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奇兵》 第一章 干嘛不早说 “水果面包，矿泉水，蒸汽拉面，牛肉肠，还有仿龙虾肉芝士卷便宜卖了……靠过道的乘客麻烦把脚收一下，谢谢。”乘务员一边吆喝一边推着小车从客舱最中间的通道走过，时不时停下脚步给点了单的乘客提供他们想要的商品。 “这里，给我一杯蒸汽拉面，要海鲜味的。”因为坐在内侧靠窗的位置，并且位于飞艇底层的经济客舱还特别吵闹拥挤，所以乔尼·乔斯托克不得不举起一只手来吸引乘务员的注意。 “海鲜味蒸汽拉面价格三铜币，收您一个铜元，找零和面都在这了。”路过的乘务员是个非常瘦削的女人，伸出来的手像是鸟类的爪子，抓着一杯海鲜味蒸汽拉面和七个铜币，探着身子放在了少年座位前的小桌板上。 乔尼也没去细数，随手把面前的一摞铜子收进口袋，然后点了一下头，“谢谢。” 蒸汽拉面的包装其实就是一个碗状的马口铁罐子，外面包着一层用于隔热的瓦楞纸壳，而罐子中间偏下的地方有一个拉环。乔尼撕开上面的纸盖倒入半瓶冷水，接着啪地一下拉开拉环，伴随着嘟咕嘟咕哒哒哒的声音，短短二三十秒后水就沸腾了，大量白色的蒸汽从罐子里冒了出来。 “上面的两层舱室到了饭点都会提供飞艇餐，饮料也是无限制免费喝的，尤其顶层的贵宾舱，据说乘客吃得比在高档餐厅还奢华……咱们经济舱却什么服务都没有，肚子饿了居然要自己花钱买这些破东西充饥。”坐在旁边的中年人发牢骚的同时掰开了随面赠送的一次性木头筷子，拿起那杯面狠狠叉了一大口，他叫乔伊尔·乔斯托克，是乔尼的父亲，一个中产偏上的电力工程师。 “考虑到我们的船票价格还不到人家贵宾舱的零头，这恐怕没什么可抱怨的，至少人家提供了免费的白开水。”购买飞艇票的时候乔尼就算过一笔账，对远洋客运公司来说，运送他们这些“经济舱”乘客所创造的收益，还不如运送贵宾舱乘客们的行礼来得多。 从芙洛卡共和国首都白露城，到莱恩联合王国首都纳契敦，远洋客运公司在这条航线上使用的是骆驼级双体复合式充氦飞艇，吊舱尺寸之大堪比旧时代的一等风帆战列舰，长度接近一百米宽度接近三十米，造价自然也极其高昂。 飞艇的上面两层甲板分别为贵宾舱和公务舱，乘客住的都是独立客房，搭乘体验跟在普通邮轮上无异，最下面一层的经济舱格局则类似渡轮，并且因为和飞艇的轮机舱在一起，乘客是不被允许出去活动的。 哪怕飞艇中途会经停两座城市上下客，可以稍微放一下风，但是单段依然要飞二十个小时以上。上面两层的乘客无所谓，经济舱的乘客却很难顶，空间狭小气味难闻也就算了，关键还要长时间忍受蒸汽轮机的噪音，很多人下去后脑袋里还是会嗡嗡地响，严重者症状能持续好几天。 即便有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经济舱的飞艇票还是一票难求，不提前三四个月预定根本就买不到，毕竟乘坐飞艇要比在喜怒无常的大海上航行安全得多也舒服得多，其速度更是普通船只所无法相提并论的。 “垃圾食品偶尔对付一两顿没关系，只是不能常吃，等你进了学校之后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天底下的老父亲几乎都一个样，不管孩子多大，在他们的眼里永远都是不懂事的小家伙，不过乔伊尔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还在意犹未尽地咂嘴，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乔尼很不走心地应付了一声，这种罐装的蒸汽拉面分量本来就很可怜，又被父亲抢去吃了一大口，接过筷子的他三下两下就吃完了，滋溜一口把还有些烫的汤也喝了下去，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空罐子，“起来一下，我要去趟洗手间，顺便把垃圾也扔了。” “快去快回，再过一会儿咱们就抵达目的地了，可不能耽误了下船。”乔伊尔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上的时间，就快要到下午四点半，也就是预定的抵达时间了。 手上这块蓝宝石机芯的腕表是他最贵的家当，如果不是来纳契敦送儿子报道，实在需要点值钱的玩意儿来装饰门面，是铁定不舍得戴出来的。它不仅昂贵，还寄托着他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些回忆，万一磕着碰着想修都没地方修。 经济舱里挤着两百多号人，却只在最后面的角落设了个小小的洗手间，男女共用不说还只能容纳一个人使用，也不怪外面一直有人站着排队。乔尼等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排上，赶紧进去放了个水，临了使劲甩了几下。 不得不说这洗手间小是小了一点，里面设施还是很齐全的，洗手池的上面居然有一面颇大的镜子，这年头玻璃镀银的镜子价格可不便宜。 “尽管我这一生跌宕起伏，但仍坚信美丽是没有错的。”乔尼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能想到的就只有这句话。除了发色是闪亮的淡金色之外，他跟当初说这句话的那位长得极像，并且犹有过之。 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应该是排在后面的人等不及了，没过几秒果然听到有人隔着门板叫了起来：“喂，里面的，动作能不能快点啊，掉进去了吗？” 乔尼打开门一看，敲门的是个眼窝深陷双目无神，头发干枯杂乱如同荒草的年轻男子。这家伙的态度非常恶劣，但无论是后面排着队的人还是刚打开门的他都没什么恶感，因为男人架起胳膊始终护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妻子。 “不好意思。”其实乔尼放水连两分钟都没用到，属于时间很正常的了，可出来之后还是抬手做了个抱歉的动作，毕竟优待老、弱、病、残、孕，对他而言是刻在骨子里的。他记得之前排队的时候身后不是这两人，想来是别人发扬风格让他们插了队吧，看样子有同理心的并非他一个。 男人注意到乔尼的脸之后哼了一声，转过头搀扶着女人走进洗手间，然后用力地关上了门。乔尼对此完全不以为意，耸耸肩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经济舱是二四四二的座椅布局，中间的三条过道非常窄，跟排队的人错身而过时哪怕有意避让，也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其他乘客的胳膊和腿。经过倒数第四排座位的时候乔尼的腿被别了一下，本来这是很寻常的事情，可这个人的膝盖触感实在怪得很，像是一根木头桩子，非常坚硬。 座位上的男人头顶着深褐色的费多拉帽，还戴了完全遮住鼻子和嘴巴的防毒面罩，让人压根看不清他的真实的模样，不仅如此，这个人的手上也戴着双白色的棉布手套，所以全身上下露出来的皮肤非常有限，也就眼睛那一圈而已。 始终保持这副打扮呆在飞艇的客舱里，行动起来无疑是很不方便的，乔尼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但也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这种打扮确实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是完全见不到，比如他父亲乔伊尔就常年戴着一副由六组镜片组成的多功能目镜，除了洗澡和睡觉基本都会顶在头上，要用到的时候就会拉下来戴好。 也许这个人有什么呼吸系统或者皮肤上的问题，才不得不穿成这样出来活动，谁知道呢。 “回来得正好，飞艇开始降落了，你可以凑到窗边欣赏纳契敦的景色，这样完美的角度可不常有。”看到儿子回来后乔伊尔忍不住说道，因为自身质量和飞行方式的差异，飞艇降落的过程要比飞机平稳多了，确实比较适合观景，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有闲情逸致，还能伸长了脖子朝下看。 “确实很美。”乔尼点了点头。 “看到下面最高的建筑了吗，那是象征着神权的四方碑，旁边的坦姆兹河上的是双子大桥，那是建筑史上最伟大的奇迹之一，我以前总站在上面抽烟……”也许是即将进入大都市的缘故，乔伊尔莫名变得兴奋起来。 “该死的，你就不能把嘴闭上一会儿吗，这一路上就没听你停下来过。”坐在后面那排的卷发大妈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抬脚踹了一下乔伊尔的座椅。 爱唠叨的乔伊尔一点都没不好意思，狠狠地瞪了回去，“如果嫌吵可以多花点钱去上面享受，别在经济舱里装上流，船上可没规定乘客不许说话，反倒是用脚踢别人的座椅被明文禁止，我该叫乘警过来把你拖出去冷静一下。” “够了！”坐在前面的那位乘客也不乐意了，站起来大声地呵斥了一声，发现周边一大片的人都在盯着他看，才又悻悻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和父亲一起出门毕竟不是三次两次了，乔尼对这样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此时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假装不认识这个话多的中年男人。 纳契敦在古施勒语中是“胜利之城”的意思，一千多年前施勒人跨海而来打败了这里的原着居民，然后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城市。如今这片土地上曾经的主人们几乎被消灭了个干净，外来的施勒人反倒成了绝对的正统，而纳契敦作为第一个同时也是最大一个由施勒人在此建立的城市，自然就成了莱恩联合王国的中心。 乔尼·乔斯托克是个纯血施勒人，不仅有着标志性的淡金色头发和深蓝色眼睛，还有着一个“高贵”的姓氏，但他对很多事情都是无法认同的。 但不得不承认，从高空俯视这座全世界第二大的港口城市的确是种奇妙的体验，她太美了。一边是繁华的城市，一边是蔚蓝的海洋，而此时太阳已经渐渐往西边落下，红色的火烧云占据了小半天空，再厉害的画师也无法将这种景象完美地搬到画纸上，得亲眼去看才能感受到那种极致的震撼。 看着舷窗外瑰丽景色发呆的乔尼忽然回过了神，因为他听到前面座位上的那个脾气暴躁的男人嘴里忽然念念有词，并且声音越来越大，不过说的并不是施勒语。如果他能听得懂的话，就会知道这个男人一直都在重复相同的话：“每场伟大的旅程，都从一小步开始。” 嘭，吽，嘎啦！ 从乔尼这个角度看出去，正好可以透过舷窗看到飞艇右舷后方的一台推进器发生了爆炸，大量的碎片被抛飞了出去，螺旋桨被卡住了同时冒出了滚滚浓烟。 他这时并不是很慌，因为飞艇不依靠动力来获取升力，只要气囊没有破损，就算六台推进器全报废了，乘客的安全也是不用担心的，慢慢降低高度就行了。然而他不慌并不代表着没有意识到问题，飞艇上的推进器不同于飞机的内燃机引擎，是由轮机舱的蒸汽轮机提供动力的，壳子里面只有传动装置，发生爆炸只能是因为爆炸物。 “安静！各位乘客请不要慌张，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通知大家。”最前面那一排的座位上，一个留着黑色山羊胡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在他起身后喧闹客舱里很快就变得安静了下来，因为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造型狰狞的气动手炮，这玩意儿跟火药武器相比也许威力不算很大，但对付起普通人仍然是个大杀器。 男人先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武器，让远处的乘客也能看清这是真家伙，之后才继续开口，“先说好消息，刚才的爆炸并不是意外，所以损害是可控的，而坏消息么……这趟航班要延误了。现在请各位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千万不要乱动引发误会，不然我们没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飞艇上有很多乘警，只可惜这个时候没有一敢个轻举妄动，因为随着这个男人的起身，又有十多个人跟着站了起来，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致命武器，最差也是可以六连发的气左轮。 这些人迅速占据舱内的重要位置，互为犄角之势并相互守望，俨然受过训练的正规军模样，面对这样的阵势强行逞英雄，除了被乱枪打死外不会有任何结果。 “经济舱总共才两百多个座位，居然有这么多是劫匪，这回可不妙了。”乔伊尔经常来纳契敦出差，往来于这条航线起码有十次了，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我就说应该早几天过来的，可你妈偏说我是想在纳契敦乱搞，死活不同意，如果我们早点走怎么可能遇上这档子事儿，果然女人做主就没好事儿。” “先生，现在可以把你的臭嘴闭上了吗？”坐在前面座位上的暴躁男人再次站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他的说服力大了很多，毕竟手里握着一把银光锃亮的手枪，并且还打开了保险，很显然，他也是劫匪中的一员。 “当然，当然。”乔伊尔·乔斯托克讪笑着连连点头，“你有枪，干嘛不早说。” 第二章 人的六宗罪 乔尼非常无语，这年头无论坐轮船还是坐火车，也别管多危险的东西，只要塞好了没给人看见，都能胳膊轻易带上来。对此，他只能说中午应该不太会出事，因为早晚都要出事。当然了，也得亏出行安全的管理是如此地混乱，否则他自己又怎么可能同样把危险物品带上飞艇？ 劫持了飞艇的歹徒不允许乘客们交流，但话痨的乔伊尔就是嘴巴发痒，见那人走到其他区域去了便又忍不住开始叨叨了，不过他还算识时务，特意压低了声音，“布拉迪·海尔，下次说什么也要买张公务舱的票，经济舱也太危险了，果然便宜没好货。” 布拉迪·海尔并不是谁的名字，而是施勒人常挂在嘴边的脏话。 “现在说这些不嫌迟么？”乔尼冲父亲翻了个白眼，当初要不是这位心疼那几个银元，他们父子哪儿能遇上这种事儿，现在说不定正在公务舱或者贵宾舱吃着羊排听小曲呢。 对于平均月收入只有两个银元的普通工薪阶层而言，最低也要十个银元的公务舱飞艇票确实有些无法接受，除非不吃不喝不娱乐，否则大半年下来也未必能攒出这么一张票的钱。 乔伊尔不一样，他所供职的达里奥斯电力集团是斯托克王国最大的电网公司，作为首府斯托克城总公司的设备部主管，他不仅有着水平不错的月薪，还能领到和工资相当的奖金，遇上公司的采购项目甚至有机会捞到不菲的“意外”收入，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花十个银元去买公务舱的飞艇票，对乔伊尔来说并没有太大压力，三十个银元以上的贵宾舱也勉强消费得起，他之所以一直都只坐经济舱，无非是因为经济舱的票可以找公司财务报销，而上面两层的票不能报销罢了。 “下次注意就好了，不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么，反正这飞艇咱们爷俩以后肯定还要继续坐的，难道你还能五年都不回家，我还能五年都不出差？”乔伊尔耸了耸肩，忽然注意到前面那个匪徒已经转过身快要走回来了，他又立刻闭上嘴巴。 乔尼没有理会父亲，而是一直观察劫匪的行动，他总觉得这些人表现得过于专业了，初步控制住局面之后仍然没有掉以轻心，专门分出三个人开始一个一个地确认乘客是否系上了安全带。经济舱的座位空间十分狭窄，想要站起来发动攻击难度本就不小，系紧了安全带无疑更难出手。 “各位稍安勿躁，我们只求财不害命，只要大家别做傻事就肯定不会有危险。不过对身边的人必须保持警惕，万一有秘密警探想骗点因公殉职的抚恤金，我们开枪的时候子弹可不长眼睛。”经济舱已经落入己方的掌控，那个山羊胡的男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不过隐藏在人群中的秘密警探始终是个麻烦，他说这番话是想利用一般乘客帮他找出潜藏的威胁。 “队长，联通二层甲板的通道已经控制住了，除非上面的人动用重火力，否则绝对冲下不来。”底层甲板和二层甲板之间由一前一后两处楼梯连接，平时都是锁上双重安全门的，航行途中还有空警全程把守，两个明面上的空警在爆炸造成的骚乱中被偷袭干掉了，此时已经换成了劫匪的人。 被称作队长的山羊胡男人点了点头，他一点都不担心上面两层的警卫会使用重火力，毕竟底层船舱还有两百多个人质，到时候随便哪个乘客被流弹击中，远洋客运公司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嗯，做得很好。” “通往指挥控制室的第一道安全门已经被切割开了，第二道可能需要稍微费一点时间，不过问题不大。”因为视野更加开阔，并且降落的时候能更好地把控吊舱与地面的距离，所以飞艇的指挥室在设计时会放置在最下面一层，这艘骆驼级双体飞艇的指挥室就在那几个劫匪身后不远，中间只隔了个空乘人员的准备区域。 “接下来动作必须快一点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队长也知道这件事情没法急，不过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后，还是忍不住催促了一声，他们的行动关系着很多人的生死。 这边进展比较顺利，另一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没过多久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便皱着眉头过来汇报情况：“轮机舱里人比较多，还有一组警卫躲在里面，我们恐怕需要做好牺牲人命的准备了，不如推几个人质进去做肉盾，先消耗一下对方的弹药也是好的。” “胡言乱语，那样我们跟施勒人还有什么区别？”听到属下提供的建议后，那位队长脸色瞬间就变了，当场愤怒地呵斥对方，“轮机舱暂时拿不下来只是时机未到，你们先去守住通道做好准备，到时候看我给的信号行事。” 乔尼的座位在第三排，隐约能听到前面那几个劫匪在说话，虽然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但是通过肢体动作和视线对准的地方，还是能做一些比较基本的判断。对于山羊胡说的只求财不害命，他是一丁点儿都不信的，如果真的单纯只是为了钱，他们应该去上面两层甲板劫持贵族和富商，钻到底舱来分明是想获得这艘飞艇的控制权。 这些人一旦成功了，会干出些什么事来谁都说不好，莱恩联合王国这些年东征西战造了不少孽，不是一般地遭人恨，万一这群人要开着飞艇去撞楼呢？别人没见过，乔尼可是…… “啪，啪，啪！” “噗，噗，噗，噗。” 两种枪声从前方的指挥室传来，一种是撞针手枪的声音，一种是气动手枪的声音，前者应该来自飞艇指挥室里艇长等人的自卫武器，后者则是来自劫匪手中的武器。枪声刚响几下就停了，看样子劫匪应该已经控制住了指挥室里的局面，成功获得了飞艇的控制权。 就算飞艇的蒸汽轮机声音再大，也无法掩盖如此明显的枪声，客舱里的乘客们瞬间骚动了起来，只不过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又很快平息了下去。 看了一下周围瑟瑟发抖的无辜乘客，乔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是形势比人强，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祈祷这些劫匪真的如他们所说只是求财了。不是他缺乏挺身而出的勇气，而是他知道勇气跟鲁莽只有一线之隔，这时候轻举妄动往往只会让局面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指挥室被拿下之后不到一分钟，仍然完好的五台推进器全部被关机，原本缓速飞行的飞艇这下只能在空中无动力漂浮了，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变成个大号气球。透过舷窗可以看的很清楚，飞艇之前已经快抵达纳契敦的空港了，这会儿又飘离了海岸线。 “那些便衣是真的不干事儿啊，我们每年纳税交的钱全都被浪费在可耻的税金小偷身上了，王国议会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乔伊尔一看飞艇的指挥室都被劫匪控制了，担忧之余又忍不住开始发表起了他的意见。 “要不你亲自上吧？”乔尼斜着眼睛撇了自家老爸一眼，他倒觉得这时完全没必要去苛责那些吃皇粮的，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选择明哲保身无可厚非，毕竟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子、丈夫和父亲呢。 人类身上有着四大教派公认的原罪，分别是傲慢、嫉妒、贪婪、愤怒、懒惰和暴食，合称六宗罪，怯懦可不在其中。 “我只是个文弱的工程师罢了，而且连把像样武器都没有，想去跟他们拼命都没办法拼啊，但凡有把螺丝刀在手里，老子早就上去一个，一个，一个……”正当乔伊尔准备在儿子面前好好装一装大个的时候，前面那个劫匪再次把枪指了过来，他赶紧收住话头陪了个笑脸，并做了一个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那劫匪本来就嫌乔伊尔嘴碎，而且之前已经给过一次警告了，看这话痨还是三番两次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一直在那儿嘚吧个不停，当即便走了过来。他要把乔伊尔拉出去枪毙半分钟，来个杀鸡儆猴，好让这些乘客们知道他们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 乔尼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危险的信息，偷偷活动了一下手指准备随时发动反击，话太多的男人确实是有些招人烦，可谁让这是他的亲爹呢。 “咳咳，什么味道，臭死了。”旁边座位上忽然有人叫了起来。 “不会是有人被吓出雪了吧，压力这么大的吗？”周围的一片乘客跟着嚷嚷了起来，而且纷纷捂住鼻子，空气中飘散的臭鸡蛋味道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不对，通风口那里冒烟了，这烟里好像还有毒。”很快就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味道的真正来源，并且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了乘客们能有良好的搭乘体验，这艘骆驼级双体飞艇采用的是双层壳密封舱结构，全靠通风系统给乘客供氧，此时客舱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里冒出了黄绿色的烟，并且越来越浓迅速把舱内的能见度降到极低。 这烟显然是有问题的，所过之处几乎立刻引发了乘客们的咳嗽，并且大家的咳嗽声还越来越虚弱，“这烟里确实有毒，嗨嗨嗨，大家快逃啊。” 面对未知的危险，哪怕被枪指着也有乘客挣扎着站起身来，准备趁着烟雾的掩护逃离客舱，然而解开安全带的人很快就发现自己四肢无力，晃了两晃又坐倒了下去，接着身体就完全用不上劲儿了，像是烂泥一样瘫在座位上。 “跟他们拼了，不然怎么都要死。”本来相当一部分乘客还心存幻想，觉得只要乖乖合作就不会有事，即便是那些认为不应该合作的人也在观望，想等其他人先反抗了再说，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容他们再犹豫了。 继续缩着跟自杀无异，远离通风口的乘客之中有几个还没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勇士试图反抗，劫匪对这突发情况显然也没准备，当场就被扑倒一个，这让乘客们受到了极大鼓舞，“他们也中毒了，都一起上啊。” “你们是要做一辈子的懦夫，还是要做一次英雄，哪怕只有几分钟？发自内心的……”不用想的，到了这节骨眼上还有闲心胡言乱语的，只能是话痨乔伊尔·乔斯托克了。 话还没说完英雄也还没当成，话多的电力工程师就听到噗的一声枪响，然后耳边咻的飞过去一颗铅弹，吓得他赶紧又抱着头蹲下，把身子尽力藏在座椅下面。 听到这边开枪的动静之后，之前叫得最凶的几个人都吓得不敢说话了，不是他们放弃了反抗，而是发现在浓烟里发出声音会暴露自身的位置然后遭受攻击，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连小孩子都懂，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 出头鸟不好当，但当鸵鸟同样危险，狭窄的客舱里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哪怕是在浓烟的遮蔽之下，劫匪仅凭着记忆和听到的声音随意往这边开了一枪就差点将乔伊尔爆头，其他地方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没有听到惨叫声，劫匪知道自己并没有命中目标，犹豫了一下便摸着座椅的靠背往这边走了过来。眼下的情况，不弄点流血的场面把乘客们镇住，局面会彻底失控的。 乔尼用力拉了一下大衣的领子，原本贴在领口充当装饰的两片领章扭曲变形扣在了一起，扯动双层拉链后连接得严丝合缝，跟立起的领子合成了一个过滤式呼吸防护半面罩，完美地保护住了他的口鼻。 浓烟中混合的不知道是什么毒素，此时已经在体内生效了，导致他全身绵软发不上力，但有了防护面罩之后症状没有再继续恶化，让他至少保留了一部分活动能力，而这就足够了。 其实哪怕全身都无法行动，乔尼也不会彻底失去抵抗的能力，毕竟他是个觉醒了炼成力的炼金师。不过在动手之前，他忍不住往身后瞥了一眼，之前去上洗手间的时候，他记得后排位置坐着一个怪异的男人，那家伙提前戴好了防毒面具，只是巧合吗？ 第三章 飞艇与笑话 这是一个由炼金术师统治的世界，无论是世俗的王权，还是非世俗的神权，都依靠炼金术来维系。然而想掌握这门技术，不仅需要不懈的努力和充足的资源，还必须拥有超卓的天赋。 乔尼·乔斯托克哪样都不缺，他自己有兴趣父母也有钱，论天赋更是万里无一的绝世天才，而这一次之所以会来到纳契敦，是因为他接受了格物炼金术大师约翰·波哥奇的邀请，即将进入奥尼司大学进修更为高深的炼金术知识。 还没落地就遇上歹徒劫持飞艇，无疑给乔尼未来几年的求学之旅蒙上了一层阴影。考虑到这个世界有神只存在，玄学多多少少还是要信的，以这种方式开局的大学生涯，怎么想都不太可能会顺利。 右手缩到袖子里抹了一下，再拿出来的时候指尖已经捏住了一把鱼形的小刀，这把或者说这枚刀，通体尚不足成年人一指长，只有尖端开了刃，刀身上则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鳞片。如果拿着放大镜仔细查看，就会发现刀身上鱼鳞模样的东西并不是装饰，而是一个个极小的铭文。 乔尼捏住鱼尾巴让刀尖冲着地面，然后手指一松让刀在重力的作用下竖直掉落，本该插在地板上的小刀就像是鱼儿掉进了水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而他自己则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将手按在了地板上感知着那把刀的位置。 老道的猎人会把每一次出手都当做是唯一的机会，所以乔尼小心地控制着鱼形刃在木头中穿行，耐心地等待着时机。这个机会来得很快，前边隔了一排的位置上，有个乘客受不了浓烟造成的恐惧站了起来，敏感的劫匪立刻把枪口指了过去。 嘣，木质天花板突兀地响了一下，随后就是奇怪的破空声，持枪的歹徒还没反应过来喉咙就被刺穿了，一朵鲜艳的血花凌空绽放，然后洒在旁边的座位上引发了一连串的惊叫。他丢下武器，双手抓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想要阻止生命的流逝，但鲜血还是被心脏泵出体外喷洒了一地。 人的手连沙子都握不住，何况是血。 气动手枪咔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保险锁扣被错误地撞开，里面的弹丸也被气瓶里的二氧化碳推出了枪膛，咻地从蹲着的乔伊尔双腿之间飞过，撞在后面的座椅上发出叮的脆响，然后又不知道弹到哪里去了。 第二次差点中枪的中年电力工程师伸手摸了一下，发现裤脚那里出现了两个小洞，显然是被子弹打穿了，“这可是我的新裤子，专门找海瑟薇大街的小寡妇定做的！” “这下你有理由再去她的店里揩油了，不是挺好的么。”收回手的乔尼嘴角抽搐了一下，都到这时候了还在关心裤子，也不知道该说这老家伙心大，还是该说他从容不迫。 “乘客里有炼金士，你们去查看一下情况，都小心一点，别再出状况了。”山羊胡听到动静后飞快地转过身，但浓烟之中的能见度太差了，强如他也看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能在这种情况下偷袭得手，显然是炼金士出手了。 炼金术的完成，依赖一种被命名为“炼成力”的超自然力量，与之相对应的，一切物体中也普遍存在“炼否力”来抵抗这种超自然力，就像是作用力与反作用力那样。 乔尼自创的这种攻击方式，就是利用了炼否力，让被排斥的鱼形刃像是弹弓上的铁丸一样被射出。因为发射时借力的平面会出现不正常的扭曲，并且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积蓄势能，所以这种攻击方式并不高效。 无论瞄准还是蓄势都需要时间，如果被攻击的目标有所防范，很容易就可以躲过去，但浓雾弥漫的飞艇客舱里能见度很低，恰恰给了乔尼完美的发挥的空间。现在对他来说，攻击距离是唯一的限制，这种攻击必须在他的炼成力感知范围之内发动，而且只要超过五米精准度就完全不可控了。 领头的那个山羊胡站立的地方距离他远远不止五米，想要玩擒贼先擒王的把戏就必须先拉近距离，但乔尼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移动，而是想着要不要制造点动静，好骗对方靠过来一些…… “嗞嗞，哐！”匪徒们在雾气中摸索着寻找袭击者的时候，乔尼前面不远处联通二层甲板的钢铁防护门边缘闪忽然过了三道蓝色的弧光，然后整个儿掉了下来，砸在硬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浓烟中一队身穿制式防化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军人飞快地冲了进来，前排举盾后排持枪，展开防御阵型护住通道，同时也护住了他们身后那个打扮怪异的男人，“麻醉气体生效了，华兹上校。” 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王立陆军第二大队第一中队上校队长，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飞艇上，是因为前方的巴布尔一线战事发生变化，被调离原本的驻地另外进行任用了，这次返回纳契敦则是为了述职。虽然带在身边的只有警卫队，但是指挥室里的艇长对全艇通报了有劫匪试图劫持飞艇的情况后他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从顶层的贵宾舱一路赶到底层来控制局面。 “把持有武器者全部控制起来，对进行过炼金改造的人也进行甄别，等到飞艇降落后让绍克街的虾皮们审问。”华兹上校显然没有把这群穷凶极恶的劫匪放在眼里，脸上的神情非常不屑，也不知道是在针对谁。 “遵命！”刚从前线下来的职业军人，一言一行中都透着凶悍和高效，而且能进入上校中队长警卫队的，即便在整个王立陆军来说也都是绝对的精锐。防御阵型瞬间散开，每个人都确保自己不会出现在队友的射击路径上，从通道口向着客舱后部推进。 大部分劫匪已经被麻醉气体放倒，几乎没有做抵抗就被缴械，然后按在了地板上，但有几个却已经戴上了防毒面具，拿乘客当掩护且战且退。 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完全没有在意客舱内的战斗，转过身去径直走向了守住指挥室入口的那个劫匪队长，与此同时他肩甲上四个金属外壳保护着的玻璃管亮了起来，发出幽幽的蓝色电光，“束手就擒，或者死！” “卑劣的屠夫，哪怕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你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上飘散出的腥臭味。”被歹徒们称作队长的山羊胡男人夷然不惧，身形骤然拔高了一头，并且脸上、脖子上和手背上长出了两寸许的黑色长毛，“准备去忏悔吧，在地狱之中。” 冰蓝色的电火花点燃了等离子束，一道长达一米五的离子长剑在华兹上校手臂上的装置前方生成，只见他毫无花俏地往前一刺，黄绿色的毒烟都被这一刺排开了，“我认得你，黑狼王之子‘长毛彼得’，抓住你的话，你那个爱制造麻烦的父亲应该就没法继续躲在阴暗的灌木丛里了。” “我们奥布莱恩家的男人，从来只有被杀的，就没有被抓的。”绰号叫长毛的彼得·奥布莱恩敏捷地凌空跃起，在天花板上借力蹬了一脚，跳到了前排乘客中间的过道中，“向我挥剑吧，看看你是先刺中我，还是先杀光这些可怜虫。” “黑狼王的儿子只会躲在普通人的身后苟且偷生吗，传出去不知道你的父亲会作何感想？”几个乘坐经济舱的平民死就死了，和这种穷凶极恶的罪犯战斗，怎么可能不造成一点附带伤害？华兹根本不怕这些人的家属来找自己的麻烦，但他害怕军部的人借题发挥，那些人一直将王立陆军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不会放过任何打击和压制他们的机会。 “过来试试看就知道我是不是只会躲避了，当一切结束时你会跪在地上祈求我的宽恕，而我会拒绝你，你痛苦的哀嚎将是我狂野力量的最好证明。”可能是因为变身为狼人的关系，彼得·奥布莱恩的声音也变得粗犷沙哑起来。 乔尼在自己的座位上打了个哈欠，他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两个人可以光放嘴炮而忍住不动手的。光听他们的对话，还以为会是一场火星撞地球的大碰撞，结果这么老半天只是说说而已。 真正的战斗不是舞台剧上的那种表演，往往就在一瞬之间便能决出生死，无论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弗洛伊德·戈登·华兹，还是长期被通缉的彼得·奥布莱恩，都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他们确实都有可以舍弃生命去追逐的目标，但不在此刻，也不在这里。 两个男人对峙的同时，客舱内的战斗正发生得如火如荼，全副武装的警卫战斗力不俗，但终究是吃了人数劣势的亏，一直都没能把局势掌控住，在他们好不容易把劫匪们都逼到客舱后段的时候，整个飞艇忽然抖动了一下，然后猛地向上蹿升。 “队长，成了！”指挥室里有通话系统，可以向全艇发送语音广播。 “该死。”别人听不懂这些人使用的语言，华兹却是能听懂的，听到广播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事情可能要超出之前的预计了，“一帮废物，你们还在磨蹭什么，给我快点拿下他们！” “施勒蠢材，你有听过那个经典的笑话吗？”彼得·奥布莱恩忽然笑了，这可能是他上了飞艇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就是那个蜗牛、乌鸦还有山猪坐飞艇的笑话。”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话？”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出身于军人世家，祖父是以严苛和铁血闻名的戈登·华兹元帅，从小到大就没人敢跟他说笑话。 “一只蜗牛，一只乌鸦和一只山猪在飞艇上坐在一起，乌鸦忽然闹腾起来让空乘拿水，空乘很快拿来了水，过一会儿他又让空乘给它毯子，空乘虽然不情愿却也拿来了毯子。山猪看到此情此景，也要了水和毯子，没过多久乌鸦又闹起来，要空乘给它唱首小曲，山猪有样学样地在旁边起哄要听小曲。”飞艇在颤动中不断上升，客舱里依然打成一团，而彼得·奥布莱恩真就在枪声和哭闹声中讲起了笑话。 华兹上校十分不耐，却也不愿轻举妄动，“你到底要说什么？” “别急，正要到好笑的部分呢，蜗牛缩在壳里什么都不知道，乌鸦和山猪却被空乘扔出了飞艇，半空中山猪魂飞魄散惊叫连连，大喊着要死了，你猜乌鸦这时候说了什么？乌鸦说：傻眼了吧，爷会飞！”彼得·奥布莱恩话音刚落，他旁边的紧急逃生门被属下借着浓雾的掩护一把拉开，气压差把靠近舱门的东西全都卷了出去。 “拦住他们，立刻！”弗洛伊德·戈登·华兹顾不得那么多了，狂暴的电光从他身上的装置喷射而出，空气都因为被电弧击穿而产生了焦糊的臭味。 嘭，彼得·奥布莱恩未卜先知似地先按动了一个圆筒，半透明的胶质从这个古怪的发射器中喷了出来，形成圆形的护盾护住了他身前的所有区域。虽然不知道这种胶质究竟是什么成分，但可以肯定它是绝缘的，电弧一点都没伤到他，而他已经借着反作用力和气压差飞到了飞艇的外面，然后缩成一团飞速向海面落去。 经济舱从前向后一共有三排六个紧急逃生门，二十多个劫匪里有三个人通过这些出口跳了出去，加上带队的长毛彼得就是四个人。弗洛伊德·戈登·华兹飞快地冲到逃生门边，抓住舱壁向海面望去，只见那四个人的背后都展开了简易的滑翔翼，毫发无伤地飞向了陆地的反方向。 “愚蠢，以为这样就能逃掉吗，即便到了海上依旧……”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忽然不说话了，整个飞艇里所有能看到海面的乘客，包括坐在窗边的乔尼都失语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令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头体形巨大，完全不比飞艇小的鲸鱼从海中跃起，带着洁白的浪花和水雾生成的彩虹，展开了一对宽大的翅膀，短暂滑翔后又拍在了海面上。 彼得和其他逃掉的下属，很快就落在了鲸鱼的背上，进入了类似舰桥的金属建筑。莱恩联合王国的海军已经反应神速了，但海面上的舰艇速速完全跟不上这头鲸鱼，而且没一会儿这鲸鱼还潜入水中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大翅翼鲸，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活着的大翅翼鲸！”憋了许久的乔伊尔·乔斯托克发出了惊呼。 “呃，这名字取得可真有水平。”乔尼揉了揉额头。 第四章 文盲都诬陷 “是异鉴院给起的，能没水平么。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它以前的名字，龙鲸，巨龙的龙，鲸鱼的鲸。”乔伊尔·乔斯托克的身上有股子市井气息，总是嘻嘻哈哈的，让人根本想不到他会是个正经八百的工程师，而此刻他难得地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异鉴院全称“异常生物鉴别与统计院”，一如其名，就是个专门鉴别和统计异常生物的机构。异常生物分为两种，一种是盗火日后自然演化的变异生物，一种是同谐炼金术成熟后人工制造的炼金生物。 “为什么要改名字，龙鲸不是挺好的？”乔尼觉得龙鲸这个名字很贴切，虽然刚才只是匆匆一瞥，可那条鲸鱼宛若巨龙般掠过海面的霸气姿态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宗国要求的，为了避他们璃族的讳。”乔伊尔耸了耸肩。 “这也要管？”乔尼当然知道，宗国的图腾就是龙，但那个龙和这边的龙并非同一种生物。 “人家是‘万邦宗主，国上之国’，当然什么都能管。”乔伊尔轻哼了一声，施勒人无疑是极为骄傲的，在整个达曼提斯大陆上自视高人一等，但在真正高人一等的璃族面前，属实傲不起来。 “没想到你一个工程师，对异常生物还挺了解。”这个时代的资讯很不发达，所以知识都格外宝贵，乔尼十多年来一直在用心学习各种炼金知识，都没认出那是什么生物，可父亲一口就叫出了大翅翼鲸的学名，多少让他有些疑惑，“我看飞艇上的人都相当迷茫。” “好歹我当年也曾在……在报纸上看过照片，当然认得。”乔伊尔笑着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解释。 没有了长毛彼得的牵制，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对付几个小小的劫匪手到擒来，很快就将所有试图抵抗的家伙打倒，电击可以轻易地让人丧失战斗力。见局面占据了上风，人群中隐藏的乘警才终于显露身份，配合上校的警卫队开始干活。 所有疑犯都被铐住之后，眼见抓捕主犯无望，华兹上校便下令让自己的警卫队整顿舱内秩序，“所有乘客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还有随意移动者，通通视为劫匪的同党，下面被点到的乘客出列，请各位务必配合！” 王立陆军第二大队的精英绝不是吃干饭的，刚才混乱中有过异常表现的乘客全被找了出来，比如大喊大叫的还有离开过座位的，而明显接受过炼金改造的也一样被要求起身站到旁边。 毫无意外的，乔斯托克父子俩都被点了。 飞艇的控制室被夺回，释放了一部分气囊内的氦气后高度很便快降了下来，接近海面后放下牵引绳由海面的驳船拖回了港口，就像是小孩子拖着气球一样。 爆炸的声响十几公里外都能听到，飞艇的浓烟也是大半个城市范围内都能看见，所以岸边此时已经站了很多看热闹的群众。只怕事小不怕事大的记者当然也赶到了现场，有他们在，今天莱恩联合王国丢了个大脸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周边诸国。 走下舷梯的乔尼回头看向飞艇的舱体，注意到后段那个巨大的黑窟窿，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整个轮机舱的底座都没了，原本应该放置蒸汽轮机的地方自然也是空空如也，丢失了那么大的“配重”，也难怪飞艇忽然往上蹿升。 弄清了这一点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那些家伙不抢钱不杀人，弄走一台蒸汽轮机做什么？骆驼级双体飞艇使用的是炼金热核驱动的新型蒸汽轮机，那东西确实很值钱，光是控制功率用的纯金外壳就价格不菲，可他能想到一百种更轻松的办法把东西弄到手，完全不需要投入如此大的力量来劫飞艇。 “都老实点，别东张西望的，快点跟着队伍一起上车！”空港下面已经停了很多喷涂了八角星辉徽记的车辆，都是大警察厅所属，前面的人已经被“护送”上车了，站在队列两旁的警卫不断催促着后面的也进去。 “凶什么凶，刚才面对劫匪怎么没见你们出来狗叫？”乔伊尔·乔斯托克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只不过他的声音很小，被周遭的嘈杂完全给遮盖住了。 因为总部位于绍克街1号，所以莱恩联合王国的人都习惯以绍克街来代指大警察厅，而一线警察们参与战斗任务的时候会穿一件灰色的龙虾半身铠，是以又拿虾皮来代指纳契敦的警察。 有警笛声开道，车队很快就抵达了绍克街，乔尼下车的时候好整以暇地观察了一下这座闻名全国的建筑……只能说很一般，庄严有余震慑不足。入口居然跟街道平齐，放在别处简直不敢想，那里大门的高度都是二楼起步，想进去先爬几十级台阶再说。 这次的飞艇事件非常严重，王国的掌权者们表示出了高度的重视，落在实处就是调查的阵仗搞得很大。因为惊慌和求生欲而异动的普通乘客经过一系列讯问后就被放走了，但接受过炼金改造的人和炼金士们却被带进了大楼里进行更详细的审讯。 人实在有些多，不可能一个一个安排进审讯室进行审问，于是现场指挥直接在办事大厅里清理出一片区域来做笔录。即便如此警员还是忙不过来，再加上绍克街本来也有许多“业务”要处理，所以一时半会还没人来搭理乔斯托克父子俩。 别人多少还有些紧张，乔伊尔·乔斯托克却一脸的无所谓，靠在椅背还翘着脚，“喂，警官，怎么坐下来这么久了连杯水都没有的，就没有人去倒杯咖啡来？” “先生，你很拽嘛。”恰好一位女警官抱着文件走了过来，听到乔伊尔的话之后柳眉倒竖，这个行当里女人非常少，而仅有的那些女人各个都是坏脾气。 “嘿嘿，拽犯法吗，你告诉我有哪条法律规定人不可以拽的？”中年电力工程师摊开手，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他什么坏事都没干，这就是他的底气。 “想喝咖啡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进去，直接吃牢饭？”女警官怒道。 “小姑娘别这么大的火气，我跟你们地区巡逻部的马克·威廉姆斯警司可是大学同学，五年都睡在一个寝室的好兄弟……”乔伊尔·乔斯托克曾经就读于莱恩理工大学，能考入这所大学的都是精英，而昂贵的学费又筛掉了家底不足的平民子弟，所以当年的那批同学现在混得都不算差。 “我父亲是马克·威廉姆斯，地区巡逻部的警司副部长，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等我出去了一定要他狠狠的惩处你们这些混账！”左手边隔着两排办公桌的另一片区域，一个年轻人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色厉内荏地叫嚷道。 “你那该被驴子踢屁股的混球老爹，昨天刚被人举报收受贿赂滥用职权，早上已经被内政部带走接受调查了，你小子居然还敢去苏豪大街吃霸王鸡，甚至殴打仗义执言的围观市民！警监已经交代过了，要给你一点深刻的教训。”那边负责登记的警官说罢就抽出了腰间的警棍，劈头盖脸一顿猛抽。 “这个吃鸡，是正经的吗？”人群中传来了小声的议论。 “都说是在苏豪大街了，你说呢？”另一个人强忍着笑意回到。 “胡说，这都是污蔑之词，哎呦别打……侯莉·莫里，大家快来看啊，臭虾皮打人了，别打我的帅脸……饶命，好汉饶命。”刚才还很嚣张的公子哥，只挨了三五下就躺在地上撒泼耍赖了，不过他也就是叫得特别惨，实际上伤得不是特别重。 乔伊尔·乔斯托克听着老同学儿子的惨叫声，面皮狠狠地抽动了一下，讪笑着抬了起手，示意面前的女警官不要冲动，“警官，我们父子俩都是老实本分的小市民，怎么可能和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扯上关系，调查还有审讯什么的，完全是多余。” “你们做人要讲良心，连个文盲都要诬陷，真是太过分了。”不远处的另一边，面相老实憨厚的老头忽然哭了起来，那声音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肯定是哪里搞错了，整个铁路局的人都知道我不识字的，全靠裙带关系才混了份工作，怎么可能偷取王国的机密呢。” “哈！那我们从你行李箱翻出来的都是什么，难不成是别人塞进去的不成？”坐在对面的警官都给气笑了，认证物证具在，居然还想着抵赖。 “矩形通风废气加热给水混合式加热器烟箱位配置方法，还有特罗菲莫夫分动式蒸汽阀设计原理，我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今天完全是第一次见到，更不知道为什么图纸会出现在我的行李箱里。”老头一脸无辜地辩解到。 “科里亚博士，你是不是在机车研究所里吸了太多有害气体把脑子吸坏了，当我们都是傻子？你在大学里的同学和后辈加起来有几百个，进铁路局时候还交过履历，文盲？”警官啪的一下将一份档案袋摔在桌上，“给我架下去，关进单间。” 乔伊尔惊了，他觉得今天事事不顺，就好像命运女士硬要整他一样。 乔尼也惊了，总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幕幕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然而他在人群里搜索了半天，都没找到最后应该出现的那个人。最像的是那个把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还戴着防毒面具的奇怪男人，但对方似乎就没被带到这里来。 经济舱里的二百多个乘客里，有二十几个都是劫匪，被抓住的那二十几个人肯定要优先审问。其他有嫌疑的乘客被安排在了后面，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乔伊尔本来想问问工作人员，可不可以先叫点东西来吃，但是被那个女警官一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乔伊尔·乔斯托克，乔尼·乔斯托克，你们两位可以离开了。”乔尼正在看书，乔伊尔正在折纸飞机的时候，忽然走进来一个肩膀上带星的高级警官，通知他们可以离开了。 乔伊尔·乔斯托克一脸的不可置信，他还以为要被狠狠为难一通了，没想到连审问都没有就放他们离开，这显然跟那些关于绍克街一号的传闻不符，“这位警官，怎么忽然就放我们走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针对你们的身份调查已经出结果了，既然两位确实是斯托克家族的人，就不可能和高地人勾结到一起，反正口供已经录过一份，再审问就没有太大必要了。怎么，乔斯托克先生还想留下来多指导一下我们的工作吗？”施勒人对斯托克家族的认同感和好感极高，甚至还在王族埃塞克斯家族之上，单从说话时的态度判断，这位警督应该也不例外。 “当然不是，我们还着急去酒店办签入呢。”乔伊尔·乔斯托克连连摇头，这里没吃的就算了，连水都不让喝一口，他在飞艇上吃了那么咸的蒸汽拉面，现在嗓子都快冒烟了。 “那些劫匪都是高地人吗？”高地人是莱恩本岛暖风岛上原住民的一支，基本都生活在门佐高地上，因为地势险峻且位处偏远，所以并没有被施勒人灭绝。高地人有自己的语言，这就解释了乔尼在飞艇上听不懂那些人对话的原因，可高地人怎么会去白露城，还在那里登上了飞艇？ “有一部分是，具体的情况我不方便透露太多。”警督耸了耸肩。 “谢谢，我只是随口一问。”乔尼是来纳契敦学习的，并不想被任何不相干的事情牵扯精力，这次的飞艇被袭事件处处透着诡异，背后应该隐藏着天大的麻烦。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对了，我们的行礼在哪里，可以拿走了吗？”乔伊尔·乔斯托克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了，长途飞行本身就很累，结果还遇上了这档子事儿。 “当然，不过要办理一下手续。” 第五章 会变得不幸 “这个时代本身，就像炼金术一样，狂暴，野蛮，凶虐。”绍克街一号的天台上，华兹上校嘴上叼着烟，看着夜色中如明珠般闪耀的纳契敦中城，“无论是在远方还是在眼前，都有人正在流血、哭泣和死去，可看看这片灯光吧，真是漂亮。” “小人物还是别去关心这些大问题了，咱们只要把分内的工作干好，就一切都好。”亚德里安·乌瑟尔是大警察厅特殊行动部下安保指挥组的组长，航空警务组是他下面的分管单位，所以这次事件他是主要责任人之一。 “我们中出了叛徒。”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忽然说道，这次的行动非常机密，参与的人员都是单纯听从调遣，实际的知情者只有寥寥数人而已。他说这话不是在试探和自己一起长大发小，是真的希望对方能帮他分析，“对方不仅仅知道我们的路线，甚至连保险措施都一清二楚，否则不可能提前针对麻痹毒剂进行防备。” “我们中当然出了叛徒，然而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找到出卖了王国利益的人，而是把东西追回来。那玩意儿你多少应该有些了解，一旦被高地人掌握并利用起来，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亚德里安·乌瑟尔叹了一口气。 在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之前，别人不可能来顶这口锅，所以他还会继续呆在组长的位置上，可等到事情有定论了，无论结果如何他的下场都不会太好。戴罪立功？他很清楚，在王国真正的高层那里，从来都没有这个选项。 “追，怎么追，谁去追？”双方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和立场就会不同，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并非不想把东西追回来，他只是比好友更清楚其中的难度，“以那头龙鲸的速度，这时候只怕已经绕过博得角回到北海去了。” “我倒跟你有些不一样的看法，高地人未必就把东西弄回了他们的山洞里，芙洛卡共和国此次必然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而能让他们配合，没有足够的利益是做不到的。”亚德里安·乌瑟尔从未离开过暖风岛，却是个具有国际视野的人。 “无论高地人把东西带回了山洞，还是送去了白露城，我们想要再弄回来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上面的大人物们肯定也都知道这一点，所以现在只是让我们调查，没有让我们行动。”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吐出一个烟圈。 “是让我调查，你是等着被调查的那个。”亚德里安·乌瑟尔无奈地纠正道。说话间，他胸口挂着的一个黑色方形装置亮了一下，接着振动起来。这是个无线通话器，能连接上信号的范围不远，离开中继装置两百米就等于是砖方块了，应该是这栋建筑里有人在联系他，“喂，我就是，好，马上就来。” “怎么，调查有新进展了？”弗洛伊德·戈登·华兹问道。 “暂时还没有，是别的事情需要处理。走吧老伙计，跟我下去，有些事情需要你在场做个见证。”随着两人的离开，屋顶的天台又归于寂静。进入电梯后亚德里安·乌瑟尔歪了歪头，“从刚才见面时起，你就一直在把玩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的手上有一只银光潋滟的小鱼，宛若活物一般在他指尖翻转游动，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把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上随手捡的，觉得好玩就留着了。” 绍克街一号的建筑地上有六层楼，地下还有三层楼，不仅有自己的拘留设施，还有刑讯室和执行室。军部对情报工作并不重视，现在一直都是刑部负责的，而刑部手里的资源有限，就把很多设施放在了这里图个方便省钱。 戴着费多拉帽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坐在刑讯室的铁凳子上，虽然没有人来给他用刑，但在如此压抑的环境里，承受的心理压力肯定比在楼上的大厅里大得多。 “先生，你要找的人我们已经帮你找来了，所以……”刑讯室的铁门被打开，负责审问的审讯官刚想走进去，就被人一把按在肩膀上，动弹不得地站在了原地。 “让我的英雄清净一会儿吧。”身穿藏蓝色军礼服，肩膀上有一颗闪耀金星的男人越过审讯官走进了刑讯室，他是国立陆军第四大队的大队长，加图索·霍尼韦尔少将，“陆军上尉维克多·康宁汉姆，我们来接你回去了。” “我不是英雄，只是个拿枪的施勒人。”因为隔着防毒面具，康宁汉姆上尉的声音显得非常沉闷。 “少将阁下，我们不能任由您把人带走，他是这次飞艇事件中的重要嫌疑……重要证人。”情报组的组长满头大汗，面对一位陆军少将，他的小小官职完全不够看，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军部的权力大到离谱，理论上他们大警察厅的总监督，也只是和陆军中将平级。 本来听这位自报家门，说是国立陆军的上尉军官，必须有上官在场才会开口，情报组的人没多想就通知军部了。他们这边想的是上面的人来了这家伙肯定会开口，军令如山放在哪里都是铁律，可万万没想到来的会是一个少将，而且直接就要把人提走，根本不准备配合他们的调查。 “这是军部的命令，需要我给你出具正式文件吗？”加图索·霍尼韦尔不满地问道。 “当然不是，可我们这边没有接到通知，没办法自作主张。”兹事体大，上头已经下了死命令严查一切可疑的人，如果事后出了问题谁都兜不住，现在答应了最后背黑锅的人肯定就是他了。 “霍尼韦尔少将，你们还是这样的不讲理。”弗洛伊德·戈登·华兹也来到了地下的刑讯室，“这些绍克街的警官们都是照章办事，你这样做不合适吧。” “见到自己的上官，连礼都不知道敬，这就是华兹元帅对你的教育吗，杂鱼？”国立陆军尾大不掉，王立陆军是专门建来制衡他们和军部权臣的，双方的关系势同水火，谁都看不上谁。 “斗嘴没有意义，军部不会不清楚这次的事件有多严重，在这个时候捣乱，只怕瓜田李下，容易惹人遐想。”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可不是单纯的武夫，他出生在武勋之家，从小就要跟同辈勾心斗角夺取资源，扣帽子泼脏水玩得很熟练。 求救的通讯就是情报组的组长拨出去的，现在终于等到了救兵他总算硬气了一些，“没错，而且你们怎么能确定他的真实身份？这位上尉一直戴着防毒面具，如果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话，怎么会如此遮遮掩掩！” “混账，你这是在侮辱王国军人的精神和人格，在质疑军部的决策！”别的事情加图索·霍尼韦尔可以无视，但这种事情他不能忍，若非有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在一旁看着，他当场就要发飙了。 “都是为了王国办事而已，少将阁下不要恐吓我。”情报组长被吓得退了一步，却还是硬梗着脖子。有王立陆军的上校中队长在场当证人，以后出了事他就有话可说了，如果只有两方的人知情，最后各执一词很难划分责任。 “我在前线受了严重的烧伤，皮肤暂时没办法接触空气，不过既然你们执意要确认身份，也行。”维克托·康宁汉姆抬起手，抓住自己的防毒面具，缓缓向下拉了一点。 随着这位陆军上尉手上的动作，所有站在前方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被烧灼后的肌肉暴露在外，似乎还有黄色的液体向外渗出，唯独眼睛和口鼻处的情况略好一些，可以推断出他受伤的时候是戴了防具的。 “这是我的编号。”把面具戴回去之后，维克托·康宁汉姆又捋起了袖子，小臂上有一排数字和字母混编的号码。普通的士兵和基层士官只有狗牌，但尉官及以上的军官就会被纹上识别码，因为使用的炼金墨水为军部独家研制，基本没有伪造的可能，这样可以有效防止战役过后收拢队伍时被地方奸细混进来。 “你就是雷击木要塞攻防战中带队冲阵，顶着火焰喷射器的伤害炸毁敌方碉堡的那位烈焰行者维克多？非常抱歉，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刚从巴布尔的一线战场下来，对前方的事情非常了解，他确实有傲气，也确实看不上国立陆军的所谓袍泽，但对这样的勇士还是很服气的。 “也请原谅我的无礼，王国的英雄。”情报组的组长见王立陆军的上校都低头了，连忙跟着一起道歉，他脱下帽子弯腰鞠躬，把姿态放得更低。 “康宁汉姆上尉这次返回纳契敦，是接受深度治疗并接受军部授勋的，现在他可以走了吗？”霍尼韦尔少将狠狠地瞪了刻意压低自己存在感的亚德里安·乌瑟尔一眼。 “当然。”如果是参加过雷击木要塞攻防战的一线军官，还因为烧伤而在战地医院住了一段时间，那么就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高地人，更别说参与到飞艇事件中了，亚德里安·乌瑟尔当即做主，给这位上尉放行。 加图索·霍尼韦尔这次带了副官和警卫，开了两辆车过来，把贴身警卫赶到后面那辆车上之后，邀请维克托·康宁汉姆一起乘坐他的车。等到车子驶离绍克街之后，他打破了车内的沉默，“康宁汉姆上尉，我们很遗憾，但有些事情是没法挽回的，我们只能向前看，这样才能避免更多类似的悲剧发生。” 维克托·康宁汉姆始终低着头没有出声，也不知道他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与此同时，乔斯托克父子俩才刚离开绍克街不久，正挤在狭窄的出租车后座上对着窗外陌生的街景发呆。置于他们为什么发呆，看看前排的出租车司机就知道了。 长得五大三粗还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很恼火，把出租车公司发的平顶帽拿在手上，猛砸面前的方向盘，“布拉迪·玛丽，纳契敦可真是个见鬼的好地方，处处都可以停下来欣赏几个小时的美景，比如双子塔桥，比如邮政码头，比如雄狮广场，还有他二娘舅的二十六号大街路中央！” “司机先生，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生气，我们又不赶时间。”乔伊尔·乔斯托克先施施然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接着用地道的纳契敦本地腔调从容不迫地说道。 “你们这样衣着得体的上流老爷是不用赶时间，但我还着急去拉别的生意，家里的恶婆娘什么都不干，还有四个嗷嗷叫的小崽子张嘴等吃饭，你帮我养着他们么？”出租车司机听完之后，变得比刚才更暴躁了，“前面的猪脑袋，动啊，这里是你家后院的停车场吗？” 父子俩来到水晶宫大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时间似乎不算长，但考虑到这里距离绍克街只有两公里多一点，其实走过来更快一些。 “先生，很抱歉，我们的预约客人名单上没有您的名字。”酒店的装潢富丽堂皇，前台的小姐也长得很漂亮，来往的宾客也各个穿得非常讲究，不过办理签入的时候对方给的回复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 “怎么可能呢，是我们公司的人前天晚上用电报预约的，并且已经汇付了一晚的房费。”乔伊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是出发之前从公司的财务那边拿的，“看，这不是你们酒店吗？” “先生，您这是水晶地大酒店，我们是水晶宫大酒店，这里少了一个字母。”酒店的前台微笑着指了一下卡片上的名字，由于只差了一个字母，并且印刷得还非常相似，所以确实有不少人误把两家混为一谈。 “呃，这个水晶地大酒店在什么地方？”乔伊尔尴尬地瞥了儿子一眼。 “您出了门之后左拐，遇到的第一个路口往南，再走两百米就到了……”酒店前台并没有因为这两位不是自家酒店的客人就区别对待，说话还是轻声细语面带微笑。 “还好，不是很远。”乔伊尔·乔斯托克有些庆幸，经过这漫长的一天，他都快累瘫了。 “就到了城市轻轨水晶宫花园站，上车之后往大竞技场方向坐十一站下车，水晶地大酒店就在那边的轻轨站正对面，很容易找的。”前台小姐继续补充道。 “小子，以后离会计远点，会变得不幸。” 第六章 我还要补觉 乔伊尔·乔斯托克只是喜欢占公司的便宜，并不是口袋里真的没钱可花，都已经这个点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末班轻轨，他觉得干脆就在这定个房间算了，“你们这里还有空房间么？” “当然是有的，不过盗火日快到了，纳契敦的访客很多，今天包括未来几天都只剩下豪华套间还有空的，配置一个客厅两个卧室两个卫生间和一个独立阳台，每天房费为六个银元，其中包涵了早餐和图书馆借书服务，”前台小姐还是保持着同样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客人要定房就特别热情，“确定要入住的话我这就帮您办理手续。” 莱恩联合王国的货币是金本位，同时发行铜质和银质两种辅币，十个铜币等于一个铜元，十个铜元等于一个银币，以此类推都是十进制兑换。六个银元相当于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薪水了，但水晶宫大酒店是纳契敦乃至整个莱恩联合王国最好的酒店，所以这个价格并不算太离谱。 “行吧，开一间套房，续定到盗火日当天中午。”乔伊尔非常豪爽地点头了。 “没这个必要吧，今天晚上不想跑来跑去奢侈一下就算了，明天重新找一家酒店不好么？”距离盗火日还有四天，五晚住下来三十个银元就没了，这都能买一大堆炼金材料了，乔尼觉得在这里住一晚就行了，没必要连着住。 “老子打……干了一辈子活，就不能享受享受吗？”乔伊尔·乔斯托克在儿子身上从来都很舍得花钱，供养出一个正牌炼金士需要投入的资源，普通家庭大概连想都不敢想，“小姐，这是我们的父子俩的身份证明。” 莱恩联合王国有两种居民身份证件，一种是羊皮封面纸质内页的平民证件，一种是珍珠皮封面黄铜内页的贵族证件。乔斯托克父子俩虽然没有爵位，但持有的都是第二种贵族证件，递出去的时候一直保持职业假笑的前台小姐脸上表情一下子真诚了许多，“好的，请两位稍等，您需要先预支两晚的房费，剩下的退房时结清就可以，请问您想用什么方式支付？” “就用这个吧。”乔伊尔掏出钱包，抽了两张印有数字一的金券出来，这并非官方发行的货币，而是莱恩信用银行的金币兑换券，因为在全世界的任何一家分行都可以无损兑换出一枚金币，所以这玩意儿在莱恩联合王国内部几乎可以视为纸钞来使用。 “找您八银元，身份证件和钥匙也请收好，待会儿会有专门的客房管家为您引路，祝两位在本酒店玩得愉快，住得舒心。”前台小姐验证过金券的真伪后，将东西放在了一个垫了天鹅绒的托盘上，恭敬地双手递过去，然后按了一下桌边的按钮。 很快就有一位身穿笔挺燕尾服，系着黑领结，胳膊上搭着一块白色毛巾的客房管家快步走来，鞠躬后做起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弗雷德·比格，老爷少爷可以称呼我雷德，很荣幸能为您服务。” 跟在官家身后的门童则很有眼力劲地上前帮忙拿行李，“老爷少爷，晚上好，很荣幸为您服务。” “接下来的几天，拜托您照顾了。”乔伊尔假客气地回答道。 一行四个人来到电梯间等到电梯下来，叮的一声之后乔尼看到了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男人，拥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往迎面走了出来，正是他在飞艇上曾经见过的那对疑似夫妇的男女。 双方错身而过后乔尼皱起了眉头，尽管刚才只是短短的一瞬，但他很确定那个男人跟自己有过目光接触，对方却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似地直接走了。 这很不对劲，并不是乔尼自恋，而是他对自己的脸有着正确的认知，即便陌生人碰上了也会忍不住多瞄两眼，何况他们曾经在飞艇上有过一面之缘。 不仅如此，通过酒店前台的话可以知道现在水晶宫大酒店只剩下豪华套房了，乔伊尔是达里奥斯电力集团的设备部主管，正常收入和不正常收入都很高，自然可以消费得起，可那两位单看穿着打扮一点都不像有钱人。别说大家都是搭乘经济舱过来的，要不是因为公司的财务只肯报销经济舱的票，他们至少也会搭乘个公务舱。 “走了，好好的发什么呆？”乔伊尔看儿子站在电梯门口不动，忍不住催了一下。 “哦，来了。”乔尼摇了摇头走进了电梯的轿厢，转头看向对着镜子偷偷整理领结，已经逐渐起范儿了的客房官家，“官家先生，请问纳契敦的晚上有什么夜生活项目吗？” “你小子刚来第一天就打听夜生活是吧？大学不是这样上的，想当年我也是到了大二才……咳咳，你还没满二十岁啊。”乔伊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道。 “少爷叫我雷德就好，不用这样客气。”电梯里的空间非常狭小，客房管家只能微微欠身，“马上就是盗火日了，纳契敦的本就丰富的夜生活在一年中的这个时候总会变得更加精彩。” “如果想简单吃点宵夜可以去坦姆兹河畔的鱼灯夜市，如果想喝酒跳舞结识朋友，就去银海大街的茉莉夜总会，当然了，您这样的贵族肯定对歌剧和音乐会更感兴趣，雄狮广场周边汇聚了王国最好的剧院和音乐厅，置于……” “我们虽然是从寒风岛过来的，但对纳契敦非常了解，就不劳您介绍了。”乔伊尔赶紧打断了这个老头的话，生怕等下就会从对方的嘴里听到苏豪大街之类的名字，他的小乔尼最近几年好好把心思放在炼金术上就行了，花花世界等他事业有成了再去体验不迟。 从电梯出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敞的走廊，看过去总共只有四扇门，也就是说这一层只有四套客房而已，在走廊尽头有一个专属的服务台，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服务人员在这里值班，等候套房的贵宾差遣。 “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了，这是小费。”乔伊尔将一枚银币弹出，落在门童的手里，对于客房管家他却没有给钱，每个行当都有独特的潜规则，给官家小费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一枚银币相当于一百枚铜币，在纳契敦的街边可以买到一百份炸薯条或者两百个白面包，对于酒店门童来说已经是巨款了，何况他做的只是把两个行李箱拉进电梯，再从电梯里拉到房间门口罢了。 官家确实不会接受金钱馈赠，但对于出手阔绰的客人肯定更有好感一些，这是人之常情，“玄关、客厅和卧室的床头都有控制呼叫铃铛的按钮，无论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呼叫我为您服务。如果有特别贵重的物品，建议您存入房间内的保险柜，或者放入我们底下的保险库，这项服务对套房的客人是免费的。” “好的，知道了。”乔伊尔挥了挥手，便用钥匙打开房门带着儿子走了进去。 “贵确实有贵的道理，套房的装潢肯定花了不少心思，而且光是这夜景就对得起六个银元一晚的房价。”走进客厅的瞬间，乔尼就被落地窗或者说窗外的景色吸引了，在寒风岛可见不到这样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 只是隔了一道海峡，两边的理念却有着天壤之别，斯托克王国上上下下都很务实，将这种拿灯光当装饰的行为视为可耻的浪费。现任国王安东尼奥·康斯托克，恨不能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基础设施建设和前沿技术开发上，连自己的宫殿都抵押给银行贷款了。 乔伊尔对窗外的景色兴致缺缺，大学时代的那五年里，他已经看腻了这样的画面，莱恩理工大学在建在奇尔滕山上，视野比建在市中心的酒店好多了，“早点睡吧，我先去电报局发一封电报回去，耽误了这么久你母亲应该担心了。” 莱恩联合王国的电报局是全天营业的，就是为了方便那些有急事的人，乔伊尔本可以不用这么急，但他来之前跟妻子说好了，抵达目的地之后会发一封电报回去报个平安。一切顺利的话下午五点他就应该拍出这份电报了，可谁承想遇上劫飞艇的，还被带到绍克街干坐了三个小时。 “去吧，我洗个澡就睡了。”乔尼选了小的那个房间，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他带的只有简单的换身衣服和一些炼金实验的记录，幸好酒店提供了睡袍和浴袍，就挂在浴室门口的衣架上。 这一天，不，这一个下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乔尼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已知的信息，最好分析出事情的大致脉络。虽然他讨厌麻烦，但更讨厌麻烦找上门时毫无准备的被动，那样的感觉会让他陷入抓狂的状态。 首先，那一队王立陆军的军人应该是刻意搭乘这趟航班的，因为他们携带的装备太齐全了，不像是回纳契敦述职，倒像是要去哪里执行军务。其次是飞艇上的东西，需要这样强大的力量保卫，也值得高地人大费周章地来抢，应该是很了不得的炼金装置，莱恩每天都有新技术进入试验阶段，这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高地人在莱恩的上层有很深的内应，否则这样的绝密行动他们不可能知晓，更别说做如此详细的针对了。再者就是劫匪其实并非一伙儿的，而是两伙人，长毛彼得的行事风格和那些草菅人命的悍匪有很强的割裂感，使用的武器也不一样，所以很可能只有借助滑翔翼逃走的那四个人是高地人，其他的属于别的势力…… 躺在浴缸里回想着纷杂的信息，乔尼很快就睡着了，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最终还是被疲倦压倒，合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被变冷的水冻得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城市已经完全陷入黑暗，连路灯都被熄灭了。乔尼擦干身体走出浴室，看了一眼客厅里放着的座钟，此时是凌晨三点多了，然而他的父亲还没回来，行李箱放在原处动都没动过。 “两个小时过去了，不至于是迷路了吧？”乔尼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倒了床上，他并不担心父亲的安危，那个人不管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这个时候恐怕正在哪个酒吧里快活。 早上七点出头，乔尼朦朦胧胧地听到了外面有声音，他披着睡袍来到客厅，发现父亲正拿着一杯红茶翻看报纸，“不会吧，你起来得居然比我还早？” “人到中年，觉就是少。”乔伊尔点了点头。 “好吧，等我洗漱一下就去四神广场。”过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计划好了，趁着奥尼司大学开学之前的这几天，父子俩好好游览一下纳契敦。乔尼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修习炼金术，别的孩子缠着父母的年纪，他几乎都是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度过的，所以对这次的“亲子活动”还挺期待的。 “你自己去吧，我还要补觉……啊，我还有事。”乔伊尔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你该不会是刚回来吧？”乔尼就说这人怎么会起得比自己还早，敢情是压根就还没睡，肯定是在外面玩乐到现在。他走近了之后抽动了一下鼻子却什么都没闻到，既没有刺鼻的烟酒味也没有女人的脂粉味，这问题可就大了，“你凌晨在外面干什么了，心虚到往身上洒除味粉？” “没干啥，就是吃了点烧烤，油烟和香料的味道有点大就洒了点除味粉。”乔伊尔说话的时候全程盯着手上的报纸，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一看就很有鬼的样子，“可千万别告诉你母亲，被她知道又要疑神疑鬼了。” “我还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回去呢，说不定到时候早就忘记这一茬了。”乔尼翻了个白眼。 “忘了好，忘了好，呸，好烫。”乔伊尔拿起红茶嘬了一口，结果被烫得差点跳起来。 第七章 可再不可三 早餐的时间是九点到十点半，乔尼十点钟差一刻来到位于二层的自助餐厅时，发现里面的客人已经非常多了，两侧的座位几乎都被占满，可见昨晚酒店的前台小姐并没有说谎，普通客房大概率是真的已经被订光了。 “乔斯托克少爷，您请往这边走，靠窗的区域是套房客人专享，可以在品鉴暖风岛美食的同时欣赏坦姆兹河上的晨雾笼罩双子塔桥和二十四号大道的美景。”乔尼刚挑好自己的早餐，就有服务人员引导他走向临街的一排座位。 “谢谢。”乔尼点了点头，特意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 这排座位的视野非常好，同时人也比较少，但普通客房的客人没有一个过来坐的，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自己坐过去很快就会被礼貌地“请”离。这是一个由国王统治的国家，存在阶级上的差异是理所当然的，人们也对就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从很小的时候起，乔尼就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炼金术的学习当中，如此悠闲地看着风景吃早餐好像还是第一次，这反倒弄得他有些无所适从。出于习惯，他开始观察四周形形色色的人，注意到靠入口出的桌边有个男人放下了刀子，用右手拿起了叉子将切好的香肠片送进嘴里，而他对面的那个人也是一样的动作。 “人们为什么要庆祝盗火日呢？”就在乔尼不远处的桌子上，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饭，小男孩接过母亲递来的面包，然后瞪大了天真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画面十分温馨。 “因为盗圣斯高特·李先生在两百多年前从四神的神殿里为我们盗来炼金之火，开启了大炼金时代，让我们过上了更为富足和便利的生活。”孩子的父亲耐心地解释道。 “可学校的老师说过，盗窃是不好的行为，如果被虾皮们抓住了会被打断手的，而且交不出保释金还要去坐牢。”男孩的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四五岁的光景，没想到懂得还挺多。 “见鬼，你们老师怎么还跟小孩子说这些啊？”孩子的父亲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围，在纳契敦有不少盗圣的死忠，毕竟莱恩大学的前身莱恩炼金学院就是由他一手创立，很多如今占据高位的炼金士都是从那儿出来的。 “盗窃确实不好，但盗圣斯高特是为了黎民众生才这样做的，他的行径，不，我是说壮举，深深地感动了四神，不仅得到了祂们的原谅，还得到了他们的褒扬，事迹得以铭刻在四方碑下的底座上。”孩子的母亲及时地解释道。 “可宗国的璃族人不是七百多年前就已经掌握了炼金术吗，他们的炼金之火是从哪里来的？”小孩子就是这样，总是有很多问题，并且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嗯，我们待会儿还要去银海大街看演出，再不回房间收拾一下就来不及了。”孩子的父亲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孩子的嘴，让他暂时发不出声音来，孩子的母亲无奈地站起来，却没有任何要反驳丈夫的意思，拿了一个苹果塞进口袋里。 “我还没吃饱呢……”小孩子被抱走的时候还盯着桌上的盘子，像个小猪似地不断挣扎。 “中午给你买牛排和薯条，面包和鸡蛋有什么好吃的。”孩子的父亲安慰道。 对于乔尼来说，一段小插曲显然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吃完早餐之后坐着看了一会儿风景，觉得走几步路?不会胃下垂了，就出发前往四神广场。虽然他接下来很可能要在纳契敦呆满五年，但这五年里肯定会以学习和实验为主，真正能放松心情游玩的，可能也就这几天而已。 四神广场位于整个纳契敦最中心的位置，实际上是四个广场的统称，并非一个单独的广场。乔尼从出租车上下来之后，立刻就被那四座雄伟的圣堂吸引了目光，此前他也曾多次见过这些建筑，但纸上的图画和照片哪有实景来得震撼。 位于北边的是同谐圣堂，供奉的是“至高无上的纳古尔”，位于东边的是格物圣堂，供奉的是“至察无徒的简契尔”，位于西边的是升腾圣堂，供奉的是“至强无敌的康涅尔”，位于南边的是纯美圣堂，供奉的是“至臻无暇的赛瑞尔”。 四座圣堂的建筑风格各有特色，但背靠着背连成一片，又形成了和谐的统一，只是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一众玄奥的美感。圣堂各自的正面都有一块广场，合在一起让这些圣堂在视觉上像是湖泊中的一座石岛。 此时广场上嘭嘭嘭的声音不绝于耳，都是游客架着相机在拍照留念，要是有人开枪的话应该会被完美地掩盖掉声音，乔尼不禁恶趣味地想到。 “先生，要来拍一张照片么，一刻即是永久。” “，超好吃的嘞，不甜不要钱。” “手工挂坠，拒绝机魂，二八少女素手编制。” 整个广场上到处都是人，游客多做生意的小商贩自然也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盗火日快到了才这么热闹。乔尼的年纪并不大，但他的心理状态却很老成，对这些玩意儿一点都不感兴趣，就目不斜视地直奔格物圣堂。 他今天是来游览圣堂的，那就真的只是游览圣堂，不会被别的吸引注意力。 修习炼金术之初，最重要的确实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到了一定程度后考验的却是“信仰”。这里的信仰并非盲目的迷信，以及没有理智的崇拜，而是对某一条道路的认可和追寻，四神代表的就是四条道路。 同谐炼金术主要是融合方面的，核心思想是万事万物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皆可共存亦可共荣；格物炼金术主要是枸装方面的，研究一切现象背后的道理，认为问题的背后都有至少一个解；升腾炼金术主要是强化方面的，追求绝对的强大和绝对的自我，把一切都视作可以利用的资源；纯美炼金术则主要是感官方面，坚信认知先于存在，将人的主观精神看作世上一切事物产生的根源和基础。 乔尼在觉醒了炼成力后注册为正式炼金士，档案中他是简契尔的信徒，走的是格物炼金术的路子，否则约翰·波哥奇这个格物炼金大师也不可能特意邀请他来纳契敦上学了。然而在内心深处，他更加认同赛瑞尔的理念，只不过一直没表现出来过罢了。 四座圣堂都是一样，只有一小部分区域会向公众开放，可即便这样乔尼也花了好几个小时去游览，无论是格物圣堂里精妙的机械装置，还是纯美圣堂里繁多的艺术藏品，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同谐圣堂里的瓶瓶罐罐和升腾圣堂里的武器架子也很壮观，但相比之下还是差了点意思，也许是他不能共情吧。 为了在一下午的时间之内参观完四大圣堂，乔尼连午饭都来得及去没吃，这时候肚子已经饿扁了。原本他打算先回酒店去叫上父亲一起，在出去找家餐厅吃点特色美食，但看了看时间估计那位已经自己吃过了，于是就没有返回酒店，而是准备在附近找个馆子先弄点吃的垫一下。 “年轻的帅哥，我们又见面了。”乔尼穿过纯美圣堂前的广场来到商业街，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女生在耳畔响起，他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便转过了头，然后就看到曾经在飞艇上和酒店里都见过一次面的大肚子女人在朝自己微笑。 “您好，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接连三次碰到，要么是一方在跟踪另一方，要么就是特别有缘。乔尼更倾向于是第二种情况，首先排除他跟踪对方的可能性，而反过来是对方跟踪自己的话，肯定不会主动打招呼。 女人站在一个卖手工艺小饰品的摊子前，看模样之前应该是在挑选饰品，偶然见到了乔尼才主动打招呼的。虽然她身上穿着简单且宽松的红色长裙，还挺着夸张的大肚子，但身上依然有种健康的美，让人忍不住亲近，“我叫安妮·维拉，小帅哥叫什么名字？” “我叫乔尼·乔斯托克，朋友们都叫我……”乔尼张了张嘴，却没有念出后面的那个昵称，“小帅哥什么的就算了，我顶多也就是普普通通吧。” “哈哈，没想到你还挺会说笑话……你可以叫我安妮。”女人留了一个偏马尾，说话的时候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脸上笑靥如花，“我们还真是有缘分，能在这么大的城市里接连遇上。” “确实有缘，您的丈夫呢？”对方一看就比自己年长，乔尼出于礼貌用的是尊称，并没有因为自己是贵族就用鼻孔看人，随着同谐炼金术的发展壮大，人人平等的理念也跟着流传开了。 “丈夫？哦，他正在那边的咖啡馆和人谈生意，估计过一会儿就会过来吧。”安妮看向了商业街中段的一家咖啡馆，那家店的外面摆放着好几张桌子，每一张桌子前都有客人，隔着黑压压的人群肯定是找不着特定目标的。 “原来你们到纳契敦来是为了做生意，就说嘛，听你的口音不像是莱恩的居民。”乔尼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寒风岛，不过就像银行的点钞员不需要了解所有的假币一样，只要知道真币是什么质感，自然能区分出假币，他作为贵族家庭长大的纯血施勒人，对施勒语无疑拥有着“最终解释权”。 “是的，我是苏鲁人。”安妮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道。 苏鲁人严格意义上讲其实也是施勒人，只不过在两百多年前的炼金之战中为躲避战祸逃离了达曼提斯大陆，乘船去往了当时刚被发现不久的苏鲁大陆。两百年的时间足以让语言往不同的方向演化了，所以苏鲁人会说施勒语，却又和施勒人说的施勒语有所不同。 “跨大陆航行可没有飞艇坐，以您这样的情况硬是在海上颠簸一个多月过来，究竟什么生意这么重要？”苏鲁大陆和达曼提斯大陆之间隔着无尽海，虽然不像包围暖风岛的风暴海那样狂暴，可过于广阔的海域让航程拉得极长，而大海上每多漂一天就多一分风险。 “喂，小子，不该知道的事情别瞎打听！”那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出现了，一把抓住女人的肩膀，用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乔尼，“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是来观光逛广场的。”乔尼挑了一下眉毛。 “你最好是！”男人用警告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乔尼一下，然后揽着安妮·维拉将她强行拖走了。 原本只是有所猜测，但这小乔尼无比确定这个男人是真的有问题，而且看这两个人的神态，他们未必就是夫妻。他确实很怕麻烦，但这个叫安妮·维拉的女人给他的感觉还不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 快到晚饭的时间了，这个旅游胜地旁边的小巷里挤满了人，但跟踪对于一个炼金士来说从来都不是难事，乔尼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留了一个自己制造出来的小玩意儿，尽管距离一远就没法控制了，但仅仅感知并不是问题，只要直线距离没有没一下子拉开二十米以上，他都不会跟丢。 走了五分钟，进入另一条小巷后，乔尼看到男人带着安妮进了一家炼金药剂店，然后位置就没变化过了。他没有冒冒失失地跟进去，就在外面等着，不过两分钟后他惊讶地发现又看到了“熟人”。 早上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曾经有过两个人男人引起了乔尼的注意，他们用刀子将香肠切碎之后又把刀子放下了，右手拿叉子查起食物往嘴里送。施勒人不会这么干，因为从小就会被教育这样做是不符合餐桌礼仪的，只有苏鲁人会右手持刀再换叉子。 安妮·维拉，就是一个苏鲁人。 第八章 状态强化剂 苏鲁大陆上的施勒人很多，如今每年都有不少人前往新大陆去寻找传说中的宝藏，但是达曼提斯大陆上的苏鲁人却很少，因为穿越无尽海的船票实在贵得吓人。 为了博取一份虚无缥缈的前程，去苏鲁的人大多是砸锅卖铁押上全部身家，才获得了一张前往新大陆的船票，想再回来得在那边混得非常好才行，可混得好的为什么还要回来？两拨苏鲁人在万里之外的纳契敦相遇，一前一后进入偏僻小巷中生意惨淡的炼金药剂店，要说只是单纯的巧合，乔尼可不信。 炼金药剂店的内部冷冷清清，和外面巷子里热闹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只要看看里面的货架就知道原因了，架子上除了止咳水就是宁神水，就只有一些干巴巴的难以名状的炼金材料，无论是游客还是本地人肯定都不会感兴趣。 “先生，女士，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长长的木质柜台后面站着一个棕色头发的中年男人，白衬衫外面套着件西装背心，不太像是炼金药剂店的店员，像酒吧里的调酒师更多一些。 “我这两天觉得眼睛不舒服，忽然就看不清东西了，你们这里有什么药剂可以治疗吗？”男人盯着眼前的店员，也不知道是熬夜过度还是结膜炎，能看到他的眼白部分有明显的血丝。 “看不清东西，应该去对面的眼镜店才对。”店员的态度很冷淡，说话时眼睛似乎看着客人，又似乎看着门外。 “听不明白吗，我说眼睛不舒服，既不是近视也不是老花。朋友推荐了你们这家店，说有治疗眼疾的特效药，所以我特意走了很远找过来的。”男人继续说道。 “抱歉了，我们这里没有治疗眼疾的药剂，倒是有治疗失眠的药剂，或许这种药剂会更适合您。”店员摊开手。 “嗯……那也不错，可以拿出来给我看看吗？”男人居然点了点头。 “那种药剂需要避光保存，如果您真的感兴趣，可以和我去后面的仓库里看看货。”店员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忽然就变得热情了起来。 “好，前面带路。”男人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店铺的柜台后面确实是一间仓库，但里面空得连老鼠都懒得光顾，架子上除了灰尘就只有蜘蛛网了。店员示意男人先进去，然后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杰克·勒夫先生对吗？老板交代过您今天会过来，我还以为你会来得更早一些呢。” “问路花了一些时间，这犄角旮旯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杰克·勒夫耸了耸肩，靠在仓库的墙壁上掏出烟盒，抽了一支细长的卷烟出来，不过只是叼在嘴上却没点燃，“怎么样，你的老板有交代过要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来么？” 店员没有接话，从货架的最下面拉出一口灰扑扑的箱子，因为这地方光线严重不足，就算有小偷溜进来了，只怕也注意不到那里其实还有东西，“看一下吧，冷血融合剂改进型，只要一支就能大大增加鳞甲类同谐的成功率。” “哼，改进型？你们还真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了是么，我虽然没有觉醒出炼成力，却也在一位大师的门下当了整整十年的炼金学徒。”杰克·勒夫拿起箱子里的试管晃动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不屑的表情。 炼金士只是所有炼金术使用者的统称，实际上炼金士之间有着非常严格的等级划分。 