城防军实在是太多,于是史一龙略微思索了一下,转身就钻进了城主府的一间小院中。 由于自己的假右腿被方隐砍去了一截,史一龙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寻找着能够替代的东西。忽然身后一声轻响,史一龙猛地一趴地,一枚石子带着破空的声音贴着自己的头皮飞了过去。那枚石子打在小院中的一棵树上,瞬间就砸出一个深坑,木屑四散飞溅。 史一龙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要是自己刚才没来得及躲避,恐怕就被打中了,自己的身体估计会直接被穿出一个血洞。 刚想爬起来看看是谁,就觉得自己的脖子立刻就被一只大铁钳一样的手抓住了,自己被像拎小鸡崽一样被拎了起来,然后双腿一痛,伴随着“咔嚓咔嚓”两声,腿就被撅折了。 极度的疼痛让史一龙的眼前忽然黑了一下,才恢复了意识,刚要张嘴痛的喊叫出来,然后胸口又被点中了穴道,只能闷哼几声,瞬间浑身大汗淋漓。 就在这种生不如死的状态下,史一龙被人为地翻了个身,同时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脉门,把他按在了地上。史一龙这才看清楚,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脸戴面具的人,在脑海中快速地回想了一下,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正是在自己之前上场的那个叫做洛轩的柳剑山庄的弟子。 史一龙瞪着眼睛看着洛轩,眼中流露出惊恐和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洛轩对自己下如此狠手,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算是第一次见到洛轩,一点儿交集都没有过。 洛轩看着眼前有些惊恐的史一龙,眼神冰冷而锐利,同时手上一点儿都不放手,捏住史一龙捏的死死的。 “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敢喊出声或者打算骗我,我就立刻杀了你!”洛轩的全身压住史一龙,另一只手用力地掐住史一龙的脖子,只要他轻轻一动,史一龙的脖子就会被他折断。 史一龙不知道洛轩打算问什么,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上来就把自己的双腿废掉,肯定也是个狠角色,于是他便拼命地眨着眼睛,示意洛轩自己会配合。 看到史一龙的眨眼,洛轩便腾出一只手,在史一龙的胸前点了一下解开他的穴道,同时又迅速地捏住了史一龙的下巴,如果敢叫出声就会立刻让他闭嘴。 “我记得,你是叫洛轩吧,你找我要问什么?”史一龙强忍着双腿折断带来的疼痛,在洛轩的完全控制下挤出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疑问。 “你是索命鬼的人吗?”洛轩一点儿都不打算废话,直奔核心。 史一龙的瞳孔一缩,迟疑了一下,洛轩当即发力,让他难以呼吸,于是赶紧说道:“是,是,我曾经是索命鬼的一员。” “那么,索命鬼的组织现在何处?”洛轩继续逼问道。 “这,索命鬼已经分崩离析了,不存在组织了。”史一龙回答道,“剩下的人也都各自散去,没有过联系。” “你若骗我,我立刻杀了你!”洛轩手上使力,试探史一龙的话是真是假。 “这位英雄,不知道你是不是和索命鬼有仇,不过我们之间肯定是没仇的。”史一龙见洛轩打算下手,自己一瞬间就难以呼吸,脸憋得通红,艰难地立刻求饶道,“不过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要杀我!” 洛轩听史一龙这么说,自己也觉得确实是被仇恨一时间占据了头脑,有些失控,眼下的重点,还是要问出自己家的灭门案的线索。于是他稍微松了手,史一龙这才大口地重新呼吸着。 “看你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我在索命鬼效力的时候没有与孩童结过仇。”史一龙赶紧为自己辩解道,“不过你若是与索命鬼有新仇旧恨,我都可以帮你。” “少废话!”洛轩根本不搭理史一龙的狡辩,厉声问道,“二十多年前,索命鬼一众在镇海城制造了洛家灭门惨案,是何人指使?主犯又现在何处?” “镇海城洛家?”史一龙听到洛轩的问话,先是一愣,然后一抹邪笑在脸上浮现,喃喃地说道,“你叫洛轩,你姓洛,原来,你是洛家的人?” 听到史一龙发出的这句疑问,完全暴露了他是知情人,洛轩立刻就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与自己多年追寻的凶手有着直接的关系,立刻手上一使力,将史一龙的双臂卸了下来。 然而史一龙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这次并没有疼得喊叫出来,而是流着大颗的汗珠,脸上的笑容却愈加疯狂。 史一龙此时只有头能动,但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冷笑着:“原来,当年还真有人逃过了一劫,怪不得,怪不得……都说报应,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还是没能逃离这个命运吗?” 洛轩见史一龙似乎是承认了自己是当时的参与者,刚要追问,忽然身后听见破空之声,连忙闪身一躲,一柄铁扇出现在自己面前,铁扇的边缘布满了锋利的倒钩,又猛地向自己的脸上斩过来。 于是洛轩又赶紧向侧面一跳,但是铁扇刚好勾住了自己的面具,自己毫发无损地躲开了,但是面具被扯了下来。 第199章 失手 洛轩的面具被突如其来的铁扇勾掉,又见数枚飞镖射来,只好暂时放开失去行动能力的史一龙,脚下施展步法,整个人跳出去约有三米来远。 待稳住身形之后,定睛一看,此时在史一龙身边多了一个人。不过这个人他认识,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坐在叶重阳身侧的成兴镖局的镖局主人程玖隆。之前一直坐在观赏台上看不出具体的样貌,但是脸上的这副面具却是独一无二的。 程玖隆此时脱去了身上之前宽大的外套,完全换了一身短打的装扮,手里拿着一柄铁扇,正守在史一龙面前,小心提防着洛轩。 “四哥,这是怎么回事?”程玖隆沉声问道,“他为什么在这里?还把你害成这副模样?” 躺在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史一龙,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对程玖隆说道:“呵呵,老五,你再晚来一步,恐怕我就被这姓洛的小子杀了。” 程玖隆一直戴着面具,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从面具下透出来的眼神不难看出,除了愤怒还带着一丝疑惑。 “还不是怪你自己技不如人,求谁都不如求自己。”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史一龙,程玖隆眯起眼睛,盯着洛轩问道,“这位小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来自柳剑山庄的洛轩吧。不过我派人去查过了,柳剑山庄从来就没有一位叫做洛轩的人。” “我是谁不重要,你若是拦在他的面前,就别怪我把你一起解决了!”洛轩黑着脸,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你这张脸我好像从哪里看见过,我们是曾经见过吗?不如看在我程玖隆的面子上,把话说清楚在动手也不迟……”程玖隆说着说着,忽然嘴角一抽搐,“不对!我认得你,你是无忧剑客!” 程玖隆看着洛轩那张被自己摘下面具的脸,辨认出来他就是临安城被通缉的无忧剑客,洛轩此时的模样几乎和通缉公文上的画像如出一辙。 程玖隆沉声问道:“无忧剑客,你到底是何人?我们又与你有何过节?为何对我的兄弟痛下杀手?” “索命鬼一众伤天害理,作恶多端,除掉他还需要理由吗?”洛轩的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恨意,指着程玖隆说道,“程玖隆,我不管你是谁,你若护着他,难不成你也与索命鬼有所关联?” “你知道索命鬼?”程玖隆听到后就是一愣,再次看向史一龙,“四哥,这是怎么回事?” 史一龙强撑着坐起来,依靠在身后的石头上,不屑地哼了一声,对程玖隆说道:“哼,老五,他可不是什么柳剑山庄的弟子,而是镇海城洛家的余孽啊。” “什么?”程玖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镇海城洛家不是已经灭门了吗?” “老五,你当年是脑子连着一起都被烧没了不成?咳咳,哇……”史一龙说着说着,突然胸口一疼,吐出一口鲜血,“妈的,这小子着实是厉害,我的筋脉断了几根……” “老五,你……”还不等程玖隆继续追问,洛轩就已经出手了,打断了他。 洛轩手无寸铁,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本事。随手扯下身上的衣服,往旁边的水池里一浸水,随后猛地一甩,瞬间就束布成棍。随即以棍为剑,奔着程玖隆就刺了过来。 程玖隆见洛轩使出如此绝技,万万不敢大意,当即掏出另一把铁扇,双手同时挥舞,与洛轩打在一处。 两道身影不断在史一龙面前交织,但是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基本上双手双脚全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依靠着石头坐在地上,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帮到程玖隆。 洛轩虽然束布成棍,但是终究是不如程玖隆手里的那两把铁扇锋利,即便是剑法高超,也是不断地被一点点削掉,真的是不如真剑顺手。不过程玖隆的铁扇也有弱点,就是需要近身。因此洛轩就尽量与他拉开距离,不断地用手中的布棍刺向程玖隆身上的要害之处。 程玖隆惊讶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手,自己也好久没有碰到如此棘手的对手了。而且洛轩似乎带着莫大的仇恨,招招都奔着自己的死穴下手。好几次都被布棍划开了身上的衣服,要是真剑的话,恐怕自己已经挂了彩了。 一边打着,一边冷汗直流,程玖隆有点儿吃力。 突然,坐在地上的史一龙莫名其妙地大笑了起来,出口嘲讽挑衅道:“哈哈哈,洛家小儿,恐怕你不知道吧,当年你们洛家上下中的毒,全都是出自我的手!不知道你是怎么侥幸逃过的,但是那些中了毒的人,恐怕都睡得很香吧!” 洛轩听到史一龙这么说,瞬间情绪就控制不住了,没想到史一龙就是当年灭门洛家的要犯之一!清心诀再怎么压制,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怒吼一声,一招晃过程玖隆,直奔史一龙而去。 可是这正好中了史一龙的奸计,史一龙嘴巴一鼓,朝着洛轩的脸吐出一股紫色的毒液,就是这一计阴招毁掉了云九昭的右眼。然而洛轩却全然不顾,强行用身体挡住这股毒液,侧腰处瞬间被烧了一个大洞。 可是洛轩却成功地落到了史一龙的身边,一脚就踢在了史一龙的侧脸处,将史一龙踢飞滚倒在五米开外。 程玖隆趁机挥舞着两把铁扇,出现在洛轩的背后,一下就扎到了洛轩的双腿上。然而洛轩感受到了身后危险,本能地向前一个翻滚,两把铁扇只是划开了洛轩的裤腿,没有伤到他的皮肉。 躲开程玖隆偷袭的洛轩刚想回身反击,忽然程玖隆从怀里掏出一把烟雾弹,朝着洛轩扔来。“砰砰砰……”一阵爆炸的声音,大片的烟雾瞬间迷糊了他的视线,完全看不到程玖隆和史一龙在哪里。 猛地一咬牙,洛轩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布棍,将烟雾驱散,但是小院中已经不见了程玖隆和史一龙的身影,只有地上留了一串血迹,沥沥拉拉地拖到了院门外。 第200章 旧怨浮现 看到程玖隆和史一龙不见了,洛轩刚想顺着他们留下的血迹追过去,忽然眼前一黑,单膝半跪倒在地。只感到腰侧一疼,低头一看,刚才中了史一龙吐出的毒液的地方已经被腐蚀出一个大血洞,血洞周边已经发黑了,同时还在散发出恶臭的气味。 “师兄!”正在这时,方隐手握烈鸿刀从屋顶上飞身下来,几步就跑到了洛轩身边。 看到洛轩腰间的伤口,方隐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当即手中的烈鸿刀一挥,就把洛轩腰间伤口边上的烂肉全都割了下来,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用嘴叼开瓶塞,从里面倒出棕色的药粉,全都倒在伤口上。那些棕色的药粉接触到伤口后一瞬间就凝固了,为洛轩止住了血。 坐在地上的洛轩也不说话,立刻盘腿打坐,同时咬破中指的伤口,用内力将已经掺杂了毒药的血液逼到手上,从指尖的破口处流出。 等到洛轩暂时处理完毒素后,脸色有些发白。方隐当即又掏出一枚红色的药丸,给洛轩服下,说道:“师兄,史一龙呢?” “跑了,程玖隆救走了他。”