没有觉醒炼成力之前，无论理论知识多么扎实都只能被称作炼金学徒；觉醒炼成力并且可以自主完成炼金术式之后，才能成为正牌的注册炼金师；如果将某一类炼金术式掌握到了纯熟的地步还能开发出新的炼金成果，则会被尊称一声炼金大师；等到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理论创立了新的流派，就是公认的炼金宗师。 宗师之上的就是圣贤了，盗圣斯高特·李就是一位公认的炼金圣贤，想获得这个头衔这不仅需要广博的炼金学知识和强大的炼金术实力，还需要拥有极高的声望和影响力，当然了，最关键还是要得到四神的认可。 杰克·勒夫之前在苏鲁联邦的菲斯顿大学就读，大学期间和毕业后的五年都在柯提思·康奈尔大师手下工作，学了不少真东西。康奈尔大师不仅是同谐炼金术专家，同时还是一位声望极高的药剂师，他在这样一位大拿的炼金实验室里工作十年，眼力绝对是不差的。 “勒夫先生，控制成本也是一种改进，这一点你同意吗？”炼金药剂的制造难度本来就高，而好的药剂需要用到的材料普遍都很珍贵，所以能控制好成本绝对是必要的。 “我很同意，但能拿出来交换的就不多了，二十支鹰眼药剂加十支锐眼药剂。”杰克·勒夫出价道。 “不，只得到这个数我待会儿肯定没法和老板交差，三十支鹰眼妖姬和二十支锐眼药剂，这个价才比较合适。”店员摇了摇头，表示无法接受。 “你搞错了一件事，现在这些药剂并不只是单纯的药剂，它们还代表着爆点决斗的胜负手，我还以为昨天晚上你们应该就已经明白这一点了。”锐眼药剂和鹰眼药剂都是状态药剂，根据使用者体质的不同只能持续一到两分钟，最长也不会超过三分钟，所以哪怕它们的功效十分强大，能应用的场景也很有限，不过地下决斗场恰恰就是它们最好的舞台。 杰克·勒夫在纳契敦人生地不熟，他相信的只有自己，如果直接把那些药剂卖掉，只怕不出两天就会横死街头。他想要自保就必须获取足够的力量，虽然没有觉醒炼成力，但普通人也可以使用炼金装置，或者接受炼金改造，只是隐患比较大而已。 “让我们真诚一些吧，二十五支鹰眼药剂，十五支锐眼药剂，这东西就是你的了。”店员拍了拍桌子。 “好吧……”虽然现在是卖家说了算，整个纳契敦就只有他的手里有这些药剂，但杰克·勒夫也很急迫，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和那些地下恶棍们讨价还价。 “这个女人在，那小子肯定也在，嘭！哎呦，快帮我按住这个臭娘们。”仓库外面忽然传来了粗犷的叫声以及撞击声，杰克·勒夫推开门边看到了那两个跟他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男人。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来欧文老大的地盘上撒野？”店员出于职业习惯，遇上事儿了第一时间先报自家老大的名号，但回答他的是指过来的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混蛋，从来只有我们黑吃黑，没想到这次被耗子咬了手指。杰克·勒夫，你这是在找死。” “你瞎了吗，我跟他们明显不是一伙的。”杰克·勒夫也很恼火，他就是为了躲开这些情报局的猎犬才远渡重洋来到莱恩的，没想到在纳契敦的第二天就被人家找上门来了。 “束手就擒吧，不然我们一枪打爆这个女人的脑袋！”苏鲁联邦的情报局干探，本质上和犯罪集团的打手没有区别，他们多的无非是一本工作证而已。 “哈，你们不会以为我在乎吧？”杰克·勒夫一闪身，退回了小仓库里，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了一支玻璃细管，摘掉上面的针帽露出里面的钢针，毫不犹豫地隔着裤子扎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随着药剂进入体内，随着血液回到心脏再被泵到全身的血管，他的额头上爆起了蚯蚓一般的血管，而原本只是有一些血丝的眼球彻底变成了红色。 在杰克·勒夫的感官里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并且视觉也变得敏锐了许多，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悬浮的尘埃。他先是伸手将箱子里的冷血融合剂拿起来塞进怀里，然后一矮身借助柜台的掩护从仓库里钻了出来，靴子里抽出一把爪刀，直取靠得近一些的那个干探。 枪声接连响起却丝毫不能阻挡杰克·勒夫的步伐，他不需要躲避子弹，只需要躲开枪口就行了，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在锐眼药剂的加持下他很轻松就做到了。三米多的距离，对于现在他来说几乎就是抬抬腿，子弹火药的烟尘中他探出了手中的刀，凶狠地划过了那个干探的手腕，几乎将手整个割了下来。 “啊！快干掉他。”如果是在苏鲁联邦国内，情报局的干探在行动中断了手可以立刻得到救治，在强大的炼金术面前这绝对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但身处异国他乡的莱恩，他这只手大概率是废了。 “他使用了锐眼药剂，拉开距离拖掉这一分钟。”情报局的干探追到莱恩，就是为了杰克·勒夫手里的这批药剂，他们自然清楚这两种药剂的功能和使用后的状态。 这两种药剂固然强大，但提升的主要是感官，对身体的加成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很不明显，所以只要拉开距离拖过药剂生效的时间就行了。一旦药剂失效了，炼金师还好，普通人可就难受了，身体会因为超负荷运转而陷入虚弱。 杰克·勒夫只是个炼金学徒，没有炼成力的他都没法处理炼金材料，更别说制造这种强大的药剂了，东西都是他从恩师柯提思·康奈尔大师的实验室里偷出来的，要是被情报局给抓回去，他的下场肯定生不如死，“只有两个人就想抓住我，你们还真是不知所谓。” 两个情报局的干探使用的都是火药左轮，枪声要比气动手枪响得多，四神广场这一带是大警察厅巡查最勤快的地方，立刻就有一组四个巡警靠了过来，“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举起双手走出来，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已经过去半分钟了，如果继续呆在这狭窄的药剂店里，只怕待会儿想脱身就难了，杰克·勒夫虽然很想取这两条狗的命，但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离开这里，甩手就把爪刀丢向了另外一个干探。 那个干探为了拉开距离，主动放弃了对安妮·维拉的控制，单手压制一个成年人的同时持枪作战，他还做不到这样的事情。就是这一撒手，他就被一记侧踹狠狠地蹬在了腰上，龇牙咧嘴地倒在了地上。 谁都不会将一个孕妇太当回事儿，但安妮·维拉证明了她并不只是好看而已，“下次对女人放尊重一点，而且我还挺着大肚子呢，真是冷血的混蛋。” “别废话了，快走。”杰克·勒夫抓住安妮·维拉的胳膊，带着她往后面冲了过去，刚才进入小仓库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家炼金药剂店是有后门的。 这样的店铺都是有后门的，前面是光鲜热闹的商业街巷，后面则是污水横流的狭窄暗巷，好在四通八达有多个出口，两人跑了几步就拐了出去，然后像是水滴汇入大海，消失在了游客的人流里。 乔尼见到那两个男人进去的时候忍住了没跟过去，但听到枪声的时候就准备进去看看情况了，但他没想到纳契敦的巡警居然来得那么快，为了避免被误会他只得站在人群中围观，结果没一会儿就丢失了对自己那个小玩意儿的感知。这也是件好事，虽然把人跟丢了，但能移动至少证明他们没事。 巡警只是巡警，身上配备的只有警棍和气动手枪而已，面对持有火药武器的悍匪不可能鲁莽地行动。哪怕店铺里的枪声已经停了也没敢进去，四个人只是在外围守着门口，一直等到了特别行动队的队员过来才一起进入。 “店内有两个伤者，其中一个断了手，一个被刀插中了腿，先放急救小组的人进来处理伤口，具体情况带回去审问了就知道。”发现店铺内的只有三个人，枪械也没子弹了的时候，特别行动队的队长也松了一口气，他们是比普通的巡警装备更好实力更猛，但也不想平白无故地遭遇危险。 第九章 不是找乐子 声音的本质是波，而炼成力可以有效承载任何形式的振动，乔尼偷偷放在杰克·勒夫身上的那个小小的装置，就有隔空传递声音的能力。虽然隔得较远没有听清楚所有的对话，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词语，锐眼药剂、鹰眼药剂还有爆点俱乐部。 顺手抢走了什么欧文老大的融合剂，还被苏鲁情报局的探员隔着大洋找上门，安妮·维拉和杰克·勒夫大概肯定会找地方躲起来。乔尼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线索去找他们，但这个爆点俱乐部，有机会他还是想去见识一下的。 “你不会一直睡到现在吧？”乔尼回到酒店的房间，发现父亲身上披着浴袍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整个套间里都弥漫着一股洗发香波的味道，像是有人刚洗过澡。 “当然不是，我已经去楼下吃过晚……午餐了，还洗了个澡。”乔伊尔将手中的报纸往茶几上一丢，可以看到他刚才一直在看的是昨天飞艇被劫持的新闻。 “我一猜你就吃过了，所以我也在外面吃了晚餐才会来的。”乔尼顺手把那份报纸拿了过来，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他都还没看新闻，也不知道那些无良媒体是如何报道昨天的事件的，“哼，敢这样公开唱衰莱恩，怕是背后接收了军部的指示吧。” “这年头处处烧钱，军部搞这些小动作再正常不过了。”乔伊尔已经看过那些报道了，对儿子的观点十分同意，光看那些文字描述，读者怕不是要以为高地人明天就要冲过来毁灭纳契敦了。这些带有危言耸听性质的报道是为了调动民意，好让军部在下一个季度开始时向长老会要钱，“今天在外面玩得怎么样？” “还行吧，四神的圣堂果然雄伟。”四神不同于旧时代那些虚构的神，因为祂们真实存在，所以对四大教会有着很强的约束力，不会出现凡人为了私欲编造神谕扭曲教旨的情况，这就导致了教徒和神之间保持着理性的关系，而这种理性在建筑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那你晚上还准备出去玩么？”乔伊尔问道。 “当然，没几天就开学了，现在不多逛逛，总不能毕业了之后还对纳契敦一无所知吧。”乔尼可不是单纯在游玩，他其实还在做市场调查，一个炼金士只研究不创收，哪怕坐拥金山也会很快消耗一空，炼金材料就没有一样是便宜的。 “确实应该多走一走。”乔伊尔也觉得儿子得多出去接触世界，在他的记忆里这孩子从小就没有什么社交活动，经常在实验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别说结交朋友了，十多年下来没变成自闭症他都觉得是个奇迹。 炼金学院跟普通大学不同，开学时间要晚了很多，一般的大学在九月初就开学了，而炼金学院则会在盗火日之后的第一个星期一再开学。盗火日不仅仅是个欢庆炼金之火降临的节日，它还代表着一系列的展会和交流活动，而炼金学院的老师们百分之百都是炼金士，没结束之前他们根本没时间上课教学。 乔尼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发现他头发刚干就把那套目镜给戴上了，连身上的浴袍都还没换，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套目镜才是他父亲的本体，“你又要出去鬼混了？” “什么叫鬼混，我是出去办正事，可不是为了找乐子。”乔伊尔如果只是为了送儿子来学校报到，以达里奥斯电力集团财务的性格，怎么可能给他报销飞艇的票，哪怕只是经济舱。他这次来是为了谈一批设备的采购，顺便在近期的展会上看看有没有值得注意的新技术和新装置。 “你不会又要喝个通宵吧，过几天我会在给母亲的信里提到这点的。”拍电报价格十分高昂，但是寄信一点都不贵，就是需要的时间长了一点，还有在海上漂没的风险。 “你小子，恐吓自己的亲爹是吧。”乔伊尔才不信儿子会打自己的小报告，主要这不符合他的性格，“谈生意肯定会弄到很晚，你先回来的话不用等我。” 乔尼等父亲换好一身体面的衣服离开后，他也打开了行李箱，取出了一件大衣披上。暖风岛很冷，寒风岛很暖，虽然纳契敦靠海，但因为多风的关系白天和黑夜温差很大，现在是十月份，晚上最冷已经到零下了。 “先生，请问您要去哪里？”纳契敦的城区里出租车很难拦，但水晶宫大酒店的门口全天都有出租车排队，基本上出了门就能上车，非常方便。 “送我去爆点俱乐部。”乔尼觉得这些出租车司机应该是最了解这座城市的，如果连他们都不清楚位置，那他去问其他人多半也不会得到答案。 “呃，这……”出租车司机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怎么，去不了吗？”乔尼问道。 “倒不是去不了，可那地方在河对岸，这个点过去还算方便，返程的话双子塔桥就关闭了，要绕很远的路。”坦姆兹河上当然不止一座桥，但在东城和西城之间通行最方便的肯定是双子塔桥，为了保障内河通航和一些安全上的考量，每天晚上八点半后塔桥上的桥面就会被悬索吊起，车辆就没法通行了。 “走吧。”乔尼掏出一个圆圆的硬硬的东西丢了过去。 出租车司机接在手里一看，是一枚印着咆哮狮子头的银币，立刻喜笑颜开地发动了车辆。从这里去西城港口附近的爆点俱乐部，车费正常来说也就三个铜元，现在客人付了三倍的钱，真没白费他刚才那番演技，“您坐好了，待会儿我开得慢一些，好教您欣赏坦姆兹河畔的风光。” “没想到这还是最新款的炼金炉汽车，应该很贵吧？”乔尼上车之前就注意到了，这辆车子的造型非常简洁，跟他昨天来的时候乘坐的那辆烧柴汽车不一样，没有背着黑黢黢的炉子。坐上来之后一看，内部的空间果然很宽敞，而且车子发动起来也不怎么抖。 “嗨，可不就很贵么，开车十多年攒的全部家当都用来换这辆车了，现在一家老小只能租着房子过日子，不过有了它之后可以拉高端客户，收入确实比以前高了不少。”出租车司机显然对自己的车子很满意，脸上洋溢着微笑。 烧柴的汽车可以把客人从别处拉过来，但却不能在水晶宫大酒店的门口停留，而很多类似的场所都只允许炼金炉汽车在门口等客，不然门口总是浓烟滚滚太有碍观瞻了。 炼金炉的原理非常简单，就是炼金热核的外面加一层控制功率的外壳，用它给外燃机提供热能十分稳定。这辆车就是炼金炉给闭循环活塞热气发动机供热，跟内燃机相比，这样的组合噪音小振动小无污染，唯一的问题是炼金热核造价高昂产能还低。 天色渐暗，路旁的灯都亮了起来，双子塔桥比白天更显巍峨，乔尼敏锐地察觉到对向的车比同向的车多了很多。他们这边通行无阻，而路的另一边已经开始堵了，“对面的车这么多，难道纳契敦的人大多在西边工作，这个点下班？” “哈，您有所不知，住在东城的人一个比一个有钱，他们当然都是有车的，下班回家开车堵在这里很正常。住在西城但在东城工作的人其实更多，可全都是穷鬼压根买不起车，所以这个点从东城往西边走的车也就少了。您要是去钢骨大桥上看，就会发现轻轨上的情况正好反过来，晚上坐轻轨去西边的多来东边的少。”出租车司机耐心地解释起来，可见多给了钱是有效果的。 炼金炉汽车安静又平稳，虽然司机刻意开得很慢，让乔尼欣赏坦姆兹河沿岸的风光，但他还是觉得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并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麻烦了。” “不麻烦，您来爆点俱乐部肯定是想好好玩玩，不过得提醒您一声，独自在这里游玩前往要小心一点，可别轻信了那些主动凑上来的家伙。”出租车司机出于好心提醒了一下才离开。 爆点俱乐部在港口旁边的仓库区，看模样应该是用一座大仓库改建的，此时门口停着不少车了，估计里面已经热闹起来了，就是没有窗户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站住，这里是私人会所，非会员不得进入，除非有两位以上的会员引荐。”看着就很不好惹的壮汉抬手拦住了乔尼的去路，把他拦在了外面。 乔尼有些惊讶，杰克·勒夫和安妮·维拉跟他是同一天抵达的纳契敦，应该和自己一样人生地不熟才对，既然如此他们又是如何进入这家俱乐部的？脑袋里闪过的疑问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表演，看到一辆车刚刚停下，车上走下来一位气质清冷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我确实不是会员，但我跟这位是一起的。” “杜垩登女勋爵。”站在门口的安保人员齐齐弯腰问候，拦人的壮汉应该是个队长之类的，带着与他体形和脸型极度违和的谄媚笑容迎了上去，“女士交代过今天您会赏光前来娱乐，只是没想到您还带了男伴过来。” “怎么，我不能带朋友过来玩吗？”女勋爵瞥了乔尼一眼之后动作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胳膊。 “当然不，这是女士赠送给您的筹码，祝二位今晚在这里玩得愉快。”壮汉取出一扎十片的紫色晶体放在了门口的小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女勋爵去拿，无论是交付还是兑换筹码都不能手过手，这是行业内的规矩。 乔尼微笑着上前一步，将那一叠扎好的筹码拿在手中，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劳烦女士来做的。筹码入手之后他就看到晶体内部有着繁复的花纹，同时还有一个十分显眼的数字五。 “替我谢过女士。”女勋爵矜持地笑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仿佛刚才的笑容是别人的错觉似地。这是爆点俱乐部面额第二大的筹码，价格是五个金币一枚，十枚筹码就是五个金元，这手笔相当大了。 穿过大门和迎宾走廊之后，乔尼没有着急观察周围，而是赶紧向身边的女勋爵道歉，“非常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要进来看看，绝对不是有意要占您的便宜。” “没有关系，我很乐意结交新的朋友，我叫约瑟芬·范·杜垩登，你呢？”杜垩登女勋爵放开了挽着乔尼的手。 乔尼的眼角跳了一下，面前这位一脸高冷也就算了，还从头到脚穿了一身黑，只差把“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写成纸条贴在胸口了，居然说自己喜欢结交新朋友。不过他是借了人家的光才进来的，肯定要领这份情，“我叫乔尼·乔斯托克。” “你是从斯托克过来的，不，你是斯托克家族的人？”约瑟芬·范·杜垩登略显惊讶道。 “是的，来纳契敦上大学。”乔尼耸了耸肩。 约瑟芬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既然你是刚过来上大学的，现在应该也就十八岁或者十九岁吧，来这种地方找乐子真的好吗？” “我不是来找乐子，而是来办正事的。”乔尼话说出口之后他自己也愣了一下，这话他好像不久之前在哪里听过似地。 “办正事是吧，我倒要看看你办什么正事。”约瑟芬又重新把手搭在了乔尼的胳膊上。 在俱乐部的门口之所以没揭穿乔尼，是因为她今天是背着父亲杜垩登侯爵来的，只有她一个人没敢给别人知道，可到了门口之后又觉得一个人进去不好，恰好乔尼拿她当门票就顺势答应了下来。当然，这也是因为乔尼长得够好看，否则换成随便一个人约瑟芬肯定不会愿意，而她现在是真的对这个比她小了两岁的家伙产生了兴趣。 “听说这里有决斗可以看，我们不去看看么？”有个挡箭牌也挺好的，这样待会儿就不会因为是生面孔而被格外留意了。 第十章 不同的看法 隐藏在港口旁边仓库区的俱乐部，一听就很不正规的样子，但实际上爆点俱乐部持有官方发放的娱乐项目从业牌照，不仅是合法经营的，还是纳契敦的纳税大户。 仅仅几年之前，这家俱乐部还在东城的核心区域，可被投诉噪音扰民缴纳了不少罚款，老板索性就把俱乐部搬到了这个绝对不会吵到别人的地方。 走廊尽头的侍者拉开门，两人的面前豁然开朗，俱乐部的一楼大厅已经不是宽敞了，完全可以用广阔这个词来形容。如果没有一张张赌桌和一台台转盘机，骑着马在里面跑也不是什么问题，在市内恐怕很难找到这么大的场地。 “这是何等的堕落。”对于乔尼来说，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震撼场景。斯托克王国的安东尼奥·康斯托克陛下向来对赌和毒采取零容忍的态度，别说开设这种所谓的娱乐场所，就是在家里打打牌都有被敲门查火表的风险。 “不不不，你弄错了状况，格雷女士创办爆点俱乐部完全是一件好事。你忘记了这里是会员制吗？普通百姓根本进不来这里，所以只有那些商人和贵族会输钱。”约瑟芬反驳道。 乔尼有着成熟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并不同意这样的观点，“这些富商和贵族的钱，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吗，不还是从普通百姓那里掳夺来的？他们在这里输得越多，回去之后压榨底层人就越狠，他们要是输得家破人亡，肯定比一般人更疯狂。” “可那就是他们的本性啊，不让把钱输在这里他们也一样花销无度，在其他地方纸醉金迷，说不定造成的问题更大。”对于这个问题，约瑟芬有她自己的理解。 “看样子你跟那位格雷女士很熟悉，对她很有认同感？”进门之前就听那个壮汉提到过女士，现在又听这位女勋爵提起，并且言语之中还多有回护的意思。 “可以这么说吧，主要是我父亲非常信任她。”约瑟芬点了点头。 杜垩登侯爵的全名是特拉福塔·范·杜垩登，是联合王国的六位选帝侯之一，坐拥整个贝福德的土地，虽然没有国王或者大公的头衔，但实力绝对不弱于那些国王们。 “好吧，也许你说得有一些道理。”乔尼并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和一个刚认识了几分钟的女人分个对错，只能说出这种违心之言，避免一场没有必要的争论。 莱恩诸国的人大多信奉社会进化论，也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那套理论，而他面前的是意味侯爵的女儿，长期以来所受的教育决定了她就不会冒出别的想法。 “这个，你要玩玩吗？”约瑟芬抽了一张筹码递给乔尼，示意他去旁边的机器上玩给她看，“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都不知道这些游戏是什么规则，也不明白该怎么使用这些机器。” 赌桌上玩的无非就是那些纸牌游戏，还有转轮盘和投骰子，对于他这样有过经验的人来说很简单，但对于纯粹的新人来说却并不友好，因为这些都是讲究策略的。相比之下轮盘机就简单得多了，只要投入硬币再拉动拉杆，剩下的交给命运就可以了。 “我可以教你怎么玩，这一点都不难，不过先要兑换一些小面额的筹码，这玩意儿可塞不进机器里。”轮盘机最大只能吞下圆形的的筹码，而爆点俱乐部里面额最大的圆形筹码价值五银币，他们手里这种紫色水晶筹码可以换一百枚。 乔尼其实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他以前看过不少相关的“学习资料”，一点都不怯场地抬了下手，果然就有一位穿着清凉的女侍者走了过来，在听了他要求后立刻帮忙换了一百枚五银币面额的圆型筹码。 一百枚筹码非常多，放在小筐子里堆成一堆，被乔尼放在了机器的操作面板上，他指了一下圆形的转盘，“选一个你中意的区域，或者多选几个也无所谓，但最多不能选得超过轮盘上的三分之一。” 轮盘被等分成了二十四个区域，里面有一个标注了三十倍的格子，三个标注了十倍的格子，还有其他零零散散各种花色的格子。拉动拉杆之后机器里的彩灯会转起来，落在先前选中的格子里就是中了，能收回筹码或者翻倍，若是没进入选中的格子，那就是庄家赢了。 只要懂一点概率学，就知道只要玩的把数上去了，庄家无论如何都是赚的，而且乔尼还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这种机器居然没有配上音乐，感觉一点都不刺激。 旁边的约瑟芬却是瞪大了眼睛充满期待，只是拉动了一下拉杆就兴奋得直喘气，激动得脸颊上也出现了一抹粉红，同时她嘴里还念念有词：“进去，进去。” 看着抓住拉杆不放手，并且无意识上下滑动的女勋爵，乔尼忍不住咧了下嘴，也许这就是女人的本能吧。之前他还以为这位的性格会很高傲来着，没想到玩起来却显露出了小女孩一样的天真，也不知道杜垩登侯爵给她安排的是什么样的教育。 “唉，怎么筹码又被吐出来了？”彩灯停下后机器下面的出口吐出了之前投进去的那枚筹码，给约瑟芬看得愣了一下。 “中了蓝色的区域就是原数返还。”乔尼解释道。 “那我这算是中了还是没中？”约瑟芬又问道。 “好问题……”乔尼也没有答案。 两个人坐在一台机器前肩并肩，简简单单的轮盘玩了将近一个小时，察觉到人渐渐多了约瑟芬起来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乔尼始终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叫来侍者问了一下，才知道决斗场在这座大仓库的地下空间，需要搭乘电梯才能下去。 “女勋爵，本来需要在本俱乐部升上三级会员才有资格进入角斗场的，但女士特别准许您和您的男伴下去，这是您在角斗场的包厢钥匙。”站在电梯前的人明显比外面那些精悍，不仅身上的装备更加豪华，表现出来的气质也截然不同，外面那些人一身的接头习性相当明显，但里面这些却有着正规军的影子。 “帮我谢谢格雷女士。”约瑟芬接过三角形的金属卡片，这东西就是包厢的钥匙了。 电梯里面也是有人的，鞠躬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按动按钮把人送了下去。这角斗场的深度远比乔尼预想得要深，过了足足一分钟才到，如果这电梯跟普通建筑里用的电梯速度没有差太多，以他的估算他们此时起码已经在地下五十米的深处了。 如果说地上的大厅是广阔，那么地下的角斗场就称得上宏伟，明明是一处地下空间，却没有给人半分压抑的感觉，天花板高到看不真切的程度。这个巨大的角斗场呈漏斗状，中央是个圆形的场地，而四周是层层叠叠的座位，大约能容纳五六百人。 角斗场的上方是一圈包厢，一共只有二十四个，观众的作为下面则应该是角斗参与者的准备区域，因为角斗场中央的那块场地有四个通道，只是黑黢黢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怎么没有人？”乔尼目测了一下，五六百人的座位只有十分之一的上座率，跟上面热闹的氛围差得太多了。 “因为我们来得太早了，这里一般要到后半夜才会举行角斗活动，现在十点都没到。”约瑟芬·范·杜垩登虽然也是第一次来，但她知道的信息不少。 钥匙上有号码，约瑟芬的这个是11号，她带着乔尼找过去发现包厢里有不少私人物品，拿起来看了一下便确定都是她父亲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个包厢也是她父亲的，只不过现在给她用而已。 角斗还没开始，这里又没有别的娱乐项目，约瑟芬让使者送来了饮料之后就跟乔尼聊了起来，“你说你来是办正事的，能说说到底是什么正事？” “我有个朋友惹了麻烦，而她麻烦的根源似乎就在这里，所以我想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乔尼没有保密，因为他不认为侯爵的女儿会跟街面上捞偏门的家伙扯上关系，更不可能和苏鲁的调查局合作。 “她？你是昨天才来的纳契敦吧，居然这么快就认识了女人，还是个惹上了麻烦的女人？”施勒语中男人的他和女人的她发音不一样，而八卦是人的天性，女勋爵也不能例外。 “飞艇上认识的。”乔尼耸耸肩。 “如果是在这里惹上了麻烦，那确实挺棘手的，格雷女士是爆点俱乐部的创始人，却只是负责日常的经营事务，真正能做主的其实是那些人。”约瑟芬往天上指了指。 “看出来了。”连杜垩登侯爵也只能排在第十一位，可见这地下角斗场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要知道整个莱恩也只有四个王国，三个公国，还有六个侯爵领而已，“那你呢，你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到这种地方来？” “不是突发奇想，是昨天跟我父亲吵了一架，我们在对某些事情的看法上产生了分歧，他一点都听不进去我的意见，只知道反反覆覆说我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阴暗，既然如此我就想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的阴暗。”约瑟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她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有自己的想法。 “很戏剧的理由。”乔尼挠了挠下巴。 正说话之间，下面忽然有人敲响了铃声，乔尼从包厢上看下去发现观众席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起码两百个还是有的。一个穿着白色燕尾服的矮个子走上的观众席前方的台子，拉动摇铃吸引全场的注意力，“尊敬的女士们还有先生们，今晚将会是一个刺激的晚上，因为又有几场龙争虎斗即将在这里展开，对战表已经公布在了我身后的黑板上！” “每一场角斗开始前十五分钟都可以自由下注，为您支持的勇士加油，如果想了解参赛者的详细情况，还可以在我旁边的咨询处购买资料……”说话的就是角斗场的主持人了，他不仅负责暖场调动气氛，还负责讲解角斗过程，必要的介绍也由他来。 桌上就有望远镜，但乔尼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目镜戴了起来，比起陌生地方出现的陌生东西，他还是更信任自己的手艺，“好家伙，光看对战表还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除非有内幕消息，否则不买资料谁敢下注？主办方打得好算盘。” “能在这里升到三级会员的都是熟客，肯定多多少少有些消息来源，只有我们这样的纯新人才会两眼一抹黑。”施勒人特别喜欢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所以经常在一些没必要的地方人为制造差异，别说这样的俱乐部了，就是街边的咖啡店都有白金会员、黄金会员之类的。 “那你知道欧文老大是谁吗？”乔尼问道。 “不知道，但我可以知道。”约瑟芬拿起桌上的通话器，说了两句之后很快就有人送来了一份资料，看厚度明显比底下咨询处那里卖的更为详细。 乔尼打开来都没翻到第二页，直接就看到了一个叫卡尔·欧文的人，今晚第二场角斗就是由这个卡尔·欧文麾下的“死亡翻滚者”对战比尔·格林汉姆麾下的“钟人”。 资料里说这个卡尔·欧文是东城一片街区的老大，花重金招揽了一个炼金药剂师后才崛起的，而他麾下的角斗士从名字也能看出来，是个融合了鳄鱼特征的同谐炼金术强化者。 资料上的信息跟乔尼下午听到的信息都对上了，他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难怪这家伙能给出冷血融合剂这种东西，也难怪对鹰眼药剂如此看重。众所周知鳄鱼的视力很差，只能看到眼前几尺的东西。 “怎么一直在看第一页的内容，你该不会是想下注吧？”虽然先前玩轮盘机输了一些，但约瑟芬的手里还有四片紫晶筹码和一叠圆形筹码，她不准备走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兑换成钱，那样未免也太拂格雷女士的面子了。 第十一章 海盗王之宝 “你对这个角斗场的了解有多少，什么情况下才算获胜，击倒，击垮，击杀，还是积分？”乔尼对角斗场的了解都来源于道听途说来的传言，和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文字作品，实际接触还是第一次。 “别的地方我不太清楚，但这里大部分情况是不分生死的，只要有一方失去了战斗的能力，角斗就会被裁判终止。”约瑟芬和大部分矫揉造作的施勒贵族小姐不一样，她毕竟是姓杜垩登的，谈及死亡和战斗时依然面不改色。 乔尼点了点头，大部分情况下不分生死，就是说小部分情况下还是会出人命的。难怪爆点俱乐部拿着合法经营的娱乐牌照也要把角斗场藏得那么深，这种野蛮的活动太容易落人口实了，莱恩联合王国在达曼提斯大陆上的风评本来就不好。 第一场角斗准点开始，上场的是“蓝色风暴”和“弯刀”，前者使用两把冲锋枪，后者使用一把造型诡异的重型弯刀。资料中写得明明白白，两人都不是炼金士，甚至连炼金改造也没做过，只是上过战场接受过作战训练。 “这样未免也太不公平了把，用热武器对战冷兵器就够过分的了，居然用的还是自动武器？”约瑟芬看着已经出场的两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如果是炼金士自然另当别论，可这是两个普通人啊，武器的差距是人力所无法弥补的。 乔尼摇了摇头，他也觉得这样的对阵很不合理，不过并没有草率下结论，“角斗场要开盘的，如果一眼就能看出输赢的话，他们安排这样的对阵要亏死，所以肯定会尽量抹除双方的差距。” “各位观众，精彩的对决马上就要开始了，在此之前先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麦克法兰大师，接下来将由他对战斗的场地进行改造！”主持人的声音拖得老长，通过扩音器传到了角斗场的各个角落，坐在包厢里也能听得很清楚。 炼金士的头衔没有人敢乱用，因为四神真实存在，并且不可被愚弄。既然主持人说这位麦克法兰是大师，那他就一定是位大师，哪怕乔尼此前并未听说过对方的名号，“看，估计这场地会给‘弯刀’一些便利。” “我都下注了，他们才说要改变场地，太狡猾了吧。”每场角斗的下注都是提前十五分钟封盘的，可场地的变化却在即将开始前才公布，而战斗环境对结果的影响绝对是不可忽视的。 “这种角斗你也要下注？”乔尼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是个正牌炼金士了，而且还是所有炼金士里战斗能力最强的格物炼金士，眼界不是一般的高。这两个在普通人眼里可能很厉害，但在他的眼里与稚童无异，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下着玩嘛，我把零碎的筹码都丢了。”玩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轮盘机，一百枚筹码最后只剩下二十几枚，放在身边约瑟芬嫌累赘，刚才侍者送资料过来的时候就全部下在“蓝色风暴”的身上了。 一枚筹码五银币，二十几枚也价值一个金币以上了，这轻描淡写的就好像是丢了张废纸似地，可见她的眼里钱真的不值钱，乔尼闻言差点就说出了富婆饿饿这四个字。 离开了寒风岛上自家的实验室，他等于要从零开始了，无论是设备还是材料都需要花费海量的金钱，单单购买场地也将是笔不小的花销。要是有一位身家巨富的投资人站在背后，他就不用费心去搞副业赚钱了，可以把时间都投入到研究中。 在看台上观众的欢呼声中，麦克法兰大师深情倨傲地走上了高台，他一言不发地举起双手对准天空，而那里实际上是花岗岩构筑的天花板。下一秒角斗场里的地面开始剧烈翻腾，从泥土中刺出了数以千计的石笋，很快就占据了整片场地。 乔尼一下子站了起来，炼金士的等级划分并不是根据战斗实力来进行的，而是根据对炼金术的贡献来划分的，这位麦克法兰大师的实力之强悍犹在波哥奇大师之上，之所以名声不显恐怕只是因为还没形成自己的流派。 麦克法兰大师使用的是纯美炼金术，调动炼成力强行塑造自然元素的形态，相比于其他三种炼金术，这可能不是最有效率的，也不是最有强度的，但一定是最有视觉冲击力的。 乔尼的炼成力只能在五米的距离上进行有效的控制，一旦超出了这个距离就会毫无精密度可言，而他最大的感知距离也不过二十多米罢了。这座角斗场并不很大，可底下的圆形战斗场地直径明显超过了五十米，单以炼成力的强度来说双方之间有着一条鸿沟。 “那位格雷女士到底是什么来头？”炼金大师都是将某中炼金术式掌握到了纯熟的人，没有点傲气是不可能的，即便接受某方势力的邀请也肯定会把架子端起来，不是特殊情况，怎么可能干这种泥瓦匠一样的粗活？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跟父亲的关系很好，应该是朋友吧。”约瑟芬也不清楚，她和格雷夫人只见过几次面而已，最近一次是在她的成年礼上，但也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乔尼如此惊讶，是因为他今天第一次来这里看决斗，观众们显得比他镇定得多了，虽然也在欢呼叫好，但更多的是对麦克法兰大师表示尊重。 角斗场里的对战双方一左一右靠墙站定，随着主持人的一声钟响立刻动了起来，飞快地冲向了彼此。场地内石笋林立，但整体呈现出中间高四周低的态势，谁先占据了中间的位置，谁就能获得视野上的优势。 哒哒哒，蓝色风暴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对手只是漏了一下视野就扣动了扳机，不过距离还是有点远的，子弹只是在石笋上凿下了一蓬碎屑，并没有击中目标。瞄准的这一下打破了前进的节奏，让他落后了一点，被弯刀先占据了有利地形，并借助石笋的掩护一刀撩了过来。 重型弯刀极为犀利，过去是骑兵马上作战的武器，利用动能可以破开铁盔。蓝色风暴为了备弹量考虑，身上只有简单的皮甲，只这一刀就将他的裙甲斩开，在大腿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这就要输了吗？”约瑟芬喃喃道。 角斗不是格斗，有时候无法击倒彼此还要大战十二个回合比有效点数，角斗中的胜负总是分得很快，从那声钟响到此刻一方受伤才一分钟而已。不过战斗还没有结束，蓝色风暴左手持握的冲锋枪咆哮了起来，在两三秒内将弹匣里的五十发子弹全部倾泻了出去。 弯刀非常理智地弃刀，一个侧滚翻躲进了石笋的掩护中，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应该早就在他的脑海中演练过很多遍了。虽然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迅捷，但依然被三发子弹命中，一发在肩头两发在腰侧。锁子甲帮他挡住了这些子弹，却挡不住强大的动能，肋骨被撞断疼得他直皱眉。 “弄死他，快动手啊！” “蓝色风暴你行不行啊，我上我也行。” “弯刀，翻过这根石笋，让他们听到你的故事！” “打他蛋，打他蛋。” 施勒人自诩为文明的典范，但在角斗场的看台上坐着的各个脸红脖子粗，像是一群嗜血的蚂蚁，被腐肉所吸引…… 角斗场上受伤只是战斗的开始而已，蓝色风暴丢掉了左手上打空子弹的那把冲锋枪，右手的那把则瞄准了一根石笋，他知道弯刀就躲在那后面。是从左边出来，还是从右边出来？这是一个问题，他手里的这把枪子弹不满，只剩下三十发左右，在他现在大腿受伤行动受限的情况下，每一次出手的机会都是宝贵的。 弯刀丢掉了自己的主武器重型弯刀，此时从腰后拔出了一把反曲的砍刀握在手里，他也知道对手正瞄准着自己，所以没有轻举妄动。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肋骨断了只是疼而已，大腿被砍了那么大一个伤口却会一直流血，很快就会失去战斗力的。 蓝色风暴动了，他用完好的腿在地上用力一蹬扑向了左侧，这一扑让他的到了射击的视界，子弹泼了出去，将采取保守策略的弯刀打倒在地。 “胜负已分，胜方蓝色风暴。”主持人大声宣布道。弯刀还有行动的能力，但这是因为蓝色风暴停手了，不然以他倒在地上的状态随便两枪打中要害就能取走他的性命。 看台上的一部分观众不满地嚷嚷了起来，但爆点俱乐部的权威让他们不敢造次，麦克法兰大师可不是光来给场地施工的，他的存在对那些刺头也是震慑。 一位同谐炼金士拎着箱子进入场地，单膝跪地给两个人做伤口处理，他从箱子里抽出一根玻璃试管，去掉上方的塞子之后倒出了一根黑色的蠕动的细线。 “呕，不管看多少次，我都还是不能接受这东西。”约瑟芬看到那种黑色的线后原本平静冷艳的脸吓得皱成一团，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你居然还看过这东西很多次？”乔尼倒是一脸的淡然，他先前在书本上看到过这东西的相关的介绍，还特意去找过样本观察。 这种黑色的细线叫伤口缝合线虫，说白了就是铁线虫，不过已经经过了炼金改造，可以自动缝合伤口，还具有消炎杀菌的功效，甚至伤口愈合后连拆线都不用，会自动离开宿主。 “贝福德经常被海盗侵扰，卫士们在战斗中受伤之后医师就会用这玩意儿帮他们处理伤口，比起手工缝合要高效得多，也不需要特殊的缝合工具。”除了必须要由炼金士来操作之外，伤口缝合线虫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乔尼很纳闷，寒风岛周边的环境比暖风岛复杂多了，可他这十多年来从未听说过有海盗袭击的事情发生，反倒是本岛暖风岛的西海岸经常被海盗劫掠，“海盗很厉害么，我还以为暴风海上没有海盗生存的空间呢。” “怎么可能，海盗只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不敢惹坦贝恩和斯托克，就来骚扰我们贝福德。”约瑟芬提起海盗来，表情都变得凶狠了不少，可见她是真的恨海盗。 坦贝恩就是莱恩联合王国的王室，除了海外几个飞地总督领，实控领地主要在暖风岛的东南部，首都纳契敦当然也是在其中。单以实力来说，未必就比斯托克家族高，但比起其他的王国和侯爵领，还是强得太多了。 纳契敦在一个钩子状的半岛上，东侧是高耸的阿克山脉，西侧则是上弦月状的天然良港，这也是纳契敦明明在暖风岛的东海岸上却西面临海的原因。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非常利于防守，外面战火连天这里却能歌舞升平，就是因为敌人攻不破这多重屏障庇佑下的世界第二大港口。 “海盗们光靠劫掠，就算能勉强度日也发展不了炼金术吧，杜垩登侯爵对付这些家伙应该很轻松才对。”达曼提斯大陆上炼金术的历史才两百年，但发展极为迅速，几乎每一天都有新的成果出现，海盗们只靠劫掠是没法借到这股东风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些海盗确实有些手段，炼金装置和药剂也从未落后于我们，有些人都推测他们在暴风海的核心区域有自己的大岛，并且已发展得经极为繁荣了。”约瑟芬叹了一口气，每年都有数百上千贝福德的居民死于海盗的劫掠，被抢走的物资和钱财更是不计其数，她每每看到那些报道都很难受，可想要做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在我们贝福德，还有关于海盗王宝藏的传说。” “这个我知道，纳迪亚的宝藏嘛。”乔尼点点头表示他听说过。 “纳迪亚，那是谁？”约瑟芬歪着头，不解地问道。 第十二章 后面的忘了 “啊，具体从哪里听来的名字我也忘了，可能是记差了吧。”乔尼摆了摆手，刚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纳迪亚这个词，同时还伴随着一段悠扬轻松的音乐。 海盗王虽然也有个王字，但充其量不过就是有几条破船罢了，要是坦贝恩家族的宝藏他可能还会感兴趣，可海盗头子的宝藏就算再丰厚，又能有多少真正值钱的东西？ “别讨论那些煞风景的坏东西了，还是多研究研究接下来的对战吧。”约瑟芬拿起了桌上的资料继续看了起来，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新鲜的，比起在家看书有意思得多了。 第一场只是开胃小菜而已，双方终究只是普通人，实力就算有些差距也有限，赔率当然也是相差无几。二十多枚筹码押下去，赢了也只不过是三十多枚筹码拿回来，想要在这种地方一夜暴富，除非一串几才有可能。 约瑟芬方才不过是凭心情乱压的，观看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代入感，即便押中了也没赢多少钱，只是小小的握了一下拳头就恢复了平常的扑克脸。她自己并不是炼金士，但出生在那样的家庭眼界不可能不高，第二场的对阵双方是接受过炼金改造的战士，她的兴趣比刚才大了不少。 “死亡翻滚”和“钟人”都不是真正的炼金士，只是经过炼金改造的战士。 因为无法感知到炼成力的存在，普通人接受改造后会渐渐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在精神层面上会变得疯狂，在身体层面上会扭曲崩溃。这个过程因人而异，短的可能三五年就出现问题，长的也不会超过二十年。 虽然这种改造非常不人道，但接受改造者十之八九都是自愿的，毕竟这是为数不多可以向强者挥拳的方法了。而且因为没人会为了玩接受改造，都是为了战斗才这样做的，所以往往活不到身心崩溃的那一天就战死了。 刚才那场战斗前场地被改造成了石林，只是为了拉平差距给方便开盘，现在场地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这样观众可以清晰地看到场内的每一个角落。 “死亡翻滚，已经是第三次出战了，此前两战全胜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钟人则是第五次出战，历史成绩三胜一负，双方的实力非常接近，接下来谁将成为胜者让我们拭目以待，好戏……开锣！”主持人说完用力敲响了铜钟。 死亡翻滚的身上确实有一些鳄鱼的特征，但并不算多，除了肩背上有坚硬的鳞甲和黄色的竖瞳之外，就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罢了。他赤着上半身，拎着一把斧头，造型倒是挺威猛的。 钟人和钟似乎扯不上关系，因为他身上的装备是一套潜水服，球型的头盔前面和侧面有三个窗口，尽可能地保证他的视野。一般来说以这种造型出场的，不是用毒就是用火，但这一次乔尼猜错了，这人一抬手从筒状装置里喷出了棕褐色的铁砂。 “好家伙，这棕刚玉吸进肺里不死也要残，难怪要用这样的重型防护。”身上的潜水服和头盔又重又硬，在战斗中肯定累赘得很，但一看到这攻击方式，就明白这些装备都是很有必要的。 “角斗场出的资料也太会误导人了吧，上面只写了这个钟人接受过升腾炼金术的力量强化，任谁看了都只会以为他是以力取胜的战法，谁能想到这样赖皮。”约瑟芬看了一阵摇头。 铁砂为主要成分的棕刚玉不同于粉尘，因为密度太大被喷到空气中很快就会落地，只要不是一直往人头上喷影响并不会很大，但这个钟人的头盔明显有机关，利用磁力让铁砂始终围着他旋转，远远看去头上像是笼罩着一层黑雾似地。 “角斗场上哪有赖皮的说法，能赢胜过一切。”乔尼也不得不承认，设计这套装备的人是有些巧思的，对付没有远程攻击手段的敌人，这玩意儿非常好用。 死亡翻滚应该提前知晓了对手的攻击手段，从一开始就保持着极为暧昧的距离，既不让敌人靠近，也不把距离拉远。他在等，等这装置的电量耗光功率下降，炼金装的能耗都高得离谱，没有炼金士使用自身的炼成力维持，很快就会变成废物。 “咻。”喷铁砂的筒子里忽然喷出了一颗弹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死亡翻滚，看台上的观众看得并不真切，但听到声音后还是发出了一阵惊呼。 这种类似刀中夹镖的招数非常阴险，让人防不胜防，死亡翻滚虽然一直保持着专注却还是着了道，胸口被掀飞一块鳞片，冒出点点血花。他当即就地一个前滚翻，在泥土地面上拖着斧头带起烟尘，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对手因为装备的限制，视野非常差，而且转头很不方便，要整个人转动来确定他的方位。 土黄色的烟尘包围了黑色的铁砂，里面传来金铁撞击的声音，乔尼不用看就知道其实胜负早就分出来了，因为之前他就注意到了死亡翻滚的走位很有问题。 鳄鱼都是近视眼，能看到的范围极为有限，鳄鱼形态的同谐炼金强化者都会继承这个缺点，连炼金士都无法避免，这个强行同谐的普通人也不可能例外。从对战一开始，死亡翻滚就没有靠近的意思，之后他把距离拉得那么远却还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手的一举一动，这是违反常理的。 乔尼一下子就想到了下午在四神广场听到的那两种药剂，这家伙的状态完美符合杰克·勒夫对鹰眼药剂的描述，强化了视力，同时还略微提升了敏捷。杰克·勒夫之前向卡尔·欧文推销药剂，想必是提供了样品的，不然没法取信于人。 角斗场中风云突变，死亡翻滚似有不敌从烟尘之中冲了出来，钟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可他忽然转身将手中的斧子投出，直直劈在了对手的头盔上。 紫铜制造的头盔本就强度不足，不然也没必要弄这么厚重了，被这巨斧一劈当场裂开，铁砂失去磁力的束缚后簌簌掉落了一地。死亡翻滚冲了过去，双手钳住对手的胳膊，压在地上疯狂滚动，和鳄鱼捕食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胜负已分，胜方死亡翻滚。”主持人在闹出人命之前宣布了这场角斗的最终结果，麦克法兰大师信手一挥，地上冒出一根石柱将死亡翻滚弹开五六米远，彻底分开了两个人。 “这，脑浆都要摇匀了吧？”约瑟芬瞪大了眼睛，她在贝福德所见过的战斗都是刀剑枪炮的对决，比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炼金强化者之间的战斗比她想的还要残酷。 “钟人是个升腾炼金强化者，普通刀剑枪支对他的杀伤力有限，不用这种办法死亡翻滚想赢还真有点困难。”乔尼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很快就锁定了他今天来此寻找的目标。 卡尔·欧文平出生街头难免自卑，平日里总是故意装出一副文明人的样子来掩饰自己没受过良好教育的事实，但今天他太激动了，完全忘记了保持自己的人设，直接将帽子脱下来扔到了天上。而他身后跟着的两位随从也一样开心，一边笑一边拍老大的马匹，在看台上十分显眼。 爆点俱乐部为了防止角斗参与双方玩默契操控比赛的结果，也为了让来玩的金主放心大胆地押注，从建立之初就宣布每一场角斗都会把庄家收益的百分之十赏给胜利者。 也不怪卡尔·欧文激动，这场比赛他至少可以从盘里分走上百金币，更别提他还压了自己的爱将二十个金币，加在一起可以带走一百五十个金币，他在街面上半年都未必能收上来这么多钱。 “这也能爆冷吗。？ “布拉迪·海尔，假赛，一定是假赛。” “有没有懂行的说一下发生了什么？” 这场角斗开始之前，无论是资料上的介绍还是俱乐部的盘口，都证明了钟人本该是占据优势的那一方。场上观众大多把筹码押在了钟人的身上，结果最后获胜的却是死亡翻滚，有些输不起的当场就嚷嚷起来了。 “你们去催促一下小金毛，最迟明天一定要找到那对狗男女，康奈尔大师的药剂太好用了。”小金毛是一个情报贩子，因为染了一头金发并且还非常善于找东西，所以被起了这么一个外号，“这次合该我们挣大钱了。” 杰克·勒夫是通过掮客找到卡尔·欧文的，因为捞偏门的都说卡尔老大声誉最好，讲究一个以理服人，所以他才会选择这位作为出货交易的对象。 卡尔·欧文确实是个要面子的人，良好的声誉是他立足于四神广场附近商业街的根本，即便那些看不上下等人的炼金士也会对他另眼相待。等闲他肯定不会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但这一次苏鲁来的小子先抢了他的东西，按照道上的规矩被逮住了就要任凭他处置，那些药剂自然也要归他。 “明白了，老大。”小弟连连点头。 “说了多少遍要叫我老板，我现在又开店又办公司的，难道是为了玩吗？”卡尔·欧文狠狠地敲了小弟脑门一巴掌，然后又掏出一枚圆溜溜的银元丢了过去，“拿着，出去的时候给外面的兄弟买点吃的喝的。”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御下之术是个老大都懂，这小弟虽然疼的要命却还是喜滋滋的，一枚银元可是价值一千个铜币，而热咖啡和热狗的套餐才十个铜币，外面总共不过十来个人，买东西剩下的等于就是他的赏钱了，“谢谢老……老板。” “赶紧滚吧，记得让小金毛把事情办得漂亮一些，别给人留下话柄了。”卡尔·欧文的实力也就允许他养一两个炼金强化者，刚拉拢的那个炼金药剂师也不是炼金士而是个炼金学徒，只能通过购买现成的炼金材料回去调配来制作药剂，花的钱可都是他的。 乔尼是个对战斗不太感兴趣的人，今天来爆点俱乐部不过是为了找到卡尔·欧文，现在既然已经确定了正主的模样，他就不想继续在这个地方呆了，“我父亲还在酒店等我，所以准备回去了。” “啊，接下来还有四场角斗的，最后面压轴的还是炼金士之间的对战，你不准备看了？”约瑟芬正好相反，她就是冲着看角斗来的，父亲说他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她偏要证明自己跟那些施勒贵族小姐们不一样。 “嗯，我是个造物炼金士，又不是升腾炼金士，人类伤害人类的画面对我而言没什么可看的。”乔尼做小熊摊手状。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回去了，这种战斗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而且我也看不太懂。”约瑟芬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小包，“你住的是哪个酒店，我今天正好开了车出来，可以送送你。” “没必要了吧……我住水晶宫大酒店，麻烦你了。”乔尼本来还想拒绝的，但他想起这爆点俱乐部周边全是仓库，根本拦不到出租车，而其他的客人都是坐着自己的车过来的，便又改了口。 “最近今天水晶宫大酒店只有套房，没看出来你还挺有钱的，不过你姓斯托克，有钱也很正常。”真的比家世，杜垩登跟斯托克是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的。 坦贝恩家族是莱恩的王室，而斯托克家族是施勒的皇族，一千三百年前就在达曼提斯大陆上建立了施勒帝国，后来因为叛乱才不得不迁移到了当时还是飞地的暖风岛上。此后五六百年莱恩也是由斯托克家族统治的，直到盗火日后炼金术大爆发，坦贝恩大公趁着皇帝御驾亲征自立为王，整个莱恩再度分裂，才形成了今天的格局。 “我们乔斯托克只是众多斯托克中毫不起眼的一支罢了，连个爵位都没有。”乔尼摆了摆手，康斯托克、雷斯托克还有戴斯托克才是大贵族，他跟人家虽然在同一张族谱上，但要往前翻好几张才有交集。 第十三章 奥尼司大学 车在水晶宫大酒店的门口停下，门童快步上前准备帮忙泊车，乔尼下来之后拒绝了，转身站在路边道谢。约瑟芬什么也没有说，摇下窗户挥了挥手，然后便驱车消失在了夜色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尼总感觉酒店的大堂里人比昨天多，看了看墙上的机械大钟，明明是差不多的时间段。而且人群里似乎有人在偷偷窥探他，等转过头去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弄得他很是纳闷。 “臭小子，真可以啊，才刚过来一天就找到女朋友了，看她开的车和穿着打扮，还是个小富婆，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乔伊尔一看到儿子进门，就眉飞色舞地迎了过来，“我早就说了，有这张继承自我的帅脸，你对付小姑娘肯定没问题。” “见过我们一家的都说我长得更像母亲好么，怎么就变成遗传自你了，而且你从这里是怎么看到楼下大街上的情况的？”水晶宫大酒店的地上建筑一共是十二层，而这里是次顶层十一楼，乔尼走到落地窗边往下看，只能看到路人的头顶。 乔伊尔拨动了一下头上目镜的按钮，这套装置不断转动组合，很快就变成了类似望远镜的结构，他得意地做了个手搭凉棚的动作，“炼金改变生活，小子。” “我信你个鬼。”乔尼看了看父亲的穿着打扮，估计这人刚才是在二楼的酒吧喝酒，只有从那边的窗户看出去才能看得那么清楚，上午吃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旁边是个沙龙式酒吧，“而且那也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今天刚认识的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特意开车把你送回来？”施勒人非常讲究表面功夫，社交中也把距离感看得很重要，不熟悉的情况下男士主动送女士回家都有些失礼，让女人送自己回家就更别提了。 “我们从港口那边的仓库区回来的，这个点双子塔桥的桥面已经升起来了，走路的话我现在可能还在沿着坦姆兹河散步。”乔尼耸耸肩，他还是个学生，蹭一蹭大姐姐的车有什么问题？ “既然回来了就早点洗洗睡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去你的学校给你办理入学手续呢。”奥尼司大学是炼金学校，登校报道的窗口会在开学前三天，也就是盗火日前两天开启，乔伊尔觉得还是早点去把事情办了比较好，省的出现了问题来不及解决，关键他也不用老想着这事儿了。 “嗯，我知道了。”乔尼点点头，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水晶宫确实是纳契敦最好的酒店之一，顶层的王公套房在整个莱恩都享有盛名，但真正的王公贵族们却几乎不会来住，因为这个时代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会在首都买下一套自己的房子。 罗兰大街五号，雄伟庄重的石砌大宅中，特拉福塔·范·杜垩登侯爵正和自己的下属说话，“莱恩金属的报价太离谱了，这是我们不可能接受的，让他们至少表现出一些对我的尊重，否则这笔生意就只能找另外的人了。” “我明白了，老爷，不过国内在产品强度上能跟莱恩金属媲美的连一家都没有……”汤姆·恩比德是最受杜垩登侯爵信任的人之一，从小就以见习骑士的身份跟在侯爵身边，如今也是侯爵的副官，换做其他人肯定不敢在这时候开口提出自己的想法，但他可以。 “那就去外面找，芙洛卡、苏鲁、艾维因、亚特拉姆，都有很好的钢铁产业，而且三年之期已到，璃族的仙舟也会在春天降临，我们不是没有选择。你能想象吗，海盗开的劫夺舰都比我们贝福德的战船结实，莱恩金属的混蛋都应该被挂上路灯！”杜垩登侯爵总是怒气冲冲，但他对事不对人。 “我们确实有更好的选择，璃族人的指缝中随便漏点什么下来都比咱们的强，但坦贝恩家族的人一直在施压，一点面子都不给只怕最后会闹得不好看。”汤姆·恩比德小心翼翼地说道。 “哼，别人惧怕坦贝恩，我们杜垩登可不怕，就算闹得不好看也是他们脸上不好看，安东尼奥陛下肯定很乐于见到此事。”名义上莱恩联合王国的领袖是爱德华·坦贝恩，但其他王国的国王乃至侯爵领的侯爵们都对他没什么敬意，除了特殊场合都直呼其名，反而习惯称安东尼奥·康斯托克为陛下。 汤姆·恩比德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了起来，“老爷，说到斯托克家族，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跟您汇报，是和约瑟芬小姐有关的。” “约瑟芬，她又怎么了，和斯托克家有什么关系？”杜垩登侯爵是个急性子，可受不了别人卖关子。 “约瑟芬小姐昨天不是跟您吵……发生了一点争执么，今天她一个人开车去了爆点俱乐部。”汤姆·恩比德不是在卖关子，他只是在组织语言。 “嗯，我知道这件事，就是我授意格雷和她聊天，诱导她去爆点俱乐部的。她以为那些装着铁钩和假腿，手里拿着费舍尔刀的就是我们的敌人，殊不知这个世界终究是炼金士说了算的，不让她看看炼金术之间的对碰，这小姑娘会把过家家当成战争的。”杜垩登侯爵说女儿天真绝不是气话，他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 汤姆·恩比德也赞同老爷的观点，要是普通的海盗，以贝福德侯爵领的实力弹指可灭，双方一直拉锯就是因为海盗们背后有海盗王存在，那是个非常强大的炼金士，从海盗们的舰船还有炼金装置就能看得出来，“在爆点俱乐部，约瑟芬小姐认识了一位斯托克家族的少年，双方相谈甚欢，一起进了老爷您的包厢看角斗，最后离开的时候小姐还把他送去了酒店。” 侯爵的女儿，在整个莱恩来说都是大人物了，不可能真的让她一个人出门，否则别说被人绑走了，就算磕着碰着蹭破点皮，也要有很多人倒大霉的。约瑟芬以为自己开着车子是离家出走，殊不知她的身后一直跟着两位数的护卫，并且爆点俱乐部里也有格雷女士专门安排的安保措施。 “斯托克家族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别是江湖骗子假冒的吧，他跟约瑟芬接触是巧合还是目的不纯？”杜垩登侯爵身处高位难免会多想，但凡跟斯托克家族沾上关系的可没有小事。 “我们已经派人去他入住的水晶宫大酒店调查过了，身份确实是真的，不过那位少年姓乔斯托克，只是斯托克家族一个偏远的分支，现在家里并没有世袭爵位传承。他来纳契敦是为了进入奥尼司大学求学，此前就小有名声，是约翰·波哥奇大师亲自邀请的，应该只是单纯的巧合而已。”汤姆·恩比德说道。 “持续关注，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知道的。”杜垩登侯爵摆了摆手，夜已深了，他现在也要休息了。 纳契敦的早晨似乎永远都是一个模样，天空阴沉沉的，河面上飘着惨淡的白雾，街上的一切似乎都沾上了露水。为了早点去奥尼司大学，爷儿俩都没有吃早饭，直接下楼在门口打了个车，“奥尼司大学，谢谢。” “两位老爷早安。”出租车司机非常客气，能住水晶宫大酒店的都很有钱，而要去奥尼司大学则多半是炼金士，这个时候正好是各大炼金学校开学的日子，他作为纳契敦本地人怎么会不知道呢，“您去奥尼司大学是为了入学吗？” “当然。”乔伊尔非常开心地回答道，儿子是个觉醒了炼成力的正牌炼金士，他这个当父亲的无比自豪，“我们家这小子可是约翰·波哥奇大师亲自邀请过来上学的。” “真是失敬。”炼金士对普通人来说，跟超人也差不多了，这可不是那些进行过炼金改装就欺负人的二流货色，是真正掌握了超自然力量的强者，“奥尼司大学是仅次于莱恩炼金大学的顶级学院了，有一位大师亲自引路，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的。” “嘁，莱恩炼金学院有什么了不起的。”一说奥尼司大学不如莱恩炼金学院，乔伊尔就有些不高兴了，莱恩炼金学院其实应该叫莱恩王立炼金学院才对，它是斯高特·李在坦贝恩家族的资助下建立的，斯托克家族的人怎么可能把孩子送去那里上学。 “啊，对对对。”出租车司机还以为乔伊尔是死要面子，并不知道其实只要乔尼愿意，莱恩炼金大学也会抢着要他。 因为都在东城，距离并不是太远，说话间目的地就到了。 眼前的建筑与其说是大学，更像是一座城堡，四周还有护城河将之与普通街道分隔开来，这就更像城堡了。尽管奥尼司大学的占地面积并不很大，但因为是在寸土寸金的纳契敦东城中心区域，旁边的建筑物都很紧凑，所以还是很醒目。 “您好，我们是来报名的。”走过长长的吊桥后，乔伊尔掏出了邀请函和身份证件，递了大门前全副武装的警卫。 乔尼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奥尼司大学门口的警卫，他们身上穿着的装甲上刻满了铭文，背后还有一个方形的匣子，通过管子连接着他们四肢，应该是某种动力装置。他之所以愿意来此深造，就是因为奥尼司大学在装甲设计方面久负盛名，现在看来还真没来错。 “身份确认，欢迎您的访问，乔斯托克先生。”警卫的造型虽然霸气，战斗力也都相当不俗，但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能入学奥尼司大学的都是炼金士，天然就比他们高一头，何况这两位还是贵族，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有些客气。 “谢谢。”乔伊尔收回证件笑着点了一下头，在警卫的示意下走向了旁边的小门。城堡的大门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开启的，人进出都是从旁边的侧门走，奥尼司大学也是这样。 进到里面乔伊尔忍不住抬头看天，因为没出太阳的缘故天色本来就有些晦暗，而这里两侧的墙又高又近，采光非常之差，让他有种天黑了的错觉，“这里面可真够暗的，在这儿呆的时间长了你不会出什么心理问题吧，都说炼金士脾气古怪跟实验室的环境有关，我看还挺有道理的。” “在这儿能少说几句吗，炼金士的探查手段很多的，说不定你这些话已经给人家听去了。”乔尼狠狠地挠了挠头皮，在飞艇上被枪指着的经历似乎一点都没让自己的父亲受到教训，他依然是这样的话多，以至于让人想给他的下巴来上一拳。 “实话实说嘛，有什么打紧的。”乔伊尔悻悻地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没有忍太久，才走了几步路后又开始唠叨了，“没个人来给我们引路就算了，门口连个地图和路牌都没有，这能不迷路的啊，待会儿我们误入禁区会不会被抓起来啊？我听说连进大学里有很多秘密项目，人类改造，剧毒毒药，完全见不得光的那种。” “乔斯托克先生过滤了，我们能理解学生家长的担忧，但就算真的有那种项目也不会让学生参与的。”一个穿着考究挂着单片眼睛的胖胖男人说道，他站在通道的最里面的铁门前，似乎一直就站在那里似地。 “呵呵，不好意思，请问您是？”乔伊尔一点没有背后非议人家被抓包的愧疚感。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奥尼司大学的招生办主任，同时也是同谐炼金学院的副院长，艾尔比恩·特里斯坦，您可以叫我艾尔。”胖胖的男人将手放在胸前，似乎是想要鞠躬致意的样子，只可惜以他的提醒，这动作看上去并不明显。 “原来是特里斯坦教授，失敬。”乔伊尔不可能真的叫人家艾尔，他只是个电力工程师，人家却是炼金学院的副院长，“今天的报名，要麻烦您了。” “不麻烦，乔尼是我们整个大学都期待的天才，他来报道波哥奇教授一定会很开心。”艾尔比恩·特里斯坦笑着说道。 第十四章 疑惑被解开 很早觉醒出炼成力的炼金士都会受到各大院校的争抢，因为好处是实打实的，无论学生是在校期间还是毕业以后做出了成果，学校都会跟着得到很大的收益。越早得到炼成力的加持，研发的生涯就会越早开启，取得成果的机会也会越大。 乔尼还差几个月才二十岁，而炼金士的寿命远比普通人要长，盗圣斯高特·李三百岁高龄了依然活着，只要他别把自己置于险境，起码还能搞两百多年的炼金研究。 承包一样的奥尼司大学里非常安静，乔斯托克父子跟着副院长特里斯坦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其他人，乔伊尔是个有话直说，说到做到的性子，当即就问出口了，“教授先生，怎么学校里这么冷清啊，一个人都看不到？” “看不到学生是因为还没开学，看不到老师是因为大家都在为盗火日的展会做准备，这两天学校里除了警卫大概就只有我们招生办公室的人了。”艾尔比恩·特里斯坦解释道。 报道登记工作要在招生办公室进行，而这个办公室在城堡二层的最里面，和校史陈列室在一起，如果没有老师带着根本就别想找到。靠地图？那得是活点地图才有可能。 “这里就是浓缩了我们学校从创建到现在全部历史的地方了，这些装置都是前人留下的。”奥尼司大学的校史陈列室非常大，跟个博物馆的展厅似的，进去之后先是一张十几位炼金士站在一起的合影，然后就是各种复杂的炼金装置。 两百年前，一批志同道合的炼金士在某个契机下走到了一起，共同创办了奥尼司大学，相比于由坦贝恩家族出资盗圣斯高特牵头的莱恩炼金大学，这里的氛围要更为宽松。除了教学理念，两所大学擅长的领域也不尽相同，莱恩炼金大学最强势的是同谐炼金术和升腾炼金术，奥尼司大学则是格物炼金术的领头羊。 “这是最初的炼金炉原型吧。”乔尼站在第一个玻璃展柜前久久凝视，现在的炼金机械大多都依托于炼金炉而存在，在格物炼金术领域这东西相当于奠基的石块。 “只是个仿制品，真正的原型炼金炉在制造出来不就之后就因为强度试验而损毁了。”哪怕艾尔比恩·特里斯坦不是研究格物炼金术的，也会为这件装置的诞生而骄傲。 乔伊尔好歹也是个贵族，虽然家里已经没落了很久，但还是尽量挺腰抬头目不斜视，避免让自己显得像个土包子。达里奥斯电力集团内部的高技术力炼金设备也很多，可那些东西他都很熟悉，不像这里绝大多数东西他甚至都不认识。 乔尼接下来的五年都会在这里学习，所以这次只是简单带他认了一下路，如果想仔细观览他以后有的是机会。艾尔比恩·特里斯坦走在前面引路，把父子俩带进了他的办公室，“这里有点拥挤，还请两位见谅。” “哇，如果不是门口挂着牌子，我都以为这是是个藏书室了。”这个办公室非常奇怪，面积起码有上百平米，但除了门口的一张办公桌、两张单人沙发和一个小茶几之外，就全是上了锁的书橱，分成四列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的墙壁。 “每个被邀请来奥尼司大学上学的学生，都经过了我们招生办公室的周密调查，而在进入我们大学之后，还会专门建立档案，这些书橱里存放着的就是历届学生的档案。”奥尼司大学建校也有两百年历史了，虽然每一年招收的学生都不多，但这么多年下来也是桃李满天下了。 “那么我们乔尼很快也会在这里有一份档案的。”乔伊尔点了点头，学校给学生留档是正常操作，当年他在莱恩理工大学也留下了一份档案，大二那年的事情也记录在案…… “准确的说是现在，只要您和乔尼签了这份文件，他档案的第一页就有了。”艾尔比恩·特里斯坦从抽屉下面抽出了一份已经准备好的文件。 这只是一份入学的同意书，签了之后就要服从校纪校规还有学校的课时安排，除此之外是学费与教学材料收费单，乔伊尔作为监护人看了一下确认没问题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次缴费则只需要缴纳材料费用，因为约翰·波哥奇大师帮乔尼申请了全额的奖学金，已经被校委会通过了。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奥尼司大学的一员了，我代表招生办公室也代表学校表示欢迎，并希望你能在这里学有所成，乔尼·乔斯托克先生。”一连好几分文件都搞定之后，艾尔比恩·特里斯坦微笑着伸出了手。 “我会的，特里斯坦教授。”乔尼也伸手，用力地和对方握了一下。 “当然，也要感谢您选择了我们学校，相信格物炼金学院的老师们不会辜负您的这份信任，乔伊尔·乔斯托克先生。”招生办的老师对出色的学生总是态度友善，对他们的家长也一样，“接下来您拿着这份地图，带着乔尼去他格物炼金学院就可以了，那里的老师会安排宿舍和课程表。” 之前领着父子俩走，而没有给他们学校的地图，是因为他们当时还是外人，现在已经签了文件正式入学，就是学校的自己人了，叮嘱了不能流传到外面去之后就把学校的详细地图给了乔尼一份。 乔尼离开招生办公室后掂了一下手中的黑色“砖块”，这与其说是地图不如说是导航手册，翻开来全是难懂的图片。奥尼司大学看上去占地面积不大，但整个儿就是个大城堡，没有一点绿化和空地，而且地上的建筑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地下的部分才是主体。 普通人可能会对着这些图犯迷糊，但乔尼看惯了各种工程图纸的，很快就找到了格物炼金学院的部分，找到了过去的路。 “啊，乔尼·乔斯托克，你比照片里的还要好看一些，四神对你还真是偏爱。”父子俩刚拐过一条走廊，就迎面撞上了一个高高瘦瘦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正是邀请乔尼来上学的约翰·波哥奇，“你已经来报名了吗，今天好像才是窗口开启的第一天。” “日安，波哥奇大师。”乔尼对约翰·波哥奇很尊敬，这当然不是因为对方帮他申请了全额奖学金，而是因为这位炼金大师在格物炼金术上的成就确实非常耀眼，“我父亲是个急性子，所以一大早就催促我过来了。” “我喜欢急性子，你们应该是来排宿舍和课程表的吧，反正你是第一个来报道的新生，宿舍可以随便选，课程等回头我弄好了通知你，等开学典礼之后吧。”约翰·波哥奇胳膊肘下面夹着一叠资料，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办公室里出来，正准备往其他地方去。 “波哥奇大师，您这是有事情要忙吗？”乔尼好奇地问道。 “这次用于盗火日活动的展品要进行最后的调试，我得去现场监督一下，你们可以去我的办公室，那里有其他老师在的，抱歉不能陪你多聊两句了。对了，叫我老师就好，不要叫波哥奇大师这么生分的称呼。”约翰·波哥奇说完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看人离开之后，乔伊尔咂了一下嘴，“这没来之前又是写信又是发电报的，怎么来了之后把我们晾在走廊上，不会被这个老家伙给骗了吧。”别看约翰·波哥奇看上去只是个中年人，他其实已经八十多岁高龄了。 “这就是搞研究的常态，炼金之神可不认人情世故。”乔尼并没有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要是约翰·波哥奇上来嘘寒问暖，他反而会比较失望。 正如约翰·波哥奇先前所说，他的办公室里的确是有别人在的，一个不苟言笑的年轻女人，“乔尼·乔斯托克，老师时常挂在嘴边的天才少年，幸会。” 乔尼刚才差点就准备做自我介绍了，很明显没料到对方居然认识自己，“您好，请问您也是波哥奇教授的学生吗？” “曾经是，当然永远都是，不过我已经在学校任职成为了助理教授，负责热能工程学这门课，你可以叫我碧翠丝，或者叫我梅奥。”碧翠丝·梅奥说道。 “波哥奇教授提起过我吗？”乔尼并非自我感觉良好的类型，他寒风岛确实有一些小小的名声，但在纳契敦应该无人认识才对，别人能认出他来肯定是通过约翰·波哥奇。 “老师对你非常推崇，特别是你在接受报纸采访时说的那句‘炼金术当以人为本’，跟他一直以来的观念非常契合，让他说是天才的你还是第一个。”碧翠丝·梅奥虽然是平民出身，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天之娇女，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如别人，但在乔尼面前她却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可能是因为这张脸吧。 乔尼还未成年就觉醒了炼成之力，这在当时曾经引起过一阵小小的轰动，斯托克本地报纸去采访他时，他有感而发就说出了那句“炼金术当以人为本”。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约翰·波哥奇为什么对他青眼有加，没想到是因为双方的观念一致，“多谢波哥奇教授抬爱了，实在受之有愧……” “你今天是来报道的吧，翻开你的地图册，我们学院的宿舍在这一页，你们这一届的宿舍在四楼，你可以任意选一间，不过选定之后没有特殊情况就不能换了，要住上五年。”碧翠丝·梅奥说道。 乔尼看了一下手中的地图册，奥尼司大学有四个校区，分别对应同谐、格物、升腾和纯美四大炼金术，格物炼金学院是城堡的东面这一支，而学生宿舍集中在一座六层的塔楼里。 “我选这一间吧。”乔尼喜欢安静的环境，就选了远离楼梯且向阳的一间，虽然纳契敦常年不见太阳，但朝南的房间多多少少能给他一点心理上的慰藉。 “这是钥匙，你拿起吧。”碧翠丝·梅奥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捆钥匙，找到了对应的那把方在了桌子上，似乎是看出了乔尼眼中的震惊，她又多解释了一句，“学校没有宿管，夜不归宿什么的学校也不在乎，只要别缺课就行了。不过学校是有门禁的，超过了时间门口的警卫可不会随意放人。” “多谢您的提醒，梅奥教授。”助理教授是教授不是助理，乔尼怎么可能真的直呼人家的名字。 “嗯……对了，这两天在学校里如果遇上奇怪的人问你问题，一概说新生不知道就好了。”碧翠丝·梅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又补充了一句。 “奇怪的人，在奥尼司大学里？”乔尼忽然听不懂了。 “绍克街的虾皮，他们找老师的麻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最近老师因为恒久型炼金热石的试验和几位大人物闹得很不愉快，所以……抱歉，这些不该和你说的。”碧翠丝·梅奥摆了摆手。 乔尼这两天一直以来的困惑忽然就有了答案，他好像知道远洋客运公司那艘飞艇的蒸汽轮机里需要上校中队长保护，并引来黑狼王之子抢夺的东西是什么了。 炼金热石是现在的炼金炉里通用的燃料，比起煤炭和燃油能量密度高得多，但再高终究还是有限度的。如果能突破这个限度，炼金炉加蒸汽轮机作为动力的飞艇、舰船、战车等等，就都能去到更远的地方了，对于联合王国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能源技术。 恒久型炼金热石长期以来都只是个设想，达曼提斯大陆上还没听说有哪个国家搞出来了，乔尼没想到竟然是约翰·波哥奇最先有了突破，并且已经到了可以实际使用的地步了。 离开了办公室乔尼都还在想这个事情，直到他父亲拍他肩膀才回过神，“怎么了？” “我问你是继续住酒店还是直接把行礼运过来，你发什么呆啊？”乔伊尔问道。 第十五章 炸鱼和薯条 “当然是继续住酒店了，一晚要收六个银元，你都已经订到盗火日当天了，总不能把这钱浪费掉吧，还是说你希望我赶紧来住校，好跟你认识的新朋友在酒店里聊聊天喝喝茶跳跳舞谈谈情？”乔尼狐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我不是，我没有，没凭没据你别乱说啊。”乔伊尔连连摆手，直接就是一个否认三连，只不过他脸上的表情让人想不怀疑都不行，就这他还在拼命狡辩，“你是最了解我的，我这个人木讷呆板不善言辞，对社交活动是最恐惧的了，在斯托克谁不叫我一声乔老实？” “我不了解你，我母亲才了解你。”乔尼从小就呆在自家地下室搞实验，但不是对家里的事情就一无所知了，有时候隔着楼板都能听到母亲和父亲吵架，不是因为他去裁缝店勾搭小寡妇，就是因为去面包房揩老板娘的油。 回到水晶宫大酒店的时候，乔尼敏锐地发现一楼大厅里有几个人神态警惕，正在逐个观察进入酒店的客人。虽然这些人掩饰得很好，还特意换上了考究得体的衣服，但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全是绍克街的虾皮。 这些警探并没有注意到，尽管他们的衣服各不相同，可鞋子的款式全都一样，应该是在绍克街一号总部统一换好衣服过来的。施勒人非常好面子，即便家境不是太好也会备几套好衣服，但鞋子不仅贵还易磨损，常在街头行走的警探肯定不舍得买太好的，都穿上面统一配发的皮靴。 搭乘电梯来到十一楼，乔尼看到了客房官家弗雷德·比格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正和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的男人说着什么。他坦然地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然后故作好奇地朝洞开的大门向里面张望，“我是隔壁的房客，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乔尼少爷，这位警官声称我们酒店的客人可能是江洋大盗，还携带了大量危险的炼金药剂，现在正在搜查这个房间，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都要向您表示歉意，毕竟保证客人的安全是我们酒店最重要的职责之一。”弗雷德·比格鞠躬致歉。 “天呐，江洋大盗居然就住在我们隔壁吗，他们干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杀人越货还是抢劫银行？”乔尼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情，他对杰克·勒夫还有安妮·维拉可能要比大警察厅的警察们还要更全面一些，不过他现在这种表现才是正常的。 乔伊尔略有些奇怪地看了儿子一眼，这小子什么性格他清楚得很，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现在怎么看怎么做作，这里头肯定有事儿，不过他也很有眼力见地配合了起来，“我们住一晚花那么多钱，结果却被置身于危险之中，这不合适吧？” 弗雷德·比格再度欠身，“真的非常抱歉，等这件事情有了定论，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而且他只是个官家也答应不了什么，只能等经理来了才能做主。 “危险的炼金药剂是多危险，会不会泄漏，对我们这些住在隔壁的有没有影响？”整个十一层只有四个套间，被十字形的走廊分割开来各不相连，乔伊尔说这些纯粹是为了套话。 “对不起先生，案件详情现在还需要保密，后续会视情况向公众披露细节，我们现在能告诉您的就是安全方面没有问题，您可以放心大胆地住。”住在水晶宫大酒店套房的客人非富即贵，这客房官家称呼父子俩老爷和少爷则说明他们有贵族身份，他一个需要跑外勤的普通警探可惹不起。 “最好如此，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肯定要去刑部投诉的。”乔尼摸了摸下巴，这些警探的行动效率之低大大地超出了他的预料，如果是在斯托克，昨天下午出事之后肯定过不了两个小时就有人来搜查酒店房间了，怎么可能过了一夜才找过来。 他记得那两个苏鲁情报局的干员一死一伤，是当场被大警察厅的人带走的，之后应该和快就会交代事情的经过才对，结果这些人查两个外来者的信息竟然查了一夜。是他们的办案效率就这么低，还是被其他的案件牵绊了手脚没有精力？考虑到两天前飞艇上发生的劫案，应该是后者。 乔尼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他听杰克·勒夫一开口就是二十支三十支的药剂，手里的存货必然更多才对，可这些东西他都存放在哪里了呢？随身携带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些玩意儿占地确实不大，但都是装在管子里的一点经不起折腾。 炼金药剂跟普通药剂不一样，因为炼成力和炼否力相互对立，炼金药剂大多极不稳定，有着严苛的保存条件限制，而且还往往具有时效性，一旦时间久了就会失效。杰克·勒夫不惜冒险，想要一次性地大量出货给卡尔·欧文，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咦？唔！桌上的报纸谁动过了，本来我叠得好好的，现在怎么展开了？”乔伊尔进入房间后很快就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可能是过来打扫卫生的客房保洁人员吧。”乔尼耸了耸肩，表示这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他已经悄悄滴将自己的炼成力感知扩散开来，在屋子里慢慢地走动。 他都能通过简单的炼金装置远程听到别处的动静，其他的炼金士自然也能做到这一点，只是不懂得一些声学原理，使用的手段未必能有他制作的装置那么高清无损平衡动感降噪保真罢了。 没有走两步，乔尼就察觉到客厅里有两处不正常的地方，应该确实是被安放了炼金装置，大概率是用于监听的。若是上午没有去一趟奥尼司大学办理入学，没有听助理教授碧翠丝·梅奥提到恒久型炼金热石，他恐怕会陷入自我迪化假想出一堆敌人，但现在很肯定这些人是因为飞艇劫案而来监听自己。 飞艇上的炼金热石蒸汽轮机是约翰·波哥奇的发明，进行远距离航行试验肯定会要求他提供技术支持，所以一定是这次秘密试验的知情人之一。现在装置被劫走，每一个知晓内情的人都有嫌疑，而乔他刚收的学生恰好又搭乘这趟航班，换做是乔尼他也会怀疑自己有问题，大警察厅的人不来偷偷监视监听才有问题。 “我听说纳契敦的人很不淳朴，心地大大的有问题，很多从事服务行业的人手脚都不干劲，我这次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还是回去看看有没有少物件吧，你那些小玩意儿不是都很金贵么？”乔伊尔颇为担忧地说道。 “值钱的东西都没带过来，明明能蹭学校的我为什么要自己准备？”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蹭的，乔尼当然也是一样，而且他制造的那些独家炼金装置普遍是金属结构，带上飞艇会被收一笔高昂的托运费用，他才没那么傻。 “唉，以前虽然也是成天见不到你的面，可至少知道你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只隔了一层楼板，现在想想整整五年时间都要见不着你的面了，还真有些惆怅。”当父亲的再没心没肺，也不可能对这样的分离无动于衷，几乎每个身为人父的都要经历这么一遭，供不起孩子上大学的除外。 “你不是经常要来这里跑设备采购么，每年怎么着也能见上两次吧，别搞得我跟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似地，我这是去上大学，不是去蹲号子。”乔尼倒是觉得无所谓，他的秘密太多了，所以一向是享受独处的。 “不一样嘛，你在学校里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你，再说以你的性子放假也不太可能会出来吧，平时就算我来了估计也见不着面。”乔伊尔反驳道，他人到中年难免有些感性，这情绪刚起来就被打断了，十分别扭。 位于十层的一间普通客房里，几个警探的面前放着一台机器，里面正实时播放着楼上的动静。客房里的监听装置确实是大警察厅的警探们放的，亚德里安·乌瑟尔对乔尼这个约翰·波哥奇的学生始终有着怀疑，没在绍克街一号给父子俩上强度进行审问，只是为了麻痹两人而已。 黑狼王之子长毛彼得被那头鲸鱼带走，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被抓住的劫匪只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全都一问三不知，上刑后实在扛不住了就说胡话，所以劫案的调查到现在毫无进展，更别说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了。 大警察厅的高层被长老院的长老们叫去训斥了一顿，回来就给下面的人上强度，亚德里安·乌瑟尔对这条线索是抱了极大期待的，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警探们听着父子俩毫无营养的对话，忍着心中的不适面面相觑，他们每个人都知道现在是做无用功，可上司就在身旁监督着，谁都不敢偷懒。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经历了那场劫案之后怎么也会聊一聊吧，这对父子只字不提肯定是心中有鬼！”亚德里安·乌瑟尔不仅没有放下怀疑，还因此更觉得两人涉案了。 几个警探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觉得组长大概肯定是魔症了，也得有新的消息出来人家才会谈论啊，现在他们的调查一点动静都没有，上面的大佬觉得脸上无光还勒令莱恩国内的媒体低调处理，无缘无故对这件事情大谈特谈才有问题。 “你们几个，出去吃点东西吧，这这里坐了一个上午还没来得及吃午饭。”虽然对乔斯托克父子执念过甚，但亚德里安·乌瑟尔还是很体恤下属的，“留下两个人跟我一起值守就行了。” “好的，我们很快就回来，组长您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们帮您买回来。”资历最老的两个警探站了起来，在警察这个行当里论资排辈是最严重的，休息肯定都是紧着年纪大资格老的优先。 “普通的炸鱼薯条就好了，再带两个茶包上来，要唐宁家的伯爵红茶。”施勒人酷爱喝茶，自从第一次仙舟降临，把茶从遥远的主大陆带过来，喝茶就成了施勒人社会交际乃至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警探们尤其喜欢喝茶，因为能提神。 “收到。”老警探只字未提钱的事情，难得能有机会向组长献个殷勤，他当然要牢牢把握住。别看现在上面一直在施压，好像东西找不回来就要把组长怎么样似地，可他们都很清楚到时候不可能真的降下多么严厉的责罚。首先这件事并不是他们安保指挥组和航警警卫组的责任，其次他们的组长姓乌瑟尔。 一行四人搭乘电梯往楼下去的时候，忍不住长吁短叹，“咱们手上这个案子铁定没希望了，把安保指挥组的人派来搞监视调查，这不是胡闹么？” 这种活应该是罪案调查组和犯罪情报组来干，可现盗火日庆祝活动在即，纳契敦城里一下子来了非常多的外来者，犯罪率飙升各种纷争不断，哪里的人手都不够用了。 “犯罪情报组的人把苏鲁情报局的案子截下来了，听说那个案子又简单又有油水，怎么没交给我们来侦办？”双方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彼此间就算叫不上名字也会很面熟，今天在酒店大厅里撞见的时候就彼此交换过情报了，老警探对那些人分到简单任务非常羡慕，功劳对于他们来说就意味着升官发财。 “那得问咱们组长了，是他一力要求……”另一个警探抱怨道。 “慎言，慎言。”在背后编排上司可不是职场的处世之道。 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打开，四个人刚走出来就看到旁边的楼梯口冲下来一队人马，不顾酒店宾客的目光快速冲向了外面。老警探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看他们这模样，应该是找到嫌疑人了？” “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另一个警探问道。 第十六章 富商的女儿 午餐时间到了，乔斯托克父子原本打算在酒店里面的餐厅随便吃点东西对付一下，但上午的调查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弄得酒店里人心惶惶，很多人都在偷偷议论说那些危险的炼金药剂有可能已经泄露了，会污染厨房里的食物。 听人劝才能吃饱饭，他们俩简单合计了一下就重新换好衣服出门了，准备在附近找个家庭餐馆吃羊排，毕竟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炼金药剂泄露可不是闹着玩的，谁也不知道那些同谐炼金士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很多恐怖的怪物就是他们有意或无意的失误创造出来的。”走在路上，乔伊尔一副很懂行的模样，对儿子说着自己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传闻。 乔尼有些心不在焉，“恐怖？” “三十多年前的雾中开膛手你听说过吧？呃，估计你没听说过，总之很可怕就是了，一开始被认为是邪恶杀人狂，最后却证实了是个喝了被污染的水而变成怪物的可怜人。”乔伊尔抬头看了一下，都大中午了，纳契敦的天还是灰蒙蒙的。 “前进的道路上出现一些曲折是很正常的，总不能因噎废食。”格物炼金士和同谐炼金士彼此看不上眼，但乔尼对同谐炼金术没有太大偏见，大家的追求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方法不同罢了。 “在你老子面前装炼金圣贤是吧，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的都是什么猪话？”乔伊尔是个电力工程师，正经五年制大学毕业的，吃过的盐比儿子吃过的饭都多……那未必，但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炼金药剂泄漏导致的危机事件确实发生过很多次，这一点乔尼也清楚，那些记载哪怕被同谐教会的人在很大程度上修改过，却依然让人看得触目惊心。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他很清楚杰克·勒夫携带的都是什么药剂，哪怕被不小心接触了也不会有影响，无论鹰眼药剂还是锐眼药剂，都是得肌肉注射才能发挥作用的。 水晶宫大酒店所在的第二十四大道非常繁华，中午街上的人川流不息，以结伴而行的女性为主，看她们时髦的衣服和华丽的发型，就知道家里的条件都不会太差。乔伊尔是个喜欢热闹的人，选了店里人最多的一家，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生意好必然味道不错，但乔尼却觉得父亲是跟着一个细枝硕果的漂亮女士进店的。 “两位尊敬的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虽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餐厅，但站在店门口的侍者也是操了一口倍儿棒的纳契敦腔，那叫一个地道。 “没有，有空位置吗？”乔伊尔往店里面看了一眼，几乎满座。 “有的，不过是靠近厨房的位置没办法欣赏街景，您介意吗？”店里有几桌客人侍者都是清楚的，已经预约出去的位置没法安排，剩下的就那几张桌子。 “可以，我们只是简单吃个便饭。”乔伊尔当即表示无所谓，纳契敦灰扑扑的大马路有什么好看的？自己又不是来看街景，而是来看美女……来品尝美食的。 被侍者领到座位上之后，乔尼开始习惯性地观察四周，他以前一直呆在家里不怎么出门，来到外面了难免会有些不适应，“这里的人还挺多了。” “那肯定的啊，毕竟盗火日快到了嘛，国王生日才放一天假，盗火日放三天呢。”乔伊尔一点都不在乎什么盗圣斯高特还有什么炼金之火，他只在乎自己能休息两天睡几个好觉，“你好，我们要这个套餐，还有这个套餐，一杯茴香利口酒一杯柠檬水。” 施勒人做事都磨磨蹭蹭的，餐厅里的厨师当然也不会例外，为什么要在餐前先上甜点？因为让客人干等半个小时店面很容被砸。菜还没有端上来，百无聊赖的乔尼就将注意力放到了隔壁桌。 一个从穿着白色新式西装的男人很装地晃动着酒杯，用自我陶醉的神情讲述着他的过往，“我早都说了自己是个贵族，这家餐厅小时候经常来的，要不是叔叔联合外人阴谋算计我父亲抢走了爵位，你们现在估计还要叫我一声男爵打人。” “其实三年前这里还是个咖啡馆，餐厅开了肯定没多久。”因为要帮公司跑设备采购，乔伊尔经常来纳契敦出差，所以对这一片相当熟悉，不过他虽然觉得那个男人有些好笑，却只是压低了声音向儿子吐槽，并没有说得很大声。 乔伊尔很不屑，但同桌的那个女人却双手合掌放在脸颊旁，用肉麻的声音赞叹，“萨缪尔森，从第一天认识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出身不凡了。” “萨缪尔森，你一个姓肯尼的，居然还敢说自己是贵族，欺负玛格丽特是外国人不懂施勒人的历史吗，再说你是贵族怎么拿着纸内页的身份证明？骗子。”同桌的男人忍不住嘲讽。 “我都说了是叔叔联合外人阴谋算计了我父亲，害得我不得不隐姓埋名更换了身份，置于骗子，你这个自称炼金士却没有一点炼成力的家伙才是骗子，汉森·克鲁姆！”萨缪尔森·肯尼反唇相讥。 “我从未说过自己是炼金士，我一直都说自己是炼金学徒，而且我肯定很快就能觉醒出炼成力的，老师说过只要我保持童子之身到三十岁，就能自然觉醒炼成力了。”汉森·克鲁姆争辩道。 “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那个炼金士老师趁着你睡觉的时候偷偷把你的脑浆取出来换成了发条和齿轮？可悲的安雅人，都听不出那是善意的谎言……”萨缪尔森·肯尼摊开双手。 “好了，你们俩别吵了，这是餐厅里，还有好多其他客人呢。”玛格丽特·费舍尔劝道，她目光扫过餐厅里那些打扮入时神情高傲的施勒人贵族小姐，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汉森·克鲁姆确实不喜欢跟人争吵，见同伴开口阻止便把话题引向了其他方向，“达曼提斯大陆上很多国家都有关于盗火日的庆典，但纳契敦这里无疑是最盛大的，玛格丽特你的父亲很可能会带着商队来了这边，咱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上。” “费舍尔小姐和家人都走散两个多月了，她的父亲如果想来纳契敦做生意肯定早就过来了，咱们找了好几天都没消息，我看希望不大了。”萨缪尔森开始泼冷水。 “哼，你就不能把事情往好处想么？”汉森不满地哼了一声。 “我是一个比较能认清现实的人，玛格丽特小姐与其抱着希望去追寻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以至于将来陷入更大的失望，还不如早点跟我回鳗港老家结婚，只要我找到叔叔犯罪的证据夺回男爵的爵位，她就是男爵夫人了。”萨缪尔森说道。 “虽然我也很想当男爵夫人，不过还是先找到父亲要紧，我相信他一定能和商队的人化险为夷逃出生天，他的运气一向很好。”玛格丽特摇了摇头。 从身份证件来看，玛格丽特·费舍尔是莉亚大陆上奥克斯公国的居民，同样也属于莱恩联合王国，是科廷恩大公爵的治下之民。三个人认识的时候，她正在邻国霍多普王国的首都蒂尔勒支街头徘徊，模样凄惨还饿着肚子，就差坐地乞讨了。 她声称自己是富商之女，随父亲的商队来达曼提斯大陆想开拓一下眼界，谁料想商队在前往白露城的路上受到了袭击，差点丢掉了性命。忠诚的护卫保护她成功逃走，最后却重伤不治死在了诊所里，她不得不变卖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才勉强安排了一场异国他乡的葬礼。 “如果费舍尔小姐希望找到父亲，那我当然也愿意帮忙，只不过某些人着实有些碍眼。”萨缪尔森看向了汉森。 “看着我干吗，我是担心玛格丽特被人骗了才一直跟着的，你要是能帮得上忙，那母猪都能爬上树了，数数这一路上你都惹出多少麻烦了？”汉森没好气地问道。 “嘁，那些家伙有眼不识泰山而已，话说回来费舍尔小姐的父亲主要经营什么样的生意，知道这一点的话我们说不定可以根据销路找到他的踪迹，如果他真的化险为夷里的话。”萨缪尔森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可以帮上忙的，拼命开动脑筋想主意。 “他主要是做矿石生意的，这次带了一批样品，希望能在旧大陆找到销路。除了矿石以外还有一些炼金生物的相关材料，我们那边炼金术发展得不太好，远比不上这里的水平，很多东西在那边压根用不上，但拿到这里应该会有人想要。”奥克斯公国的历史比苏鲁联邦还要短，很多资源对于旧大路上的人来说都是崭新事物，做倒爷的都能赚大钱，只是两边相距万里之遥，运输并不容易。 达曼提斯大陆和苏鲁大陆之间的无尽海之所以凶险，是因为中途连个岛都没有，一旦遭遇风浪就会被大海吞没，想就近找个地方躲避都做不到。达曼提斯大陆和莉亚大陆之间的蓝水海却恰好相反，中间的岛太多了势力也太多了，被卡被抢是常态。 莱恩联合王国确实国力强盛武德充沛，但那些野蛮的小势力该抢还是会抢，反正你只是商船又不是军舰。别说莱恩了，就是璃族仙舟经过……那他们确实不敢乱来。 “哦，还有炼金材料吗，我都不知道奥克斯公国有什么特产。”现在飞艇的航程还有限，传统舰船又不快，跨国资讯非常宝贵，汉森·克鲁姆对奥克斯公国的了解仅限于一个名字。 “我们那里有很多炼金生物，其中数量最多的是巨人兔，用这种兔子的血肉炼制的药剂可以强化肌肉和反应速度。然后就是有袋后门兽，它们的育儿袋具有空间能力，内部的空间比看起来大得多，只是离开活体后就会失效，暂时还没有炼金士能加以利用。”玛格丽特介绍了起来。 “哇，空间能力！听说三圣之一的币圣就有一件具有空间能力的神器头盔，里面能装下一座庄园！”币圣指的是泰瑞尔·金，这位格物炼金术圣贤非常喜欢钱，并且以银币为自己的徽记，所以被世人成为币圣。汉森·克鲁姆就是学格物炼金术的，对这位祖师级别的大人物非常敬仰，各种事迹也如数家珍。 乔尼在旁边听得入了迷，餐厅的侍者把主菜煎羊排端上来他才终于回过神，奥克斯公国的事情他也知道得很少，“等毕业了之后一定要去莉亚大陆上看看。” “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只有两三座城能住人而已，其他地方都是荒野，遮天蔽日的虫潮你能想象吗，还有能绞碎房子的巨蟒，文明人就该呆在纳契敦、斯托克这样的地方搞研究。”乔伊尔显然不希望儿子跑到那种地方去。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实验室里干得再好，也成不了宗师的，就更不要说成为圣贤了。”乔尼一边切割盘子里的羊排一边犯起了嘀咕，自己的父亲不是个电力工程师么，怎么会对炼金生物如此地了解，连万里之外的莉亚大陆上有什么都知道？ “你怎么一套一套的，难道在地下室里你不光看了炼金术相关的书，还看了璃族的典籍？”乔伊尔同样也在犯嘀咕，他的儿子怎么开口就是一股璃族人的味，时不时就要来上一句文绉绉的酸文。 “嗯，有看过一些吧。”乔尼没有否认。 “也好，过不了几个月璃族的仙舟就要来了，你跟着波哥奇大师应该有机会和他们接触才对。虽然那些混账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但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有蔑视众生的资本，也不知道这次会带来什么样的好东西，只要你能掌握一点璃族的炼金知识，就足以成为大师了。”对乔伊尔来说，现在是幻想时刻。 第十七章 炼金不炼金 正常的男人吃东西都比较快，限制斯托克父子俩用餐时间的，是这家餐厅上菜的速度，还有坐他们斜对面那个大冷天穿低领衬衣的女人的吃饭节奏。乔尼走出餐厅的时候，发现刚才聊得火热的那三个人中有两个人站在路边，似乎是在等车的模样。 “吽，吽，咚咚咚……”一串突兀咆哮声中，造型复古的边三轮摩托出现在了街道转角，然后慢慢地在马路对面停下了，车后面的两根排气管冒出了白色的长龙，都是水蒸气遇冷液化形成的小水滴。 “你们过来吧。”骑在车上的是汉森·克鲁姆，作为一个格物炼金术学徒，无论是皮围裙加护目镜的打扮，还是这辆喷着蒸汽的座驾，都十分符合他的人设，“玛格丽特坐边斗，你坐在我身后。” “这破车的后座一点都不舒服，稍微过个小坑就感觉人要飞出去了，凭什么要我坐在后面？”萨缪尔森·肯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贵族出身，但他身上这股矫情劲儿确实很像那么回事儿。 “那玛格丽特坐在后面，你坐边斗里，我没有意见。”汉森回答。 “想得美，我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萨缪尔森立刻表示拒绝，后座之所以坐起来那么难受，是因为没有把手给他借力，而他又不想去抓汉森的衣服，让玛格丽特坐在车子的后座上，难免会发生一些肢体接触，岂不是便宜了那个石头脑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你自己打车或者干脆走路吧，从北方来的肯尼少爷。”肯尼是北面米撒人的姓氏，这是个在黑森林里游荡的部族，虽然人数确实不少，可哪儿来的什么贵族，汉森这样叫就是在讽刺嘴硬的同伴。 乔尼摇了摇头，无意再关心这个奇怪的三人组，可就在这时街角又冲出来一辆四个轮子的汽车，差点将这辆摩托连人带车都撞翻。汉森看着边斗上他精心喷涂的漆水被蹭了两道划痕，气得直跳脚，“该死的，这样开车是赶着去投胎吗？” 几乎是一瞬间，又有两辆车冲了过去，直接将他摩托车的边斗给撞得从连杆上掉下来了，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大喊大叫，因为后面的那两辆车的侧面印着八角星徽记。哪怕是安雅人而非莱恩人，他也认得这是大警察厅的警车。 只是刚才的匆匆一瞥，乔尼就认出来了，之前第一个冲过去的那辆车上，驾驶席上坐着的是杰克·勒夫，另一侧的人被遮挡了看不真切，但想来应该就是安妮·维拉了。按理说他这么怕麻烦，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热血涌上了脑袋，也许是因为那个女人笑起来很好看吧。 “车子借我用一下，刚才那辆车上的人昨天在四神广场偷了我的东西，我得去追他们。”乔尼找了一个还过得去的理由，然后冲向了马路对面的摩托车。 “喂，就算他们偷了你的东西，可警察都开车去追了，你还去追个什么劲啊？”都说车和老婆恕不外借，何况汉森的摩托车还是自己亲手攒的，并不是买的成品车，所以他就更不愿意借给别人了，“再说了，我认识你是谁吗就借车给你？” 一枚银元在乔尼的手中转动了两下，弹起来落在了汉森的面前，后者下意识地伸手接在了掌中，“你不用认识我，只要认识它就行了，算我租你的车用一下。” 一个银元别说租辆手攒的破摩托，就算去租车行租一辆豪华轿车用一天都够了，汉森立刻就心动了。他们三个人暂时都没有正经工作，这两天在纳契敦坐吃山空，很快就会无以为继，一个银元不多，但也够他们吃喝几天了，“车可以借给你，但我要跟着一起。” “可以。”乔尼嘴上这么说着，却一把将刚从车上下来的汉森拨到了旁边去，跨上车之后挂上档位拧动油门弹射起步，车子本来就没有熄火，这下如同离弦之箭蹿了出去。 “喂，我还没上车啊！”汉森站在路边大叫。 “别担心，我父亲还在那里呢，我肯定会回来的。”乔尼的声音在多普勒效应的作用下被拉得越来越长也越来越低，伴随着一阵引擎的轰鸣，听着十分诡异。 这下不仅汉森、玛格丽特和萨缪尔森愣在了路边，连乔伊尔也傻眼了，他见过老子借东西把儿子押着的，还没碰见过儿子借东西把老子押着的，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呵呵，你们就放心吧，他肯定会完好无损地把摩托骑回来的，我们不如到旁边的咖啡馆喝喝咖啡，边聊边等如何？” 看着掉落在路边的边斗，汉森的心头不知怎么的忽然出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大叔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往他的爱车上插旗子，不过这时候他除了祈祷也做不了别的，“行吧。” 另一边的乔尼毫不费力地锁定上了前面那三辆车，纳契敦的街道上天天堵，四个轮子的汽车远没有摩托车来得灵活，只可惜组装货性能太差，用的还是烧煤的外燃机，拧油门光吼不走，而且没一会儿已经震得他手腕发麻了。 过来才两天还一直躲着，杰克·勒夫对纳契敦的路完全不熟，现在逃跑用慌不择路四个字来形容十分贴切，他只是闷着头往前开，丝毫不在意也没法去在意前方是什么地方，“安妮，你知道我说那些话只是为了麻痹敌人的，对吧？” “我知道。”安妮·维拉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别人拿自己来威胁杰克，他却表现得毫不在意，刚才那已经是第二次了，“专心开车吧，别想那么多。” “那些蠢货，报警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玩不起是吧？”杰克·勒夫并不是非跟卡尔·欧文合作不可，他当时愿意交易只是因为对方手上有他需要的东西。为了节省时间尽快得到自保的力量，也就没怎么纠结价格的问题，对交易的安全也没怎么在意，谁知道后面会被苏鲁情报局的人搅局。 诚然，自己拿了人家的东西，可你想要拿回去或者得到赔偿尽管自己来要就是，把绍克街的虾皮弄进来算怎么回事儿？杰克·勒夫已经使用了同谐炼金强化剂，却也没自负到敢跟莱恩的大警察厅对着干的地步。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赶紧逃出去才是最要紧的。”安妮·维拉看了一眼后视镜，亮着警灯的车始终跟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也许我们根本就不该来这个地方。” “莱恩才是炼金术的圣地，这两天你看着天空中的飞艇和地面上机车，就没有一点感触吗？苏鲁不过就是个大农村而已，固步自封，敝帚自珍，菲斯顿大学和柯蒂斯·康奈尔浪费了我的大好青春。”杰克·勒夫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发出嘀的一声鸣响。 这下分神，让杰克·勒夫差点撞上了路边的路灯，赶紧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可这样让车子的速度降了下来，后面的保险杠被警车撞了一下，差点失去对车子的操控。 “光这样一直开，我们不可能甩开这两辆警车的。”安妮·维拉没有因为这局面陷入歇斯底里，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别担心宝贝，只要能把车开到海边，不，哪怕只是到了坦姆兹河的河边，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了。”要是没有逃走的希望，杰克·勒夫肯定早就投降了，也不至于做这无用功，比起被抓紧绍克街的地下监牢，被卡尔·欧文那样的街头混混抓住下场肯定更惨。 这场追逐战很快就从市中心转移到了坦姆兹河的边上，杰克·勒夫一车当先冲上了乔治桥，这是纳契敦北边的出城通道，只要过去就进入郊区了。因为坦姆兹河在远离出海口的地方河道并不宽，所以这座桥也不长，一眼就能望到那头的情况。 桥的那头横着三辆汽车，已经把路给完全封死了，以普通汽车的性能撞过去只会立刻抛锚，强行突破是没有希望的，人也会撞个头破血流。杰克·勒夫一脚急刹让车子侧飘了一下停在了桥面上，拉着安妮·维拉下来就要往河里跳，却发现河面上已经有两艘巡逻炮艇在等着了。 “杰克·勒夫，放下武器乖乖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我们做了详细的调查，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后面的警车也停了下来，几个身穿红色龙虾甲的警察借着车体的防御架好枪，将枪口指向了这对亡命鸳鸯。 “混蛋，当初培训的时候，就没人跟你们说过不要把人逼到绝境吗？”杰克·勒夫的瞳孔忽然变成了竖瞳，接着脸也开始变得扭曲，身上缓缓浮现出菱形的甲片。 之所以那么需要冷血融合剂，是因为杰克·勒夫的手里除了鹰眼药剂和锐眼药剂之外，还有一支从菲斯顿大学炼金实验室里偷出来的钻背响尾蛇同谐药剂。这支药剂的强大他是亲眼见证过的，而现在他已经完成了炼金强化，获得了变身的能力。 一个炼金强化者变身，那就是进入了战斗状态，按照大警察厅发下来的警察行动手册，他们可以根据情况主动采取限制措施以避免伤亡。现场指挥当机立断地下令：“开枪！” 嘭，嘭，嘭！警规手枪以限制为主，杀伤力和军规武器完全没法比，杰克·勒夫抬起胳膊护住眼睛，那些子弹砸在他的身上只不过是砸裂了几块鳞片而已，仅有几处被碰巧连续击中的地方出了血。 “你们这是在找死。”杰克·勒夫张开嘴，露出两根细长的尖牙，只见他仰起头，两道淡黄色的液体喷向了最前面的这辆警车。铁皮被这液体一浇立刻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吓得几个警察连忙往后退，但他们的动作还是晚了。 液体浇在车上后蒸腾起了黄色的雾气，两个警察只是吸入了一点点，就口吐白沫栽倒在了地上，拼命地挠着自己的脖子，抓出了一道道血痕还不罢手，仿佛要生生把自己的喉咙抓开似地。 “都后退，这东西有剧毒。”开车出来追嫌犯，哪里会提前准备防毒面具这样的东西，绍克街的警察们一下子陷入了被动，远距离用手枪射击杀伤有限，靠近了又有可能丢命。 “让开，机动战士来了。”让警察一方欢欣鼓舞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两人多高的巨大机械造物在炼金引擎的驱动下大步冲了过去，钢铁重拳喷出四道白色的蒸汽，轰然砸向了变身后半蛇半人的怪物。 “铁罐头可保护不了你们。”杰克·勒夫不屑地一笑，只要是铁家伙就肯定奈何不得他，当即故技重施喷出了黄色的毒液。 炼金造物非常精密，若是由炼金士来驾驶机动装甲，受损后可以用炼成力改变受损部位的形态从而进行修复，持续作战不是问题，可普通人驾驶时只要出一点故障就会变成废铁。 机动装甲的驾驶者显然刚才就注意到了这种毒液的洗礼，蒸汽喷涌推动拳头偏离了原本的攻击轨迹，错身躲开了毒液攻击，再转头手里已经多了一面大盾立在身前。 “我说了，铁罐头没用的！”杰克·勒夫再次喷射出毒液，这次距离拉近了很多，机动装甲没有躲开，抬起盾牌迎向了毒液。想象钢铁被腐蚀的画面没有出现，那面大盾只是被洗掉了一层蓝色的漆而已，露出了底下金灿灿的材料。 “见鬼，你们竟然奢侈到拿黄金做盾牌？”杰克·勒夫不敢置信。 “只是镀金，小子。”机动装甲里传来了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 炼金术一如其名，是为了将平凡的土石炼制成黄金而开端的，但偏偏炼成力什么都能改变，就是影响不了黄金。如今黄金已经成了非常宝贵的战略资源，用于控制炼金炉功率的外壳就必须用纯金打造，同时一些需要防护的东西上也都会进行镀金处理，来隔绝炼成力的攻击。 第十八章 还怪好的咧 在明知道嫌犯携带了大量危险炼金药剂，而且还有可能是个炼金强化者的情况下，大警察厅的人不可能只派普通人来抓捕杰克·勒夫和安妮·维拉。驾驶这架机动装甲的叫马克·希尔顿，是个正牌格物炼金士，一个人的战斗力就能抵上两个小队。 “束手就擒吧，你没有机会了。”已经快到退休年龄的老警长劝道，他的儿子就跟眼前的年轻人差不多大，行差踏错应该及时悔改重新做人，而不是一条道走到黑再赔上性命。 “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杰克·勒夫的体内流淌着的是冒险因子，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干出先监守自盗拿走老师的最新研究成果，再带着女人跨越无尽海逃来纳契敦的事情。 他从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里抽出一支玻璃管，弹开盖子一针扎在了自己的手臂内侧，这是他身上为数不多没有鳞片防护的位置。下一秒，原本棕黄色的竖瞳充满了血丝，变成了恐怖的橘红色，身上的鳞片也簌簌地抖动了起来。 “冥顽不灵，盗窃罪至多被判个三年五年而已，可暴力抗法却很可能要丢掉小命，你现在最好祈祷自己的骨头够硬，不会被我一拳捶成渣滓。”这是个极度危险的罪犯，老警长身为现场的最强战力要为其他同事的安危负责，不可能因为怜悯而有妇人之仁，现在他只能全力以赴了。 蛇类本就以神经反应超卓着称，什么猫科动物的反应速度是蛇类的七倍，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猫只能在和体形极小的蛇类的战斗中占据一定优势，是因为猫可以用爪子攻击，而蛇攻击时只能用头。事实上猫在蛇的食谱上，蛇却不在猫的食谱上，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现在有了锐眼药剂的加持，周遭的一切在杰克·勒夫的眼中更缓慢也更清晰，如同走马灯一样不再连续。这给了他极大的信心，从背后抽出扣在腰带上的短剑，抬手就冲向了比他大得多的机动装甲，“在苏鲁，只有更快的人才能活下来。” 马克·希尔顿双拳一震，在蒸汽的推进下向前扑击，面对不同的敌人，他会使用不同的策略，此时钢铁双臂张开，作势就要将敌人揽入怀中绞杀。 杰克·勒夫轻巧地侧身滑动了一步，毫发无伤地闪了出去，还好整以暇地一剑刺在了机械臂中间连接处的铜管上。琥珀色的液压油从管道里面泄漏了出来，喷在了桥面上，留下一大滩油渍。 炼金士的强大就在于对自己炼金造物的掌控，铜管在普通人的手中破个口子，得焊接才能重新封闭起来，但马克·希尔顿装甲上的铜管在炼成力的控制下很快就自己“愈合”了。他没有再莽撞地发动近战攻击，而是露出了左臂上的枪管，一发龙息霰弹朝着眼前的敌人笼罩了过去。 杰克·勒夫刚刚完成闪避动作，无法完全克服惯性的作用，只能矮身抬臂护住眼睛，硬接这一发喷射。手枪子弹都拿他没办法，霰弹的小弹丸打在身上就更没感觉了，但龙息霰弹除了钢珠还有镁条，在摩擦空气剧烈燃烧，点燃了他的衣服。 一想到自己的身上和脚下都有油，杰克·勒夫就疯狂地撕扯身上着了火的衣服，而马克·希尔顿趁机抢进一拳轰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整个人横着打飞出去四五米之远。 “不学无术，液压油可没那么容易爆燃。”马克·希儿顿是故意露出破绽喷洒出液压油的，但他为的不是火攻，而是封锁对手的闪避空间。机动装甲的脚底是细密的钢钉，在柏油桥面上几乎不可能打滑，而杰克·勒夫穿的是普通皮靴，踩在油上做变向很容易摔倒。 “去死吧，铁皮人。”杰克·勒夫挨这一下确实很惨，肩膀都被打骨折了，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动手的想法，单手拄剑站了起来。在有防备的情况下，机动装甲上的枪口对他完全不是威胁，这种铁家伙的动作太慢了。 拉进距离后蛇人模样的杰克·勒夫绕到机动装甲的身侧，蹬在反曲的钢铁关节上，爬到了装甲的背后。他确信自己终于占了上风，扬起手中的短剑猛地刺向了装甲的脖颈处，“抓到你了。” “不，是我抓到你了。”短剑被钢铁卡在那里进退不得，马克·希尔顿右手上的盾牌往身后一扣，将措手不及的杰克·勒夫夹在了背上，下一瞬炼金炉全功率输出，灼热的蒸汽从背后的散热口喷射出来，几乎将人烫熟。 嘭，因为变身而比常人大了两圈的蛇人砸在了地上，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的能力。马克·希尔顿反手拔出插在脖子上的短剑，随手一甩插在了桥面上，这场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接下来就是其他同事们的工作了。 安妮·维拉拔出了手枪，遥遥指向了马克·希尔顿，但在场的人里没有一个把她视为威胁，机动装甲如果姿势正确甚至可以硬扛加农炮的攻击，手枪子弹顶多刮花装甲上的漆，“小姐，放下武器吧，已经结束了。” “是的，已经结束了。”安妮·维拉点了点头然后扣动了手中的扳机，她的枪法非常准，四发子弹全部命中，可她射的并不是体形庞大的机动装甲，也不是站在三十米开外的警察，而是躺在地上已经渐渐退出变身状态的杰克·勒夫。 原本的鳞甲保护失去了效果，杰克·勒夫头部中了一枪，躯干中了两枪，腿上中了一枪，当场就彻底没了动静。安妮·维拉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因为发射子弹而变得灼热的枪口抵在了自己的下颚，平静地扣了下去，“砰！” 乔尼跨坐在摩托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他确实追了过来，可最终什么也没做，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呲啦，安妮·维拉栽倒在地上，她的长裙从中间位置破开了一道口子，大量的玻璃管子从里面掉了出来，在桥面上散落了一地。 “你们知道吗，有袋后门兽虽然有强大的空间能力，但在我们那儿并不是食物链最顶级的存在，鹤驼就比它们厉害得多了。”三人组被乔伊尔请了咖啡，正坐在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车不回来他们哪儿也去不了，问就是没钱。 “要是雌性被攻击丧命了，藏在育儿袋里的幼崽怎么办，岂不是会被封死在里面？”乔伊尔是个电力工程师，但他对炼金生物明显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 “不会的，有袋后门兽的雌性若是死亡，育儿袋的空间能力就会自动失效，将里面的东西吐出来，虽然雌性死了幼崽大多也要死，但至少放出来了还有那么一丝活下去的可能性。”玛格丽特·费舍尔耸了耸肩，在那片野蛮荒芜的大陆上，死亡是主旋律。 “真是奇妙的生物，要是有机会亲自去看看就好了。”乔伊尔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算了吧大叔，你知道蓝水海这条航路有多难走么，我们开着自己的船过来都是九死一生，普通人怕是十死无生。”玛格丽特摇了摇手指。 汉森鼓了股腮帮子，“这位大叔肯定不是普通人。” “你又知道了，一个整天摆弄破机械的家伙还懂的看人？”萨缪尔森习惯性地拆台。 “人家的儿子年纪比我们小多了，却已经是觉醒出炼成力的正牌炼金师了，你知道培养出一个炼金士要花多少钱吗，而且光有钱没有资源也是白搭。”汉森不满自己的车被强行借走，但他并没有敢提出任何异议，就是因为他之前看出了乔尼是一个炼金士。 “那个小子……我是说那位少年竟然是个炼金士？”乔尼过于英俊的脸庞很难让男人对他产生好感，萨缪尔森就对他有些敌意，“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当然，我的车是自己攒出来的，并非市面上任何一款成品摩托车，他刚骑上去就能顺利把车开走，只能是炼金士了，而且还是格物炼金士，能用炼成力了解机械的运转方式。”汉森不无羡慕地说道，他做梦都想觉醒炼成力 “他还差几天二十岁，确实是个炼金士。”乔伊尔骄傲地说道。 “大家都是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人家是差几天二十岁，你是差几天三十岁，哦对了，你还没有觉醒炼成力，只是个炼金学徒而已。”萨缪尔森嘲笑道。 “快了，只要保持童子之身到三十岁，就会自动觉醒炼成力变成炼金士，所以我们的汉森过不了多久也会成为炼金士的。”玛格丽特也在笑，不过能明显感觉出来她没有恶意，只是朋友间的调侃。 摩托车的噪音很大，老远就能听到引擎的轰鸣声，汉森对自己的爱车非常熟悉，听到这声音就忍不住站起来向道路尽头眺望，果然看到一人一车远远地往这边开了过来，“回来了，我的车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谢天谢地谢至察者。” “小偷抓住了吗？”乔伊尔不知道儿子去四神广场游览的时候丢了什么东西，但这样火急火燎地追过去肯定很重要才对。 乔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确实抓住了，不过那个女人当着警察的面杀了那个男人，然后举枪自杀了。”那画面到现在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被偷走的东西呢，找回来了吗？”汉森莫名有些好奇，毕竟在他想来，一个炼金士丢失的东西肯定有不菲的价值。 “没有，等后面再去绍克街那边问问吧，现场太混乱了，我担心惹上麻烦就没有靠的太近。”乔尼耸肩道，他和那两个人都只有数面之缘，约等于陌生人，“车子还你了，有几处明显存在隐患的地方，我帮忙解决了一下，但你最好重新做一次整备。” “那就太谢谢了。”这位可是正牌炼金士，虽然年纪还不大，但无论学识还是能力都肯定远远超过自己，所以汉森此时不仅不生气还有点窃喜。他当初跟随老师学习的时候，已经是同门中比较受喜爱的那个了，却也不敢开口让老师帮忙检查修理他的车，炼金士的时间可不会浪费在这种地方。 “那这掉下来的边斗还能安装上去吗？”玛格丽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乔尼的脸，真不是她大白天的犯花痴，只要是女人就抗拒不了这股本能。 “边斗只要挂上连杆就可以了，这有什么能不能的问题，我拿扳手弄两下就解决了。”汉森抢白道。 “是的，不过你最好在下面加装个减震，这样坐在里面的人也能舒服些。”乔尼没有其他炼金士那股骨子里散发出的骄傲，因为他见证过普通人能做到什么样的事情。 “对，对，这边斗现在坐着是有些不舒服，时间一长我震得脖子都快掉下来了似地。”玛格丽特连连点头。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就有缘再见了。”乔尼心情有些沉闷，摆了摆手就叫上父亲一起回酒店了。乔伊尔结账之后冲三个年轻人挥了挥手，笑着离开了。 等到两个人都走了，忽然变得出奇沉默的萨缪尔森才终于重新开口了，“你这家伙平时把车看得比老婆还重要，我们多摸两下都跟防贼似地盯着，怎么今天让人骑走了个屁都不敢放啊？” “不一样啊，人家借车是去追贼的，很正当的理由，而且还给了不菲的租车费呢。”三个人本来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来二十四大道下馆子的，今天吃了这顿饱饭，后面就要啃干面包度日了，乔尼给的银元虽然不多，却也够他们好好吃几天饭的了，所以玛格丽特先帮忙说起了好话。 “就是，就是，他人还怪好的咧。”汉森并不是因为那枚银元，而是因为乔尼帮他检查了爱车的隐患而欣喜。 “你们俩指定有点毛病。”萨缪尔森翻了个白眼。 第十九章 想捅点什么 大警察厅位于绍克街一号的办公楼，在顶层只有一间办公室，这毫无疑问是属于警察总监督的。现任总监大卫·史蒂文斯坐在大班椅上，在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红一黄两支药剂，“我不相信巧合，一切巧合都是精心的安排。” “无论是与不是，这东西都已经被证明了效果确实出众。”站在桌子前的男人肩膀上挂着皇冠和巴思星的徽记，是大警察厅的副总监督保罗·克伦威尔。 “用或者不用随便那些大人物去决定吧，反正找出事情的真相都是我们的责任，这件事的背后绝对没那么简单。”两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愣头青，能在一位炼金大师的眼皮子底下从戒备森严的实验室里偷出药剂就已经非常离谱了，更何况数量还是如此之大。 “只怕军部的人不会高兴，只要我们一天不松口，这东西就会因为安全隐患的问题无法得到应用，到时候整个大警察厅要承受多方面的压力。”保罗·克伦威尔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主，但他可以劝一劝自己的上司。 “压力？我看巴布尔一线的战事才是真的有压力，不然不会连苏鲁人都知道我们着急了。”大卫·史蒂文斯非常不满地站了起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踱步，“那些见鬼的理论，全是歪门邪道，也就骗骗热血上脑的小牛犊子。” “虽然你我二人号称与陆军中将同一个级别，可我们有的也只是级别罢了，这些事情还是别瞎议论得好，他们要干什么就让他们去干好了，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三位圣贤顶着。”保罗·克伦威尔这些年一直没变过，主打的就是一个和光同尘。 “他们只有野心没有良心，而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良心的，这件事情你不用再多说了，至少也要拖过盗火日再说，我看苏鲁人未必坐得住。”大卫·史蒂文斯武断地一挥手，示意副总监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去。 保罗·克伦威尔离开后没有立即下楼，站在楼梯口看着上司办公室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走进了阴影里。 对于成年人来说，一天的时间是很短暂的，往往发觉自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天色就黑了。特拉福塔·范·杜垩登从奢华又兼顾的专属轿车上走了迈了下来，抬头看看莫名有些陌生的爆点俱乐部，“我上次来这里，好像还是你们搬迁过来的第一天。” “是的，差不多是两年前了，侯爵大人。”以黑纱遮面的格雷女士穿着一袭酒红色长裙，最外面裹了件黑色貂裘，她已经在俱乐部的门厅等候多时了。一个包厢排在第十一位的男人不值得她这样亲自出面迎接，但一个她喜欢了三十年的男人值得。 “你也要来挖苦我吗？贝福德的情况你是了解的，隔三差五就要被海盗侵扰，领内的几个男爵也不安生。没有特别的事情，我不会来纳契敦，有特别的事情，我自然也没法来你这里。”特拉福塔·范·杜垩登抬起胳膊。 格雷女士很自然地挽了上去，这里的闲杂人等都被屏退了，他们亲昵的模样外人是看不着的，“我了解，但我不理解，你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贝福德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姓杜垩登，那么就没法说服自己放松。”违背祖宗的决定可不是那么好下的，特拉福塔·范·杜垩登自问就做不到，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了。 “既然不想放松，那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格雷女士轻笑了一声，谁不知道爆点俱乐部是纳契敦最好的消金窟之一，酒色财气，这里就是“财气”二字的代表。 “你就别明知故问了，今天晚上这里肯定热闹得很，别人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杜垩登侯爵虽然在爆点俱乐部有包厢，但他从来都不赌，两人直接走进电梯下到了地底下的角斗场。 杰克·勒夫在纳契敦人生地不熟，只能在酒吧里找掮客，然后向街头大哥推销自己带来的药剂，如果他有合适的关系，就会知道真正的大佬也对这些药剂很有兴趣，而且愿意给的价格也更合理，可惜世上从来没有如果二字。 卡尔·欧文不是普通的混混头子，他有手段也有资源，是为数不多能把人带进爆点俱乐部参加角斗的下九流，两种药剂被他当做是赢得角斗赚大钱的法宝，却没想过这东西有更大的价值。 格雷夫人把自己暗恋了三十年的学长送到包厢门口，却没有跟着一起进去，扶着丝绒包裹的隔音门轻叹了一声，“你们这些男人，别总想着王图霸业，也多关心一下身边的女人……我是说约瑟芬，她很需要认同。” “我一直都很关心她，但想要赢得认同，靠的不是主观的感情，而是客观的所作所为。”杜垩登侯爵摆了摆手，他们之间是三十年的老朋友，但在女儿的教育问题上，他并不想多说什么。 今天最上层一圈的包厢差不多有一半的入座率，这已经非常恐怖了，要知道里面坐着的都是跺跺脚就能在风暴海上掀起滔天巨浪的大人物，长老们召集高层议事也不可能到场这么多。而他们来这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亲自评判那两种药剂的战略价值。 炼金强化者在炼金士眼中是蝼蚁，但在普通人眼中却如同超人，如果能大批训练和派遣炼金强化者上前线作战，战争的态势将瞬间变得不同，然而派不得。一支普普通通的炼金改造药剂，价格几乎与新式步兵战车齐平，大量对士兵进行强化不仅不经济，还会生出许多后患。 普通人纵使组成千军万马，王公贵族凭借炼金士的高端战力也可以随意弹压，可要是士兵都进行了炼金改造，还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心里没底，毕竟从前没有任何人尝试过。 “人人有书念，人人有金炼”这样的口号确实吸引人，却非常不利于团结，因为人是有劣根性的。只要手里拿着刀，就会想捅点什么，这就是所谓的人性。 苏鲁人开发出的强化药剂就很有性价比，价格比起改造药剂低廉了很多，虽然只会短暂生效而非一直持续，但这恰恰是身居高位者想看到的。让普通士兵在需要的时候扎一针，赢下战斗后再变回普通人，有点后遗症就更好了，省的变成不可控的危险因素。 爆点俱乐部经营的角斗场，乃是几位国王、公爵和侯爵一起出资筹办的，这个炼金术的国度需要一个不那么人道的试验场，而什么样的试验能比实战来得更直观呢？ 如果让人为了给新的炼金装置和药剂进行试验接受改造，然后再让他们和同类去厮杀，哪怕给足了钱也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因为这种情况下大家还能保持一点理智，而战斗中理智是最不需要存在的东西，很难给出真实的结果。 角斗场里这一切将变得不同，角斗士都很乐意为了赢下角斗去接受改造，自己出钱都在所不惜。来参加角斗的人，每一个都有不能输的理由，在战斗中自然会拼尽全力，这对于炼金装置和药剂的试验效果是最好的。 放在平时，只有第一场会是普通人之间的角斗，为接下来的精彩对决做个预热，但今天因为情况特殊，前面四场都是普通人和普通人的对决。近战对近战，远射对远射，注射药剂的近战对远射，注射药剂的远射对近战。 只是看过第一场杜垩登侯爵就离开了包厢，以他的眼界当然一眼就能判断出强化效果的好坏，确定这东西确实有很大的价值他就坐不住了，赶在其他人之前先离场。 “安排车，送我去绍克街。”得益于有袋后门兽的特殊育儿袋，从苏鲁偷运过来的药剂的数量足有几百瓶，爆点俱乐部这里只有十瓶而已，还都是拿来进行试验的，其他的目前还都在绍克街的证物室里锁着。 不用多，用这种药剂武装一百个枪手一百个刀手，他就能在初雪前给海盗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现在拿一些样品回去，交给家族内的炼金大师解析，很快就能复制出来。 乔尼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初冬的纳契敦又湿又冷，不开暖气浑身发愣，开了暖气他又热得出汗，索性从床上坐起来去客厅里转转，顺便找杯水喝。来到客厅里他忽然发现玄关处少了一双鞋子，走到父亲的房间门口看一下，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该不会又出去鬼混了吧？”乔尼挠了挠后脑勺。 嘎啦，身后的窗户那儿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动静，他转头看过去发现外面有个人吊在窗台上，正在用工具撬窗户上的拉栓。外面的人聚精会神，加上乔尼没有开灯室内昏暗，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 乔尼抄着手站在原地没动，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窗户弄开，然后轻手轻脚地翻进了他们的套间。 闯入者戴着头套，一看就是个贼，不过这个贼似乎很有目的性，进入套间之后径直走向了乔尼的房间，站在门外掏了跟管子出来，拔开塞子从门缝滚了进去。 套间的装潢十分奢华，地上全都铺着手工羊毛地毯，玻璃瓶滚动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乔尼走过去一把扣住了闯入者的肩膀，“这么晚了，来这里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玛丽亚啊。”做贼哪有不心虚的，本来聚精会神地干着活的人，忽然被人在黑暗中拍了肩膀，还在耳边说了一句话，三魂当时被吓掉两魂，要不是戴着密闭良好的面具，这声尖叫你能把上下两层楼的住客都吵醒，“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来问吧？”乔尼早就看出来了，闯进来的家伙只是个普通人，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拿大，主动和一个明显带着恶意的人拉近距离，“你为什么来这里？” 闯入者猛地用力，想要挣脱肩膀从来时的窗户跳出去，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完全发不上力。他看了看乔尼，瘦瘦弱弱的一点都不像天生神力的样子，没理由单手压制他一个壮汉，“放我走，别给自己惹麻烦。” “笑话，半夜偷偷潜入我的房间投放毒药，还大言不惭地说我惹麻烦，你的逻辑很有问题。”乔尼的手上一紧，闯入者毫无反抗地跪倒在了地上。 “只是麻醉药剂而已，我是来找东西，没准备谋财害命……”男人说了一半，发现自己失言了。 “来这里找东西，你首先得知道我有什么，看样子你的身份并不难猜。”乔尼一把揪下了闯入者的脑袋上面罩着的头套，发现这果然是前两天在绍克街一号办事大厅见过的人，应该是个警探，“啧啧，绍克街的虾皮入室行窃还没逮了个正着，我想很多报社的编辑都会为这条新闻欣喜若狂的。” “不，你不能曝光我。”这男人大急，真要是让媒体把事情曝光了出去，他这辈子就全毁了。之前因为飞艇劫案，大警察厅就狠狠地丢了一次人，要是再爆发出警察去偷盗的丑闻，那对整个警察群体的声誉都将造成巨大的打击，上面还不得活撕了他，内政部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他上绞刑架。 “首先，告诉我你来这里是想找什么，其次，给我一个放过你的理由。”乔尼很庆幸父亲出去了，不然以他那咋咋呼呼的性格，只怕现在半座酒店的人都过来看热闹了。 “有人出高价想要拿到你的研究笔记，我欠了一大笔钱才鬼迷心窍溜进来的，看在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的份上，就放过我一次吧。” “你这家伙不老实，也不说是谁指使你来的，叫我怎么放过你？”乔尼拒绝道。 第二十章 有人会去的 被抓住的警探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从一个炼金士的手中逃脱，只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是从掮客那里接到的悬赏，真的不知道是谁想要你的笔记，求你放过我吧，我绝对不能失去工作，全家人都指望我养活呢。” “在做错事之前每个人都有理由，但真正驱使他们行动的，却是可能逃避惩罚的侥幸心理，如果我放过你，就是藐视社会的规则和莱恩的法律。”乔尼又不是圣贤，怎么处理是法官要做的事，他只负责把人送去见法官。 “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这警探见求饶没用，又换了一幅嘴脸。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个胡子都没长齐的小子，就算拥有比你更强大的力量，也肯定不敢真的把你怎么样？”乔尼依旧没有开灯，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 “没错，我可是大警察厅的警探，你不能对我动……”这警探猛地站起来，这次他没有往窗户那儿冲，而是亮出了一根警用甩棍，要给乔尼来一下狠的。 两根钢钉无声无息地穿过地板和地毯将警探的脚扎穿，人却因为惯性还在往前冲，又从钉子上把脚拔了起来，造成了两个贯穿性的伤口。剧痛之下他失声嚎叫了起来，比踩中捕兽夹的野猪还要凄惨，“啊，啊，啊……” 乔尼一脚踩住了这个人的脖子，让他的声音发不出来，“在酒店的安保人员进来查看状况之前，我们还有大概两分钟的时间，给我一个名字，不然你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就会失去一只手，不知道这样你还能不能找到工作。” “呜，吱……”男人挣扎了起来。 “哦，不好意思，我都忘了还踩着你呢。”乔尼移开了踩在男人脖子上的脚。 “是肖恩警长，他让我来这里拿你的炼金笔记，上午他们本来是想借着隔壁炼金药剂的案子进来检查的，但有当时撞见另外一组人也在酒店里，他没找到机会。”男人意识到乔尼是真的心狠手辣之后，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说完了继续抱着自己的脚哀嚎。 乔尼点了点头，负责调查杰克·勒夫那个案子的人他早上全都见过，现在知道职务是警长姓氏是肖恩，已经足够他锁定对象了。了解了这些之后，他一脚踹在这个人的胸口上，让对方连气都喘不上来，哀嚎声顿时一停，“我最恨执法犯法的人。” “乔斯托克先生，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在外面好像听到了惨叫声，您需要帮忙吗？”门外果然传来了敲门声和问询声，是当值的客房管家弗雷德·比格，酒店里的员工隔天值一次夜班，昨天晚上他没有在，今天又轮到他了。 “太可怕了，酒店里竟然进了歹徒，幸好我睡觉前机警地设置了防卫的陷阱，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乔尼小跑着打开了门，在客房管家和保安的面前很自然地流露出惊慌的神色，“你们快把他抓住，快报警。” 弗雷德·比格作为十一楼的客房管家，对住在这里的客人必然会有一定的了解，他很清楚这位看上去漂亮到不像话的少年是个觉醒了炼成力的炼金士，“您没事吧？” “我人没事，但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乔尼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昂起了脖子，表现出纯血施勒人那股天生的颐指气使的劲头，“你们这酒店的安保水平很成问题，昨天安排危险的通缉犯住在隔壁套间就算了，今天还让歹徒轻易摸进了客人的房间，我会保留自己投诉和抗议的权力！” “当然，我们尊重您的权力并且表示深深的歉意，如果可能的话一定会给您合理的补偿。”弗雷德·比格走近一看就先对这个人的下了判断，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黑色头套，半夜不睡觉从窗户翻进高档酒店的豪华套间，不是来干坏事，还能是来行侠仗义的吗？他头上又没有两个小耳朵。 两个拿着叉子的保安进门之后吓了一跳，他们原本以为防卫陷阱是绊索、茶杯、小钢珠之类的东西，没想到是两根一指长的钢钉，看地毯上的血迹肯定被扎得很惨。不过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必然会让酒店的管理层追究他们玩忽职守，所以一点都不同情，把人硬拖起来往走廊上拽。 “等警察来现场调查取证之后，我们马上就安排人来帮您清理地面。”弗雷德·比格在酒店行业里干了很多年，应对这样的事情还是很有经验的。 “我父亲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出门的时候有说要去哪里吗？”十一层的走廊上全天都有人值守，站在服务台前能看到全部四个套房的门口，所以只要自己的父亲不是从窗户爬出去的，这个客房管家肯定见到他出门了。 “乔斯托克先生深夜十一点刚过的时候离开的，我当时以为他是需要客房服务，就上前问候了一下，他说是约了人去酒吧喝酒，以庆祝刚做成的采购生意，置于具体是哪个酒吧我就不清楚了。”弗雷德·比格回答道。 乔尼摸了摸下巴，按照常理客人对客房管家是没必要交代行程细节的，自己的父亲这么做有些着相了，明摆着是知道他会问，提前通过弗雷德·比格之口，来转告自己这些信息，“我知道了，谢谢。” “您太客气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一定开口。”弗雷德·比格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进来的是一队全副武装的警探，看模样绝非普通的军装巡警，“各位警官，一个入室盗窃抢劫的案件，嫌疑人还已经被控制住了，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明天就是盗火日了，上头对纳契敦各区域的安全工作非常重视，二十四号大街在繁华的商业区内，自然是巡逻的重中之重，而我们正好在附近而已。”带队的小队长板着脸说道。 “原来是这样。”弗雷德·比格点了点头，“那就辛苦各位了。” “人证物证具在，还是被当场抓住的现行犯，基本不用调查了，人我们先带回去了，后续的处理会给你们酒店知会的。”这小队长在屋内简单看了一下就准备收队了。 乔尼在一旁冷眼看着对方的表演，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碰上了入室抢劫案件，肯定先要向受害者了解情况，然后再弄清楚有没有财产上的损失，可这些人却一副着急把人带走的模样。不过他没有说破，毕竟他现在扮演的是一个遇上抢劫惊慌失措的年轻人，应该大脑一片空白才对。 “您的东西没有丢吧？”弗雷德·比格有些担心，这种事情不先了解清楚，等到事后再问就容易扯皮了，按照行业规则，客人在住店期间发生了财产损失，酒店无论如何都是具有一定责任的。 如不寄柜概不负责的说法是不存在的，要是客人硬说丢了极为贵重的东西，他们哪怕是象征性地赔一点也是必须的，否则很容易影响到声誉。 “应该没有。”乔尼耸了耸肩。 没过多久酒店就派了人过来，清洗了地板并且更换了地毯，乔尼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两个清洁工卖力地擦洗木质地板。等人都离开后他打开了窗户，血腥味和清洁剂的柠檬味混合在一起十分奇怪，在整个屋子里飘散让他很不舒服。 乔尼一点都不担心被带走的那个家伙会自爆，一旦被那位肖恩警长知道了他没能保守住秘密，恐怕会很干脆地让他“被罪犯刺死在街头”，然后随便发个不值钱的奖章。 乔尼从来都不是什么漠视生命的凶人，刚才之所以会下那么狠的手，是因为他深知执法者一旦开始犯法，就会变得毫无底线可言。这家伙敢为了钱用麻醉气体入室抢劫一位贵族炼金士，那平时能干出什么事来很容易想象，绝对死有余辜。 那个警长，他不准备去找麻烦了，因为他知道有人会去的。 “叫肖恩的警长，指的是哪个？”楼底下的一间客房里，四个警探围着桌子坐成了一圈，其中就有特殊行动部安保指挥组的组长亚德里安·乌瑟尔。 他的职位在大警察厅内已经很高了，本不该出外勤做盯梢监视这样的工作，今天是破案心切才自己给自己安排了夜班工作，没想到居然会遇上这样的事。担心被炼金士感知到，他们之前安装的窃听器功率很小，但在夜间没有噪音的情况下传递声音还是非常清楚，让他听到了两个人的完整对话，因此也特别愤怒。 飞艇劫案中丢失的重要装置，确实是以恒久型炼金热石为能源的新型炼金炉，而这东西作为战略武器保密级别很高，知道是约翰·波哥奇大师研发的人很少，知道乔尼与约翰·波哥奇有关系的更少。现在一个叫肖恩的警长派人来抢乔尼的炼金笔记，毫无疑问带着极强的目的性，让他不得不怀疑高层里出现了泄密者。 其实已经不是怀疑了，他敢肯定自己上头有人在搞小动作，不然解释不了之前发生的这一切，“都傻愣着干什么，难道看着我就能有答案了？知道就说话，不知道就去查！” “好的组长，我这就回去查人事档案。”老油子立刻站了起来，准备逃离这个压抑的小房间。 “你坐下，让阿什利去，他办事比你机灵得多了，别回头弄得大楼里满城风雨。”亚德里安·乌瑟尔对手下的人也不信任，特别是这些曾在多个部门呆过的老家伙，哪怕不是被人收买了，单单为了人情也很有可能把这儿的事透露给别人。 “组长，咱们内部的人出了问题，刚才那队巡警也不对劲，他们来得太快了。”房间里唯一的女警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从楼上闹出动静报警，到他们过来也就五分钟不到，要知道上面是十一楼，光坐电梯也要好一会儿。” “是啊，报警的电话肯定先拨到电话局，再从电话局转到报警中心，最后通知二十四号大街的巡逻亭，用无线步话器调人过来，这过程也要好一会儿。这些人，就像是提前知道酒店里要出事，并且一直等在附近似地。”另一个警探看同事先开口了，也忍不出说了自己的发现。 亚德里安·乌瑟尔何尝不清楚这一点，他只是没有兴趣跟下属说罢了，“我知道内部有人在搞鬼，但没锁定目标并且掌握证据之前不能轻举妄动，万一是……到时候倒霉的是我们。你们惊醒一点，查是一定要查的，但千万不能说漏了嘴，你们觉得人家是好兄弟，说不定最后被兄弟一刀捅死。” “明白。”老油子知道这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这里你们盯着吧，我先去隔壁房间睡一会儿，有新的动静了再过来叫我。”亚德里安·乌瑟尔已经连着三天没有睡过个正经觉了，此时已经达到了极限。 “您睡吧，放心交给我们。”女警探说道。 直到天亮都没有再发生任何时，而乔伊尔是披着晨露回到酒店的，身上散发着明显的酒气，看到正倚着窗户喝着咖啡的儿子，立刻叫了起来，“天呐，刚才我在走廊上已经听说了夜里发生的事情，儿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乔尼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他是个炼金士，普通人在他眼里，就跟鸡在普通人眼里差不多。 “纳契敦好歹也是世界第二大的港口城市，我们莱恩联合王国的首都，居然连治安都成问题，住在最好的酒店里都会被入室抢劫，也太离谱了，真不如斯托克一根……毛。”乔伊尔又开始吐槽了，在安东尼奥·康斯托克的治下，虽然不是每个城市都称得上完美，但至少斯托克的治安确实很好，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 “这和治安没什么关系。”乔尼忍不住说道。 “我就说了出门在外财不露白，肯定是你太高调了才会被歹人盯上。”乔伊尔又说道。 “父亲，我看你醉得不轻，咱们都住水晶宫大酒店的豪华套房了，财不露白？” 第二十一章 奔腾的野马 盗火日一到，整个纳契敦都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早上天才刚刚亮外面的大街上就传来了巡游乐队的敲锣打鼓吹小号的声音。也不怪市民们如此开心，连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也知道，大家能有现如今的生活，都是拜四神和炼金术所赐。 “不知道为何，我这两天心绪总不宁静，而且肩膀酸痛，举箸投笔诸多不便，怕事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乔伊尔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游行队伍，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落枕了呗，喝多了酒之后睡觉是会这样的。”人喝醉酒之后就会肌肉无力，睡着之后需要调整姿势的时候翻不动身，就会导致肩颈肌肉损伤，乔尼看父亲昨天那模样，喝得绝对不少。 “谁说的，我就是上了年纪。”乔伊尔的嘴不仅碎，还很硬。 “走吧，不早点过去肯定要排队了，今天去展会上参观的人一定不少。”乔尼非常期待这个展会，尽管斯托克王国的炼金术也很发达，但普遍走务实的路线，不像纳契敦这里百花齐放，什么流派和稀奇古怪的玩意都能见到。 乔伊尔看了一下手表，早上八点半还差几分钟，“我们是贵族，纯血贵族，如果还要跟平民挤在一起排队入场，那将是对莱恩辉煌历史的不尊重。放心吧，只要过去就能直接进场，我之前来过好几次，每一次都是这样的。” “虽然可以享受特权，但这一点都不能让我开心。”乔尼叹了一口气。 “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们的祖辈一千百年前拿着刀剑和敌人厮杀，一家十几个男丁死得只剩下两三人，而他们的祖辈一千年前躲在后方拾麦穗，为了逃避战斗不惜钻进女人裙下，这就是我们今天可以享受特权的原因。”要是冒着生命危险赢下战争，最后子孙后代却跟那些懦夫的孩子过同样的生活，只怕没有人愿意拿起刀剑，因为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那也得早点过去，我要看的东西有很多，已经提前列了一份表单出来。”乔尼有一肚子的大道理，可以驳斥这样的观点，但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他的父亲，所以不说也罢。 “展会要持续三天的，足够你去近距离观看每一件感兴趣的作品了，完全没必要急在这一时。”乔伊尔实在是不想出门，他昨天夜里又出去喝酒了，玩到凌晨才回来的，还没睡够四个小时就被街上的声音吵醒。 “展会持续三天，可我明天就要开学了。”乔尼摊开手。 各大炼金学校都是盗火日庆典之后的第一个星期一开学，而今年特别巧，盗火日恰好是周日，所以明天就要开学了。 “好吧，好吧，等我换一下衣服立刻就出发。”乔伊尔实在说不出让儿子一个人去的话，因为一个忙于工作一个醉心炼金术的关系，这些年他们父子难得有一起出门的机会，他已经在孩子的童年里缺席得够多了。 说是只换个衣服就出发，乔伊尔还是洗漱了一番，施勒人一个比一个要面子，更何况他还是拿着铜内页身份证件的贵族。从二十四号大街前往四神广场，放平时有很多的交通手段可以选择，但盗火日这天会有欢庆的花车和游行队伍，街上限制车辆行驶，想过去要么坐轻轨要么走路。 “真挤啊，我感觉自己快没法喘气了。”父子俩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才上的车，结果刚进去就被人流推搡着贴到了车窗，其实比起喘不过气他更心疼自己的衣服，海瑟薇大街的小寡妇亲手缝制的，他刚买了还没几天。 “就五站路，忍一会儿就到了。”乔尼刚来的第二天就到四神广场游览了一番，尽管当时他坐的是出租车，但出于习惯还是研究了一下轻轨的路线。 “挤一挤倒没什么，就怕飞艇上的事情再来一次，从刚才起我就有点心慌慌的。”轻轨车厢吊在半空中的单根铁轨上，运行起来哐吱哐吱地响，从窗户这里还可以看到两边的街道和下面的大马路，乔伊尔莫名有种回到了飞艇上的错觉。 “这轻轨上又没有什么值得人家抢的东西，别想那些无谓的可能性了。”乔尼论心态要比父亲好得多了，而且人越多的地方他就表现得越阳光。 “不是这么说的啊，平时很多有私家车的人今天都将不得不搭乘轻轨，带着保镖也没法在这种环境下照顾到方方面面，保不齐就有借机寻仇的，前两年发生过的。”乔伊尔不无担心地说道，“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 噔的一声过后车厢猛地晃动起来，很快又有令人牙酸的钢铁摩擦声从前面传来，因为轻轨列车正在拐弯，所以从这边可以明显看到最前面一节动力车厢的挂钩松脱，单独离开了。 后面的几节车厢失去动力来源，靠着惯性往前移动了没多久就停在了铁轨上，由于轨道距离地面有着十米以上的高度，这些车厢内的乘客完全被困在了里面。 轻轨列车每天都会做检修，而车厢之间的挂钩是整个列车上最坚固的部分，发生这种事故必然是人为因素造成的。乔尼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父亲，可能是他平日里话太多，现在多多少少沾上点言灵的属性了，“那句话叫好的不灵坏的灵，或者说马尔科夫链。” “马夫，什么马夫？”并不是所有的理科生数学都很好，具有高级工程师职称的乔伊尔就是典型例子。 车厢里人挤人，只要有一个不安分，其他人就会很快跟着恐慌起来。本来大家只是挂在半空中，安心等待救援就好了，但不知道哪里传出了有歹徒要杀人的谣言，立刻就让乘客们炸窝了。 乔尼见势不妙赶紧拉着自己的父亲往中间挤，还没等他们钻出去多远，就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和人跳下去的声音。这车厢所处的位置跟旁边的大楼一对比就能看得出来，至少也是五层的位置，跳下去虽然未必就会死，但肯定要摔成残疾了。 “啥情况都还不清楚就着急往下跳啊，这也太蠢了。”乔伊尔好歹还能保持理智，再说有个炼金士儿子在一旁，他也不觉得有会被歹徒伤害。 “那几个未必是自愿跳下去的。”车厢里许多人都往窗口挤，一群人的力量哪里是一个人可以抗衡的，还留在窗户边的人大概率是被硬挤下去的，他主动往中间钻就是避免自己成为受害者。 “大家都冷静一点，没有袭击者，只是普通的列车故障而已，安心等待救援就好了，不要随意走动造成不必要的危险。”车里还是有明白人的，只可惜现在有人哭有人喊，说的话听见的不多，听进去的就更少了。 乔尼有一千种办法安全离开车厢，但问题是人心这东西一点都经不起考验，船要沉的时候，一群人落会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个抱着救生圈离开吗？当然不，大家会抱着这个人的腿一起死，我都要死了你凭什么活着……只要他敢使用炼金术，这群人会立刻发疯的。 “快看，前面的车厢冒烟了。”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能看到外面景象的都跟着把视线转移到了前面的车厢上，之间那节车厢的窗户也碎裂了，正往外冒着红色的烟，而乘客们跟下饺子一样争先恐后地往下跳。 乔尼叹了一口气，今天过后不知道多少家庭要变得不幸了，本来一个欢快的节日，会成为那些人往后余生里最痛苦的回忆。忽然他的眼神一凝，因为有个画风与众不同的人出现了。 一个瘦削的男人从车窗钻出去后并没有掉下去，而是脚踩车厢外壳横着站在了那里，然后仿佛不受重力影响似地跑了起来，下个瞬间就跑到了车厢顶上。 “哈哈哈哈，想杀我铁腿水上漂伯恩·格兰特，没那么容易。”男人狂笑一声，凌空飞了起来，直接跳到了旁边大楼的墙壁上。 滚滚的红色烟雾中忽然冲出一个人，大冷天穿着皮坎肩和短裤，露出肌肉虬结的胳膊和腿，在车窗上用力一蹬朝着瘦削的男人冲撞了过去。 “奔腾野马！”乔伊尔失声叫了出来。 “那是什么？”恍惚间，乔尼确实看到了一批红色的烈马在肆意奔腾的模样。 “那是一种炼金药剂的名字。”乔伊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前方出现的变故对于后面的这些乘客来说是好事，因为大家光顾着看戏了，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恐慌，没有人再乱推乱挤了，都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看。 “滚开，基恩。”伯恩·格兰特踩在岩石墙壁，左腿圆规画圆一般向后扫踢，与冲过来的男人撞了个正着。肩膀和腿的对撞竟然产生了冲击波，震碎了一排玻璃，两人的衣服也变得残破不堪。 伯恩·格兰特的裤子破开了好几个大洞，可以看见下面的腿确实是钢铁材质的，是某种炼金装置无疑，他的绰号应该就是根据这个来的。而被他喊作基恩的男人，肩膀上萦绕着一团红色雾气，看情况居然在跟钢铁的对拼中占了上风。 “跟我回去请罪吧，公爵一定会原谅你的。”基恩·豪斯看着昔日的好友，十分真诚地说道，“犯了错误的人，用更大的错误去掩盖之前的错误是愚蠢的。” “愚蠢，你才愚蠢，到现在都看不清那个人的真面目。”伯恩·格兰特不屑一顾地啐了一口，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怎么可能再回去，“别劝了，你现在回头我们还是朋友，但若执意拦我，大家以后就是敌人了。” “这剧情怎么这么狗血，邮政广场前摆地摊上卖的话本就是这个味儿。”邮政广场是斯托克城文娱的中心，因为附近有很多印刷厂，所以正规的不正规的刊物都能在附近的地摊上找到，乔伊尔最大的爱好就是去淘书。 “听他们的口音都是莱恩人，莱恩的公爵只有四个，也不知道是其中哪一位的手下。”连街面上讨生活的混混头子都知道要招揽炼金士，王公贵族自是不必说了，三位国王的手中都有大批为他们而不是为联合王国服务的炼金士，四位公爵的情况也差不多。 打起来的这两个都是正牌炼金士，先前估计都是为某位公爵服务的，可能后来发生了变故一个想逃逃走，而另一个想要追捕。他们的战斗固然很有看点，乔尼的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前面的那节车厢上，因为造成事故的另有其人。 “从你一声不吭就离开的那天，我们便已经不再是朋友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只能强行带你回去了。”基恩·豪斯确信自己的实力在对方之上，话一说完再度冲了过去。 “哎呀。”乔伊尔气恼地拍了一把大腿，因为那两个人在高楼的外墙上如履平地，一打一逃之间两个跳跃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精彩的打斗卡不见，比丢了钱还让他心痛。 大警察厅为了今天的庆典是做足了准备的，事故刚发生附近的巡逻队就已经往这边赶了，此事已经搭建好了逃生滑道让乘客们滑下来，而路面上也有救护人员在给摔下去的人施救。 乔尼下来的时候看到好几个人的身上已经盖了白布，不免又是一叹，炼金术给普通人的生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制造出了很多没把他们当回事的炼金士，“也不知道今年会出现多少新的炼金成果。” “你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反正展会是在四神广场上开的，神只的眼皮子底下不可能发生这里的事情，真有人敢造次连圣贤都保不住他们。”乔伊尔看得很开，这世道本就艰难，哪天不死上许多无辜的人？纳契敦已经是达曼提斯大陆上最好的地方了。 “你说，四神想要的是什么呢？”乔尼忽然问道。 第二十二章 是不是有仇 发生了针对轻轨列车的袭击，摔死摔伤了几十个人，还有两个炼金士高来高去地打了一场，可纳契敦的市民们却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吵吵闹闹地往四神广场的方向移动，饶是乔尼见多识广也不禁有些发愣，“这儿的人真淡定。” “咱们寒风岛上只有施勒人，安东尼奥陛下更是励精图治，所以日子过得太太平平。纳契敦这里就不一样了，十几个种族混居一城，繁华背后是无止境的争斗袭击，大家见得多了，自然会麻木的。”乔伊尔可不仅是在这里上了大学，他每年还会往这儿跑几趟谈设备采购生意，对纳契敦的了解不逊于本地人。 “咱们也走吧，没有轻轨坐走着去也行，反正距离那边已经不远了。”本来也就四站路而已，乔伊尔看了一眼城市的天际线，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四方碑了。 四神圣堂前的景象和三天前完全不同，原本空旷的砖石广场上凭空多了许多建筑，不清楚情况的游客们大概会以为这些房子一直都在这里，而这靠的都是炼金术的伟力。 麦克法兰那样的纯美炼金术大师可以凭空改变地形，现在只是把这些建筑的构成部件从别的地方挪移过来，再就地组装在一起，难度要低得多了。 “乔尼·乔斯托克，你是来看展的吧，跟我来。”刚一进入格物教会的区域，乔尼就听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定睛一看原来是奥尼司大学的助理教授碧翠丝·梅奥，他赶紧上前问好，“梅奥教授，中午好。” “一点都不好，今天我们的会场格外忙，还来了一堆不知所谓的家伙指指点点，老师正在里面应付着，我嫌烦就出来透透气了。”碧翠丝·梅奥显然是真心把乔尼当做自己人的，不然不会说这种不宜外传的话。 “那还能进去观摩吗？”乔尼抬起头，看向了广场中央那栋由钢铁和玻璃组成的金字塔，在塔尖部分有一个金属材质的奥尼司大学纹章闪闪发亮：装有眼球的烧瓶。 “当然，今天的展会本就是向所有人开放的，没道理我们自己的人不能进，那些碍眼的家伙直接无视就好了。”碧翠丝·梅奥说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徽章，上面是奥尼司大学的纹章，下面是乔尼的名字和新历二百二十四年的入学年份，“本来应该明天给你的，既然在这里碰上就提前给你了。” “谢谢教授。”乔尼接过徽章后直接别在了自己的胸口，然后转过身向父亲炫耀了一下。 可能光听大学两个字，或者光看那庞大的建筑，会以为奥尼司大学里有很多学生，可事实上没有哪座炼金学校“人丁兴旺”的。炼金士都是宝贵的资源和财富，不可能把他们的时间浪费在教育学生上，所以奥尼司大学今年才招收了二十个学生而已，乔尼就是其中之一。 乔伊尔毕业的莱恩理工大学已经是达曼提斯大陆上的顶尖学府之一了，每一届都只招收上千名学生，但论含金量还是远远不如奥尼司大学，“别得瑟了，拿到这枚徽章，只是你炼金生涯的开始。” “说得一点都不错，没想到乔斯托克先生看得还挺明白的。”碧翠丝·梅奥这些年看了太多进入奥尼司大学之后灵气尽失的年轻人，当他们把在大师门下学习当成一种值得炫耀的履历时，就已经丢掉了炼金士必要的使命感。 “哈哈，我好歹也活了一把年纪，肯定看得明白一些。”被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人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评价，只要是人都会有些不快，但乔伊尔一点都没觉得不爽，主要是因为这位助理教授长得让他生不起来气。 乔尼看着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潮，忽然觉得有些违和，“广场上一个虾皮都看不见，就算这里是四神的圣堂门前，也不应该这么松懈吧？几个街区之外才刚发生过袭击事件。” “平时都有虾皮在附近巡逻的，今天情况特殊，每年的盗火日广场上的安全问题都是由四大教会负责的，那些披着袍子走动的人，个个都是强大的炼金士。”碧翠丝·梅奥解释道，“格物教派很多高层，基本都从我们学校毕业，以后你也会有很多机会跟他们接触的。” 三个人没说几句话，就来到了充满蒸汽朋克色彩的钢铁金字塔下面，守在门口的两位神职人员见到碧翠丝·梅奥后问都没问就让开了一条路，把他们放了进去。 站在外面排队等待的群众只是朝这边看了看，完全没表现出有意见的样子，他们都能看得到两人胸口上属于奥尼司大学的徽章，且不说这是展会的主办方，单单高贵的炼金士身份就不是他们想碰瓷就能碰瓷的。 “哇，建造这样大的会展中心，肯定要花不少钱吧。”乔伊尔在达里奥斯电力集团工作，机械之美已经没法给他更多的震撼了，比起精巧新颖，他更多看到的是昂贵。 “这座金字塔是现任校长接任职位之初就开始建造的，整整花了四年时间，光是投入的人力就相当惊人，也确实花了很多钱。”碧翠丝·梅奥十分骄傲，因为这座金字塔是她看着建起来的，建造过程当中她也出了不少力，“但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们奥尼司大学今年注定要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一号区域运转正常。” “二号区域运转正常。” “三号区域运转正常。” “管线正常。” “冷却塔正常。” 三人踏上楼梯，就听到头顶的广播里传来了严肃的通报声：“请各位访客站稳扶好，空气号即将进行悬停测试，在此期间切勿随意走动，如有问题请及时向您身边的工作人员反馈……” “空气号？”乔尼这才意识到，自己走进的不是一栋楼，而是一艘船，而且还是可以“悬停”的船。 蓝色的弧光猛地闪了一下，整个纳契敦的人都感觉到脚底下的大地在震动，四神广场这里的人群则一个个仰着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金字塔浮了起来，露出了下面同样呈现金字塔形状的底座。 上下两个金字塔一白一黑，构成了正八面体，在炼金术的一些流派中中认为正四面体代表着火，正二十面体代表着水，而正八面体代表着空气，所以空气号的名字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下面黑色的倒金字塔完全由钢铁制成，没有窗户也没有门，表面刻满了玄奥的线条穿插以繁复的装饰花纹，叫人看不出来具体发挥了什么作用，不过蓝光闪烁的样子有种震慑人心的美感。 正金字塔部分共分四层，而指挥室设在最上面的尖角里，透过窗口能看到个装置的上半部分，在阳光之下仿佛有圣光笼罩似地。趴在玻璃上的男人表情迷醉，俯视着底下的广场喃喃地赞叹，“太美了，太强大了！” “恒久型炼金热石，竟然是如此强大之物吗？”用大地斥力装置将如此庞大的金属建筑抬升到空中悬停，和吊在气囊下的充氦飞艇完全是两个概念，这不仅需要极为庞大的能量，输出的功率也要非常高才能办到，在座的都是炼金士，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不行，一定要把高地人抢走的样品拿回来，这样的战略级装备绝不能流落到他们手中，不然将来要有多少我们的小伙子要因此而受到伤害？”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忽然歇斯底里地怒吼了起来。 这些被碧翠丝·梅奥所厌恶的人，都是隶属于长老院的观察员，负责考察和验收各组织的炼金成果，上马新项目的经费也要他们点头才会下拨。约翰·波哥奇的项目消耗巨大，光靠奥尼司大学的家底是撑不起来的，长老会才是出钱赞助的主体。 “简直是乱来，我们没有概念，你们作为研发的一方还能没有概念吗，早点说明恒久型炼金热石的强大，当初就不可能草率安排运行测试，也不可能被高地人抢走样本。”另一个老头骂道。 把恒久型炼金热石放在远洋客运公司新造的骆驼级双体飞艇上进行测试，是当初长老院拿的方案，奥尼司大学这边是一直都不同意的，最后五位长老中三位联合签署了命令才强行执行。出了问题，责任当然是长老院那边担着，或者说制定这个计划的人承担，现在发现真实存在的锅比之前预想的锅大得太多太多，他们当然要想办法甩给别人了。 “你们绍克街究竟是怎么开展工作的，都过去几天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是因为你们的不作为，王国内部才会冒出一堆危险分子四处制造麻烦。”往奥尼司大学身上甩锅希望不大，但往大警察厅的身上甩锅就很容易了，恰好副总监就在现场。 保罗·克伦威尔只能苦笑，大家伙都看到大翅翼鲸把炼金炉整个吞下了，他们只是一群警察，他们能怎么办啊？以那头畜生的速度，四天时间都能游到苏鲁去了，“我们已经尽力在搜寻高地人的踪迹了，但高层有他们的内应，所以……” “哼，都是借口。”长老院的人也知道这次计划泄露必然是出了内鬼，但这种问题只能自己关起门来解决，不是一个小小的大警察厅副监督可以置喙的。 约翰·波哥奇完全无视了这群吵吵闹闹的官僚，目光紧紧定在操作台的表盘上，各个区域的运行参数都能通过这些仪器看出来。现在空气号已经平稳地悬停在了半空中，连一丝晃动都没有，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多年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各位，飞艇上的那颗样本只是劣等品，还是早期工艺制作的早期型号，就算高地人拿去了也研究不出来真正的恒久型炼金热石。” “高地人如今人才凋零是事实，可只要有一丁点破解复制的可能性我们就不能视而不见。”长老会的人有诸多毛病，但他们确实是站在莱恩的立场上想问题的。 站在第二层走廊上的乔尼也在向下看，不过他是往金字塔内部的下面看，四根圆柱形的冷却塔伫立在空气号的正中央，“我们的老师和高地人有仇吗？” “呃，何出此言？”碧翠丝·梅奥反问道。 “今天在数十万人的见证下把这么大的装置托在空中，都不需要费心宣传，恒久型炼金热石这个词肯定会像风暴一样席卷整个达曼提斯大陆。苏鲁人不想要吗，安雅人不想要吗，芙洛卡人不想要吗？现在高地人手中就有一个……”从当世第二强国手里抢东西容易，还是从一个偏居一隅的地方势力手中抢东西容易，只怕刚上学的小孩子都能分得清。 “照你这么说，我都开始怀疑所谓的内鬼，是故意放出消息坑高地人的了。”奥尼司大学里的教员都被大警察厅的警探骚扰过，碧翠丝·梅奥自然也知道所谓内鬼的说法。 “会不会是波哥奇大师本人？”乔伊尔莫名有些兴奋，比起打打杀杀，看话本的时候他更喜欢看悬疑类的剧情。 “我从未听说老师和高地人有什么交集，仇怨当然也无从说起，而且恒久型炼金热石的测试工作我们早就计划好了，是长老会那边硬过来插手才导致了样本的丢失，就算有人想借机坑高地人，也不可能是他。”碧翠丝·梅奥的心中，约翰·波哥奇是个十分正直的人，肯定不屑于使用类似的手段。 “无论是不是都跟我们没关系，我很好奇这东西的制造原理，和普通的炼金热石差别大吗？”乔尼的眼睛从刚才起就直放光，只要掌握了这东西，他的阶段性目标就很容易实现了：男人若不开高达，枉来世上走一遭。 “根本就是两种东西，包括丢失的那个早期型号的样本，也是完全不同的。”碧翠丝·梅奥回答道。 第二十三章 早安排好了 盗火日当天，很多国家都会举办庆典，但纳契敦作为四神在现实世界最大的道场，各种庆祝活动和炼金成果展会是最引人注目的，全达曼提斯大陆的游客都会赶在这个时间过来游玩。四神广场连同周边商业街区上，来自二十多个国家的人同时见证了空气号的升空，惊呼声从装置启动的那一刻就没停过。 “我的天，施勒人是不是疯了，他们从璃族的仙舟上偷到了悖论引擎技术吗？”在此前，只有璃族的仙舟可以摆脱重力的束缚，不依赖空气的浮力或升力在天空飞行，现在莱恩也有了类似的技术，很多人都无法接受。 “不可能的，谁能有本事从璃族人的手里偷到东西？”璃族的强大早已深深地植入到了所有民族的心里，那种实力上的巨大差距甚至都超脱了强大这个概念本身。 “有啊，盗圣有。”斯高特·李都能从神的手中偷来炼金之火，有什么东西是他偷不到的，璃族人再厉害也不至于比四神都厉害吧？ “你说得很好，但是下次别说了，至少别在这种地方说。”两个芙洛卡人交谈用的自然是洛夫语，要是旁边的施勒人能听得懂，他估计今天自己两人最少也要挨顿揍。 施勒人据说是最绅士的，从另一方面说施勒人也是最暴躁的，提起莱恩联合王国时，其他国家的人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当然是二百斤的英……施勒角斗士。 有人惊叹，自然也有人惊恐。莱恩的风评一直都非常不好，横行霸道四处为祸，说是举世皆仇可能有些过了，但在达曼提斯大陆上几乎就没有哪个国家和莱恩没矛盾的。盗火日前来到纳契敦的游客中混进了不少别有用心的人，想要伺机搞破坏搅乱局势，但仰望着停滞在空中的正八面体，他们的勇气和恨意忽然就消退了不少。 人走在路上被狗咬一口，会想着弄死这只狗泄愤，人走在路上被老虎咬一口，只会祈求上天开眼让这只老虎放过自己。 因为纳契敦西区与东区交界处的福利特街靠着福利特河，有充足的淡水资源可以利用，所以让很多造纸业和印刷业的企业在这里选选址建厂。报社、杂志社和书商都不傻，为了活得运输上的便利，很快也纷纷将总部搬迁到附近。 前进报是芙洛卡共和国销量第二的纸质媒体，纳契敦分社总编阿马尔·雷诺三十岁就离开白露城过来工作了，比起家乡他现在对这里更加熟悉，“你能想象吗，百年前璃族仙舟降临于白露城上空的画面很快就要重演了，而这一次的主角却是施勒人。” “不要那么悲观，这东西距离璃族仙舟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说不定这铁家伙只能浮起来根本就动不了呢？”办公室里的另一个男人也在仰望空中那个巨大的正八面体。 “少校，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阿马尔·雷诺焦躁地甩了甩手，从桌上的雪茄盒里抽出一支雪茄，拿剪刀剪开后点燃了，站在窗边猛吸一口吐了出来，“这群恶棍，手里拿着锤子就会砸人，拿着刀就会捅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了。” 先锋军参谋少校安德雷·克拉维尔耸了耸肩，“我们的人民不需要更多恐吓了，再说这完全是你们的失职，这样强大的炼金装置无论是制造还是试验都不会无迹可寻，但今天升空之前你们什么消息都没有收集到。” “你以为当间谍是过家家吗？这里是纳契敦，莱恩的心脏，炼金士比阿莫尔湾里的龙虾还要多！稍有不慎我和整条战线上的同事都要完蛋。”阿马尔·雷诺的主编身份是真的，但他背地里还有一重身份：先锋军参谋部的少校站长，负责统筹、管理、调度纳契敦地区的情报工作。 “危险不是借口，你们来之前难道没有接受过相关培训吗？你们工作可是关系到整个芙洛卡的命运。”强邻在侧，谁都不能安眠，何况芙洛卡曾经还和莱恩打过一场持续了百年的战争，尽管后来在“世纪大和解”下休战并成了战略伙伴，但仇恨只是被隐藏了起来，并没有凭空消失。 福利特街这一片工厂很多，空气污染严重的同时也不是没有好处，由于高楼很少，视野相当开阔，要不是几缕黑烟的遮挡，阿马尔·雷诺觉得自己肯定能看得更清楚，“奥尼司大学之前太低调了，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在今天一鸣惊人，不仅仅是我们，相信其他几家此前也没收到消息，不然……” “没什么不然，不该关心的事情不要多问。”安德烈·克拉维尔知道这位老同事想要说什么。 “这东西如此强大，当初就应该截留下来，在我们手里肯定能发挥出比高地人强十倍百倍的作用。”飞艇劫案需要大量的情报支持才能得以执行，身在纳契敦的阿马尔·雷诺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也理所当然地知道很多细节。 “都说了，不该关心的事情不要多问，委员们早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安德烈·克拉维尔用警告的眼神瞪了老同事一眼，他曾见过很多久在外地工作而渐渐生出了别样心思的人，还亲手执行过几次清除任务，希望眼前的这位不会步那些人的后尘。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吗？”原本双方的实力就有差距，与其说是战略伙伴，不如说是芙洛卡给莱恩当小弟，只不过是强大些的小弟罢了。现在有了恒久型炼金热石的技术，莱恩的战力必将得到进一步的提升，要不了多久他们都未必能继续安安稳稳地把这个小弟继续当下去了。 “你的妻子是莱恩人吧，你们俩的女儿才二十二岁就已经是炼金士了，不准备去个好点的大学继续深造吗？我看奥尼司大学就挺合适的。”安德烈·克拉维尔忽然说。 阿马尔·雷诺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参谋部把心思打到了他女儿身上，可一时间完全想不出如何决绝，说话都变得磕巴了起来，“她有一半芙洛卡的血统，施勒人那么排外，不会准她入学的吧，她已经自己创业了，我很尊重她的选择，现在进入奥尼司大学肯定会被小心防备着。”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放心吧，奥尼司大学不是莱恩炼金大学，对学生的出身没有那么看重，而且上面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了，明天正常入学就行。记住，这是命令不是请求，你们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关系到芙洛卡的命运，安德烈·克拉维尔讲不了情面。 “今天才出现的变故，上面居然提前就做好准备了？”既定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阿马尔·雷诺不敢拿一家子的生命冒险，但他依然有很多问题需要解答。 “并不是因为发生了今天这一幕才安排你女儿艾莉婕进入奥尼司大学的，针对她的安排其实一年多以前上面就开始讨论了，你就放宽心吧，毕竟是我们的自己人，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的。”安德烈·克拉维尔说道。 乔氏父子是有幸第一批进入空气号并“参与”了滞空测试的，简单在里面转了转就被请了下去，当他们搭乘吊篮回到地面时，瞬间就被狂热的记者拦住了去路。 乔尼的胸口别着奥尼司大学的徽章，又是刚从空气号上下来的，被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内部人士，“炼金士先生，请问关于这项令人震惊的新技术，您有什么可以透露的吗？”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乔尼是真的没有。 “请问奥尼司大学多快会将这项成果武器化？”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很多，其中一些还是故意的，就为了弄一些耸人听闻的标题去博取读者的眼球。 “我不清楚。”乔尼摆了摆手。 “我儿子只是奥尼司大学的大一新生，现在都还没入学呢，你们别问了。”乔伊尔不耐烦地抬手拦阻那些疯狂的记者，他确实是个爱现的人，但很能分得清场合。 好不容易挤开了人群，乔尼也没有心情去看其他的炼金装置展出了，珠玉在前其他东西已经很难再提起他的兴趣，更何况闹了这一出之后四神广场上的其他会展中心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影响。 “小子，等下我要去参加个宴会，是由变电设备供货方举办的，现在要回酒店换衣服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乔伊尔的行程是早就定下的，已经跟儿子说过一次了。 “我就不去了，你知道我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乔尼前十几年醉心于格物炼金术，对社交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也不会忽然就变得喜欢凑热闹。 “真遗憾，本来还想给你介绍几个漂亮姑娘的，那家变电器制造公司的董事长有好几个女儿，长得都很不错。”乔伊尔遗憾地摇了摇头，如果设备制造商的女儿是他儿媳，那么帮达里奥斯电力集团采购的生意就会变成乔斯托克家的家族生意，啧啧，想想就有搞头，可惜搞不得，“晚上你是出去玩还是呆在酒店都随便，记得注意安全，昨天房间里竟然进了贼，不像话。” “我看你才需要注意安全，认真的。”乔尼的左手指尖戳在右手掌心，做了个男人都懂的手势，他们父子俩说的“安全”显然不是同一个概念。 “臭小子，跟你老子比划不雅手势是吧？”乔伊尔笑着摆手，“你也不用跟我一起回去了，喜欢看什么就去转转吧，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就是个大人了。” 庆典活动肯定少不了小吃摊贩，四神广场上不允许商贩进入，但周边的商业街区完全爆满，每年只有盗火日和国庆日是可以把摊子摆在路中间的。 乔尼挥手跟父亲告别后沿着大路走近了一条满是人流的巷子，他走进来是因为闻到陌生又熟悉的烤肉味道，陌生是因为很久没吃了，熟悉是因为以前经常吃。乳香、丁香、安息香配合着罗望子还有橄榄油的香味，让人不禁食指大动，闻着味儿找到摊点后他竖起了两根手指头，“老板，给我来两个卡巴布。” “卡巴布是什么，我不懂，我们这是好吃的羊肉串，一个铜元一串，五个铜元六串，小老板多买一点嘛。”摊主长得就很异域风情，穿得也很异域风情，但开口之后却给了乔尼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那就六串吧。”乔尼本来准备买两根尝尝味道，接下来再去吃别的，但人家量大又优惠，就多吃点羊肉少吃点别的呗。虽然他特别馋这个味道，这儿的生意却远不如其他摊点的，施勒人在接受外来事物上的能力很差，要不然也不会在有那么多外来人口的情况下还天天炸鱼薯条仰望星空了。 “哇，好香的肉，我要吃。”三个小孩站在烤肉的摊位前伸长了脖子，可惜他们都太矮了，垫着脚也只不过跟烤肉架平齐，勉强能看个侧面。 “大姐头，我妈妈说了，小孩子不能吃太多肉，会闹肚子的，而且这味道很奇怪……咻咻，我再闻两下。”小男孩嘴上说这不能吃肉，可嘴角都留下口水了。 “是啊，而且这烤肉好贵的，我们也总共只有一个铜元啦。”另一个小女孩说道。 “可是我老爹说了，吃肉才能长身体，吃肉才能有力气。”被称作大姐头的女孩摊开手掌，一枚铜元躺在她小小的手掌心，大冷的天却被焐得沾了汗水，可见她极为宝贝这枚硬币。 “你老爹说得对，确实要多吃点肉才能变得强壮，我不小心买多了，就送给你们一人一串吧。”乔尼看三个小孩子特别可爱，拿到自己的肉串后就蹲了下来，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串。 “我们不能平白无故接受您的东西，英俊的先生。”