洛轩愤恨地说道,“没想到史一龙就是当年害我洛家的主犯之一,我绝对不能放过他!” “什么?史一龙也是?”方隐之前并没有在场,所以不知道云九昭说出了史一龙的身份,听到洛轩这么说,不禁感到十分诧异。 “也?还有谁是索命鬼的一员?”洛轩听出了洛轩话里的其他意思,于是看着方隐的双眼问道。 “师兄,那个叫程玖隆的,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七恶霸的莫问天。”方隐将洛轩搀扶起来,解释道,“我去了天牢,见到了被关押的莫问天,但其实他是七恶霸的大当家阎四夕,而真正的莫问天摇身一变换了身份,变成了如今的程玖隆。莫问天也是当年参与了洛家灭门案的人员之一,也是索命鬼的一员!” “到底是怎么回事?”洛轩听得有些糊涂,但是他知道方隐并不会骗自己,于是追问道,“我听说阎四夕才是索命鬼一员。” “师兄,一直以来,都是莫问天假扮阎四夕在暗中操纵着七恶霸中除了史一龙的其他几个当家,也是他放出了很多假消息。”方隐认真地说道,“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莫问天和史一龙的诡计。” 紧接着,方隐一边给洛轩疗伤,一边重复着自己见到阎四夕后得到的一切消息,同时也把真相全盘托出。洛轩听得也是心潮澎湃,一直默念清心诀压制自己翻涌的气血。 “索命鬼一众真的是作恶多端,绝对不能放过他们!”洛轩听方隐说完后,毒性也排的差不多了,于是收功站起来,说道,“史一龙被我重伤,跑不远的,走,去追他们!” “师兄!”方隐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一把没拉住洛轩,只能赶紧也追了过去。 刚才用烟雾弹暂时拖住了洛轩的脚步,程玖隆当即就抓起奄奄一息的史一龙,伸出手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暂时延缓了他的伤势,同时将他扛在肩上,一纵身就往演武场的方向跑去。 “老五,你要带我去哪里?”史一龙模糊中看到程玖隆是在把自己往演武场的方向带回去,有些不解。 “四哥,你坚持住,我找沙鸣远救你。”程玖隆脚下不停,嘴里解释道,“你的伤势很重,我带着你也跑不远。当务之急是先给你治伤,剩下的事情再作打算。” “你疯了吗?这里不是你的地盘,洛家的那个小子此时还有柳剑山庄的假身份,他在这里一呼百应,我们会被困在这里逃不出去的。咳咳……”史一龙有些焦急地说道。 由于着急,一口气顶上来,心口一抽动,史一龙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哼,放心吧,四哥,我早就已经有了应对之法。”程玖隆冷笑一声,说道,“洛家的那小子,不暴露身份还算罢了,既然暴露了身份,我们就无形中多了大批的帮手。无忧剑客这个名号,可是多少人盯着的。” 史一龙听到程玖隆提出的办法,也有些松了口气,但是精神松懈了下来却让胸口的疼痛更加剧烈,不禁闷哼一声,说道:“老五,你慢一点,我肋骨也断了……” “四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像个娘儿们似的。”程玖隆骂道,“不过我有一点不解,洛家全家上下不是已经被我们灭门了吗?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这么厉害的小子?” “哼,老五,你是当年被火烧的时候脸脑子一起都烧没了吗?”史一龙在程玖隆背上啐了一口,“你可还记得?剑圣那老贼击退了你,还差点儿把你杀了?” 听到史一龙这么说,程玖隆的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边继续背着史一龙向演武场走去,一边说道:“妈的,原来是那个小子吗?但是后来我们清点尸体的时候也有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少年尸体,竟然还是被剑圣那老贼救走了吗?” “哼,说了多少次了,斩草要除根,老大就是不听。要不是因为那次行动,我们索命鬼也不会被迫解散,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史一龙咬牙切齿地说道。 程玖隆此时却不再搭话了,面具下的双眼看着前方,思绪却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自己还是狂刀鬼莫问天的时候。 在索命鬼效力之时,莫问天凭借着手中一柄鬼头刀,杀人无数,获得了索命鬼重要人员的青睐,因此被封为先锋,每次有大行动的时候就派他出去,永远都是冲在第一线。后来莫问天被提拔为索命鬼追魂堂的堂主,一时间风光无限。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一些人便眼红他的“功劳”,打算设下奸计除掉他。 这一天,在外面刚和兄弟们喝完酒的莫问天醉醺醺地回到索命鬼总部,打算休息。但是突然来了一个小卒,拿着一封信递给他,对他说道:“莫堂主,帮主有秘密任务给您。” 第201章 洛家灭门案(上) 莫问天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小卒,看到了他脖颈上有一个鬼脸的烙印,明确了他的身份,的确是帮主派来的,于是这才接过密信。 摆摆手挥退了小卒,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本来刚喝完酒,感到有些乏累,但是莫问天有些顾及帮主的直接命令,于是还是打开了密信,上面写着:两日后,子时,镇海城洛家,绝户。 “这么急吗?”莫问天看完后不禁咂了咂嘴,随手丢进屋中的暖炉中烧掉,然后拿出自己常用的鬼头刀,背在身上就出了门。 自己所在的地方距离镇海城有些远,因此现在出发才能赶得上帮主规定的时间。来到门口,挑选了一匹自己养的最快的马,趁着夜黑风高,就一溜烟地直奔镇海城而去。 等到了镇海城,已经是两日后的傍晚了。来到索命鬼暗中设下的据点处,莫问天便与其他的帮众汇合了。大部分人都是一些普通的帮众,虽然其中不乏高手,但是在莫问天的面前,还都是低了一个等级。更何况莫问天是追魂堂的堂主,万一惹到他,直接给自己定一个“叛徒”的罪名,立刻就被处理掉了。 正在郁闷大多数人都对着自己卑躬屈膝,一转头却看到了一个熟人,莫问天当即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哟,这不是史一龙史堂主吗,你也在这儿呢?” 莫问天那热情打招呼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来杀人灭门的,旁人看了还以为两个人是在茶楼相会的老友。 “哟,这不是追魂堂的堂主莫问天莫老弟吗?帮主这次这么下本,把您都请来了。”史一龙正坐在一旁摆弄着自己的暗器,脸上带着阴险的笑容,那双诡异的眼睛还在乱转,“明明有我在就足够了,区区的洛家三百七十五口人而已,这一小瓶足够用了。” 说着,史一龙从腰间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在手里把玩着。 “哟,竟然这么下血本啊,这不是史堂主您积攒了三年的特制毒药‘嗜八仙’吗?”莫问天看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小瓶子,却警惕地眯起了眼睛,“那您可得小心点儿,万一洒了一点儿,这屋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可就都跑不了了。” “嘿嘿嘿,莫堂主您放心,有我在,就算是洒了,我也能保你相安无事。”史一龙嘿嘿一笑,把手中的“嗜八仙”收了起来。 周围的其他人一听,全是忍不住身体一抖,合着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不被放在眼里。 “嘿,既然炼狱堂的堂主都在这儿,说明这次的行动,帮主很是看重啊。”莫问天怀抱着鬼头刀,话里略带酸意地说道,“不知道这次行动是由谁来指挥呢?”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是我。” 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莫问天回头一看,一位身材中等,身穿罩帽黑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看清楚来人的样貌,莫问天和史一龙也当即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毕恭毕敬地齐声说道:“参见帮主!” “起来吧。”索命鬼帮主招了招手,“我还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抢功劳也不是这么抢的。这次的行动关乎组织今后的大业,千万不能松懈。” “是。”即便是狂傲如莫问天,在索命鬼帮主的面前,也不敢造次。 “史堂主,时间差不多了,开始行动吧。”索命鬼帮主冲着史一龙一点头。 “是。”史一龙当即应道,带着几个人就走了出去。 莫问天欲言又止,看到索命鬼帮主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跟他出去。 两个人来到外面,这里明面上是一间茶馆,但是在镇海城不算出名。莫问天随着索命鬼的帮主登上茶馆的二楼,从窗户向外望去,不远处有一座豪门府邸,虽然天色将晚,但是门前却人来人往。而且张灯结彩,就连街道两边都挑起了很多大红色的灯笼。 “今天是镇海城洛家大喜的日子,大女儿出嫁,明天就会被接走。”索命鬼帮主指着那座府邸说道,“算上来往的宾客,整个洛府上下一共三百七十五人。莫堂主,你杀一百人,要用多久?” 在来到镇海城之前,莫问天心里还有些郁闷,因为是临时调自己过来的,所以除了时间地点自己关于这次的行动什么都不知道。听到索命鬼帮主这么说,这才知道此次行动的目标。 “回帮主,若是一百人,半炷香足矣。”莫问天拍了拍身后背着的鬼头刀,“不过像这等名门贵族,温一碗酒来,我莫问天即可返回。” 索命鬼帮主并没有看他,仍然是看着不远处的洛府,说道:“莫堂主,你有信心是好事,我也知晓你的本领。可是洛家人脉甚广,其中也不乏众多江湖高手,你要小心才是。” “高手?”莫问天不屑一顾地讪笑一下,“这么年,死在我刀下的高手,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了。就这一个小小的镇海城,又能有多少高手?” 看了一眼吹嘘自己的莫问天,索命鬼帮主淡淡地问道:“那么剑圣上官海,算得上你口中所谓的高手吗?” “剑圣?”莫问天听到这个称谓,心里就是一沉,“您的意思是说,上官海那老贼也到了?” “据可靠的消息,上官海在此次大喜之宴的宾客名单之内。不过由于时间和距离的原因,他还没有赶到镇海城。因此我已经派了很多人想尽办法去半路拦截他,阻挡他的脚步。”索命鬼帮主沉声说道,“所以,莫堂主,我需要你在天亮之前,将洛府上下这三百七十五人全部除掉,一个不留。” “是!”莫问天将鬼头刀取下来,双手握柄,单膝跪地,“请帮主放心,不用到天亮,最多两个时辰,不管是谁在我的面前,我都让他成为我的刀下亡魂。” “大话谁都会说,但是我要看到结果。”索命鬼帮主再次强调命令道,“你记住,斩草要除根,这三百七十五人不能留一个活口。” 第202章 洛家灭门案(下) 镇海城算是中原地带偏沿海位置的一座小城,除了洛家基本上也就没有更大的名门望族了。因此洛家的大女儿出嫁,算是全城的盛况。平时太阳落下之后,整个镇海城基本上就陷入了沉寂之中。然而今天不同往日,洛家的内外全都是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迎来送往之后,便是开宴之时。 洛家还请了城里最着名的戏曲班子来助兴,还有许多江湖豪杰施展拳脚,众人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欣赏着表演,一时间欢声笑语洋溢在整座洛府中。 忽然之间,正在享用宴席的宾客全都一个接一个地瘫倒在地,嘴里和眼睛里都止不住地流出黑色的汁水。一些人看到身边不断有人晕倒,刚想上去查探情况,但是也都脚下一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还有一些没有倒下的人刚想大声呼喊,但是一个身披黑袍的人拖着两道黑烟迅速地在所有人之间穿梭。吸入了黑烟的人也都立刻七窍流血,发不出声音,捂着自己的脖子倒下了。 看到所有人都倒下,身穿黑袍的人掀开自己头上的罩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不是别人,正是索命鬼炼狱堂的堂主史一龙。他鼻子和耳朵里都塞着沾了蓝色药水的棉布条,手里握着已经空了黑色小瓶,邪魅一笑,转身就钻出了洛府的大门,顺手还将门关上了。 不远处的茶馆二楼,莫问天和索命鬼的帮主对面而坐,但是他却无心喝茶,一直等待着帮主发令让自己行动。虽然帮主在一脸平静地给他倒茶,但是莫问天却一直紧握着手里的鬼头刀,兴奋之情早就溢于言表了。 慢慢地,就听不到洛府传来的喧闹之声了。