带头的小姑娘虽然很想吃，却有着自己的坚持。 “我最喜欢别人说我英俊了，这是对你诚实评价的奖励。”乔尼把肉串硬塞到了小孩子的手上，“你们都叫什么？” “我叫贾休。” “我叫阿丽娜。” “我叫李亚军。” “嗯，为什么你的名字画风跟人家的不同？”乔尼挠了挠头。 第二十四章 真的是背影 “妈妈说，嘴里含着糖和别人说话不礼貌哦。”名叫阿丽娜的小姑娘忽然说道。 “我叫莉亚德琳，莉亚德琳·列文虎克！你可以叫我黢黑的噩梦大人。”莉亚德琳一口把嘴里含着的棒棒糖咬碎，然后将棒子抽出来随手一弹，掉进了烤肉摊的垃圾桶里。 这次乔尼听清楚了小女孩的名字，不过他又生出了新的疑问，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绰号，“呃，为什么要叫你黢黑的噩梦？” “是黢黑的噩梦大人！”莉亚德琳一跺脚，专门强调道。 “因为大姐头总爱摸那些铁家伙，然后弄得一手都是油污和黑灰回家，阿姨说给她洗衣服就想噩梦一样，所以就叫她黢黑的噩梦。”阿丽娜解释道。 “是黢黑的噩梦大人！”被揭老底的莉亚德琳有些气恼，狠狠地咬了一口刚拿到手还很热乎的肉串，“哇，烤肉真好吃，不过还是没有糖好吃。” “少吃点糖吧，对牙齿不好。”乔尼用空着的右手在莉亚德琳的脑袋上揉了两下，不管什么时候小孩子都是可爱的，托这三个小家伙的福，他这两天紧绷的神经在这舒缓了不少，“这里人太多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们家里都是在这条街上开店的，就在旁边不远的位置，大哥哥有空的话可以来做客哦，能光顾我们的生意就更好了。”阿丽娜长得非常漂亮，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嗯，有机会一定去。”乔尼告别了三个小家伙，拿着三串烤羊肉汇入了人群里，如果有缘，以后肯定还会再相见的。 虽然不知道往年的盗火日是什么样的气氛，游客们会不会一直讨论最新出来的炼金术成果，但今年奥尼司大学无疑就是整个节日最大的主角，从老人到稚童无一不在感慨恒久型炼金热石的强大。 乔尼虽然还没有上过一天课，但胸口别着的徽章让他不由得感到一阵自豪，有一点碧翠丝·梅奥是没说错的，炼金士想要不断进步，就得有使命感。他从未离开过莱恩，却也看书读报听电台，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纳契敦此时之所以像是一片欢乐的海洋，每个施勒人的脸上也都洋溢着自信的微笑，是因为王立陆军和国立陆军横扫诸国，空中军团纵横四海，把快乐建立在了别国人民的痛苦之上。 不得不说乔尼今天大饱眼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奥尼司大学的刺激，各大机构今天都把压箱底的成果都拿出来了，对很多在他看来应该严格保密的东西也进行了展出。 这是没办法的事，炼金术的研究太耗钱了，不能拿出实际的东西来，光靠空口白牙一张嘴，是很难说服投资者的。奥尼司大学来了这么一出，长老会肯定会痛痛快快地下拨研究款项，而那些私人投资者也会抢着出手，他们再不赶紧做点什么，明年只怕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别的东西乔尼不是很在意，但莱恩金属新研发的钢材他很有兴趣，这种钢材的强度没有比普通钢材强上太多，但对炼成力的响应快了三倍有余，铭刻能量回路和符文也更加可控。可惜要价高了点，以他现在的身家想买一公斤回去都不够的。 “唉，我怎么就没钱，我要是有钱会是这个鸟样？”发这感慨的并不是乔尼，而是站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个炼金士，看模样应该也是格物炼金士，对着人家展品柜里的东西直流口水。 乔尼摇了摇头，他暂时也没钱，不过脑袋里存了很多赚钱的路子，只要机会合适很快就能让自己的腰包鼓起来，因此并没有多焦躁，逛了一圈又回到了街上。 “快看，四神广场的方向上腾起了黑烟，是有什么新的炼金装置展出吗？”在莱恩列岛上，滚滚的浓烟非常常见，即便是首都纳契敦也逃不了被建满各类工厂的命运，但这么夸张这么集中的浓烟还是很震撼的。 “方向是那个方向没错，可我怎么感觉距离有些远呢，更像是格罗夫纳酒店的位置。”格罗夫纳酒店没有水晶宫大酒店那么大，用十二层的大楼来经营，但它拥有者长达两百多年的历史，在莱恩人的心中有着十分特殊的位置。 “没听说那边要展会啊，如果有哪家机构展出新装置，肯定会提前宣传吧。”一个路人接茬说道。 “什么展会，这么浓的烟明显是失火了。”站在路边摆摊的小商贩非常笃定地判断道。 乔尼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下便逆着人流往冒烟的地方跑，因为他之前听父亲提了一嘴，说那家变电器制造商的庆功宴就在格罗夫纳酒店举办。如果没事他不过是多跑两步路，如果有事他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快步跑到四神广场旁边的大路上，乔尼透过两栋大楼中的间隙已经能看到冒烟的地方了，确实是有一栋建筑失火了，而那栋建筑的一层门头上的招牌清清楚楚地写着“格罗夫纳酒店，源自新历一十一年”的字样。 纳契敦市政厅为了保证今天的庆祝活动顺利举行，已经做了十分周详的准备，消防局的车辆从早上开始就在四神广场周围待命，发现火情后已经第一时间接上水管往大楼里喷水了，滚滚浓烟就是水浇在火上产生的。 格罗夫纳酒店里的情况明显与常理相悖，水柱从窗口冲进去不仅没有压制火势，反而让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了。这必然不是普通的火灾，疑似有炼金术的干涉，而火情如此猛烈之下，酒店内部具体发生了什么暂时还无法探知。 乔尼来到酒店对面的街边，仰头看着到处冒火的大楼，又回头看了一眼四神的圣堂。今天起码有上前炼金士聚集在四神广场，仅仅两条街之隔发生了情况，却没有人过来施以援手。 “酒店内的富商极多，还有一位子爵和多位男爵在里面，如果不能及时做点什么，接下来的局面会很被动。”大警察厅的公共安全部长原本在至强圣堂前的展会上挑选新式警用装备，一出事就赶到了现场，拉住了消防局的局长进行试压。 “我当然也知道这些，但消防局比不了你们公共安全部，炼金士都没几个，装备也差得可怜，面对这情况能做什么？”消防局的局长把手一摊，他们局里的消防员都是被大警察厅刷下来不要的人，未必就比普通人强到哪里去，用的还是老式的水泵喷水抢，怎么可能解决得了炼金士制造的火灾。 “至少也做做样子，不然明天那些有钱人的家属会把绍克街踏平的。”尽了全力但没能把人救出来，和人救不出来所以没白费力气，两者的结果完全一样，而前者还要投入更多人力和资源，但人们往往只接受前者不接受后者。 “这一点你放心，我们在尽力这一块有着十分丰富的经验。”消防局的局长无奈地说道，不是他不想成为救火英雄，而是生在这个时代普通人的能力太有限了，一次次的失败难免会让人麻木。 “部长，有队员发现了疑似纵火嫌犯的人，在东面的小巷里跟对方发生了混战。”一个肩膀上带星的警官快步走来，一手拿着步话器一首拿着自己的配枪。 “混战，对方有多少人？”公共安全部在这附近起码安排了两百个警察，都是六人一个小组进行巡查，并且还配备了顶格的警用装备，战斗力相当可观。对方被找到了不在第一时间逃跑而是选择接战，实力超出了他对纵火犯这个词的印象，毕竟只有弱者才会用纵火、下毒、布设陷阱这种方法犯案。 “还不清楚，对方疑似有炼金士领导，实力不容小觑。”来汇报情况的警官说道。 “调集附近的人手限制纵火犯的活动范围，增援就在路上了，只要拖一点时间就能……”让普通人去和炼金士战斗属实不人道，所以他只是让巡逻队员们敲敲边鼓，然而命令还没下完他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面前飞一般掠过，后面跟着的是两辆拉着警灯的摩托。 “呃，收到交战第一线的汇报，说嫌犯驾驶一辆经过改装的黑色炼金炉轿车逃离了战场，我们的骑警正在追。”那个警官拿着步话器面露尴尬地汇报道。 “废话，我又不瞎又不聋，还用得着你说吗？”公共安全部的部长气得面皮都在抖，只恨自己不是炼金士，能飞过去把那些可恶的歹徒都抓住。大警察厅里很多高层都是炼金士，强力部门尤其如此，但他只是个普通人，能上位靠的是他在军部身居高位的姐夫。 乔尼的动态视力极好，只是匆匆一瞥就看清楚了那辆车里的乘员情况，包裹驾驶员在内的一共有四个人，虽然都戴着头套，但看身形应该都是男性。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个人很奇怪，头套比其他三个人高出一块，就好像顶着一套六组镜片组成的目镜似地…… 那熟悉的宽肩膀，那熟悉的欠揍气质，那熟悉的摇头晃脑，乔尼没法不往那个人的身上想。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去，该用什么方式追上去的时候，北面传来了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仿佛跳了一下似地，旁边的建筑上簌簌地掉了一层墙皮下来。 这动静比之前空气号升空还要大，并且伴随着声音的强横冲击波让人一下子就能明白，这是发生了大爆炸。乔尼很快就从站在前面的警察们口中得到了答案：“长老院的大楼出事了，有人用卡车载着大量的爆炸物冲进了大厅，然后引爆了。” “见鬼，我们中了敌人的计谋。”施勒语里没有调虎离山这样的成语，但也有类似的说法，公共安全部的部长愣了愣神，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格罗夫纳酒店里死几个富商和没有武装的贵族压力不大，抓到犯人给家属和公众一个交代就行了，至多再让纳契敦市政厅出点钱进行人道补偿，可长老院的大楼被炸问题就大了，不仅这个大警察厅公共安全部长做到了头，他这条小命估计也活到了头。 “走，立刻跟我前往长老院进行，你在这里接替我指挥，让附近的骑警全都动起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纵火犯抓住，他们必然是爆炸案的同党。”回过神来的公共安全部部长接连下达命令，就像他刚才说的，哪怕做做样子也不能什么都不干。 消防局局长把大腿都掐青了才勉强忍住没笑出声，这家伙仗着职位高一幅大人物的做派对他说教，结果回旋镖这么快就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他们消防局确实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但反过来说能力越小责任也越小，长老院大楼被炸，追责总追不到他头上来。 乔尼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让司机送他去长老院，如果父亲真的和那些纵火犯是一伙儿的，多半也和长老院的爆炸案有关系，从这边已经追不上人了，去查查另外一头说不定能有收获。 此时的长老院几乎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爆炸的冲击波并没有这么强的破坏力，造成这一切的是一群炼金士战斗的余波。 这是莱恩最高权力的副中心，不可能和酒店一样缺乏防护，常年都有精通战斗的炼金士驻守其中。今天没能及时阻止袭击的发生，一方面是恒久型炼金热石造成的冲击，他们聚在偏厅里喝茶聊这新出现的技术，另一方面也是袭击者的实力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你，罪大恶极！可敢报上名号来？”长老卫队第三分队的队长詹姆斯·莱伊拄着双手剑怒道。 “你可以叫我大宗师，也可以叫我v。”戴着费多拉帽的男人从地上捡起一根燃烧的椅子腿，在墙壁上写下了一个单词：virtuoso。 第二十五章 刀剑与恐惧 “今天有长老过来当值了吗，里面的情况什么时候能确认？”大卫·史蒂文斯站在长老院门口的广场上，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直转来转去。接连出了这么多事，手下的人还有那么点推诿责任的可能，他这个一把手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莱恩联合王国的长老院有五个长老和几十位事务官，每天至少会有两位留在办公大楼里当值，遇上重要议题需要表决，五个人都要过来开会。因为值班是提前安排的，所以很容易查，“有的，高飞长老和斯宾塞长老事发当时都在楼里。” 五个长老名额归属是由国王、公爵和选帝侯们先推举再协商选出来的，要求必须得是非炼金士的普通人，同时还不能有贵族身份。莱恩的平民一直生活在巨大的阶级差异之下，却从来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叛乱，长老院的存在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长老卫队在干什么，就算挡不住敌人的破坏，保护长老撤退总应该能做到吧？现在我们什么情报都没有，就站在外面干等吗？”再怎么着急，大卫·史蒂文斯也狠不下心让手下的人进去送死，他要是能做到那么冷血，当初就顺利进入军部去带兵了，而不是来大警察厅做总监督。 敢袭击莱恩长老院，即便在炼金士中也一定是实力超群的，以当下的情形来看敌人至少也跟长老卫队实力相当，不然不可能僵持在里面。大警察厅特别行动队里都是炼金士，但炼金士和炼金士在实力上也是千差万别，不是一个头衔能概括的。 “总监督，长老院的长老办公室都有直通地下掩体的快速通道，卫队没有护送他们出来，应该是逃亡地下避难了。”特别行动队的大队长也在现场，比起总监督他要淡定一些。 “我当然知道这点，但那些人既然敢对长老院动手，会没有一点准备吗？炼金士的手段，根本无法用常理去推测。”大卫·史蒂文斯看向了四神广场的方向，他现在只能祈求四大教派不要袖手旁观，只要他们愿意出手，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大楼里的战斗已经进行到白热化了，虽然詹姆斯·莱伊很不想承认，但眼前的男人确实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对付的，要不是他的身体比较特殊，现在应该已经被打成一堆碎片了。 “同谐的力量很强大，但对于凡人来说，想要掌握它的真谛太难了，特别是有私心的人。”维图索立在一根断掉的石柱上，一枚一枚地往狩猎手枪里压子弹，四枚子弹都塞进去后他合上枪膛，让这把枪在掌中转了一圈，“不过，你……启发了我。” 詹姆斯·莱伊觉得己方微操胜券，因为地下的队友很快就能返回支援了，但他自己必须能坚持到那个时候才行，现在想活下去就得玩命了。只听他爆喝一声，两条胳膊从肩膀处伸了出来，带着血丝和黄绿色的液体砸碎了他脚下的箱子，抽出了四把细长的单手长剑，每只手上握了一把，“手下见真章吧。” “我知道你在等你的同伴归来，当他们见到你时，一定会动情落泪的。”维图索屈膝一跳，炮弹一样冲向了自己的对手，大理石材质的柱子都被他踏碎了一角。如果因为他拿着枪就认为他不善近战，那就大错特错了，“艺术必有相当的残忍。” 四把长剑被舞得密不透风，詹姆斯·莱伊全力施为之下水都泼不进这张剑网，因为强大的风压会把水吹得倒卷而去。他原本担心敌人仗着攻击距离在这复杂的大厅里跟他打游击战，这样他很难追到对方进行有效的攻击，时间一长身体会无法承受超大的负荷而垮掉，现在这样正合他意。 “嘭！”第一声枪响，詹姆斯·莱伊上方左手握着的长剑应声而断。 “嘭！嘭！嘭！”又是三声枪响，其余的三把剑也被打断，剑刃崩碎后的钢铁碎片划破了詹姆斯·莱伊的脸，留下了两道血痕。在同谐炼金术的特殊恢复能力下，这两道血痕几乎是瞬间愈合的，但他的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 詹姆斯·莱伊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看似是他用剑挡下了子弹，实际上却是对方用子弹打断了他的剑，对方的枪术神乎其技，已经不是他所能理解的。趁着对方换子弹的间隙，必须搏命抢攻并造成杀伤，否则今天必死无疑。 “剑和枪不一样，断剑也可以杀人，没有子弹的枪可不行！”詹姆斯·莱伊用力一跺脚，粗壮的大腿上爆起了一条条血管，膝盖和小腿上还有血珠渗了出来，凭借爆发的力量他如同一辆疾驰的列车，冲向了那台杀戮机器。 “嘭！”第五声枪响了，维图索平举着手中的狩猎手枪，枪口飘散出一缕青烟。 詹姆斯·莱伊的胸口炸开了一个大洞，创口中骨头的断茬清晰可见，朝着前方又冲了两步，最后颓然跪倒在地上。 “谁说我的枪里没有子弹了，这种事情最好不要乱赌，会丢掉性命的。”维图索的枪里可以装五发子弹，但他每次打玩四发就会换一次子弹，这是他故意为之，就是为了给敌人留下一种他枪里只有四发子弹的错觉。这种小伎俩在真正的大师面前不值一提，但在一些战斗中可以帮他省下不少事，比如今天就是。 长老卫队的规模不大，每天在大楼里驻守的当值小队只有二十个人，每四人一组一共五个小组。两个小组分别护送两位长老进入地下防御工事避难，剩下的两个小组去和破坏大楼的炸弹客们周旋了，最后一个小组原本是要出来和大警察厅的特别行动队进行对接的，却被拦在了大厅里屠戮一空，詹姆斯·莱伊是当值小队的队长，已经是坚持得最久的了。 前往地下的两个小组中只有一组留下，另一组返回地面支援，阻拦炸弹客的两组人也回来了一组，安放炸弹的人已经逃了，追人不是他们卫队的工作，守卫长老院大楼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八个人在大厅里碰面，很快就在一地尸体中找到了自己的队长，此时整个大厅里就一个活人站着，是谁干的不用问也知道，“凶徒，连这些手无寸铁的文职人员都杀，你罪无可恕。” “我有没有罪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维图索抬起头，费多拉帽子下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机械面具，上面铭刻着金色的花纹，让人看一眼就绝对忘不了。 “队长，你怎么了队长？”同谐炼金术的强大力量，让詹姆斯·莱伊还没有彻底死去，只不过他的生命力已经严重透支，被死亡带走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几个队员飞快地冲到他身边，试图同炼金药剂帮他治疗，结果收获的只有绝望。 一个小组加上队长都无法战胜的敌人，两个小组上也没有胜算，看这怪人身上的斗篷都没有破损，帽子还好好地戴在头上，显然刚才还不是全力出手。八个人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他们选择展开防守阵型，小心地防备着可能的攻击。 “怎么，自诩正义的庸才，你们嘴里罪无可恕之人就在眼前，不准备做点什么吗？”维图索弹了一下帽子，再次往自己的枪里压子弹，动作慢条斯理，丝毫不见烟火气。 “你们袭击长老院，到底有什么目的？”两个小组里还是有人比较镇定的，动手很不明智的情况下，多问一点信息出来就很重要了，能对接下来的调查提供帮助。 “莱恩的军队在达曼提斯大陆横行无忌，制造的杀戮和悲剧难以计数，你们敢这样做是因为相信自己做了坏事也不会受到惩罚，但我要通知你们，从今天起，从这一刻起，属于恶棍的好日子将一去不返了。”维图索用唱诗般的腔调说道，就好像是站在舞台上念台词，“刀剑维系的和平从来不会比恐惧维系的和平更持久。” “袭击莱恩，只会得到更狂暴的报复，我们从不妥协。”施勒人都是骄傲的，这一点主要就建立在莱恩联合王国的强大武力上，比起交朋友，施勒人更愿意收小弟。 “那就试试看吧，每一份针对别国的命令从这里发出，就要有一个莱恩的大人物流血，具体是谁，如何惩罚，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维图索弯腰鞠躬，然后甩出了一枚紫红色的手雷，在八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扣动了扳机。 一朵兰花在大厅中盛开，气浪掀翻八个队员让他们无法有效作出防御动作，然后五发子弹带走了五条生命。普通人眼中无所不能的强大炼金士，在更强的炼金士面前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活下来的三个人，都是第一时间舍身帮队友掩护的，维图索刻意让子弹绕过了他们，“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所以给你们苟活下去的机会，后会有期，希望下一次见面时你们能有点进步。” 乔尼来到长老院的时候外面已经被封锁了，整条大街连同广场都不允许随意接近，所以他只能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往那儿看。警察已经掌控了局面，正一具具地往外搬运尸体，看到那么多盖着白布的人躺在大楼门前的小广场上，画面让人失语。 今天莱恩人经历了一次大起大落，下午人们还震惊于恒久型炼金热石的出现，无比骄傲无比狂热地讨论除了璃族谁可一战，晚上就听闻了长老院被袭击，大量炼金士被屠戮的噩耗。 能被长老卫队选中的无一不是炼金士中的实力派，代表着莱恩联合王国的高端战力，今晚死伤如此惨重，让人不禁怀疑莱恩是不是真的像大家之前认为的那么强大。 乔尼站在人群中听着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心理面的滋味格外复杂，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晚来一步一无所获，他不得不打车返回了格罗夫纳酒店，而这边的场面就要混乱得多了，许多闻讯赶来的家属正在门前辨认遗体。 火场里拖出来的，能看出人形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失去亲人本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让挚爱亲朋一个个地上前辨认更是残忍至极。乔尼去年送父亲的那对袖口是他亲手制作的炼金装置，火焰根本没有办法损坏，走了一圈都没感受到那东西的存在，被运出来的遗体也都辨认过了，确实没有他父亲。 “乔斯托克先生，请您节哀，目前还没有找到您父亲的遗体，只能暂时以失踪人员登记。”炼金之火制造的火灾不同寻常，那位子爵带着两个炼金士保镖都死了，普通人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遗体暂时没找到可能是因为死者生前钻进柜子之类的地方躲避，消防局的局长见过太多了。 “我明白了，如果有新消息的话请及时联系我，我在奥尼司大学读书，可以用邮件通知我，也可以向学校的传达室打电话。”乔尼知道自己的父亲跑了，所以一点都不伤心，他现在有的只是疑惑，这表情看在别人眼里多少有些奇怪。 “我们会的，多谢您的理解。”一位高贵的斯托克这么通情达理，消防局的局长感觉都有些不可思议，刚才过来的子爵夫人又打又骂，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地。 “纵火犯有留下什么线索吗？”乔尼想了一下，开口问道。 消防局的局长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些贵族和富商的家属也问了差不多的问题，想要抓住凶手为家人报仇乃是人之常情，“暂时还没有查到特别有用的东西，只知道其中一个嫌犯曾在酒店的外墙上快速移动，疑似是个炼金士。” “好的，谢谢。”乔尼点了点头，他忽然想到了轻轨列车袭击时出现的那个铁腿水上漂，不过比起这个，现在他最头疼的是该如何跟母亲说这件事。 第二十六章 箱子去哪了 乔尼的记忆里电报局一直都有很多人，但今夜的电报局人非常多，特别多，茫茫多，萨尔瓦多，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在排队等着坐轻轨的感觉。 新历二四四年的盗火日这一天，纳契敦城里城外发生了太多事情了，许多人都亟需向“家里”传递消息，其中绝大多是是噩耗。乔尼也一样，他要向母亲传递父亲的“死讯”。是的，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觉得不能说实话，哪怕这样会让母亲伤心一段时间也只能先说谎了。 事出突然，乔尼没法现编密码和母亲沟通，而明文电报只要经过电报员的手，人家就会知道他父亲可能是纵火案的嫌犯，这还能不上报吗？若是单纯的纵火也就算了，该赔钱就赔钱，该坐牢就坐牢，可这次的纵火案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还可能和长老会办公大楼被袭案有关。 即便在电报局里，人也是被分了三六九等的，因为最左侧的窗口是专门为贵族服务的，所以门口排队的人虽然多，乔尼还是很快就坐到了窗口前，提起笔写下了给母亲的电文： 母上： 父于今夜火场失踪，死生未卜，望知，勿恸。 子：乔·乔 填好了电报号、发报时间和收信住址之后，乔尼便将电报纸和一枚银币递交给了旁边的人，这个比起公务员更像服务生的男人四十五度角鞠躬，轻声说了一句“节哀”。 好好的盗火日庆典变成这个样子，颇有种生日变忌日的既视感，晚上的欢庆活动乔尼当然不可能再去了，街上拦了辆车匆匆返回水晶宫大酒店收拾行李，明天他就要去学校的宿舍里住了。 “乔斯托克老爷，请您节哀顺变。”十一层的走廊上，客房管家弗雷德·比格带着两个服务生站在电梯旁，见到乔尼后深深地鞠躬，一脸肃穆。 乔尼咬了一下嘴唇，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使用的称呼发生了变化，原本对方一直都是称他为少爷的，今天忽然改成了老爷。小乔治、小彼得什么时候会变成老乔治、老彼得？只有原本的老乔治、老彼得死去的时候，“父亲只是失踪，还没有确定身亡呢，而且你们是怎么知道他出事了的？” “抱歉，是我失言了。”弗雷德·比格再次鞠躬，神情诚挚地向托尼道歉，“我之所以知道乔斯托克老爷遭遇了变故，是因为傍晚就是我帮他安排的车，很清楚他今晚的去向，并且刚才绍克街的人也来向酒店询问过情况。” “警察来询问情况，问什么？”乔尼皱了下眉头。 “格罗夫纳酒店前一天的值班经理有两场宴会的全部宾客名单备份，乔斯托克老爷的名字就在上面，他们过来询问老爷是否有到场，我就把帮忙安排车子的事情说了。”酒店都有礼宾车，接送客人也在他们的服务范围之内，司机把人送到那边之后亲眼看着乔伊尔·乔斯托克进了格罗夫纳酒店的大门。 “谢谢，我明天就要去住校了，可以提前办理退房吗？”这房间还有一天的时间，但乔尼已经没有住在这里的理由了，本来应该是他父亲住在这里的。 “当然可以，因为您和乔斯托克老爷在本店接连蒙受损失，给您带去了非常不好的体验，老板已经决定退回全部房费了，并且将赠送您本店的伴手礼作为赔偿。置于行礼方面，您打包好了之后交给门童就行，我们会在明天中午之前送到您指定的地址去。”弗雷德·比格说道。 “好的，那就麻烦了。”乔尼点了点头便走进了酒店套间，这么一天下来他已经累得不行了，需要泡在浴缸里整理思绪，回忆一下有没有之前没忽略了的线索，可以帮他找到父亲的去向。 想了很久都没头绪的乔尼爬上了床，现在急也没有用，得休息好了才能保持头脑清醒。然而整整一夜的时间，街道上的警笛声就没停下过，要不是水晶宫酒店的窗户玻璃足够厚实，窗户框的密封也足够好，光是听着外面的声音都没法入睡。 办理退房手续很快，乔尼看着手里的两枚金币不仅有些发愣，他在这里住了四天半不仅没花一个铜子，走的时候还带了一份伴手礼…… 当然了，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走的时候就只有他自己了。现在想想，昨天晚上父亲对他说的那句“明天你就是个大人了”明显是话里有话，这样他就更不相信那个男人出事了。 衣服之类的东西乔尼都放在了行李箱中没有拿，只把自己的笔记和炼金装置带在了身上，告别了道歉再三酒店的大堂经理后坐车来到了学校的正门。 门口还是一左一右两个身穿机动装甲的守卫，因为戴着全封闭式头盔的关系，看不出来还是不是那天的两个人。之前他和父亲来的时候被拦住了，出示了入学邀请函才被放进去，但今天两位守卫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放行了。 穿过侧门他才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的胸口别着学校徽章的缘故，这小小的玩意儿不仅是身份标识，同时还是个炼金钥匙，只要靠近奥尼司大学的各个门禁处会有对应的反应。乔尼现在的权限并不高，很多重点试验区域的门都无法打开，但学校的大门只要是内部人员肯定都能进入。 “昨晚的事情我听说了，很抱歉……”一大清早碧翠丝·梅奥已经在办公室里坐着了，现在整个学校都显得很忙碌，不过在外面走动的都是行政人员。有能力参与炼金项目的都到了地下的试验场，恒久型炼金热石的第二阶段测试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这才是奥尼司大学现阶段工作的重中之重。 别的国家和势力越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情，就越证明他们在害怕，原本嫌这个项目花钱太多，从而一再削减预算的长老院，经历过袭击事件后拨款非常爽快，早上刚上班就拍板了新一期的四千金元的资助，五位长老都投了赞成票。 “早上好梅奥教授，父亲的事情只能说命运使然。”乔尼并没有故作悲伤，没那个必要。 “这是你的课表，课程上与不上都看你自己，学校没有出勤上的要求，但只要有一门考核没过都可能面临被劝退的风险。”已经觉醒了炼成力的人不需要别人对他们进行填鸭式的教育，炼金大学的本职工作并不是向炼金士传授知识，主要还是为年轻人提供一个能静下心来搞研究的环境。 乔尼拿起课程表只一眼就看完了，因为上面的字实在太少了，他一周只有四门课，分别在周二的上午和下午，周四的上午和下午，其他五天时间都是没有课的，“如果我需要设备和实验室，应该怎么申请，或者说怎么操作？” “手里有项目需要物质帮助可以直接向老师申请，一旦通过就能免费利用学校的资源，但这样出了成果必须与学校分享。如果有更大的野心，在外面自己建实验室也可以，不过那样就只能自费了，当然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哪怕是在校期间出的成果，学校也不会要求得到分成。”碧翠丝·梅奥耐心地介绍道，她当初没有选择名气更大的莱恩炼金大学，就跟这条政策有关。 莱恩炼金大学是坦贝恩王室资助建立的，学校的老师思想都偏保守不说，一旦出了成果还要无条件与学校，或者说与学校背后的王室分享。虽说得到的支持也更多，但这种规定扼杀了学生的自主性和积极性，与环境极为宽松的奥尼司大学在理念上完全不同。 “好的，我知道了。”乔尼点了点头，以学校现在的情况，估计是腾不出地方给他那点小项目折腾了，光是约翰·波哥奇的恒久型炼金热石，就足够学校消化很长时间的了。 “今天周一你没有课就先去宿舍安顿一下东西吧，接下来五年你可能都要住在那里，记得跟门房钱德勒大爷打好关系。”碧翠丝·梅奥似乎一直在等乔尼，给过他课程表之后就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要出门的样子。 乔尼特别认路，只要走过一次的地方就再也不会忘记，很轻易就找到了宿舍的入口。之前来的时候还没开学，宿舍和岗亭里都是没有人的，今天他一走到近处就看到了门房钱德勒大爷。这是个非常有派头的老男人，戴着考究的金丝眼镜穿着熨帖的灰色西服，要不是坐在宿舍门口的岗亭里，谁看都是老教授。 “您好，我是今年入学的新生乔尼·乔斯托克，您叫我乔尼就可以了。”乔尼说话这么客气，倒不是觉得话本里的狗血情节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什么宿舍看门大爷其实是隐藏的炼金大宗师之类的，他只不过在长辈面前一直很有礼貌罢了。 “乔斯托克先生，这是宿舍的规章制度，你拿一份回去看看，如果在宿舍遇上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老头放下了报纸，可以看到他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个金属质地的名牌，写着“宿舍管理员，钱德勒·贝恩”的字样。 岗亭外面的小桌板上放着一摞纸，乔尼拿起一张看了看，这就是宿舍的规章制度了。单子上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保持室内外干净整洁，还有禁止争斗禁止危险炼金术试验等等，“我会的。” 宿舍里面的空间居然还挺大，是一房一卫带阳台的单间户型，进门就是洗手间和浴室，门口放着鞋柜和衣架。卧室里除了书桌和一张单人床外，还有一个大衣柜和一排书架。除了不能开火做饭几乎完美了，然而对于炼金士来说没有即便没有厨房，做饭也并不困难。 想到做饭，乔尼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吃了三串烤羊肉之后就什么都没再吃了，现在肚子里一阵反酸，已经饿到快不行了。但在吃午饭之前，他得先去大门口的传达室看看自己的箱子到了没有，他的换身衣物可都在箱子里呢。 “嗯，乔斯托克先生，确实有您的行礼寄存在这儿。”传达室的值班警卫有六个人，每一个都对乔尼很客气，炼金士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哪怕他现在还很年轻。 “嗯，应该是两个箱子吧，还有一个呢？”乔尼只看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他父亲的那个三十二寸的大箱子却没见着。 “我们不知道啊，今天来入学的学生不少，大半都是把行礼送到这儿来的，兴许是被人拿错了。”奥尼司大学只招收炼金士，以炼金士之尊，就算偷东西也不可能偷别人的行礼，毕竟里面只有衣服鞋子洗漱用品什么的，都不值钱。 运送行礼的服务不仅水晶宫大酒店一家有，但凡上点档次的酒店都会提供，而外地的学生基本都是提前过来住酒店的，所以这里行礼多一些不是怪事。不过乔尼并不觉得自己父亲的箱子会被人拿错，因为那个箱子是特别定制的，不仅店家远在斯托克城，上面还有乔伊尔的名字。 “你们看到尺寸过比这个还要大一圈，黄色皮质外壳，八角包裹铜皮的旅行箱吗，上面写着乔伊尔。”乔尼简单描述了一下父亲的旅行箱。 “没有。”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您的箱子应该是单独送来的，只有这么一个，因为别的酒店都是货车运送行礼，只有水晶宫大酒店是豪华轿车运送，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其中一个警卫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原来箱子压根就没送到学校来，上午打包好东西之后他亲自交给门童了，并且看着对方把箱子推到礼宾车后备箱的，现在箱子没送到肯定是运送环节出了问题。 学校的传达室就有电话，他直接让电话局帮他转接了水晶宫大酒店的前台，“喂，我是早上刚办理退房的乔尼·乔斯托克，之前有委托贵酒店帮我运送行礼到奥尼司大学，但现在箱子少了一件，能帮我查查是怎么回事吗？” “您稍等……是这样的，运送过程中工作人员犯了点错误，搬运时误以为您只有一个箱子，所以漏掉的那个箱子还在车上，我们稍晚一些再帮您送过去，您看可以吗？”接线员用好听的声音回复道。 “行吧。”乔尼答应了下来，不过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十七章 茧型作战服 周二这天乔尼是有课的，虽然只有上午下午各一节，加起来总共不到三个小时，但炼金士只要进入了学习研究的状态，就没心思再管别的事情了。他在图书馆里坐了一下午，差不多到了晚饭点才有时间去传达室再次确认，不出意外，箱子依然没到。 “你好，我是昨天退房的乔尼·乔斯托克，打电话过来是寻问一件行李的下落，你们之前说好了会在今天中午前送来奥尼司大学，但我这里并没有收到。”乔尼不得不又给水晶宫大酒店的服务台打了一个电话。 “非常抱歉，乔斯托克先生，您的行李昨天运送过程中被工作人员不慎遗失了，目前还没有查清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失物暂时可能没有办法找回了……我们愿意对您的损失作出全额赔偿，明天一早就会有专人去奥尼司大学拜访，和您商量赔偿细节。”电话那头的接线员说道。 一个小小的酒店接线员，嘴里是没有资格冒出“全额赔偿”这种词的，一听便知道有人提前帮她安排好了说辞，摆明就是拿走了父亲的行李箱，不愿意还给他。 东西是乔尼那天晚上亲手打包装箱的，无非就是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放在平时丢了也就丢了，他们乔斯托克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却也不会为了几件衣服较真。现在情况非常特殊，箱中装的不再是普通的行李而是他父亲的“遗物”了，如果他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很容易被人怀疑。 “这不是赔偿的问题，行李箱中装的都是我父亲生前留下的遗物，有着无可替代的纪念意义，是多少金钱都无法比拟的。”乔尼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带了什么东西来纳契敦，值得人如此家惦记，靠信誉吃饭的酒店竟然连脸都不要了。 “我们对您的遭遇无比遗憾，但事情已经发生，难以挽回，只能在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和您商量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对面的女接线员听声音很年轻，说话却是一套又一套，显然在这方面受过严格的训练。 乔尼用超卓的演技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愤怒和倨傲，“你们是觉得我会缺钱吗，就真的算缺钱，数字也不是你们这样的小酒店能想象的，不要用金钱这种东西来侮辱一个高贵的斯托克！你们已经成功地激怒一个前途远大的炼金士了。” “让您产生误会十分对不起，明天我们经理会当面向您致歉，请您届时一定给我们个解释的机会。”接线员的话乍听起来似乎挺诚恳的，可颠过来倒过去就那么个意思，听得多了会让人想要顺着电话线去打人。 “可以，明天记得多带点人过来，我也会多带点人的。”乔尼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旁边的警卫大哥听得噤若寒蝉，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纷纷帮乔尼鸣不平，“本来我觉得水晶宫大酒店还不错的，今天才见识了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店大欺客啊。” “谁说不是呢，把人家父亲的遗物弄丢了，还这么个不咸不淡的态度，句句都不离钱，就差说客人讹诈了，这是瞧不起我们奥尼司大学吗？明天高低给他们点教训。”另一个警卫说道。 “各位，这两天给你们添麻烦了。”乔尼对这些人的话无法评价，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很难说，但这份情绪至少是饱满的，而且他确实要承人家的情。因为行李丢失的事情，他连着两天都往这里跑，耽误了警卫正常的工作不说，还拿了传达室的电话做私人用途，人家愿意帮忙是出于情分又不是本分。 “哪里的话，咱们只是奥尼司大学的普通员工，为您这样的炼金士服务是应当的，乔斯托克先生日后能记咱们个好就行了。”警卫小组长客气地说道。 乔尼知道学校对考勤没要求，宿舍也没门禁这一说，但他只是刚刚入学的新生，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顾忌，出去之前觉得还是打一声招呼比较好，“我想出去买点东西顺便吃个饭，如果晚回来的话，应该没有关系吧？” “没问题，只要持有徽章任意时间都可以进出校门，不用担心时间问题。”无论放在哪个时代，二十岁的人都是成年人了，应该要也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奥尼司大学不是面向孩子的蒙学，压根不管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那就好，多谢相告了。”乔尼点了点头，迈步跨过了学校正门前的吊桥，消失在了夜色中。 纳契敦本来治安就很不好，接连发生大案之后人心惶惶，街头就更加混乱了，以前单纯为了利益还能讲讲道义，现在涉及到生存问题了，谁还有心情在乎那玩意儿？乔尼从学校门口到二十四号大街，一路走过来起码遇上了十起斗殴事件，三起抢劫事件，还好大警察厅的虾皮够多，总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轻轨的轨道已经完全修复了，看不出来曾经遭受过袭击，不过乔尼清楚地记得当时事发的地点，就在二十四号大街和二十六号大街的交界处。比起格罗夫纳酒店和长老院办公大楼，他对这里更加重视，想要找到父亲的下落就得先从这里开始查起。 当时看到那个同谐炼金士变身的时候，乔伊尔脱口而出“奔腾野马”，并且明确说出了这是一款炼金药剂的名称，然而今天乔尼在奥尼司大学的图书馆里查了两个多小时，连只言片语都没找到。 一款未公开的炼金药剂，父亲不仅知道名字还清楚其功用，这很值得探究一下。 发生战斗的高楼很容易辨认，乔尼在底下转了一圈，找了个阴暗的角落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才撩起上衣按了一下腰带上的按钮。细细的金属丝从腰带中蔓延出来，在炼成力的驱动下自动织成了一套比起装甲更像是连体服的装置，将他牢牢包裹在里面。 因为是由炼成力驱动的，其实不用按腰带他也可以启动该装置，但为了仪式感他特意弄了个按腰带的步骤出来。这套装置不仅能提供防护，还可以帮他前往去不了的地方，脚下延伸出的细丝此时如同爬山虎一样在花岗岩上蔓延，帮他在墙面上如履平地。 这套被命名为“茧型作战服”的装置，乔尼很早就完成了设计，在斯托克的时候也制造出了成品，但这次来纳契敦只携带了驱动核心，并没有把那一整套东西都带来。别看这腰带体积不大，重量可是足足有数十公斤，以炼金士强化过的身躯戴着不算吃力，但人家远洋客运公司收行李超重的罚款他吃不消。 完成过一次的东西炼金士制造起来都很快，乔尼靠奥尼司大学实验室里的材料，一个晚上就作出了身上这套作战服，虽然只是最基础的版本什么附件都没有，但足够他穿出来展开调查活动了。 伯恩·格兰特和基恩·豪斯这两个名字乔尼以前从未听说过，但对两人的战斗力却非常认可，以他现在的水平无论对上了哪个，恐怕都只有跑的份。那么厉害的人，要查跟脚应该不难才对。 轻轨修复了，街面也打扫了，但建筑物外墙上的痕迹没有那么好清理。乔尼循着记忆找到了一排坑洞，都是伯恩·特兰特的金属双脚踩踏出来的，他掏出尺子仔细测量了所有的数据，这能帮他分析出对方所用金属的参数。 没过多久，乔尼居然在墙体里看到了一截极小的断刃，根据现场分析很有可能是那个铁腿水上漂身上的东西。拿回去研究一下，不难找出东西的材质，追溯源头也许就能找到对方留下的蛛丝马迹。 “哟，没想到居然遇上了同行，都过去两天多的时间了还来这儿捡垃圾呢，也不嫌迟吗？”一阵戏谑的笑声从上方传来，乔尼抬头一看，是个趴伏在墙面上的中年男人。 只消看上一眼粗壮的四肢和光秃秃的脑袋，就能认出来这是个同谐炼金士，而且对方的手脚上长出了吸盘，靠吸附在墙壁上移动，特征再明显不过了。 乔尼为了不被有心人注意到，特意等了两天才来的现场，绍克街的警探们都结束调查了，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炼金士，“彼此彼此，阁下大晚上的在这里吊着，总不能是为了看风景。” “我是刚到的纳契敦，不然肯定早就过来，你小子想必也是来追查那两个人下落的吧，毕竟有着二十枚金元的赏金，竞争激烈一点也正常。”壁虎一般的男人说道。 乔尼本来还不知道这家伙是来干嘛的，一听才知道是有人放出了二十金元的赏格，要抓住伯恩·格兰特和基恩·豪斯。这笔钱算不得天文数字，但足以引得实力强大的炼金士也心动了，而面前这家伙很可能是个职业的赏金猎人，为了拿到赏金特意赶来纳契敦的，“人要是那么好找，也不会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没消息了。” “你手上的东西我看上了，开个价吧。”壁虎男直截了当地说道。 “一个金币，就是你的了。”乔尼已经用炼成力完成了取样，对于格物炼金士来说样本多与少根本不重要，剩下的这截刀刃就算现场扔了也无所谓，既然对方想要卖掉也不是不行。 “呵，随便一点破烂也敢要价一个金币，当我是傻子么。”壁虎男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给钱，他跟乔尼说半天话只是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而已，现在已经到了他的攻击范围之内了。 红色的舌头像是长枪一样，瞬间跨过了二十米的距离向乔尼胸口袭来，这一下又狠又准还没有征兆，但他在半空中以一个铁板桥的姿势硬是躲了过去。 乔尼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见识过的险恶人心太多了，对于每一个莫名靠近者都抱有极大的警惕。他自问感知能力不弱，可直到这个壁虎男主动开口，才注意到大楼的外墙上还有其他人。也许当时的距离再近一点他就能察觉到，但足以说明对方的匿踪能力不俗。 偷偷摸摸地靠近，能是抱了什么好心思吗？乔尼不这么认为，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在小心提防。这下攻击虽是偷袭，他却早就做好了准备，没有丝毫慌乱，“都说赏金猎人素质低下，没有悬赏目标的时候就是盗匪，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壁虎男没有斗嘴的心思，只想快速解决战斗，绍克街虾皮的难缠他一个外地人都听过不少，时间拖久了对他很不利。唰，唰，又是两道红色的影子闪过，但依旧被躲了过去，百试不爽的吐舌偷袭今天莫名其妙就失效了。 乔尼的动作并不快，但胜在距离拉得足够远，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反应。最大攻击距离和有效攻击距离是两个概念，壁虎男的舌头能攻击二十米远的目标，但在这个举例说效果并不是最好的，他着急之下在大楼外墙上快速游动，朝着乔尼扑了过去。 “你在拉近距离，我何尝不是在等你。”乔尼脚下密密麻麻的金属细线宛若活物，都是他炼成力的具象化，只要在五米这个范围内，他都有足够的资本去战斗。金属细丝瞬间编织成一张大网，将敌人兜头拦了个正着，“这是专门给同谐炼金士准备的。” 同谐炼金士大多有着超强的恢复能力，刀伤枪伤能造成的影响有限，但被大网困住，恢复能力就毫无用武之地了。细细的金属网比刀山更恐怖，越是挣扎身上的伤口就越多，如果想靠身躯强行突破，很可能会被切割成碎块。 “小伙子，我只是开玩笑的，不用下手这么狠吧？”壁虎男有断臂再生的能力，但是以这网眼的大小，显然不是他断胳膊断腿就能逃出去的，当即就服软了。 “算你倒霉，我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施勒人从来不把外族人当回事，现在又是上上下下神经都很敏感的特殊时期，乔尼敢肯定自己把这个说话腔调奇怪的赏金猎人弄死也不会有男人和麻烦，正当防卫嘛。 “我自赎，我出钱买命。”在赏金猎人的世界里，栽了就花钱买下自己的命，已经是惯例了。 第二十八章 真正的未来 “看看这头漂亮的金发吧，我们欺骗，我们偷盗，我们掠夺，我们杀戮，我们是施勒人。”乔尼横着站在大楼的外墙上，一头金色的长发在重力的作用下垂向地面，看上去一点都不显得滑稽，有种凌乱却狂放的美感，“东西依然可以卖给你，不过这次要涨价到五个金币了，千万别说你没有。” “我有，我有，松开这张铁网立刻拿给你。”要价一金币的时候他嫌贵，现在同样的东西价格翻了五倍，他却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让一个强大的炼金士记恨，不是简单花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人类千百年来一直在犯但又一直改不掉的毛病，谁还能没有点侥幸心理？乔尼已经非常仁慈了，否则光凭对方主动偷袭，他当街杀人也是正当防卫，“你可以试试看找我的麻烦，下次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明白，明白。”壁虎男非常痛快地掏出五枚金币。 “放在那边的窗台上，不然再发生什么误会，只怕我会收不住手要了你的小命。”乔尼不可能伸手去接这些金币，让对方丢过来就更不可能了。 “好的，我没动手脚。”壁虎男放下金币后像个真正的壁虎一样，在墙面上倒退着移动，确认乔尼没有要追他的意思，才转过身去飞快地离开了现场。 乔尼用炼成力感知了一下五枚金币，确实是黄金质地没错，炼成力无法穿透其表面。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家伙，从一开始就没说实话，赏金猎人是永远不可能单独行动的，抓人不比杀人，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出一点纰漏就有可能丧命，再自信的人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犯错。 比起来找线索，乔尼更倾向于这个人是在此地守株待兔，专门等着看谁来调查伯恩·格兰特和基恩·豪斯，很可能是那位还不清楚真实身份的“公爵”的手下。不过这些都跟他没关系，他要找的是自己的父亲，而不是那两个人。 乔尼简单打扫了一下现场，就收起作战服用上衣遮住腰带，走到热闹的大街边叫了计程车，往四神广场那边去了，他准备转一圈看看市场的情况。 相隔一个街区的塔楼式公寓顶层，三个男人正站在一台造型夸张的望远镜前，他们观察的就是之前乔尼所在的区域。亚德里安·乌瑟尔捏紧了拳头，用力砸在了墙壁上，“我早说了，这个小子有问题，可上面的人死活就是不重视。” “你说过，这小子今年多少岁来着，还不满二十吧？”格里斯曼·乌瑟尔是亚德里安乌瑟尔的哥哥，也是军部少壮派军官的代表人物，只不过他工作的地方不在前线，而是参谋部。 “是的，十九岁半，还要过几个月才满二十岁，如果他的身份和年龄都没有造假的话……”亚德里安·乌瑟尔调阅过乔尼的资料，只有寥寥数行基本信息，他不可能忘记。 “安东尼奥陛下治国非常严厉，下面的民政官员不可能在这上面出问题，写了十九岁就一定是十九岁。”弗洛伊德·戈登·华兹是王立陆军的中队长，爷爷是坦贝恩家族的老臣，但这不妨碍他对安东尼奥·康斯托克的崇拜，事实上整个莱恩联合王国里，崇拜安东尼奥一世的要比崇拜理查德四世的多得多。 “这小子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习炼金术，也不过十九年而已，他觉醒炼成力才多久？把炼成力运用到这种地步，除了几位大宗师恐怕没几个人敢说能做到了。”亚德里安·乌瑟尔已经快三十岁了，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但让他用炼成力把金属丝线编织成衣服，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我知道你有挫败感，老实说我也有些挫败感，但那小子未必就是纯靠的炼成力，应该是利用了某种装置的辅助。”格里斯曼·乌瑟尔比弟弟多活了几年，见识也广博一些。 “真有那种装置，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公布，联合王国对新技术的渴求你身在军部肯定比我清楚。而且你看他用金属丝把自己固定在墙上，还结成大网战斗，哪里有用了炼金装置的迹象？”亚德里安·乌瑟尔并不同意哥哥的看法。 弗洛伊德·戈登·华兹捏着下巴，看向了房间的正门，感知了一下确定外面没有人才开口，“我倒是有个猜测，就是有些骇人听闻，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都把话说到这儿了，还卖什么关子，快说说你的看法吧。”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人如果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实力，必然是有大问题的。亚德里安·乌瑟尔先入为主，就是认为乔尼在飞艇劫案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后面自然越调查越觉得不对劲。 “炼金士想要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有三种常见的办法，还有一种不常见的办法，服用同谐炼金术的爆能药剂，举行升腾炼金术的跃迁仪式，还有接受纯美炼金术的意志灌注，都是常见的方式。”弗洛伊德·戈登·华兹之所以清楚，是因为前线的炼金士都用过。 “以上三种，乔尼都对不上吧，而且他是个格物炼金士。”之前的战斗是格里斯曼·乌瑟尔亲眼所见，乔尼的强大和那些由特殊手段强行提升出来的明显不同。 同时操控那么多金属丝，必须有总量极为庞大的炼成力支撑，空着着金属丝织造衣物，又必须有精细入微的控制力来辅助，而这些东西都是需要时间积累的。强行提升的人状态不能持久，并且运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时难免会有生涩感，但刚才乔尼表现得风轻云淡，根本就不可能是临时状态。 “这就要说到最后那种不常见的了，降临！”弗洛伊德·戈登·华兹说道。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说法。”格里斯曼·乌瑟尔沉吟道。 “我在前线接触了很多非学院派的炼金士，从他们那里听了不少轶闻，传说圣贤拥有降临到别人身上占据对方躯体的能力，很多新崛起的强者其实都是被取代的倒霉鬼。”从几大炼金学院出来的炼金士被称作学院派，而那些靠着家学渊源或者个人奇遇成长起来的自然就是非学院派了，后者不如前者有扎实的理论基础，但稀奇古怪出人意料的手段更丰富。 “可三圣都好好的啊，他们有那么多随从天天跟着，不可能有机会干这样的事吧？”亚德里安·乌瑟尔没法接受这样的说法。 “说句大逆不道的，三圣是什么情况天下人真的不知道吗？而且也不是说必须有圣贤的头衔，只要有圣贤的实力都能做到，许多大宗师都有着比三圣更加强横的实力，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圣贤只是荣誉头衔，就像腰带的颜色一样，并不能直接代表战斗力。 “你小子慎言，自己图一时嘴上快活没有太大关系，但别连累了戈登元帅。”格里斯曼·乌瑟尔是三个人中年龄最大的，也是小团体中牵头的那个。 “那个小子如果真的是某个强大的炼金士借壳重生，就更逃不开和飞艇劫案的关系了，以他的实力完全有能力制止劫案的发生，眼睁睁地看着东西被高地人抢走，本身就说明了他的立场。”亚德里安·乌瑟尔说道。 “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但他现在已经进了奥尼司大学，无论军部还是大警察厅都不可能派人进到那座城堡里去调查学生。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查出了问题，又能找谁去对付他？我们三个人绑在一块儿，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格里斯曼·乌瑟尔无奈地摊开手，他是哥哥不假，但在炼金术上的造诣还不如自己的弟弟。 “亲自上阵绝不是明智之举，咱们完全可以借刀杀人……我是说查人，只要想办法让那边的人知道了他的名字，还对他心生顾忌，后面的事情就跟咱们关系不大了。”弗洛伊德·戈登·华兹遥遥指了一下窗外，那个方向伫立着整个纳契敦最高的建筑。 “具体怎么操作，再合计一下，无论如何都要把亚德里安从泥潭里拖出来，他要是一直陷在这个案子里拔不出来，我们的筹划多年的大事必然要受影响。”格里斯曼·乌瑟尔最终拍板道。 已经吃过晚饭又遛了一圈弯儿的乔尼回到了学校，跟门口的警卫打了声招呼就进宿舍了，关上门之后他一把脱下外套解开腰带，呈木字形躺在了地板上。 早在盗火日之前乔尼就知道自己的身后有尾巴，并且他连对方的身份都一清二楚，是绍克街一号安保指挥组的人。他晚上悍然出手不是因为杀性太大克制不住，而是主动震慑那些坠在身后的家伙，让他们别来找自己的麻烦。 乔尼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很有信心，绝对能让那些人老实一段时间，他当然没有真正的大宗师实力，之所以能把人唬住，是因为他有一颗聪明的头脑，还站在了巨人们的肩膀上。 咔嗒一声，乔尼从腰带的龙头下面抽出一张金色的卡片，小心地放进了桌上的盒子里。其他炼金士就算拿到手仔细研究，几年十几年内也不可能明白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作为制造者却很清楚这张轻薄的卡片意味着什么，比起恒久型炼金热石，它才是真正的未来。 靠自身的炼成力去控制那些金属丝线，以乔尼现在的本事当然做不到，但别人不知道香农定律，他却知道。这两天他给自己制造出来的每一根金属丝都进行了编码，然后用手上这张黄金为基底的芯片驱动。 炼成力本质上也是一种波，而且还是能够直接受人操控的波，要是利用电波的特性做出三极管，乔尼不可能把整个装置缩小到做成腰带，但用炼成力他却能轻易办到。 乔尼需要操控的并非金属丝线，他操控的实际上是那张黄金芯片，每一个指令都会触发预先设定好的“程序”。最棒的地方在于门级的存在放大了他的炼成力输出，可以调动远超自己真实水平的力量，格物炼金术必然在他的手中揭开新的篇章。 用于驱动整个装置的能源模块，实际上是最不重要的，只要他想可以随时替换。之所以要从寒风岛特意带到纳契敦来，只是为了防止东西意外丢失或者被别人抢走被研究，这个模块会给不明就里的人一个错误的方向。 “唉，还是愁人啊。”金属丝线编织的作战服看起来卖相很不错，其实在强度方面一塌糊涂，还不如世面上的皮甲结实，他穿在身上并不是为了防护，而是当成载具来用的，没有这东西爬高上低对于他可没那么容易。 如何提升东西的强度，是乔尼接下来研究的主要方向，纳契敦的局势比他来之前想得还要更混乱，他必须得治好自己的火力不足恐惧症，还有防护不足恐惧症。真不是他有被害妄想，而是这几天遭遇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戒备，现在父亲疑似卷进了一场惊天阴谋中，他没点实力别说去找人救人，连自保都是问题。 周三没课，睡到自然醒的乔尼准备去四神广场那边最知名的几家炼金材料店逛逛，看看有没有能给他帮助的东西。洗漱一番刚下了楼梯，门房大爷钱德勒就叫住了他，“乔斯托克先生早上好，我正要上去敲门呢，传达室那边刚打了内线电话过来，说有一封给您的电报送到了，还有一位访客想要见您。” “我知道了，谢谢。”电报乔尼当然知道，肯定是母亲从斯托克城发过来的，访客他也大概清楚，应该是水晶宫大酒店的人，过来跟他谈赔偿的。然而到了传达室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访客并不是水晶宫大酒店的，而是来自达里奥斯电力集团。 第二十九章 天上掉馅饼 奥尼司大学的传达室的后面就是接待室，这是专门为临时访客建造的，让他们在等人的时候有个地方休息，毕竟按照施勒人的传统，无论是让客人站在门口还是呆在传达室都不太礼貌。 接待室的小桌上放着一杯茶，飘着袅袅的热气，但看里面的水位应该没有被动过。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盯着杯子定定地出神，听到开门声后立刻站了起来，“只看头发和眼睛，就能认出来乔斯托克家的男人，你跟你母亲长得真像。” 灰色的大衣配黑色的裤子，头戴多组镜片组成的目镜，胸前的口袋上挂着怀表链，脚踩雄鹿皮工装靴。这身装扮让乔尼感觉到十分亲切，好像回到了斯托克一样，寒风岛上的男人冬天出门大多都是这个穿搭风格，“您好，听说您是我父亲的同事，请问专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叫布莱克·斯图亚特，达里奥斯电力集团行政部的部长，和乔伊尔不仅是同事，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男人主动伸出右手，和乔尼用力握了一下，“对于他身上发生的不幸，我很难过。” “谢谢，我听他提起过您的名字。”乔尼从小就在自家地下的炼金实验室里搞研究，和自己的父亲交流得都不太多，哪里能听过这位的名字，他这样说纯粹是出于客套。 “乔尼，可以这样叫你吧？我这次来除了接手乔伊尔谈成的那笔采购生意之外，就是把公司的工伤事故补偿金交给你。”即便抛开年龄上的差距不谈，父亲的同事在儿子面前也毫无疑问是长辈，这样称呼绝不是占便宜。 “工伤事故赔偿？”乔尼不禁愣了一下，如果他没有记错，自己的父亲那晚是去格罗夫纳酒店参加庆祝宴会的，即便别人都以为他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好像也跟工伤事故扯不上关系。 “你父亲是因为公司的采购项目才会出席宴会，毫无疑问是为了工作才出事的，所以公司不能对他的遭遇视而不见，原本应该把赔偿金交给你的母亲，但她知道了我要来纳契敦处理善后工作，便委托我把这笔钱转交给你。”布莱克·斯图亚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交到了乔尼的手里。 信封上用火漆封住了开口，乔尼当场拆开来看了一下，里面除了一封母亲写的信，还有一张票面高达二十金元的现金支票。这下他真的相信面前的男人是父亲好友了，否则母亲不可能信任对方到这种程度，将如此巨款经由对方转交。 二十金元就是两百万铜币，能在纳契敦市中心买一套三房三卫公寓，能在鳗港造船厂买一艘蒸汽运输船，能在贝福德买一大片杉木林场……在普通人眼里，这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天文数字。 “母亲有什么让您转达的话吗？”虽然手里这封信应该是母亲写的，但乔尼还是多问了一句。 “她说让你好好学习，不要对你父亲的死太挂怀，乔伊尔的身后事她会全权处理，你这段时间安心留在纳契敦就好。”布莱克·斯图亚特说道。 乔尼皱了一下眉头，母亲和父亲的感情他是非常清楚的，两人结婚二十多年了还是和热恋中一样，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颇感意外，但结合父亲的真实状况似乎又不是不能理解。很显然，母亲不仅比他知道得要多，并且比他知道得要早，不过这种事情万万不能在外人的面前提起，“我明白了，请您回去的时候告诉她一声，我会在这里努力学习，不辜负她的期望。” “嗯，你独自在学校里要照顾好自己，我还有工作上的事情，就先不打扰了。”布莱克·斯图亚特走上来跟乔尼抱了一下，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后转身离去。 电报乔尼也拿到了手，的确是母亲发过来的，上面说布莱克·斯图亚特会转交她的信和赔偿金，一切以信中内容为主。信里写的和布莱克·斯图亚特说的完全一致，而拍发这封电报是双保险，防止飞艇在海上出了问题他收不到消息。 二十金元的巨款，让乔尼生出了不小的底气，原本他想要购入炼金材料要么得等副业做起来赚到钱，要么就只能拿项目向学校申请经费，现在有钱了他的进度能加快很多。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接待室的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然后门被推开了，“打扰了，请问是乔尼·乔斯托克先生吗？” “是的，请问……”乔尼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 “您好，我是水晶宫大酒店的客户经理布兰登·凯尔，请叫我布兰登就好，这次冒昧前来拜访是因为行李遗失的事情。很遗憾我们酒店在工作中出现了严重的失误，于情于理都应该对您作出赔偿，但行李的价值没有办法确认……”客户经理只是名字叫客户经理罢了，他们拿的是酒店的薪水，不可能真的为客户负责，实际上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客户。 “赔偿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有个问题希望能得到答案，贵酒店的幕后老板是谁？”看水晶宫大酒店的应对方式，行李丢失绝对不是某个环节上的个人行为。 “我们酒店的老板是费米·罗德曼先生，这一点并不难知晓。”布兰登·凯尔说道。 “我问的是幕后老板，不是老板，您应该听得很清楚。”莱恩联合王国的每一个商人背后都有贵族或者炼金士的身影，否则他们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乔尼昨天简单地查了一下水晶宫大酒店的信息，这个名面上的费米·罗德曼只是个继承了家族生意的普通人，酒店没被同行挤垮也没被大人物巧取豪夺，就证明他的背后有靠山。 “抱歉，我只知道费米·罗德曼先生是酒店的老板，其他的清不清楚，给不了乔斯托克先生答案。”布兰德·凯尔摇了摇头。 “想必您也知道我父亲的遭遇，贵酒店弄丢了他的遗物，给我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创伤，并且他这次来纳契敦是谈生意的，行李箱中放着大量金币和重要文件……我会向东区裁判庭提交诉讼申请，并且在新闻媒体上发出控诉。”乔尼不是在威胁谁，他只是给出了自己的第二套解决方案，当解决问题的难度超出了费米·罗德曼的能力之后，他背后的人自然会来找自己。 “不，乔斯托克先生，您不能编造不存在的事情，这是讹诈，对于解决问题毫无益处。”如果眼前的年轻人真的那么做了，那么水晶宫大酒店的声誉会遭受极大打击，到时候自己要面对的就不是会不会丢工作的问题了，布兰登·凯尔哪能不着急。 “哦，说我讹诈可是十分严重的指控，而且贵酒店如何知道这一点的，莫非你们打开我父亲的行李箱看过，或者干脆行李就是你们偷走的？”乔尼没成年，还常年呆在实验室，但他同时也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 “不，不……”布兰登·凯尔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了，他做了十多年的客户经理，跟不计其数的人打过交道，但像今天这样狼狈的情况屈指可数。 “告诉我一个名字，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我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不过得先知道该向谁去要。”乔尼有些不耐烦了，他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不该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萨利蒙伯爵，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罗德曼先生曾经遭遇过难关，听说是有贵人相助才得以渡过，而那次之后他忽然就跟萨利蒙伯爵建立了友谊……”布兰登·凯尔想通了，这种事不是他一个人知道，就算乔尼去找伯爵的麻烦，只要他一口咬死不是自己透露的，别人也没法确定就是他说的。 “看，这并不难。”联合王国的伯爵没有多少，萨利蒙伯爵在其中也是佼佼者，他不仅是贵族还是个久负盛名的炼金士，连乔尼也听说过他的名字，“现在，留下你们老板给的最大额度赔偿，凯尔先生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啊？”布兰登·凯尔有些绕不过弯来，刚才不还说只要自己透露酒店的幕后大老板就行了么，怎么忽然又要钱了。 “这样回去，你准备怎么跟老板解释，说我今天心情很好于是不要赔偿了？”乔尼有些纳闷，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客户经理的。 “罗德曼先生昨天交代，最多只能赔偿五金元，如果您索要得金额超出这个数目不松口就回去再和他商量。”布兰登·凯尔并不是真的欠缺能力，他只是摄于乔尼的气场和炼金士身份。 乔尼挑了一下眉头，水晶宫大酒店能出这么多钱赔偿，已经大大地超出他的预料了，“留下五金元，你就可以回去了，行李的事情我会忘记的。” “好的，但我需要您签署一份和解协议……”布兰登·凯尔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协议，还有莱恩联合银行的金元兑换券。 “你是觉得我会拿了钱出尔反尔？”乔尼笑了，无论贵族还是炼金士的签名可都是很值钱的。 “不，只是没有协议我很难回去交差。”布兰登·凯尔陪着小心地说道。 “那就直接回去吧，我还有事。”乔尼摆了摆手，作势就要离开。 “请您收下这些钱，还有我们的歉意，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布兰登·凯尔收起了和解协议，只把金元兑换券留在了茶几上，弯腰鞠躬一气呵成。 乔尼拿起桌上的五张金元兑换券，一句话没说走出了接待室。 今天没有课，乔尼还是把自己的日程排得非常满，不过现在他要进行一些调整，去买炼金材料之前得先去一趟银行。二十五金元的巨款放在身上，哪怕他是个强大的格物炼金士也难免心中忐忑，他确实很厉害，但是总有人比他更厉害，最近纳契敦一点都不安全，还是小心点的好。 斯托克兴盛银行是斯托克王国的第二大银行，在达曼提斯大陆上的几乎所有首都城市都有分行，莱恩联合王国范围内各个城市都有网点。乔尼一直是这家银行的客户，他第一次靠炼金产品赚到的钱，就存进了斯托克兴盛银行的账户里。 第五大街，这里已经非常靠近坦贝恩王室的宫殿了，是斯托克真正的中心区域，周边不是重要机关就是王公府邸，安东尼奥一世的行宫就在这里，长老院的办公大楼也离得不远。斯托克兴盛银行能把分行开在这里，足以证明其实力，乔尼抬头看了一下灰色的石头皮外立面，果然还是熟悉的模样。 “乔斯托克先生您好，请您随我来，二楼的贵宾接待室里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早午餐和茶点。”银行里上班的员工大部分是在纳契敦本地聘用的，但管理层无一不是从寒风岛上过来的自己人，对于斯托克人来说，乔斯托克这个姓氏就足以让他们以最好的态度对待了，何况这位还是来存钱的，没有银行不喜欢来存钱的储户。 “谢谢。”乔尼对此习以为常了，哪怕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却没有必要表现出来，毕竟他是享受超常规待遇的那个。 银行的二楼贵宾室可以俯瞰整个一楼大厅，可能是周三的关系，也可能是早上的关系，来办理义务的客户并不多，乔尼把支票和兑换券递过去，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了。 “尊敬的乔斯托克先生，这笔钱已经都帮您存入账户了，支票是本行兑付没有任何其他费用产生，但金券是莱恩联合银行的，我们将收取您百分之二的手续费用，如果没有问题请您在这里签字。”贵宾经理本质上还是业务员，不过是为了满足重要客户的虚荣心，才挂个经理的头衔。 “没有问题，我想咨询一下，如果我最近想在纳契敦购买住房和商铺，有什么好的项目推荐吗？”乔尼自己并不了解纳契敦的房产市场，而银行在这一块咨询最发达的。 第三十章 奇怪的店铺 胡德巷就坐落于四神广场的北面不远处，是纳契敦最知名的几条商业街之一，这里店铺的种类非常多，小到饮冰室和茶餐厅，大到中介所和汽车店，一应俱全。 乔尼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却是第一次听说胡德巷的名字，也不知为何，知晓了这一点再站在巷子口，他忽然幻听到一句“欢迎回来，指挥官，要来一杯红茶么？” “乔斯托克先生，您是有眼光的，整个纳契敦都找不到比这里人气更旺的商业街了，以您的能力和眼光，随便投资什么生意都一定会红红火火的。”说话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寒风岛上很少能见到这样体形的人，但他确实是个斯托克人，二十年前来这边闯荡撞了大运，才做上了包租公。 手里掌握着大量不动产的人，收入的主要来源大多有两个，一个收租一个是放贷，都避免不了要跟银行打交道。被银行透露了份信息客户肯定要恼怒，甚至会追究法律责任，但那位贵宾室的客户经理是以私人身份牵线搭桥的，而且帮忙介绍客户，有谁不喜欢？ “这儿的地段是不错，但也得看了租金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乔尼回过神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于他来说客流量多不多压根就不重要，因为他的产品就不是面向普通人的。 “您是国姓爷，只要肯租我的房子就已经给足面子了，租金方面我当然也要给您面子，绝对是最低价。您要是不信完全可以去附近比较一下，谁家的租子能开得比我还低，我当场吃块毛玻璃。”男人把胸口拍得山响。 除了极少部分异类，斯托克王国的子民都很爱戴斯托克家族，乔斯托克虽然是旁支，却也经常能沾到宗家的光，“吃玻璃什么的就免了吧，如果能便宜一点自然好，毕竟我现在资金有些紧张。” 乔尼如今很有钱，但他不想当冤大头，多出钱除了让房东拿去花天酒地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自己买点材料搞研究，万一搞出点好东西整个世界都会受益。 “您是贵族出身，又是令人尊敬的炼金士，咱们理解中的‘便宜’很可能不是一回事儿。我在胡德巷还剩下三个空置的商铺，位置不同价格上多少会有些差距，您先看看有没有满意的再讨论。”这男人身上有着斯托克人少见的精明，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特别地，并不是真就要为斯托克家族肝脑涂地，而是为了把客人先架起来，到时候哪怕为了面子也不会还价太狠。 来到大城市追逐梦想的很多人，但是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比在家乡过得更好，因为每天起早贪黑辛苦干活，结果到了月底一算忽然发现自己没剩下几个铜子。到头来老板养了小蜜，房东换了豪车，自己却落了一身的毛病，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家。 第一间商铺的位置特别好，就在胡德巷入口的拐角处，算是这里的铺王，但是铺面明显是由一个大商铺隔出来的，里面的空间非常狭小，摆个烤饼的炉子估计都够呛。乔尼都没进去看，站在门口就直摇头，他又不准备卖奶茶，要这种商铺毫无意义。 第二间商铺在巷子的主路上，位置相当不错面积也足够大，但问题是面积有些大过头了，看里面还没拆完的装修残留，之前应该是开餐厅的。乔尼不准备把店开得很大，所以也是兴致缺缺，除非房租要得特别低，否则他不会考虑。 “这里环境很不错，店面大小也合适，之前是做什么的？”第三间商铺在胡德巷的最里面，拐过去就是个小公园，按理说这种地方应该人气也不差才对，可乔尼过来看了看发现周围别说客人了，连流浪汉都没有见着。 转头往公园方向一看，乔尼才发现这里没人靠近的原因，现在正是午饭点，三三两两的黑制服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吃薯格和苹果馅饼，腰间别的家伙事儿格外扎眼。 “这商铺之前是卖钟表的，可惜老板的资金出了点问题，最后店开不下去就退租了，和前面的两处比，这里生意确实难做一点。”四神广场片区的警署、拘留所、机动部队驻地就在公园对面，哪有不长眼的往附近靠。 这年头警察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绍克街一号的警探自恃身份多少还要点脸，可下面这些地区警署和巡查分部的家伙，跟土匪也差不多了，吃拿卡要不说还跟街头势力沆瀣一气。普通人心里没鬼也要躲得远远的，那些有鬼的就更不愿意靠近了，久而久之这小公园附近都没了人气。 “我挺喜欢这里的，租金怎么收？”谈判最怕暴露倾向性，乔尼大可以假意说不喜欢，然后压低价格，但他觉得金钱没有自己的时间来得重要，不想为了个商铺的租金耗费多少工夫。 “租金是押一付一，先押一年的钱，然后每季度交租，季度末交就可以。”中年男人表情有些纠结，好不容易才有人看上这间破铺子，他很想把租约谈成，但价格要得高了他害怕谈不拢，要得低了他又觉得亏心，“两个金币一季度，没有管理费。” “押一年付一个季度，是这么个押一付一啊？”乔尼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跟那些宣传称买一送一，结果客人买了一打送了一瓶有什么区别？ “我们做事就是这样的。”这还只是租房子，其实放贷的时候男人更狠，当然这也是看在乔尼炼金士的身份上不敢造次，否则他坑钱的花样更多，肯定要拿出来先试个遍再说。 “我同意了，签合同吧。”这商铺哪儿都不错就是难做生意，在其他老板的眼里肯定全是缺点，但吾之蜜糖汝之砒霜，乔尼并不在乎那些东西，他就想图个清净。两个金币的要价不算离谱，他现在又足够有钱，浴室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 中年胖子的脸上懊恼之色一闪而过，显然是在为刚才没有多要点租金而后悔，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出尔反尔的话生意肯定就黄了，“您果然是个爽快人，合同我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去我的办公室签字，还是找个地方先喝杯红茶？” “在附近找个地方先把协议签了，我下午还有其他事情，不想到处乱跑。”乔尼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把商铺拿下之后他得先吃午饭，然后再找人弄装修，争取天黑之前回学校去，“我看刚才路过的茶餐厅就不错。” 租房的合同对乔尼的约束很小，发生任何纠纷他都是强势的一方，简单看了一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式两份他拿一份。合约一共是三年时间，这三年里是不能涨价的，而租金是当场就给了的，八个金币的代金券他身上就有。 “大哥哥，你竟然真的遵守约定过来了，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是阿丽娜家的茶餐厅啊？”三个孩子蹦蹦跳跳地从巷子的一端过来了，走在最前面的金发小丫头老远就认出了坐在露天餐桌前喝茶的乔尼，激动地过来打招呼。 乔尼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他没想到自己跟这三个孩子如此有缘，来三回遇见两回，“我上次没有跟你们说吗，我是个炼金士，自然什么都知道。” “哇，没想到帅气的大哥哥还是炼金士，那你一定很厉害吧？我听爸爸说炼金士可以打跑恶龙，斩杀海怪，一个人就有着比肩一支军队的力量。”漂亮得像个洋娃娃的阿丽娜双手捧在胸口，一脸崇拜地说道。 “你可别被他骗了，我爸爸也是炼金士，他就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连我的生日都记不住，哼！”莉亚德琳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气呼呼地鼓气了包子连。 贾休挠了挠头，“大姐头，都过去快两个月了，你还在生气啊？” “当然了，这种事情直到下一次过生日我都会记在心里的，除非他把答应的东西提前送给我，否则我才不原谅他！”别以为小孩子就不会记仇，那得分什么事情的。 盗火日的庆典已经过去三天了，现在又是上午上班的时间，胡德巷里人非常少，三个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声音老远都能听得见。乔尼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他现在确实比较赶时间，不过对这三个孩子也很有好感，“你们坐下吧，这是阿丽娜家的茶餐厅，那你们一定知道什么东西好吃了？” “苔丝婶婶做的松饼最好吃了，吃过的客人都会夸赞，如果大哥哥想要试试的话，推荐你吃这个。”一提到吃的，刚才还气呼呼的莉亚德琳瞬间换了副可可爱爱的面孔，跳上一直晃动着两条小短腿，“不过松饼分量很大的，一个人应该吃不完。” “吃不完不还有你们三个吗，帮我一起解决不就好了。”乔尼吃过的盐比这三个小家伙吃过的饭加起来还多，哪能看不出他们目光中的期待是什么意思。 “这不合适吧……”莉亚德琳故作扭捏道。 “我们是朋友，分享甜点不是很正常么？”乔尼笑了。 “没错，我们是朋友了。”莉亚德琳小大人一样郑重地点头，而其他两个孩子唯她这个大姐头马首是瞻，也跟着点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这就去店里跟妈妈说。”阿丽娜十分淑女地行了一礼，然后跑进茶餐厅去找他的妈妈了，而外面的两个小家伙不再叽叽喳喳地吵闹，而是眼巴巴地盯着店铺里的情况。 松饼做起来再简单不过了，没过一会儿一位和阿丽娜有着七八分相像的女士端着盘子走了出来，放在了乔尼的面前，“客人，这是您追加的松饼套餐。” 六张黄澄澄软趴趴的松饼摞在盘子里，旁边撒了几粒蓝莓和几粒草莓，顶上浇了厚厚的奶油，还附赠了一小壶枫糖浆，两种莓果甜而不腻的香气因为松饼的热度扑面而来。 光是这卖相和香味，就已经让乔尼满意了，“麻烦再拿三个餐碟和甜品叉好么，小家伙们应该饿了。” 苔丝本来以为是别有用心的坏人想用美食诱惑孩子，可出来之后看到乔尼胸口那枚奥尼司大学的徽章，立刻明白自己想多了。之前房东进店点了茶又亲自端出来，她都没见到这位贵客的面，“您这样会宠坏他们的，小孩子吃太多甜食会蛀牙的。” “没关系的，只要勤刷牙就不会有问题，再说只是偶尔一次。”乔尼露出了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本就超高的亲和力再上一层楼，如果是个男人站在面前还能拒绝他，可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女人。 “大哥哥可是炼金士，他都说不会蛀牙了。”莉亚德琳撒娇道。 “好吧。”苔丝露出了无奈的笑容点了点头，但还是对自己女儿的额头点了点，“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好耶！”阿丽娜振臂一呼，这时候才有点小女孩的样子。 三个小家伙每人分走一张松饼，他自己吃剩下的三张，乔尼很喜欢孩子，吃完了就看着他们吃，“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我把巷尾那家空置的店铺租了下来，准备以后在这里开店做点生意，你们认识靠谱的装修团队吗？” “巷子尾巴空置的店面，是不是以前开钟表店的那家啊，听说那里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呢，爸爸都不让我们去那附近玩。”莉亚德琳看上去很顽皮，却是个非常听父亲话的乖乖女，让她别去她还真就没去过。 “哦，那个房东怎么没和我提前过，他说前任店主是经营不善主动退租的。”乔尼皱起了眉毛，隐匿这样重要的情报，可是非常大的商业欺骗行为。 “那个老爷爷确实是经营不善主动退租的，不过他租的那个店铺很奇怪，明明没发生过任何事故，到了夜里却经常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只可惜爸爸不让我夜里出门，没有亲耳听过。”莉亚德琳非常遗憾地摊开手。 第三十一章 帝国试验场 “你们不会是故意编故事来吓唬我的吧？”乔尼哈哈一笑，对三个小孩子的话混不在意，炼金术可以制造出怪物却制造不出鬼魂，就算店铺里真有什么问题，他也自信能够应付，“再强调一次，我可是个很厉害的炼金士。” “哼，我才没有编故事，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莉亚德琳非常激动，结果帽子歪了一下盖住了她的眼睛，抬手去扶帽子又把头发给弄乱了。 “好吧，我稍后会去店里亲自确认的……先不说这个，你们家里的店铺都是找谁装修的？”乔尼坐在路边把三个小家伙叫住，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变态的癖好，而是因为他在这条街上只认识他们，上次听他们说家里都是在附近开店的，就想着他们家的大人肯定认识搞装修的团队。 新店开张无论如何都是要重新装修的，更别说那间铺子空置了大半年，里面看上去已经有些破败了。乔尼作为格物炼金士固然可以自己动手，但他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花钱找别人来做才是最符合他当前情况的。 “这我知道，我们家的餐厅春天才刚刚装修过，是找了隔壁街的霍尔设计所过来做的。”阿丽娜主动开口，脸上还有着莫名的骄傲神色，显然对茶餐厅的新样子很满意，“听爸爸说，他花了好几个金币的费用呢。” 店铺装修这种事情会涉及到很多问题，需要经常沟通修改，所以就不适合找太远的团队来做。乔尼听说是隔壁街的设计所，心里就有数了，“谢谢了，阿丽娜小姐。” “不客气，能帮上大哥哥的忙我很荣幸。”阿丽娜捏着裙角坐在椅子上弯腰行礼，跟旁边反握甜品叉大大咧咧吃着松饼的莉亚德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嘁，大哥哥。”一直面瘫的贾休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不仅帅，还是个黄毛，从头到脚都流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早午餐不是午餐，甜点也不能当饭吃，三个小孩子到点就都被喊回家吃饭了，乔尼也弄清楚了他们家里分别是做什么的。阿丽娜·阿什利家里是开茶餐厅的，贾休·帕尔文家里是开裁缝店的，莉亚德琳·列文虎克家的店最大，是胡德巷里唯一的一家炼金工具作坊，父亲还是个炼金士。 乔尼步行来到了隔壁的桫椤大街，胡德巷是商业街区露面有些狭窄，而这里是主干道旁的大街，视野一下子通透了很多。他根据阿丽娜的描述，很容易就找到了霍尔设计所，推开大门后头上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叮呤。” 这家主营室内装潢副业园林造景的设计所并不大，乔尼目测了一下可能还没有阿丽娜家的茶餐厅宽敞，不过接待大厅里客人不少，看上去生意非常好。 设计所做的都是一锤子买卖，很少能有回头客，店里生意好说明他们的口碑非常不错。乔尼进门后看没有空闲的工作人员，就在靠窗户的座位坐下，拿起该设计所的宣传册翻看起来。 册子相当厚实，里面都是手绘的设计效果图，对于设计师而言没有一手好的画工，在这个行业内是要被人瞧不起的。乔尼看得非常起劲，很久以前他特别喜欢看建筑设计和室内装修方面的内容，可惜一直没机会实践。 纳契敦到处都有建筑设计所和室内装饰事务所，每次大型博览会上除了炼金士就是他们最出风头，今年就有个做立体花园的团队在春天的万博会上一炮而红，据说还被坦贝恩王室请过去做项目，设计预约排到了后年。 乔尼这长相，无论走在哪里都是受瞩目的焦点，他进门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被注意到了，只是当时工作人员都有顾客要接待。经理办公室和大厅之间只有一层玻璃隔断，值班经理瞥到他胸口的徽章，特意从里面的办公室跑了出来，“这位尊敬的先生，请问能有什么为您服务的吗？” “我在胡德巷盘下了一间商铺，想要开家炼金药剂店，希望请贵设计所帮忙设计一下店内装潢，如果可以直接施工就更好了。”乔尼开门见山地说道。 建筑设计所的经理接触的都是大人物，普通客户下面的接待员就能对接，见多了自己买地建楼的大佬，她的眼界自然是很开阔的，认得奥尼司大学的徽记，并且知道每一个院系间的区别。眼前这个男人的真理之眼下面是一本翻开的书，证明对方是一位专攻格物术的炼金士，“您确定是要开药剂店吗？” “怎么，你们有什么困难么？”乔尼挑了一下眉毛，还以为是对方在这方面没经验，这类面向普通人的设计所确实很少有机会能承接炼金相关的项目。 “不是，我还以为您会说要我们设计炼金装备店之类的，请您这边走，里面有安静的地方可以详谈。”莱恩联合王国的各行各业，都会对客户进行差别对待，这位经理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乔尼跟着她去了贵宾接待室，并且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我叫费拉拉·王尔德，您可以叫我费拉拉，请问客人尊姓大名？” 乔尼拿着名片看一眼就收起来了，“乔尼·乔斯托克。” “啊，乔斯托克先生，如果您有心仪的风格可以直接和我说，哪怕只是模糊的想法也可以，我会帮您介绍合适的方案，如果您还有没想好，也可以察阅我们先前的实际案例来寻找灵感。”贵宾接待室的桌上放着一堆文件夹，旁边的文件柜里更多，打开来都是霍尔设计所完成的项目，比起外面的宣传物料要翔实得多。 “我对装潢的风格没有太多要求，只有两点必须保证，首先店内一定要够亮，其次要干净整洁没有遮挡。”乔尼随手翻了翻，霍尔设计所的作品都还行，但以他的眼光来看实在太过时了。 “好的，如果您确定要由我们设计所来承接项目的话，我会帮您填写一份表格，并尽快派出人去您的店铺里进行现场测量。”费拉拉虽然是学建筑的出身，但她在当上经理之前，也曾是大厅里接待员的一员，业务方面非常熟稔。 “我最近会非常忙，所以店铺的装修很赶时间，得看你们多久能开工，才好决定是否和你们设计所签合约。”莱恩联合王国最近几十年一直在发展上升期，纳契敦的建设产业相当红火，建筑设计所自己未必有施工团队，但他们一定有合作的包工头。 “对别的客户我会说需要排队等待，但您的话……签了合约我们立刻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只要您确定了方案，施工团队最迟第二天就能进场。”一位奥尼司大学的炼金士，还是斯托克家族的成员，值得霍尔设计所去巴结。 他们不是给王公们工作的超大型事务所，只是靠着商业街大量承接普通商单的新秀，偶尔才能遇上一两个炼金士客户，想要更进一步成为业内翘楚，就得从积累在这些“高端”人士中的口碑开始。 乔尼对霍尔设计所的态度非常满意，立刻签了意向合同，带着人到他新租下的店铺进行测量。画好了平面图、透视图之后就在现场和设计师商量起了风格，最终决定了一套以白色为主调，深绿色为点缀的方案，装修完成后店内还将装满射灯，保证室内空间没有视觉上的阴影区域。 “乔斯托克先生，梅奥教授下午打了电话过来，说波哥奇大师想要见您，让我们在您回来的时候通知一声。”奥尼司大学本来就没几个学生，乔尼这张脸还非常容易给人留下印象，门口传达室里的几个警卫都认识他，看到他进门立刻转达了碧翠丝的话。 “好的，她有说老师在什么地方等我吗？”乔尼问道。 “没有说。”警卫摇了摇头。 既然没说，应该就是在办公室了，乔尼谢过传话的警卫后连宿舍都没回，直接就往约翰·波哥奇的办公室去了。只要办公室里有人，门都是不关的，敲了敲门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碧翠丝果然已经在等他了，“乔尼，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在图书馆的，没想到你出去了。” “母亲托人送了一笔钱过来，我去银行办理业务了。”乔尼解释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碧翠丝摆了摆手，学生没课的时候只要不违法乱纪，不管干什么学校都管不着，她虽然也负责一门课，但约翰·波哥奇才是乔尼真正的老师，“老师在地下二层的试验场，想要你去现场观摩一下恒久型炼金热石的相关试验，有兴趣吗？” “当然，不过我真的可以去吗？”乔尼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恒久型炼金热石的干系之大，就连普通人都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才进入奥尼司大学几天而已，约翰·波哥奇就让他去试验现场了，这份信任不是“理念相通”四个字能解释的。 “老师说可以那就是可以，在恒久型炼金热石这个项目上，校长都没有他的话语权重。”碧翠丝盯着乔尼看了半天，她毕业后在学校里当了好几年的教员才有幸加入那个项目，这小子刚来就能去现场观摩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也会参与到其中，要说不嫉妒肯定是假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吗？”乔尼对此期待很久了，哪怕心中尚有一些疑虑，也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嗯，你跟随我来。”碧翠丝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领着乔尼来到教学楼旁的实验楼，然后搭乘电梯一路往下，进入一个通道之后往旁边拐过两个路口，上了一辆地底的小型列车。 乔尼来学校之后研究过发给他的那本地图册，他跟确定这部分区域都是地图册上没有记录的，如果没有人带路很容易就迷失方向了，而且这地方不可能没有守备力量，“底下的试验场很大吗，我看到了好几个路口。” “学校的地下空间远比地上的大，不过那些路口也不是都通往试验场，有些是学校警卫队在地下的驻地，有些干脆是陷阱。”列车在轨道上行驶，碧翠丝刷了一下徽章按了几个钮之后就不管了，在座椅上坐了下来。 “哇，我还以为学校就那么大呢，毕竟一共也没几个学生。”乔尼这两天通过四个学院的宿舍估算了一下，整个奥尼司大学应该也就两三百个学生，地上那么大一座城堡就已经很夸张了，没想到地底下的空间还要更大。 “学生是没多少，但研究员很多，相当一部分学生在毕业之后都留下来进入各个项目组了，这么多年下来足有好几千人，他们才是奥尼司大学的主体。”碧翠丝耸了耸肩，她这样主动承担教学任务的，反而是异类。 说话间列车已经停了下来，碧翠丝打开门走在前面，把乔尼带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们得先穿上防护服才能进入试验场。” “防护服？”乔尼愣了一下，盗火日那天他曾在空气号里近距离地观察过恒久型炼金热石驱动的炼金炉，当时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其他工作人员也没有穿防护服，“那东西对人有危害吗，之前试验的时候怎么没公开？” “空气号里的那颗被防护得很严密，而试验场里要进行各种高强度的实验，不是一个概念。”碧翠丝虽然没有明说，但等于是承认了恒久型炼金热石对人体有害。 柜子里拿出来的防护服金闪闪的，乔尼上手掂量了一下重量，就知道这不是简单的镀金，“含金量”非常足，让他对恒久型炼金热石的危害大概有了猜测。 “我们进去吧。”碧翠丝打开厚重的黄金大门，乔尼才发现入口开在一个距离地面四五十米的钢铁架子上，他们脚底下是一个有着牛的外形却直立着的巨型机械。 乔尼越看越觉得眼熟，但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它可能需要一把斧子。” 第三十二章 杀意的波动 站在顶部俯视都能感觉到机械牛的庞大，站在脚下仰视的时候就更具有视觉冲击力了，但乔尼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这件半成品上，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老师。来到学校后的这几天，他就没见过对方的身影，这次终于又见到了。 “几乎所有第一次来到试验场的人，眼睛都很难从这大家伙的身上移开，你是为数不多的特例。”约翰·波哥奇本来正和几个研究员交代着什么，注意到碧翠丝把人带过来了，便挥手让手底下的人继续去工作了。 “我也非常心潮澎湃，只是因为听说您想要见我，所以下来之后一直在寻找您的身影罢了。”乔尼转过身去，只见高大的机械稳稳地站在地面上，光是脚踝的高度就超过他头顶了，“而且我之前看过空气号，接受能力多少增强了一些。” “我们在空气号上使用了一些小手段，确实让它看起来更加震撼人心，不过那不重要。”约翰·波哥奇精神奕奕，都八十多的人了看上去像是四五十岁的样子，“你对炼金热石的了解怎么样？” “这是一种通过格物炼金术把可燃物大量聚合的产物，只要进行可控燃烧，就能获得稳定且强大的热源。”乔尼耸了耸肩，基本的原理他还是很清楚的。 各种固体燃料的热值已经很高了，但炼金装置所需要的能量往往更高，准备大量燃料不仅经不住消耗，而且还很不方便，所以就有炼金士尝试将煤炭、油料等等进行压缩和聚合。 五十多年前洛夫卡还没有成为共和国，宫廷炼金士方丹·杜加里第一个拿出了稳定的方案，后来的炼金热石几乎都是在他的基础之上进行改良的。炼金热石在镀金的炼金炉里无烟燃烧，通过控制进氧量来调整功率，给蒸汽轮机供热。 “是的，传统炼金热石和它的前身木材、煤炭等等差不多，始终有着局限性，而我发明的这种新型炼金热石，把能量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约翰·波哥奇提起自己的发明，不禁流露出了自豪的神色，“如果我成功了，时代的巨轮都将被撬动。” “难道老师还没有成功吗？”乔尼故作天真地问道，以他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来恒久型炼金热石还只是半成品，但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距离真正成功还差得远，你来得时机很巧，待会儿就要进行今天的运行测试了，可以现场观摩一下顺便提提你的想法。”约翰·波哥奇说道。 “克里特计划第三百一十一次运行试验开始，启动倒计时，四，三，二，一，点火。”随着工作人员的倒计时，机械牛背后的圆柱形装置向上抬起，有节奏地运动了起来，并且不断喷出热浪，这是炼金炉开始运行的标志。 乔尼搭乘电梯回到铁架子上，远远地看着底下来回走动的机械牛，忍不住撇了一下嘴。哪怕隔着老远，他也能看得出来这个机械牛是有驾驶员的，驾驶舱被完全包裹在机体的内部，靠着炼成力来驱动这台巨大的机械造物。 “武器试验第二阶段。”一个拿着板子不断写写画画的研究员高喊了一声，随后按下了面前操控台上的一个按钮，地面上立刻弹起一排红色的靶子。只见机械牛弯下腰张开大嘴，狂暴的火焰从牛嘴里喷射而出，很快将金属材质的靶子烧得通红。 “护盾试验第四阶段。”先前那个研究员又高喊了一声，地面上弹起三门速射炮，轰轰轰地向机械牛发射起了炮弹，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进行攻击。 普通人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炮弹，寻常炼金士也很难做到这一点，但试验场上的速射炮炮弹却有一条清晰可见的飞行轨迹，因为越靠近机械牛这些炮弹飞得就越慢，应该是有一张看不见的护盾在进行阻拦。 “警告，警告，高温警告，检测到炼金炉过热，运行中止。”另一边的几个研究人员对着一台装有各种仪表的机器神情紧张地读着上面的数据，发现情况后立刻选择关闭机械牛的动力装置，“可恶，果然还是不行吗？” 约翰·波哥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从刚收的学生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屑，“乔尼，关于这台机器，你刚才在一旁看出了什么吗？” “老师，我只是个刚刚入学还不到一星期的新生，连这台机械牛的大致结构都不清楚，让我就此发表看法实在太为难我了。”乔尼摇了摇头，不是他矫情，怕拂了这位格物炼金术大师的面子，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起，难道说以他的眼光来开这东西设计之初就走错了路子？ “璃族人有句诗很有哲理，叫做‘他山之石，可以为错’，我就是因为你刚刚入学还没受过炼金知识的污染，才叫你来现场观摩试验并提出想法的。”约翰·波哥奇笑着说道。 乔尼挠了挠后脑勺，什么叫没受过炼金知识的污染，说的他跟文盲一样？不过意思他还是懂的，“炼金炉过热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散热系统存在缺陷或者极限，另一种是能量分配存有重大问题，无论哪一种都很难解决。” “你虽然刚进学校，但无论眼光还是知识水平都远超同龄人，光凭这两句话，我今天把你叫下来就没找错人。”约翰·波哥奇拍了拍乔尼的肩膀，一幅很看好他的表情。 碧翠丝把一份表格交给了约翰·波哥奇，都是她刚从那些研究员手中拿过来的，“老师，这是此次运行试验的数据记录，问题还是上次那些，大部分维持在原有水平，但有两项数据甚至更差了，基本可以宣布第六号改进方案失败了。” “这玩意儿根本没法开出去战斗，可能还没拿下敌人，我就在里面烤熟了。”机械牛的胸腔打开，一个穿着潜水钟式防护服的人借助悬梯跳了下来，听声音应该是个男性。 “这位是今年刚上大五的博肯·阿尔伯德，也是克里特计划的驾驶员。”约翰·波哥奇主动帮两个人做起了介绍，看样子他对两位学生都很看重，“这位是乔尼·乔斯图克，大一新生，你们两个以后应该会有很多交流的机会。”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乔尼主动伸出了手。 “抱歉，我穿着这个有点不方便。”博肯·阿尔伯德拒绝了握手，然而他身上的防护服虽然厚重，但不可能连握手都做不到，否则也没法穿着这个去驾驶机械牛。 乔尼暗暗摇了下头，这家伙看似是不想给他面子，其实却是在让约翰·波哥奇难堪，情商这么低，也难怪会被安排来做这种纯粹的送死工作。没错，在乔尼看来驾驶半成品机械牛就是在送死，而且他自己可能未必清楚这一点。 外界对恒久型炼金热石的猜测很多，但流出去的真实信息少得可怜，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许多国家都专门派了间谍来打探消息。现在被讨论得最多的就是它的原理，根据洛夫卡那边的消息，恒久型炼金热石和之前的炼金热石完全是两种东西。 别说是外人了，就是身在项目之中的研究员，绝大多数也不清楚恒久型炼金热石的原理，他们只负责进行试验和记录数据，制造方面的工作都是约翰·波哥奇亲力亲为。 乔尼和这些人不一样，他在得知了这东西存在的时候就已经有所猜测了，盗火日上在空气号里近距离接触过，再加上这次来地底试验场观摩，他基本已经明白了这东西的原理。 炼成力是一种能在质子和电子层面改变物质的超自然力量，它能把铁变成铜，也能把铜变成铁，但以炼金士的力量只能非常微量地进行，否则根本无法供应那庞大的能量。 在乔尼看来，约翰·波哥奇应该是找到了一种链式反应的方式，利用炼成力当“点火装置”来促成反应的第一步，接下来让恒久型炼金热石大量释放能量。这种力量是强大且狂暴的，光靠炼金炉根本无法有效控制，仅仅是过热而没有爆炸他已经觉得很惊异了，而这东西会对人体产生危害也很简单，核辐射。 其中的原理乔尼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比发明了恒久型炼金热石的约翰·波哥奇本人还要清楚，而黄金只能阻隔炼成力，没有办法阻隔核辐射，得穿铅防护服才有效果。炼金士的身体被炼成力强化过，但长时间接触辐射源，就算不死也会变成怪物，所以乔尼只能希望这位博肯·阿尔伯德学长不会背生红毛晚年不详了。 乔尼在旁边观摩了一阵，发现约翰·波哥奇对克里特号机械牛的方案没有太好的改进办法，只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现阶段把注意力放在了炼金炉的散热系统上，希望这样可以解决过热的问题，但他知道这样注定是无用功。 “老实说，我在炼金机械的设计方面没有太高的天赋，别人叫我一声大师只是给面子罢了。”约翰·波哥奇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真正的大师永远有一颗学徒的心，他在格物炼金术上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但并没有因此骄傲自满。 “老师您实在太谦虚了，光是恒久型炼金热石的问世，就能帮您进入大宗师的行列，未来成为圣贤也不是不可能。”碧翠丝对约翰·波哥奇的敬仰就写在脸上。 “我很赞同。”乔尼点了点头，如果炼金术驱动的核反应能被发扬光大，那么格物炼金士和纯美炼金士的破坏力将成倍上升，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变得满目疮痍，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约翰·波哥奇想不“青史留名”都难。某个瞬间他甚至都产生了杀意，觉得有必要把这个作死的老家伙斩杀当场，防止那头猛兽被放出来。 “乔尼，我今天叫你来，是希望你能根据自己的想法尝试一下对克里特号的散热系统进行改进，你之前发表在寒风报上的那个叫空调的装置，我觉得就很值得借鉴。”约翰·波哥奇说道。 “我会的，这算是家庭作业吗？”乔尼问道。 “不，算是你的毕业设计，只要完成了它，我就能让你提前拿到毕业的徽章。”约翰·波哥奇说道。 “好的，我只能尽力而为。”自己刚进入奥尼司大学，理论上他还有五年的时间来完成这套冷却系统的设计与制造，但乔尼并不觉得克里特项目能等那么久。 “你们先上去吧，接下来我要把炼金炉拆下来，涉及到大量的保密信息，就不是你们现在能接触的了。”约翰·波哥奇摆了摆手，示意碧翠丝把乔尼带走，而相当一部分研究员包括驾驶员博肯·阿尔伯德都被要求离开试验场了。 乔尼离开之后，约翰·波哥奇皱起了眉头，他是一个活了八十多岁的炼金大师，对于炼成力的扰动非常敏感，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察觉到刚收的学生对自己产生了杀意……这不得不让他多想，“兰瑟，帮我查一查乔尼，看看他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师，之前不是已经调查过了，说他没有问题吗？艾尔学长还特意去了一趟寒风岛。”兰瑟是众多研究员中的一个，但研究员和研究员也是不同的。 “我说的是最近。”约翰·波哥奇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人，但刚才的杀意也做不了假，“我听说他的父亲在格罗夫纳酒店的火灾中遇难丧生了，但一直没有找到尸体。” “您是说，有人抓走了他的父亲，以此来要挟他对您不利？”被称作蓝色的研究员脑子很活，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倒简单了，我担心的是另外一种情况……算了，你先去调查看看吧，不要让他发现。”约翰·波哥奇摆了摆手。 第三十三章 迪米修斯化 自打有了炼金术这个概念开始，铅就是最为常见的炼金材料，并且没有之一。任意一个炼金材料店里，都一定会有铅锭卖，而奥尼司大学正门前这片街区全是扎堆借势的炼金材料店，乔尼连找都不用费心去找。 “老板，你这的铅锭怎么这么贵，我记得前段时间好像还不是这个价来着？”乔尼拿起桌上一块黑沉沉的铅块掂量了一下，确实是纯度很高的金属铅，就是这标价跟他记忆中的有些出入。 “先生，开学这段时间各种材料都供不应求，涨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上游的供应商硬要涨，我们保持原价要亏本的。”店老板经营着炼金材料的生意，本身却是个对炼金术一窍不通的普通人，张嘴就是遮不住的市侩气息。 源头供应商对市场的反应是严重滞后的，什么因为炼金学校开学了材料供不应求，所以要涨价出货，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材料厂商一旦提价基本就不会再降了，无论哪种东西的价格波动大，都只会是终端这些销售者自己的决策。 “我要的量很大，价格方面透个底吧，不合适我就直接去找那些炼铅厂的代理了。”一般的炼金士，购买铅是要么为了用在炼金药剂里充当稳定剂，要么是用在炼金设备上充当密封部件，而乔尼想要购入铅是为了制造防护服和防护载具，用量要大得多。 “如果购买超过一百公斤，一点五银币一公斤，不二价。”桌上的价格牌子上写的是一点五五银币，这连九五折的优惠都没给到，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聊胜于无。 “算了，我还是去别家问问吧。”乔尼之所以走进这家店的门，只是因为出了校门就能看到这家的招牌罢了，他这次要买的数量是以吨为单位的，这个价位他肯定无法接受。 铅的密度很大，而且纯质铅相当稳定，很可能看上去体积没多少重量却是惊人的。乔尼想要制造出一套防护服，至少得用掉好几十公斤的铅，制造一个载具的防护壳，又得用掉好几百公斤的铅，除此之外进行试验也会有很大的消耗，如此大的量，一点价格上的差距累积起来也是不少钱了。 “这位先生，无论莱恩境内还是海外飞地都没有铅矿产出，那些代理商在拿到进口铅之前就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去处的，即便算您找过去了，也不太可能会卖给您啊。”店家并没有因为乔尼不肯买他的东西就心生怨忿，对着一个奥尼司大学的炼金士他也没那个胆子，看人要走了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谢谢提醒，我会让朋友帮忙的，他的面子很大。”乔尼摆了摆手。 乔尼现在是有钱，但也没那么有钱，账户上那点金元顶多就够个启动资金而已，不然他也不会着急开店了。现在有一条新的财路摆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是提前囤积大量的铅，等着价格涨起来之后卖掉赚差价。 铅的产出量本来就不很大，一旦恒久型炼金热石得到大量应用，再验证了铅的防护能力，那么这种东西就会成为战略物资，价格不可能不上涨。 以现在炼金学界的共识，黄金对炼成力是有着隔绝作用的，所以约翰·波哥奇也就理所当然地拿纯金当做抗辐射材料，而黄金对伽马射线确实有防护作用，并且性能还略高于铅，这下给他歪打正着了属于是。 乔尼很清楚，用黄金制造防护服有很大的隐患，毕竟黄金只能防伽马射线之类的电磁辐射，在其他方面表现极差。因为原子最外层只有一个电子的关系，很容易就会被中子活化。用通俗易懂的话说，黄金在中子辐射照射下会成为新的辐射源，而最外层有四个电子的铅在这方面就强得多…… 等到时机成熟，乔尼就会用试验证明铅的作用，在此之前也许很多人会因为恒久型炼金热石的辐射而死，或者异变成怪物，但他没法提前拯救这些人。约翰·波哥奇现在都还没意识到辐射的存在，他要怎么开口，先向格物炼金大师普及化学知识吗？ 奥尼司大学门口的一排炼金材料店，让乔尼想起了小时候经常逛的文具店，只可惜这里没有小卡片也没有塑料人。比对了一番价格之后，他发现这里的店家都是有默契的，铅的价格都一样，其他材料也差不多，很快就失去了多进几个店的兴趣。 前两天乔尼出门都是有人盯梢的，不然他也不会用自己新做的腰带对跟踪者实施“战略恐吓”了，今天他却发现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不见了。也许还是有人盯梢的，只是换了一种更隐秘的方式，以至于他没有察觉到，没人跟着是好事，乔尼一直演戏也是很累的。 “嗨，你是乔斯托克同学对吧，这么巧。”店门口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垂耳短发衬得瓜子脸格外精致，小麦色的皮肤有着健康的光泽，而过短的上衣下面露出了一截纤腰，对男人有着非比寻常的诱惑。 女人的个头比自己要矮不少，乔尼的目光不自然地向下移动，然后在对方的胸口久久地停留，小小的也很可爱……他是说那枚奥尼司大学的徽章。跟自己胸口格物炼金学院徽章的纹样不同，对方的徽章在真理之眼下面是大手握着一道雷霆，代表着升腾炼金学院，“你好，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但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很多人都在偷偷谈论你呢，说你是奥尼司大学历史上最帅气的炼金士。”艾莉婕·雷诺说着挤了一下眼睛，看上去很是俏皮。 “这恐怕称不上是一种赞誉，还没请教你的名字。”乔尼无奈地笑了笑，如果长得太帅也是一种罪，那他肯定罪大恶极，但这并不能怪到他的头上，都是他父亲和母亲的错。 “我叫艾莉婕·雷诺，是升腾炼金学院的大一新生，跟你一起入学的。”艾莉婕的笑容很阳光，气质大方自信富有活力，和那些矫揉造作的施勒小姐们完全不同。 其实不仅气质上有区别，就连长相上也能看出来很多具有异域风情的地方，所以乔尼一眼就看出来这女人不是个施勒人，至少不是纯血的施勒人，“雷诺小姐是从海外来的吗？” “不，我是在纳契敦出生的，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还从未离开过这座城市，不过我的父亲是芙洛卡人。”很多混血的施勒人都对另一半血统很自卑，但艾莉婕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她的自信是发自内心的。 炼金士除了参加大的合作项目，否则很少会跟别人交流，乔尼在学校里独来独往，而其他同学也都是一样的状态，这些天他连自己学院的同学都没认全，别的学院都有哪些人就更不清楚了。大家都是适龄青年，女人聊男人，男人聊女人，在大学校园里是一种常态，但在炼金大学里就有些奇怪了。 “你听过我的名字，别人都在说我什么？”乔尼很好奇。 “说你一进学校就跟普通学生待遇不同，约翰·波哥奇大师很看重你，似乎有意把你培养成他的接班人。”艾莉婕耸了耸肩，哪怕进了奥尼司大学，学生和学生之间也是有着极大差距的。 “哈，如果能是真的就好了，不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只是谣传而已。”乔尼的隐隐有了危机感，他经常去约翰·波哥奇的办公室不是秘密，而昨天晚上他去地下的二号试验场观摩也有很多研究员看到了，当时那位大五的学长还对他挺有意见的样子，就是不知道风声是谁放出去的。 如果是一年前入学的，乔尼说不定会暗自窃喜，甚至狐假虎威为自己谋求一些福利，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今年奥尼司大学因为恒久型炼金热石出了大风头，约翰·波哥奇又是这个划时代炼金造物的发明者，这样的传言就很要命了。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斗争都是血腥的，一个人的生死完全不重要，要是有些势力被逼急了，迫切想要了解恒久型炼金热石的最新动态，保不准就会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自己有几斤几两乔尼很清楚，吓唬吓唬人还可以，真的动起手来未必能讨得了好。 “你这样勤奋，如果我是教授的话也会喜欢你，才上大一就开始搞自己的项目了，今天来这里应该是为了采购炼金材料吧？”艾莉婕歪头看了一下乔尼身后的店铺，默默把名字记了下来。 乔尼皱了一下眉头，他今天来学校附近问价确实有欠考虑了，现在那么多人都盯着他，其中不乏一些套着官方身份的家伙，只要找那些店家一问就知道他想买的是什么了。幸好他没有单独只问铅这一种材料，而铅又是炼金领域应用最广泛的东西，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察觉出他的意图。 “雷诺小姐呢，你们升腾炼金士应该不太需要来这种地方吧？”升腾炼金术是以符文、铭文、阵图等等形成特殊的炼金回路，强化炼金士的力量，和纯美炼金术一样不太需要借助外物。 “我今天是出来是有点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路过这里恰好看到了你就来打个招呼，毕竟你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呢。”艾莉婕笑着摊开双了手，“既然不欢迎，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乔斯托克同学。” “我没有不欢迎，而且你可以叫我乔尼。”乔尼耸了耸肩，漂亮的女人总能给人留下好印象，哪怕他明知道这个女人主动凑上来必有所图，还是做不到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也可以叫我艾莉婕，而不是雷诺小姐，有缘的话在学校里见了。”艾莉婕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了路口的转角处。 乔尼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早，就打了个车跑到西城的大型交易市场，在人群里淘起了货。岩盐、球形海藻、爆炸甲虫、柑橘陈皮、向日葵籽、紫花苜蓿等等一大堆材料，因为购买的量比较大，他特意叫了一辆车送回学校。 自从上次见识过乔尼的本事之后，亚德里安·乌瑟尔就把他的危险等级提升到了最高，没有再让普通队员去盯梢，而是亲自监视乔尼的一举一动。只要乔尼离开奥尼司大学，就会有固定岗哨的人向绍克街的办公室发出讯号，然后他亲自出动。 “你去刚才那个摊位问问，乔尼·乔斯托克到底买了哪些东西，机灵一点记得别表露真实身份。”这次要针对的是一个疑似有着大宗师甚至圣贤实力的恐怖存在，亚德里安觉得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可要是人家不肯说呢？”被组长叫过来的队员一脸懵。 “不会花钱么，不会威胁么，假装街头混混不懂？”亚德里安不信任组里的老人，觉得那些家伙社会关系复杂保守不住秘密，可这些呆头呆脑的新人也让他十分火大，什么都不会。 几分钟之后新人队员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手抄的纸条，上面正是乔尼刚才购入的炼金材料清淡，“组长，几个摊位我都问过了，这是他购买的所有材料的清单，绝对一个没漏。” “嗯，做得好。”哪怕心里不爽，亚德里安还是对这个新人投去了鼓励的眼神，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刚工作的人确实需要一点正向的反馈。 “组长，那小子是格物炼金士吧，为什么买了这么一堆不相干的东西？”新人队员非常好奇地问道。 “这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吗？”亚德里安又有些忍不住要发火，“要是之前培训的时候没学过保密条例，那我只能把你送回去回炉重造了，把今天的事情忘掉，这单子上的东西更是向谁都不能透漏，你亲妈问起来也得说不知道，明白吗？” “明白，明白。”新人队员连连点头。 亚德里安对着手上的单子挠起了下巴，他很怀疑那个降临到乔尼·乔斯托克身上的老怪物本身是个同谐炼金士，这些材料怎么看都是用来制作炼金药剂的，可惜他是个升腾炼金士在这方面一窍不通，晚上有必要找哥哥再研究一下了。 第三十四章 那女人是谁 对炼金材料进行萃取就好像泡咖啡一样，听起来十分简单，但不同的人来操作结果却可能完全不同，有些人是手冲大师，有些人……也是手冲大师。 完成萃取之后处理各种溶液更加麻烦，因为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以炼成力不断进行搅动，才能把被异化的成分与自然的成分完全分离开来。这个活儿非常精细，精细到没有办法准确定量，只能靠经验和感觉去操作。 乔尼是新手上路只有理论基础，最缺的就是相关经验，一开始做得磕磕绊绊，消耗了巨量的材料之后才渐渐上手，可是一抬头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哪怕人愿意不休息，实验室也要休息的，每天到点之后警卫会过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进行检查。乔尼不想刚入学就违反相关的实验规定，只能先放下手中干到一半的活，收拾已经处理好的几样东西回宿舍，剩下的只能等明天早上再说了。 秘密的小团伙，不，小团体又在偷偷摸摸地开会了，不过这次不是在酒店里，而是放在了乌瑟尔家族位于郊区的一处别墅里，这里平时都没人住，是专门给外地来的客人们准备的。 格里斯曼的手上拿着水晶杯子，轻轻晃动着里面的酒液，厚重的泥煤味开始在的身前萦绕，“亚德里安，光靠那一张小小的纸条，我们什么都结论都得不出来。” “他一个格物炼金士跑去买炼金药剂的材料，还不能说明有问题吗？我看十有八九和你说得一样，就是个老不死的怪物降临到了别人的身上，之前肯定是同谐炼金士。”亚德里安是特殊行动部下属安保指挥组的组长，虽然也在绍克街一号上班，但跟那些警探干的是完全不同的工作。他属于猛将而非智将，直白一点说就是没什么脑子，只喜欢砍砍砍，“趁早联络教会的人，把他给抓起来，不然谁知道他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购买这些东西说根本明不了什么，只要拿得出钱来，普通人都可以去买，你得查出更直接的证据来证明他确实有问题才行，不然我没法向那些人开口。”格里斯曼摊开双手，教会的人不是不管世俗的事情，但必须得符合他们的利益才会出手。 “证据，证据，要是有证据我还来找你们做什么？动动嘴皮子容易得很，可我们在外面跑断腿也只找到这点蛛丝马迹，总不能进入奥尼司大学去调查吧？”亚德里安很不服气，他觉得三个人里就他付出的劳动最多，偏偏因为年纪的问题是最没话语权的。 “为什么不呢，我亲爱的弟弟？”格里斯曼小小地抿了一口，小麦的香味在他口腔中扩散开来，这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你总算提出点建设性的意见了。” “建设性？我在说反话你听不出来么，奥尼司大学可不是乡下的草鸡大学，哪是是说安排人进去就能进去的。他们因为恒久型炼金热石的问世现在彻底把架子端起来了，别说你跟我，就是爷爷亲自找过去了，人家也未必肯给这个面子。”亚德里安一直在做调查，对奥尼司大学的情况十分清楚。 “没让你把手下的人塞进去，让你在里面发展眼线。”格里斯曼揉了揉额头，他总觉得自己的弟弟有些傻傻的，一点都不像乌瑟尔家族的种。 “那收买线人的经费从哪里来呢，总不至于我把大警察厅的徽章一掏他们就乖乖合作吧。”自费是不可能自费的，亚德里安当这个组长不是为了维护秩序，而是为了加官进爵，“进入奥尼司大学的炼金士，事实上已经做出了选择。” 奥尼司大学只是莱恩联合王国师资力量第二强的大学，但每年的炼金成果产出却是第一的，就因为最出色的那些年轻炼金士根本不想过早地和王室绑定。他们对坦贝恩家族都没有半点认同感，对大警察厅就更不会理睬了，普通人畏之如虎的虾皮，在他们眼中比下水道的老鼠强不到哪里去。 “先接触看看，钱的事情我会跟母亲说的。”乌瑟尔家族跟其他武勋家族一样，靠着跟富商联姻来敛财，一方得到了金钱上的支持，一方收获了进阶的途径，各取所需，“我们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你的事情办得漂亮不漂亮了。” 炼成力使得炼金士的寿命得到了延长，并且实力越强寿命就会越长，身居高位的那些人就没有弱者，很可能要活两百年甚至更久。下面这些年轻人想要上位，只靠熬资历是不可能了，永远有人比他们资历更老，必须得做出别人无法忽视的成绩才能往上爬。 这次的飞艇劫案，是危机也是机遇。 “两位，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安排线人进入奥尼司大学，而在于弄清楚这张纸上的材料到底是做什么的，一个疑似大宗师手中掌握的配方，价值都肯定是惊人的。”弗洛伊德很缺钱，因为任务失败的关系他不仅没能得到晋升，还被理查德四世降下处分，需要大量的金钱去运作，才能维持现在的职位不被贬。 “首先，我们缺乏对应的知识看不出来什么，其次，这玩意儿肯定不是完整的配方。”格里斯曼再次拿起桌上的清淡，从到头尾过了一遍，“这些都只是普通的炼金材料，看性质就算组合在一起也没太大的用处。” “所以我猜测那家伙的手里有着最关键的主材，但问题就在这里，不知道主材是什么，这张单子跟废纸没有区别。”弗洛伊德也同意老大哥的观点。 “可在水晶宫大酒店的时候，我安排人偷偷溜进他的房间搜查过了，没发现有任何值得关注的东西。”亚德里安摊开手，当时他自己就在楼底下，只隔了一层预制板。 格里斯曼感觉真有必要查一查了，这弟弟傻乎乎的，别是路边捡来的孩子吧，“老家伙有着大宗师级别的实力，碾死你我可能不比碾死蚂蚁更困难，你觉得安保指挥组的那帮蠢材真有本事从他的身上查出问题？再说了，连小孩子都知道要把重要的东西贴身放，他活一大把年纪会不知道？” “那不是又绕回来了吗，我们要调查他就得请教会的人出手，请教会的人出手就得先查到他有问题的证据……”亚德里安感觉自己走进了死胡同，当初报名进入大警察厅的时候，上面要求他出示从警三年以上的证明，他都没这么无语过。 “得先找个信得过的长辈，这事儿需要从长计议，不然就算我们真的掌握了他身上的秘密，也必然把握不住。”一个大宗师，说是人型宝库也不为过，牵扯到的利益太大了。 乔尼来到奥尼司大学之后睡眠一直都不太好，住在宿舍肯定不如住在家里有安全感，外人固然很难进的来，但许多危险都是来自内部的，昨天找他搭讪的女人就给他敲响了警钟。另一方面，乔尼有认床的毛病，单人宿舍的床宽度只有一米五，以他的体型夜里想要翻个身都很困难。 “哟，安杰罗。”大清早，乔尼就来到了实验楼下，主动和门口的警卫打了声招呼。昨天他刚来的时候就在这里和对方攀谈了两句，所以知道这位的名字， 站在门口的的警卫穿着笔挺的灰色制服，戴着圆筒形的防风帽，武装带上挂着步话器，两腿分开精神抖擞地站在寒风中，“乔斯托克先生，早上好。” “我预约了三楼的实验室，现在可以进去了吗？”乔尼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早上八点钟了。 “当然，请进。”学校园区内的警卫和客厅里的花瓶一样，只是摆设而已，无论队内还是对外他们都没有足够的战斗力来应对突发的状况，所以只能干一些开门关门打扫卫生的琐事。 弗洛伊德猜得没错，乔尼想要制造的东西，主材确实不是从市面上买的，而是他从寒风岛带过来的。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乔尼拿着两支密封好的试管离开了实验楼，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 “你好，请帮我转接杜垩登伯爵的府邸，就说奥尼司大学的乔斯托克有事情找杜垩登女勋爵商量。”乔尼这次没有跑去传达室，而是在约翰·波哥奇的办公室里拨的这通电话。转接员忙碌了好一阵子，过去五分钟才终于接通了。 电话那头是个声音低沉的男人，“乔斯托克先生您好，这是里杜垩登伯爵府，我是伯爵的管家肖恩·史密斯，请问您找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是一点私事，您看……”管家虽然也是下人，但跟仆人有很大的区别，乔尼也没瞧不起对方的意思，但他要找约瑟芬谈的事情，暂时不好给别人知道。 “嗯……请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叫小姐。”接线员不是随随便便就转接的，会提前跟接话方确认，肖恩·史密斯确认了是奥尼司大学那边打过来的电话才接通的。乔斯托克这个姓氏，他身为侯爵的管家当然知道背后的含义。没法做主的情况下只能把小姐请过来，不过事后肯定要向侯爵打小报告。 约瑟芬在家里一天天都无聊得很，除了看书就是练琴，一听奥尼司大学的乔斯托克，立刻想起了那个十分刺激的晚上。她飞快地跑下楼来到电话旁，向管家做了个驱赶的手势，打电话旁边站着人可不舒服，“乔尼，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了？” “约瑟芬，我有点事情想要请你帮忙。”两人的年纪相差不大，那天又聊得很投缘，所以都是直接互称名字，没有用那些虚头八脑的敬语称呼。 “什么事情？”约瑟芬追问道。 “电话里不太方便说，能约个时间见面详谈吗？”电话里的谈话内容，总机的接线员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她们上班时戴着超大的耳机挂着牛角话筒，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发生了上次偷溜出家门的事情后，父亲虽然没有给她下禁足令，但还是态度严厉地训斥了她一顿，让她没有必要不许出门，好好把时间花在有意义的地方。不管转念一想，乔尼找她帮忙肯定算有意义的事情，对方可是一个炼金士呢，“行啊，你准备什么时候见面？” “我今天明天和后天都有时间，看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周日和周一都没有课，乔尼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其实他想着最好今天就能见一面的，但此时已经是下午靠近傍晚了，晚上约女人出来难免会让别人多想。 “那不如就待会儿见吧，地点你挑。”约瑟芬在家无聊至极，没有借口出门也就算了，既然有人约她出去，她哪里还能等到明天。别看她长着一张禁欲系的脸，实际上性格非常活泼好动，是个闲不下来的人。 “胡德巷知道吧，里面有一家阿什利茶餐厅，我们就在那里见面吧。”请吃大餐乔尼觉得没有必要，思来想去还是茶餐厅比较合适一点，氛围轻松适合谈事情。 约瑟芬换衣服就换了一个小时，出发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到了胡德巷的时候街道上已经亮起了路灯，“乔尼，没有让你等太久吧？” “没有，我也是刚到的。”乔尼说出标准答案。 “这家店看着不错，你有什么好推荐的吗？”贝福德就没有这样的氛围，那里咖啡厅都少得可怜，街边一眼望过去似乎只有酒馆。 “她们家的松饼套餐很好吃，搭配柠檬红茶风味更佳。”乔尼也只来了一次，还没有尝试过别的，不过人家店老板的女儿都说好，肯定是没问题的。 “那就松饼套餐和柠檬红茶吧。”约瑟芬点点头，“你今天请我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要开店了，就在这条巷子的那头。”乔尼开门见山地说大。 “是嘛，你准备叫什么名字，经营什么商品？”约瑟芬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她自己也曾经想过经营自己的生意，省的父亲老说她天真幼稚什么都不懂。 “店铺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叫来莱莎的炼金工房，主要经营……”乔尼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那女人是谁？”约瑟芬眯起了眼睛。 “什么那女人？”乔尼有些莫名其妙。 “莱莎，这一听就是个女人的名字。”约瑟芬说到。 第三十五章 讲当代故事 刚才点的柠檬红茶和松饼套餐已经送上来了，不过今天不是老板娘莱莎·阿什利亲自端的盘子，而是一个看上去更加年轻的娃娃脸女服务生，乔尼拿起杯子浅浅呷了一口，“莱莎确实是个女人的名字，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嗯，我在听。”约瑟芬很久没有听人给她讲过“故事”了，她对乔尼的一切都很好奇，不然也不会爽快地应约出来。 “寒风岛的格林角上有一个宁静的小镇，镇子上有个叫威廉的炼金学徒，和隔壁地理老师家的女儿莱莎是青梅竹马，他们男的帅气女的漂亮，十分登对。”乔尼的声音很好听，把故事娓娓道来，“两人的生活一直很平静，直到威廉在一次炼金试验中遭遇了意外，脸被爆炸的火焰灼伤，完全毁了容貌。” “这并不奇怪。”约瑟芬点了点头，贝福德就有不少炼金士为杜垩登家族服务，发生爆炸是常有的事情，她父亲不得不把实验室安置在了远离城堡的地方。 “威廉身边的朋友渐渐都离开了，唯独莱莎依旧对他钟情，在心上人一蹶不振的时候没有放弃，积极寻找能治好他脸的方法，最终真给她找到了。原来她的父亲平时是地理老师，学校放假的时候却是个冒险家，在他偶然得到的一本手札中记载着一种具有再生能力的神奇炼金生物，再生贝。”乔尼继续说着。 “真是个勇敢、坚强又忠诚的女人，不过冒险家是干什么的，专门冒险？”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和人文历史，贝福德地区最为崇尚的就是这样的女性，约瑟芬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连连点头，只是有些不太明白冒险家是什么职业。 “就是出海冒险，搜罗未知秘境中失落宝物的人，和赏金猎人有些相似。”乔尼没有细说，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门槛更低，也不需要去接委托和悬赏，找到宝物卖出去就好了。” “嗯，然后呢？”约瑟芬追问道。 “莱莎为了治好爱人，驾上她父亲的单桅帆船出海，去寻找传说中的再生贝。暴风海并不会对任何人展示出温和的一面，这个女孩在海上漂泊了一年多，好几次险死还生，但最终还是成功找到了再生贝并带且回了寒风岛。”乔尼喝了口茶润润喉咙。 “那威廉的脸，有了神奇的炼金生物，一定被治好了吧？”约瑟芬擦了擦嘴角棕红色的糖浆，她刚想夸这家的松饼好吃来着，这时候却完全顾不上了。 “是的，他用莱莎提供的材料炼制出了一款新的药剂，使用之后脸不仅恢复如初，还变得更加英俊帅气了。两个人定下婚约，只要成为了真正的炼金士，威廉就举办婚礼娶莱莎为妻。”这本该是个大团圆的故事，乔尼的声音却变得低沉了起来，“可惜好景不长，威廉容貌恢复的事情被小镇上男爵的夫人知晓了，她一心想要得到那种恢复青春变得美丽的秘密，并且还要占为己有。” “威廉在炼金士的工房学习，男爵夫人不敢在那里造次，便派人去莱莎的家里抓人，想要逼问出再生贝的秘密。莱莎的父亲只是个普通人，保护女儿的过程中被男爵的仆从杀死，而莱莎知道自己就算把再生贝的秘密说出来也会被灭口，更何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把那本手札投入了燃烧的壁炉，然后主动撞上利剑而死。” “太过分了，这真的太过分了。”杜垩登家族为了贝福德的繁荣安定付出许多，特拉福塔·范·杜垩登侯爵励精图治殚精竭虑也深受人们的爱戴，但约瑟芬很清楚下层的贵族都是什么嘴脸，欺压百姓最狠的就是这些家伙，有些人的嘴脸比海盗还不堪。 “确实很过分，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在夜晚，没有其他人发现，男爵夫人便拿走了莱莎带回来的所有再生贝，并让仆从把现场伪装成抢劫杀人的样子。她自以为事情无人知晓，却不知道莱莎在现场留下了只有她和威廉能懂的暗记。”乔尼说道。 “威廉一定会为心上人报仇的，我敢肯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贝福德的女人就是这么简单，她们听了很多这样的故事，只不过贝福德的故事里坏人都是海盗。 “威廉得知噩耗后来到莱莎家里，一眼就看到了暗记，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巨大哀恸的刺激下，他当场觉醒了炼成力，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炼金士。安葬了莱莎和她父亲后威廉又隐忍潜修了半年，最终在一个月圆之夜潜入男爵府邸，将男爵夫人与她的狗腿子尽数杀死，而男爵夫人到死也没研究出来再生贝到底有什么用。”故事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了。 “真是大快人心，可惜莱莎再也无法和威廉在一起了。”女人都是感性的，约瑟芬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威廉不想留在那个伤心地，就告别了老师来到了纳契敦，以自己心爱女人的名字开了一家炼金药剂店。其实帮他恢复容貌变得更加英俊的那种药剂，主要材料并非再生贝，而是一种浅海绿藻，再生贝就是吃了这种绿藻才具有再生能力的。”说罢，乔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镀金罐子，放在了桌上。 “这就是那种可以帮人恢复容颜，甚至变得更加美丽的药剂？”约瑟芬忍不住把罐子拿了起来，她终于明白乔尼刚才跟她说的故事是什么用意了。 东西本来是放在试管里的，乔尼觉得多少有些不正式，就利用来之前的那点时间手搓了个纯银的罐子，然后在外面镀上一层黄金镀层。对于格物炼金士，特别是他这种专精金属塑性的格物炼金士来说，这完全是小菜一碟，“准确点说，这是药膏而不是药剂。” 约瑟芬把盖子拧开，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一股油脂混合着海盐与杉木的清香扑鼻而来，淡淡的味道很清新，不过雪白的膏体就很无趣，“怎么看上去平平无奇的？” “你还指望打开盖子的时候会有金光冒出来吗，这里面装的只是药膏，又不是电灯泡。”乔尼对自己忙活了一天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很满意的，不过硬说一天不太严谨，他在寒风岛的时候就开始制作自用的雪花膏了，手上这个可以说是进阶版。 “既然你说这东西的主要材料是浅海的绿藻，那应该留下一点淡淡的绿色才合理，可以跟普通的面霜区分开来，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与众不同。”这个时代的化妆品已经很丰富了，约瑟芬自己就是高端产品的消费者，用过很多款不同的面霜。 “非常有想法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是否采纳的。”面霜这东西只有白色最有清洁感，发绿难免会让人心生顾忌，但他不能打击约瑟芬的积极性，能提出想法说明她已经在代入了。 “既然是炼金药膏，该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这可是往脸上抹的东西。”是药三分毒，而炼金药剂的副作用比一般药剂更大，基本上只有炼金士会用，普通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连碰都不会碰。治疗青光眼最后弄得脑门上长满眼睛，那谁能受得了，炼成力与炼否力的冲突对他们来说是无解的。 “你看我的模样，像是有副作用吗？”乔尼弄出雪花膏，当然是为了自己用，主要是寒风岛上常年刮大风，皮肤很容易干燥。可以说他是从小抹到大的，置于现在具体有多大了，他也不太方便自夸。 “你就是威廉？”约瑟芬惊讶地问道。 “我当然不是，但我也可以是，你就说听了威廉和莱莎的故事之后对这玩意儿感不感兴趣吧。”三流企业卖商品，二流企业卖口碑，一流企业卖品牌，超一流企业卖故事，当然还有顶流企业卖标准的，但在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就做不到了。 “确实感兴趣，但别人真的找来毁了容的人，想要用你的药膏恢复容貌，做不到的话岂不是名声彻底就臭了？”约瑟芬承认这个想法很好，也很能打动女人，但里面的风险太大了，一个不好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它对改善皮肤状态确实有效，置于帮伤者恢复容貌……为了把副作用降到最低，同时也因为原材料极度稀有，我们把原本配方里的神奇绿藻含量控制得很小，让普通人也能无风险地使用，而代价就是没有那么明显的疗效，需要长期使用才能达到预期效果，而这个长期可以是十个月，也可以是十年。”乔尼既然敢这么营销，他肯定已经提前想好了说辞。 “你找我就是想让我帮你推广这种面霜吧，可以是可以，不过直接跟人说故事企图暴露得就太明显了吧？”约瑟芬很宅，对施勒贵族小姐们的社交活动一点都不感兴趣，但她毕竟是杜垩登侯爵唯一的女儿，有得是上赶着来巴结她的女人。 “这就要说到我们的第二种商品了。”乔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瓶，瓶口上被他装了一个按压式的盖子，而盖子的造型是个银光闪闪的小精灵。这小精灵不是绕着大树闪闪发亮的那种，而是有着蜻蜓般翅膀的赤果小人，在他的巧手塑造下，就像是真的有个小精灵收拢了翅膀端坐在瓶子上一样。 “这是什么？”约瑟芬话音刚落，就看到乔尼按动了一下瓶子上的小精灵，下面的盖子喷出了细密的气雾，空气中一股甜腻的芳香瞬间扩散开来。清新的花果香调非常具有少女气息，她一下子就被这股香味给迷住了，市面上的其他香水在这款香水面前显得又媚又俗，完全不能与之相比，“这是香水吗？” “这不是香水，这是莱莎的许愿精灵。”乔尼微微一笑，将瓶子放到了约瑟芬的手中，“莱莎就是的到了许愿精灵的帮助，才在恐怖的风暴海上奇迹生还并找到了神奇绿藻……你觉得怎么样？” “它太美了。”这股味道少女感十足，偏偏又透露着一股掩藏不住的性感味道，二者交织出禁忌的极端诱惑，几乎没有女人能抗拒它的魅力，“你是怎么做到的？” 达曼提斯大陆上香水已经出现好几百年了，莱恩这里情况还稍微好一点，芙洛卡那边的女人才叫疯狂，能把出众的香水当成明星来追捧。然而那些香水乔尼都了解过，试闻过，远远比不上他使用了新技术生产出来的产品。 如果一个人只喝过又酸又涩的原味橙汁，当她尝到了加糖加色素加防腐剂的果粒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约瑟芬此时此刻将之展现得淋漓尽致，她握着小巧的瓶子始终不松手，显然是不准备再还给乔尼了。 “我怎么做到的你就别管了，你只要喷上一点点之后出现在合适的场合，很快就会成为焦点的，等时机合适再说出莱莎和威廉的故事，那将成为绝杀。”女人的钱最好挣，乔尼急需大量的金钱来支撑他的炼金项目，刷一点小小的手段不算什么。 “我帮你，那我有什么好处？”约瑟芬抿了抿嘴唇盯着乔尼看，哪怕她社会经验不怎么丰富，也能看得出来这里头有着巨大的利益，而她帮忙推广是要承担一定风险的。 “莱莎的炼金工房，你可以拥有三成的干股，只需要配合我的产品做宣传就行。”乔尼刚来纳契敦人生地不熟，乔斯托克也不是真正的大贵族在顶层的圈子玩不开，所以约瑟芬的存在就很有必要了，而他愿意出这么多的干股是因为后面还有更大的生意需要这位女勋爵出力。 “我个人是同意的，不过得先问问回去父亲的意见，这并不是一件小事。”约瑟芬一点都不傻，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会让她本能地产生警惕，所以得回去让父亲评估一下。 “当然，不过请尽快给我答复，莱莎的炼金工房下个月中旬应该就要开业了。” 第三十六章 黢黑的噩梦 “坐在巷子口的那对男女，紧紧地挨在一起，一动也不动地呆在那里，世界好像和他们没关系，难道这就是……”正准备回家吃饭的阿丽娜，忽然看到了某道熟悉的身影正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坐在一起，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看灰蒙蒙一片像要下雪的天，难道又到了白色相簿的季节？ “那个女人是谁，怎么看上去好高的样子？”莉亚德琳叼着一根糖纸卷成的棒子，拉着小姐妹躲到了路边的垃圾桶后面，小心翼翼地盯着坐在茶餐厅门口边喝茶边谈话的乔尼和约瑟芬，“我觉得她至少有理发店门口的灯牌那么高。” “大姐头，理发店的灯牌也没多高啦……”阿丽娜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实话，观察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世界也不同。 “重点不是她的身高，而是她的模样和打扮，这个女人不仅长得漂亮还很有钱的样子，是男人不可能不喜欢的类型，阿丽娜，你恐怕要失恋了。”贾休双手叉着腰，一副大人的口吻，他家里是开裁缝铺子的，耳濡目染之下只要用眼睛看看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家境。 “我只是喜欢他，又没有要和他谈恋爱，为什么会失恋？”施勒人十来岁就谈恋爱的多得是，虽然阿丽娜·阿什利今年才十二岁，但已经有很多媒人跑到家里来说亲了。 “你要是没有哭丧着一张脸，就更有说服力了。”贾休挖苦道。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跟他打个招呼，以后大家就是一条街上的商户了，见到了至少应该问声好。”阿丽娜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然后才从垃圾桶的阴影里走出来。 “是你们呀，吃过晚饭了吗？”乔尼老远就看到这三个小家伙了，只是刚才以为她们在玩什么游戏，没有主动叫她们罢了，“要不要来吃一点？” “不了，我们待会就要回去吃晚饭了。”莉亚德琳摆了摆手，要是现在吃了东西，等下回了家晚饭肯定就吃不下了，到时候肯定要被父亲唠叨，“我们就是正好路过这里，看到大哥哥了过来打个招呼，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约瑟芬，今天到胡德巷来，是专门帮我考察店铺的。”乔尼先指了指约瑟芬，又介绍起了三个孩子，“她们是附近店家的孩子，莉亚德琳、贾休和阿丽娜。” “你们好，小家伙。”约瑟芬尽量挤出一丝微笑，她实在不习惯用这样的表情跟人说话。 “虽然我的个头不高，但是一点都不小。”莉亚德琳拉着腰带调整了一下身上的棉袄，尽量昂首挺胸，展现出自己大的一面，“我已经十四岁了。” 约瑟芬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她活了二十年出头，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个十四岁的孩子上嘴脸。能被称为“贝福德的白月光”，她的容貌自然不必多说，纤长的四肢和苗条的腰肢也是众多女人所羡慕不来的，可唯独有个地方过于不起眼了…… 莉亚德琳是典型的吃货，看到食物一定是不挑不拣全都要，而营养过剩不仅给了她一张可爱到无以复加的小圆脸，还给了她与年龄不符的第二特征。 “也许我们来得并不是时候？”阿丽娜看气氛有些僵硬，低下头摆弄起了自己的手指。 “不，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如果这三个小家伙没有出现，乔尼待会儿也准备去列文虎克炼金工具店拜访，现在遇上了正好可以提前问问情况，“我设计一批金属装置很着急要，但没有相熟的制造商，莉亚德琳家里是做这个的，能帮我赶一下工吗？” “现在店里很忙，到底能不能接你的单子得问了父亲才知道，而且你不就是炼金士吗，要做什么样的装置？”莉亚德琳并没有大包大揽地答应下来，她从小就在胡德巷乱跑，看似是个贪玩的熊孩子，其实远比同龄人成熟。 “是香水的雾化喷嘴，因为造型和结构的问题，用纯机械加工的方式非常困难，所以由炼金士来制作更方便一些。我自己当然也可以做，但我还有其他事情，腾不出时间。”乔尼手搓一个许愿精灵造型的喷雾瓶盖费不了多少时间，但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我对这个不是很懂，不过等下就要回家了，你正好可以和我一起回去跟父亲当面商量。”生意上门莉亚德琳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主动邀请道。 “那就麻烦你前面带路了。”乔尼拿出一枚银币交给阿丽娜，他们刚才点的两杯茶和一份松饼套餐加起来是六十铜币出头，“帮我们付一下账吧，剩下的就是你的消费了，美丽的小姐。” “谢谢您的惠顾，欢迎下次再来。”阿丽娜拿着银币甜甜地笑着，自家的东西该收多少钱她是知道的，今天得到的小费都快赶上她一个月的零花钱了。 贾休独自一个人回去了，莉亚德琳则在前面带路，领着乔尼和约瑟芬来到了巷子最里面的一家店铺门口，这里和乔尼刚刚租下来的那个铺子很近，也就三十米的距离。 乔尼进门之后，立刻敏锐地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店里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了十度不止，但他并没有看到任何采暖设备。仔细瞧了一圈才敢确定，热量是大厅里四根柱子发出来的，“你们家的工房，不会在地下吧？” “没错，父亲担心机械的噪音会扰民，就把锻造炉和机械设备都放到了地下室。”莉亚德琳一进门就把身上厚厚的棉袄脱了下来，露出了毛衣和马甲，“这四根柱子其实都是烟囱，只不过被砌在石头里面，既美观又可以防止客人被烫伤。” “真不错。”这家店铺主打的商品是各种格物炼金术需要用到的金属工具，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实用的机械装置，比如计时器之类的，井井有条地放在橱柜里，颇具美感。 “莉莉娅，你可算回来了，再晚几分钟我们可都要饿死了。”店铺里站柜台的是导购员，同时也是格兰特·列文虎克的学徒，双方的关系很亲近，所以叫的是昵称。 “真的饿，你们完全可以先吃嘛。”莉亚德琳不以为意地说道。 “就算我们想在你回来之前吃饭，老师也不会同意。”店里有两个学徒轮流站店，对于他们来说这算是一种休息，在地下抡铁锤开车床才是真正的工作。 “把父亲叫上来吧，有客人要找他定做东西。”莉亚德琳说道。 站店的学徒本来以为乔尼只是恰好跟莉亚德琳一起进来的普通客人，等着他们自己看好了东西再做买卖，这时候才想起来招呼，“尊敬的客人您好，欢迎光临船墟炼金机械屋，既然是来找老师的，那请稍等片刻。” 格兰特·列文虎克是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看样子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但考虑到他也是个炼金士，真实年纪就不好说了。他上来之后在围裙上用力擦了擦手，“没想到有贵客专程找到我这样的小店里来，没有提前准备真是抱歉了。” “是我们冒昧来访，打扰了。”乔尼也不废话，拿出了他之前画好的草图，“我设计了一款按压式的喷雾瓶盖，需要尽快做一批成品出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委托贵方帮忙制作。” 格兰特拿起图纸看了一下，上面的东西结构并不复杂，但看了一眼旁边的数据，就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找炼金士来做了，“做是可以做，但客人说的尽快是多快？我们手里还有一批未完成的订单，人家是先下的定……” “第一批只要五个就好，最好明后天就能拿到，剩下的二十五个一个月之内交付都不成问题。”乔尼并不准备大量生产许愿精灵，任何东西一旦泛滥就卖不出价来了，他只是希望通过化妆品获得启动资金，并不打算当成事业来做。 “那没有问题，价格方面工费两银币一个，材料需要客人自己准备。”图纸上写的明明白白要纯银镀金，而且喷嘴还得是纯金的，光材料费就是个惊人的数字，格兰特不可能自己垫付这笔钱。 “完全可以，我们可以先在这里签署一份协议，定金和材料我明天一早就会送过来。”双方都是炼金士，合同的约束力对他们来说没那么重要，乔尼身边还有约瑟芬这位女勋爵再，也不担心这家店的老板敢贪墨他的金银。 因为件数不多，又是女儿拉来的生意，格兰特索性就给乔尼插队了，反正店里的事情他说了算，只要没耽误其他客人的订单，谁也不好说什么，“没想到我们家的小邋遢，也能帮忙拉来订单了。” “哼，我可不是小邋遢，我是黢黑的噩梦，是胡德巷的老大！”莉亚德琳抓住架子上的金属臂铠，扛在了自己稚嫩的肩膀上，随着她的动作，这对黑漆漆的臂铠下方喷涌出红色的火焰，带着她猛地往前冲去，一拳将墙边摆放着的木制假人打得四分五裂。 “纵……纵横百战？”乔尼对这套臂铠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 “你居然是个炼金士？”约瑟芬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她体内流淌着杜垩登家族的血脉，可二十岁了也没能觉醒出炼成力，而眼前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明显已经是炼金士了。 “嘿嘿，现在还觉得我是小孩子吗？”莉亚德琳得意洋洋地挥动着双拳，看起来至少上百公斤重的钢铁臂铠加拳套，完全没有对她造成压力似地。 “臭丫头，别在客人面前显摆了，赶紧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格兰特摇了摇头，显然女儿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这样的天才，你没打算送她去炼金学院进修吗，就让她这样在街头厮混？”约瑟芬觉得格兰特有些不可理喻，炼金士本来就是万里无一，而十四岁就觉醒出炼成力，她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却真实出现在眼前。 “不是我不想送她去上学，而是她自己死活都不肯去学校，之前也不是没有给她找过几所学校，可最后都被她闹得不得安宁。”提起女儿来，格兰特也颇为头疼。 扛着这么一对臂铠，谁看都会觉得莉亚德琳是个格物炼金士，但乔尼的感知特别敏锐，还有特殊的侦测手段，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其实是一个纯美炼金士。明明掌控的是火焰的力量，可格兰特专门打造了一对机械臂铠，帮她伪装成格物炼金士的模样，这背后必然是有其原因的。 纯美炼金士靠的是心灵的力量，越坚定越相信自我，才越能发挥出超于常人的力量。莉亚德琳现在才十四岁，寻常孩子在这个年纪可能连完善的世界观都还没形成，就更不要说认识自我掌握自我了，她能觉醒，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 “既然生意已经谈完了，我就不留客人在这里吃饭了。”格兰特似乎是从乔尼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委婉地下达了逐客令。 “嗯，麻烦列文虎克先生了。”乔尼点点头，带着约瑟芬离开了船墟炼金机械屋。 “这不是在浪费孩子宝贵的青春年华么，如果那个小丫头能去你们学校读书，将来肯定能成为炼金宗师，努努力成长为大宗师也未可知，现在却整天在街上转悠，唉……”约瑟芬狠狠地代入了，虽然她觉得那个丫头目中无人的样子很可恶，可人家真有目中无人的资本，如果她十四岁就成为炼金士，只怕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别人的家事，我们还是别评价了，等下去我的店里看看吧，虽然还没有开始装修，但你在里面也有股份了，至少得认个门。”还没有签署正式的文件，但从两人达成协议的那一刻开始，莱莎的炼金工房就有百分之三十是属于约瑟芬的了。 “好的，你不说我也会提的。”约瑟芬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 第三十七章 下水道恐惧 面向小公园的店铺不大不小，是四米乘以八米的标准尺寸，正面做了一个飘窗样式的橱窗，供客人出入的门开在了橱窗侧面。路灯的映射下可以发现玻璃已经泛黄了，并不是因为这家店铺开了多久，而是因为纳契敦的空气质量太差。 乔尼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里面那些老旧破损的东西已经都被清理掉了，只剩下四面光秃秃的墙和光滑的柚木地板，“霍尔设计所的装修团队动作还真快，昨天才刚签的约，今天就把店铺收拾干净了。” “这里的位置不错，算是闹中取静了。”约瑟芬对这个店铺也相当满意，她同意跟乔尼合作绝不是为了单纯过一把当老板娘的瘾，而是真的看好这个生意，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的眼光和能力。 在贝福德，人们尊敬她只因为她是特拉福塔·范·杜垩登的女儿，是爱屋及乌；在纳契敦，人们吹捧她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好看，有异域风情……没人想要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压根不在乎。 “位置确实很好，把店开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无赖混混来骚扰了，斜对面就是警署。”乔尼是个炼金士不假，但他不可能永远呆在店里看着，而且在街头上讨生活的滚刀肉也不怕炼金士，他们为了钱连死都不怕，还能怕活人么？ “装修的钱一共是多少，你跟我一人出一半吧，全都让你来出肯定不合适的。”约瑟芬负责在贵妇小姐之间做宣传，她的付出绝对配得上拿百分之三十的干股，但一分钱都不出容易落人口实，到时候别有用心的人弄点风言风语出来，很可能会影响到她父亲的形象。 “等到最终结算付尾款的时候再说，工程包给别人做就没有不超出预算的。”建筑设计行业的费用都是按照整个项目造价的一定比例收取，为了多收钱乙方总是能花多少钱就花多少，乔尼不清楚霍尔设计所是个什么样的团队，但大家都这么干，很少有例外的。 “只要活做得够漂亮，多花些钱其实无所谓，既然你把目光放在了贵族小姐和夫人们的身上，那店铺的装修就一定要奢华，女人都是视觉动物。”约瑟芬自己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但她知道身边的其他女人都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不过咱们就两样商品，这么大的店铺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四米乘以八米的店铺在纳契敦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了，很多卖化妆品和首饰的店铺还没这个一半大，生意照样做得很红火。约瑟芬并不是真觉得这个店铺大，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乔尼租铺子的时候，先比较了周边其他商铺的价格之后才做的决定，“这家店铺的租金很低，比旁边同面积同位置的商铺要便宜近一半，而且房东索要的押金也不多，可以让我留出更多的资金用于产品研发。” “商铺便宜那么多，总该有个理由吧。”约瑟芬可不信那些死要钱的包租公包租婆会好心到让租客占便宜，他们不坑蒙拐骗黑租户的钱就已经算行善积德了。 乔尼一开始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直到听了莉亚德琳的话才知道这间商铺的问题出在哪儿，“听说这里到了夜里就会有异响，周围的人来查过很多次都没找出原因，随着时间推移传闻越来越离谱，就更没人敢租这间商铺了。距离上一个租户搬走差不多有一年时间了，不降价绝对没人来。” “你可别吓唬我。”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夜里了，约瑟芬看了看橱窗外面，小公园里树影婆娑，有种鬼影幢幢的美。她跟纳契敦出生的女孩不一样，从小听的是海妖和海怪吃人的故事，鬼是不存在的，而海妖和海怪真的存在。 “不吓你啊，在周边随便打听一下，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了？我看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咱们也在店铺里找找看，说不定真就给我们发现了异响的真相。”乔尼才不相信鬼魂存在，就算真有鬼也是人在装神弄鬼。 本地的居民都没能找出问题，乔尼还要再费一遍工夫，他的自信来自于他的炼金士身份，还有腰间的大家伙。在约瑟芬惊愕的眼神注视下，他撩起自己的上衣，露出了一根长长的，硬硬的，黑黑的……金属腰带。 一只黑色的甲虫从腰带上站了起来，这是他昨天搓瓶盖的时候顺手制作的，因为外壳的主材料是铅，所以才会这么黑。铅是不耐拉也不耐剪切的弱金属，但比钢具有更好的延展性和可塑性，在这种情况下要更好用一些。 只见黑色的小虫在地板上跑了一阵，找到一处缝隙便直接钻了下去，乔尼为了避免远程操控的模样过于惊世骇俗，给约瑟芬的世界观造成冲击，特意蹲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把手按在地板上。 对于店铺里的异响，乔尼有猜测的方向，在他想来应该是被炼成力污染的小动物，比如野猫、野獾、野貂之类的，都是特别爱往犄角旮旯地钻的东西。然而野生动物恋栈不去，肯定有它们的道理，别的地方没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证明这间房子里有能让野生动物不肯离去的东西。 “你找到了吗，地板下面有什么？”约瑟芬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暂时还不清楚，地板下面全是管线，还有通道直接连结城市的下水道，如果制造出异响的东西是从下水道里过来的，现在肯定不会主动出来让我们发现。”乔尼顺着管道找到下水道的时候，就更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了。 听到下水道三个字，约瑟芬就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一样，脸色都变苍白了。贝福德三面环海，大人吓唬小孩子最常用的话就是如果不听话，就会下水道里的海妖拖走吃掉，哪怕她是侯爵的女儿也没少被这样吓唬，“反正咱们店里只销售不生产，不如让施工团队把下水道堵上吧。” 乔尼把黑色的小虫收了回来，哪怕里面被他塞了芯片，可控距离也没法超过五米。转头看向眼神开始飘忽的女人，他不禁有些想笑，看她总是一脸冷冰冰的模样还以为多从容淡定呢，没想到只是长了这样一张脸，实际上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等后面再说吧，明天他们就会把地板掀开重新铺设地基，这柚木地板虽然品相极佳，但跟我们店铺的调性不合。”柚木奢华庄重强度也好，放在钟表店里非常合适，但在化妆品店里就有些不搭调了，乔尼准备选用大理石地板。 “调性是什么意思？”约瑟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跟风格差不多吧。”乔尼解释道。 侯爵府邸，杜垩登侯爵刚刚回到家，不过他连衣服都没有换，简单收拾一下又准备出门了。他通常不会到纳契敦来，但只要过来了就会非常忙碌，行程总是排得很满，“约瑟芬呢，怎么不见她人？” “小姐出去见朋友了。”管家说道。 “又是那些无聊的舞会和茶话会，真不懂纳契敦的女人都在想什么，浪费钱财的同时也在浪费生命。”和安逸的纳契敦相比，贝福德的情况糟糕得多，巨大的落差之下特拉福塔·范·杜垩登对这里的穷奢极欲的生活非常有意见。他觉得与其在这上面靡废无度，还不如把钱花在军队上，就算不拉出去作战也能震慑宵小。 “老爷，小姐不是去参加舞会，而是去见朋友了，据说是一位年轻有为的炼金士。电话里能听出对方的谈吐很具有涵养，肯定也是个贵族，对了，好像姓乔斯托克。”管家看似在夸奖乔尼，其实却是在给约瑟芬上眼药，毕竟是去跟男人单独见面，到这个点还没回来，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说是不检点的行为了。 “乔斯托克？又是那个小子！”特拉福塔·范·杜垩登对女儿再了解不过了，她在老家贝福德都没朋友，纳契敦这边哪里来的朋友，结果是上次在爆点俱乐部遇上的那个家伙。 “老爷认识？”管家心里咯噔一下，侯爵知道那小子和小姐私下里有来往，却没有派人过去打断他的腿，这态度就很值得推敲了。贝福德有不少觊觎杜垩登家族明珠的男爵、子爵，下场什么样他是亲眼见识过了的，难道这位真是斯托克家族的嫡系？ “你不用管了，约瑟芬回来之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我去一趟嘉兰德宫。”乔尼·乔斯托克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人，底子实在太干净了，他派了两拨人去查居然都没查出问题来，而这正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不过现在他暂时没心思去关心女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嘉兰德宫是嘉兰德大公亨利二世在纳契敦的行宫，这位大公的公国面积并不大，但因为有着丰富的矿藏，所以让他成为了整个莱恩联合王国最有钱的贵族……之一。比起斯托克和坦贝恩的领地，那嘉兰德公国肯定是不够看的，但对于海边捕鱼为业为贝福德侯爵领，就是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了。 今天是亨利二世第五个孩子的周岁生日，嘉兰德宫里很热闹，许多顶级贵族都来捧场，杜垩登侯爵只是其中之一。不过来祝贺只是顺带的，他们齐聚于此有着其他的目的，“卡宁长老，上次袭击事件之后我就很担心你，只是一直没机会当面传达。” 长老院的五位长老都是各个势力推选出来的，斯托克家族和坦贝恩家族权势滔天，长老会的存在就是为了制衡他们，所以被理所当然地排除在了外面。这位马克·卡宁长老，就是嘉兰德公国出身，虽然明面上只是个平民，却代表着嘉兰德公国和一众矿业集团以及冶金集团的利益。 “劳侯爵大人关心，不过上次袭击发生时我并不在大楼内当值，也没有遭遇危险。”马克·卡宁摇了摇头。 “诶，卡宁长老此言差矣，凶徒既然选择了袭击长老院办公大楼，就不会是冲着某一个人去的，虽然上次袭击是康迪长老和瑞克长老遇上了，可难保您之后不会再做鱼危险。要知道那伙凶徒到现在都没落网，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策划新的袭击？”杜垩登侯爵一点都没觉得尴尬，反而摆事实讲道理给马克·卡宁上压力。 “侯爵大人说得确实有道理，但我当初既然接受了这份光荣的使命，成为了长老院的长老，就已经有面对危险的心理准备了，任何威胁都无法动摇我的心。”场面话么，怎么说都可以。 “话是这么说，但能避免的危险为何要坐实它发生呢？现在的局面完全是大警察厅不作为造成的，但凡他们稍微尽职一些，也不至于让联合王国的颜面被一伙悍匪踩在地上了。”杜垩登今天来，就是要通过马克·卡宁给大警察厅施压，不过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巧了，史蒂文斯总监督昨天刚和我说了差不多的话，不过他要求我们给大警察厅通过更高的预算，给他们更新一批强力装备。”马克·卡宁的年纪并不大，今年才四十出头而已，但他能被亨利二世推上长老的位置，必然是个人精。 “未必就要换装备，炼金强化药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嘛，我听人说大警察厅缴获了一批非常厉害的炼金药剂，能极大地提升普通战士的战斗力，同时制造的成本也并不高，如果能大规模制造给基层战斗人员配备，比购买昂贵的装备和同谐改造要经济得多了。”杜垩登侯爵这时才说出了他的真正目的。 “侯爵大人既然提到了那两种药剂，就应该清楚它们的来历，在查清是否有安全隐患之前，谁都不敢妄动啊。”之前长老院就开过会讨论大规模复制生产并配发给基层战斗人员的可能性了，而马克·卡宁当时投的是反对票。 第三十八章 先知的预言 如果让杜垩登家族麾下的炼金士去解析复制锐眼药剂和鹰眼药剂能不能成功？他们当然可以做到，但这么一来成本会变得很高，而且风险要由贝福德一方承担，这是杜垩登侯爵无法接受的。 现在局面僵在这里，是因为大家都想让别人先上，然后自己等着占便宜，就连长老院都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螃蟹很美味，但谁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是一个问题。 “这是私底下，卡宁长老完全不需要用这些官话来搪塞我，针对两种药剂的试验做了多少，想必您比我清楚，真的要有什么隐患肯定早就发现了，或者说您是不相信炼金院那些院士的能力？”杜垩登侯爵不是想挤兑马克·卡宁，他是真的没法理解这些人在磨蹭什么。 “不，我当然相信院士们的能力。”长老院是权力平衡或者说是权力斗争的产物，五个长老就像是五个演员，真正决定他们说什么做什么的是背后集团的利益，那些人才是导演和编剧。 炼金院的存在感很低，但性质和长老院完全不一样，有着很大的自主权力不会受人制衡。毕竟院士们人均大宗师，都是炼金领域的泰山北斗，实力和影响力并重，连国王与大公都要巴结。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就算苏鲁人在搞阴谋诡计，我相信院士们也一定能破解。”杜垩登侯爵敲了敲座椅的副手，表现出不耐烦的模样。 “那侯爵大人尽管可以去和炼金院沟通，如果他们那边提出了经费申请，我们长老院不可能不批。”看似结果一样，可在责任划分上是有巨大区别的，如果炼金院提交了申请，那万一出了事就是炼金院的责任，如果是长老院委派任务，出事之后就是他们来背锅了，马克·卡宁又不傻。 嘉兰德大公亨利二世，此时正在旁边的宴会厅里和几位侯爵还有伯爵喝酒，这些人围绕着他和他公国内的矿山吃饭，但反过来说，他和他的公国又何尝不需要仰仗这些贪婪的家伙呢。 “不是我不愿意给杜垩登侯爵面子，实在是此事干系过大，何况与我们嘉兰德关系不大，我不可能牺牲各位的利益去帮助别人。”亨利二世抱着儿子，微笑着向众人解释。 座下众人皆露出感动的表情，“陛下果然是最值得追随的，坦贝恩短视，斯托克超视，眼里都只有自己的利益，哪像陛下胸怀宽广，大公无私。” “哈哈哈哈，都是各位给面子，我不过恰好出现在了合适的位置上罢了。”亨利二世是个三角眼的光头，面相凶悍狰狞大白天都能吓哭小孩，但他总是故作和善，怎么看怎么让人别扭。 一场宴会办到了深夜，等宾客都散去了亨利二世去洗了一把脸，酒醒得差不多了，才叫来跟随他多年的侍从官，“特拉福塔那条老海狗跟马克谈得怎么样了，有结果吗？” “不欢而散，陛下。”侍从官言简意赅。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马克·卡宁是亨利二世推上去的，在长老院举手投票的时候也完全代表这位大公的意志，但表面工夫还是得做，不然民众闹起来，下一届他再想让自己人上位就困难了，“虽然我不喜欢那个家伙，但他绝对不是蠢货，明知道只有我才能做主的情况下还是来找马克，只怕背后有什么阴谋。” “管他耍什么诡计，都不可能影响得到陛下，只要嘉兰德和那些矿山还在，谁还能动摇了陛下的根基不成？”侍从官奉承道。 “我看还是小心一点为妙，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偏偏纳契敦的水面之上却一片风平浪静，越是这样就越是反常。”亨利二世经历了很多大事件，但这一次给他的感觉不同以往，就像是身处暴风眼般，有些喘不上气。 “陛下，我看外面都在说……”侍从官支支吾吾的，想说又不敢说。 “你在外面听到些什么直接说就是，这番作态是给谁看呢？”亨利二世皱着眉头斥道。 “我听外面的人说，现在纳契敦各方势力都在克制，是因为璃族的仙舟要到了，而且咱们莱恩的三王之中有人暗地里勾结璃族人，要举大事。”侍从官小声说道。 “笑话，还勾结璃族人，他们配吗？我这样的去给璃族当狗人家都不要，三王又比我强在哪里？”莱恩联合王国一共有三王四公分为七国，还有六个选帝侯的侯爵领，除了坦贝恩和斯托克外大家的实力都差不多，但即便把那两家算上，对宗国而言也不过是苍蝇和蚊子的区别，“再说真要举大事，还能给你这样的渣滓听到风声？” “陛下教训得是，是我胡思乱想，听风就是雨。”侍从官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不过既然有风声出来，就肯定是有人专门散布的，你派人查查到底是谁在搞风搞雨，对了，最近对马克也多盯着一点，他每天去了那些地方见了哪些人，我都要知道。”亨利二世明知道杜垩登是故意引他猜忌，可他就是忍不住要怀疑马克·卡宁的立场，作为手里攥着权力的人，他最清楚这东西能把人变得多疯狂。 “是，我这就去办。”侍从官倒退着离开了亨利二世的书房。 特拉福塔·范·杜垩登离开嘉兰德宫时满脸怒容，和回到家的时候却哼着小曲，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他今天去亨利二世那里找马克·卡宁，就不是为了锐眼药剂和鹰眼药剂，那两样东西虽然不错，却还不值得他一个选帝侯拉下脸扯皮。 “父亲，您回来了。”侯爵的心情好，可有人心情比他更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本炼金相关的大部头，都看得笑出来，不是女勋爵又是谁。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这么香？”杜垩登侯爵对女儿的宠爱有目共睹，陪夫人的时间都没陪女儿的多，女儿身上的气味他最是熟悉不过了，所以今天一走近就察觉到了不同。 “是这个。”约瑟芬从口袋里掏出精致的瓶子，给父亲看。 “香水吗，那个叫乔尼的小混球送的？”杜垩登侯爵本来还挺高兴的，这下忽然就变得不爽起来。 “这不是香水，这是莱莎的许愿精灵。”约瑟芬把乔尼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也是营销的一部分，必须得把许愿精灵跟其他香水不同这个观念植入人心，才能卖出高价来，“这背后可是有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呢。” “爱情故事，那小子居然还跟别人谈过恋爱，他才多大？”杜垩登侯爵脸色更难看了。 “哎呀，您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只是故事，而且您怎么对他那么大敌意啊？”约瑟芬嘴巴撅得都能挂上朗姆酒瓶了，要是给外人看到她这模样，怕是能把眼珠子惊得掉下来。 “大晚上把你叫出去，我能对他没敌意么？”杜垩登侯爵没有亲眼见过乔尼的模样，但格雷女士是见过的，他去爆点俱乐部的时候询问过那小子长得如何，结果格雷女士半开玩笑得说比他还要帅。 看约瑟芬的颜值就知道了，她的父亲杜垩登侯爵自然也是万里无一的美男子，格雷女士暗恋他二十多年都能说出乔尼比他还帅的话来，那只能是真的帅了。越是这样他越是不爽，要是长得丑还能说是靠人格魅力打动了约瑟芬，可你一个小白脸跟我女儿凑到一起，岂不是显得我女儿也很肤浅？ “我们是谈商业合作的，又不是出去玩了。”约瑟芬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小心地在面前的空气中喷了一点，因为现在就手里这点货，她用得很珍惜，“您觉得这个有市场吗？” 别人都说杜垩登侯爵是老海狗，但他要是真的不解风情也不会迷倒那么多女人，让格雷女士为了他二十多年不嫁人了，香水他也是懂一些的，“当然有市场，他准备卖这个？” “是也不是，他要卖的其实不是香水，而是故事。”约瑟芬把乔尼跟她讲的故事又跟父亲重复了一遍，不过因为水平有限，说得不如乔尼那么打动人。 “所以除了这个香水，他还要卖一款价格更高的面霜，那东西真的有他说的神奇效果吗？”如果被命名为绿海之谜的面霜有故事里一半的效果，杜垩登就敢把莱恩乃至整个达曼提斯大陆上所有贵妇人的钱袋掏空。 越是贵族夫人越是愿意在化妆品上花钱，因为炼金术对于她们来说过于残忍了，哪怕有一点维持青春容颜的希望都会让她们疯狂。 炼金士被炼成力强化会拥有远超常人的寿命，大贵族很多都是炼金士，比如杜垩登侯爵自己就是，七老八十了他会还是个帅气的中年人，等到百余岁了也难见老态。贵族夫人们大多是因为利益而联姻的普通人，看着丈夫还是那张脸，镜子里的自己却已经变成了老妪，那种绝望是难以言喻的。 “他说效果是弱化了的，这样更安全，以后也不会产生纠纷。”约瑟芬把乔尼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不过面霜肯定有效果，因为乔尼展示过他额头上的伤疤，那是被爆炸的烧瓶划伤的，才过去一个月不到就几乎看不出来了。 “看样子他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杜垩登侯爵一把从女儿的手上抢过了许愿精灵的瓶子，“东西我拿走了。” “诶，您拿走它我用什么啊，而且您拿这个有什么用？”虽然莱恩的男人也会用古龙水，但许愿精灵是典型的女香，杜垩登侯爵要是喷这个出门，第二天就要上花边小报，说他那什么有问题。 “当然是拿给格雷。”杜垩登侯爵说道。 “啊？您把我的东西抢走就为了给自己的情人是吧，我回去就告诉母亲去。”约瑟芬很喜欢格雷女士，但还没喜欢到能容许父亲把自己的东西抢走给她用的地步，而且这是乔尼给她的。 “混账东西，谁告诉你她是我的情人？那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把这东西给她不是送给她用，而是让她帮你们宣传，就凭你那张生人勿进的脸和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的嘴，还做营销？”目标瞄准贵族夫人和小姐没错，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这个级别的化妆品，但让约瑟芬去抛头露面推销商品，杜垩登侯爵可不允许。 “那我什么都不做，白拿百分之三十的干股吗？”约瑟芬很不开心，她跟乔尼合伙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看上那些金钱收益，要是什么都给格雷女士干，她的价值体现在哪里？ “那小子倒是会投资。”表面上看是约瑟芬投资乔尼的化妆品生意，实际上却是乔尼拿干股收买她的友谊，杜垩登侯爵是个人精，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一点，“我不反对你和那小子来往，但是必须擦亮自己的眼睛，他可是斯托克之一！” “斯托克又怎么了，他不过是个连爵位都没有的旁支，别说我跟他只是朋友了，就算结婚也不至于引来猜忌吧。”如果杜垩登家族的独女跟斯托克的王子结婚，只怕莱恩立刻就要迎来内战，但说一千道一万，乔斯托克只是无足轻重的旁支。 “你听说过狮心圣剑吗？”杜垩登侯爵忽然问道。 “当然，传说那是施勒帝国的皇权之剑，后来在战乱之中不慎遗失了。”约瑟芬点了点头。 “那把剑既然是皇权的象征，又怎么可能不慎遗失，两百年前的那场叛乱，斯托克家族把圣剑留在纳契敦震慑宵小，却被坦贝恩家族偷入皇宫斩为两截。”杜垩登侯爵说道。 “可狮心圣剑不是号称坚不可摧吗？”约瑟芬是听过圣剑传说的。 “那把剑确实坚不可摧，并且先知恩图曾言圣剑不折皇权不灭，坦贝恩家族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都无法破坏圣剑，后来是盗圣斯高特出手才把圣剑分为两截，而他据说也因此受了重伤，静养百年没有再出过手。”杜垩登侯爵说出了当年的秘辛。 “可这跟乔尼有什么关系？”约瑟芬不解。 “因为先知恩图还有另一则预言：断剑重铸之日，皇族归来之时，永远的神降下，一场金色的雨。”杜垩登侯爵的表情凝重，因为先知恩图的每一则预言都应验了，“他说会有一个斯托克被四神之外的不朽神选中，在金色的雨中重铸狮心圣剑，夺回失落的皇权重建帝国，这个斯托克未必就是康斯托克，你明白了吗？” 第三十九章 东线有战事 周一的清晨，纳契敦核心区域的各个职能部门都开始了新一周的工作，休完两天假的公务员们回到岗位上，却发现气氛很不对劲，特别是军部这里几乎每个人都绷着脸。一个少校参谋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能拉住前辈询问，“怎么一大早就兵荒马乱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巴布尔战线出了问题，阿塞克人不仅突破了包围圈，还将战线反推回了妮萨河一带，夺回了雷击木要塞。”同为少校的另一个参谋不耐烦地说道，上头让他们即刻汇报更多的情况，可他们也是坐在办公室里看战报的，上哪儿了解更多情况去？ “不可能，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能和联合王国僵持这么久已经不可思议了，他们哪儿来的本事把战线反推回来，还把雷击木要塞又抢回去了？”这个参谋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是不可能，而是已经发生了，我们向多方确认过战报的真实性，已经可以肯定消息的真实准确。”这个时代的通信非常依赖人力和天气，跨越大海的消息会有严重的滞后，而且传递过程中还可能发生错误，所以必须要向多方确认才行。 会议室里的气氛比外面还要紧张，因为高级参谋们桌上摆的战报远比外面的更为详实，为了避免消息传出产生不利影响，才没有立即公开。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肩膀上有一颗金星和一把指挥刀，代表着他是少将军衔，“交战双方的实力水平不可能在短期内出现根本性的变化，巴布尔战线突然生变，只能是外部势力介入。” “米歇尔少将，有没有可能是阿塞克人之前隐藏了实力，为的就是在我们掉以轻心的时候发动致命一击？”一个上校参谋坐在下面询问道。 “不可能，雷击木要塞的重要性各位都很清楚，如果他们真的还有余力，之前不可能放弃这座妮萨河上最重要的桥头堡。”哈里·米歇尔断然道。 “有实力也有胆子和我们莱恩对着干的，放眼整个大陆也就那么寥寥几家而已，无论国立陆军的第二大队还是王立陆军的第一大队都不是吃素的，既然有外部势力介入了，那么究竟是谁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呢？”另一边坐着的参谋也开始发问。 “大清早把你们叫过来不是让你们问东问西的，要是知道这些直接就写进战报里了，还用得着你们在这鬼叫？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点心，联合王国就是因为你们这种把本事都浪费在投胎上的白痴贵族太多，才会被阿猫阿狗挑衅。”哈里·米歇尔把杯子往桌上一顿，直接开启了吹风机模式。 