正在这时,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史一龙幽幽地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处,就像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鬼魂一般。 “回帮主,史一龙前来复命。”史一龙来到索命鬼帮主的身后,低头说道,“都倒了。” “嗯,接下来收尾的事情,就交给莫堂主了。”索命鬼帮主这才点了点头,对着莫问天摆了摆手,“温酒没有,但这里热茶一杯,祝莫堂主旗开得胜,尽早归来啊。” “是!请帮主放心!”莫问天早就等着帮主的这句话了,应了一声之后,立刻就抄起鬼头刀,从茶馆二楼一跃而下。随即他带着楼下早就等候多时的帮众,各种拿着利刃,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就奔着洛府而去。 “哼,莫问天,这次我算是胜你一筹了。”史一龙看着莫问天离去的背影,嘿嘿地笑着。 “史堂主,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索命鬼帮主对史一龙说道。 史一龙赶紧低头回应道:“请帮主吩咐。” “探子来信,剑圣上官海似乎发现了我们的意图,更改了固定的线路,因此我们的人已经拦截不到他了。”索命鬼帮主说道,“我需要你到城门处去等候他,一但剑圣出现,就立刻阻拦他的脚步。即便是剩下的人全都用上也没关系,务必要确保莫堂主斩尽杀绝。” “是!”史一龙当即领命。 虽然他心里有些怨言,不想给莫问天善后,但是帮主这么吩咐了,也没有办法。 史一龙带着人直奔城门口,而莫问天已经带着人到了洛府的外围。 莫问天抬头一看,此时洛府的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两个大大的“囍”字,门口两侧还坐立着两尊石貔貅,张牙舞爪地守护着大门。可是今晚,它们只能徒劳地张着大嘴,目睹即将发生的人间惨案。 也不用过多废话,莫问天率先抽出鬼头刀,带头从院墙外翻进洛府。其余的索命鬼帮众也都抽出怀中的利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一个接一个地翻进了洛府里面。不管是躺在地上已经七窍流血而亡的人,还是奄奄一息的宾客,或者是挺住了史一龙的毒暂时没有毒发身亡的江湖豪杰,全都被补了至少三刀。 一时间鲜血流遍了整个府邸,却无一人惨叫。 一脚踢倒屋中的蜡烛,看着火越烧越旺,将屋中的一切化为灰烬,莫问天正在因为没有对手只能砍瓜切菜一般地杀人感到无趣的时候,忽然洛府的大门被推开,一个手持灯笼拿着铜锣的更夫探了下头进来。 更夫本来在街上巡逻,他知道洛府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就想着占个便宜,打算向洛府的管家讨一壶酒,一会儿回去后美美地喝一杯。但是没想到自己来到洛府的门口时,大门被紧紧地关着,就有些纳闷。按照镇海城的习俗,大喜之日,寻常人家都是门不闭户的,更何况是洛家这种名门。今天来参加的宾客中也都有衙役,根本不担心有人偷鸡摸狗。 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什么都没有,更夫就有些纳闷。于是他大胆地推开门往里面一探头,眼前的景象瞬间就把他吓傻了。 偌大的院落中,一群手持利刃的黑衣人正在手起刀落,不断地收割着所有人的性命。同时周边的几间房屋已经起了火,烧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更夫当即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用手中的鼓槌拼命地敲响拎着的铜锣一边高声呼喊:“杀人啦!着火啦!杀人啦!着火啦!杀……” 但是他刚喊了几声,忽然视野一暗,更夫觉得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了,然后眼前就出现了自己的脚。 人头落地,还在眨着眼睛,一只大脚从上方而来,“啪”地一声就被踩的粉碎。顿时脑浆四溅,而更夫的身子还挺立在原地。 “妈的,史一龙这个小儿,怎么不锁门?!”莫问天一甩手中沾满了鲜血的鬼头刀,一边从一顿脑浆里抬起自己的脚,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还得靠我给他善后,这不得到帮主那边给他一顿‘请功’?哈哈哈哈……” 莫问天一边放声大笑着,一边又返回到洛府之中,继续挥舞着手中的鬼头刀,不断收割着每一条生命。 第203章 幸存(上) 仅仅是一个时辰,洛府上上下下就已经变成了地狱血池,到处都是尸体和烈火,但是没有任何的惨叫之声。不过由于失误,被莫问天斩首的更夫之前高声的呼喊,再加上已经形成火势的洛府,镇海城其余还在巡逻的衙役都赶到了洛府门前。于是莫问天便吩咐手下人处理,自己大步地奔向后院。 和前面的几个院子不同,洛府的后院是洛家的人休息的地方,很是幽静。开宴之后,洛家的主人致辞之后,留下亲信伺候宾客,便带着亲友回后院休息,为明日女儿出嫁做准备了。 莫问天来到后院的时候,院子里也有一些中毒身亡的人,倒在地上,于是他抄起鬼头刀,把每个人都斩了首,随后恶趣味地将这些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打算一会儿一把火点了它们。 但是莫问天在一边动手的时候发现,这里面并没有身穿嫁衣的人,也就是洛家即将要出嫁的那个洛家大小姐。他嘿嘿一笑,知道洛家大小姐还活着,于是便挨个屋都转了一圈,打算把还活着的人都找出来。 可是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莫问天便站在院子里,高声喊道:“别躲了,出来吧!今天老子心情好,你若是出来,我还可以考虑留你一命。但是要被我找到了,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手起刀落!” 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动静。莫问天眉头一皱,便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声音。忽然眼前一抹红色一闪,只见自己刚才堆起来的尸山后面跑过去一个人。莫问天哈哈一笑,抄起鬼头刀就奔着尸山后面绕了过去。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把人揪出来,而是一边用鬼头刀拖着地,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同时慢慢地故意重重地踩着地,表情很是享受地靠近着。 尸山后面,一名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正在浑身颤抖着蹲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生任何声响。但是泪水已经将双眼模糊,粗重的呼吸不受控制地从手指的缝隙中钻出来。 正在这时,莫问天的头上挨了两记石子,只听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姐姐快跑!” 莫问天猛一回头,只见又有两枚石子朝自己飞来。随便一挥手,就将石子打落。定睛一看,在不远处正站着一个小男孩,约有七八岁的模样,手里正举着一副弹弓,还在不断地用石子射向自己。 “嘿,小耗子,自己跑出来了!”莫问天舔了舔嘴唇,抄起鬼头刀,大步流星地就奔着小男孩而去。 小男孩转身就跑,同时手里还在用弹弓把石子射向莫问天。但是这种程度的玩具哪里伤的了杀人无数的莫问天,没跑出去几步,就被莫问天一把抓住,随手向后一扔,被抛向半空。 眼看小男孩就要从半空中坠落摔死,红衣女子全然不顾地从尸山后面窜了出来,张开双臂,一把就将小男孩接住了。但是由于力量过大,红衣女子的双臂“咔嚓”一声,明显是已经骨折了,同时双腿一软,一下就坐到了地上。 “谁让你出来的!不是让你躲好吗?!”红衣女子一边抱着小男孩坐在地上,一边用近乎疯狂的嘶吼声冲着他喊叫。 小男孩此时已经懵了,再加上看到莫问天又邪笑着走过来,顿时背过气去,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红衣女子看着步步逼近犹如死神一般的莫问天,咬着牙站了起来,抱着怀里的小男孩就往尸山后面跑。 可是莫问天这次再也不给红衣女子逃跑的机会了,抬腿就是一脚踹在红衣女子的后背上。 “啊!”红衣女子惨叫一声,抱着小男孩一头就撞在了尸山上,吐出一口鲜血。双手一松,小男孩也掉进了尸堆里。 红衣女子挣扎着刚想站起来再次抱起小男孩,但是莫问天已经伸出了一只手掐住了她白皙的脖颈,随后一只手就将她举了起来。双脚不住地在半空中蹬着,试图踢向莫问天的胸口。 莫问天丝毫不在意被红衣女子踢了几脚,掐住红衣女子的手一用力,红衣女子就失去了力气,只能徒劳地用柔弱的双手不断地掰着莫问天掐住自己的手,嘴角也流出了鲜血。 眼看红衣女子的眼睛不住地向上翻,马上就要气绝身亡了。但是莫问天还不想杀她,于是随手一甩,就将红衣女子扔出了几米远,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红衣女子躺在地上,不断地呻吟着,嘴里大口地呼吸着,胸口剧烈地起伏。不过她突然大喊一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强撑着身体,再次爬了起来。 “不愧是大小姐啊,还挺顽强。”莫问天兴奋地看着还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红衣女子,不禁赞叹道,“佩服,佩服。” “你,你到底是谁?为何杀我全家?”红衣女子一般颤抖着站起来,嘴角还在淌着血,一边咬着牙挤出自己心中的疑问道,“是寻仇?还是为了钱?” “呵,本来是不能作任何解答的,但是看在大小姐如此顽强的份儿上,跟你说说也不是不可以。”莫问天看着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时间就不急于下手了,他打算让这位洛家的大小姐精神崩溃后,再取走她的性命。 就像是捉到了老鼠的猫,不急于满足一时之间的饱腹之欲,要把老鼠经过一番玩弄之后,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再一口吃掉。 “虽然不知道是谁记恨上你们洛家,但是我们索命鬼一向只接悬赏,不问理由。价钱合适,自然不达目的不罢休啊。”莫问天握着手中的鬼头刀,随便挑起身边一具尸体的一件衣服,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啧啧啧,可惜帮主的命令是一个不留。不然以大小姐的姿色,可以作为我的夫人,我可保你一命,哈哈哈哈……” “索命鬼?你们竟然是索命鬼!”红衣女子看着眼前放肆狂笑的莫问天,眼睛里充满了怒意与坚韧。 如果眼神能杀人,莫问天已经被红衣女子的怒火烧成灰烬了。 第204章 幸存(下) “哟,看样子洛家的大小姐知道我们索命鬼啊。”莫问天有些故作惊喜状,“那这回死得不冤,因为见过我们的除了自己人,就是死人了。” “索命鬼伤天害理、为祸中原,父亲一生都在尽力清剿你们。一天不除掉你们这些恶贼,我们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红衣女子的眼神里此时没有了之前的慌张和恐惧,一扫迷茫与胆怯,反而充满了坚毅和一丝遗憾,“只是可惜,没有让他们完成最后的心愿,还有我弟弟……” “哼,多少人都想除掉我们,可是都是不自量力罢了。”莫问天不屑地笑道,“你们洛家估计都算不上号,顺天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想你们这种偏远的小城,什么洛家,我从来没听过。遇上我心情好也算是你幸运,让你说出了最后的遗言。至于你的弟弟,就是那个小耗子吧,放心吧,先送走了你,我会立刻把他一起送过去陪你的。” 头顶上隐隐传来雷声,大片的乌云也遮住了明月。 红衣女子大口地喘着粗气,强行稳住身形,犹如挺立在天地之间,坚定地对莫问天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迟早有一天,会有人彻底消灭你们。因为父亲说过,邪终归不能胜正!” “好,那我就看看你除了这张嘴,到底要怎么胜我?”说罢,莫问天举起手中的鬼头刀,奔着红衣女子就劈了下去。 “咔嚓”一道闪电劈开夜穹,红衣女子的身上喷溅出鲜血,整个人被莫问天斩成两截。躺在被鲜血染红的大片的红色地面上,双眼却直直的望着乌云之中露出来的一点月光,似乎还在宣告着自己的坚韧。 “呸!”莫问天对着红衣女子的尸体啐了一口,心里有些郁闷,这一刀砍得虽然像以前一样利落,但是看到红衣女子死前的眼神,有些反感。 “姐姐!”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身后响起。 莫问天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小男孩醒了过来。看到了红衣女子的尸体,小男孩浑身发抖,两行血泪从眼眶中迸发而出。 “喊什么喊,我马上送你去见她不就完了吗?”无奈地叹了口气,莫问天拖着鬼头刀,一步一步地走向小男孩,但是嘴里却忍不住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小男孩此时的目光一直落在红衣女子的身上,不断地在哭喊着,但是身体已经完全动不了了。莫问天一边用小指堵着自己的耳朵,一边拖着鬼头刀站到小男孩的面前。 “行啦行啦,别喊了,省点儿力气上路吧!”说罢,莫问天就随意地举起鬼头刀,准备砍掉小男孩的头。 本来对他来说就是件简单到像喝水一样容易的事情,莫问天都觉得有些无趣了。 就在鬼头刀即将落下的时候,忽然身边一声巨响,“啪”地一声,一个人从半空中摔下来,砸在旁边的尸体上。 “什么人?!”莫问天当即一个激灵,打起了十分精神。 举着鬼头刀凑到摔下来的人跟前定睛一看,莫问天不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哟,这不是史堂主吗?怎么脚滑了?这是从房顶上踩了猫尾巴然后摔下来了?” 没想到史一龙只是瞪大了双眼,眼珠不断地乱转,急切地看着莫问天,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莫问天这才发现史一龙的手脚都不能动,意识到他是被人点了穴道。于是鬼头刀一晃,俯下身子给史一龙解开了穴道。 “史堂主,这是怎么回事?”莫问天一皱眉,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史一龙被解开穴道后,没有回答莫问天的问题,而是立即喊道:“剑圣来了,快撤!” 莫问天一愣:“什么?” 还不等莫问天反应过来,只听到一记尖锐的破空之声“咻”地从身后传来,立刻手腕一翻,鬼头刀当即负在身后。 随即“铛”地一声,莫问天只觉得一股巨力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鬼头刀的刀身之上。从后背传来的力量晕开,传到胸口前部,激起一阵气血翻涌。莫问天整个人失去了重心,那股力量推着自己接连向前迈了几步,才强行稳住了身形。 紧接着又是几声破空之声,莫问天一边下意识地左右横跳,一边寻找着招数的来源。只见数道剑气打在了自己闪躲过的地方,留下了深坑。然而深坑里并不是暗器,只是普通的石子。 “是谁?出来!躲躲藏藏地使暗招,着实是小人所为!”莫问天躲过所有的剑气,举着鬼头刀一边大喊一边原地转着圈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哼!索命鬼的堂主也不过如此。”半空中传来一声冷嘲热讽,随即一个青色的身影从空中飘然而来,落在还在啼哭的小男孩身边。 “你就是剑圣吗?”莫问天警惕地举着鬼头刀,指着来人问道。 来人冷笑一声,说道:“剑圣什么的,都是虚名罢了。我行走江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上官海是也。” 莫问天威胁道:“果然是你,上官老贼,我警告你,莫多管闲事!不然的话,索命鬼将追你到天涯海角,赶尽杀绝!” “呵呵,就凭你们?”上官海一挑眉,发出一声不屑的笑声,“好啊,随时欢迎。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条命敢来触我的霉头。” 说罢,上官海伸手将小男孩抱在怀里,在他脖子上一点,小男孩就昏睡过去了。看着小男孩脸上的血痕和泪痕,上官海不禁叹道:“唉,洛兄,对不住你,我来晚了。” 看到上官海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莫问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举起鬼头刀奔着上官海就砍去。 “找死!”上官海看到莫问天奔自己而来,连躲都不躲,当即剑指一甩,数道剑气飞出,射向莫问天。 莫问天将手中的鬼头刀舞得呼呼作响,不断地斩断上官海的剑气,但是自己的手也被震得有些发麻。不过靠着自己的冲劲,成功地靠近了上官海。 第205章 弃子 上官海抱着小男孩,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莫问天的眼前。随时抬手立掌,一枚金色的短剑出现在手中,照着莫问天的身后就斩了过去。 莫问天感受到了身后的杀意,当即回身抵挡,手中的鬼头刀和上官海手中的金色短剑接触到一起的时候却被“铛”地一声震飞了。然而上官海的攻势并没有停止,金色短剑直直地就戳中了莫问天的小腹。 “啪”地传来一声爆炸声,莫问天整个人倒着飞了出去,小腹处被打出了一个血洞,周边的血肉都被上官海的剑气炸烂了。摔在地上滚出了十几米,张嘴就一口鲜血喷出。 然而莫问天不愧是高手,硬吃了剑圣的一击并没有倒下。全然不顾小腹的伤口,看到刚才被震飞的鬼头刀就在不远处,莫问天当即爬起来,抓到鬼头刀后,打算再次奔着上官海砍过去。 可是上官海比他更快,在莫问天刚重新捡起鬼头刀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他的近前。手指呈剑指状,奔着莫问天的头就是一道剑气劈了下来。 莫问天举起鬼头刀一挡,整个人却被上官海的这道剑气掀了一个跟头。 看着倒在地上的莫问天,上官海刚想追击下杀手,忽然余光一瞥,只见数枚黑色的圆球扔过来,明显是暗器。要是自己也就罢了,生怕伤到怀中的小男孩,上官海只好向后一跳,暂时放过莫问天。 “啪啪啪啪……”数枚黑球砸在上官海刚才的位置,生成了一大团烟雾。 莫问天还在挣扎着站起来打算继续攻向上官海,但是黑雾之中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你不要命了!撤!”史一龙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问天一咬牙,立刻作出了正确的判断,拖着鬼头刀就跟着史一龙往院墙处跑去。 “想跑?”上官海正在提防着其他的暗器,见黑雾之中两个身影一晃,直奔院墙而去,立刻脚尖一挑,勾起一柄长剑,随即一踢,长剑瞬间就奔着两个人飞去。 “嚓!”地一声轻响,长剑带着鲜血钉在了院墙上。但是黑雾散去之后,却已经不见了莫问天和史一龙的身影。 上官海本想继续追过去,但是院门外此时冲进来了镇海城的衙役们,叫嚣着捉拿凶手。只好抱着小男孩纵身一跃,跳上屋顶,消失在夜空之中。 乌云密布的夜空,遮挡住了最后一丝月光,随即倾盆大雨瞬间泼下,试图浇灭已经变成了火海的洛府。今夜的镇海城,除了洛府,无人可眠。 索命鬼组织临时的据点茶馆外,史一龙和莫问天互相搀扶着出现在夜色中。两个人的腰侧一左一右各有一个血洞,正是刚才上官海踢出来的长剑从两个人的中间穿了过去,刚好同时伤到了这两个人。 “他妈的,上官老贼,着实厉害。”莫问天满是鲜血的手一边拖着鬼头刀,一边骂道,“史一龙,要是你我联手,不像这样落荒而逃,一定可以拿下他。什么剑圣,我就不信他能以一敌二!” “莫问天,你他妈的想死,别带上我!”史一龙回嘴骂道,“要不是他护着那个孩子,恐怕你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还不是因为你把剑圣引到了这里来?”莫问天啐出了一口血沫,“就剩了一个小子,不然的话我已经完事了。” “我怎么知道,我刚按帮主的意思到了城门口,就被他点住了穴道。”史一龙恨恨地说道,“我带去的人都被他杀了,要不是我掌握了一些情报,也不会活到现在。” 两个人搀扶着回到了茶馆之中,坐到椅子上暂时处理着伤口。 “哼,不过我已经重伤了那个小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莫问天说道,“还不是要怪你?说好了全都下了毒,怎么还会剩下一对姐弟?” “失算了,我也是才知道洛家的习俗。大喜正日子的前一天晚上,新娘不可以吃任何的东西。”史一龙呲牙咧嘴地说道,“那小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也是没吃东西吧。” 茶馆外忽然一道闪电劈亮了夜空,照出了两张恶人的面孔。随即大雨浇了下来,冲刷着他们之前走来的时候一路留下的血迹。 “不知道帮主在哪里,我们应该算是完成了任务。”莫问天将鬼头刀扔在一边,用嘴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缠着自己小腹上的血洞。 “是啊,这场大火也应该足够替我们收尾了。”看着大雨中远处还在闪烁的火光,史一龙冷笑着。 忽然,史一龙的鼻子抽了抽,眉头一皱:“什么味道?” 莫问天还在一旁忍着疼痛给自己包扎,听到史一龙发问,不禁一挑眉,问道:“什么什么味道?你那里还有药吗?我的手筋被上官老贼震伤了。” “不对,有奇怪的声音!”史一龙一边抽动着鼻子和耳朵,一边站了起来,在茶馆中来回走来走去。 “你发什么神经,这里哪有人?”莫问天虽然嘴上讨嫌,但是也站了起来,重新捡起了鬼头刀。 “没人才不正常,就算帮主不在,也应该有其他留守的人才对。”史一龙的眼睛忽然锐利起来,不断地寻找着异样之处,“你先别说话,噤声!” 听到史一龙这么说,莫问天也有些恍惚,摇了摇头,任凭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感让自己清醒,仔细地听着周边的动静,也不断地观察着四周。 “嘶……”轻微的声音不断地传来,莫问天也听到了。随着声音越来越强,史一龙猛地一转头,看到角落里火光一闪。 “跑!”史一龙脸色一变,大喊一声,奔着门口就冲了出去。 莫问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凭借多年的接触,他在这时候还是很相信史一龙的判断的,当即头也不回地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轰!咣!”两个人刚到了屋外,就只听茶馆里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随即整座茶楼立刻化成了一片火海,无数的火星和木屑飞舞在半空中,洒落在两张惊恐的面容上。 第206章 除恶 “就在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成为了弃子。”莫问天扛着史一龙,走在城主府通往演武场的过道上,“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洛家灭门一案,就是当时的帮主设下的圈套。” “哼,一口气除掉追魂堂和炼狱堂两个堂主,然后换成自己的人,索命鬼也不过落入了世俗的套路中了。”史一龙在莫问天背后说道,“不过,后来我们分道扬镳后,听说你自己孤身一人找到了帮主,还杀了他。” 莫问天面具下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哼了一声,说道:“哼,他既然有心杀我,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当然我还要谢谢他,就是因为他,我才离开了索命鬼,同时还把他的名字据为己有,以此来时刻提醒我,不接受任何人的背叛。” “呵,原来程玖隆是当年那位帮主的名字啊。”史一龙也是哼笑一声,“不过在索命鬼之中,名字也不过是累赘罢了。” “既然到了现在,洛家的那个小耗子活了下来还成为了剑圣的徒弟来寻仇,那么就别怪我们要斩尽杀绝了。”莫问天说道,“虽然程玖隆千该万死,但有一句话他说得对,就是斩草要除根。如今我还做回莫问天,要继续完成当年未完的事情。” 扛着史一龙出现在演武场,莫问天发现此时的演武场已经乱作了一团,叶重阳都在亲自指挥控制场面。眼尖的他很快就发现了打算离场的沙鸣远,当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拉住这位神医。 “沙鸣远,快给他治伤!”莫问天此时也不再客气了,指着史一龙命令道。 沙鸣远反而看着气急败坏的莫问天,先是看了一眼史一龙,呵呵一笑:“老规矩,十万两白银。” “什么?你……”莫问天眉头一皱,没想到沙鸣远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向自己要钱。 “这个人是七恶霸的无影手史一龙吧。”沙鸣远率先打断了莫问天,说道,“他曾经害得我徒弟死伤无数,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救他。但是你我交情多年,可以通融。” “你!”莫问天气得只能用手指颤抖地指着沙鸣远,自己又不能对他下手,因为史一龙真的快不行了,只有面前的这个老头子才能救他。 就在这时,叶重阳在萧乾指挥着城防军的帮助下,挡住想要过来声讨史一龙的人,同时挤过人群来到莫问天的面前,满头大汗地气愤地指着他喊道:“程玖隆!看看你做的好事,这个什么叫史一龙的,怎么能当众杀人?还有,方隐知道了我们之间的秘密,是不是……” “叶城主,切莫慌张,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莫问天知道叶重阳要说什么,“只有方隐知道了而已,我们让他没机会张嘴就好了。至于那个洛轩,他的真实身份是无忧剑客。” “什么?