在军部上官就是可以把下属当狗对待，骂两句都是轻的，被打也是常有的事情，坐在下面的几个参谋被骂之后头都不敢抬，默默地盯着自己的大腿面。 军部是为了制衡国王武装而存在的，任命的高层军官都是大贵族出身，相较于他们的战略眼光和战术水平，身后的家族背景才是当上校官、将官的根本原因。哈里·米歇尔没有说错，他们确实都把运气和实力花在了投胎上，因为其他的都不重要。 “大臣已经去长老院开会了，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参谋部必须拿出个章程来，不尽快扭转前线的不利局面，将会引发一系列后果严重的连锁反应。”哈里·米歇尔可以不在乎，因为他的父亲是个侯爵，哪怕没有庞大的侯爵领只有侯爵头衔，也不是别人敢轻易招惹的，而下面这些人就没他的背景深厚了。 “两个大队虽然不是孤军深入却也各自为战，而周边的势力都和我们莱恩不对付，仅有的那几个合作派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所以当下想要扭转不利局面，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运送一批强力的装备过去提升前线战士的战斗力。”坐在最末位的年轻少校先开口了。 “斯普林少校，你说的‘唯一可行’未免有些武断了吧，我看当务之急是对巴布尔战线进行增援，只要我们的战士够多，就算有小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也不足为虑。”一个满头白发的上校说道。 “是啊，我们莱恩的战士是无敌的，暂时的失利只是因为被偷袭了而已，只要多送一些人过去，不利局面自然会扭转。”其他人跟着附和起来。 打仗确实会死很多人，但对于高级军官来说上前线就意味着升官发财的机会，底层的士兵和士官死得再多也不关他们的事。每每战局出现变化时，后方的人第一反应就是进行增援，因为上去的人多了就意味着分得蛋糕的机会变大了。 “冬天是海上风浪最大的季节，风暴海本来就难以航行，想要在这个时候跨海南下危险系数更高，运送士兵的风险谁来承担？别说用飞艇，那根本不现实。”飞艇确实可以避开海上的风浪，但航行的成本高得吓人不说，一次还只能运送几百人，最关键的是巴布尔那一片不在莱恩的势力笼罩范围内，没有制空权飞艇就是飞机的靶子。 “飞艇怎么就不行了，完全可以用飞艇小批量运送军中的炼金士到诺利，再从那里乘船去海法要塞，盐海要比风暴海平静得多了，而且那里纬度低温度高。”海法要塞是莱恩联合王国进攻阿塞克酋长国的大本营，就在盐海的边上。 “各位，别怪我之前没有提醒大家，毕竟只要不是蠢货都该有点基本的敏感度。恒久型炼金热石的问世把我们莱恩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原本就对我有成见的势力现在敌意更甚，要是把军中的精锐炼金士调到巴布尔战线去，纳契敦的安全怎么办？那些丧心病狂的悍匪再来一次长老院大楼的袭击，你们就要成罪人了。”莱曼·普林斯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同意普林斯少校的看法，现在我们能做的不多，先支援一批强而有力的装备过去是最紧要的，我们莱恩在炼金水平上始终是领先于世界的。”宗国除外，哈里·米歇尔在心里默默说道。 消息传递得远比军部的参谋们想象的快，他们早上才拿到前线发回来的战报，中午各大报社就已经开始发增刊了。国外那些驻派的报社耸人听闻还能理解，但很多莱恩本土的报纸也跟着传播。 乔尼周一这天没有课，离开学校出来吃午饭的时候，刚走到十字路口就听到了报童的吆喝声：“号外，号外，巴布尔战线局势突变，疑似敌国不宣而战，号外……” “给我一份。”乔尼掏出一个铜元抛给了报童。 挎着绿色布包半大小子恭恭敬敬地从包里抽了一份卷好的报纸递到他手里，从奥尼司大学门口出来的只会是炼金士，街头讨生活的孩子肯定知道对什么样的人要保持敬意，“尊敬的先生，号外只要两个铜币。” “剩下的都是小费，去喝杯热茶吧。”乔尼摆了摆手，夹着报纸走向了学校正门斜对面的餐厅。大冷天站在街道上卖报纸对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可那个孩子穿不起他身上的羊绒大衣，只是批了一件不合身的粗布工装夹克。 点了一份炸鱼薯条配红茶，乔尼展开了手里的报纸，这是一份《前进报》的号外，里面不仅报道了巴布尔战线的局势变化，还有一些编辑的猜测。编写报道的人认为阿塞克人得到了蒙奇帝国的支持，而蒙奇帝国是宗国的属国之一，所以这背后可能还有璃族的授意。 乔尼对这种猜测不屑一顾，璃族想要什么只需龙主降下旨意就行了，因为任何胆敢反抗的人只会得到灭亡。他们指使蒙奇帝国去帮阿塞克人就为了对付莱恩，这不是闲的么？人家只要把仙舟开过来对着纳契敦开一炮，暖风岛就会变成熔岩岛。 平时报纸一份八个版面才三铜币，号外才正反面两个版面就敢要两个铜币，主要靠的就是时效性和紧迫性。这份报纸乔尼觉得买了不算亏，是因为正面有一张很大的照片，清晰地记录下了雷击木要塞昨天傍晚时的状态：城墙顶上飘扬的是一面人首鹰身旗，是阿塞克酋长国的象征。 “真巧啊，你也在这里吃午饭？”艾莉婕·雷诺哐地一声把一摞书放在桌子上，顺势在乔尼的旁边坐了下来，她跟之前的形象有了很大不同，齐耳短发扎成了一个小辫子直直地戳在脑门后，还戴了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 乔尼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这女人有多熟悉呢，实际上他们只不过见了一次面说了两句话而已，“雷诺小姐，你这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看书的？” “都是啊，先吃午饭，吃完了就在这里看一会儿书，我下午有课需要先预习一下。”艾莉婕·雷诺抬手叫来了服务生，然后点了一份油封鸭腿配白葡萄酒，“上次不是说了么，叫我艾莉婕就好。” 看对方点餐的模样，应该确实是经常来这里用餐的，服务生明显对她很熟悉的样子，不过乔尼还是觉得这个女人有很大的问题，“你还挺刻苦的。” “我在炼金术上没有什么天赋，不努力可追不上你这样的天才，听说波哥奇大师都让你参与炼金装置的设计了，果然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艾莉婕耸耸肩。 “你从哪儿来的消息？”乔尼皱起了眉头，约翰·波哥奇让他设计冷却系统的事情虽然有很多人知道，但都是参与到了恒久型炼金热石项目中的研究员，他不信这些人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也不信他们没签保密协议。 “同学们之间都传疯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会吧，看你这表情难道是参与了什么不能说的项目，是我想的那个吗？”艾莉婕一副很惊讶的表情，就像刚想明白似地。 “不是，你别乱想了。”乔尼矢口否认，别人猜到是一回事，他自己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种消息传出去，相信很多人都会找他来了解一下情况，置于是用什么样的手段，他就不太好说了。 虽然莱莎的炼金工房需要他去验收，化妆品的生意也需要他去供货，但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他决定先在学校里躲几天看看风头，最好让老师查一查怎么回事。他自己的安危也许无法让奥尼司大学校方大动干戈，但恒久型炼金热石项目失密就是不折不扣的大事了。 “好吧，我也没那么多好奇心，就是从同学们那里听了些传言，正巧碰到你了就说给你听。”油封鸭腿很费时间，艾莉婕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菜来就跟乔尼聊了起来，“没想到你一个炼金士还挺关心时事的，居然会买报纸看。” “多了解些最新的资讯没坏处。”乔尼不置可否。 “《前进报》啊，我父亲就是这家报社的总编，当然了，只是莱恩这边分社的总编。”艾莉婕没打算隐瞒自己的家庭背景，这一点都不难查，主动透露更容易赢得别人的信任。 乔尼挑了一下眉毛，总编是编辑部门的最高领导，因为把持着选题、策划、最终审稿的权力，在新闻报社的地位比社长都重要，“没想到你是报社总编的女儿。” “怎么，不像吗？”艾莉婕笑着问道。 “确实不像，我还以为你是军人世家或者运动世家出身呢，因为你的模样像是经常参与户外活动的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身上的青春活力和小麦色的皮肤给乔尼留下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了，他想当然地认为艾莉婕的喜好和家庭背景有关。 “谁说新闻报社总编的女儿就不能喜欢户外活动了，你不知道有个职业叫记者么？如果我没有觉醒出炼成力的话，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一个优秀的记者了，我有这个自信。”艾莉婕说话的时候，眼底流淌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哦。 第四十章 钟表店老头 现在的相机是靠银版来显影的，曝光时间长达二十分钟以上，能清晰地拍摄到雷击木要塞的画面，拍摄者必须背着笨重的器材呆在战事的第一线很长时间。乔尼对这样的记者只有崇敬，不管人家有什么样的目的，至少是豁出命去完成的。 “既然你父亲是前进报的总编，那前线的记者应该就是他派过去的吧？”芙洛卡共和国现在和莱恩联合王国是盟友，但之前的好几百年都是世仇，他们派人去巴布尔战线的最前沿，只怕不只是单纯地跟踪报道。 “不是哦，父亲只负责纳契敦这边的出版和发行，特派记者和特邀记者都是总部负责的，他也不过是拿了白露城发过来的资料进行排版罢了。”艾莉婕解释道。 乔尼不知道莱恩这边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但肯定不会是今天零点之前，否则纳契敦不会如此平静，而芙洛卡共和国那边受到消息显然要更早。 电报是没法传递画面的，《前进报》的号外上这张照片就算是用飞机从白露城送过来，也要花费五至六个小时，再考虑到新闻报社的排版和印刷厂的印刷都需要时间，那边拿到消息肯定更早……这说明莱恩的战事情报传递在某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我已经吃好了，待会儿还有事就先回学校了，祝你用餐愉快，有个好胃口。”乔尼把刀和叉子摆成交叉状放在盘子上，这是差评的意思，即便作为高校门口专门糊弄学生的餐厅，这家菜式的出品也有些过于糊弄了。 奥尼司大学的园区很大而学生又很少，没课的时候在偌大的城堡里走上一圈，也未必能遇上除了守卫之外的人，乔尼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今天有课的人从宿舍里出来，他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偷偷看他，这绝不是什么心理作用，而是事实。 “乔斯托克学弟，我是四年级的乔治·恩菲尔德，你直接叫我乔治就行了。有用得上地方直接开口，大家都是一个学院的，就应该互相帮助嘛。”其他人比较收敛，唯独有一个性格外向的，主动走过来打起了招呼。 “恩菲尔德学长知道我？”乔尼入学之后就没和同学们说过什么话，如果没有离开学校，就是教室、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和他交流最多的反而是在外面遇上的艾莉婕·雷诺。 “当然了，谁不知道你是一年级的风云人物，波哥奇大师最看好的学生，五年级的阿尔伯德都说自己不如你。”乔治·恩菲尔德非常自来熟，笑着拍了拍乔尼的肩膀，“那混球眼睛长在头顶上，能让他心服口服的可不多见，对了，可别告诉别人我骂他混球……” 心服口服就未必，把自己架在火上烤才是真的，而且这乔治·恩菲尔德也是个坏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博肯·阿尔伯特混球，传到对方的耳朵里算谁的，“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风云人物。” “波哥奇大师不是让你参与到他的项目里了吗，还让你单独负责一套装置的设计，这是我们四五年级的学生组成小组也没法完成的任务，啧啧，学弟别过分谦虚了，要是你没有这份能力，波哥奇大师还能强人所难不成？”乔治·恩菲尔德一脸羡慕，想进入奥尼司大学很难，但是想从这里毕业更难，如果能提前参与到学校的重点项目里并且取得一定成果，毕业压根不是问题。 “老师要求我对项目保密，也不允许我跟别人合作，所以具体的情况不方便多透露，如果真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会向学长求教的。”乔尼耸了耸肩，今天他把这话放出去，妄图过来蹭的家伙应该能被挡下大半。不该打听的事情瞎打听，一点不开玩笑地说，这样干在炼金界是会丢命的。 既然决定最近不离开学校，那就索性着手机械牛战甲的冷却系统设计，给约翰·波哥奇一点小小的科技震撼，可以帮助他在学校里避免掉很多打扰。 炼金炉靠炼金热石烧开水来推动蒸汽轮机内的叶片，为了避免出现需要一直加水的尴尬状况，以及防止水垢堵塞引起的管道损伤，冷却系统是必须要有的。目前最常见的是水冷与风冷集成的塔式散热，但这套系统会导致蒸汽轮机的热效率降低，大量的热能会被扩散到空气中，乔尼要做的是联合循环装置，把炼金炉内水蒸气的余热利用起来。 对温度差的利用方式有很多种，乔尼觉得活塞式热气发动机最为合适，这东西效率高功率低，应用的场景十分有限，但用在联合循环装置内辅助炼金炉完全没有问题。 联合循环装置的强度不用担心，炼金术让各种幻想级别的材料成为了现实，耐超高温超高压的材料只要花钱就能买到。虽然乔尼自己消费不起，但奥尼司大学出得起钱，那台机械牛的身上肯定会用最好的东西，这点完全不用怀疑。 第二天一早，约翰·波哥奇来到办公室打卡，碧翠丝·梅奥都还没到，就看到顶着一双食铁兽眼的乔尼走了进来，将一卷图纸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这是？” “这是老师您要的冷却系统，我只是画了设计图还没有制造样机，更没进行过可靠性试验，不过大致的原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离开了工程绘图工具光拿尺子和铅笔画图，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 约翰·波哥奇刚展开图纸的时候并没有多重视，但是当他看到上面标注的数据和说明，看懂了原理之后，就像是老饕尝到了珍馐一样，连眼睛都瞪大了，“这是你自己设计的？” “应该算是吧，借鉴了一部分前人的设计。”乔尼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两年前看到你刊登在报纸上的那篇文章时，我就知道你是个难得的天才，但没想到你天才到了这个地步，这才仅仅过去一个周末而已，就算你天天不眠不休，能拿出这样成熟的设计也太叫人难以置信了。”约翰·波哥奇看了看学生的黑眼圈，便认定他是接连熬夜完成这个冷却系统的。 乔尼没敢说自己只是昨天晚上熬了个夜，而且时间都花在了绘图而非设计上，因为他知道约翰·波哥奇给他安排设计任务有着试探他的意思在里面。 他拿出来的这套联合循环装置，针对的是传统炼金热石驱动的蒸汽轮机，改动一番放在恒久型炼金热石的炼金炉上也能用，但不会暴露出他已经明白了后者运行原理的事实。 “等下跟我去二号试验场，被你命名为联合循环系统的装置，对机械牛以及后续的所有炼金炉驱动的机械都有极高的价值，我们必须尽快制造出原型机进行验证。”约翰·波哥奇很急，比克赛号上的恐龙战队都急。 “老师，我上午还有课的。”乔尼并不想下去，会折寿啊。 “就你的水平，去上那些基础理论课真的有必要吗？先不谈其他教授，我看碧翠丝的水平就远不如你。”约翰·波哥奇需要的不是强大的炼金士，而是一个天才的发明家，炼金士可以做到凡人无法想象的事，但对炼金机械的推广无益，后者才是能够帮格物炼金术取得领先地位的关键。 “您缪赞了，我才刚刚入门而已。”乔尼谦虚地摆了摆手，在他自制的铅防护服完成之前，他是一点都不想靠近放射源的，穷人才需要靠变异，他银行里的账户里那么多金元的存款，显然不适合走这条充满不确定性的路，“而且我入学还没几天时间，总搞特殊的话同学们该怎么看我，现在学校里已经出现一些流言了。” “哼，至察无徒的简契尔可不认人情世故的那一套，真理才是我们格物炼金士唯一需要追求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搞那些无聊的东西。”约翰·波哥奇不满地哼了一声。 乔尼一脸认同地站在那里，心里却非常不以为然，不是对约翰·波哥奇的话，而是对他这番惺惺作态的表演。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他一个炼金大师真的不知道吗？不可能，他要真是那种一心搞研究不在乎世俗名利的人，那应该去格物教会当研究员，而不是在奥尼司大学当教授。 “老师，我赶工绘制图纸，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本来准备去课上睡一会儿的，您看……”反正乔尼已经打定主意不去了，第一次不知情也就算了，现在明知道要被照，他才不下去。 “好吧，那你回宿舍去好好休息，等这东西的原型机造出来了，我会让碧翠丝联系你的。”约翰·波哥奇没有再坚持，毕竟一个学生对于他的项目来说应该是可有可无的，他如果过分强求，落在别人眼里就有很大问题了。 乔尼回到宿舍后躺了不过十来分钟，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开来一看是门房大爷钱德勒，“钱德勒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乔斯托克先生，有一位自称是霍尔设计所项目经理的人打电话过来，说是胡德巷的店铺出遇上了麻烦，需要您去现场才能解决，我只是代为传话。”钱德勒说道。 “麻烦您了，等我回来一定好好谢谢您。”乔尼拿起衣架上的大衣便往外走，按理说霍尔设计所在胡德巷做过那么多项目，不应该有什么麻烦才对，而且自己的店铺就在警署的对面也不会有什么混混来闹事，现在出问题大概率是冲自己来的。 学校门口打了个车，来到胡德巷的时候路上已经没几个客人了，过了饭点人基本都回去工作了，商业街确实会冷清一些。自己的店铺门口站了两堆人，没有吵闹就是安静地对峙，谁也没让着谁，“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店铺已经被抵押给我们公司了，你们忽然进来装修准备重新开业，显然是侵犯我们公司的财产。”一个戴着八角帽穿着黑夹克的男人说道，其他人都站在他的身后，不像是公司员工而更像是流氓混混。 “你们公司，哪个公司？”乔尼皱起了眉头。 “欧文个人信用贷款公司，在这一片可是很有名的。”那个男人一脸骄傲地说道。 “卡尔·欧文的公司？”上次乔尼跟踪杰克·勒夫和安妮·维拉去的那家药店就在隔壁街，当时店里的人说是卡尔·欧文的产业，整条街都是他的地盘，那胡德巷这里大概率也归那家伙管。 “放肆，欧文老大，不，欧文老板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后面的小弟顿时激愤起来，但他刚叫了一声脸上就被自己的大哥用帽子狠狠地扇了两记耳光，嘴角都出血了。 “我们是正经公司职员，就算有纠纷也是用法律来解决，你狗叫什么？”为首的那个男人要是没动手打人，说出来的话肯定更有说服力一些。 这家店的名字叫莱莎的炼金工房，霍尔设计所的人在有人上门找事的时候也不可能不说业主是个炼金士，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没有离开，这就值得深思了。 在莱恩联合王国，贵族杀死庶民交罚款就行了，炼金士杀死庶民连罚款都不用交，乔尼既是贵族又是炼金士，弄死这些人不比杀几只鸡的成本更高。他不觉得能在纳契敦闯下一片基业的卡尔·欧文是个白痴，明知道自己是个炼金士还要来找死，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才这么做的，对方要么是用了威胁手段，要么开的价很高。 “你们说店铺抵押给了卡尔·欧文，光凭一张嘴肯定不行，有书面文件吗？”如果店铺真的被抵押给了卡尔·欧文，那租房子给他的那位“老乡”也有问题了。 卡尔·欧文的小弟还真拿出了一份文件，不过不是正式的产权转让文件，甚至也没有任何设计抵押店铺的内容，只是一份借款的借条，落款处的名字是“基兰·巴迪亚”。 “这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乔尼挠头。 “是之前在这里开钟表店的老头。”霍尔设计所的包工头说道。 第四十一章 超视主义者 “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抵押借钱是行骗，且不论这张借条的真实性，就它确实算是真的，那也是你们跟他之前的纠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搞工程的最怕流氓地痞找麻烦，不是怕打不过，而是怕耽误工期要出违约金，不过今天个炼金士站在背后撑腰，霍尔设计所的人异常硬气。 “少废话，既然他拿了这个房子抵押，我们就只认房子不认人，即便房子是你们的也是他非法侵占，应该你们去找他算账，而不是我们去。”带头的人虽然只是个街头混混，但说话还挺有条理的。 乔尼忽然笑了出来，“你们真的是卡尔·欧文的小弟，哦不，员工吗，我怎么感觉你们特别想让他死啊？”光有几个人和几条枪，对炼金士是造不成威胁的，如果真把自己弄恼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难预见。 “不过不要以为你是炼金士就可以随意欺负普通人，公道自在人心！今天我们可以先离开，但一定会找律师打官司的。”领头的小混混看上去应该是读过书的，还知道搞对立输出情绪。 “明天这个点叫卡尔·欧文过来，我有些事情想亲自问他，如果到时候他没有出现，以后他也不用再出现了，我不是开玩笑。”乔尼本来打定主意苟在学校里，但店铺是他和约瑟芬合开的，出了问题又不能不来，对于给他找麻烦的卡尔·欧文，肯定不能轻易放过。 那家伙是被别人指使的，就算不知道具体原因也应该知道是谁想要对付他，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乔尼不希望有人一直惦记自己。 几个小混混什么话都不敢说径直离开了胡德巷，但是店铺的装修也停了下来，霍尔设计所找的这个施工团队人数有限，干活的工具还都被卡尔·欧文的小弟弄坏了，用于装修的材料也损坏了一些，问题不大却需要时间来解决。 “乔斯托克先生，今天的损失全都算我们霍尔设计所的，但工期上还希望您能多宽限一天，毕竟当初是按照施工理想状态和您签的合约，要是严格按照上面的条款分责任，涉及到不可抗力的界定，无论对您还是对我们都有些麻烦。”项目经理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以，但只能多给一天，我这边很赶。”乔尼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现在天黑得确实早，就算让他们去买新的也工具和材料来不及了施工，明天来就明天来吧。 事发突然，中午的午饭都没吃乔尼就过来了，工人离开后他先在胡德巷随便找了一家餐厅吃了份烤羊排，然后就直接返回了学校。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他都在自己的宿舍里玩铅，毕竟只有尽快把铅防护服做完善，他才敢去地下的试验场参与试验。 干正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到再次感觉有些饿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中天，随便吃了一份石块似的的面包，乔尼洗洗手取出一块玻璃继续工作，用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晚上十点过十分，乔尼把手中这块脏兮兮的玻璃竖直立在了窗台上，接着又取了一张纸平放在玻璃下面。因为玻璃上有许多的污渍，月光透过之后在纸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和纸上预先画好的标记形成了一张清晰的地图！ 那间店铺总有异响，可怎么找都找不出问题，说明有东西或者人进去又离开了，考虑到事情总在晚上发生，乔尼便倾向于是进去找东西的，怕被别人发现才选择夜深人静的时候行动。 先前经营钟表店留下的东西都搬走了，剩下的几个破柜子完全不值钱，第一次乔尼自己进去检查的时候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但和约瑟芬一起去的那次察觉到了地板的异常。 莱恩本土并不产柚木，想用就必须从海外属地运来暖风岛，而这中间要跨越蓝水海和风暴海，光是运费就十分惊人，更何况柚木本身的价格?很高昂。别看店里只有三十平米的柚木地板，可依旧能值不少钱，那个叫基兰·巴迪亚的老家伙都穷到要骗贷款了，没道理放掉这么一笔现场的财富不要。 因为阳光照射会让木地板褪色，有柜台遮挡的地方和没有柜台遮挡的地方存会在色差，所以只要柜台摆放的当，地板上必然留下特定的痕迹。 乔尼当时并没有跟约瑟芬分享自己的发现，而是默默地把地板上的痕迹记了下来，不过光有这些痕迹他回来研究了好一阵子也没看出什么来，直到今天再去现场，他才意识到这地板上的痕迹是要配合橱窗玻璃来看的。 纳契敦户外的玻璃确实容易泛黄老化，但钟表店的玻璃各个区域老化的程度不一样，很明显是人为造成的。乔尼把玻璃上斑驳的污渍也都记下来，回学校后用一块玻璃进行缩小复现。之所以要等到十点十分，是因为钟表店里的钟表都会停在这个时间以展示表的细节，别人就算看到也会觉得理所当然，而忽略了这也是线索的一部分。 桌上的地图证实了乔尼的猜测，钟表店里总有异响，就是有人在找这份地图，只不过地图上记载的是什么地点，那里存在着什么，乔尼就不清楚了。他暂时不准备去地图上标记的地点，哪怕那里可能有价值很大的东西，也完全不能改变他在现阶段的计划，计划之外的东西不确定性太大了。 地下的二号试验场，约翰·波哥奇正在摆弄几根铜管，里面有灼热的水蒸气在奔涌，经过活塞热气机后压缩做功，又冷却了下来，“原理完全可行，但温度差不够，功率也差得很远。” “温度差的问题不难解决，机械牛的战场在冰天雪地的北边，只要外壳的导热性能够好就能制造出足够的温度差来。”副校长丹尼·李维斯站在旁边说道。 “我很怀疑，到底有没有必要制造这么大的战争机器，与其建造这样一个古怪的玩意儿，还不如如最初的方案那样制造一艘可以飞的战舰。”约翰·波哥奇摇了摇头，虽然恒久型炼金热石是他发明的，但经费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怎么做他说了不算。 “约翰，用一艘战列舰的材料制造出十条驱逐舰，凑在一起能打败战列舰吗？想必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我们好大喜功，而是想要斩杀那头孽畜，必须有体形相当的大家伙正面与之对抗。”校长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了，丹尼·李维斯就是学校里权柄最重的人，研究的大方向也是他来掌握的。 “我当然明白，否则也不会同意这个项目上马，但为了制造出这个大家伙我们付出了过于惨痛的代价，而且恒久型炼金热石一旦大规模投入使用，它的致命缺陷很快就会为人所知，到时候你我需要承受的压力会更大。”约翰·波哥奇是个格物炼金大师，虽然还不明白具体的原理，但恒久型炼金热石在对靠近的人造成伤害这一点，他是十分清楚的。 “一如初代校长说的那样，东西本身没有好坏，只取决于我们如何使用，我想只要在影响扩大之前找到能够扼制它危害的方法，你我还会是莱恩的英雄。”赌是人的天性，而且有些情况下人不得不赌，丹尼·李维斯做这样的决定就是迫不得已，到了这个份上他们都回不了头了。 “英雄什么的就算了吧，我只是希望能够做一些对莱恩切实有益的事情。”约翰·波哥奇揉了揉眉心，自从这个地下试验场投入使用以来，他就觉得自己的精力越来越不行了，“何况扼制恒久型炼金热石危害的方法哪是那么容易找的，连黄金都只能短暂生效，并且用过的还会被污染，哪怕联合王国再有钱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方法总会有的，你新收的那个学生不是就很有想法么，也许他能给出一些心的思路，只要你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学生里都传遍了的消息，副校长丹尼·李维斯不可能不知道。 “开诚布公……也许吧。”约翰·波哥奇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图纸，精炼而又标准，哪怕是他也不可能在一周之内拿出这样完善的设计来。虽然制造和验证需要的时间要以年为单位，但光看这个图他就知道乔尼·乔斯托克是跟自己一个级数，甚至还要更强的存在。 如果没有炼成力，光靠想象是没法领悟格物炼金术真谛的，然而乔尼·乔斯托克才觉醒了一年不到两年的时间。约翰·波哥奇并不认为这世界上有什么天才生下来就比别人懂得多，所以他有了一些主观的猜测。 “现在风雨欲来，我们奥尼司大学是最受针对的，各色各样的家伙正躲在城堡外的阴影里盯着我们，这时候必须团结。”丹尼·李维斯也不想多嘴，但他最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克制一些，就算是帮我的忙。” 巴布尔一线的莱恩军队已经被逼得退回了妮萨河西岸，这对于整个莱恩联合王国的威严都是巨大的打击，毕竟在达曼提斯大陆上的人看来，阿塞克人只是部族武装，不然也不会叫酋长国了。前线战事吃紧，后面却在开舞会，只不过名目是为前线将士们募捐。 “现在联合王国在新技术上投入了太多，以至于眼下的战事都顾不上了，听说阿塞克人就是趁着我们战士缺衣少食的机会发动了无耻的偷袭，才取得了一场微不足道的胜利。”舞会上男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大谈特谈自己的见解，浑然不觉他们杯中浅浅的那点红酒，就够前线战士一件棉衣的钱了。 “不发展新技术发展什么？莱恩能有今天，靠的无非就是炼金术上的领先，芙洛卡人和我们打了几百年，总不会是被国王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才放下仇恨和我们和解的。”另一个人显然有不同意见。 “超视主义要不得，顾不好眼下的民生，再先进的技术也只是空中楼阁，不但没有用处反而还会成为莱恩的负累。”之前的那个男人反驳道。 “现在的莱恩是饿死人了还是冻死人了？指望暖风岛上这点烂泥地连羊都养不活几头，真的闷头搞农业手工业才是笑话。没有战舰的年代，安雅人来抢劫，芙洛卡人来抢劫，连黑兰人都敢到纳契敦海边打秋风，这就是你说的重视民生。”都是上过学看过书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别人说服。 “我看你是利益相关，家里开个炼金机械厂就忘了自己吃什么穿什么了。” “你才是利益相关，说这么多不就为了家里的被服厂能多拉点投资么？” 男人们喝点小酒就争得面红耳赤，相比之下女人们的小圈子里气氛就好得多了，不过这里的等级更加森严，不够格的人连穿着打扮都不能“僭越”。 “格雷，都多少年没有见你出席过这样的场合了，今天也没见着那个人出现啊。”拉德尔侯爵的夫人夏洛克·拉德尔拿着一把小扇子，一步一挪来到餐桌前，不是她不想走快，而是身上这件鲸骨裙太重也太碍事了。 “夏洛克，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与其打趣我还不如多管管你的丈夫，他跟黄金大剧院新人歌伶的轶事，连我家里买菜的厨娘都听说了。”格雷女士哼了一声，老姑娘最烦的就是别人拿她的感情来说事。 “那能怎么办呢，我的脸上都爬满皱纹了，要是跟你一样也觉醒了炼成力的话……算了，不提了。”侯爵夫人早些年还会闹一闹，可现在已经没心思折腾了，因为知道闹了也没用。 “女人的样貌是保养出来的，没有炼成力又如何？”格雷女士手上也有绫罗扇子，她调整了一下角度快速扇动了两下，一股水果混合花木的清甜香味顿时飘散了出去。 “嘶，你用的是什么香水，怎么这么好闻？”原本拉德尔侯爵夫人还没在意，毕竟她自己身上的气味太重掩盖了周边的气味，可这一扇子让她注意到了格雷女士身上的味道。 “这可不是香水的味道……” 第四十二章 钱去哪儿了 如果选出一种最能代表莱恩的颜色，那么一定会是绿色，而这种绿色还不是一般的绿，是能要人命的砷绿！哪怕接触之后会脱发、生疮、晕厥乃至死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还是无法舍弃它，就因为它足够出挑，足够时髦。 在追求美的道路上，莱恩的贵妇们是可以豁出命去不要的，用大文豪的话来说叫“值那一死”，所以对她们来说只需要花钱就能获得的东西，跟免费也差不多了。 格雷女士阅历丰富文采也不错，同样的故事从她嘴里讲出来，比约瑟芬说的要吸引人得多，并且她也没有着重去强调两种化妆品的功效，只是一言带过，让拉德尔侯爵夫人和其他围聚过来的夫人、小姐们自己发挥想象。 “真是太感人了，快来个人扶我一下，我好像要晕倒了……”拉德尔侯爵夫人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按着桌子，整个人摇摇晃晃的，随时都会倒下来似地。这是莱恩女性的传统了，要是没有在酒会、舞会上晕倒过几次，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贵小姐贵妇人。 拉德尔侯爵本来正跟人聊前线的战事，注意到自己的夫人和格雷女士站在一起就一直分神关注着这里，此刻及时出现托住了自己老婆的腰，没有麻烦其他人，“玛丽，你这样太失礼了，怎么能在格雷女士的面前这样丢人？” “没关系的，侯爵夫人只是忽然间情绪波动有些大，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格雷浑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样的景象她见得实在太多了，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多谢女士谅解。”拉德尔点头致谢，然后看向了自己的妻子，“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这样的酒会其实没必要咱们夫妻一起出席，有我在就可以了。” “不了，我还有些问题想要向格雷女士求教呢，你自己去找朋友吧，不用管我。”侯爵夫人发晕只是因为鲸骨裙太紧，挤压得她喘不上来气而已，松开最上面一个卡扣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麻烦女士帮忙照顾一下玛丽了。”拉德尔侯爵非常客气地说道。 一些新晋贵族和军官看到此情此景十分惊讶，拉德尔家族虽然跟杜垩登家族没法比，但同样的侯爵头衔不是假的，除了最顶级的那几个就属他的身份最为高贵了，没想到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如此客气，于是纷纷向前辈们询问，“那位戴着面纱的女人是谁，为什么拉德尔侯爵对她竟然有些恭敬？” “那位是格雷女士，爆点俱乐部总听说过吧，就是她名下的产业之一。”莱恩的贵族普遍很爱玩，没去过爆点俱乐部的少，去过的才是大多数。 “就算她是爆点俱乐部的幕后老板，也只是个捞偏门的而已，不至于让一个侯爵摆出这样的态度吧？”刚进入圈子的人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女人总是很难得到认可的。 “单纯拥有爆点俱乐部确实不至于，但她还是杜垩登侯爵的红颜知己，并且她姓坦贝恩，明白我的意思吗？”一位子爵压低了声音小心地说道。 女士们现在注意力都在格雷手中精致的小瓶子上，里面的液体恰好就是绿色的，莱恩人最喜欢的绿色……她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几个毛头小伙子频频看向这里。 地位不同的人之间没法对话，最后还是等到拉德尔侯爵夫人缓过劲了，才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格雷，我就直说了，能不能忍痛割爱？” “我也想让给你，可这东西是那家伙送的，要是被他知道我把他送的礼物转手给了别人，到时候可就难哄了……”格雷把故事的舞台从寒风岛搬到了贝福德，因为那里局势更加混乱，反而还合理一些，而手里的许愿精灵被她说成是特拉福塔·范·杜垩登送的礼物，以增强可信度。 故事里的威廉杀掉了一个男爵夫人和许多贵族仆从，哪怕他是个炼金士也会惹上大麻烦，杜垩登侯爵出面帮忙摆平影响，然后获得了他的赠予，是非常符合逻辑的。 如果说东西是从约瑟芬哪里得到的，稍后售卖时价格一定会大打折扣，毕竟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眼光，又能拿得出什么好东西？换成坐拥整个贝福德侯爵领的杜垩登侯爵就不一样了，能被他拿来送给红颜知己的，一定是好东西。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行夺人所爱，不过东西不能给我，透露一下威廉的行踪总不成问题吧？”既然东西是真的，那故事自然也是真的了。 “具体的情况那家伙也没和我说啊，不过既然要来纳契敦开炼金药剂店，花点心思总应该找得到吧？”格雷的聪明之处在于她没有透露任何关于莱莎的炼金工房的信息，反而摆出一副明明知道就是不想说的模样，让其他女人怀疑她想独占宝贵的资源。 拉德尔侯爵夫人和其他女人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认为格雷女士一定知道更多细节，但不想她们也变美、变香、变得受欢迎，才藏着掖着不愿意说实话，“确实，威廉那么年轻又是刚来纳契敦开店，多花点心思确实不难找的。” “各位也别太乐观，威廉杀了贵族惹了麻烦，很可能会换名字出现，或者干脆找代理帮忙站台，各位要做好失望的准备，到时候别找不到人硬说我骗了你们。实在不信去找那家伙问问也行，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就行。”格雷夫人的演技相当在线，把这些女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是自然，不过那种面霜才是咱们亟需的，香水只能起个锦上添花的作用。”再好闻的香水也是外物，能改变面容的面霜才是贵妇人们最感兴趣的，她们年轻的时候哪个不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现在被丈夫嫌弃只是败给了岁月而已。 格雷相信这些疯狂的女人肯定能把乔尼的炼金药剂店找出来，由她们自己去“发现”，肯定要比被别人推荐来得更愿意掏钱，而且等这些如狼似虎的女人见到了乔尼那张脸，就算是再多疑也不会不信那个故事了。 盗火日前那晚匆匆一瞥，格雷只觉得乔尼是个很会讨女人欢心的小白脸，就算在炼金术上有些造诣也难成大气候，真正能成事的应该像杜垩登侯爵这样不近女色才对。听了这个故事和卖化妆品的计划之后，她便相信这确实是个人才了，当初应该主动露面接触一番的。 这场为前线战士捐钱捐物的酒会开了很久，杜垩登侯爵是提前离场的，他愿意给钱已经表明态度了，而格雷女士坐在他的车里，“情况怎么样？” “跟我在一起就没有别的话说，永远要从正事开始说起吗？”格雷·坦贝恩幽怨地白了这个负心薄幸的家伙一眼，二十多年前他就这样，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这样。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真和你去风花雪月才要叫人笑掉大牙，那样的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杜垩登侯爵叹了一口气，是命运让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一直都是。 “明知道你这家伙就是喜欢利用我，可惜我就吃你这一套。”格雷女士也在叹气，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结婚，原因只有一个：他姓杜垩登而自己姓坦贝恩。 刚认识的时候她们都没说自己的真实姓名，等到跨过了那条线才互相交底……要是最初就告诉彼此真实身份，他们根本就不会发展到那一步，也不会有后来的痛苦了。 “不是我利用你，而是你在帮我，我就喜欢乐于助人的你。”杜垩登侯爵年轻的时候就不怎么要脸，现在都已经是奔五的人了，脸皮自然更厚实了。 “效果应该不错，那几个女人都是绝望的主妇，但凡面霜的效果有那小子说得一半好，她们就能供养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来，别小看了她们的财力。”那几个只有小块封地没有侯爵领的侯爵都很有钱，因为他们大肆敛财后压根没地方花钱，领地只有那么点大人口也就那么点多，不像贝福德到处要用钱。 “这生意约瑟芬只占三成，别想好事了。”杜垩登侯爵摇摇头。 “一本万利的买卖，你就不心动？”这些年为了找钱，杜垩登家族就跟疯了一样，现在大好的生意摆在面前，只占三成股份是格雷女士没有想到的。 “格雷，那小子是斯托克家的人，我图谋他那点钱，万一把女儿搭进去算谁的？”那个叫乔尼的小子只是个旁系分支，不会出现他跟格雷这样的麻烦，女儿要是铁了心，他还真不好拦。 “既然他姓斯托克，你就更应该放心了才对，谁不知道他们只玩阳谋不玩阴谋？”跟其他家族合作的时候还需要想一想，但和斯托克家族打交道真不需要防范那么多，人家不屑于耍小手段，都是靠硬实力说话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等真的赚到大钱了再重新要求分配就好了。”杜垩登侯爵对化妆品生意不是很感兴趣，走高端路线赚钱确实容易，但总量赚不了多少，对于贝福德的困局来说并不止渴，“前线到底怎么回事，你清楚吗？” “我只是个私生女，父亲都不认哥哥就更不会认了，上哪儿帮你打听军机大事去？”格雷女士耸耸肩，她要是有正牌公主的身份，哪里用得着做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早被国王逼着嫁到其他国家当皇后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塞克人几斤几两没人比你哥更熟悉了，这次发生变故他却什么都没说，非常奇怪。”理查德四世当年还是理查德王子的时候，就曾作为王立陆军第一大队的上将大队长前往海法要塞督战，第一次巴布尔战争就是在他的指挥下结束的，为莱恩抢了多座矿山和一片粮食产区。 “最近发生在纳契敦的事情很多，也许是顾不上了吧，巴布尔的阿塞克人对莱恩来说不过是疥癣之疾，插进心脏的这把匕首才是能要命的，袭击长老院的那伙人到现在都没抓住……理查德已经开始怀疑身边的人了。”哥哥不认妹妹，妹妹当然也不会认哥哥，格雷对理查德四世都是直呼其名的。 “如果是我，也会怀疑身边的人，炼金院和莱恩炼金学院里一群大宗师连两个歹徒都抓不住，确实有些让人怀疑。”杜垩登侯爵自己在贝福德就养了一大群炼金士，如果他遇上同样的情况，早就开始进行内部的清查了，理查德四世到现在还没大动作，显然要比他更能沉得住气。 “炼金院和王室渐行渐远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王室自己的力量，真正让理查德四世不安的，应该是其他两王四公的态度。”坦贝恩的王位来路不正，所以很担心其他势力重现他们当年的操作，处处提防自己人。 “我看他就是瞻前顾后，鹰眼药剂和锐眼药剂的复制要是再没个准信，我就准备自己找一批样品带回去研究了，”应对海盗的偷袭与劫掠，好的视力至关重要，能提前发现并加以防范的话，以海盗的实力其实造不成太大的损失。没有了船只提供的高机动性，海盗就只能和守卫正面作战，而守卫在陆地上要是连海盗都打不过，那干脆自己找个布丁撞死算了。 “样本我那里还有一些，需要的话就直接带走吧，他现在连支援前线的钱都要靠酒会募集，你还指望他能在这方面出力？”格雷女士嗤笑了一声，莱恩每年都从海外飞地运回来大量的金钱，最后也不知道都进谁的口袋了，反正军费从来没够用过，市政方面的预算就更别提了。 “你是在试探我什么时候回去？”杜垩登侯爵侧头瞥了好友一眼。 “嗯哼，你可以这么认为。”格雷女士大方承认了。 “下个月中旬，具体是哪一天还没想好。” 第四十三章 被遗忘的人 周二这天上午是碧翠丝·梅奥的课，两个课时乔尼只上了一个就早退了，正如约翰·波哥奇所说的那样，对于他而言这个阶段的课程完全没有上的必要。 炼金士觉醒出炼成力是一件非常唯心的事情，并不是通过学习就能达成的，相当一部分人在觉醒时对炼金术未必就有深入的了解，而炼金学院的课程就是针对这些人的。还有一部分人由于家学渊源，从小就进行相关知识的学习，入学前就已经打好了一定程度的基础，课上不上都没影响。 乔尼就属于第二种学生，来奥尼司大学主要是为了结交人脉和搞研究，学习只是顺带的，所以碧翠丝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看到他收拾东西离开教室，什么话也没说。 “哟，安杰罗。”长得很方正的警卫站在教学楼的门口，乔尼习惯性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奥尼司大学里的警卫并不多，而且是换着岗到处跑的，上次在图书馆这次在教学楼，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早上好啊，乔斯托克先生。”安杰罗挺胸抬头整理了下武装带，又撸了一下熊皮帽上的毛，老实憨厚地笑了笑，“这个时间课应该还没结束吧，您怎么就准备离开了？” “临时有点事。”乔尼跟一个警卫犯不着解释什么，笑着点了下头就离开了，在校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来到了胡德巷最里面的小公园，在自己的店铺前下了车。 店铺的门口已经拉起了防尘网，这是为了防止装修时的灰太大干扰到旁边的店家做生意，不过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就是摆出个态度给人家看的。纳契敦这糟糕的空气质量，压根不是隔壁装修不装修的问题，不管任何时间，也不管任何地点，只要出了们就肯定会呼吸困难。 装修的团队已经进场了，首先做的就是撬开柚木地板，这东西霍尔设计所出钱买走了，他们找个厂家打磨一下再刷遍油漆就能当新的卖给别人。 “各位，辛苦了。”乔尼一点都不担心隐藏的地图被别人发现，因为橱窗上的玻璃他清理过了，光有地板上的痕迹没有玻璃上的投影完全白搭。 “不辛苦，能为您这样的炼金士服务是我们的荣幸。”能觉醒炼成力的人千里挑一，偌大的莱恩联合王国有好几亿人口，注册在案的炼金士也只有十几万人而已，普通人可能一辈子只在四神的圣堂里见过真正的炼金士。 乔尼走到哪儿都能遇到炼金士，只因为他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身在这个圈子里当然并不觉得炼金士罕见，“昨天那群人呢，今天有没有过来？” “没有，我看他们肯定没胆子再来了。”包工头谄媚地说道。 “他们要是不来，那胆子才是真的大。”除非卡尔·欧文立刻收拾细软逃离纳契敦，不然乔尼分分钟就能把他揪出来，来找自己的麻烦想要当没事儿人一样蒙混过去是不可能的。 卡尔·欧文确实想过找地方躲起来，但他是混街面的就靠这张脸吃饭，只要消失个两天小弟立马就变成别人的了，到时候十多年的积累一朝崩塌，他想再起势就没那么容易了，犹豫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来见见正主。 巷尾停下了一辆黑色高级车，乔尼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比昨天他来这的时候要早一个小时，可见卡尔·欧文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欧文老大，久仰大名了。” “不敢不敢，昨天发生了些误会，小弟回去把事儿一说我是寝食难安，今天一早就去买了份小礼物，这才敢上您这儿来。”卡尔·欧文的小弟很张狂，但他本人在乔尼面前却卑微得很，那些小弟只要安家费到位连命都可以不要，他却是个怕死的。 看着对方主动伸过来的手，乔尼还是单手抄在口袋里，一定要我收的意思都没有，“礼物就免了吧，粘上了污渍的礼物会让人变得不幸，既然你过来了，那应该清楚我的意思了。” “当然，昨天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乔斯托克先生，我已然狠狠修理过他了。”昨天戴着八角帽的那个，鼻青脸肿地被人从后面的车上拖了下来。 “啧啧，在警署门口给我来这么一出，你们很有创意啊。”乔尼皱了皱眉头，这个叫卡尔的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以为自己年纪小就好糊弄。 “乔斯托克先生，我们这一行，做了什么错事就挨什么罚，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卡尔·欧文确实怕死，但在小弟面前不能表现得太软了。 “呵呵，诚意？我要你过来不是为了给谁难看，是因为那个问题必然只有你知道答案……说吧，谁让你来的，又想在我的店铺里找什么东西？”乔尼已经找到了地图，可以肯定夜里偷偷溜进店铺的人和卡尔·欧文都是为了这张地图来的，他要知道谁还是知情者。 “乔斯托克先生既然已经看出来了，那我不管说什么肯定都没用，但委托人来找我的时候做了伪装，我拿钱办事对人家的身份也不感兴趣。”卡尔·欧文是真的不知道委托人的身份，要是知道的话他早就找对方撑腰了，何必来这儿遭罪。 “就算不知道身份，那来找什么你总该知道吧。”乔尼盯着对方的眼睛，用眼神进行试压。 卡尔·欧文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是一块表，委托人说基兰老头的店里藏着一块古董手表，是格物炼金大宗师萧伯纳·托里拆利的遗物，里面有他的传承。” “没想到欧文老大还是个实诚人，这么重要的信息说告诉我就告诉我了？”乔尼可是看过蒂姆·罗斯表演的人，都不需要专门研究什么微表情，一眼就能看出这家伙在鬼扯。 “我说的是真的，店铺已经拆掉重新装修，里面的东西全都被清理干净了，既然我肯定找不到，那告诉您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这份委托我已经取消了。”这句话卡尔·欧文没有说谎，为此他还付了不菲的违约金，心疼了一个晚上。 “把那张纸留下，你可以走了。”乔尼摆了摆手。 “那张纸，什么纸？”卡尔·欧文愣了一下。 “当然杰克·勒夫给你的那张纸。”乔尼很确定，杰克·勒夫一定给了卡尔·欧文那两种药剂的部分配方，不然单纯为了药剂卡尔·欧文犯不着玩黑吃黑的手段，只有利益达到一定程度才会让他心生歹念，而杰克·勒夫从苏鲁过来的时候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无非就是药剂配方罢了。 卡尔·欧文的第一反应是想要否认，但对方都提杰克·勒夫的名字了，由不得他抵赖。他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一众小弟，想看看是谁出卖了他，可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那半张配方的事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连那个半桶水的同谐炼金学徒都没告诉。 “舍不得？别告诉我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还没留下副本吧？”乔尼对两种药剂有些看不上，比起通过药物改变自己，他更相信外部挂件的力量，但他知道有人对这东西感兴趣，“拿出来吧，这次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不然……” 卡尔·欧文很识时务，这也是他能从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成长为“欧文老大”的原因，他倒是想来硬的，可手下的炼金强化战士只有两个，加起来不够人家一个手按的，于是很干脆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金属卡片，“这就是那半份药剂配方，不过我花大价钱请同谐教会的修士看过了，想要复现药剂靠这残缺的配方是不现实的。” “那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了。”乔尼接过卡片后发现是铜版刻印的，上面确实记载了一些炼金材料的名字和配比，只是明显还不齐全，他摆了一下手，“你可以走了，记得我新店开业的时候过来捧捧场，人多热闹才好做生意。” 两人的对话是在小公园里完成的，对面警署的人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这里，看他们分开了才终于放松下来。各区域的警署和绍克街一号不同，这些人对捞钱很在行，真叫他们打击罪犯就指望不上了，“卡尔·欧文发什么疯病，居然敢找一个炼金士的麻烦，他活腻歪了也别连累咱们啊。” 这里当差的警察哪个没有收过卡尔·欧文的好处？他们不仅收了钱，还都收得心安理得。毕竟有这么一个家伙在才能维持住街道的稳定，要是他没了，这地方又会变得更以前一样到处起纠纷闹乱子。即便是个不折不扣的罪犯，对于胡德巷这一片来说却是也不是完全没有益处的。 “那家伙鬼精鬼精的，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来找一个炼金士的麻烦，我看多半是背后有人，既然如此咱们就别跟着瞎掺和了，璃族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就惨了。”其实乔尼租下店铺的第一天，警署的人就找房东了解过情况了，都知道他是个炼金士。 只要有人在胡德巷新开了店，警署的人肯定要上门的，先递上名片说点好话，然后再表示必须安装报警装置之类的。报警器响了他们未必会到，而且这价格自然是比较高的，但他们明明可以明抢却还给你装个报警器，就感恩戴德去吧。 纳契敦王公贵族一大堆，大师大宗师没事儿都能出来遛个弯，既然开的是炼金工房，警署的人自然害怕踢到铁板，去找房东聊过之后就没来推销他们的报警器，今天看来真是个明智的选择。单纯的炼金士他们不怕，就怕跟人有纠纷的，说不定哪天就要跟人开战，普通人卷进去了肯定是挨着死碰着伤。 “晚上去找卡尔这老狗问问情况，别在咱们地盘上搞出大新闻，到时候署长铁定扒了你我的皮。”现在纳契敦里到处有坏人，署长再三强调要加强巡查，他们的工作量比以前翻了一番，只可惜工资还是那么点。 乔尼在店里转了一圈，什么大宗师的传承之物，他看就是骗骗鬼的，真要是一块手表那肯定随身戴着了，哪有藏在店铺里的道理。店铺不是秘密据点，每天都会有大量的客人进出，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不可能在这里藏东西。 那张地图不一样，如果不把柜子桌子全都搬开根本发现不了，既然基兰·巴迪亚离开的时候没有进行破坏，就说明他是有意要留给别人的。这个人并没有来，不然也不会被自己发现了，至于为什么没有来他就不清楚了。 “各位以后可以放心干活了，那些家伙不会再来找麻烦了。”乔尼现在非常缺钱，银行里存的那些根本不够他用的，所以决定先去找约瑟芬谈谈，地图和基兰老头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某个人，不过越是用力想越是没有头绪，挠了挠后脑勺就走到巷子口打车去了。就在他离开的时候，三个男人出现在了小公园里，“喂，你不是在耍我们吧，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骗你们呢，去寒风岛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乔老实的名号？”头顶一个复杂目镜系统的中年男人一脸纠结，正是乔尼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的那位，“你们去打听一下，开店的老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逃了吧？” “混蛋，当我们是你小弟吗？”人高马大的男子用力捶了一下旁边的大树，却没敢对乔伊尔动手。 “那怎么办嘛，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指望我去帮你们找人。”乔伊尔小熊摊手，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没什么违和感。 “先回去，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另一个男人说道。 乔伊尔瞥了一眼巷子口，很小声地咒骂了起来，“有了娘们忘了老子，真不是东西。” “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第四十四章 终于谈妥了 乔尼是第一次到杜垩登家族的府邸来，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有多气派，因为建筑全都被树木挡住了，只有走到里面才能窥得这座百年老宅的真实样貌。 杜垩登家族不像这城里的其他贵族，不讲究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约瑟芬亲自跑到门口来迎接乔尼，而不是先让管家代为通传，再由仆人接引到会客厅，“怎么忽然过来找我？”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乔尼很关心化妆品的生意，约翰·波哥奇那边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急了，他必须早点搞到启动资金囤积金属铅，否则错过了这个宝贵的机会，再想轻轻松松地赚大钱就难了，没钱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 “进展不错，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静等大鱼上钩就可以，不过你来就为了问我这个？”约瑟芬觉得这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一点小事根本用不着上门来确认。 “当然不是，这次冒昧登门拜访是为了和侯爵谈点事情。”乔尼今天来并不是找约瑟芬的，而是专程来见她父亲的。那天在爆点俱乐部看到杜垩登侯爵有专属的包厢，他就知道这位知名强硬派肯定对某些特定的“商品”很有兴趣。 想要合作必须得有信任基础，而走约瑟芬的路线很可能会起反效果，当爹的看到女儿跟别的小子眉来眼去能给好脸色？所以他才会拿着半份配方找上门。 “你今天可算是来着了，父亲这几天都很忙，就今天下午没事。”因为过段时间要回贝尔福德了，所以杜垩登侯爵这两天到处跑，准备把要处理的事情全都处理了再离开，闲着的时间不多，“你去会客厅等一会儿，我帮你叫他。” 侯爵的府邸沉稳大气，还给人以厚重坚实的感觉，但乔尼走进室内却发现装修有些朴素，并且很多地方都有不协调的留白。施勒贵族习惯在窗前放小几和花瓶，但这里的走廊上空空的，甚至连幅装饰画都没有，一眼就能望到头。 “小子，你说有事情要跟我谈，最好不是来耽误我的时间。”化妆品的生意很有前景，杜垩登侯爵也看好乔尼在炼金术上的发展，不然不可能亲自来见他。 乔尼环视了会客厅一圈，这里比走廊上稍微好点，起码家具是齐全的，但跟其他贵族富丽堂皇的装潢比起来确实很有差距，“我是来给侯爵送礼的。” “你这是在看不起杜垩登家族吗，以我堂堂侯爵之尊，用得着你一个毛头小子来送礼物？”杜垩登侯爵当然知道乔尼在看什么，这目光让他很不高兴。 “侯爵先看看我这份礼物再说。”乔尼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因为对方的爵位而畏惧，取出刚拿到手还没焐热的铜板递了过去，“这东西我早上刚得到，午饭都没吃就送过来了。” 铜板上刻下的是各种炼金材料的名字和分量，只看头几行他只能看出这是两种药剂的残缺配方，直到他注意到了“巨型卡拉鹰巩膜”的字样，他才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这难道是鹰眼药剂和锐眼药剂的配方？” “是的，不过很可惜，这两份配方是残缺不缺的。”两份药剂的配方是竖着列的，乔尼手上这份铜板只记录了上半部分，至于下面……下面没了。 杜垩登侯爵看着手上的残方，不仅没有任何开心的意思，表情反而有些难看。确实有几位身居高位的关键人物知晓他对这两种药剂的重视，可这消息无论如何也不该传到一个整天呆在学校里鼓捣炼金机械的小子耳中。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两种药剂的？”杜垩登侯爵并不认为是约瑟芬说的，因为他很少会跟女儿谈及正事，这次的事情他都没和女儿提起过。 “靠推理……侯爵前不久去过爆点俱乐部，当天很多人都在地下角斗场看到了您的身影，而那天的角斗安排只有六场，其中五场的交战双方使用了这两种药剂。无论那天之前还是那天之后，都没再有出现类似的情况，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在测试药剂的实战功效，专门测试给您看的。”乔尼解释道。 “你小子才来纳契敦几天，就在爆点俱乐部里发展了眼线？”杜垩登侯爵有些不信，他每次进出都是走的专用通道，除了格雷·坦贝恩没几个人知晓。 “爆点俱乐部人多眼杂，未必就要专门发展眼线，想知道消息找对的人打听一下就行了。”杜垩登侯爵去角斗场，肯定要在自己的包厢里观赛，虽然包厢里灯亮着未必就是侯爵本人亲至，但乔尼知道约瑟芬这几天的行踪，所以听卡尔·欧文一说就知道是侯爵在里面。 捂着两种药剂在地下角斗场赚钱只是小打小闹，而且也不可能发挥出两种药剂的真正作用，所以卡尔·欧文也想过跟上层人士合作，然而他的身份非常尴尬，真的找上门去只怕立刻就会被一脚踹开，到时候丢了东西不说，人情也落不下。 乔尼自己就是炼金士，还背靠着奥尼司大学和斯托克家族，为了一点利益肯定不值得跟他撕破脸，这就是平台的重要性了。杜垩登侯爵缺钱，但同样不会在这种事上节省，传出去了他们杜垩登家族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礼物我很喜欢，但我们杜垩登不接受无缘无故的赠予，你还是开个价吧，东西算我买的。” “开价就算了，不过我有点小忙需要侯爵帮一下。”其他的都不重要，这个所谓的小忙才是乔尼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我想购买一批纯铅，希望由侯爵出面来买，钱当然是由我来出。” “你费这么大的劲儿就为了让我帮你买铅？这东西虽然紧俏，当并不是管制物品，谁去买都可以……先说说你要买多少。”杜垩登侯爵一把年纪不是白活的，本能地就觉得这个小忙帮了会有大麻烦，但他还是很好奇。 “五十个金元，能买多少就多少。”乔尼的银行里只有三十个金元不到，但他的炼金药剂店开业之后只要生意不差，就能抵押给银行贷款了，店铺是不是他的一点儿都不重要，炼金工房里最不值钱的大概就是这个“房”字了。 “五十个金元？”这就是五百万铜币了，即便对于杜垩登家族来说也是很大的一笔钱，他都不知道这小子只是口气大，还是说他真的有这么多钱。 “五十个金元只是第一批的，如果顺利的话还要买第二批和第三批。”乔尼并不满足于五十个金元的纯铅，一旦他大量采购价格势必上涨，到时候同样的钱只能买到更少的铅，即便以现在的市价来说也就十吨而已，看似很多却远远不够用，更别说卖给别人牟利了。 “为什么只买到第三批，不买第四批第五批呢？”杜垩登侯爵隐隐有些猜测了。 “因为等不到那个时候，铅就会跟黄金一样被列入管制了。”无论莱恩还是其他国家，对黄金的管制都是十分严格的，市面上流通的都是各大银行的代金券，真正的金币都在金库里躺着。 杜垩登侯爵深深地看了乔尼一眼，然后有节奏地敲了敲茶几，这是他定下的暗号，听到声音后门口守着的管家和侍卫都离开了，退到了走廊外面完全听不到声音的地方去，“这批铅是你自己要买的，还是奥尼司大学要买的？” “当然是我自己要买的，如果是学校要买，何必经过我呢，更不可能给侯爵您知道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说话的时候含蓄一些也没有问题。 “看样子那件东西的研究有了新进展？”杜垩登侯爵试探道。 “我只是个刚入学一个星期的新生，连课都还没有上明白呢，什么内幕都不知道。”乔尼耸了耸肩，他这样说谁都不好反驳，毕竟他说的是事实。 “这才是你真正的礼物吧。”杜垩登侯爵今天第一次发自真心地笑了出来，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杜垩登家族……不，整个贝尔福德都能过个舒服的冬天了，而这都不能说是猜测了，就是事实无一，否则这个小家伙哪儿来的五十个金元？ 之前他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乔斯托克就是斯托克家族一个不起眼的分支，这小子的父母只是比较有钱的中产而已，连贵族头衔都没有肯定不会给他如此巨款。 在特拉福塔·范·杜垩登看来，这笔钱肯定是约翰·波哥奇的，他在研究恒久型炼金热石的过程中发现需要大量的铅，于是就让学生想办法大量囤积，这种赚钱的好机会就是圣人也要动心，何况那只是一个连宗师都不是的普通大师。 为什么不让奥尼司大学出面囤铅，这其实非常好理解，教授和学校的利益通常并不一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而且一旦给学校知道消息就捂不住了，到时候大家都会疯狂吃进纯铅，约翰·波哥奇的信息优势就成了泡影。 杜垩登侯爵脑补了很多很多，嘴上答应得也非常爽快，“我可以出面帮你买，不过后续还要再购入纯铅的话我们得按比例来买，并且这件事你们只能跟我合作，不能再找第三方。” “这是自然的，既然今天来找侯爵了，我们……我就没打算再找第二家，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乔尼故意嘴瓢了一下，杜垩登侯爵的声誉很好，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可能因为约瑟芬人不错就对她老爸完全相信，万一又是个江别鹤之流他就惨了。 五十个金元，杜垩登侯爵想要凑齐一时半会儿都不容易，但他一想到未来纯铅的价格会暴涨，又不甘心在家里干坐着，要不是乔尼还在面前坐着他都准备立刻去找老情人了，“既然咱们达成共识了，就先签署一份合同吧。” 这种事情合同有和没有差距不大，杜垩登侯爵真要耍赖连坦贝恩家族都只能跟他扯皮的份，一个小小的炼金士肯定更拿他没办法，不过该走的形式还是要意思一下，乔尼没什么异议直接点头了。 “我会延迟回贝尔福德的日期，这段时间可就专门等着你的好消息了。”纯铅的产量有限，并且很大一部分是被人提前预定了的，杜垩登侯爵得亲自奔走才能囤到他心理预期的量，这下得多留在纳契敦几天了，想必有人会很高兴的。 “是等着我老师的好消息。”乔尼笑着回答道。 约瑟芬最近就没看父亲笑过，总是臭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钱似地，并且还明里暗里骂了长老院和炼金院很多难听的话，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乔尼后心情一下子预约了起来，居然笑吟吟地叫她帮忙送一下客人，“你跟我父亲谈什么了，居然让他这么开心？” “你能保守秘密吗？”乔尼问道。 “当然能了，我嘴巴有千斤重。”约瑟芬就算想到处说也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她在纳契敦连个朋友都没有，要不是这家伙她可能一两个月都不会出门。 “我也能。”乔尼耸耸肩，囤积纯铅的事情不能给别人知道，一旦失去了信息优势，他跟杜垩登侯爵就都赚不到钱了。 “你这家伙。”约瑟芬气得牙痒痒的，却不好说什么，她准备回头乘着父亲心情好去问问父亲。 乔尼回学校的时候没有再打的，而是坐了杜垩登侯爵的车，硕大的船锚与弯刀纹章就印在车子的门上。最近很多势力都盯上了奥尼司大学，门口就没有断过来盯梢监视的人，发现这辆车后他们都精神了起来，等看到侯爵的贴身管家亲自拉开车子的侧门，然后乔尼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他们更是瞪大了眼睛。 贝尔福德人日子过得艰苦，却是除了斯托克之外最团结的，杜垩登侯爵的权势不需要解释，他的贴身官家自然也算是个人物，他给乔尼开门代表的必然是侯爵的态度。 一个强大的选帝侯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奥尼司大学产生了紧密的联系，不由得人们不去多想。 第四十五章 意外总在前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乔尼都是早早就躺下了，有时候灯刚刚熄灭，他便已经合上了眼睛，甚至来不及咕哝一句“我要睡了”。 今天他同样早早躺在了床上，心绪不宁地回想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才想到要睡觉，可这么一想，人反倒有清醒了过来。 才初冬纳契敦就已经非常冷了，外面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比白天还要更强烈。毫无预兆地，地面猛地震动了一下，接着就是令人牙酸的金属崩裂声。 乔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地抄起枕头下的腰带围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推开窗冲了出去。事发突然，不清楚具体情况的他没时间走楼梯了，先来到户外才能给他安全感。 “敌人来攻打纳契敦了吗？”乔尼的动作已经算快了，但还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宿舍楼外面的空地上已经站了不下十个人，他们也不知道震动的来源，正紧张不安地东张西望。 “说什么傻话，除了璃族还有谁能突破外围防线直接攻入纳契敦的核心区域？”奥尼司大学的位置在纳契敦市中心，这是其他任何一座学校都没法比拟的，就连莱恩炼金大学都在郊区。 乔尼利用钢丝爬上了楼顶，他能清楚地看到周边一整片城区都渐渐地亮起了灯，而他所处的位置就是中心点，这说明震动的来源就在他脚下。奥尼司大学的地上是城堡，地下是几个超大型试验场，发生了什么并不难猜…… 一头巨大的牛型机械顶开了奥尼司大学西侧广场的地面，砖石破碎之后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深井，看墙壁两侧的轨道就能知道这里应该是一个升降通道。看尺寸，这里的通道应该是专门为机械牛准备的，但现在浑身喷着蒸汽的炼金造物是徒手攀爬出来，而非搭乘升降平台上来的。 “机械牛原型机失控了，快把学生疏散开，不要被它的攻击给波及到。”奥尼司大学最强势的学院就是格物炼金学院，格物炼金士们别的不多，千奇百怪的机械小玩意儿是绝对不缺的，几个研究员穿戴着风格迥异的机动装置，跟着机械牛爬出了通道。 “哇，这牛牛真大。”学生普遍都是二十岁出头，而这个年纪正是最喜欢凑热闹和追求你刺激的阶段，看到机械牛爬出来的第一反应都不是跑，而是站着好好欣赏它的雄姿，很多人只恨自己没有相机，不能把这一幕拍下来。 空气号起飞的时刻确实震撼人心，但那终究只是一个正八面体的飞行建筑，而机械牛狰狞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战争机器，更能吸引人的眼球。 乔尼跟蜘蛛侠一样挂在高塔上，不过吊着他的不是白色粘稠生物材质，而是四根钢丝绞成的线缆。这里的视野非常好，除了风大一点几乎是完美的观察点，让他有种抵达“同步地点”的错觉。 机械牛在试验场里的时候他只是觉得震撼，但并没有觉得大到离谱，那是因为试验场本身就很夸张，纯白的背景之下也看不出真实体形来。现在有旁边的教学楼做对比，一下子就看出来一个高达三十多米的机械造物是多么恐怖了，移动的时候每一脚踩下来都像是要把大地踏碎一般。 “道理我都懂，可是牛牛为什么这么大？”就在不远处的另一栋楼上，也有学生爬上去远远地看着向西移动的机械牛，西边就是纳契敦海港的方向。 “因为它确实很大啊。”另一个学生回答道。 “这东西怎么会失控的，操控系统发生紊乱了吗？”如此庞大的机械造物，还是奥尼司大学研究的新武器，应该预先做了很多保险措施才对，但现在这头牛就像是感染了疯牛病一样，完全没有人能上前阻拦一下。 三十米的高度相当于九层楼乃至十层楼了，整个纳契敦市区内这么高的建筑没几个，所以机械牛轻易地翻了城堡的围墙，沿着大路往西奔逃。 比起机械失控，乔尼觉得更像是驾驶员失控了，博肯·阿尔伯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忽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闲暇的时候也会看没什么营养的话本，在很多校园题材的作品里，这种高年级学长肯定要有不少戏份的。 开头先弄个排行榜，然后排榜一的也就是莱恩学校里的级长，必然跟主角发生点矛盾，然后约定在什么全校大会上比试一番，最后落败又不甘心，耍手段最后惨遭反杀还爆出金币。紧接着又会引出他的长辈，比如当校董的大伯之类的，然后又是一番打脸反杀的剧情，让主角把好处全占了。 乔尼从不敢把自己代入那些主角，所以也没觉得博肯·阿尔伯德会跟他发生什么矛盾，更没想过和对方交手分出个胜负。高年级的学生看老师把刚入学的小学弟带来观摩项目，还一副非常倚重对方的样子，只要是个人都会觉得不爽的，因为这是对自身长久以来所做贡献的否定。 现在乔尼不仅没觉得开心，还有些伤感和歉疚，他本可以指出恒久型炼金热石的隐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一方面他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安全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以对方的情况早就没救了，所以才选择了不作为。 因为各处的灯都被点亮了，隐藏在街道阴影里的人都显露出了身形，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穿着防护服。因为外层镀着一层黄金，所以在灯光的照射下金闪闪的，非常好辨认。这些不用说也知道是奥尼司大学的研究人员。 “蠢材，都让开，那东西不是你们能对付的。”碧翠丝也站在人群前面，此时拿着一个扩音器焦急地大喊，因为有不怕死的学生居然想要尝试接截停这个大家伙。 机械牛是双蹄直立行走，因为炼金炉、操控系统和武器系统都集成在了上半身，所以看上去有些头重脚轻，自以为聪明的学生就认定了它的下盘不稳，以炼金术拖了一根栓船锚的铁链当做绊索，想要将机械牛绊倒。 只要截停机械牛帮助学校控制了场面，无论是以后在学校里加分进项目组，还是毕业后去各大势力求职，这都是非常亮眼的履历。然而这几个学生低估了约翰·波哥奇的实力，也低估了他制造战争机器时的恶意。 只见巨大的机械牛身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张半透明的圆盾，半路就将铁链拦住了，然后一只只有三根手指的机械巨爪抓住了铁链，蓝色的电火花一闪而逝，那几个拖动铁链的学生瞬间变成了黑色。 乔尼看得真真切切，机械牛的背后不仅有四个巨大的镇流器，还有尺寸惊人的电容，这样的放电装置对于他这种靠金属作战的人来说，无疑是天克。 “所有学生立刻撤出现场一公里距离，教员和研究员跟我执行第三号紧急预案。”碧翠丝拿着扩音器交集地下令，现在约翰·波哥奇没在现场，她完全指望不上别人。 纳契敦的安全除了有绍克街一号的警察维护外，最重要的守备力量其实是王立陆军第一大队，这里刚发生变故那里就已经紧急出动了，只是驻地有些远赶过来需要时间。 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原本是二大队的中队长，因为飞艇护送任务中没能留下长毛彼得，也没能守住恒久型炼金热石原始型号的炼金炉样本，所以被贬到了第一大队的第四中队当副中队长。 这是一次明贬暗升，毕竟进入第一大队就进入了坦贝恩家族的核心圈子，被真正地当成了自己人，但他现在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眼前的状况他处理不了。 “举盾……后撤，后撤。”王立陆军第一大队装备有一种可以并联的护盾发生装置，几十个卫士举盾就能结成一张巨大的斥力护盾，他们本想用这护盾顶翻机械牛，却被一脚踏碎护盾损失了好几个人。 “中队长，调战车来吧，这家伙不是人力所能对抗的。”这些人都是炼金士，但在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他们也会跟普通人一样感到绝望无助。 “战车有什么用？一样没法阻挡它的脚步。”莱恩的炼金战车有很多型号，但最重型的那一款百夫长，也没到机械牛膝盖的高度，炮弹估计连护盾都打不穿，怎么可能有效进行阻拦。 “这东西要走，就放它离开好了，向西是大海的方向，不会对内城的人造成威胁。”一个小队长心疼手下的伤亡，向中队长建议道。 “屁话，那东西里面有恒久型炼金热石，还有一堆极密的武器系统，放它离开？”中队长安德鲁·纳尔逊上校瞪了下属一眼，这些人在纳契敦都快蹲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向上面求援吧，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依然还是上校的弗洛伊德说道。 “奥尼司大学真能整事，这玩意儿怎么能失控呢！”安德鲁·纳尔逊早就向军部求援了，但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到回复，毕竟是深更半夜，很多实力惊人的大人物都习惯早睡。 “斯嘎！”远方传来了尖锐的咆哮，轰隆隆的奔跑声中一头形似恐龙的怪兽冲了过来，只见怪兽头上站着一个戴着血红色头盔的男人，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长柄弯刀。 “快看，是币圣大人亲至！”因为战友伤亡而士气低落的王立陆军立刻振奋了起来，这位未必有盗圣那么声名远扬，但实力是一点都不差的，一人就可移山填海。 币圣泰瑞尔·金除了贪财之外，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他胯下的坐骑，一只名为斯嘎的镰爪蜥兽，据说有翼龙的血统。虽然十米的高度远远不如机械牛那么吓人，但它奔跑时表现出的灵动是炼金机械所无法比拟的。 斯嘎行动如风，绕过机械牛正面的护盾跳起来一个猛踹，将庞大的战争器械踹得平衡不稳翻倒在地，然后飞速跑开躲掉了迎面袭来的喷火攻击。泰瑞尔·金甩手就是一道灰色的绳索将机械牛的双腿捆在一起，这道绳索与铁链不同，完全不导电的样子，而且还在扭曲变形宛如有自己的生命。 “哈，我只要稍微出手，就已经是你们的极限了吗？”泰瑞尔·金站在蜥兽的头顶上得意地大笑，平时他都在鳗港的庄园里潜修，今天恰好有事情来了一趟纳契敦，没想到遇上了这样的意外，让他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 世人只知道盗圣，他和戟圣亚历山大·宋虽然也有圣名，却总被人认为是低一档次的存在，这没道理的。今天解救不知道多少纳契敦的市民，他们总该记自己一点好了，至少不应该继续编排自己眼里只有钱了。 “抱歉，这种小事居然要劳烦圣者亲自出手，实在让我等汗颜。”安德鲁·纳尔逊在泰瑞尔·金的面前十分前辈，从某种意义上说，眼前的这位比理查德四世更的地位更高。 “无妨，这大家伙挺有意思，是奥尼司大学搞出来的？”很显然，泰瑞尔·金对外界的消息并不关心，不过到了他这个境界，也不需要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太关心了。 “是的，这台机械失控的原因暂时还不清楚，不过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我们肯定要向奥尼司大学讨要个说法。”平民死伤没什么大关系，一些财物损失更是不用关注，可王立陆军死了这么多忠诚的卫士，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同一时间的杜垩登府邸，侯爵一脸兴奋地在书房里踱步，刚才巨型机械牛的模样他远远地看到了，币圣出手的动静他也十分熟悉，一想到这场“意外”背后所代表的东西，他猛地砸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来人，备车，我要去见格雷！” “老爷，这时候过去要是被夫人知道了……”管家非常担心地说道。 “混账，这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吗？”杜垩登侯爵这时候哪儿还有心思解释，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可能会影响到他赚钱的大计，不赶紧行动起来只怕要被别人抢了先。 第四十六章 奇幻的旅程 纳契敦的消防总署从来就不怎么受重视，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活干，但这段时间意外事件频繁发生，红色消防车隔三差五会从街上列队驶过，存在感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教授，我们是来帮忙的，硬把消防员阻拦在外面不合适吧，明天这画面登上报纸了民众要怎么看待我们？”这次出了事，纳契敦消防总署的署长伍德·辛普森亲自来到了现场，在最前线指挥抢险救灾的工作，准备在大人物们面前好好露个脸，然而奥尼司大学的人非常不给面子，把他和属下全都挡在了警戒线外。 碧翠丝·梅奥很不耐烦，“现在现场还很危险，这台机械上的很多炼金装置都积蓄了大量能量，随时有爆炸的可能，不让你们进去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笑话，我们是消防局，存在的意义就是帮普通民众排除危险，怎么可能因为危险就退缩？我们向来是享受危险的，请务必把抢险救灾的工作交给我们。”今天来了很多新闻界的人，军方的高层也过来不少，就连币圣都亲自到了现场，要是能好好表现一番在这些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后续的好处肯定不会少。 “我把话说得直白一点，这里的危险不是你们能应对的，炼金士都不是就别来添乱了。”学校最重要的项目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碧翠丝·梅奥作为参与者之一前途肯定要受影响，这时候能有好脸色才叫奇怪了。 伍德·辛普森的脸色立刻变得跟猪肝一样，确实，他们整个消防署都找不出几个炼金士来，但这又不是他能决定的，每年进行人员分配的时候他们就没享受过公平待遇，“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别处了，有需要的话叫我们。” 除了半毁的机械牛之外，附近还有很多民房受了损伤，其中不少都在燃烧冒烟，消防总署脸上过不去却也不能直接撂挑子，这就是他们分内的工作。 奥尼司大学的研究人员不仅没让消防员进入警戒线范围，王立陆军的人想要靠近都被制止了，机械牛不仅装配了恒久型炼金热石的炼金炉，还有很多他们刚开发的武器系统，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有很大的价值，也关乎着他们的切身利益。 机械牛背上的炼金炉红温了，将金属外壳烧得通红，并且隐隐有要熔融的趋势，因为是夜间的缘故，隔着几公里都能看到一片区域冒出的红光。 乔尼一直很谨慎，在某些人面前战略恐吓，在另一些人面前则会战略忽悠，今天他很从心地解放出了全部的实力，黑黢黢的金属外衣将他完全笼罩在了里面。 这套防护服设计得非常草率，头部完全是密封的，不是他不想弄个护目镜，实在是造不出高铅玻璃和锗玻璃。现在的他只能靠炼成力来感知周围的环境，与其说他现在像夜魔侠，不如说他现在跟循声者差不多。 乔尼从机械牛被捅坏瘫在路上，就没了命地往远处奔逃，那东西就算不爆炸辐射都很恐怖，一旦爆炸那直接就是毁天灭地。如今的他炼成力非常有限，很难长时间维持输出，到时候他要么被迫解除防护，要么被禁锢在自己的防护服里…… “小子，你很不错。”一个贱兮兮的声音出现在了乔尼的耳畔，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撞在了旁边的路灯上。 乔尼以前没听过这个声音，自问在纳契敦也没几个朋友，于是装作没听见一样继续狂奔，离开危险源头五公里不嫌远，八公里十公里更安全。 “啧啧，你这样靠两条腿要跑到猴年马月，我送你一程。”半空中一顶金闪闪的头盔徒然变大，将乔尼连同他的防护服完全笼罩了进去，下一秒街上便空空如也，就好像他从未来过似地。 “呕，这是哪儿？”强烈的晕眩感让乔尼极度不适，非常想要清空胃里的晚饭，但他的头盔连个开口都没有真吐出来乐子可就大了，强行把酸水又咽了回去。 “这里是金币岛，金币庄园。”那个充满玩世不恭的声音再度响起。 乔尼解除了自己身上的防护服，细密的铅丝收拢起来在他的腰上又变成了腰带的模样，而他这时候终于看清了周边的环境，确实是一个幽静的庄园内部。左边是个喷泉，右边是一片花园，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身影趴伏在地上啃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骨头，赫然是那头名叫斯嘎的蜥兽。 “圣者居然把我带来了金币岛？”金币岛在鳗港以西四十海里也就是差不多七十五公里的地方，而鳗港距离纳契敦又有三百七十多公里，这是瞬息间将他带到了四百四十公里之外的地方。 老实说，之前看币圣出手，乔尼是有些失望的，因为传说故事里的三圣都有移山填海的能力，而骑在蜥兽上冲锋的攻击方式显然与传说相去甚远。现在他一点都不觉得泰瑞尔·金的逼格不够了，恒久型炼金热石还在他能理解的范畴之内，而这种远距离传送的手段，哪怕他现在成了炼金士也完全没法想象。 “很多人都在传，说我这里有堆积如山的金币，数不胜数的宝珠，一些胆子大的宁可不要命也想来我这岛上转一圈，可惜没有我的允许他们连这座岛的真实位置都照不到。有那份荣幸被我亲自带来岛上人不多，你觉得自己为什么可以是其中之一？”泰瑞尔·金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睡袍，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而不是刚从纳契敦回来。 “还请圣者赐教。”乔尼是真的想不通，他如此低调怎么会被泰瑞尔·金给盯上的，他现在确实有两个不错的生意即将进入正轨，但绝对入不了这位的法眼。 “哈哈哈，你小子很滑头啊，真不知道？”泰瑞尔·金也不知道是今天心情好，还是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总之笑吟吟的让人很容易感觉到亲切，“刚才所有的人都在往中心区域靠近，就连刚爬起来的普通人都想凑一下热闹，看看那个巨大炼金造物的模样，只有你一个跟玩命一样往远处逃跑……” “呃，我是个听人劝的，学校的教员和研究员都说有危险，我当然要跑了。”乔尼挠了挠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逮住了，虽然当时大家都盯着损坏的机械牛，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可一旦被人看到了确实会显得很反常。 “在我这里不用说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了，我虽然是个同谐炼金士，但对格物炼金术的了解说不定还在你之上。”泰瑞尔·金把乔尼带到岛上来，当然有他的理由，“恒久型炼金热石一直在扩散一种有害的波动，而你的防护服效果很不错，我的感知里它的防护能力比黄金材料的防护服更好，用的是铅吗？” “是的。”乔尼老老实实地回答到，这时候否认是没用的。 在如今的炼金术知识体系里，炼成力是大家公认的一种波动，像是海浪又像是声音，而恒久型炼金热石的辐射虽然向外喷射中子、阿尔法粒子等等，但它同时也是电磁波的扩散。泰瑞尔·金是贵为炼金圣贤，有这样的认知是理所应当的，已经超脱了时代视野的局限。 “既然已经做出了如此完备的防护服，那么你肯定更早之前就知道了铅的防护能力优于黄金，为什么不告诉奥尼司大学的校方，不告诉你的你老师呢？”泰瑞尔·金依然笑眯眯的。 “因为我只是用不起黄金做主材，图便宜才制作了铅防护服，并不知道它的防护能力这么出色。”这套说辞是乔尼早就想好了的，非常合理，只要特拉福塔·范·杜垩登不出卖他，就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我才说你是个滑头。”泰瑞尔·金摇摇头，却没有任何厌恶的神色，“你是个自私的人，而我最喜欢的就是自私的人，那些伪君子假道学才是真正讨人厌的东西。” 乔尼没有开口接话，他不否认自己确实自私，但要他说自己因为这句“夸奖”很荣幸，那倒也没有。在这个时代，人类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小舟，无论舟再大对于大海来说都是一样的脆弱，他不先独善其身，是没有资格兼济天下的。 “奥尼司大学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你显然知道，所以从现在起你是我的眼了，瞪大眼睛盯着那些玩火的小孩，我会在需要的时候找到你的。”泰瑞尔·金挥了一下手，金色的头盔从虚空中飞了出来，将乔尼收了进去，下一个瞬间乔尼已经出现在了纳契敦的双子塔桥顶上。 乔尼离开了，所以他看不到穿着花花绿绿的干瘦年轻人脸上的皮肉忽然开始崩塌滑落，像是个被火烤了的蜡像迅速融化，最后仅剩下一堆黑色的残渣和白烟。在白色的烟中，一根灰白的毫毛飘了起来，被热气托着飞向了天空。 “啪！”一只巨大却干瘦毛茸茸大手在半空中截住了这根毛，随手往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抹了一下，这根毫毛就混入大从的白毛中不见了踪影。黑暗中巨大的猿猴显现出身影，在金币与珠宝堆成的山上翻了一下身，打了哈欠又趴下继续打盹了，而那个金色的头盔本体如同房子般大小，被这只巨大的猿猴抱在怀里。 