无忧剑客?”叶重阳听到后就是一愣。 “当务之急,是除掉无忧剑客,救史一龙!”莫问天指了指沙鸣远和地上的史一龙,“你先替我给沙鸣远十万两白银,无忧剑客就交给我了!” “什么?十万两……”叶重阳一时间语塞,本来一肚子话想问个清楚,但是莫问天的气势太强,让他有些发懵。 “莫问天!拿命来!”忽然一声大喊,一道剑气从天而降,直奔莫问天而来。 莫问天当即甩出一把铁扇,打消掉这道剑气。但是周围的人可就没这么好受了,被剑气散开的气浪掀了个跟头。尤其是叶重阳,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洛轩和方隐结伴而来,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看到了刚才逃跑了的莫问天和史一龙,洛轩当即双手呈剑指,红着眼,奔着莫问天就杀了过去。 莫问天见洛轩这么快就追了过来,只得挥舞着手中的铁扇,一边抵挡一边向后退,寻找着突破口。 打着打着,洛轩忽然瞥见地上奄奄一息的史一龙,当即假装出招,实际上是向后一撤,奔着史一龙的额头就是一掌劈下去。 史一龙此时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之前和莫问天的对话让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正在等待着被沙鸣远医治,然而没想到洛轩转头就向自己杀了过来。 气数已尽,无力回天。只听到“啪”地一声,史一龙的脑袋被洛轩一掌拍碎,脑浆四散飞溅,泼了旁边的沙鸣远和叶重阳一脸。 当年的索命鬼炼狱堂堂主,如今的临安城七恶霸四当家无影手史一龙,总算是为他多年以来的罪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且是死无全尸。 “方隐,救我!”看到方隐就在自己身边,叶重阳一把就抓住方隐的大腿,不住地哀求道。 病急乱投医,叶重阳看到如此大混战,眼前又有一个人的脑袋被拍碎了,还溅了自己一脸脑浆,顿时被吓得双腿发抖。要不是多年的经历和心理素质,恐怕已经吓到屁滚尿流了。 然而方隐却以一种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看着脚下的叶重阳,冷哼一声:“叶重阳,你也是罪有应得。只是现在不到应该清算的时候,你最好就躲在这里,那也别去,也别丢了性命。想轻易的死去很容易,但是你身上还背负着很多需要偿还的债!与索命鬼和七恶霸相比,你也是罄竹难书!” 几句话说出,叶重阳瞬间就意识到方隐在说什么。然而他并不甘心,连忙松开方隐,从地上爬起来,奔着不远处的萧乾跑去,同时大喊道:“萧统领救我!” “城主大人!”萧乾正在指挥着城防军,忽然见到叶重阳满脸都是脑浆地跑了过来,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您这是怎么了?” “萧统领,方隐他……”叶重阳本想栽赃方隐,但是转念一想,萧乾和方隐的关系匪浅,自己还不能这么快就撕破脸,只好话说到一半,躲到了萧乾的身后。 “方隐?方隐他怎么了?”萧乾大为不解,不知道叶重阳为什么会这样说。 方隐看到叶重阳躲到了萧乾身后,自己也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对萧乾说道:“萧伯父,事情有些复杂。叶城主只是被吓坏了。请您保护好他,可别让他再受到伤害了。” “方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叫洛轩的是什么人?”萧乾眉头一皱,看着方隐问道,“你是不是和他早就认识?” 方隐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和莫问天打在一处的洛轩,对萧乾说道:“只是江湖恩怨罢了。” 第207章 借刀杀人 莫问天没想到洛轩对自己使了一记虚招,骗过了自己,从而转头就拍碎了史一龙的脑袋。看到史一龙命丧当场,莫问天也就顾不上替他收尸了,当即铁扇脱手而出,同时甩出一些暗器飞镖,扔向洛轩。趁着洛轩忙于抵挡而被阻挡住脚步的时候,当即跳上擂台,冲着所有人大喊一声:“诸位!无忧剑客来了!杀了他的人,赏黄金万两啊!” 听到莫问天这么一喊,本来乱作一团的众人顿时安静了许多。因为莫问天此时在他们眼里还是成兴镖局的镖局主任程玖隆的身份,于是大部分人还是停了下来打算听清楚他在做什么。 “是无忧剑客!无忧剑客在这里!他杀了人!”莫问天见众人被自己煽动了,指着洛轩继续喊道,“我们所有人都被他骗了,他不是什么柳剑山庄的弟子,而是无忧剑客!” 让莫问天这么喊了两次,众人当即齐刷刷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有的人离得近,认出了洛轩那张脸,当即附和道:“是无忧剑客!就是悬赏令上的那张脸!” “对,就是他!” “好家伙,竟然是他!” “快!十万两黄金!” “别让他跑了!别让他活着离开!” 经莫问天这么一喊,演武场内顿时喊杀声四起,众人一哄而起,当即都抽出各自的兵刃,争先恐后地奔着洛轩就杀了过去。 好一招“借刀杀人”! 洛轩此时全然不顾周围人的临时起意,立刻就先下手为强。一掌打翻了冲过来最近的一个人,顺手抢夺过他手中的长剑,一回身又砍翻了两个人。趁着后面又冲过来的人看到三个人瞬间被解决感到有些慌乱,飞起一脚踢在离得最近的人的胸口上,用他的身体砸倒了一片人。随即就脚尖一点地,就蹬上了擂台。 “莫问天,休走看剑!”洛轩手持利剑,奔着莫问天就刺去。 然而莫问天早就想好了对策,只是随便往其他的人堆里一扎,都不用他再动手,其他人就全都围了上来,挡住洛轩的去处。 十万两黄金的疯狂诱惑,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得住的。然而,想拿洛轩的人头去换赏钱,这里面的人似乎都没有这个本事。 “挡我者死!”洛轩此时的眼里只有莫问天,根本不管面前的人与自己有没有关系。 手中的利剑挥舞,配合上沾衣十八跌的步法,一时间围上来的众人完全伤不到洛轩,反而被洛轩一人一剑就重伤倒地。不过由于人数过多,众多兵器不断地往洛轩身上招呼,导致洛轩手里的剑很快就变得崩刃折断了。 此时在观赏台上,蔡雨桐和柳正阳都站了起来,但是他们现在没办法出手相助。虽然洛轩是他们很在乎的人,但是现在人太多,而且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不知怎么的,无忧剑客的身份就已经暴露了,此时贸然出手也会招致更多的祸患,萧乾那边还没有来得及沟通。因此他们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万一有什么不对的情况,随时准备再出手。 萧雪霏在一旁看着两位前辈,很能理解他们的内心想法,而且也知道是在顾及萧家的安危,因此就问道:“柳叔叔,蔡姨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雪霏,你别担心,有你柳叔叔在,不会有什么事的。”蔡雨桐看到萧雪霏担心的样子,于是安慰道,“你就和小绫儿安心地待在这里,待在姨娘的身边……哎?小绫儿呢?” 蔡雨桐说着说着,忽然四下里看了看,却不见萧红绫的身影。 萧雪霏也有些发愣,刚才方隐冲上擂台救下云九昭之后又追出演武场去,她的心思就在不断地分析局势。等到方隐和洛轩双双归来,注意力又一直在观赏台之外的人身上,这下就疏忽了萧红绫的存在感。 “妹妹她……她不会一时冲动,反而冲到擂台上去了吧。”萧雪霏也有些慌了,她知道萧红绫的性子,而且对洛轩很是关心和担忧,说不定真的趁大家没注意,自作主张地就行动了。 “不会的,小绫儿这么机灵,不会这么冲动。”蔡雨桐虽然嘴上安慰着萧雪霏,但是内心也不禁有些慌张,自己确实也是没有注意到萧红绫的动向,连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柳正阳。 柳正阳听到蔡雨桐的话也是一愣,赶紧一个纵身就跳到观赏台旁边立着的立柱顶上,居高临下地搜寻着萧红绫的身影。可是演武场此时擂台上下都挤满了人,乱作一团,很难精准地找到一个人。 擂台之上,眼看要被巨额赏金冲昏理智的众人再次围住,洛轩一个扫堂腿铲倒四五个人,又单手撑地使出一招旋风腿,又踢倒了再次冲到近前的几个人,手中的剑随即脱手而出,刺穿了一个人的胸前。众人惊愕之中不由地让出了一个空隙,洛轩趁机吐出一大口浊气,然后猛地提起一口气,身影一闪,反而主动冲进众人里面。 杀红了眼的众人看到洛轩这一无异于自杀的行为,全都兴奋地挥舞起手中的兵刃来。但是下一秒,演武场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因为洛轩冲进人堆里去之后,不断地随着脚下的挪动变换着贴着每一个人,而其他人由于出手心切,完全不顾旁人的死活,导致洛轩一边闪躲一边把身后的人暴露给了想要对他出手的人。 一时间,众人变成了一副互相厮杀的场面。被砍了的人以为对方是要抢功,于是在愤怒之中反手还击,这样就造成了越来越多的人不断地互砍。血光四溅,惨叫声此起彼伏,而洛轩就化为一道幽魂不断地游走在人群之中,不仅没受伤,反而逐渐就除掉了大批的敌人。 躲在人群之后的莫问天眼看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而洛轩的身影也在不断地逼近自己,于是计上心来,大喊一声:“大家注意拉开距离,别再伤到自己人了,用暗器!” 第208章 祸起萧墙 洛轩本来靠着身法想尽量逼近莫问天,然而没想到莫问天此时的号召力如此之强,众人纷纷散开,把洛轩所在的地方让了出来,瞬间变成了一小片空地。同时随着莫问天的率先带头出手甩出数枚飞镖,众人也纷纷掏出身上的暗器,奔着洛轩就一股脑地扔了过去。 但是洛轩也不是好惹的,在原地不断地变换着位置,飞身躲过一些暗器,同时一伸手,将之前冯天巧给自己的铁护腕“天罗地网”摘了下来,奔着一个方向就扔了出去。瞬间一张大网就从铁护腕中甩了出来,罩住了一大片人。不过因为之前在小三元的后院消耗了大半,现在完全释出后已经小了许多,但它的粘性还是足够强,被网住的那些人完全无法挣脱。 不过由于人实在太多,而洛轩的手里没有任何兵刃可以还手,身上已经被诸多暗器划出数道伤口,外面的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的,露出里面的贴身软甲。这是之前叶青吩咐叶三给洛轩准备的,城主府上虽然有一件最宝贵的金丝天蚕胄,但是为了众星捧月,叶重阳也在库存里放置了许多件一般的甲胄,叶青就挑了一件比较好的,算是送给洛轩的礼物。 当然也正是靠着这件软甲和自己的身法,洛轩才没有受到重伤。然而墨魇剑不在手,又面对着源源不断地投射来的暗器, 方隐在远处看到洛轩遇到了危机,就打算抛开萧乾去营救。但是萧乾却一把拉住了他,表情十分严肃地问道:“你去做什么?无忧剑客与你是何关系?” 方隐先是看了一眼躲在萧乾身后的叶重阳,从怀里掏出解开万象乾坤机关盒的铁板,认真地看着萧乾的眼睛说道:“萧统领,我相信你会明白什么才是真相。” 叶重阳看到一个黑色的东西在方隐手中,顿时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你解开了?不可能!” “叶重阳,你的事情,自有顺天府作决断!”说罢,方隐一把将那些证据塞进萧乾的手里,随即抄起烈鸿刀,就奔着擂台跑去。 “萧乾,你把它交给我!方隐是在陷害我!”叶重阳此时也不害怕了,张牙舞爪地就要把东西从萧乾手中抢过来。 虽然萧乾不知道方隐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对叶重阳忠心耿耿是不假,但是看到叶重阳的样子,他现在更相信方隐的话,于是一侧身就躲开叶重阳,同时挥手对旁边的亲兵说道:“来人,叶城主受惊了,请他下去休息,好生看护,别让别人打扰到他。” “是!”萧乾手下的亲兵根本不管对方是谁,只听命于萧乾,只要是萧统领说的话,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顺从。 叶重阳见两个人把自己架了起来,牢牢地牵制住,不禁大喊道:“萧乾,你要造反吗?!” 然而萧乾已经开始看起来方隐交给自己的东西,越看眉头越是皱的越深,同时脸色由红转黑,开始咬牙切齿起来。没想到知道了真相之后,萧乾的身体不禁晃了一晃,大量的往事开始不断地在脑海中颠覆,叶重阳这些年来有一些奇怪的举动也就都有了解释。 正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地跑来,在萧乾面前行了个军礼,说道:“报告统领,成兴镖局和七恶霸的人此时在城东作乱!” “什么?他们两方怎么会勾结在一起?”萧乾一愣,然后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关键证据,这才明白过来,“哼,果然就像方隐说的那样,他们早就有祸心。” 萧乾立刻就意识到这些应该是莫问天和叶重阳暗中安排的,成兴镖局和七恶霸虽然不算完全敌对的双方,但是平时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这两方凑在一起闹事,一定是有人暗中牵线,或者是说,早就埋下了连在一起的祸根。 “黄龙帮那边有动静吗?”萧乾询问道,因为黄龙帮也是临安城的一大势力,而且城东有一部分算是他们的地盘。成兴镖局和七恶霸帮众在那边作乱,想必就是去触黄龙帮的霉头。 “黄龙帮帮主黄天霸正在带领帮众与其混战,双方已有少量伤亡!”传令兵一丝不苟地回答道。 “传令兵!”萧乾毫不犹豫地命令道,“城防军听令!立刻配合黄龙帮镇压作乱人士,同时封锁全城,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 “是!”传令兵立刻领命,转身就跑去传令了。 随即萧乾又在原地转了两圈,一抬头,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一点手叫过来几个人,吩咐了几句,这几个人也都点头行了军礼,各自领着一队人就开始分散到城主府的各处,将城主府的所有人都扣押在原地。 演武场此时乱作一团,除了有想拿赏金对着洛轩而去的,还有很多因此洛轩刚才的移形换影导致不少门派趁机公报私仇,开始互相攻击。萧乾此举就是尽量先让演武场的人先都停止攻击,让局势变得明朗一些。虽然有些困难,但是做总比不做强。 人群之中,洛轩明显看起来有些吃力了,无法还手只能闪躲的被动局面导致体力消耗过多,而且莫问天扔出的暗器都带着不同的毒素,也让他脚步变得缓慢了一些。 此时方隐也打倒了几个杀红了眼谁都不顾的人,本来打算施展轻功从众人头顶飞过去,但是一些混在人群之中镖师打扮的人奔着方隐就杀了过来,显然就是莫问天提前安排抵挡自己的人,于是烈鸿刀出鞘,两招就砍翻了试图阻拦自己的人。 站在高处的柳正阳一时间无法在人群之中找到萧红绫的身影,看到洛轩陷入了被动,方隐也被困住了脚步,立刻打算先出手。忽然眼前一抹红色从下方闪过,柳正阳定睛一看,正是自己之前苦苦寻觅的萧红绫! 不知道为什么,萧红绫是从后方跑出来的,说明她一开始就没有在人群之中,怪不得连柳正阳都找不到。 “方隐!”萧红绫一边跑一边高喊着。 第209章 微妙的插曲 就在洛轩被莫问天蛊惑众人围堵的时候,萧红绫本来是打算冲过去帮忙的。但是她经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心境变得成熟了一些。因此这个时候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不顾后果地冲动行事,而是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转身就奔着叶青所在的地方跑去。 叶青一直待在观赏台上,当演武场混乱起来的时候,身为书生之人的他着实被吓到了,也不像叶重阳那样有胆量下场,只能瘫坐在原地,任凭叶三守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看到萧红绫跑过来,叶青这才脸色发白地强撑着站起来,挤出一丝微笑道:“三小姐,快躲一躲吧,这里实在是危险。” 没想到萧红绫一把就拉住了叶青的手,心急火燎地问道:“躲什么躲,刀剑无眼,伤到了也是命中注定。快,赶紧去后院,我们要把洛轩的剑拿来!” “什么?墨魇剑吗?”叶青听到后就是一愣,“三小姐,你不是说不能用吗?” “现在这个状况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赶紧跟我一起去,不然你府上的那些人出来阻拦我,还要出手打倒。”萧红绫也不过多废话,当即拉着叶青就直奔后院而去。 算上叶三,三个人一起来到后院的厢房,萧红绫一脚踢开洛轩之前住的那间屋子的房门,跑进去后就开始翻找。 “快,找找洛轩把墨魇剑放在哪里了!”萧红绫指挥着叶青和叶三,一起帮忙在屋里翻箱倒柜地就找了起来。 可是三个人在屋里翻了半天,只有在床头上整整齐齐放着一身洛轩自己的衣服,其他地方并没有墨魇剑的影子。正在发愁的时候,叶三忽然脚下一绊,仰面摔倒在地。 叶青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埋怨道:“哎呀叶三,你这不是添乱么?” “对不起,少爷,是我没留神。”叶三一脸歉意地刚打算站起来,忽然眼前一抹金色一闪,“三小姐,找到了!” “什么?在哪儿呢?”萧红绫听到后赶紧跑过来,一把拉起叶三,力气大得不像个小姑娘,差点儿把叶三的胳膊拽脱臼了。 叶三指着头顶的房梁说道:“在上面!”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向房梁上看去,一片漆黑之中,确实有一抹金色,在被天窗透下来的阳光照到屋中的水盆里又反射到房梁一角的地方闪烁着光芒,那正是墨魇剑剑鞘上用金丝线镶嵌的那个“魇”字。 “叶三,快去架梯子来!”叶青指挥道。 “是,少爷。”叶三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门。 “不用,我够得着。”萧红绫打断叶三,说着纵身一跃,就单手勾住了房梁,随即一挺腰身,倒着翻了个跟头,平稳地落在了房梁之上。 伸手拿起墨魇剑,这次反而入手有一股阴冷的触觉,让萧红绫不禁打了个冷战。 “三小姐,你还好吗?哎哟……”叶青抬头看着房梁,却被上面落下来的土迷了眼睛,赶紧伸手要去揉。 “别揉!”萧红绫看到叶青迷了眼睛,连忙跳了下来,制止他的动作,“姐姐跟我说过,你迷了眼睛,越揉就越容易把脏东西揉进去,出不来,你别动。” “好。”叶青很是听萧红绫的话,举到一半的手又落了回去。 萧红绫伸手就拉住叶青的手,牵着他来到屋中的水盆前面。让叶青的头低下来,脸凑近水盆,同时自己用手掌心舀了些水,强行扒开叶青的眼皮,往叶青迷了的眼睛上撩了几把,为他洗去眼睛中的脏东西。 随即又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地给叶青擦干净。由于叶青比自己高,萧红绫又让叶青稍微弯一下身子,然后又扒开叶青的眼皮,一边再次检查着一边用嘴轻轻地吹气到叶青的眼里。 当叶青被萧红绫扒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萧红绫的嘴唇就在自己眼前,不禁脸颊有些微微发烫泛红。而且叶青的鼻子闻的到,从萧红绫嘴里吹出来的风也带着一股清香,一时间让他沉醉其中,真想就这么弯着身子让时间永远停滞在这一刻。 萧红绫吹完气后,也看到叶青那清秀的面容,她也确实从来没有把脸离得这么近过。叶青虽然算不上是美男子,但是常年读书让他自带一种清秀的书卷之气,双眼也清澈干净。两个人的眼神忽然就这么对上了大概有足足十几秒,然后萧红绫也觉得心开始突突地跳动起来,立刻一把将叶青推开,嘴里说道:“没事了,你的眼睛干净了。” 叶青还在痴痴地看着萧红绫的脸,没想到萧红绫突然猛地就推了自己一把,脚下一滑,“哎呀”一声整个人就向后倒去。慌乱之中,双手乱挥打翻了水盆,泼湿了自己的衣服。 萧红绫看到自己没有注意力道,把叶青推倒了,赶紧又一把将叶青拉了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叶青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不过感受到萧红绫手掌上传来的温度,下意识地回答道:“没事,很暖……” 萧红绫的目光也落在自己与叶青十指相扣的手上,连忙松开了手,脸颊也有些微红,有些娇嗔道:“都怪你自己不小心,哪有被女孩子推一下就摔倒的男人?还有这水这么凉,那里暖了?怕不是你摔倒的时候磕到头了吧,说胡话呢。” 叶青能看得出来萧红绫是在害羞,说出的话虽然是讽刺自己的话,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叶青反而觉得十分悦耳,身上虽然被凉水浸透了,但是心里却暖呼呼的,于是他轻咳一声,顺着萧红绫的话说道:“是,三小姐教训的是,以后我一定多多强身健体,争取不再被你一把推倒就是了。” 叶三在一旁早就成了看热闹的看客,脸上一直挂着用双手也挡不住的笑容。看到自家少爷叶青和一直心爱的萧家三小姐的感情有了进展,身为贴身管家的他也是十分欣慰的。 “你赶紧换衣服吧,别着了凉,我先去把墨魇剑拿回去。”萧红绫说着,抱着墨魇剑就冲出了房门,留下一脸痴笑的叶青和在一旁偷笑的叶三。 第210章 墨魇出,万人伏 “三小姐你小心啊!”目送萧红绫离开的叶三,转头看到一旁在偷笑的叶三,不禁脸一沉,说道,“叶三,你笑什么,还不快给我更衣?” “是,少爷!”叶三赶紧强行绷着脸,去给叶三拿替换的衣服。然而转身之后,脸上就又憋不住挂上了耐人寻味的笑容,“哎呀,我这不是也是替少爷高兴嘛。” “有什么可高兴的,我被泼了一盆水,从头湿到脚,你觉得高兴吗?”叶青呵斥道。 “水是凉的,手可是暖的啊。”叶三回头冲着叶青挤挤眼睛,然后飞也似地跑出了房门,去给叶青找衣服去了。 “哎你小子欠打是不是!”叶青恼羞成怒,举手就要打叶三。 然而叶三比叶青灵活多了,早就跑没影了。 将举起来的手收回,慢慢地放在自己的面前,回想着刚才与萧红绫十指相扣的感觉,嘴角不禁也挂上了一抹微笑。 再说萧红绫抱着墨魇剑,一溜小跑很快就返回到了演武场,看到洛轩陷入了困境,就打算挤过去把手中的墨魇剑给他,助他脱困。但是人实在太多,而且刀剑无眼,差点儿自己也被伤到,于是只能站在外围干着急。 正在左顾右盼,忽然看到方隐击退了一些人,也奔着擂台而去,萧红绫知道自己只能让方隐帮自己了,于是立刻向着方隐边跑边高喊一声:“方隐!” 方隐正在拎着烈鸿刀打算去救洛轩,忽然听到呼唤自己的声音,转头一看,是正在闪躲着其他人的刀剑向自己跑来的萧红绫,此时她怀中抱着洛轩的那柄墨魇剑。 二人四目相对,顿时就知晓了对方的想法。于是完全没有多余的第二句对话,萧红绫反手拿剑,一个转身借着惯性就把墨魇剑扔向方隐。方隐立刻就一跃而起,踩着一个人的肩膀飞到半空,一伸手就用烈鸿刀的刀尖勾住了墨魇剑,随即猛地一甩,把墨魇剑甩向洛轩,同时大喊一声:“师兄接剑!” 洛轩正在思考着该如何破局,苦于墨魇剑不在手,难以还击。忽然听见不远处一声高喊,他听得出来是方隐的声音,猛地一转头,看向声音来的方向,就看到一抹黑影直直地奔着自己飞来,正是自己的墨魇剑。 莫问天在一旁一直观察着情况的动向,眼看洛轩就要支撑不住了,没想到方隐给他送来了墨魇剑,当即脸色一变,暗呼大事不好,于是连忙大喊一声:“那是墨魇剑,别让他拿到剑!” 然而出声提醒已经晚了,洛轩看到了必胜的希望,当即俯身一扫地面,从地上随便搜罗起一些之前被自己打落的暗器,扔向四周,逼退了一些人。同时一个纵身飞到半空,稳稳地接住了墨魇剑。 看到洛轩飞到半空,完全成了暗器的活靶子,于是众人看准机会,纷纷地继续投射出暗器。然而突然一道黑光乍现,整个演武场瞬间变得有些阴冷起来,一阵狂风无名而起,导致天空乌云密布。随即就听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那些被投射向洛轩的暗器全都一个不落地被打回来处,施展暗器的人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一幕,全都中了自己的招。 洛轩落回擂台之上,手持墨魇剑直指前方。和之前的狼狈之相完全不同,此时的他,双眼闪着足以夺人心魄的寒光,宛若一位从天而降的杀神,随手一挥就能吞噬掉一条生命。 刚才围住洛轩的众人最前面的几个人已经感受到从洛轩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不知道怎么地就觉得他手中的那柄通体漆黑的墨魇剑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回过神来却只是出了一身冷汗,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 “再说一遍,让开,挡我者死!”洛轩的声音毫无感情,杀意十足,一些胆小的人顿时心生怯懦,都倒退着往后挤。 “自古以来,邪不能压正,大家莫慌,我们人数众多,就算是无忧剑客,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就在众人犹豫不前的时候,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手持三尺青钢剑的道士方一风站了出来,他身边还有之前表现优秀的少林寺武僧五戒和武当派的张逸尘。本来五戒和张逸尘输给了洛轩,是叹服的,但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无忧剑客之后,多多少少都再次萌生了战意。因为无忧剑客在江湖上是传遍天下的杀手,自己门派也有死于他剑下的同门,于公于私都要出面迎战。 洛轩看着面前替众人出头的三个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既然想一起死,就结伴上路吧。” “大家上!”一声令下,众人在三个高手的带动下,全都重新激起战意,涌向洛轩。 说罢,墨魇剑一晃,洛轩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瞬间就到了三人面前。 五戒首当其冲,凭借自己的硬功,一闪身就挡在最前面。