乔尼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个梦一样，要不是他之前是往东跑的，而双子塔桥在奥尼司大学的西南边，他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传送到了四百多公里之外的金币岛。 有一句话乔尼其实不敢苟同，泰瑞尔·金说奥尼司大学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他却认为那些人很清楚他们在进行什么样的项目，至少约翰·波哥奇无比了解自己的“事业”。 为了一台机械牛，整个纳契敦被搅得一整晚不得安宁，有些人在幸灾乐祸，而更多人的却寝食难安。虽然这台战争机器出了问题，但它已经能运行这件事本身就很骇人听闻，何况它展露出来的战斗力足够强悍，在陆地上很难遇到抵抗。 第二天一早，烂摊子都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乔尼才回到奥尼司大学的校园里，不出所料的今天停课一天。很多学生没有去图书馆看书学习，而是站在广场的边缘往深井里看，“这地下试验场的保护措施已经够严密了，居然还出现了如此严重的事故。” “学校方面对大牛牛的战斗力预估不足吧，那家伙可真强大。”昨天晚上四个试图逞英雄的学生几乎是刚打个照面就被灭了，其他人虽然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但更多还是兴奋，施勒人骨子里的好战是无法消除的。 “要是能让我做它的驾驶员，战死沙场也甘心了，不知道博肯那个幸运的小子是怎么被选上的，他的成绩也好实战能力也罢都不怎么出色，还不如我呢。”博肯·阿尔伯德被从驾驶舱里拖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旁边围观，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脸。 “算了吧，你我确实比他强，却没有他那么会当狗啊，冲着教授们狂舔，冲着学弟们狂吠，比不过的。”博肯·阿尔伯德名声在外，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 “咳咳，学生们远离画线区域，再被发现靠近这里的都扣三个平时学分！”碧翠丝·梅奥出现在了深井的旁边，驱散了过来看稀奇的学生，刚才那些话她也都听见了，严格来说她也是被舔的对象。 “你们杀了博肯学长。”乔尼也出现在了深井的旁边。 “是啊，我们杀了他。”昨天晚上博肯被拖出来之后已经是死人了，他的外表看上去还算完好，可内脏已经都被煮熟了，“我们不该让他一个学生进入这样高风险的项目。” 乔尼摇了摇头，他说奥尼司大学杀了博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博肯·阿尔伯德是死于谋杀而非意外，他冲破层层防护爬出来，一路向西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冲向大海。 人在热到受不了的时候，本能的做法就是冲进水里，而机械牛太庞大了，纳契敦的坦姆兹河与人工湖连它的脚踝都没不过去，所以博肯·阿尔伯德才会一路向西……机械牛的驾驶舱为什么打不来，很显然是人为造成的，博肯的死只是因为他在这个项目里走得太深了，了解到了他不该知道的东西。 “老师现在人在什么地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说，是关于币圣的。”乔尼忽然说道。 第四十七章 他太爱钱了 “两百多年过去了，我们至今仍不清楚炼成力的本质是什么，以及它是如何发挥作用的。”约翰·波哥奇戴着黄金细框眼镜，坐在图书馆核心区域的一张小桌前，面前是摊开的书和纸笔，“有些人觉得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是危险的，有些人却觉得无需探究它的本质只要最大限度地应用就好了，你怎么看？” “汤姆的姑妈去医院了，因为她摔断了腿。”乔尼耸了耸肩，说了一句看似毫无关联的话。 “从我在奥尼司大学担任教职以来，曾经问过每一届学生这个问题，四十多年来最少得到过上百个不同的回答，但没有一个来得如你这个答案般精妙。”约翰·波哥奇放下了笔合起书，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十分认真地看着乔尼，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地，“你确实是个天才。” “您过誉了，我不过只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罢了。”乔尼不是故意谦虚，他确实只是拾人牙慧而已。许多问题经过几百年的争论，未必能得到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答案，但肯定会出现一两个让人觉得比较信服的共识。 “汤姆的姑妈为什么要去医院，因为她摔断了腿……可为什么摔断了腿就要去医院呢，因为医院能提供救治，那为什么腿断了就需要救治，因为不救治就会感染……看似非常简单的一个问题，事实上神只降临也回答不了这个“归根结底”的为什么，而这就是我们格物炼金士的悲哀与幸运了。”悲哀的是答案永远不会出现，幸运的是人在这方面跟神是平等的。 “您的心中早有了定论，别人若能动了摇您的想法，只能证明您还没想得周全，而若是别人不能动摇您的想法，那又何须再问？”乔尼叹了一口气，本质上讲他们俩是同一类人。 这个世界的明希豪森男爵还没出生，大概也没有明希豪森三难困境，不过从无限倒退到心理主义的那种哲学思维试验，肯定很早就开始萌芽了。 约翰·波哥奇就是个实用主义者，对所谓真理的追求在他看来是没有意义的，就算知道了“四十七”又能怎么样呢？只有把知识变为可以使用的技术，改变人们的生活，在他看来才是正确的，“我们天生就要被人质疑，幸好还有志同道合的人可以携手并进。” 乔尼没有说话，他也是个实用主义者，但他没有眼前的老教授那么激进，他曾经看过太多把步子迈得太大而引发的灾难性后果，他是知道害怕的。 “你来找我，肯定有很重要的事吧，不然碧翠丝不会告知你我的位置。”图书馆的核心区域是存放机密档案的地方，没有手续连校长都不能直接进来，机械牛的试验事故让大半个纳契敦都炸锅了，现在约翰·波哥奇就是在这里躲清静的，叮嘱过碧翠丝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别让不相干的人来打扰他。 “昨天晚上我离开时遇上了币圣，被他用神器带到金币岛上，他说在他的感知里我的防护服效果比黄金防护服还要出色……”乔尼没有卖关子，说完按了一下自己的腰带，黑色的防护服瞬间将他包裹在了里面，一丁点皮肤都没露出来。 “这是铅？”约翰·波哥奇都不用上手去摸，看一眼就知道乔尼的防护服是什么材质的，“而且你才觉醒一年吧，竟然对炼成力已经掌握到了这种程度！” “确实是铅，上次我去了地下的试验场后，就一直觉得有必要给自己做一件防护服以防意外事故，但是黄金对我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来说太昂贵了，就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铅作为主材。”谎言之所以是谎言，是因为它本身存在合理性，否则压根骗不到人还叫什么谎言，“铅的防护性能比黄金更好，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如果昨晚不是币圣指出这一点，我都不知道。” 约翰·波哥奇没有非常激动，只是伸手摸了一下乔尼的防护服，果不其然手上沾了一层黑色的铅灰。沉默良久，他才终于憋出一句别有深意的话：“要是早两天发现这一点，博肯就不用死了。” “他没出事币圣就不会出现，我们自然也不知道铅的防护能力竟然比黄金还强，这就是命运吧，老师不要太自责了。”乔尼很清楚，博肯·阿尔伯德的死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文弱又绅士的老教授干的，但他没法指责什么，严格来说博肯的死也有他一部分责任。 泰瑞尔·金的出现省了乔尼很多事情，如果他自己想让铅的防护能力得到认可，得费很大一番功夫才行，除了要进行实验之外还得提出理论上的支撑。三圣之一的币圣放出的话，直接省去了他至少十多天的工作，加速了不是一星半点。 约翰·波哥奇制造出恒久型炼金热石，也不过是个炼金大师而已，在他上面还有宗师，宗师上面还有大宗师，而大宗师与圣贤之间还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对于一个圣贤的判断，他是不需要去质疑的，也没有质疑的资格，“既然圣者有了判断，那铅的防护能力一定比黄金更强，这样一来我们的试验可以省下很多钱了，试验场的安全系数也会得到提升。” 乔尼的目的就在于此，如果只能用黄金进行防护，那么绝大多数势力的选择肯定是不防护，毕竟有时候不是你选钱还是选命的问题，而是你根本没那么多钱的问题。 用黄金包裹整个试验场是不可能的，掏空坦贝恩家族的老底也未必能弄到这么多黄金，但现在有了铅就有了新的选择，可以用铅板覆盖整个试验场了。乔尼想要赚钱，可不是只赚那一点辛苦钱，他是要靠这一波直接让自己财富自由的，后续还有很多手段正在慢慢从计划变成现实。 “既然币圣是最先知道的，我想他肯定会有所行动。”杜垩登侯爵这个时候绝对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乔尼不可能把黑锅往自己身上背，所以便暗示泰瑞尔·金可能会利用这个讯息优势去赚好处，连名号都是币圣，天底下谁人不知他最爱钱了？ “你说得确实有道理，我会和校方提的。”约翰·波哥奇点了点头，如果铅的防护能力真的胜过黄金很多，那么他现在面对的最大困难，暂时可以得到缓解。 十五号大街是纳契敦绝对的富人区，这里没有身份显赫的王公贵族，但最有钱的大商人都扎堆住在这里。雷诺一家就在这里生活，虽然他们的公寓只有一百平米出头，但能在这里生活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实力的证明了。 “阿马尔，女儿是回来休息的，不是接受你盘问的，报社里那么多的记者不都在第一线么，她一个学生知道什么，再说她又不是格物炼金士专业也不对口。”斯黛拉·雷诺最看不惯丈夫把工作上的事情带回到家里来，这房子本来就不怎么大，谈论那些事情她就算想躲都没有地方躲。 “你知道现在第一手情报多重要么，我这不是盘问她，只是她恰好在事情发生的现场罢了。你难道就不好奇吗，奥尼司大学到底在研究什么兵器，那东西到底是怎么出问题的，可靠性值不值得信任，后续会如何处理……”阿马尔·雷诺张口就是一串问题。 “我当然好奇，可这些东西你问女儿她就知道了，你怎么不直接去问约翰·波哥奇？”雷诺夫人翻了个白眼。 “你觉得好奇就对了，我们《前进报》的读者肯定也很好奇，虽然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但完全可以编造，我是说编写一些似是而非的内容。”阿马尔·雷诺除了为芙洛卡共和国窃取和传递机密情报之外，还有个重要任务是打舆论战，后者才是他真正擅长的，“直接写没有人信，但如果我们采访过一个奥尼司大学的学生，还是昨晚出现在事故发生地的学生，就有说服力得多了。” “这报道发出去了，咱们女儿还怎么做人，她就不准备回学校去上学了？”雷诺夫人皱眉道。 “你这傻女人，当然是匿名的，把艾莉婕的名字写在报道上不是没事找事么，完全可以用个简·豆的化名。”女儿是亲生的，阿马尔·雷诺可没有把她往火坑里推的打算。 “混帐东西，你这是咒女儿死是吧！”简·豆是司法部门专门代指无名女尸的，有些明明知道名字但是不好说身份的，也同样会用这个名字来称呼。 “那就叫某小姐。”阿马尔·雷诺说道，称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报道该怎么写和怎么发表，让他靠想象纯编显然不现实，那种没有实际内容的东西出现在《前进报》上，只会伤害他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口碑，“艾莉婕，说说吧，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哪儿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整栋楼轰隆一下开始摇晃，我就匆匆忙忙从宿舍里逃出来了。”艾莉婕整个人病怏怏的，连抬起眼皮子都有些费力，自从觉醒出炼成力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有如此虚弱的感觉。 “你就没看到那头巨大的战争兵器吗？”虽然奥尼司大学还没有正面给出答复，但外界已经普遍用战争兵器来给那台炼金造物定性了，又是喷火又是放电的，怎么看也不想是工程机械。 “我当然看到了，可是没有敢往近处靠，那东西让我产生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感。”艾莉婕也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机械牛她就越觉得心慌，对于那些试图阻拦的高年级同学，她的评价非常简单：好勇，好死。 人类一旦失去了敬畏之心，那就离死不远了。 “是那台机械太狰狞，还是它的武器系统太吓人？”阿马尔·雷诺是少校情报站长，当然也是个实力不弱的炼金士，艾莉婕的天赋就是从他身上继承的，只是他隐藏得很好没多少人知道这一点罢了，“能让炼金士都害怕的东西，也太邪性了吧？” “都不是，那种恐惧是没来由的，就像是看到蛇或者看到毒虫的感觉，本能地觉得害怕。”艾莉婕自己也说不好具体原因，只能凭感觉给出答复，毕竟她身上又没有盖革计数器。 “你觉得那台机械是怎么失控的？”阿马尔·雷诺比较关心这个，莱恩的兵器再强大，如果在自己的阵中失控了，那就等于成为了敌人的助力，要是能知晓失控的真实原因并且加以利用，将来毕竟能在战场上获得优势。 “这我哪里知道，不过据说是机械的负载太大了，导致驾驶员炼成力耗尽，炼否力在体内暴走了。”对于格物炼金士来说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但对于同谐炼金士和升腾炼金士来说，这又太寻常了。 很多同谐炼金士都是死在自己手里的，炼成力与炼否力的平衡一旦打破，轻则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重则当场化作一摊烂肉。升腾炼金士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大意把自己胳膊弄没了腿弄没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阿马尔·雷诺已经有方向了，他准备出一篇报道鼓吹这种战争兵器的威胁，并且通过质疑其可靠性让纳契敦的居民人人自危。平民的命不值钱，可那些贵族的命金贵着呢。 他也不奢望长老院把这项目砍掉，只要能搞个项目搬迁转移，拖慢其研究进度就是大功一件了，将来回到白露城怎么都得给他发一枚荣誉军团勋章。 “你回学校之后，记得多关注一下这方面的消息，你关心的那个小帅哥不就是格物炼金学院的么，多找他聊聊。”在乔尼的事情上阿马尔·雷诺还没发力，他甚至都没跟女儿提过乔尼的名字，但那小子长得太帅了，一进学校就成了风云人物得到包括他女儿在内的很多女学生的关注，这省了他不少心思。 第四十八章 黯然销魂霜 艾莉婕是个混血，但在她体内占据主导的是属于芙洛卡人的浪漫因子，这种浪漫不是风花雪月男欢女爱的那种狭隘的浪漫，而是遵从内心真实想法大胆追逐的浪漫。 从很小的时候起，艾莉婕就经常去前进报的编辑部玩，在那里她比同龄人了解到了更多属于这个世界的真实一面。刊登在报纸上的，永远只是真相的一小部分，能被公众接受的那一小部分。 就以这次巴布尔战线的转折来说，《前进报》头版头条的照片是雷击木堡垒上飘扬着阿塞克人旗帜的画面，但她在父亲的办公桌上看到了更多，那些断手断脚的战士，被血浸染的河流，还有燃烧崩塌的民居…… 对于普通施勒人来说，前线的战事不过是报纸上的小方块和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他们更在意的是早上的甜点和下午的红茶，以及那些能给他们带去虚荣的最新炼金成果。艾莉婕始终认为自己有责任让民众正视淋漓的鲜血。 “看样子你昨天晚上做了个好梦。”放假只放了一天，并且原本那天的课被挪到了周六去上，等于不但没有放假还占掉了一天公共假日，所以学校里面的学生们都没什么好脸色，只有艾莉婕刚认识不久的小姐妹桑德拉·库什精神很好，还有些容光焕发。 “我有些认床，而且学校里的宿舍条件太差了，所谓的单人床还没有我家里的床尾凳宽，回去总管能睡个好觉。”桑德拉·库什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是来赴宴而不像是来上学的，不过这并非她本人有多爱打扮，而是身为子爵之女她不能丢了家族的脸面。 “你要是觉得宿舍不好，完全可以回家去住。”艾莉婕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奥尼司大学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本地人，加上学校对考勤并不看重，在家住的学生很多。 桑德拉·库什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连连摆手，“那可不行，我还不容易才有藉口出来住的，怎么能回去呢，你知道整天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问东问西有多烦人吗？” 富在深山都有远亲，何况是在世界第二大港的纳契敦，这里的每一个贵族家庭都有一大堆攀附的亲戚，要是识相点只要钱就算了，偏偏有人不懂事的自恃辈分不拿自己当外人。 女人哪怕成了炼金士也依然是女人，感性还是存在的，不像某些男人过于理性把一切都放上天平去衡量。上完了课之后艾莉婕拉上桑德拉·库什一起去吃午饭，这在男性炼金士之间很难看到。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呢？”桑德拉·库什非常敏锐地发现闺蜜似乎有些神思不属，点完单之后一直在朝路口张望，脖子都伸得老长。 “我没看什么，就是这几天经常能看到乔尼·乔斯托克来这边吃午饭的，怎么今天没看到他的身影。”艾莉婕哪怕不给自己的父亲当眼线，也很想问问乔尼关于机械牛的事情。 前天晚上五个奥尼司大学的学生和两个王立陆军的军士于事故中丧生，而且一整片街区被摧毁，还有多名教员受伤，这样的战争兵器放在学校里试验，很难让她们安心上课。 “难怪你硬拉着我来这边吃饭，没想到是为了看帅哥啊，不过那个叫乔尼的小子长得是真不错，我一个女人看到他那张脸都嫉妒得要发狂……不过他比你小吧，似乎要好小好几岁呢。”桑德拉·库什调笑起了闺蜜，她自己就不会去想什么感情的事。 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婚姻不可能由她自己做主，谈恋爱不过是自找苦吃，所以在这方面她很羡慕平民出身的女人。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有一些问题想问问他，前天晚上的事故你就不好奇吗？听说他也是项目的参与者之一，很受波哥奇大师的看重。”艾莉婕红着脸解释道，不过她的肌肤是小麦色，红得不是非常明显。 “我劝你还是别太好奇的为妙，父亲大人在家里严令禁止我打探相关的消息，那晚连币圣都出手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个炼金大师制造出来的造物，再强大也不至于连圣者都出动吧，总之这里面的水很深……”库什子爵可不是边缘人，他在军部里也是身居高位，尽管只是文职人员并不领军。 “可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总不踏实。”艾莉婕很信任自己的感觉，前天晚上她只是接近了事故现场，就感到无比虚弱，好像炼成力要暴走一样，那台巨大的机械牛绝不止是看上去的那样，一定还有更深的秘密没被揭露。 “那你要问他，恐怕也只能等明天了，他一大早就被拉德尔侯爵家的车接走了，连课都没有上。”桑德拉·库什早上是坐自家的车过来上课的，到得比闺蜜更早，所以看到了那一幕。 “拉德尔侯爵，他也对机械牛感兴趣？”别看拉德尔侯爵在杜垩登侯爵面前抬不起头，可他好歹也是个侯爵，对莱恩的普通人来说他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那谁知道啊，我跟他们又不熟。”桑德拉·库什摊开手。 乔尼正在自己的店铺里招待拉德尔侯爵夫人，这位年近五旬的女士保养得很好，脸上也画着精致的妆容，但岁月留下的痕迹是没有办法完全遮掩的，“拉德尔夫人，不管您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这家店都还没有开业。” “就说我想要的东西你这里有没有吧，乔斯托克先生。”装修店铺是非常简单的，有乔尼这个炼金士亲自动手帮忙，进度比预想得还要更快，所以店铺里已经很像样了。拉德尔侯爵夫人忍不住敲了敲身前的展柜，通过声音判断这居然是水晶做的，而非她猜测的玻璃。 “虽然威廉先生把秘方卖给了我，也传授了两种东西的详细制造方法，但想要推向市场还需要进行一定的优化，您如果有需要的话请耐心等待一段时间。”乔尼和杜垩登侯爵通过气，知道那个故事又被魔改过了，当然不能说他自己就是威廉，那太容易被戳穿了，而故事一旦被戳穿产品就不好卖了。 拉德尔夫人快速地摇了两下扇子，“优化，你是说往更赚钱的方向优化吗？我了解做生意的本质，想要长久地赚到钱，无论是药品还是机械都不能太可靠，化妆品大概也是差不多的道理……不管你卖给别人的东西怎么优化，我只要效果最好的原版。” “这个自然，不过还是那句话，您需要耐心地等待几天，毕竟我手上也没有现货给您，得收集材料重新进行配制，这都需要时间。”乔尼摊开了手，他就算手里有现场的也不可能这时候卖给对方。 “既然你的秘方是买来的，那转卖给我怎么样？我可以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价格。”拉德尔夫人一方面是觉得这种好东西要控制数量，再好的东西一旦泛滥就算不上好东西了，另一方面她也有些眼热这笔财富，没人比女人更清楚女人在这种商品上的消费能力。 “我也很想赚笔快钱然后安安心心地去做研究，但这是与杜垩登侯爵合伙的项目，您来问我是没有用的，而且威廉当初把秘方给我不仅仅是商业行为，比如这家店的名字就是按照他的要求起的。”乔尼很熟练地把皮球踢到了杜垩登侯爵那里。 “啧啧，看样子乔斯托克先生和杜垩登家族的联系比我之前所认为得更加紧密，也难怪，郎才女貌正是绝配。”拉德尔侯爵夫人显然误会了，以为乔尼是杜垩登家族的准女婿，不然她理解不了杜垩登那个自大狂为什么会对一个愣头青如此青睐。 “如果夫人您确实想要我们的商品，可以先进行预约，一旦有货了会优先出售给您，不过东西是限购的。”乔尼像是没听懂对方的话一样，压根没有接茬，只谈面霜和香水的事。 “限购？”拉德尔夫人瞪大了眼睛，除了炼金院的老家伙们，还没人敢跟她说这两个字。 “就是字面的意思，每人每年限购一瓶，并且只出售给我们认可的客户，毕竟绿海之谜面霜的成分中有一样是非常稀有的，不可能大量产出。”做独家生意就是这么拽，虽然生意还没开张，但乔尼压根就不愁销路。 “也行吧。”现在东西还没到手，拉德尔侯爵夫人自然没太大的意见，说不定这玩意儿只是吹得厉害，实际效果一点都不好，那她到时候也没必要买第二瓶了。 “为了表示歉意，我私人给您一份小样作为补偿。”乔尼打开店铺最里面的柜子，煞有介事地转动拨盘打开了保险箱，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黄金制成的小瓶子。 东西其实是乔尼从口袋里掏的，不过他的动作太快，类似于魔术师的手法，谁来都会以为他是从保险箱里拿的。这个瓶子非常小，也就比成人的拇指稍大一些，不过看上去非常地精致，黄金瓶身上镶嵌的绿色小粒宝石，贵气逼人。 首先容器的卖相是让拉德尔夫人满意的，这瓶子虽然很小，可怎么也是黄金制成的，更别说上面还有宝石镶嵌，免费送给她算是不小的一份礼物了，“这东西怎么使用？” “取一份抹在掌心晕开，然后均匀地抹在脸上就可以了，使用之前一定要先清洁面部，并且最好擦干水分不要让面霜沾水，那样会弱化效果。”乔尼介绍道。 “我可以在你这里先试一下吗，店铺的后面有盥洗室吧？”拉德尔侯爵夫人虽然非常喜欢这包装，但她不是傻子，东西得当着面用才作数，回去之后万一出了问题，谁知道这边还认不认账。 这东西可是炼金产品，普通人往脸上抹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当然，虽然店铺还没有装修完成，但水道还是接好了的。”乔尼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店铺的后面为了方面店主都是有生活区域的，装修的工人为了方便已经先接好了水管。 侍女很想阻止侯爵夫人，在外面卸妆洗漱是非常失礼的事情，说不定传出去了还会被人说闲话，但这时候拉德尔侯爵夫人决心已定，直接拎起裙子走向了店铺的里间。 大约十分钟后，拉德尔夫人抚摸着自己的脸走了出来，她是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脸有被提拉的感觉，对着镜子照也确实变得更紧致了一些，“这东西确实神奇，不过我现在脸上有一些热，而且鼻头发酸总有种想哭的感觉，这是正常的吗？” 也不怪拉德尔夫人紧张，普通人一旦被炼成力侵袭入体，大概率是要发生畸变的，所以炼金生物能长得很大，却不会被作为肉源来饲养，就是因为普通人消受不起。 “这是正常的，据说威廉当初在改良这种药剂的时候对忧思成疾，将他对莱莎的思念也寄托在了这绿海之谜里面，使用之后会被他的情绪感染而觉得想哭。”乔尼叹了一口气，煞有介事地解释道。 “唉，真是让人感动的爱情，要是能少一些巧取豪夺的混蛋，我们贵族何至于被普通人妖魔化到这个程度呢。”拉德尔夫人知道乔尼也是贵族，所以这些话她当面说没觉得不妥。 “是啊。”乔尼点头附和，“如果您对东西满意，请在这里留下您的联系方式，等到第一批产品出来了，我会立刻派人送到府上，置于价格嘛……” “价格无所谓，到时候带上账单一起送来就行了。”拉德尔夫人很豪气，拉德尔家族别的不行，就是钱多，而且她量这小子也不敢真的漫天要价。 等人走了之后柜台旁边的一扇隐藏门被打开了，这是联通地下室的门，刚才约瑟芬就一直在里面偷听，“你给她的东西跟给我的不一样吗，居然能让人流泪，这就是炼金术的神奇吗？” “是洋葱，我在里面加了洋葱。”如果只是普通的面霜，涂在脸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如何让顾客相信这是有效果的？所以乔尼就在里面加入了非常少量的洋葱提取物，以后就算有人想要仿制，恐怕也不会想到他会在面霜里加这种东西。 第四十九章 白发的复仇 上面的其实只能算是店铺，地下室里的才是真正的炼金工房，乔尼买了一整套炼金药剂的制取设备放在了下面，并且已经开工进行生产了。 “你把设备和成品都放在这里，不怕被人偷偷溜进来把东西拿走吗，就算没有找到配方，看到这些材料也应该能倒推出来东西的成分吧。”在这生意里占了三成的股份，约瑟芬肯定很在意安全方面的问题，会被不会被人仿冒，关系到能不能赚钱。 乔尼摇了摇头，“想进到我这里面来偷东西，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有这实力的不屑做，没这实力的做不到，而且就算他们不在乎我一个小小的学生，也肯定要顾忌侯爵的脸面。” 这地下室的防盗大门是铸铁包铅再包铜的，除了主栓上下还各有六个天地钩，必须由他用炼成力解锁才能打开，非常安全，也非常人性化。 “如果确实能赚到钱，我回去会跟父亲说，让家里派几个人在这里帮忙的，就算不卖货也可以帮忙看一下店，省的不开眼的人过来找麻烦。”这年头只要是能赚钱的生意都必然遭人眼红妒忌，有头有脸的人物未必拉的下面子搞小动作，就怕那些混不吝来捣乱。 乔尼觉得没什么必要，这生意如果能长期做下去确实有得赚，但现在杜垩登侯爵的心思肯定都在囤积纯铅上。相比之下那个不仅来钱更快，而且铅本身还有大用处，操作得当还能收获人情和资源，而不单单是金钱。 “随你吧，但其实我觉得这生意没你想得那么夸张，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被别的东西吸引走。”乔尼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谁让人家是大股东呢。 之前拉德尔侯爵夫人过来的时候，工人们都去小公园里吃盒饭了，他们的妻子或者母亲会提前把午餐准备好放进铜饭盒里，然后让他们带来工地现场，到了饭点用自热箱加热一下就可以了，原理和蒸汽拉面一模一样。 每到午饭点就会看到纳契敦街边的长椅和各处的小公园里全是雾气，都是在热午饭吃的打工人。现在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工人们当然要回来上工，过段时间暖风岛上会更冷，如果可能的话他们也想尽早结束这个工程拿钱回家休息到春天。 约瑟芬见工人们回来了，到了嘴边的问题又憋了回去，挥挥手向乔尼道别，“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到家里找管家，这几天我会帮你拉几个优质客户来的。” 等人走了，在现场负责监工的项目经理非常狗腿地来给乔尼递雪茄，被拒绝后开开心心地东西又收回自己的盒子里，他就是找个机会上来搭话，“先生，您还跟两位侯爵大人认识？” 如果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氓流就算了，可但凡认得字念过书的，谁不认识杜垩登家族的铁锚徽记？霍尔设计所开在纳契敦，经理也不可能不认识拉德尔家族的车。看那两位前呼后拥的模样，虽然不是侯爵亲至，肯定也是家族里最重要的女眷，关系差不了。 “我跟杜垩登侯爵确实有些交情，和拉德尔侯爵就缘悭一面了，只是跟侯爵夫人认识而已。”乔尼笑着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这年头光有钱未必能让别人办好事，但是有权势则不一样，这些人以后肯定会更卖力地干活。 项目经理忍不住咋了一下舌，听听人家这话说的，不是单纯地认识而是有交情，比他们这些升斗小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位乔斯托克先生是斯托克家族的，侯爵对他而言好像确实不算什么，“先生以后要是还有项目，也尽管找我们霍尔设计所，价钱方面肯定能再优惠些。” “只要你们这次能保质保量完成任务，我肯定倾向于和熟悉的人合作。”乔尼这句话就等于透露了他确实还有后续的项目需要建筑设计所的参与。 “那您就瞧好了吧，往大了不敢说，但就胡德巷周遭这一片，绝对没有比我们霍尔设计所实力更强的了。”项目经理把胸脯拍得山响，赚钱对于他们的老板来说并不是第一位的，接触真正的上流圈子才是发家致富的关键一步。 乔尼也不能总是留在这边，学校那里肯定还得去的，约翰·波哥奇正在对铅的防护性能进行验证，有结论了一定会找他。站在奥尼司大学的角度上看，币圣是借他之口将铅的防护性能优于黄金这件事说出来的，绝对不敢抛开他单独推进铅的应用。 谁都只币圣爱钱，铅今后很可能就等于钱。 出租车刚到奥尼司大学门口，乔尼就被人给拦住了去路，他本来以为是烦人的记者又要采访，可定睛一看那几个人的胳膊上都挽着黑纱。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耄耋老者，手里拄着一根文明杖还是颤颤巍巍的，“是乔斯托克先生当面吗？” “没错，我就是……老先生找我何事？”乔尼反问道。 “鄙人布鲁诺·阿尔伯德，博肯·阿尔伯德的爷爷。”老者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被冷风一吹连连咳嗽，旁边的人赶紧过来帮他顺气，却被他抬手阻止了，“有些事情想要向乔斯托克先生确认，请问方便腾出一点时间吗？” 博肯·阿尔伯德死了，还有其他四个学生也丧命了，这些家属跑到学校来肯定是为了要说法的，毕竟孩子是因为危险的装备实验而丧命的，学校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然，不过这这里不太合适吧。”按理说乔尼不应该多嘴，万事都让奥尼司大学校方去处理就好了，但他由己及人，丧失至亲的那种悲痛他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这附近就有咖啡厅，咱们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聊聊吧。”布鲁诺·阿尔伯德收起文明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乔尼随他一起登上旁边的马车。 尽管满大街都是蒸汽机车和炼金机车了，但马车还没有被完全淘汰，因为马车仍然有着汽车没法取代的优势，比如这宽敞高大的车厢在汽车上就很难见到，滤震太难了。 “老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接问吧，我想马夫应该是贵家族的自己人吧。”乔尼的时间很宝贵，不想在这上面浪费，跑到咖啡馆去坐下来慢慢聊不禁拖沓，还容易被人看到说闲话，万一阿尔伯德这家子将来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情，学校还以为是他撺掇的。 “昨天我们就过来了，奥尼司大学一直说需要调查，我们当时什么都没有说耐心地等了一天，今天过来他们只说是试验过程中机械的控制系统出了故障，再问具体的就那机密二字来搪塞。作为孩子的亲人，如果连他们的真正死因都不能知晓，那我们就太失败了，这件事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讨个公道。”老头子一说话就咳嗽，也不知道是老毛病还是今天来到户外受了风寒。 乔尼感情上是支持这些死者家属的，但他对所谓的真相也不了解，他目前确实有一些猜测，但这种猜测自己想想没有问题，说给别人听就不合适了，“我非常支持您立场，但能做的似乎很有限。” “今天来我们也从学校的学生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很多人都说乔斯托克先生也是去过试验场，参与到试验中去的，我想有些问题只能由你来解惑了。”布鲁诺·阿尔伯德先解释了他找上乔尼的原因，然后才正式提出疑问，“听说那种巨大的机械从地底爬出来以后先是翻过了奥尼司大学的围墙，然后又冲过借道，期间对阻拦的人进行了攻击，如果是操控系统失控，能做到这样自主吗？” 当然不能，所谓的操控系统失控根本就是糊弄鬼的，要是系统失灵了机械牛有可能在原地跳舞，但绝不可能冲出学校还对阻拦的人进行攻击。不过乔尼总觉得这老头没安好心，所谓的提问很有诱供的味道，“这个我不清楚，事发的时候我在宿舍睡觉，然后担心被波及就逃走了，让我做判断的话也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个刚觉醒了炼成力一年多的学生，您大可以去找炼金大师和宗师去资讯。” 布鲁诺·阿尔伯德眯了一下眼睛，他以为乔尼年纪小会很好糊弄，没想到居然这样精明，“是我问得有欠考虑了，但么乔斯托克先生上一次进入试验场的时候，有感觉到那台机器有失控的风险吗？” “肯定没有啊，不然我怎么心安理得地继续留在学校里上课？”乔尼耸耸肩，“早知道自己坐在一个大麻烦的头上看书上课做实验，我肯定会抓狂的。” “那么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听说我的孙子在学校里人缘并不是很好，许多人都和他有仇怨，乔斯托克先生觉得谁和他积怨最深，会想要对他不利呢？”布鲁诺·阿尔伯德问道。 “这您可问错人了，我才来这学校里两周的时间，连自己班上的同学都还没有认全，而博肯·阿尔伯德已经在这里五年了，去问他那些同学肯定比问我合适。”乔尼摊开手，他确实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不过死者为大，现在让他在家属的面前说那家伙性格不好才人缘差，他有些开不了口。 “可我听说，前些日子你也和博肯发生过口角，而和他有矛盾又能进入试验场接触到那台机械的人似乎并不多，乔斯托克先生就是其中之一。”布鲁诺·阿尔伯德掏出手帕擦了一下嘴，白色的手帕上渗出了暗红的血丝。 “老先生未免太抬举我了，就我一个连研究员都不是的学生，就算有机会接触到那台机械，也没本事动手脚啊，更别说还让波哥奇大师等一众老牌炼金士察觉不出来了。”乔尼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些人也太敢想了，以为这是在写玄幻小说呢，“而且我和博肯那也不是博肯，只是他觉得我一个新生到试验场观摩不合适罢了，我自己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布鲁诺·阿尔伯德忽然一拧文明杖上的海马龙头，一道蓝色的气流裹挟着冰霜喷射了出来，眼见着就要撞上乔尼的胸口，但啪的一下这根文明杖忽然爆裂了，寒气也歪了一下射到了旁边。 乔尼大呼好险，幸亏他上车的时候就有了提防，在对方的文明杖下面做了手脚，不然很可能就要着了道。这寒气非常犀利，没有水的情况下就把靠垫都给冻结实了，如果射到人身上效果简直不敢想，“老先生疯了？” “你的身上有恒久型炼金热石的秘密，安雅人要把你带走敲出那些讯息，而我们阿尔伯德家族想要的很简单，我们只要奥尼司大学付出代价！”永远不要低估送走黑发人的白发人的复仇决心。 孙子死了回不来了，肯定是要有人负责的，事后拿点赔偿并不是布鲁诺·阿尔伯德想要的结果，但他也很清楚双方的实力有着巨大的差距。如果正面和奥尼司大学对抗，无论是明着的打官司，还是暗地里的小手段，阿尔伯德家族都显然不是奥尼司大学的对手。 既然自己没有能力复仇那就借住外力，出事的第二天早上就有自称是安雅人的神秘家伙摆放了阿尔伯德家的府邸，确认了对方的实力之后布鲁诺·阿尔伯德没多犹豫就选择了合作。博肯·阿尔伯德是他唯一的孙子，现在人死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而对方答应他只要把乔尼·乔斯托克掳走，就帮他干掉约翰·波哥奇，这个导致他孙子死亡的罪魁祸首。 如果乔尼知道了那些，恐怕还得给这位老先生点个赞，因为他歪打正着了，博肯·阿尔伯德还真是被约翰·波哥奇给杀掉的。不过现在他显然顾不上想这些，他得思考自己该如何逃走，除了他搭乘的这辆马车之外，前后后面都还有一辆车，上面坐着的人肯定也是同伙。 第五十章 打开了盒子 暴打老年人有些不人道，但现在是你死我活的要命时刻，乔尼也顾不上讲究传统美德了，按了一下自己的腰带，银白色的作战服瞬间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无需多言，灌注了炼成力的钢铁之拳朴实无华地轰中了布鲁诺·阿尔伯德本能抬起的胳膊，将他打得整个人凌空飞起来，撞破车门掉到了外面的路上。 这一下重拳出击直接把老头的胳膊打断了，胳膊下面的被护了一下的胸骨也塌陷了下去，连肋骨都折断了几根。胸骨塌陷肺部没法扩张，人就无法继续呼吸了，哪怕再年轻几十岁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也死定了。 乔尼出手时没有半点犹豫，施勒人自负自大自尊心极强，对叛徒从来都是深恶痛绝的，阿尔伯德一家为了复仇跟安雅人勾结，就算他把人杀光最后也不用担心承担责任。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他能不能杀人，而是能不能逃走，安雅人既然要劫走他逼问恒久型炼金热石的秘密，不可能不在路上做接应。 掉在车厢里的那根文明杖下半部分已经爆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结构，可以看出杖芯是空的，里面原本应该有一个装水的瓶子和一个装氮气的瓶子，不过在乔尼的控制之下都炸开了。 只要是金属的部件他都可以控制，面对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样做并不容易，跟对波一样很难争夺到控制权，但眼前这个老头在实力上显然和他有着一定的差距。 布鲁诺·阿尔伯德是个纯美炼金士，靠主观意识扭曲现实，最不怕的就是炼成力干涉，然而他现在实在太老了，几乎完全失去了至臻者的青睐，原本的一身炼成力已经衰颓得不成样子，若非如此乔尼还真不容易得手。 “一个纯美炼金士还用暗器，赛瑞尔知道你这么玩吗？”差点着了道的乔尼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不过他这说法其实是有失偏颇的，纯美炼金士的确可以靠着主观意识改变现实，但有力气徒手把五十斤的米从商店拎回家，不意味着就非得这样做，放在后备箱里载回家才是正常人的做法。 这根文明杖就相当于载具，里面的水和氮气是为了让寒气有载体，可以更好地形成杀伤。如果乔尼没有防备说不定真的要糟，但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出类拔萃的感知能力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上车的时候察觉到了这老头的恶意。 当啷一声，前面的马夫拔出了藏在座位下的长剑，返身一剑将马车的车厢劈开，剑身一横再取乔尼的脖颈。双手长剑上繁复的花纹和简单直接的杀人剑术，还有双臂上萦绕的力量符文，都是非常具有辨识度的，“都卜勒武士？麻烦。” 都卜勒武士的名头很响，尽管没有条顿骑士的贵族身份，为上流人士所不齿，但恰恰因为这一点他们行事更加无所顾忌，只要有纷争的地方就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这个人一身实力远在布鲁诺·阿尔伯德之上，显然不是阿尔伯德家族的马夫，应该是安雅人派来帮助并且监督这一家子的，有他牵制乔尼想要一击得手立刻远遁的打算泡汤了。 “出事了，他杀了老爷，大家快抓住他！”这人非常聪明，一嗓子就给乔尼的行为定了性，道路两旁被吓到的路人本来不明所以，现在都以为乔尼是坏人了。别看这些路人似乎起不了任何作用，可万一待会儿乔尼走脱了，这些家伙说不定就能帮忙指路，会给他们省去一些麻烦。 乔尼现在全身都笼罩在银色的作战服里，一缕一缕的钢铁丝线宛如肌肉纤维，和显卡危机里的纳米战甲非常相像，看上去确实不像好人。他现在自知孤立无援，也没打算把普通人卷进来，没有反驳而是矮身躲过那一剑，滚到马车旁边拔腿就跑。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车子依然在闹市区里，只要坚持得足够久，就会有王立陆军的守卫过来进行干涉。炼金士之间的战斗是指望不上绍克街虾皮的，以那些家伙的精明市侩，也不可能过来送死。 “废物，居然连个毛头小子都控制不住，偷袭都没能得手！”如果想要强行把乔尼掳走，这些人其实有的是机会，他们就是不希望动静闹得太大，才找阿尔伯德家族的人在奥尼司大学门口演了这么一出戏，没想到人都上他们的车了还能出这么大的幺蛾子。 “队长，快点追吧，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事已至此，只能来硬的了。 乔尼的逃跑路线很简单，就是往高处跑，只要他所处的位置看到的人足够多，安雅人就会心生忌惮不敢乱来。绑走一个人并不算大问题，要是被认为在挑衅莱恩的威严就是大事件了，“你们想要的东西我这里没有，别白费功夫了。” “有没有，得由我们来判断。”安雅人在奥尼司大学里也安插有眼线，在综合了多方面的情报后才认定乔尼极具价值的，关键他实力不强背景也不深，抓走后就算事情败露也不会让局面崩坏……谁曾想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任务也能被搞砸。 “你们别逼我，我不想多造杀孽。”乔尼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威胁。 “笑话，当我们是被吓唬大的？”安雅人依旧穷追不舍，他们人多势众还全是战斗人员，怎么可能被一个刚成年的小子吓住。 一个街区之外，亚德里安和哥哥格里斯曼挤在一辆三个轮子的炼金机车里，由他亲自担任驾驶员，“那老家伙不会大开杀戒吧，这里可是纳契敦啊？” “开你的车吧，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格里斯曼不耐烦地敲击着副驾驶一侧的手套箱，这是一辆倒三轮，从正面看似乎和四轮汽车一样，不过车屁股要窄很多，没有后排座位。 机械牛暴走的那天晚上亚德里安也在现场，毕竟他是安保指挥组的组长，遇上这类事件不可能不出动。因为级别的关系，他去得比弗洛伊德晚了一些，本以为要白跑一趟的时候看到了币圣亲自出手的画面。 亚德里安没有办法去观察币圣的动向，就很机敏地锁定了那头体形巨大的蜥兽，撇下队员独自追了一段距离，然后就看到泰瑞尔·金找上乔尼，并且用神器头盔把人带走的一幕。 虽然换了一身黑色的作战服，但那标志性的设计亚德里安是绝对不会认错的，犹豫再三还他是把事情和哥哥说了，两人分析后一致认为乔尼很可能是币圣手下曾经的四位大宗师之一。 三位炼金圣贤都不是独来独往的，盗圣自不必说，整个莱恩炼金大学都是他建的，自己也一直担任着校长的职务。戟圣执掌神器巅峰战戟的戟把，座下一文一武一疯一狂四个大宗师都是威名赫赫，势力也非常庞大。 币圣如今是三圣里最寒酸的，他原本也曾有过庞大的势力，但两度惨遭心腹背叛又被盗圣阴谋陷害，原本座下的五个大宗师只剩下了一个，另外四个里一个叛逃三个战死。 到了大宗师的境界就不是那么容易彻底消逝的了，首先排除掉叛徒斯嘎后，乌瑟尔兄弟认为乔尼就是那四位大宗师之一，“战死”的三位可能性最大，还活着的那位没必要以降临的方式借壳重生。 没错，背叛币圣的那个大宗师叫斯嘎·高尔基，币圣气不过就把自己的坐骑命名为斯嘎尔，天天骑在胯下。 “哥，这些安雅人会不会也查出了什么，不过他们直接这样莽过去，不是找死么？”亚德里安想了一路都觉得安雅人的行为没法解释，要是没查到问题肯定不会去找乔尼的，可要是查出问题了还这样急吼吼的送死又很愚蠢。 “哼，那天晚上你要是没有看到币圣出手，不会跟他们一样干蠢事？”格里斯曼觉得有必要敲打弟弟一番，几天前这家伙居然找他借钱，说要去黑市上找掮客挂委托，找几个真正的好手过来用官方之外的手段试探，还说什么以乔尼·乔斯托克刚降临不久的实力，用偷袭的方式把人抓住应该不难，等对方实力恢复他们就没机会了。 “那我不是最终没干成么。”亚德里安想想也是一阵后怕，那些老怪物可能实力是不如颠峰时期了，但也肯定不是普通炼金士能对付得了的，谁知道他们百年的征战中积累了什么底牌？而且就算行动真的成功了，币圣随便打个喷嚏他们也扛不住。 “往左拐，他们转向了。”格里斯曼的手里拿着一个罗盘模样的东西，这是个纯美炼金术的追踪装置，只要有炼成力都可以使用，他们就是靠这个东西锁定乔尼行踪的。 附近是一片低矮的平房，这里是纳契敦的平民居住区，居民们压根没钱建楼房。冲进这种地方固然方便藏匿，但也很容易被人堵在死胡同里无路可逃。乔尼观察了一下，最显眼的建筑是一栋三层楼高的钟楼，看顶上的十字架应该是个路德教的教堂。 自从盗圣窃取炼金之火，炼金术在达曼提斯大陆上传播开来，四神的光辉便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头上，旧时代的宗教依然存在，但没有神迹显然是不能留住信徒的。很多教堂都荒废了，但平民区里还是有大量的信众，谁让他们天生就跟炼金术无缘呢。 因为现在不是周末没有礼拜，所以平民区的教堂里空无一人，连神父都出去化缘了。没错，神父也是要去化缘的，不然教堂没钱修缮很快就会毁坏，纳契敦的空气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你们别追了！”乔尼冲进教堂，然后站在教堂的门口堵着路。 “放弃抵抗吧，乖乖跟我走一趟，只是问你一些问题不会把你给怎么样的。”阿尔伯德家族的人被甩在了后面，现在只有安雅人的特工把乔尼围堵在教堂里。 教堂的周围有一圈空地，插满了简易的十字架和墓碑，这里就是信徒们的公墓了，不过能把家人葬在这里的都是平民中的有钱人，真正的穷人连石头墓碑都买不起，更别说墓地了。 冬天的太阳此时恰好悬在头顶，穿过浓重的污染云投下了几缕金光，将乔尼的脸照亮，和凄凉的墓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可怜人，你们速速回去吧，不要踏入地狱之门。” “故弄玄虚，冲进去。”看到乔尼转身进了教堂，安雅特工的首领一挥手示意属下们都进去，对方毕竟只有一个人，这时候正是瓮中捉鳖的好机会。 教堂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应该说家徒三壁更为贴切一些，因为北面的墙被挖空，装了个巨大的玻璃花窗，可能这些玻璃就是教堂最值钱的家当。空荡的教堂里唯一的神像是圣子受难像，挂在布道台的后面，一脸愁苦地看着侧面的地板。 乔尼站在布道台前，身上的银白色作战服不知何时成了黑色，又隐隐泛着金属的光泽。此时他并不是空着手的，布道台上有一个黑色的盒子，他的左手就按在盒子上，“我说了，你们有罪。” “不要废话，立即解除武装，乖乖戴上这个跟我们走。”安雅特工的首领一幅吃定乔尼的模样，甩出了一对黑色的镣铐扔在地上。这是升腾炼金术的造物，可以吸收并存储炼成力，戴上之后炼金士的炼成力会被源源不断地吸走，从而达到禁锢的效果，“要是顽抗，我们不保证会不会……” 乔尼打开了盒子，因为教堂里面光线很暗，所以看不太清楚里面装着什，“你们要的东西都在这里，拿走吧。” 安雅人的特工首领走近一看，发现盒子里居然是大块的黄金，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两下。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能抵抗黄金的诱惑，本来就是贵金属之一，不可被炼成力转化的特性使得其价值更高，已经成了战略资源，“你这是想贿赂我们？” “不，我贿赂死人做什么……”嘣的一声，木质的布道台裂开了，一柄鱼形小刀借助炼否力的推挤飞了出来，毫无阻力地贯穿了这个男人的胸口，又贯穿了后面一个人的喉咙。 “不可能，我……”安雅人的特工首领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伤口，他是一个升腾炼金士，身体强度未必比同谐炼金士的低，普通刀剑别说杀他，想要伤到他都有些困难，而刚才他明显感觉自己的炼成力无法调动了。 乔尼没有废话，翻手变出一把气动左轮手枪，四发子弹精准地带走了四个人的生命。不能调动炼成力的情况下，炼金士不会比普通人强到哪里去，都是肉体凡胎罢了，“你们不该把我逼得这么紧，更不该追到离我这么进的地方。” 第五十一章 不如不分析 盒子里装的确实是黄金，不过不是稳定的金一九七，而是同位素金一九八。这东西的放射性十分强大，伽马射线的强度超过了零点四兆电子伏！别说直接近距离接触了，乔尼穿着铅防护服都还是胆战心惊的。 在伽马射线的照射下，炼金士会出现炼成力调动困难的情况，并且强度越大调动越难，这就是乔尼敢把人引到教堂里，独自面对他们的依仗。原本他想的是尽量去人多的地方，让这些人投鼠忌器的同时等待王立陆军的救援，可六个人分成两组后十分专业地把他往没人的城中村逼，这就怪不得他出手狠辣了。 城中村房屋密集道路狭窄，炼金机车显然开不进去，兄弟俩只能把车子停在路边，靠着两条腿往里走。人家一追一逃速度飞快，他们两个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只能以正常的速度步行，来到小教堂前已经是两分钟后了，“刚才信号应该就是在这里中断的吧。” “刚才不是你拿着追踪器么，问我？”预想中激烈的打斗声并没有出现，耳畔只有一片死般的寂静，亚德里安用力拍了拍手里的定位器，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不安，“怎么忽然就没有动静了？” 白天这里的青壮年都会到码头扛包干活，顺便再整点薯条，只有小孩和老人会留下来，因为天冷的关系多半也在家里缩着。中午这片区域里连野猫野狗都见不到，小教堂还是这里唯一一处没跟其他民房连接的建筑，安静的叫人心慌。 “咱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格里斯曼撩起风衣的衣襟，从武装带上抽出了一把古朴的短剑，按照尺寸应该说是长匕首更为合适一点，不过双面开刃且有剑挡，确实是剑的造型。 教堂的门是打开的，乌瑟尔兄弟还没踏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皱着眉头对视了一眼，还是选择闷头往里走。从明亮的室外进入昏暗的室内人会短暂地无法视物，等到瞳孔放大适应了黑暗，他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教堂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头，六具尸体倒在布道台前，鲜血在石砖铺就的地面上蔓延，而墙上被钉住了手脚的圣子作为唯一的证人，正神色悲悯地低头俯视着这一切…… 整个场景充满了宗教意味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剧之美，这时要是有几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就更加应景了，可惜城中村里一无所有，连鸽子都不愿意来。 “是安雅人，看他们的装备应该是鲁特堡出来的。”亚德里安性格浮躁鲁莽，但在自己的专业上一点都不含糊，检查了一下几具尸体上的装备立刻就有了判断。鲁特堡在巴登森林深处人迹罕至的密境，是魏曼共和国训练情报人员的地方，间谍局和反谍局的人都会在那里进行培训。 “嗯，一个标准的六人作战小队……全员炼金士，领头的实力肯定不弱，竟然连一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被无声无息地杀死在了这间小小的教堂里。”格里斯曼也同意弟弟的观点，证件、长相、社会关系这都是很好伪造的，但人的习惯想要伪造难度却很大，经常使用的装备正是习惯的一部分。 “老东西出手也太狠了吧？”亚德里安说话的时候牙关都在颤，要不是那天晚上出任务的时候恰好看到币圣专门去找乔尼的一幕，今天躺在这里的人里说不定就是有他一个，“他怎么做到的，我们距离信号坐标最远的时候也不超过五十米，这六个人只要稍微反抗一下也不至于完全听不到动静。” 格里斯曼没有回答弟弟的话，伸手摸了一下旁边的椅子，教堂里的木制长椅完全衰朽了，体重大一点的人怕是能直接将之坐塌，可这里不仅椅子都好好的，脆弱的玻璃也是完好无损，“双方的实力差距过大，这些人完全没能反抗就被杀了。” “两个人被锐器刺穿，其余四个人身上的伤口像是气动手枪造成的，可再不堪的炼金士，只要身体有炼成力的加持，应该都不至于一枪被杀吧？”亚德里安办过很多案子，也动手杀过很多罪犯，可现在过往的经验不仅没有提供帮助，还对他造成了困扰，让他完全不能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这些不是我们现在应该关心的事情，有了这些证据完全可以让教会的人来接管了，你我实力有限，靠近火堆很容易把自己灼伤。”格里斯曼不是懦弱，只是基于自身的判断做最合理的选择，继续跟在乔尼身后调查，他怕自家老头子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而且还是一次性送俩。 “啊，对对，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让教会出手。”亚德里亚这两天追查得有些上头，沉溺于挖掘秘密的快感之中，都快忘记自己调查乔尼的初衷了，“不过阿尔伯德一家子和安雅人搞到一起，应该归我们大警察厅管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捞功劳呢，没死过吗？”乔尼当然不好惹，可魏曼共和国的间谍也不是吃素的，当间谍又不是做警察，为了达成目的什么下作手段都能用得出来，招惹他们显然是不明智的，何况这些是军情七处的活儿，揽到自己这边容易得罪人。 “我这不是被逼急了么，马上就快到一个月了……”飞艇劫案上头给了他们安保指挥组一个月的时间去侦破，这还是看在他姓乌瑟尔的面子上特别宽限的，到时候拿不出东西来，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亚德里安实在查不到那个案子的头绪，这好争取在别的案子上立功，到时候多少也有话说。 “教会一向不喜欢世俗的干预，你不要跟绍克街的人说，直接去升腾教会找庞加莱大主教，他跟爷爷是至交好友，肯定会帮这个忙。”兄弟俩一个在军部上班，一个在大警察厅上班，面对死人都习以为常了，就在小教堂里商量了起来。 “这么大一桩功劳，全都不要了？”这是一起间谍案，虽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但他们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阿尔伯德家族和安雅人有勾结。别看阿尔伯德家族的家主只有男爵头衔，但是这一家人非常有钱，如果能去“调查”的话，可以捞到很多油水。 “你的眼皮子就这么浅，只知道盯着个间谍案，要是把乔尼·乔斯托克抓住了，挖掘出他身上的秘密，你知道那是多大的功劳和财富么？想想看吧蠢货，他可是币圣的人！”谁不知道币圣最爱财，他手底下的人也是一个比一个贪，就没有身家差的。 “待会儿我去教会了，那你呢？”越是亲兄弟，这个时候就越是不信任彼此，对莱恩做多少贡献其实都无所谓，给家族立功才是最重要的，严格来说他们将来都是要竞争家主之位的，如果活得过老头子的话…… “当然是守护这个现场，既然咱们能跟过来，阿尔伯德家族的人待会儿就不会找过来吗，蠢货！”格里斯曼真觉得这弟弟不可救药，完全分不清轻重缓急。 “那为什么不是我守在这里，你去升腾教会找人，他们显然跟你更熟悉一些吧？”亚德里安还是有些不服气，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听哥哥的，就因为他比自己早出生两年？ “那行，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教会的圣堂见庞加莱大主教，万一那老鬼在附近没走，你记得喊救命的时候叫大点声。”格里斯曼收起短剑抖了一下风衣，作势就要往外面走。 “还是我去吧，哥，你是我亲哥。”亚德里安亲眼看过乔尼出手，银色的钢铁丝线如同活物一般上下舞动，看一眼就让人理智狂掉，真对上了十分力气可能用不出三分。能被魏曼共和国驻派来纳契敦的行动小队肯定实力不俗，结果却被如此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命会比地上这些家伙更硬。 乔尼这时候已经收起了自己的作战服，一身轻松地坐上出租车，直接往杜垩登侯爵的府上去了。尽管现在他谁都不愿信，但能找的人实在有限，只能冒一点风险了。 盒子里的金一九八，是机械牛暴走那天晚上乔尼在泰瑞尔·金那里带走的，币圣喜欢钱是天性使然，一刀捅穿了机械牛的炼金炉后发现防护壳是纯金的，就顺手拿走了一大块，但他后来感觉到这东西不对劲就扔给乔尼了。 金一九八是金一九七的同位素，也就是惰性金被伽马射线照射后得到的产物，其辐射伽马射线的能力极为强大，乔尼是当做大杀器带在身上的。 也就是现在技术实力还没到那一步，不然他真想学一学会长。会长最强的一招是什么，百式观音·零式？不，蔷薇炸弹才是会长压箱底的底牌。 管家这一次见到乔尼客气得多了，恭恭敬敬地鞠躬问好，主动把人带到偏厅去等待。上次他以为侯爵肯定会对跟小姐眉来眼去的男人没好脸色，谁知道最后告别的时候两人相谈甚欢，甚至是勾肩搭背离开庄园的，所以说做仆人的还是不要随便揣测主人的意思，很容易把自己带进沟里。 “哈哈，小子你今天来得真巧啊，要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我都不在家。”杜垩登侯爵大笑着走了进来，看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就知道他心情有多好了。 前天跟格雷·坦贝恩见面之后，他连卖老脸带撒泼，最终借出了一百枚金元，折合一千万铜币的无息贷款，当天下午全在市场上买成了纯铅。双方约定了一个月之内还钱，虽然最后就算还不上，以两人的交情格雷也未必把他怎么样，但现在眼见着铅价一路飙涨，他心里的那块石头已经落在了地上。 消息还没有扩散开来铅的价格就开始飞涨，是因为杜垩登侯爵大量吃进的同时，炼金院和奥尼司大学也在大量收购纯铅，这两家的资金更加充足，而且几乎是有货就收。 价格这东西确实有滞后性，但如此大手笔的交易根本瞒不住别人，一天的时间足以让各方调整价格了。一些的商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纯铅价格暴涨也纷纷下场投机，使得铅价更高。 “今天是来看你那批货的吗，放心好了，我已经存进库房并且派了大量护卫力量看守，出不了问题的。”因为这批纯铅非常重要，杜垩登侯爵没有在外面租仓库存放，而是直接让卖家送到了他府上，现在全都堆放在花园后面的工具仓库里，“诶，怎么不说话？” “我今天过来是因为惹上了一些麻烦，想要请侯爵大人帮我一点小忙。”中午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自己上了阿尔伯德家族的马车，现在布鲁诺·阿尔伯德被一拳打死，六个安雅间谍也悉数被他斩杀，不可能没人来找他。 “哦，谁敢找你的麻烦，那不是跟我过不去吗？”杜垩登侯爵不是短视之人，虽然在铅的交易上乔尼似乎没作用了，可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类似的机会等着，他觉得有必要跟乔尼打好关系。 “是阿尔伯德家族的人，他们死了继承人要报复奥尼司大学，就跟岛外势力合作，今天下午通过欺骗的方法要将我掳走，结果被我识破后逃了出来。现在学校是不敢回了，那些间谍密探无孔不入，无所不至，无所不用其极。”乔尼只多承认布鲁诺是他杀的，因为目击者太多他不太好抵赖，而那六个间谍他就不能认了，没法解释。 “机械牛暴走的消息我也听说了，这两天传得沸沸扬扬的，死了五个学生和好几个军士，不过他们要报复奥尼司大学我能理解，把你掳走是什么意思？”杜垩登侯爵不解道。 “学校里有人传些风言风语，说我也是项目的参与者之一，对恒久型炼金热石有很深的了解，所以那些间谍觉得抓住我能逼问出相关的信息。”乔尼耸了耸肩。 “哦……”杜垩登侯爵心说人家没猜错，要是你对恒久型炼金热石不了解，能提前知道要囤积纯铅？什么币圣的说法在他这里是讲不通的，因为乔尼上门找他的时候，机械牛暴走事件还没发生呢，币圣也没有来纳契敦。 “我准备向大警察厅报警，主动说明阿尔伯德家族与境外势力勾结的情况，不过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希望能在侯爵大人府上躲一两天。”主动跑到绍克街一号去，乔尼可没那个打算。 “这个当然没问题，现在你是我的合作伙伴了，再叫侯爵大人太过生分，跟约瑟芬一样叫我爸……不是，叫我特拉福塔叔叔吧。”杜垩登侯爵刚才走神了，嘴一瓢差点说了不该说的。 “那就多谢特拉福塔叔叔了，这次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乔尼装作没听到。 “哈哈哈，帮你的忙，多少次我都不会嫌麻烦的。”帮点小忙赚了几十个金元，这种忙他当然不嫌麻烦。 第五十二章 越来越离谱 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其实距离乔尼离开奥尼司大学的门口还没过去一个小时，除了亲身参与到事件中的，其他人根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阿尔伯德家族的几个人，分别是布鲁诺·阿尔伯德的两个儿子和几个侄子，还有家丁、保镖和司机，他们没有定位装置也跟不上炼金士的移动速度，找到小教堂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被围住了，除了王立陆军的军士之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城中村居民。 老人和小孩们站在不远处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因为不能进去察看，也不敢拉住看着就不好惹的军士询问，只能问平时见过面点过头的街坊邻居，“这发生什么事儿了？” “听说教堂里藏有路德教几百年前搜刮的宝藏，整整一大箱子金币，就在布道台下面的地下室里。”反正大家都进不去，这时候就看谁的想象力更丰富了。 “我怎么听说是彼得神父的事儿发了，他表面上是路德教的神职人员，背地里却干着掳走小孩卖到矿场的勾当，跑来我们平民区布道就是因为这里没大人看管的小孩子多。”站在旁边的老头一脸认真地胡诌道。 “你说的那个彼得神父，我认识吗？”彼得神父刚从dc区一户信教的富人家里回来，虽然没有能够得到募捐的善款，但中午吃了一顿有酒有肉的大餐也很满足了，没想到回来后却发现教堂被围得水泄不通，还有老东西编排自己。 “让一下，都让一下。”大警察厅的人也在，不过他们只能打打下手，王立陆军的第一大队几乎都是贵族子弟，他们天生就要矮一头，更别说人家就算不是炼金士也是强化战士，个人实力上也要比他们强悍得多。 随着驱赶人群的吆喝声，六个简易担架把尸体运送了出来，抬到了从附近征召来的平板拖车上，等下他们会把尸体拉到外面的大路上再送上汽车，拖到绍克街一号地下的停尸房进行尸检。 “哇，死了这么多人。”人群一下子就炸锅了，平民区确实天天有人死，但大多是冻死饿死还有病死的，因凶杀而死的反而不多，大家都穷得叮当响，就不会闹什么纠纷。 “小孩子别看。”家长们纷纷捂住了小孩子的眼睛，在这个时代十二三岁就已经算大人了，哪怕没法去码头当苦力也会去干卖报卖烟的活，留在城中村的多半是十岁以下的小孩。 “看穿着打扮，这些都是上等人啊，怎么会来我们的地方，又怎么会被杀死？”城中村里九成九是目不识丁的文盲，贵族、炼金士、有钱人之类的他们也没法区分，简简单单的“上等人”便是他们的全部认知，然而这两个词的背后是极为残酷的世界观。 “莫不是教堂下面真的有金币？”之前的老头还是对宝藏念念不忘，他也不记得是听谁说过一次了，过去了这么多年都还放在心里。 “真有金币我早就拿着跑路了，还跟你们费劲传教布道？”彼得神父翻了个白眼，不过他也只是小声地嘀咕没有大声地反驳，毕竟以后他还得继续在这里传播主的荣光。 这城中村连下水道都没有，屎尿往门口的小沟里一倒都算有素质的，一年四季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牲畜才会有的味道。若不是在这里勉强还算受人爱戴，有地方住也不愁吃穿，他情愿去附近的乡下地方传教，至少地方大环境好。 格里斯曼叼着雪茄，很无奈地站在教堂门口，他的面子还没有大到能阻拦王立陆军调查处。这些人的到来完全是巧合，以至于他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压根没想过怎么应对。 乔尼把布鲁诺·阿尔伯德打下车的时候，马车路过了安德鲁·纳尔逊的府邸，而这位上校中队长恰好准备出门，就在门口目睹了那一幕的发生。别人不认识乔尼他却是认识的，机械牛暴走的晚上他亲自带队去了奥尼司大学，事后调查的时候看过乔尼的资料。 事发突然，安德鲁·纳尔逊直接追上了乔尼等人，一路跟着来到了城中村这边，他也看得出来那些人不是莱恩各大势力的路数，像是境外势力的做派。走进教堂之后他没看到乔尼，却看到一地的尸体和乌瑟尔家的长子，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后没多废话，直接叫来了支援。 “格里斯曼，我们这么熟，就别用那些骗鬼的话来糊弄我了，乔尼·乔斯托克才多大的年纪，你说这些人都是他一个人杀的，他有这么大的本事？”纳尔逊元帅和乌瑟尔上将是同事，安德鲁·纳尔逊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格里斯曼了，知道这家伙满嘴跑火车，不然也不会进入军部的参谋处当差。 很多事情格里斯曼都不能说，难道他要告诉安德鲁·纳尔逊说这是一个疑似降临重生的大宗师？牵扯到利益的事情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信不信由你，我想升腾教会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庞加莱大主教跟乌瑟尔将军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原本也是军中的一员猛将，不过后来觉得人类的纷争毫无意义，就果断放弃了世俗的一切，进入升腾教会成为了神职人员，潜心研究升腾炼金术的同时帮助教宗处理宗教事务。 “啊，升腾教会的大主教！这是要发动宗教战争了吗？”看热闹是所有人类的天性，在看到挂着升腾教会徽记的步辇和大主教专属的红色长袍后，只是小声议论的围观群众一下子炸锅了。 这个小教堂当然不是彼得神父所有，而是属于路德教的财产，各宗教之间都是有忌讳的，神职人员踏入别人的圣堂会被视为十分严重的挑衅。虽然路德教现在没落了，信徒几乎都被四大教派抢光了，但还是有一些家底在的，麾下的炼金士也不少，不是可以轻易揉捏的软柿子。 “大主教阁下，这里似乎不是您的教区吧，贸然来此很容易引发纠纷的。”教会的大主教在实力上基本等同于宗师，因为意志更坚定普遍还要强一些，安德鲁·纳尔逊实力不差，但跟对面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得他爷爷来还差不多，所以说话是想装硬气却硬不起来的感觉谁都能听得出来。 “安德鲁，虽然我已经离开军部很久了，不过你这样的异类能得到重用还真是意外。”庞加莱大主教坐在步辇上，淡淡地往旁边瞥了一眼。 王立陆军里几乎都是同谐炼金士和升腾炼金士，一边是盗圣的嫡系一边是戟圣的嫡系，而另外两派的则很难走进核心圈子，信仰不同又怎么可能的到认同。安德鲁·纳尔逊确实是异类，他一家子都是升腾炼金士，自己却是至察者的信徒…… “大主教阁下日安，这里就是我们说的事发现场了。”格里斯曼恭恭敬敬地来到步辇前问候，当年人家在军部的时候就是中将，现在当了大主教地位只会更高，“那件事只是我们兄弟俩的猜测，还得您亲自确认才行。” 庞加莱大主教的身影消失了，众人转头才发现他已经站在了教堂的布道台前，就好像一直都是站在那里似地，这瞬间移动不是空间能力，还是速度快到了极致的体现。 中年人模样的大主教摸了一下布道台，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有意思。” “阁下，您怎么看？”目前的一切都只是猜测，格里斯曼也不敢说自己的判断就一定正确，但有庞加莱大主教在场就不同了，人家的见识和实力都不是他能相提并论的。 “虽不中，亦不远矣。”庞加莱大主教逼上了眼睛，到了他的境界跟四神的关系就已经相当紧密了，感知能力细致入微，伽马射线照射过的东西都会有辐射残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炼成力运转时的那一丝滞涩。 “是更……”格里斯曼心中一喜，看对方郑重其事的模样，就知道是碰上了真正的大鱼，不过大鱼也分很多种的。 “我奉劝你们兄弟俩不要再往这件事边上凑了，这不是你们可以过问的，稍晚一些我会去见见你们的爷爷，老朋友间确实需要走动一下了。”庞加莱大主教面色凝重地说道。 格里斯曼目瞪口呆，他们煞有介事地分析了那么多，却也很怀疑是不是真的，毕竟那种事情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之中，现在宗师境界的大主教也这么说，顿时明白自己没有猜错。不仅如此，庞加莱大主教去要找他的爷爷，就说明升腾教会也没把握独自将乔尼拿下，要知道升腾教会的教宗可是老牌大宗师，不比三圣弱到哪里的存在…… 庞加莱大主教心里也在打突，小教堂里让炼成力受阻滞的这种感觉，他简直太熟悉了，每次至强者康涅尔降下投影的时候，给他的感觉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要说乔尼是至察者的一缕投影，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但除了神的力量投影之外，还有一种情况也会造成同样的感觉，那就是神器。 在庞加莱大主教看来，乔尼的身上一定有神器，而神器不是谁都能掌控的，他这样的炼金宗师，拿着一件神器不出三天就会炼成力崩溃，然后暴毙而亡。至少也得是教宗那个级别才有资格保管，没错，只是保管而已，能临时借用一部分力量就已经不容易了。 最为人所熟知的神器执掌者莫过于三圣，盗圣手里掌握着最强神器“双面文书”，其效果为选定两条规则并使之生效。虽然只能从至高者纳古尔预先定下的几十个条文中挑选，可一旦指定效果将成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则，四神之下任何人都得遵守。据说黄金不能被炼成力改变，就是因为盗圣将之选中，放在了双面文书上。 戟圣掌握着半件神器“巅峰战戟的戟把”，这把武器是至强者传下的，原本可以让人的炼成力无限制地增长，效果十分强大，然而在一百多年前他被准圣级别的“虎帝”朗道·霍恩击败，巅峰战戟也被崩断了戟刃。折断的之后的两根戟刃被虎帝朗道·霍恩夺走最大的一块，飞入虚空又消失了一块，他自己现在拿着的戟把上只剩下了最短的那一根偏刃，看上去就像是拿着晾衣服的杆子。 币圣手里的是贪婪头盔，虽然不像巅峰战戟那样破损得厉害，但上头有两道明显的凹陷，是他被心腹手下偷袭的证明。原本这顶头盔可以无中生有，凭空制造值钱的宝物，现在只剩下了空间挪移能力，不过依然很强大。 见识不同想猜的东西也不同，乌瑟尔兄弟觉得乔尼是大宗师，是因为他们的想象力就到这儿了，活了三十多年也只听过关于大宗师的传说。庞加莱大主教的见识更广，所以他的猜测也更大胆，他认为乔尼·乔斯托克很可能是一位持有神器的准圣伪装的。 准圣只是缺乏圣贤的名声，实力与圣者没有区别，被四神青睐的程度也是一样的，若非如此戟圣亚历山大·宋也不会被虎帝朗道·霍恩正面击败了。 一位准圣手持神器的情况下偷换身份潜入纳契敦，图谋的无非两样东西，神权或者王权，无论是哪一种都必将掀起腥风血雨，到时候他这样的宗师也难说置身事外，“这里的事情切不可对别人再说起，否则你担不起干系。” “大主教阁下，除了我们兄弟俩，还有戈登·华兹元帅家的弗洛伊德知情。”亚德里安一直没插上话，现在毫不犹豫就把好友卖了，尽管是他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可那又怎么样？ “阿尔伯德家的人只怕也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跟魏曼共和国那些安雅人勾结到一起。”格里斯曼补充道。 安德鲁·纳尔逊眯起了眼睛，他是越听越迷糊了，“大主教阁下，还请您说明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是代表着陛下的，有权利知晓暖风岛上的任何事！”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准圣还持有神器的乔尼，躺在杜垩登侯爵府邸的右手边别馆的太妃椅上，敞着衣服吃下午茶，体验了一把东床快婿的感觉，“这暖气开得太大了，真浪费啊。” 第五十三章 人要靠自己 向来只有嫌犯主动投案，喊大警察厅的警探到家里来听取情况说明，属实是常规之外的情况，不过贵族的特权体现在方方面面，这都不是最离谱的。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只是出于自保被迫反击，并且从始至终没有出手攻击第二下。”乔尼只挑能说的跟来调查案情的警探说了，主要是他打死布鲁诺·阿尔伯德的过程，后续的事情他一概推说不知，咬定自己利用城中村的地形逃脱了追击，直接跑来了杜垩登侯爵这里。 坐在会客厅里这些穿制服的，都是公共安全部门的人，凶杀案和他们关系不大，魏曼共和国的间谍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乔斯托克先生，现在六个间谍都死在了城中村的小教堂里，而您是最后跟他们接触的人，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觉得我们会相信吗？” “我只是陈述事实，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情。”乔尼不会费力跟对方解释，作为贵族他就是这么横，也应该这么横。 “我的当事人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你们认为他一个刚觉醒不久的在校学生，有能力以一敌六杀死六个久经战阵的间谍，而且不受一点伤？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有那个能力，那杀死六个间谍不但无罪反而于联合王国有功，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承认呢？”说话的是杜垩登家族的律师，被侯爵委派来帮乔尼应付虾皮的。 “乔斯托克先生，您可能没有独自力战六名间谍的能力，但您未必是一个人吧？”间谍也分很多种，有些收集情报后分析汇总，有些依靠美色拉人下水，还有些利用职务之便窃取信息，而这次被杀的六人组是行动队员。行动队员说白了就是打手，是专门负责战斗任务的，大警察厅的人很清楚他们的强悍。 “我主动说明情况已经是在支持你们的工作了，现在我有些累，需要休息了。”乔尼赶苍蝇般不满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想再和对方交流了，配合大警察厅的调查工作是每个莱恩公民的义务，但他又不是公民。 “各位先生，如果想对我的当事人进行指控就去搜集证据，然后法裁判所见，而不是在这里当小丑，现在请各位离开吧。”杜垩登家族的律师把狗仗人势学得淋漓尽致，这年头只有平民子弟会学法律，因为对于贵族来说法律显然没什么效力。 把人请回总部去协助调查是不可能的，杜垩登侯爵的面子连理查德四世都不敢不给，大警察厅在人家眼里就是个花瓶，漂亮又没用的摆设而已。 走到会客厅外，带队的男人忍不住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对方只字未提乌瑟尔家那两兄弟，你们怎么看？” “队长，我看他肯定是故意不提的，现场的同事已经给局里汇报过，他们把庞加莱大主教都搬出来了，里面绝对有事儿。”穿西装披大衣的是个型男，比队长更像队长。 “还用你说这些没用的，我眼睛瞎吗，看不出来有事儿？”站在大警察厅的视角，他们认为乌瑟尔兄弟和乔尼是一伙儿的，乔尼一个人肯定没有办法干掉那六个安雅人，但乌瑟尔家族就有这个实力了。 肯定是兄弟俩提前带人埋伏在教堂里，然后由乔尼把人带进陷阱，一举都干掉，而目的无非是谋夺阿尔伯德家的财产。如果大警察厅的高层提前知晓阿尔伯德家族和安雅人勾结，大概率会搞相似的操作，这有过先例。 “队长，不好办了啊，哪怕我们是专门负责公共安全案件的，也没法对杜垩登家族和乌瑟尔家族展开调查。”一个侯爵一个上将，碾死他们就像是碾死蚂蚁一样简单，他们面对小贵族时还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对大贵族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如实上报就行，给上头的老爷们去烦恼吧，我们就算把案子破了又如何，坏了乌瑟尔家族的事能有什么好处？”队长一挥手，直接收队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纳契敦流言满天飞，越是消息灵通的人越是不安。对于之前发生的袭击事件，大家当然也很愤怒，但起码还能保持理智，可这一次只是六个魏曼共和国的间谍死了，他们却紧张了起来，因为庞加莱大主教出现在了现场。 教会是直接侍奉四神的，在这个由炼金术主宰的世界里，掌握着远比世俗势力更强大的力量，能制衡一个教派的，只可能是另一个教派。现在升腾教会有了干预世俗的迹象，坦贝恩家族一定会发疯，而他们一旦发疯背后的同谐教派也一定会出手！ 除了最上层的三王四公六选帝侯，其他贵族都只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为什么？就因为上次宗教战争的时候人全死光了，那一次连戟圣都受了重伤，更遑论普通人。作为利益既得者，他们是最不希望重新洗牌的，所以都很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阻止事情往最坏的那个方向发展。 “侯爵大人，您就透露一点内幕吧，咱们两家多少年的交情了，很多货我们都是从贝福德上岸的，可给您贡献了不少税收。”奥斯卡子爵是个长发飘飘的瘦削青年，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翘起兰花指放在胸前，散发着女性的柔美。 因为父亲病死又没有兄弟，普罗芳迪斯·奥斯卡十几岁就继承了爵位，本以为这是奥斯卡家族中落的开始，但他却以出类拔萃的经商天赋把一个武勋家族带上了新的高度。 “那些木料根本过不了风暴海，不在贝福德上岸难道要从更北面的鳗港上岸吗？不过既然是你问的，我也不是不可以透露，奥尼司大学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而安雅人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他们当然坐不住了。”杜垩登侯爵对奥斯卡子爵非常欣赏，不是因为对方的样貌或者实力，而是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他也是早年亡父，二十岁刚出头就担了家族的重担。 “新的进展……”奥斯卡子爵繁复念叨着这两个词，仿佛在咀嚼一样，上一次听到奥尼司大学的消息，还是他们的武器试验出了纰漏，导致战争兵器暴走误伤了学生和军士，现在却说有了新的进展，他不得不往黑暗的地方去想。 “这件事情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同其他人说，赚钱的事情我们自己干就行，没必要拉太多的人分薄利润。”杜垩登侯爵没钱了，从格雷那边贷的款半天时间就都变成了纯铅锭堆进仓库了，面对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可能收手，就找来了关系不错且非常有钱的奥斯卡子爵入局。 “当然了，赚钱这种事就得自私一些……听说约瑟芬的未婚夫非常帅气，比起神话中的纳西索斯毫不逊色，并且现在就在您的府上，难道不准备引荐一下吗，我对奥尼司大学的精英很是好奇呢。”奥斯卡子爵说罢掏出小扇子来，飞快地往自己脸上扇了点风。 本来笑眯眯的杜垩登侯爵嘴角一抽，表情顿时变得扭曲起来，不是因为奥斯卡子爵说乔尼是约瑟芬的未婚夫，而是他深知这狗东西的秉性。别人只是以为上面有七个姐姐的奥斯卡子爵难免沾染了些女人习气，他却知道这家伙喜欢被人走后门，养在纳契敦的两个情人都是男的。 “他前两天受了些惊吓，现在卧病在床不方面见客。”杜垩登侯爵把脸一板。 “炼金士也会生病吗，还真可爱呢，我更想……”奥斯卡子爵不知为何脸红了起来。 杜垩登侯爵已经发展成脸色铁青了，要不是还指望奥斯卡子爵出钱出力，他说什么都不会允许这种玩意儿进自己的家门，“你不想，赶紧回去调集一下资金，我们现在要跟其他竞争对手抢时间了，别耽误了我的大事。” 送走奥斯卡子爵之后杜垩登侯爵叹了一口气，现在坊间盛传杜垩登侯爵家的掌上明珠看上了奥尼司大学的一个年轻才俊，并且已经在他的首肯下订婚了，不然不会住进侯爵府邸。撒出去那么多眼线，他当然不会不知道外面的谣言，可现在不清楚女儿的心意，他也不好直接辟谣。 奥尼司大学的地下试验场一片繁忙，没有因为上一次出过事故就停下项目，而是投入了更多的钱和研究人员。不过短短两天，就已经将原本的黄金防护都改为纯铅了，冷却系统也上了乔尼设计波哥奇改良的新版自循环冷却。 “碧翠丝，纯铅的防护能力已经得到了验证，除了机体内的防护外你的防护服也是重新设计加强过的，所以无需担心安全问题。”约翰·波哥奇在点火启动前，出言宽慰新的驾驶员。 上一次出事故死了五个学生，约翰·波哥奇被炼金院叫去参加质询会了，是碧翠丝在现场指挥试验的。出于愧疚，这一次选拔驾驶员的时候她也参加了，而那些高年级学生就算再有天赋，也不可能竞争得过她这个助理教授。 “放心吧老师，我对项目很有信心，也做好了发生一切状况的心理准备。”碧翠丝的声音通过步话器传来，待会儿点火启动炼金炉后，步话器就没法工作了，只能看信号器来行动。 “三，二，一，点火。”炼金炉被启动了，磅礴的白色蒸汽喷涌了出来，然后被热浪吹开露出了机械牛更加庞大的身躯，新的冷却系统虽然好用，但是体积更大了。 尽管之前做过测试，但真正点火运行后约翰·波哥奇的心才放了下来，铅的防护能力确实出于预料得好。差不多一周之前，博肯·阿尔伯德找到了他，说发现恒久型炼金热石存在重大隐患，要求项目组暂停试验，排除掉问题再继续，他表面上答应了下来，却要求对方再进行一次试验来验证问题的真实性。 因为乔尼把新的设计交了上来，约翰·波哥奇恰好在研究冷却系统，就在这上头动了点手脚，让炼金炉启动之后无法冷却。恒久型炼金热石单纯靠黄金的特性无法阻断反应，一旦开启需要借助特殊装置才能停机，所以博肯·阿尔伯德进入驾驶舱的瞬间就已经必死无疑了，他就是死于谋杀。 约翰·波哥奇没有办法，这项实验不仅仅承载着他个人的前途与荣誉，更牵扯到北地数十万人的安危，相比之下一个人的牺牲算不得什么，只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罢了。虽然这样做不对，但再来一万次他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停机吧，可以向外界宣布这个好消息了，高速炼金院那边，周一的质询会我会去的。” “老师，长老会的监察员发来照会，询问我们使用项目资金大量购买纯铅的事。”一个研究员拿着张纸走进观察室，小声地向约翰·波哥奇汇报道。 “不用担心，明天他们就会明白一切了，不需要专门再去解释，这台耗费我们十年时间打造的武器终于有了实战的能力，那场约定我们终究还是赶上了。”副校长丹尼·李维斯双手背在身后，意气风发地说道。 “希望一切都值得吧。”约翰·波哥奇忍不住感慨，整整十年时间，哪怕对于炼金士来说也是很漫长的，在这期间死去的人他都记不清有多少了。 “老师，虽然我不想多嘴，可三位圣者明明很轻松就能解决我们无法解决的麻烦，为什么还要大家付出这么多？”尽管项目的阶段性胜利值得欣喜，但还是有很多参与者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 “因为那是我们的麻烦，而不是三圣的麻烦，而且什么都要靠别人，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很多年前，约翰·波哥奇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他觉得既然四神真实存在，时不时就会降下神迹，那为什么不彻底消除一切疾苦，将人间变为天堂？后来他明白了，人一定要靠自己。 第五十四章 忽然上舰了 “收手吧侯爵，外面全是坦贝恩。”乔尼站在杜垩登大宅的后花园里，对着堆得比人还高的纯铅块叹息，这个本来被用作收纳工具的仓库已经快装满了。 新历二百二十三年的年末，宗国官方曾给出过一份矿业资源数据报告，全世界有统计的铅出产量为一万五千吨，虽然一些私挖盗采的小矿零零碎碎也有产出，但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吨，基本不用纳入统计。这些铅绝大多数都被运送往了宗国，莱恩联合王国的实力虽然公认排在第二，但也只能吃些残羹剩饭，主要还得靠从海外领地运矿产回来，每年就两三千吨的量。 仓库里堆了五十吨纯铅，其中有十吨是乔尼的，另外三十吨是杜垩登侯爵的，还有十吨是奥斯卡子爵的。乍一看五十吨跟两三千吨完全没有可比性，但两三千吨是一整年的产出量，基本上运回来多少就要被消耗掉多少，一下子少了这么大的缺口，价格短短几天就被拉升到了惊人的水平。 “坦贝恩又如何，他们能做的生意，别人就不能做了？”杜垩登侯爵一点都不在乎，有好处人家才跟着你坦贝恩家族混的，要是没有好处拿，斯托克必然是更好的领头羊，毕竟占据着大义，安东尼奥一世也是个极具魅力的君主。 “吃了这么多独食肯定要被人记恨，叔叔可以不用担心来自坦贝恩家族的压力，可贝福德还要跟其他家族通商往来的。”乔尼这几天托庇于杜垩登家族，多少要顾念这份人情，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杜垩登侯爵孤立自己，“反正我也要退了，那部分铅锭拿出去一个卖几个顺水人情也不是不行。” “乔尼，我虽不是什么经商奇才，但也敢打包票铅的价格还要再涨下去，你真的不准备继续持有了？”杜垩登侯爵听到乔尼要拿钱退出的时候别提有多惊讶了，哪怕他这个选帝侯，面对几百个金元的巨款时也难以把持得住，没想到一个还未满二十岁的半大小子能有这份定力。 “钱确实是个好东西，但它同样也是祸乱之源。”乔尼没有币圣那样收集财宝的嗜好，他利用这次的机会捞钱，只是因为有不得不买的东西而已，现在既然钱已经够了，再赚多少意义都不大了，“坦贝恩家族已然下场，陆续肯定会有更多人跟进，我这小人物还是不要太贪婪得好。” “年轻人有你这份眼光的不多，有里这份定力的就更不多了，约瑟芬看人的眼光果然比我要强。”杜垩登侯爵没有坚持，因为乔尼退场这些纯铅就是他的了，“十吨铅锭作价一百二十个金元吧，虽然价格上是我占了你一些便宜，不过和我交易至少安全性是有保障的，你要代金券还是直接转账？” “转账吧，存进我在斯托克兴盛银行的账户里。”乔尼现在很没安全感，代金券固然不需要手续费，但是放在身上他没有自信保得住，这么多钱足以让很多人铤而走险了。 购入铅锭的时候乔尼拿出了全部的存款还抵押了炼金工房，一共付出了五十个金元，现在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这笔钱就暴涨到了两倍还多。虽然市面上的价格比杜垩登侯爵给的要高，但没有人家出面他都没法买到这么多的货，价格上让一些是理所应当的。 “坦贝恩家族和斯托克家族都开了银行，就连亨利二世那老匹夫也有个嘉兰德矿业银行，这次要是操作得好，我们杜垩登说不定也能有自己的银行，不用再受制于人了。”杜垩登家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钱，现在有了价值好几百金元的铅锭放在仓库里，他终于可以想想开银行的事了。 乔尼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虽然因为大气污染还是有些灰暗，但依然能够看得出来是个晴天，只是刮着呼呼的大风罢了。下雪可以留，下雨也可以留，但是风留不成，“我在这里住了两天，现在以该回去上课了，所以就在此和叔叔别过吧。” “嗯，你且安心上学，最好多参与波哥奇大师的研究，将来无论是自立门户还是来贝福德，我都会大力支持。”大炼金时代最宝贵的资源是什么？无疑是炼金士，功成名就的老炼金士不会轻易挪地方，想投资就得趁早。 