双手紧握长棍,刚想挥动击退洛轩,只听“嚓”地一声轻响,手中一松,就看到碗口粗的长棍由中间就被齐齐地截开了,同时一道黑色的光斜着就劈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五戒只觉得身体一滞,脚下好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随即又是一道黑光,五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臂被切了下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数道伤口,全都往外涌着鲜血。 “五戒师兄!”方一风和张逸尘看到五戒的惨状,当即都红了眼,手中各自挥舞着青钢剑和七星剑,奔着洛轩就刺去。 然而洛轩仅是左右一晃,就躲过了这两剑,擦着剑身一个箭步向前,手中的墨魇剑回首就是一记横扫,“铛铛”两声,全都砍在两把剑上。方一风和张逸尘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剑身上传来,震得虎口崩裂,只得强行忍住疼痛,紧握剑柄不敢松手。两人赶紧又是各自一开一合,使出剑招,一上一下地劈向洛轩。 洛轩当即一俯身,脚步一错,就闪身到了两个人的身后,手中的墨魇剑随着手腕一翻,一道黑光奔着两个人的脖颈就削去。 第211章 血溅演武场 眼看方一风和张逸尘的人头不保,没想到洛轩的剑法和之前与张逸尘对战的时候比起来又快又狠,两人加起来也根本无法抵挡,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就在危难之际,只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五戒忽然暴起,手中断成两截的长棍脱手而出,飞向洛轩。 洛轩的余光瞥到了五戒的动作,立刻收剑招转换为腿法,向后一撤的同时一脚将方一风和张逸尘两个人踹飞,同时手中的墨魇剑一抖,弹飞其中一截铜棍,随即空着的那只手抓住了另一截铜棍,原地一个转身之后脱手而出。那截铜棍“咻”地一声就奔着五戒而去,“噗”地一声穿透了五戒的胸口,断截面的铜棍在他的背后露出了一截,上面还带着五戒的鲜血。 本来就奄奄一息的五戒再次受到重创,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当场就气绝身亡。 方一风和张逸尘看到五戒为了救他们被洛轩反杀,全都爆发出此生最大的力量,不顾后果地激发出体内所有的内力,互相配合着打出数道剑气,奔着洛轩就杀去。 然而洛轩冷笑一声,完全不惧两个人的合力,手中的墨魇剑一荡,内力化为黑色的剑气随之而出,竟然将方一风和张逸尘的剑气全部击碎,一波接一波的气浪将周围想要冲过来帮忙的人都掀了一个跟头。黑色的剑气不但没被抵消,还分散成了道道小的剑气,趁势奔着方一风和张逸尘就斩去,在他们两人的身上都留下了数道深浅不一伤口。 还不等方一风和张逸尘还手,洛轩再次手腕一翻,二指呈剑状,在剑身上一捋,内力化形,墨魇剑瞬间变长了有一倍左右,随即脚下施展步法,瞬间就到了两个人的面前,抬手就是横扫一剑。 黑色的光包裹着黑色的剑锋,在两人面前闪现。面对着杀气十足的黑色死神,空气中都弥漫着腥臭嗜血的味道,方一风和张逸尘都只能下意识的举剑格挡。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墨魇剑轻松地斩断了他们手中的青钢剑和七星剑,同时从他们两个人的脖颈处掠过。 随着两截不同颜色的剑身在半空中飞舞,方一风和张逸尘全都愣在了原地,喉结处逐渐各有一道血线逐渐清楚地浮现出来。两个人徒劳地捂住自己的脖子,鲜血却不断地从指缝中渗出,越流越快。等到转身想逃跑的时候,刚迈出三步,鲜血就已经浸透了前胸,脑袋也已经滑到了肩膀上,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倒转的身体。 周围的人看到自己这方最厉害的三个人都在几招之内就被洛轩斩杀,都开始萌生退意了。但是他们没想到,还不等撤退,自己还是要为刚才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墨魇剑尝到了久违的鲜血,似乎在兴奋地鸣叫,在洛轩的手中不住地颤动着,似乎也在驱动着洛轩继续杀人。而洛轩此时眼中只有隐藏在众人身后的莫问天,全然不顾自己面前是谁,一律扫清。 “莫问天,休走!”洛轩的声音冷得像是千年玄冰一般,手中的墨魇剑不断地穿透一个又一个人的身体。 在洛轩的大肆收割的疯狂杀戮中,周围的人终于意识到了百万两黄金的份量,即便是有命拿,也是没命花,全都开始四散而逃。然而只要慢走了一步,胸前就会出现黑色的剑光,随即就是自己身上出现无法止住向外喷血的血洞。 从群起攻之到作鸟兽散,不过是喘息之间的事情。洛轩也不过是挪动了十步左右的距离,身边就已经死伤了差不多二十多人。眼看演武场的擂台已经逐渐要变成一方血池,在一旁一直等候的方隐也开始有了担忧。因为墨魇剑终归是柄邪剑,平时能保证洛轩不会被它吞噬心智,但是面对着灭门之仇的索命鬼帮众,很难能保证压得住仇恨保持冷静。 眼看就要接近莫问天,洛轩手中的墨魇剑此时也变得完全血红色,上面都是别人的血,洛轩整个人也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的伤口也是被无数的暗器偷袭,可是这完全不影响他的脚步。就那么不紧不慢地逐步逼近莫问天,而所有人都无法挡住他的脚步。 就在墨魇剑将要再次收割掉一条性命的时候,突然红光一闪,架住了这柄黑色的死神。 洛轩紧皱眉头,怒喝道:“方隐,你做什么……” 然而方隐根本不跟他搭话,反手就是一推,把洛轩推离三步开外。就在这时,一柄巨大的鬼头刀从上而下“咔嚓”一声就劈碎了刚才洛轩所在的地面青砖。洛轩这才意识到自己由于专注于杀戮,一下子就失去了对周围的警惕。 抬头看向鬼头刀的主人,洛轩当时就觉得四周陷入了沉寂,就连时间都停止了。此时乌云密布的天空上一道闪电劈下来,刺破了黑暗。伴随着一声炸雷,洛轩仿佛瞬间回到了当年的镇海城洛家,回到了那个凄惨的夜晚。一时间从心底往上打了一个冷战,自己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无能为力的小男孩,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拿着鬼头刀的壮汉,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 洛轩顿时感到一阵眩晕,手中的墨魇剑竟然有些除了兴奋之外的颤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找到了当年的灭门仇人,但是心里还是存在这种无法去除的恐惧感。自己本应该是愤怒出手才对,但是脚步却变得格外沉重。 就好像陷入了深黑色的泥潭,任凭四周黑色的雾气不断地将自己包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莫问天此时将鬼头刀拿起来,扛在肩上,往地上啐了一口,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洛轩说道:“当年要不是半路杀出个上官老贼,你小子还能活到今天?” 方隐见洛轩迟迟未动愣在原地,还有些异样,不知道自己的师兄突然之间到底怎么了,不过这时候必须自己要出手牵制了。 第212章 变故破局 “莫问天,你与叶重阳勾结陷害阎四夕锒铛入狱,私下里串通勾结其他势力霸占临安城的权力,又与镇海城洛家灭门案这桩陈年旧案有直接的联系,于公于私,今天都不可能放你离开!”方隐一抬烈鸿刀,指着莫问天呵斥道。 “哈哈哈哈,就凭你们这些小辈,也敢与我作对?”莫问天一只手就将鬼头刀平举在身前,“以为我上了年纪,就不是当年的‘狂刀鬼’了吗?有种你们就一起上,看看是谁会笑到最后!” 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刻,数名全副武装的城防军把三人团团围住,萧乾走在最前面,严肃喝令道:“都住手!所有人放下兵刃!” “萧统领,看看你的人,不加管教,放出来乱咬人吗?”莫问天似乎根本不在乎拿着武器对准自己的城防军,手中的鬼头刀戳在地上,冷笑道,“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现在的事情不是你这种小城区区一个城防军统领可以插手的。” “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萧乾紧皱眉头,他还不知道程玖隆的真实身份,因为方隐给他的证据里面只有莫问天的口吻,没有提到程玖隆就是莫问天的假身份,“现在这里由我说了算,还请您配合才是。” “萧伯父,现在是江湖人士之间的恩怨,您最好不要插手。”方隐指着莫问天说道,“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成兴镖局的镖局主人程玖隆,他的身份……” 还不等方隐说完,萧乾打断他道:“方隐,少拿江湖那一套来搪塞我,你别忘了你还是朝廷的命官!虽然你交于我的东西是十分关键的证据,但是你与无忧剑客到底是什么关系?无论如何,此人是全国的要犯,又在此处造成了这么多杀孽,实在是不可原谅。” 说罢,萧乾一挥手,指着还在原地发愣的洛轩:“来人,把他拿下!” “不要!”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冲了进来,张开双臂挡在洛轩的身前,“父亲,这次您不能阻止他。” “小绫儿?!”萧乾看到萧红绫护在洛轩身前,又惊又恼,“你出来做什么?快给我回去!你身后的那人可是天下第一杀手,你不要命了?!” “不,他不会伤害我的!爹,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但是您现在就听方隐的吧。”萧红绫急道,“现在要抓的人不是他,而是这个叫程玖隆的人!” “什么?”萧乾一挑眉,刚要发作,突然身后一个人拉住了自己。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大女儿萧雪霏。 “爹,事态紧急,这次也怪女儿没有能及时地为你解释。”萧雪霏满脸歉意地说道。 “是啊,萧乾,你暂且互动,让方隐把事情说清楚,你再做决定不迟。”柳正阳和蔡雨桐也都赶了过来,纷纷地阻拦道。 萧乾看到周围的一圈人都在阻拦自己,他本身就不是冲动行事的人,看到如此场景,知道自己一定是被隐瞒了很多信息,于是就点点头道:“方隐,你说。” “萧伯父,此人不是程玖隆,他的真实身份,是七恶霸的五当家,狂刀鬼莫问天。”方隐解释道,“而莫问天还有一个身份,就是索命鬼组织的一员,极有可能是参与了当年洛家灭门案的一员。” “嘶……”萧乾一时间被庞大的信息量冲晕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他就是莫问天?” “哼,知道我是谁又当如何?”莫问天在一旁冷笑道,“既然你们都聚齐在这儿了,那也就省事了!” 莫问天突然发难,手中的鬼头刀一挥,砍倒了周围的城防军士兵,然后又施展轻功,窜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同时从怀里掏出两个约有拳头大的铁匣子,奔着在场的人就扔去。 看到这铁匣子的形状,方隐顿时就是脸色一变,大喊一声:“暴雨梨花针!全员都有!盾防!” 话音刚落,两个造型奇特的铁匣子接触到地面,瞬间就爆发出数根银钉,无差别地飞向每一个人。在场的人除了城防军有盾,其他人完全没有防御手段,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被射中的人当场就全身发黑,口吐鲜血而亡。 方隐根本来不及跑,用尽全力挥舞手中的烈鸿刀,挡在萧乾和萧雪霏的面前,把每一个银钉都一一打落,紧张得他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因为暴雨梨花针的每一根银钉都有剧毒,见血封喉,是万万不能被打中的。 “小绫儿!”萧乾急得直喊,差点儿背过气去,因为萧红绫离自己很远,完全没办法救到她。 柳正阳和蔡雨桐本来想过去救,但是他们光靠身法躲避就已经堪堪自保了,完全没有余力去救人。 萧红绫一直挡在洛轩面前,看到莫问天突然发难也忘了及时离开,眼睁睁地就看着暴雨梨花针爆开后射出来的银钉奔着自己就飞了过来。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黑光在自己身前闪现,把银钉一一打落。随即一个身影毅然决然地挡在了自己身前,把自己完全护在了身后。 “洛轩!”萧红绫在惊吓之余,这才反应过来挡在自己面前救了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在愣在原地的洛轩。 洛轩刚才一直沉浸在痛苦而恐惧的回忆之中,忽然面前一抹红色出现,让他想起了死去的姐姐,在自己被莫问天的鬼头刀斩杀之前护在了自己的身前。随即又是一束光刺破了黑暗,苏婉彤的脸浮现在面前,一只手伸向自己,把自己从泥潭中拉了出来。回过神来之后,洛轩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萧红绫。但是狂风撩起她的发丝,看着她的侧脸,恍惚之间,自己把她当成了苏婉彤。 刚要出声喊她的名字,但是洛轩突然发现莫问天扔出了暗器暴雨梨花针,当即抄起墨魇剑,挡在萧红绫的身前,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当年因为自己的无能,失去了两个在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女人。所以这次,他绝不能再度犯错。 第213章 大仇得报 看到萧红绫被洛轩完全的护在身后,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萧乾的脸色也由刚才被吓得惨白变得有些缓和了,心里对洛轩的态度也改变了一些。 萧红绫一直躲在洛轩的身后,心里的慌张也渐渐地平静下来。面前的这个男人,正在尽全力保护自己,让他十分有安全感。 不过洛轩的身体突然一顿,闷哼一声,萧红绫抬头一看,发现洛轩的右臂中了一枚银钉,从伤口处瞬间开始变黑,同时迅速地蔓延至整条胳膊。还不等她惊呼出声,洛轩当即手腕一翻,墨魇剑“唰”地一下齐着右肩就切掉了整条右臂。同时左手迅速点了止血的穴道,不过剧烈的毒性和疼痛还是让洛轩差点儿晕倒,“当啷”一声,墨魇剑落地,洛轩也单膝跪地,满头都是冷汗。 待暴雨梨花针散尽,演武场上能站着的人已经不剩二十人左右。 “洛轩!”萧红绫连忙蹲下查看洛轩的伤势,看着已经发黑的伤口和脸色变白的洛轩,自己除了呼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师兄!”方隐也看到了失去右臂的洛轩,一步就窜了过来,掏出怀里剩余的丹药,掰开洛轩的嘴一股脑地全都灌了进去。随后盘腿打坐,用内力为他排毒。 “小轩!”柳正阳和蔡雨桐也都惊呼一声,两个人一起来到洛轩身边,三个人合力为洛轩运功排毒。 莫问天看到洛轩和方隐等人现在没时间顾及自己,当即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踩着树顶跳到房顶上逃跑。然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高喊:“程玖隆,休走!吃我一刀!” 猛一回头,莫问天就看到一柄长刀奔着自己的后颈就砍了过来。手中的鬼头刀一晃,就打算先抵挡住。然而这一刀的力量之大,出乎他的意料。刀是接下了,但是脚下的树枝却被力道震断,莫问天脚下一空,整个人就掉了下来。 空中猛地一个转身,莫问天以鬼头刀的刀尖戳地,平稳落地。刚从地上爬起来,之前那柄长刀就到了自己面前。 莫问天当即举起鬼头刀应战,这才看清来人,便问道:“李总镖头,你做什么?” 使长刀砍向莫问天的人正是成兴镖局的总镖头李鸿盛,之前他按照和方隐的约定,一直在旁边隐忍,不能出手,但是现在看到无人能阻拦莫问天的脚步,便抽出长刀,和莫问天斗在一处。 “少废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李鸿盛大喊一声,加快了手中的刀式。 莫问天也同样挥舞着鬼头刀,嘲讽道:“哼,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没错,那老家伙就是我杀的。本来他收了钱,就该老老实实地奉我为主人,没想到他竟然打算出卖我,我就只能除掉他以绝后患了。” “果然就是你!拿命来!”李鸿盛怒意冲天,手中的刀挥舞得只剩下残影,刮起的阵阵刀风似乎可以不断地将面前的任何之物全部斩断。 “哼,可惜,老家伙在死之前还求我放过他的儿子。”莫问天一边招架一边还击,“没想到他儿子却不识好歹,我放过了他这么多年,现在却对我刀剑相向。” 李鸿盛也不再与他逞口舌之快,手上的刀加快攻势,逼得莫问天连连后退。 莫问天知道自己的力气敌不过李鸿盛,但是他胜在用刀经验丰富,而且熟知李鸿盛的套路。瞅准机会,就看到了李鸿盛的破绽,手中的鬼头刀往前一挥,砍向李鸿盛的大腿。李鸿盛果然上当,长刀向下一沉,打算挡住这一刀。然而莫问天脚尖一发力,整个人腾空而起,刀锋一偏转,自上而下来了一招“力劈华山”。 李鸿盛在盛怒之下有些失去理智,没想到被莫问天的一记虚招骗到,看到这一刀实际上是从上方劈来,心中大呼不好,手中抬起刀来就摆出一个格挡的架势。但是莫问天这一刀的力道也不小,刀身接触之后,当即就压得李鸿盛单膝跪地,再起不能。 就在这时,莫问天忽然觉得身后一麻,下意识地一偏头,黑光一闪,“唰”地一下就削掉了自己右肩上的一块肉,伤口深可见骨。 莫问天连忙撤刀回身,这才发现洛轩正用仅剩的左手握着墨魇剑,不断地向自己刺来。而且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冷,莫问天甚至看到了墨魇剑挥过去的地方都拖出了数道黑色的气息,冰冷且刺骨。 此时的洛轩脸色发黑,眼睛红肿,明显是中了剧毒将亡的状态。但是在莫问天面前,洛轩此时就像一只恶鬼,来自森罗宝殿,是来拘他的魂魄的。 洛轩虽然及时地被切掉中毒的右臂,又被方隐为了急救的药,但是暴雨梨花针上的毒是无解的,因此不管柳正阳、蔡雨桐和方隐三人合力阻止洛轩体内的毒性爆发,但还是毒气攻心,回天乏术了。 刚好这个时候莫问天的注意力都在李鸿盛身上,洛轩清醒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报仇的机会,当即运起全身的内力,将为自己疗伤的三人反震倒在地,随即用仅剩的左手,抓起地上的墨魇剑,用自己的血喷在上面,似乎是喂给它最美味的食粮。而墨魇剑也似乎回应了洛轩的以命换命,兴奋地颤动着。 手中的墨魇剑越挥越快,莫问天再也支撑不住。黑光支撑了一张大网,将自己完全罩住。忽然手中一松,莫问天只觉得无法抬起鬼头刀了,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握刀的手被从手腕处齐齐地切掉了。就在这时,数道黑光穿透了自己的身体,随即身体一滞,再也无法动弹。 洛轩也在这时候停剑伫立,手中的墨魇剑斜指地面,数颗血珠汇成一股血流,顺着剑尖滴落到地面上。面前的莫问天爆发出一阵狂笑,似乎是在向上天叫嚣。但是笑声突然戛然而止,随即脸上的面具“啪”地一声碎成几块,掉落在地上,露出面具下多年前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丑恶面容。 然后,数道血线出现在莫问天的身体各处,整个人也逐渐裂成了几十块,掉落在地上,完全成了一摊血肉泥堆。 第214章 江湖恩怨,如此而已(完结) 大仇得报,洛轩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多年压在心头的大山完全随风消散了。手中的墨魇剑也掉落在地,“当啷”一声变成了一件死物。口中流出黑色的毒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有狂风吹起他的头发,随风飘荡。 乌云密布的天空,瞬间下起了倾盆大雨,冲刷着已经完全变得血红的演武场。 方隐手握烈鸿刀,跑到洛轩的面前,瞬间面色惨白,不敢相信地直勾勾地看着洛轩,平时能说会道的那张嘴就是张不开喊一声“师兄”,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听不到回应了。 蔡雨桐和萧红绫跪在雨中,相拥而泣,哭得死去活来。柳正阳在一旁不住地唉声叹气,满脸都是悔恨,只恨自己没有及早出手,没想到变成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局面。 只有萧乾指挥着幸存的城防军打扫现场,处理掉所有的事情。 临安城演武场大会,将一切的事情都落下了帷幕。 一日之后,凭着方隐身上的密令和打开万象乾坤机关盒搜集到的证据,临安城城主叶重阳被暂时关押在天牢,不日将押往京城等候皇帝的亲自审问。消息飞鸽传书到京城,皇帝亲自下令,叶家上下凡是在朝为官的全部被免职,但是方隐也以功劳换取了其余无辜人员网开一面,贬为庶民,叶青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逃过一劫,而且他也可以正常地考取功名,继续获得做官地机会。 不过叶府被抄,叶青无家可归,叶三倒是一直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以自己可以干两份活儿只拿一份酬劳为由到萧家效力。然而萧乾早就打定主意收留了叶青,一切生活照旧,只是他要过一阵子清贫的生活。不过也正是拜此所赐,叶青完全抛去了杂念,专心用功考取功名,在距离临安城不远的地方谋求了一任县令的官职。在此之前,一切的费用都是由萧家出手解决的,因此他过得日子不算差。 至于萧家,因为配合方隐查惩叶重阳勾结当地恶势力谋权有功,萧乾被直接提拔为下一任城主。萧雪霏完全担任起了城主事务的内务总管,为父亲出谋划策。萧红绫也变得沉稳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到处惹事,反而跟着请来的教师精进武艺,每天废寝忘食,认真程度把萧乾都吓到了。不过还好萧家的补品众多,萧红绫的身体消耗完全补得过来。 至于临安城的其他势力,成兴镖局由李鸿盛完全接管,之前跟着莫问天的那些人,不知悔改的一律清理门户,剩余有心悔改的一律降职从头做起。七恶霸完全覆灭了,本来的那些产业全部由黄龙帮接手,黄龙帮现在是临安城最大的势力,不过他们也做得不错,和城防军形成了军民双方保护百姓互不干扰,算是基本上和谐相处。 至于百花楼,仍然是临安城最大的青楼和隐匿的情报机关,任凭外界风云变幻,它仍然是既得利益者。而且萧乾也特地派了人与百里香对接,除掉了一些莫问天之前在百花楼安插的内心。至于帮了方隐很大的忙的小兰,也一直在尽全力地帮助百里香,抚养妹妹小梅长大。 方隐在处理好杂务之后,带着所有收集的证据返回了顺天府,整理好卷宗之后,亲自去京城上报给皇帝。 洛家三百七十五人灭门案,实际死亡三百七十五人,作案人员是当年恶名昭着的索命鬼组织,主犯成员为炼狱堂堂主史一龙和追魂堂堂主莫问天,这两人于临安城拒捕被就地处决。其实后来方隐又回到水牢中再找阎四夕询问索命鬼的相关线索,但是阎四夕由于解毒之后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意志,在说出莫问天和史一龙之前藏身的地方就一口气泄掉离开了人世。方隐后来在莫问天的住所处查到了有关索命鬼和洛家之间的事情。原来洛家从一早就开始在明里暗里地对付索命鬼,然后朝中有人嫉妒洛家在朝廷中的地位越来越重,于是设计让皇帝将洛家发配至海边小城镇海城,随后还重金勾结了索命鬼的帮主,打算让他们来个两败俱伤,没想到洛家就此完全被灭门。 而索命鬼也有内部不和,有人嫉妒莫问天和史一龙的位子,向索命鬼帮主谗言许久,说他们两人仗着堂主的身份擅自行事,勾结敌对势力打算对付自己。于是帮主心生疑惑,就趁机在洛家灭门的时候,在茶楼据点设下了重重火药,打算炸死莫问天和史一龙。但是没想到那两个人逃过一劫,隐藏身份摇身一变变成了临安城七恶霸的四当家和五当家。 至于到底是谁要害洛家,方隐根本查不到。与其说查不到,不如说是不能查。皇帝也下意识地想要把洛家的事情板上钉钉,不打算再翻出来。 方隐很是感慨,都是利益熏心,让多少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这就是朝廷,即便是知道它的弊端,但想要方便行事,就要给自己戴上一些“枷锁”。至少现在,方隐还是需要戴着枷锁行事。 很快,秋叶落尽,冬雪飘飘。 江舟城苏府,卢妈正在门外清扫门积雪,而地上延伸到门内一串杂乱的脚印已经喻示了有一群人进了府门。脚印一直通向后花园竹林,在两块并排的墓碑前回到它们主人的脚下。 方隐身边依偎着萧雪霏,叹道:“师兄,我来看你了。” 蔡雨桐则在柳正阳身后抹着眼泪,还是没有习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现实。 萧红绫抱着一束腊梅,将它一分为二,递给旁边的叶青,两个人分别给两块墓碑献上冬日唯一的鲜艳,令人怀念。 “洛轩,谢谢你那天救了我,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离开人世了。”萧红绫眼中也湿润了。 叶青将她一把揽入怀里,萧红绫也没有反抗。 方隐看着墓碑上分别刻着的“爱妻苏婉彤之墓”和“无忧剑客洛轩之墓”,再次感叹道:“师兄,我依照你的遗愿,把你们葬在了一起。洛家的事情,也由你亲手将它尘埃落定了,你在九泉之下,就和嫂子一起携手同行吧。至于江湖上的事情,再也与你没有关系了。说起来,这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也就是如此而已吧。” 一阵风吹来,掠过墓碑上摆着的一只冰海梦蝶,金色的翅膀翩翩起舞,这只死物却像活了一般,仿佛在回应方隐的话。 “对了,方隐,那柄墨魇剑呢?是不是该把它拿去天池销毁了。”柳正阳问道。 “那个不用担心,墨魇剑已经由师父亲自回收了。”方隐回答道。 众人离去,只留下雪中沉寂的墓园。 在竹林之上,剑圣上官海看着下方的墓碑,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转身,腰间黑色的墨魇剑一闪,便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这茫茫的白色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