约瑟芬这两天都没有在家，是因为店铺那边都是她在盯着，女勋爵亲自当监工，那些装修工人干起活来不是一般的卖命。乔尼准备先去店里看一下，学校那边先不着急去，约翰·波哥奇肯定知道他在杜垩登家的大宅住着，一个电话都没打说明不需要他立即回去。 杜垩登家这次不仅派了司机和车，还专门安排了两个护卫跟着一起，既是送乔尼去店里，也是接约瑟芬回家。两天的时间肯定什么都没有改变，但不知为何车一开进胡德巷，乔尼就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和他记忆中的模样有些偏差。 “乔尼少爷，您慢着点。”司机把车停好后飞快地下来帮忙把车门打开，侯爵都让乔尼改口叫他叔叔了，下面的人当然也要改口管乔尼叫少爷。 称呼什么的乔尼一点都不在乎，他五十年的人生经历里，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辛苦各位了，这银元拿去喝杯下午茶，今后说不定还有要麻烦大家的地方。” “乔尼少爷，这怎么能行呢，要是被爵爷知道了的话，肯定要责罚我们了。”司机只是嘴上说说，手却牢牢把银元攥在掌心，一点都没有要退回的意思。 “要是请诸位喝杯茶特拉福塔叔叔也要责罚，那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他若知道了就说是我强塞的便是。”乔尼这次狠狠赚了一笔，是瞒不住杜垩登府上这些人的，要是表现得一毛不拔，以后人家说不定就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小鬼难缠了。 当啷，地面上忽然传来了钢铁的响声，乔尼转头一看发现是下水道的井盖打开了。一个被笼罩在机动装甲里的人冒出头，抬手向他射来钩爪，因为距离差不多有个五六米远，他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好腰带上设置了被动防御措施，一面钢盾在他面前展开，将钩爪弹了出去。 “什么人？”杜垩登家族的护卫虽然不是炼金士，但都是炼金强化战士，走的是升腾炼金术的路子，激发符文后身上亮起迷蒙的光华，手中的剑也燃起了火焰。 乔尼是那天晚上看到了机械牛的防御方式，才突发灵感给自己的腰带加装了防御模块，检测到对准自己的矢量物体后，就会自动展开一面钢盾，用的是火药驱动，基本来说和安全墙一个原理。弹开钩爪后，他有了足够的时间，按动腰带穿上了作战服。 “跟我走一趟吧，有人想要见你。”身穿机动装甲的男子拍了一下武器舱，不过弹出来的不是武器，而是一顶模样奇怪的组合目镜，个人风格十分强烈。 “好，我跟你走。”乔尼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父亲的随身之物，因为是乔伊尔手搓的，世界上肯定没有第二顶。既然这东西完好无损，就证明他父亲至少没有葬身火场，否则没道理人被烧了头上戴的目镜没被烧。 “跟我来！”男人一缩头，跳回了下水道里，因为距离警署很近的关系，已经有警员朝这边聚拢过来了。 “你们把约瑟芬送回去，不用担心我。”有大杀器在身，乔尼并没有很害怕，只要不是遇上特别厉害的角色，他都有把握全身而退，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不知道父亲现在的情况。 乔尼还是第一次进入纳契敦的地下排水系统，发现这里竟然意外的宽敞，就是气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好在他现在穿着作战服，自带一套防毒面具。 纳契敦不但靠海还有坦姆兹河穿城而过，却常年内涝排不出水，得天独厚的地形给这里一处天然良港，也让这里阴雨不绝，雨下得太多了靠哪儿都没用。 为了解决内涝问题，几十年前的爱德华二世曾花大力气改造纳契敦的下水道，所以现在城市的主干道下都是下水道，两台车子并排开都不是不行。然而那位国王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下水道越宽水流就越缓慢，垃圾淤泥就越容易堆积，城市的内涝情况不仅没有得到解决，还从以前的被雨水淹变成了现在的被污水淹…… “我父亲还好吧？”乔尼跟在后面走了十多分钟，决定还是说点什么，哪怕套问出一点信息也好。 “好，他好得不得了。”有机动装甲的笼罩，声音传出来不是很真切，只能听得出来是个男人。 乔尼的眼角一抽，从对方的语气他能听得出来，自己的父亲又被嫌弃了，不过也难怪，那家伙的嘴太碎了，很少有能忍受的，“你们是在杜垩登侯爵家安插了眼线，还是一直守在这里，如果是后者的话毅力也太强了吧？” “不要问太多问题，跟着我就行，你也不想你父亲出事吧？”带路的这个人明显不耐烦了，要不是自忖打不过乔尼，他说什么都要动手把人捆起来再堵上嘴。 乔尼基本确定了，这人就是一直在胡德巷蹲守，确认他来了就在去莱莎的炼金工房的必经之路上埋伏，要不是刚才他跟杜垩登家族的司机磨叽了两句，距离井盖肯定更近，被动式防御模块还能不能反应过来就两说了。 机动装甲的速度很快，哪怕是在下水道里移动也不必汽车上慢多少，乔尼跟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吃力了。人家的机动装甲是炼金热石驱动的，而他的作战服里却只有一块电池，有助力没动力，还得靠他迈腿才能移动。 “前面还有多久能到，我感觉就快不行了。”乔尼开始喊累，示敌以弱也是战术的一部分，要是真以为他没有余力，说不定就能给到他机会。 “别叫，很快。”男人敷衍道。 大概又跑了十多分钟，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乔尼一下子没刹住差点撞了上去，然而他往前面看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只有一片黑漆漆的水，“我们到地方了？” “呜呜，轰隆轰隆轰隆……呜呜。”有节奏的声音从水下传来，乔尼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把火车开进水里去了，但很快翻滚的水泡就让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了。 一顶流线型的潜艇舰桥顶破了水面，出现在了这个地下的水体里，光看这个高大的舰桥就知道潜艇本身的尺寸不会小，这里应该是直接连通大海的。 “欢迎来到绿宝石号。”前面的男人把机动装甲的头盔摘了下来，甩了一下满头金色的长发，然后皱着眉头跳上了潜艇的前甲板，从打开的舱门直接走了进去。 如果是在潜艇里，那件大杀器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用的，不然铁定要跟这一船的人葬身海底。乔尼最大的依仗没有了，但父亲的安危由不得他犹豫，一咬牙还是跟着走上了潜艇的甲板，然后进入了那扇舱门。 “好了，欢迎我们尊贵的客人登舰。”留着精致偏分发型的中年男人站在过道上，笑着看向了进入舱门的乔尼，而刚才那个金发的年轻男人站在他的身后，谁主谁次一眼就能分辨。 “阁下就是这艘潜艇的舰长了吧。”乔尼解除了身上的作战服，哪怕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得到对方身上的气势，不是他可以力敌的对象，“不知道请我来此有何贵干，我父亲的遗物又为何会在你们手里？” “遗物？不用演戏，乔斯托克先生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的父亲出事了吧，否则这些日子一点都不见伤心难过，那也太冷血了。”男人将黑色的宽檐帽戴回了头上，然后将目镜抛给了乔尼，“这次请你上舰，只因为我们有些东西丢了，希望你能归还。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我杜克·雷帕得，认识的人都叫我……” “公爵！” 第五十五章 我是大轮管 芙洛卡共和国和魏曼共和国已经没有贵族阶级了，现在大家都是公民，谁也没有比谁高贵在哪里，但莱恩联合王国依然登记森严，不是真正的公爵绝对不敢用这个头衔当绰号。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戟圣座下的“公爵”，杜克·雷帕得。 戟圣座下的四位大宗师分别是“一文一武一疯一狂”，杜克·雷帕得就是其中的那个“一文”。他本是某个小公国的大公之子，两百多年前国家被灭后流亡到了海外，之后一直隐姓埋名，直到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炼金士，并跟戟圣相识并走到了一起才声名鹊起。 单独论年纪，杜克·雷帕得比三圣都要大，而雷帕得实际上是他的名字，只不过他对自己的姓氏讳莫如深也不允许别人提，渐渐的大家就把杜克·雷帕得这个称号当做了他的名字。一百多年前戟圣受伤之后，他也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有关他的去向外界众说纷纭，绝对没几个人会想到他会再出现在纳契敦。 “那个铁腿水上漂和奔腾烈马是你的人？”乔尼忽然想起了盗火日那天见过的那两个人，名字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对他们说的话还很有印象。 两人先前都曾在公爵的手下工作过，父亲也明显认识他们的样子，乔尼原本认为他们是四公之中某一位的人，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眼前这位的属下。 “铁腿水上漂，奔腾烈马……你在说什么？”杜克·雷帕得摇了一下头，还以为乔尼在故意和他耍花招，“打岔没有任何意义，你我都很清楚那东西就在你身上，爽快点交出来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东西不是不给你们，但在这之前不应该先让我和我父亲见上一面吗？”要不是为了找自己的倒霉父亲，乔尼压根不会来这里，那台并不先进的机动装甲，在他手下三五招就要被拆掉。 杜克·雷帕得穿着一身舰长的制服，身上却看不出任何军人的强悍气质，温文尔雅得过分，“很合理的要求，反正上了我的船就不担心你能逃出去。” 乔尼确实逃不出去，他已经听到潜艇开始下沉的声音了，身上携带的两套作战服都没有水下作战的能力，甚至因为是电助力的，只要沾到水就要出问题，“那就麻烦公爵指一下路了。” “不急，得过一会儿才能见到你父亲。”杜克·雷帕得笑着摇摇头。 这艘潜艇尺寸并不很大，只有十米长三米宽，正好可以利用纳契敦的地下排水系统进城。乔尼计算了一下他刚才跑过的距离，可以肯定他们现在已经在港口的位置了，果不其然潜艇只开了几分钟就开始上浮。 上浮之后舰桥前方的舱门被打开，乔尼快步走上了前甲板，潜艇里的气味实在太难闻了，让他回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东西，耳边拖拉机一样的噪音更是吵得他脑仁疼。 适应光线后抬起头，一艘被迷雾笼罩的银色战舰出现在了乔尼的面前，这肯定不是他见过的最大的船，却是他在这个时代见过的最大的船。 “欢迎来到刀锋意志号，乔斯托克先生。”杜克·雷帕得也看着这艘巨舰，那骄傲的神情完全不做遮掩，“自她建成的二十年来，你将是第一个登上她的访客。” “荣幸之至。”乔尼的眼睛眯了一下，毫无疑问他父亲乔伊尔·乔斯托克现在就在这艘战舰上，可对方却说他才是第一个访客，这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 靠得越近，能看到的细节也就越多，这艘巨大的战舰通体都是银色，横卧在大海上确实像是一把长刀，也许名字就是从此而来。战舰外壳使用的应该是某种不会生锈也不生藤壶的炼金金属材料，而舰艏上方装饰有香根鸢尾花浮雕，透露了主人的喜好和家世背景。 杜克·雷帕得从不提自己的出身，但通过这些鸢尾花能够看得出他应该是芙洛卡王国下面某个公国的王子，现在的芙洛卡王国已经变成了共和国，那个公国的结局如何自然不用想。 “走吧，我们到地方了。”舰尾打开是个巨大的机库，潜艇开进去被六道环形支架固定住，然后被吊起来挂在半空中，以悬梯连接旁边的舱门。 乔尼也不得不承认，这艘刀锋意志号即便在他看来，很多地方也算得上是现代化的。 “公爵大人管理着这样大的一艘船，想必日常事务应该是很繁忙的，竟然亲自到纳契敦钻下水道，就为了把我接上船？”乔尼自认为除了长得帅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新生，并不值得一位大宗师亲自出马。 杜克·雷帕得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你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对我们有多重要，那个老醉鬼很少会给别人机会，他总是习惯于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乔尼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公爵活了将近三百岁，连他都要说一声老那肯定是真的老。要知道寿命对炼金士来说几乎就代表实力，只有炼成力越强大，身体和意志才能维持越长的时间，“您是在说基兰老先生吗？” “不该知道的东西，还是少问得好，这样对你有好处。”杜克·雷帕得告诫道。 乔尼这下更蒙了，因为他觉得这位公爵大人对他的态度未免有些好得过头，以双方的实力差距，完全没必要跟他说这么多还把他带到船上来。想要他手里的东西，直接来硬的就行了，打他一顿之后还能不给是怎么的。 在大型舰船里活动，没有人带着很难不迷路，饶是乔尼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短短五分钟后也记不得回舰尾机库的路了。这时两扇对开的古朴木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推开后里面竟然是个与战舰画风极为违和的华丽宴会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你来啦，就等你了。”乔伊尔·乔斯托克坐在长桌上首左边第三个的位置上，嘿嘿笑着看向了自己的儿子，而在他身边坐的都是身穿海军军装的男人。 “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乔尼看着父亲身上笔挺的藏蓝色海军礼服，还有肩膀上的三条杠船桨肩章，嘴角抽动了一下。 “各位，刀锋意志号今天终于来了第一个访客，请大家欢迎大轮管乔乔的独子，乔尼。”杜克·雷帕得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乔尼坐到他父亲的身边去。 大轮管是轮机舱内制定修理、保养、检查、维护等工作计划的，同时也负责物资、备件、辅机、工具的统计和保管，在整艘战舰上地位甚至还在二副之上，仅次于舰长、轮机长和大副。乔伊尔坐的位置也能很好地说明这一点，左手边全是船员，他排在第三个，而右手边是战舰上的陆战队，肩章和船员是不同的。 “你是这艘船上的大轮管，那刚才闹的是哪一处，为什么要在街上袭击我？”乔尼挠了挠头，直接跟他说清楚情况不就行了，也就他有先前所顾忌没下死手，不然把穿上的船员干掉了再来这里，父子俩都要尴尬。 “当然是演给别人看的，而且我们的船上不欢迎孬种。”杜克·雷帕得频繁看时间，就是为了不担心这些老伙计久等，现在还没过饭点太久，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酒杯，“为我们的乔尼干一杯。” “其实是我们在你上来之前打了赌，我说陆战队的小兔崽子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他们非不信。”乔伊尔耸了耸肩，他也没有多少把握，就是单纯地嘴硬而已，幸好儿子够争气。 “在船上喝酒，不太好吧？”乔尼闻了一下，杯子里却是是酒，现在炼金术如此发达，纯美炼金士凭空就能制造淡水，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拿朗姆酒救命了。 “喝你的吧。”乔伊尔翻了个白眼。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乔尼没好气地瞪了父亲一眼。 “说来话长，等回我的房间慢慢跟你说。”乔伊尔无奈地举起手投降，他也知道不辞而别是肯定理亏的，哪怕是因为出了一些意外才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 乔尼稀里糊涂地吃了一顿大餐，然后被杜克·雷帕得带到了船长室，同行的还有他的父亲，以及船上的大副，“乔尼小子，这里都是自己人，现在可以把东西拿出来了吗？” 乔尼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拿一份纸笔过来把，那份地图我都记载了脑子里，现场画出来就可以了。” “地图？”杜克·雷帕得有些疑惑。 “不是地图吗，那你们在那里找什么？”乔尼反问道。 “我还以为那老醉鬼留下的是罗盘之类的东西，怎么会是一张地图呢？”杜克·雷帕得是一年多以前知晓基兰行踪的，可那时候基兰已经离开纳契敦了，他知道那老头的行事风格，每到一处必然会留下点什么，所以就多次派人通过下水道进入店铺寻找。 同谐炼金士中有一些是走变形路子的，通过下水道并不难，附近居民听到的响动就是找东西时发出的声音。前前后后找了好几次，都没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这让杜克·雷帕得一度以为自己想错了，或者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事情直到乔尼盘下那间店铺才出现了转机，乔伊尔是船上的大轮管，他的儿子盘下基兰的店铺，杜克·雷帕得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家伙有了私心，肯定是暗中查出了什么，没有告诉他这个舰长却告诉了自己的儿子。 乔伊尔那天就是被船上的陆战队员带这去胡德巷的，他也不清楚儿子为什么把基兰的店租下来，不过为了看看儿子的情况他说了几句鬼话糊弄大副，到了那边被戳穿后又给带回船上了。 “我不知道你们要找什么东西，但我知道的只有这份地图，并且得到它也只是偶然。为了重新装修店铺我让工人把家具移开，发现地上地板没褪色的区域和橱窗玻璃上投下的影子有很多地方重合，于是模拟了十点十分的月光，然后就得到了这份简易地图。”乔尼把画好的地图交给了大副。 “这是陀螺岛那片海域的地图。”大副一眼就认出了地图上的地方。 乔尼没有着急寻找地图上的地点就在于此，他对大海一点都不了解，这位大副可能已经在海上航行了几十年上百年，才能一眼看出地图标注的地点，他自己去找的话，短时间很难找到对应的地方，“那地图应该就是有用了？” “嗯，陀螺岛就在风暴海里，和传说对得上。”杜克·雷帕得说道。 “乔尼，纳契敦的商铺那么多，你就租下那间店铺开店，难道一切都是巧合？”乔伊尔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整个纳契敦起码有几万间商铺，乔尼偏偏就选中了基兰老头曾经开店的那一间。 “应该是吧。”乔尼耸耸肩，如果真让他怀疑的话，给他介绍商铺的老乡最有问题，因为他不是从全纳契敦的商铺里选，而是从那人推荐的店铺里三选一，而符合他预算和要求的实际上就一间。 “公爵大人认识卡尔·欧文吗？”乔尼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不认识，和这地图有关系吗？”杜克·雷帕得摇头。 “应该有别人知道了基兰的店铺里藏着东西，这个卡尔·欧文接了掮客介绍的活，来我的店里找过麻烦。”乔尼不是什么都不怕的愣头青，既然现在可以借到势，他当然希望利用公爵的手帮自己除去一些麻烦。 “我会找人了解一下。”杜克·雷帕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眼前的地图，似乎连转开头都舍不得似地。 “公爵大人能透露一下这份地图上记录的是什么吗？”乔尼十分好奇，一个大宗师应该已经没有太多世俗的欲望了才对，宝藏之类的东西应该不会让对方如此大费周折才对。 “这地图上记录的应该是一艘沉船的位置，那上面有格物大宗师约翰·费舍尔的毕生心血。”杜克·雷帕得说道。 第五十六章 新刻舟求剑 “公爵大人是升腾大宗师吧，为何会对另一个大宗师的传承如此执着？”炼金一道越往上走路子越窄也越不能分心，概因炼成力的根源是四神，而四神之间的关系不合，所以到达一定境界后双修是不可能的。女人都不能接受脚踏两只船，何况是神。 “值钱的东西谁不喜欢？只要拿到了约翰·费舍尔的传承，坦贝恩家族肯定愿意花大价钱再买回去。而且我真正在意的不是他留下的东西，而是那艘船本身。”杜克·雷帕得没有细说，一直拿着乔尼手绘的地图和他的海图对比，“你们父子先回房间去吧，相信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乔乔，你自己带着乔尼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跟船长汇报，就不送你们了。”大副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似乎他那不是一张脸，而是一张面具。 “明白，船长，大副，那我门就先走了。”乔伊尔说罢拉着乔尼的袖子往外走，或者说用逃字更贴切一些，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一点都不想在船长室里呆。 刀锋意志号非常大，足有两百六十多米长三十多米宽，相比之下一千个船员和一千个陆战队员的配置并不算多，反正乔尼走在通道内没有看到太多人，应该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守着。 乔伊尔的房间在靠近轮机舱的地方，和其他轮机员的宿舍挨在一起，不过是个单独的小房间。轮机员里只有轮机长和大轮管能有这个待遇，三轨、四轨都是住双人间的，其他人直接就是吊床宿舍了。 这个房间内部非常压抑，只有一张嵌在墙壁里的单人床，还有一张连胳膊都放不下的写字台，单独的卫生间是别想了，远不如乔尼在奥尼司大学的宿舍。 父子俩很有默契地沉默了一路，到了这间宿舍里乔伊尔才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事情要从二十五年前开始说起……” “我不急，你慢慢说。”乔尼想要找个地方坐下都没有，只能靠在了墙壁上，这房间靠近轮机舱，耳边一直都能听到机器的嗡鸣声，平时这非常恼人，但现在恰好给他们的谈话提供了掩护，不怕有人在外面偷听。 “那时我刚从学校毕业，体验过纳契敦的繁华和舒适之后，不太想回寒风岛，于是疯狂在本地找工作，结果还真给我找到一份薪水不错的活儿，是给一条新船做舾装。”乔伊尔陷入了回忆。 “就是这条刀锋意志号？”乔尼问道。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给这么大的船做舾装，还以为是给武装商船之类的小船铺铺管线，直到被泊船接到一座小岛，看见了隐藏在雾气之中的船坞和这艘大家伙，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那时候想走也走不成了。”乔伊尔无奈地摊开双手，虽然已经过去二十五年之久，但他还是能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震惊。 “确实，公爵的这艘刀锋意志号藏得很好，应该是不想被人知道的，否则不会二十多年来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乔尼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圈子还不够高端，反正他从未听过和杜克·雷帕得有关的消息，都说这位公爵大人已经心灰意冷隐退山林了。 “我别的不行，唯独在供电这一块极有天赋，刀锋意志号舾装过程中电线管路的部分我几乎都参与了，设计、安装、检修和验收一把抓，船还没下水就成了四轨。”四轨就是三轮管，在如此大的一艘船上已经是高管了，“后面船下水了，二轨、三轨却接连出了事故，我就成了二轨。” “那我是哪儿来的？”按照这剧情走向，自己的父亲应该一直呆在船上才对，知晓了如此大的秘密，杜克·雷帕得就算心再大，也不可能放他到处跑。 “还记得最开始说的吗，我是因为纳契敦的繁华和舒适才没回寒风岛，不是因为想跟上千个老不死的呆在一起才留下来的，哪怕这船再宏伟，公爵大人的魅力再无敌，我也不愿意在海上漂着。”乔伊尔喜欢热闹繁华，在家里呆久了都难受，更别说是在大海的孤舟上了。 “那你还挺自豪的……”乔尼对父亲的言论简直没眼看，不，是没耳听，如果安东尼奥一世知道他治下出了这么一号格格不入的异类，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乔伊尔没管儿子的表情，而是继续往下说，“船上的备件总有消耗完的时候，工具之类的东西被海风侵蚀也要不断换新的，其他人不懂这些，船长又不让外人上船，于是我就申请留在了陆地上。每年我都会抽出一个月的时间回到刀锋意志号参与检修，然后其余的时间收集需要的备件和工具发往秘密仓库，达里奥斯电力集团的工作是一份很好的掩护。” “然后你就跟母亲有了我？”乔尼挠了挠头，让大轮管常年不在船上，真的会有船长同意吗？ “是啊，我认识了你母亲后就收心了，一心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公爵这边交代的差事不敢说不干，结果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时间。”乔伊尔叹了一口气，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 “那这次在纳契敦发生的火灾是怎么一回事儿？”乔尼是去过现场的，上百具烧焦的尸体排在大街上，那凄惨的画面至今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船长两年前得知了约翰·费舍尔传承的下落，一直派人在纳契敦城里调查，盗火日前夕他们查到关键线索是一块航海家怀表，而那块古董怀表被马基子爵买走了。”乔伊尔提起当时发生的一切，也是心有余悸的。“那天晚上我去格罗夫纳酒店是参加供应商的庆功宴，马基子爵恰好在楼上开派对，中途忽然有人闯入酒店劫持了马基子爵并逼问怀表的下落，我们也被堵在酒店里不许离开……” “有别人知道了这件事？”直接在纳契敦城里劫持贵族逼问东西的下落，而起还挑了盗火日这种安保最严密的日子，怎么看怎么有种挑衅的意味，乔尼觉得杜克·雷帕得不会行事如此莽撞，更不会表现的这么嚣张，不然他隐藏行踪一百多年完全没有了意义。 “那肯定的，想要约翰·费舍尔传承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那伙人是从哪儿得知的消息，他不知道们得手没得手，反正很快就杀了马基子爵，然后到处放火想将其他人都烧死在酒店里。幸好船长一直派陆战队的盯着马基子爵，他们行动的时候认出了我，就顺手把我给救了出去，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要说是巧合，这一切也太巧了，你去参加供应商的庆功宴正好遇上马基子爵被劫，而我租店铺又恰好租到了卖出那块航海家怀表的店？”乔尼总感觉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推动这些事件的发展，包括纳契敦近期的所有变故都有很重的人为操控的痕迹，他又想起了那个名字，“基兰老头，你听说过吗？” “听船长和大副提起过，不过他们都讳莫如深，不肯向我们透露更多，只是说过名字没说别的。”现在的一问一答之间，乔伊尔像是儿子，乔尼更像是父亲，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航海家怀表和普通怀表不同，不同就不同在表壳上刻有重要城市的方位和时区，还有本初子午线的位置，方便航海家抵达港口时计算当地的时间。那块怀表上如果真的有约翰·费舍尔沉船的线索，应该就在表壳的画上，“怀表你们没有得到吧？” “嗯，被那伙儿人抢走了。”乔伊尔耸耸肩，几个陆战队员回来后被大副狠狠骂了一通，他当时就在旁边看戏，不过没等他幸灾乐祸几天，就被当做叛徒被关进了小黑屋，“你小子租了那间店铺之后我就倒了大霉，又出现在马基子爵身边儿子又租下那间店铺，他们都以为是我走漏了消息，想要独吞宝藏……幸好只是误会，不然我可就要被蒙住眼睛去走跳板了。” “这船上哪有跳板？”刀锋意志号的主甲板距离海面起码三十米高，上下船都靠船尾码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觉得公爵想要找约翰·费舍尔的沉船，真的是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传承？” “当然不是了，这话告诉你可以，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我也是因为生在斯托克才知道一些的。船长之所以想要找到那艘船，是因为当年狮心圣剑折断之后，剑刃部分就是由约翰·费舍尔驾驶他的英勇无畏号送到风暴海中心投入海底的。”乔伊尔压低了声音，在儿子耳边说道。 “皇权之剑？”乔尼不是约瑟芬，他出生在寒风岛上，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皇族的传说，对狮心圣剑自然是很熟悉的，不过故事的版本太多了，他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或者有没有真的。 “没错，两百年前盗圣以自己的炼成力为代价折断狮心圣剑，之后一截存在王宫宝库之中，一截存在他自己的宝库里，一百多年前大战爆发，贪财的币圣连同虎帝朗道·霍恩强行打开了盗圣的宝库，将其中一半圣剑抢走了。坦贝恩家族自认为不是币圣和虎帝的对手，担心他们重铸断剑，就命王室大宗师约翰·费舍尔把剑刃丢进风暴海深处，让断剑永远没有重铸的可能。” 盗圣偷了一辈子，到老却被人给抢劫了，不得不说这很幽默，但乔尼还是有些不解，“公爵想要狮心圣剑的剑刃做什么，他又不是皇族的人，还跟皇族有仇来着。” “当年的事情还没完，坦贝恩家族咽不下那口气，便花极大代价请戟圣出手帮他们讨回公道，币圣见势不妙溜了，而朗道·霍恩选择正面迎战戟圣。虎帝是准圣，虽说实力跟三圣在一个层面，但他手里没有神器，按理说不是戟圣的对手。结果戟圣自信满满地拿出巅峰战戟想要立威，却被他用只有剑柄、剑格和手掌长断刃的半把圣剑打得落花流水，最后连神器都被折断，庞大的势力也被打散了。”乔伊尔这些都是听公爵说的，一百多年前他爷爷都还没出世呢。 “怪不得，公爵应该是想要拿到那截剑刃，然后研究出克制狮心圣剑的办法把，作为戟圣座下第一人，他确实需要帮戟圣找回战败的场子。”乔尼摸着下巴说道。 朗道·霍恩之所以没成圣，是因为他做了很多错事声名狼藉，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背叛斯托克家族，但论炼金术上的造诣和战斗方面的实力，他尤在三圣之上。两个人一起去抢劫，最值钱的宝物被他给拿走了，币圣只拿了一堆金银珠宝，从此就能窥见一斑。 “也许吧，反正公爵大人一直都对约翰·费舍尔的沉船很在意，他深信只要找到了沉船，就能找到狮心圣剑的剑刃。”乔伊尔也不敢说得太肯定，他得到的信息始终有限。 “这不是刻舟求剑么。”狮心圣剑已经被扔进风暴海了，是坦贝恩家族使者和上千船员共同见证的，那艘船上就算留下了诸如航海日志、航海罗盘之类的东西，也不可能帮公爵找到圣剑的剑刃，顶多找到当年扔剑的地点。海底下的水也是流动的，一截断剑并没有多重，一百多年过去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刻舟求剑，是什么数学应用题吗？”乔伊尔疑惑地问道。 “你当我没说过好了。”乔尼环视了一下这个小房间，如果父子俩一起住的话肯定有个人要打地铺了，幸好这里靠近轮机舱温度很好，不然大冬天的睡在钢铁地板上，腰受得了皮肤也受不了，“接下来我们就要去陀螺岛找沉船了吧？” “不知道。”乔伊尔耸肩道，没有接到具体通知，他也不清楚下面要去哪里。 第五十七章 恶魔的真名 通常来说，大型船只都有专门给港务局职员或者运河管理处职员住的房间，设在舰船的出入口，并且规格还很高，就连战舰也不会例外。然而刀锋意志号从建造起，就没考虑过走正常途径进港口或者过运河，于是干脆没设这样的房间，否则乔尼也不用和父亲挤一个小房间还打地铺睡在地上了。 最长的一次，乔尼曾在船上呆了十一天十夜，不过那时候不是看表演就是游泳，实在无聊了还可以购物买买买，一点都不觉得时间漫长。但在刀锋意志号上，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除了吃饭和方便只能窝在父亲的单间里，才过去两天他就觉得快发狂了。 “我总算是理解那些写日记的了。”乔尼翻开小本子，在上面写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尽管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能帮他打发掉时间，“特别是当海员记日记的。” “好习惯就要保持。”乔伊尔就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一方面是他在船上呆得时间长已经习惯了，另一方面也是他心底的秘密太多，不愿意留下任何隐患。 “你既然是船员，应该知道陀螺岛在什么地方吧，我们还要这样航行多久才能到？”乔尼的生意才刚起步，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而且也不知道杜垩登伯爵打的钱有没有到账，会不会因为他被当街劫走就赖掉。要是钱少还好说，他相信一个选帝侯是要脸面的，可那是一百二十个金元，折合一千两百万铜币！ 乔伊尔是大轮管，除非遇到特别严重的事故，或者下面三轨、四轨无法排除的故障，否则他是不需要去轮机舱内吃灰的，每天早上把班排好，晚上把工具清点好就行了。现在是日间巡航，他可以底下两层自由活动，不离开自己值守的区域就行，“陀螺岛距离斯托克九百海里，现在船速十节，我们是从纳契敦出发的，差不多一百个小时就能到。” “也就是说，再过两天我们就能到地方了吧？”乔尼掏出怀表看了一下，距离他登船过去了五十个小时，再有五十个小时他们就能抵达目的地了。 “理想状态下是的，但我们现在航行在风暴海上，越往中心区域走风浪就越大，倒霉的时候不被浪推着倒退就已经很不错了。”十节只是巡航速度，刀锋意志号最大航速可以达到二十二节，但跟风暴海上轻松飙到上百节的狂风比起来只是龟速。 仿佛为了印证乔伊尔的话，船体忽然颠簸了起来，差点没把乔尼甩到墙上去，即便他凭借炼成力强化的身体顶住了，也感觉一阵一阵地犯恶心，“呕。” “哈哈哈，寒风岛上的男人居然也会晕船，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可别说是我儿子。”乔伊尔总算发现自己有个地方比儿子强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赶紧给我拿个容器来，待会儿吐在你床上可别怪我。”之前风平浪静乔尼还不觉得，现在起风浪了他立刻明白了自己只是个旱鸭子的事实。 船员的舱里肯定是东西越少越好，这样风浪大的时候不至于因为东西飞到头上被砸死，乔伊尔环视了一周也没发现自己的房间里有什么合适的容器，只得指了一下外面，“要吐就去外面吐，记得自己清理干净。” 乔尼只是找个藉口出来罢了，他身为高贵的炼金士怎么可能会因为晕船而……又一个浪头拍过来，整个船身猛地一晃，他跟着打了个踉跄，“呕。” 原本外面是蓝蓝的天，仿佛走过去就能融化在这片蓝天里，一会儿的功夫这已经是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了，水哗啦啦地泼在水密舷窗上，让人根本分不清这是浪还是雨。 一道闪电划破海面，乔尼出色的视力在这时候发挥出了作用，穿透重重雨幕和海浪，锁定了刀锋意志号侧面平行方向航行着的一道巨大黑影。光线昏暗以至于看不真切，但是仅仅一个轮廓就能让人心肺骤停，因为它实在太大了，并且速度比船还要快，肉眼可见地从后面超到前面去了。 乔尼这边还没有反应得过来发生了什么，耳畔就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这是舰船进入二级战备准备部署时特有的警报，“战斗警报，战斗警报，战斗警报……” 二级战斗准备部署，即全舰武器装备、技术器材、防护器材和损管救生器材均处于备便状态，有半数人员在各岗位做好战斗准备，其他人员在岗位附近休息、待命，用于临近战区和有敌情威胁时。 乔伊尔是轮机舱的大轮管，这时候就不能继续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摸鱼了，飞快地穿好工作服冲了出来，临走还不忘嘱托儿子呆在房间里，“进去关上门，没有特殊情况不要出来。” “好的。”乔尼没有说废话，父亲的房间里虽然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这种时候安全才是第一位的。那天的宴会只有舰船的管理层出席了，等下船上会忙碌起来，普通船员看到他一个生面孔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刀锋意志号的舰桥上气氛凝重得都要滴出水来了，他们遇上过这个怪物，所以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险，连大宗师境界的杜克·雷帕得都攥紧了拳头，“纳米图恩，又是祂！” “船长，这场风暴我们已经确定绕不过去了，不正面迎击风浪船肯定会翻的，但这样就得进入那家伙的领海了，到时候一样很难全身而退。”领航员拿着海图，在南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迎浪前行，先保证舰船的安全，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了。”听天由命这种词，从一个大宗师级的炼金士口中说出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悲壮感。 纳米图恩的形态像是一座山，但又不是普通的山，而是一座活火山，乌云下祂背上的尖顶部分忽然变成了红色，滚烫的岩浆喷出来流进大海里，蒸腾起大片的雾气，比先前刀锋意志号用于隐藏身形的雾气更加浓重。伴随着岩浆的还有巨大的石块，被喷上高空然后砸进海里，发出打雷般的声响。 “船长，要不开启迷雾装置吧，只要看不见我们，祂应该不会主动攻击的。”刀锋意志号上的迷雾装置是基于纯美炼金术制造出了防御性装置，可以围绕舰体喷射雾气，将整艘船包裹起来，离开纳契敦近海后就关闭了。 “没有用的，那是至高者的宠物，炼成力已经形成了实体，隔着上百海里都能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区区迷雾怎么可能会迷惑到祂，真开启了只会适得其反。”刀锋意志号刚下水不久，杜克·雷帕得就遇到过纳米图恩，第一次距离很远被他侥幸逃走，之后问了戟圣才知晓了一些关于这头神孽的信息。 纳米图恩是至高无上者纳古尔的宠物之一，形似一只背着火山的鳄龟，但祂体形巨大如同山岳，连头带尾足足有十几公里长。大翅翼鲸已经让人震撼了，但在祂旁边就像是乌龟旁边的蚊子一样，都不需要炼成力，这大家伙只需要甩动一下尾巴，掀起的浪头就能把刀锋意志号掀翻。 戟圣是至强无敌者康涅尔的信徒，座下得力干将也都同属于升腾派系，面子不仅不好使，还会引来对方的敌视，“降低航速，这家伙似乎要赶去什么地方，我们让它先过，等距离拉开了再提速。” “航速不能再降了，如果再慢一点我们就没法冲破浪头了，这样很可能会发生事故。”船长确实说一不二，但舰桥里各个位置上的人都需要为一船人的安危负责，气象员看了一下风速仪，立刻否定了船长的决定。 船上的人类紧张得要死，山岳一般的纳米图恩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步调，四肢爪子划拉着海水往正南方向游动，目测速度应该有二十节以上。庞大的体积和岩石外壳让人很难想象祂是如何浮起来的，但在暴风天气里就是游得四平八稳，无论狂风还是巨浪都不能扰动祂分毫。 如果能从高空俯视，就会发现黑暗的大海上突兀地浮现出一张诡异的脸，光滑的头颅下面有两个浑圆的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只有几根长长的触须。 乔尼呆在船舱里，抓住固定在墙壁上的钢铁写字台，随着波浪一上一下地起伏，这让他响起了小时候坐过的海盗船，不过海盗船五分钟就结束了，现在不知道要晃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一想到这里，他伸按动了腰带上的按钮，银白色的作战服瞬间将他包裹起来，然后金属丝线提着他吊在了半空中。 上下连接船舱，中间固定住腰带，自制了一个建议的阻尼器之后乔尼立刻感觉好多了，虽然还是很不舒服，但想要呕吐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了。 “咚，咚，咚，咚咚咚！”舱门外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三长三短不断重复，是求援信号，乔尼以为是外面有船员出事了在求救，没有多想就收起了作战服打开舱门，但开门之后他却发现正个走廊里空无一人，而且墙壁上的灯不知何时全都熄灭了，昏暗一片。 “江猊，江猊……”走廊的尽头传来缥缈的呼唤声。 乔尼猛地把头转了过去，“谁在那里？” 走廊的尽头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连原本应该存在的楼梯都消失了似地，只剩下了个黑色的大洞。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有些想退缩，转身的时候忽然瞥见舷窗外面有个人，就浮在半空中盯着自己，而这个人的身上穿着一件……军绿色的雨披。 “江猊，江猊，乔尼……”乔尼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父亲正准备伸手掐自己的脸。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很狼狈，一抹额头手掌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你小子到底行不行啊，遇上点小风小浪把自己搞成这样，可别告诉我你刚才是晕过去了。”乔伊尔原本愁眉不展，现在却浮现出了一丝贱笑，儿子从小就跟个大人一样，经常让他觉得很没面子，现在总算给他找到机会体验教育孩子的快感了。 “我只是觉得困了，小睡一会儿罢了。”乔尼也不知道具体过去多久了，尽管在他的感知里似乎只有十来分钟而已，但现在船的航行明显变得稳定了起来，说明已经离开了风浪最狂暴的地带，保守估计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 “听说刚才遇上了大家伙，差点就是船毁人亡的结局，还好那东西的目标不是我们，又给我们安然度过一劫。”轮机舱里暗无天日，只能靠通话装置和舰桥联系，根本看不到船外面发生了什么，乔伊尔这些消息也是轮机长跟他说的。 “大家伙，有多大？”乔尼想起了梦里见到的那个穿着军绿色雨披的男人，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想不起来对方的脸长什么样，话说回来，那真的是梦吗？ “像山那么大，老轨说的。”乔伊尔耸耸肩，他也没亲眼看过，“海上这种级别的怪兽很多，不光是体型巨大，还有凡人难以想象的超凡伟力。我听说蓝水海爪哇国唯一的准圣拳帝帕梅，就是死在一头形似蜥蜴背后长脊刺的海怪手里，当时那头海怪喷出一道灼热的射线，把大海都分开了。” 形似蜥蜴背后长脊刺，还能喷出灼热的射线，这描述让乔尼听着怎么都有一种既视感，“海上这么危险，我看我们还是趁早下船吧，你原来的那个工作模式就挺好的，在家里采购备件和工具，发到指定仓库让船上的人接收就好。” “如果这次的行动顺利，真的能找到那截剑刃，公爵大人多半也要下船了，毕竟当初建造这艘刀锋意志号，就是为了寻找狮心圣剑的断刃。”乔伊尔说道。 “难怪叫刀锋意志号。”乔尼点了点头。 第五十八章 真的假公爵 阳光洒在深蓝色的海面上，刀锋意志号的甲板干净得反光，就像是被洗了过一样，不过它也确实刚被洗过，暴雨和大浪的双重冲刷之下，就连水手清理不到的角落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负责的这片区域情况还不错，除了烟囱出现了裂痕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特别大的损伤，都不影响继续航行。”乔尼是个格物炼金士，风暴过后被杜克·雷帕得请到了甲板上，利用他炼成力对金属的感知进行船体探伤。 船上有一千船员和一千陆战队员，其中有超过四百名炼金士，占到了全体人员的两成以上，比例非常恐怖。但很可惜，船上的炼金士绝大多数属于升腾派系，打架砍人是一把好手，修东西属实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虽然乔尼几乎是被绑来刀锋意志号的，但是父亲在船上担任大轮管，他坐了三天船不可能一点力都不出，不情不愿还是来到了主甲板上释放出了炼成力感知走来走去。 不得不说，这艘船的技术成分很高，起码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很多地方就连他超越时代局限的眼光都看不懂原理。也就是纳契敦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然他都想在船上住个一年半载做研究，这对于他的宏伟计划肯定会有所裨益。 “乔乔，你这家伙自己不怎么样，生个儿子倒是很出色。”杜克·雷帕得站在舰桥外的露台上，越过栏杆可以将整个前甲板上的一切尽收眼底，“那小子的天赋很强，可惜不是至强者的信徒。” 乔伊尔对船长的话显然并不同意，“我哪里不怎么样了，我也很出色的好么，不然怎么在刀锋意志号上成为大轮管？”这位置非常重要，绝不是达里奥斯电力集团的设备主管能相提并论的。 “确实，说起来你上船也有二十多年了吧？”杜克·雷帕得问道。 “过了新年，就是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对于炼金士而言也许并不是很漫长，但对于没有一丝一毫炼成力的乔伊尔来说，已经是此生的大半时间了，他才刚过了四十五岁生日没多久。 “这么多兄弟里面，就属你跟我的时间最短，我也最信任你。”杜克·雷帕得看向自己船上的二轨，神色莫名有些复杂。 “嗯……啊？”乔伊尔不懂船长忽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而且跟他时间越短越受信任，怎么听都有些不对劲，“船长何出此言？” “人心思变，没有谁会喜欢在一个地方呆一辈子，一百多年了，只怕船上很多人都觉得，呆在我身边和坐牢没什么区别吧。”杜克·雷帕得的身后就是舰桥，里面站满了忙碌着的船员，但厚厚的玻璃把他说话的声音挡住了。 “不会的，我看大家都很尊敬您。”乔伊尔耸了耸肩，尽管当初是被强留在船上的，可这些年他也未尝没有一丝暗暗的骄傲，能在一个大宗师的船上任职，三不五时还能聊上几句，这是普通人乃至一般的炼金士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要知道奥尼司大学的校长也只不过是个宗师。 “尊敬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杜克·雷帕得摇了一下头，忽然挺起身子看向了远方，有一艘不小的船朝他们这个方向迎面驶来，而舰桥内的人拉响了警报。 “怎么回事，为什么直接拉响了警报？”回到舰桥内，杜克·雷帕得抓起桌上的望远镜朝着远处的海平面上看去，刚才他站在外面凭借肉眼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现在借助望远镜他认出了那艘船，也明白了大副为何没问自己直接拉响警报，“是美梦星号！” 美梦星号的主人张伯伦·斯塔克也是公爵，不过他是卡比伊斯特联合王国的埃米尔，相当于一个有着自己公国的真正公爵。除了高贵的身份之外，他也是个参加过当年炼金战争的老牌炼金士，实力不在杜克·雷帕得之下，而且还跟杜克·雷帕得有着极深的仇怨。 “船长，看他们的航向，应该就是冲着刀锋意志号来的，茫茫大海上是怎么定位到我们的。”领航员快速地确认了一边海图，面色凝重地说道。 刀锋意志号刚穿越一场暴风，还差点被纳米图恩的无差别攻击给覆盖，无论是船上的人员还是船只本身的状态都不好，如果此时爆发海战，肯定讨不到任何便宜。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必须击退他们，否则我们的行动要受阻了。”这次出海是为了寻找约翰·费舍尔的英勇无畏号，如果被美梦星号追着，他们就算找到了那艘沉船也没法展开打捞和调查。 “拉响警报，进入三级战斗准备状态。”大副没有任何废话，立刻传达了船长杜克·雷帕得的命令，这时候船上不需要有第二个声音，一切都听指挥就行了。 美梦星号比刀锋意志号更短但也更宽，挂着一面赤红色的猎犬旗帜，装饰上尽显卡比伊斯特联合王国的特色。张伯伦·斯塔克挎着一把镶嵌有华美宝石的弯刀，站在船头而非舰桥上凝视着前方，锁定了刀锋意志号后，浑圆的胖脸上露出冷笑。 莱恩和卡比伊斯特一个在达曼提斯大陆的北方一个在达曼提斯大陆的南方，都是联合王国也都是当之无愧的区域霸主，因为在争夺航路上话语权的时候经常发生摩擦，所以双方的关系一直很差，只是因为陆路不通才没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 乔尼刚上甲板透了会儿气，还没晒够太阳又被叫回了底下的轮机舱，刚离开纳契敦的时候下面的舱室暖暖的很舒服，可现在来到了风暴海深处的南方，天气变得热了起来，他在底下坐着不动也能出一身热汗。 刀锋意志号用的是传统炼金炉，燃料是浓缩炼金热石，热值比普通炼金热石更高，但本质上还是同一种东西。蒸汽轮机全力开动的时候，附近舱室墙壁内埋的管道会把海水抽上来冷却内部循环水，温度很快就飙升到了三十多度。 “严密关注压力，全功率输出！”轮机长拿着扩音器，扯着嗓子在工位上大喊，轮机舱不仅给刀锋意志号提供动力，还为这艘战舰提供火力，因为船上的大炮也是蒸汽推动的。 蒸汽弹射装置最大的问题是消耗巨量淡水，而普通船只上的淡水是有限的，必须回到港口才能补给。有纯美炼金士在，淡水完全不是问题，靠炼成力就能“挤”出空气中的水分加以利用。 刀锋意志号上的大炮是蒸汽驱动，发射形似飞机的巡航飞弹，最远可以打到五公里远的地方。这个距离还没有一些加农炮的射程远，飞弹的速度也慢得能用肉眼清晰捕捉，但因为地球是个球体，人海面上最远也就能看到四五公里远的地方，哪怕站在大船的桅杆上也远得有限，所以这种蒸汽弹射的巡航飞弹依旧强大，被杜克·雷帕得选作主武器。 蒸汽骤然泄压，下面的舱室里轰的一下，钢铁罐体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异响。乔尼自己就是玩铁的，但在这样的钢铁怪兽体内，难免觉得自己还差得远。 “淡水存量六分之五，压力无异常！”一缸水好几吨，但只够六次发射用的，乔伊尔检查了几个仪表后拿起旗子挥动了两下，轮机舱里噪音太大了，很多指令只能靠手势和旗语来传递。 “增压，准备第二次发射。”轮机长再次吼叫道。 刀锋意志号的前方，被蒸汽弹射出去的巡航飞弹在海面上空快速掠过，直向美梦星号飞去。这种飞弹的造型，就是大号鱼雷加上一对机翼和舵翼，飞行速度远不能和飞机相提并论，而且因为是滑翔的缘故，其轨迹其实是个清晰可见的抛物线，但对于只有十几二十节航速的舰船来说，依然是避无可避的。 “把飞弹打下来，要是被了这玩意儿击中了，咱们就算不被葬身鱼腹也要回港休整了。”张伯伦·斯塔克眯起眼睛看向了空中一前一后的两个小黑点，飞快地下达了命令。 美梦星号的武器比起刀锋意志号的蒸汽朋克，就有点偏玄幻色彩，船上建筑顶端位置的两根金属棒竖起，然后噼啪一下射出一道蓝色的闪电，精确无误地打在了飞弹上。飞弹内的引信被触发，猛地在空中炸成了火球，另一发在十多秒后也同样炸开了，不过这一枚的位置较近，碎片撒得甲板上到处都是。 “虽然我们确实是带着恶意来的，不过毫无征兆地发射飞弹，真的好吗？”张伯伦·斯塔克怒哼一声，他们顶着风暴追了一天一夜，就是为了破坏杜克·雷帕得的行动，“看你这么着急的样子，情报肯定没错了，可澡盆里的鸭子如何与大海上的信天翁斗？” 刀锋意志号的雾气装置在暖风岛附近海域很好用，因为那边经常会起雾，但只要再往南来一点，海上是很少会有大雾的，这标志性的白雾可比船容易发现得多了，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张伯伦·斯塔克对老朋友了解得很，自己领地的船只把发现汇报上来之后，他当机立断驾驶着美梦星号追了出来，这也得感谢突如其来的海上风暴，否则他起码再跑一天才能接近到这个距离。 “前进四，全速接近，准备应敌。”很讽刺，炼金术建造的战舰对付普通船只可以使用远程武器，但对付同样的炼金造物，反而要用跳帮战来瓦解对方的防御。就像现在这样，如果不拆掉那两根天气棒，自己船上的飞弹将毫无用处，杜克·雷帕得再不情愿也只能使用这种原始的战术。 “老朋友，从我的港口前经过，怎么都不打声招呼直接就走了，如果你愿意来做客，肯定免费帮你把淡水和食物补满。”两艘船侧着擦过，接触的地方发出令人牙酸的钢铁挤压声，而张伯伦·斯塔克淡定地站在船头，吊着烟斗。 “都说好狗不挡道，你这条老狗显然不知道好坏。”杜克·雷帕得也站在舰桥外的露台上，跟老对手遥遥对视。 “老东西这么着急，肯定是有发财的好事吧，为什么不带上我们一起呢，海上的规矩见者有份不是么？”张伯伦·斯塔克一点都不着恼，因为现在占据上风的是美梦星号，“凭你这老掉牙的铁棺材，别到时候装了财宝直接沉到海底下，那我想给你收尸都费劲了。” “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你我打一场吧，谁输谁离开，不要在这里狺狺狂吠。”杜克·雷帕得也看得出来刀锋意志号状态不好，真的全面开战他这边本就占不到便宜，更别说这里还离对方的老巢很近，被拖住了说不定船都要丢下。 张伯伦·斯塔克的领地对卡比伊斯特联合王国来说是飞地，陆路可以走得通，但中间隔了数个小国并不接壤，反倒是靠着风暴海更近一些，“都什么年代了，还要玩骑士挺枪对冲的决斗，现在是我占据优势，拼什么跟你打？” “我不想跟你废话，继续纠缠，只会让大家一起葬身海底，别怪我没跟你说清楚，纳米图恩就在风暴之中，前日我们和祂几乎是擦肩而过。”要不是这个原因，杜克·雷帕得才不会跟对方废话，这时候已经动手了。 纳米图恩性格暴躁，还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如果在祂认作领地的海域打海战，一定会被熔岩浇下变成碎渣。三圣联手都不是那头神孽的对手，大宗师对于祂来说无非是强壮点的蚂蚁，但张伯伦·斯塔克并不相信这些，“笑话，我就是从风暴里出来的，怎么没有看到……” 话音未落，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昏暗，乌黑的云翻滚着从北面席卷了过来，很快就将阳光都挡住。远方的海水忽然像是沸腾了一样冒出泡泡，不多时一座伟岸的火山从海面上凭空冒起，山顶上不断喷射出岩浆与火山灰。 第五十九章 长了四只手 伊壁鸠鲁曾经用三难推理来证明“神”并不存在，但这个世界是有神存在的，只不过这里的神代表的不是无所不能，而是与“自然”相抗衡的伟力。 为了抵御洪水修建大坝，为了躲避暴风前造庇护所，为了挺过蝗灾提前存粮……这些并不是和自然抗衡，挥手阻挡山洪，跺脚平息地震，这些才是，而四神都有着这样强横的力量。 神孽拥有着主人的一部分神性，而这种神性就是祂们和自然正面相抗的资本。现在一座火山在近距离喷发，同时海上还有巨浪袭来，哪怕刀锋意志号和美梦星号都是这个时代造船技术巅峰的产物，也没有办法给船上的人一丁点安全感。 杜克·雷帕得回到舰桥内死死盯着前方的海面，好消息是纳米图恩出现的位置距离自己比较远，距离美梦星号更近一些，坏消息是自己的航向正对着那里，想逃必须先掉头，而且为了防止战舰翻覆还要先降速。 “左满舵，前进二。”果断下令向左转向后他不禁有些懊悔，刚才被气得上头了，跟那个假公爵的座舰碰撞之后转向想要接战，如果加速离开这片海域估计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如果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急转弯掉头是可以做到的，但纳米图恩掀起滔天巨浪，刚打满舵船就开始倾斜，并且还在上下晃动。乔尼抓住觉得这艘船可能要完蛋，强忍着不适打开了父亲房间的门，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走廊上。 此时此刻所有的船员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坚守，因为如果船都坚持不住，人靠自身的力量更加活不下去，也别说什么炼金士了，面对天灾一样的神孽谁来都没用。 哐的一下，乔尼被抛了起来，肩膀撞在了舱壁上，幸好他此时穿着作战服有一定的防护，否则就这一下已经晕了。去打开水密门，他不会那么蠢，但赶往逃生舱通道所在的位置还是很有必要的，而他记得刀锋意志号的逃生舱在靠近尾部的地方。 “谁，站住别动！”乔尼刚拐过一个通道口，就被迎面而来的四个人拿枪指着，三个肌肉虬结的大汉，还有一个长着四条手臂的细长鬼……女人。 “你们是谁？”乔尼抬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穿着作战服的时候他并不需要携带武器，因为这件作战服本身就是武器。 “你不是船上的人？”四个人中三个男人的卖相很不错，但做主的明显是长着四条胳膊的女人，她瘦得就像是一棵枯树，而且还穿着黑色的衣服，看上去就更加纤细了。 “对，我是被杜克·雷帕得掳上船的。”在船上，所有的陆战队员都有统一制服，而船员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擅自离开岗位，所以这些人绝对不是公爵的手下。乔尼的目光掠过这四个人营养不良导致的蜡黄脸孔，瞬间便作出了选择，“你们也是被他掳上船的？” “小姐，这家伙不是船上的，他是个格物炼金士。”船上不是没有格物炼金士，但如此宝贵的人才资源肯定都会被安排在合适的岗位上，而且乔尼的脸太年轻了，公爵手下的炼金士几乎都是经历过炼金战争的老古董。 “别管他了，现在逃跑要紧，这可是天赐良机，如果杜克老狗和这艘船挺过去了，肯定会抓我们回牢房，要是他们没挺得过去，我们不走也会跟船陪葬。”壮汉里面年纪最大的白胡子老头说道。 “既然大家都要逃跑，不如一起走吧。”乔尼并不一定就要搭乘逃生舱离开，但为了情况不脱离掌控肯定要早做准备，这时候就需要通过别人来了解更多的情况。 他之所以觉得这些人可以搭伙，是因为他们碰上自己后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先出声警告然后再分辨身份，这证明对方无路如何都必然是守序阵营的。炼金术不仅给人类带来了便利的新生活，也带来了更野蛮的思维方式，换做他自己处于对面的情况，即便不清空弹匣也会先进行威胁性的试探。 “大家都不认识，你说一起走？”那个白胡子老头显然是不同意的。 “都这时候了，肯定人多保险一些，而且你们连方向都没走对，往这边走是准备去舰桥争夺船的控制权？”乔尼一点也不虚，他既然主动提出来，就有说服对方的把握，“跟我走，至少能找到逃生艇在什么地方。” 这四个人都是炼金士，并且是同谐派系的高手，但让他们去跟杜克·雷帕得正面对线显然是开玩笑，他们真有这本事也不会被抓到船上来了。听说自己一行人走错了方向，白胡子的老头肉眼可见地尴尬了起来，因为刚才就是他说应该往那个方向走的。 “一起来吧，大家有共同的敌人，又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在离开这艘船之前可以合作。”瘦长女人点了点头，帮整个团队做了决定，“既然你认识路，就在前面走。” “没问题，我叫乔尼，你们是什么人？”乔尼没有编造假名字，因为他不怕对方去确认，现在纳契敦那边只要关注他的人都肯定知道了他在胡德巷被劫走的事情，如果不向刀锋意志号上的管理层确认不会知道真相，而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底舱囚室逃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跟那些抓他们的人交流。 “一群可怜的失乡者罢了，名字不足挂齿，在海上被杜克这个老狗抓住，被他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底舱一个多月时间。”瘦长女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愿意说名字我能理解，但是你们代号总该有一个吧，不然我怎么称呼你们？”乔尼转头看了一眼四个人，那三个男人已经被关在底舱一个多月了，还能保持现在的体形，可想而知之前有多强壮，而这个女人长着四条手臂，战斗能力也不会差。 “叫我甲虫吧，这三位是我的叔叔和哥哥们。”女人冷淡地说道。 乔尼要是信了就是傻子，这三个壮汉明显就是保镖和随从的态度，你偏说是叔叔和哥哥，而且甲虫这种代号也太敷衍了，一听就知道是现想的，“好吧，你们保持安静跟着我，遇到人就躲开，尽量不要和船上的人发生冲突，这里有上千个战斗人员。” “你似乎对这艘船很了解的样子？”甲虫问道。 “我习惯了每到一处就多做一些了解，而且我有你们想象不到的探知手段。”乔尼没有多解释，这时候故作神秘能帮他在合作关系中占据更优势的地位。 “你是为什么被撸到船上来的，虽然看不见你的脸，但听口音你应该是一个施勒人，而且还是施勒贵族。”贵族使用的语言和平民是不一样的，不仅仅在用词方面，连发音都是有所不同的。 “我碰巧得到了一件杜克·雷帕得找了很久的东西，他不想给钱又想得到那东西，就把我给抓上船来了呗。”乔尼也不算撒谎，抛开他父亲本身就是这艘船上大轮管的事实，他说的基本就是真相。 “哼，果然是他的风格。”甲虫哼了一声。 跑路的过程中乔尼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三个壮汉和甲虫走起路来都很稳，要知道现在风浪大到船都要侧翻的地步了，他们却像是在平底上行走一样，肯定是在船上呆了很多年的老海狗，乔尼有作战服都晃得不行，好几次撞在了门框上。 “我们快到地方了，小心戒备不要被发现。”船尾码头的舱门被封闭了起来，但乔尼还是看到了有两队人在巡逻，都穿着放水机动装甲拿着武器。 “有这些人守着，我们怎么才能登上逃生艇？”逃生艇和救生艇有本质的区别，前者注重一个逃字，有不错的动力系统，而后者侧重一个救字，里面会存放很多物资，“正面对战我们都不是对手，要是被他们拖住了还会有更多作战人员过来支援。” “等吧，现在这情况没机会，但等一下肯定会乱起来。”船尾的码头有两道巨大的舱门封闭着，但舱门的上沿并非跟甲板一样高，而是矮了四五米的样子。现在船已经完全调转了方向，所以乔尼从这道裂缝中看到了纳米图恩那伟岸的身躯，“天哪，这东西是什么怪物，这么大的生物真的能存在吗？” 生物大到一定程度，就很难支撑起自己的体重，鲸鱼之类的巨大生物，离开了水的浮力就会自己把自己压窒息。山一样庞大的怪兽太夸张了，即便这个世界有炼成力，其存在也很不合理， “那是神孽纳米图恩，看样子我们今天是在劫难逃了，等祂转过头来，只要一发喷射我们连人带船都要化为灰灰。”甲虫非常绝望地双合十……四手合二十，放在了不太明显的胸前。 “这就是纳米图恩？”神孽纳米图恩的大名乔尼当然听说过，至高者纳古尔的宠物，但书上描述祂是一只巨大的乌龟，在乔尼的认知里充其量也就是新葡京酒店那个样子，现在亲眼看了一下，这货居然比神真子都小不到哪儿去了，“我现在写一封遗书塞进漂流瓶，还来得及吗？” “别开玩笑了，就算是四神亲至，我也不能死在这个地方，我要有仇要报！”甲虫捏紧了拳头，要不是担心发出声音引来陆战队员，她已经一拳砸在舱壁上了。 纳米图恩刚浮出水面的时候是面向东方的，现在正在划动四个爪子转向，已经伸长了龟脖子朝这边看了，只见它猛地向下沉了十多米，排开了巨量的海水掀起大浪，然后背上的火山猛地喷出一块巨大的岩石向刀锋意志号飞了过来。 与其说是石块，不如说是陨星，无论是巨大的体积还是表面燃烧的火焰，都和陨石坠地一般无二。刀锋意志号已经尽力在躲了，但还是被这块巨石砸在侧后方的海里，整个船的尾部被大浪直接抬上了天空，船体中间嘎吱一声竟是折了，只是没有断开还连在一起。 “向七点方向全速前进，准备迎接冲滩的撞击。”杜克·雷帕得下令道。 三四公里之外有一个小岛，并且周围的海水颜色较浅，是有沙滩的，这时候为了保存舰上的乘员就只能使用冲滩的战术了。只要人活下来船就还能救，要是人死了船就算留下也没用，所以这个做选择并不困难。 “好机会，我们快上逃生艇。”船要冲滩了，站在过道里是非常愚蠢的，巡逻的陆战队员接到命令后飞快地冲进了通道，那里有专门用于固定机动装甲的挂钩。甲虫看人都离开了，借住阴影的掩护飞快地冲向了一艘逃生艇，这种设备都是紧急状态下使用的，不可能还设置锁和钥匙，她非常轻松就把门打开了。 乔尼现在就觉得非常后悔，说什么写封遗书放进漂流瓶只是玩笑话，但写一张便条留在父亲的房间里是很有必要的，现在他坐上逃生艇走了，父亲肯定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现在回头不现实，再说这家伙之前也不辞而别了一次，他这样算是礼尚往来吧。 “乔尼，驾驶的事就交给你了。”甲虫之所以做主同意和乔尼合作，就是因为他的格物炼金士身份，三个同谐派系的肌肉壮汉和她本人都是机械白痴，想要逃走必须得找一个懂得操作的人同行。 “想要离开没那么容易的，先得打开船尾码头的闸门，然后再把逃生艇放下去……你们帮我警戒一下，如果那些陆战队员返回来，我们就很难走了。”乔尼已经看到了操控船尾码头闸门的手动开关，但打开闸门需要很长时间，保守估计得十分钟以上，放下逃生艇也同样需要时间。 “那就动作快点。”甲虫催促道。 乔尼冲到了开关旁边，发现需要一把机械钥匙才能打开箱子，好在他可以操控金属，不需要钥匙也能轻松把锁打开，“你们靠得近帮我看着，不需要闸门完全打开，只要开口足够逃生艇离开就行。” 第六十章 被寄予厚望 松开吊钩之后逃生艇砸进水里，发出了噗通一声巨响，这时候陆战队员才发现异状过来查看，然而乔尼已经跟他新认识的四个朋友开足马力从闸门被打开的那道缝隙之中冲了出去。 “真惊险，要不是因为外的面海浪和火山喷发的声音太大，我们开启闸门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打开闸门的时候信号喇叭发出了嘀嘀嘀的声音，着实给甲虫还有她的三个随从吓得够呛，可见她们是真的害怕被抓回去。 乔尼不知道杜克·雷帕得或者建造刀锋意志号的人是出于什么理由，非得把逃生艇设计得像是一个大型的钢蛋，但这造型让他脑海里闪过了很不好的回忆。当年驾驶着万王宝座级被敌对势力堵着星门偷袭，放了一场大烟花之后，他就对着一个类似的东西沉默着抽了半包烟。 “这附近的岛不多，不过好消息是距离大陆也不远，只要不遇上意外凭借这艘小艇上的炼金热石足够我们抵达海岸了。”乔尼强打精神，飞快地检查了一下逃生艇的状态，发现操控台上居然还有一个定位装置，这绝对是意外之喜了。 “距离最近的海岸是哪里？”白胡子老头凑过来看了一眼定位器的指示面板，发现上面全是闪烁的小点完全看不懂，只好悻悻然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是埃尔加达港，如果你们不方面从那里登录上岸的话，西面的香克鲁斯岛更近一些，不过那里和大陆是反方向。”现在五个人里只有乔尼自己能操控这艘逃生艇，哪怕选择就近的香克鲁斯岛，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也都没办法休息。 之所以选择和这四个人一起搭乘逃生艇逃离，绝不是乔尼一时间心血来潮，而是他看出了杜克·雷帕得的不安好心，而且自己的父亲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临别时说的那两句话暗示得非常明显。要是这次的航行一帆风顺，他就只能到地方了再想办法，可是遇上了这么好的机会，不逃他都对不起自己的运气。 “直接去埃尔加达港吧，杜克老狗的行动很不正常，必须得回去通知首领。”甲虫系上安全带后面容坚定地说道。 “你们先休息一会儿吧，等到了地方我会通知你们的。”乔尼打了个哈欠，因为晕船的缘故，他上了船之后就没怎么睡过好觉，现在换了一艘更小的船，他被颠得就更难受了。 “好的，多谢了。”甲虫点了点头，随后又跟身旁的白胡子老头聊了起来，不过用的是一种乔尼从未听过的语言：“贾法尔，这个年轻的小子可以信任吗？” “妮里艾露小姐，当然不能信了，你看他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在通道里碰面的时候还穿着自己的作战服，很显然跟我们这些被抓住的囚徒不一样。”贾法尔的年纪很大见识也多，对这些细节特别敏感。 “那他为什么要帮我们，难道是杜克那个老狗的计谋？”妮里艾露不解道。 “这也不可能，要是为了我们那点可怜的价值，主动招惹上神孽还把自己的座舰冲滩搁浅，他多半是脑壳坏掉了。”贾法尔虽然不知道刀锋意志号究竟值多少钱，但肯定是很多很多很多钱，这次的损失靠他们几个人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回来的。 “那你说是什么情况？”个头最高的男人问道。 “刚才说他跟我们这些囚徒不一样，并不代表就和杜克老狗是一路人了，这小子应该确实是被强行带到船上的，只不过他有着连杜克老狗都忌惮的身份，不敢动粗只能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贾法尔一边摸胡子，一边说着他的推断，“这小子是施勒人里的大贵族，和我们从立场上来说就是天然敌对的，所以这次上岸之后大家分道扬镳，对双方都好。” 纳米图恩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两艘大船上，落入海中的小小逃生艇，在他眼里就跟蠓虫一样，都懒得搭理。就像是人一样，如果有苍蝇或者蚊子飞过还会伸手赶一下，一个蠓虫从身边飞过大概率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另一边，刀锋意志号冲滩之后，杜克·雷帕得立刻下令全员撤离舰船，连轮机舱里的操作员都撤了出来。纳米图恩只把海域视为自己的领地，对陆地上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上了岸后只要别去故意攻击祂就不会有事，而岛屿对于祂来说也是陆地。 “那小子溜掉了？”杜克·雷帕得本身就是大宗师，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能大，自然是不需要别人来保护他安全的，身边只有大副一个人，其他船员们都坐在远处休息。 “是的，船尾的逃生舱少了一艘，陆战队员过去查看的时候已经开出去很远，追不上了。”大副总领船上的所有船员，对刀锋意志号上发生的事情只怕比船长更清楚。 “很好，我等这一天等了快二十年了。”杜克·雷帕得就是特意放乔尼走的，否则以他的实力，分分钟就能把人都抓回来，别说坐逃生艇了，坐上飞机都跑不了。 “除了乔尼小子，底舱的四个莫洛人也逃了，这是计划之外的事情，如果您觉得不妥的话，我立刻派人去处理干净手尾。”陆战队员里有几个好手，都是参加过百年前炼金战争的，活了这么久实力自然不必多说。 “无关紧要，说不定还能让那小子放下警惕，是好事。”杜克·雷帕得看向了大海的方向，那里的乌云之下原本还是红彤彤的一片，现在已经渐渐变暗了下来，说明纳米图恩正在离开，否则乌云会被他背上的火山照亮。 大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刀锋意志号现在的状况短时间内是别想动了，即便被从沙子里拖回大海，也要进行大检修才有能复航，“船长，先知的预言真的能应验吗，我们这次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先知恩图，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说出来的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他还说我这辈子是‘成王之路尸骸铺就’，不过我不相信，因为自己的心意自己最清楚，我重来就没有过称王称霸的想法。”在杜克·雷帕得看来人间帝王的争斗是极为可笑并且可怜的。 如果把一个人送到猴山里，让他做猴山的大王，欺其他公猴，骑所有母猴，他就会快乐吗？当然不，这对一个脑子正常的人而言无疑是残酷的刑法。对于炼金士而言，世俗的国王和猴山的猴王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低劣又荒蛮的。 “既然先知恩图的话不足为信，您为什么还……”虽然船上的人员一个都没死，但受伤的足有好几十个，再加上金钱上的损失就更大了，如果先知的预言不准确，大副想不通他们出现在这里，面对这种困境的理由是什么。 “我只是在做必须要做的事情罢了，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帮我复仇，那么他一定姓斯托克，对于亚历山大，我已经失望透顶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四神之外，可能就只有杜克·雷帕得能对戟圣直呼其名了，哪怕是名头更大的盗圣，也要用正式的称呼。 这种话要是传出去，只怕引发的风波不小，全世界都在看币圣的笑话，殊不知盗圣和戟圣同样面对众叛亲离的局面，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自身就是兄弟们更进一步的最大阻碍。 当年杜克·雷帕得之所以愿意为亚历山大·宋驱弛，就是因为对方可以帮自己复仇，覆灭鸠占鹊巢的卡夫卡共和国。他固然对世俗的王权不屑一顾，可杀父之仇、杀母之仇、杀兄之仇、杀妻之仇、杀子之仇都不得不报，那种痛苦刻骨铭心，要知道那群人连自己养的那只可爱的斗牛犬都没放过！ 现在当年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但他们的后人还是身居高位，嘴上喊着大家都是公民，可不过是换了一批人享受世袭的特权罢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老家伙们死了小家伙们一样该杀。 然而杜克·雷帕得强是强，但还没到能跟一个强国对抗的地步，何况芙洛卡被袭莱恩为了利益也不可能坐视不管。他只恨当年没有和亚历山大·宋立下字据，本以为两人是有默契的，谁知道那家伙两百年过去了还没动静。 早在二十年前，杜克·雷帕得就拿到了基兰老头的地图，建造好了刀锋意志号后多次来到陀螺岛寻找沉船的踪迹，然而始终没有找到那艘船。他并不认为是基兰老头在骗人，很清楚地知道是自己没有找对方法，所以就把有皇族血统的乔伊尔弄上了船，然而这二十多年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一年收到了基兰老头重回纳契敦的情报，他立刻就派人去调查情况，想弄清楚地图到底有什么奥秘，却去晚了一步被对方提前离开了。不死心的他只好对店铺展开调查，而后续的事情都是他船上不专业的陆战队员搞出来的，直到发觉有另外一伙人也在调查约翰·费舍尔的沉船他才主动出手抓来了乔尼。 “你把那东西拿出来了吧，没有它我们到时候想要找人说不定要费一番周折。”杜克·雷帕得忽然问道。 “放心吧船长，东西我已经从船上拿下来了，有这东西在手，那小子跑不掉的，咱们的欢迎宴会可不是那么好享受的。”杜克·雷帕得从来不担心船上的船员背叛，因为他能随时掌握每一个船员的位置，只要服下特殊的香料，就会从毛孔里散发出一种人类无法感知到的信息素，但他们有专门的驯兽可以捕捉这种信息素并追踪，同谐炼金士的本事就体现在这种地方。 “被我们寄予厚望的乔尼，可不要倒在了海上才好。”杜克·雷帕得眺望远方，目光似乎能穿越海浪似地。 被杜克·雷帕得给予厚望的乔尼确实倒了，他被晃得酸水都吐干净了，弄得船舱里全是味道，由于逃生舱是密封的，这股味道还散不出去，其他四个人也跟着受罪。 “要不我们把船舱打开来透透气吧，现在外面的海浪小了很多，应该不至于被打翻沉入海底。”妮里艾露皱着鼻子说道。 “小姐还是忍忍吧，这味道虽然酸了点，可不咱们在底舱的时候好太多了。”身为囚徒，不可能指望船上还给他们设置卫生间这种奢侈的东西，他们吃喝拉撒都在底舱的钢铁囚室里，每隔好几天才有人下来冲一次水排进大海，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跟生活在猪窝里差不多，相比之下逃生艇里只是有些呕吐物，并不难接受。 “非常不好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坐船出海。”乔尼当然不是第一次，但以前坐的不是量子号就是绿洲号，上船之后跟在陆地上差不多，哪像现在这样受罪。 乔尼的拉垮表现，反而让四个人对他放下了戒心，因为他没有出过海，就肯定没有去过莫洛人的领地，“不知道还有多久能到香克鲁斯岛，在这暗无天日的逃生艇里，我对时间的概念都模糊了。” 之前虽然被关押在船底的牢房，但固定的时间都会有人送来食物，所以四个人对时间还是有感觉的，现在逃生艇完全封闭，连个观察窗都没有全靠各种仪表的数字航行，他们心里都很压抑。幸好逃生艇的座位下面准备了淡水和干粮，让他们不至于饿着渴着，不然受一丁点刺激就要做出过激的举动。 根据定位仪显示，香克鲁斯岛就在二十多海里外的地方，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两个小时就能抵达。现在海况很高，乔尼不敢把速度拉起来，不然一个小时就能到。 “那就好，等下到了岛上我要好好洗个冷水澡。”妮里艾露伸了哥懒腰，然后哐的一下后脑勺撞在了身后的船舱壁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乔尼按了两下钮，发现船不走了，“我打开舱门看看情况。” 第六十一章 黄金盔怪人 舱门打开，灼热的空气瞬间涌入了艇内，伴随着的还有黑色的灰烬，操控台上、地板上和座椅上很快就蒙了一层灰黑色，人莫名就开始烦躁起来。 乔尼探出身子，发现外面的能见度很差，抬起头，上空是望不到边际的乌云。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红与黑两种颜色，红色的是火，黑色的是岩石。虽然现在穿着防护服没有办法摸出怀表看时间，但他一直在驾驶逃生艇没有睡过觉，很确定现在还是白天。 “这是哪里，咱们不是还有十几海里才能抵达香克鲁斯岛吗，也没听说过附近有火山岛啊，难道最近刚形成的？”妮里艾露是第二个走出舱门的，她没有乔尼作战服上自带的防毒面具，只能拿起衣服的领子挡住口鼻。 “小子，你是不是开错方向了？”最高大强壮的那个年轻人瓮声瓮气地问道。 “如果仅仅是弄错了方向还不算最坏的情况，就怕是这小子居心叵测，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你最好老实交代！”另一个年轻人厉声喝道。 乔尼用力一撑扶手，从逃生艇上跳了下去，“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这样大声叫嚷，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这个地方非常眼熟吗，不久之前才看到过的。” “我们正在纳米图恩的背上。”贾法尔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用一种绝望的腔调说道。如果是真正的海龟，肯定没有办法攻击站在自己背上的敌人，但这是一头炼成力磅礴如海的神孽，距离祂越近就越危险。作为同谐之神至高者纳古尔的宠物，纳米图恩不需要使用任何招数，单用炼成力就可以把五个人分解成细胞，再组合到一起堆成一个怪物。 “完了，我们回不到自己的土地上了，那些兄弟姐妹们要是收不到警告踏入陷进，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死。”高大的男人一屁股坐倒在逃生艇的外壳上，颓丧地把头埋在了膝盖上。 乔尼忍不住高看了这些人一眼，他们遇到危险后想的不是自己眼前的困难，而是那些身在故乡的同胞们，之前在大海上遭遇风浪也没见他们这样。 “暂时还不用太担心，虽然我们现在被上浮的纳米恩图托在了背上，但是既然到现在还没有死，说明祂应该还没察觉到我们，或者说压根就不在乎我们。”刀锋意志号已经是极大的战舰了，但对于纳米图恩号而言就是人类眼中一根针的大小，他们这五个人相比之下就更渺小了。 “就算安全没问题，可我们要怎么离开呢，总不能一直呆在纳米图恩的背上吧？”现在好像是没什么危险，但问题是他们的交通工具搁浅了，没有这艘逃生艇，十几海里的距离遥不可及，想游泳游到香克鲁斯岛去根本是天方夜谭。 “是啊，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当初四个人决定去香克鲁斯岛，是因为这样更稳妥一些，他们要确保情报可以送回莫洛，但现在稳妥到半路上被纳米图恩托起来了，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乔尼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除了岩石就是岩石，火山的距离似乎很近而且还看不到海，说明他们在纳米图恩背部的中心位置。据他推断，应该是他们在海面上航行的时候，纳米图恩正好在他们的下方，然后上浮的时候把他们给托了起来背在背上。 “你们四个人能靠力量扛起这艘逃生艇吗，如果不行的话就得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金属材料了，我可以制作几个滚轮垫在下面拖着这艘小艇走，到了海边回到海里就还有希望。”乔尼的炼成力只能对金属生效，对岩石几乎不起作用。 贾法尔指了指逃生艇，“直接从船上拆一些金属部件不就行了？” “这艘船的主体结构是木制的，只有关键部件和外部蒙皮是金属，破坏了这些东西我可没有把握复原，而且我的炼成力总量十分有限，到时候船运到海里了却开不走，一样麻爪。”乔尼摊开手，他固然可以对这艘船进行改造，但过度使用炼成力等于把自己的完全安危交给对方了，他承认这些人还不错，但这里的危险又不是仅仅来源于身边的人。 “叔叔，大家分散开来先找找看吧，有火山的情况下金属应该不难找到。”妮里艾露发话了，不过她依然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这些是她的叔叔和哥哥，所以用的是商量的语气而不是命令。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都知道火山的岩浆里是富含金属矿藏的，因为相当一部分铜和黄金就是从火山中得到的，但是能不能找到合用的，就比较依赖运气了。 好在淡水和食物是不缺的，看逃生艇里的座位就知道这是给十六个人准备的船，里面备有维持十六个人三天使用的食物和水，他们只有五个人可以用一个星期不成问题。贾法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行，我们两两一组分开行动，大家都做好防护，防止吸入火山喷发的毒气，遇上特殊情况就吹响骨哨，至于乔尼，你就呆在这里看着逃生艇吧。” “好，你们千万小心。”乔尼确实没打算一起离开，准备好好检查一下逃生艇的状况，现在只有他具备检修的能力，自然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出去捡垃圾上。 嘚！咚！ 脚下的大地毫无预兆地震颤了一下，周围耸立的火山岩上簌簌地往下掉落石屑，乔尼这才意识到自己脚下的不是大地，而是一只巨龟的壳。他没有时间感慨，飞快地攀爬上了逃生艇，又从舱门那里钻了进去。 无形的波纹随着这一下震颤扩散了开去，火山的半山腰上，一个浑身黢黑却背生红毛的不详之人站了起来，隔着黄金打造的头盔看向了逃生艇所在的方向。只见他身体表面几条蚯起的血管忽然发热发红，就像是奔涌的岩浆一样，瞬间就来到了百米之外的岩石顶部，再下一个瞬间又到了更远的一块石头上。 嘀嘀嘀的骨哨声响了起来，刚检查过转向系统的乔尼赶紧出来看情况，现在他们只有五个人，要度过这场危机少一个都会增加很大的难度，力所能及的话他一定要帮。 “贾法尔大叔，这个怪物太强了，根本不是我们可以力敌的，你快带着小姐离开，我们拼上性命会拖住他的。”高大的男人完全展露出了自己真实状态，同谐炼金术让他身高暴涨到了三米以上，粗壮的双臂和钢铁般的后背让他看上去比起人更像是银背大猩猩，但因为头还是原来的大小显得有些不协调。 “说我是怪物，你不照镜子的吗？”黄金头盔下的男人怒哼一声，右拳上凝聚起了闪亮的红色光芒。 乔尼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喊，“快闪开，这一拳不能接。” 高大男人一直依靠身体在战斗，习惯了跟敌人硬碰硬，当场架起双拳迎了上去，等听到乔尼的示警已经来不及变招了。白色的光芒一闪，他稳稳当当地交叉着胳膊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整个人已经被打得瘫痪了，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同谐的力量，在你手里真是种玷污啊。”黄金头盔之下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并不可见，但这句话里的轻蔑是人都听得出来，他施施然绕到高大男人的身后，握紧的右手毫无花俏地轰了过去。 这一刻，怪人手背上的如同火焰又像是活物一样的红毛大片大片地脱离，随着这一拳进入了高大男人的后背心，下一秒大蓬血雾炸开，在空中凝聚成了一个血球，飘向了怪人。 “德里克，你的实力太弱了，在他手上根本一招都走不了，带着小姐离开，我来抵挡他。”贾法尔没有多说废话，双拳一捧身上蒸腾起了白色的雾气，他的全身肌肉都开始高频振荡了起来。 “大叔！你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这禁术的摧残了！”三个男人里最小的那个，名为德里克的男人几乎要哭出来了，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如果没有贾法尔他早就饿死在了矿上，怎么可能活到今天，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父亲一般的恩人去死。 “我早活够了，但你们还年轻，小姐不能死，你也一样！带着我的祝福活下去吧。”用炼成力以特殊频率刺激肌肉，可以得到超人的力量和速度，代价就是燃烧生命力，他明明是个炼金士却比同龄的普通人看上去还要苍老，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用不着演这种感人的小话剧，你们几个一个都跑不掉的，待会儿就会在另一个世界重聚，有什么话到了那边可以慢慢说。”黄金头盔的怪人闪着红光冲向了乔尼，快到几乎不能捕捉，但下一刻他的腰被一双大手抱住，失去平衡撞上了旁边的岩石，漂亮的黄金头盔都断了一根角。 “蠢货，还不快走等什么，想看着我死吗？”贾法尔虽然不是正面撞上岩石，但这一下也让他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看德里克还有妮里艾露都没有离开，忍不住破口大骂。 “走！”乔尼不敢在纳米图恩的背上取出金一九八，因为这头神孽远比怪人恐怖，一旦引起祂的敌意自己等人绝对死无葬身之地，而这时候只有他还能理智思考，不至于感情用事，“不走你们只能给大叔陪葬，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走。”妮里艾露的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贾法尔的战斗力十分惊人，至少也是个炼金大师的水准，而黄金头盔的怪人比他更强，并且是强得多。两人爆发的大战把附近的石头打得七零八落，很快又响起了几声古怪的嚎叫，应该是其他怪物被惊动了。 “纳米图恩的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怪物，真是见鬼。”乔尼忍不住骂了一句，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他们还有一定的自救可能，可现在别说贾法尔拦不住那个怪人，就算拦得住其他怪物也会把他们淹没，这地方逃都没出逃。 “你显然不明白同谐的真谛，同如一阙谐乐故称同谐，在至高者纳古尔的眼中天地万物皆是平等，以强援弱，以死护生，是我等同谐之道践行者的信念，纳米图恩既然是至高者的爱宠，肯定也是要贯彻这份信念的。”妮里艾露解释道。 “那我们能活下来还真要好好感谢纳古尔。”乔尼表面上是简契尔的信徒，实际上信奉着赛瑞尔，对纳古尔的那套学说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怎么系统地了解过。 “四神之中，只有纳古尔是对人类最和善的，并且对一切生灵都如此，因而我们也称他为仁慈的父。”哪怕现在是在逃命，提起纳古尔时妮里艾露也是一脸向往与崇敬，虔信徒无疑了。 “快看，那里有一个山洞，我们进去躲避一下。”纳米图恩再大，祂的背也是有边界的，没有办法下海的情况下，怎么逃都有被抓住的时候，乔尼也不觉得在惊动了那么多怪物的情况下继续狂奔是个好的选择。 “在火山边上钻山洞，你是嫌自己活太长了么，这种山洞里都是有毒气的。”火山的喷发总是伴随着毒气的，除了重金属气体之外，最要命的还是硫化砷为代表的毒气，普通人吸入一点点都能致死，炼金士哪怕抗性高一点，也顶多坚持个几分钟就会被撂倒。 “我带了防毒面具，你们一人一个，正是因为洞里有毒气，我们才有活下来的可能。”乔尼当然不是一点常识都没有，他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多过怪人的追捕，才提议的。那个黄金头盔的怪人肯定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必然知道山洞里有毒气不能钻，这样大概率会认为他们也不会钻山洞，不会进来查看，而且岛上那么多的山洞，一个个探查也需要时间。 “你说得没错，先躲过这一劫再说，等对方离开了我们再出去。”妮里艾露一想是这个道理，立刻同意了。 第六十二章 震颤的大地 人类有很多怪癖，哪怕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乔尼发现自己随意选的山洞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时候，还是会本能地往更深处走，“我们往里面走吧，防止被那怪人探查到。” 妮里艾露戴着简易的防毒面具，两只手握着短刀，两只手握着长剑，表情故作坚毅，眼睛里却闪动着泪光。父亲这些年太忙了，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关心她，贾法尔虽然只是个护卫队长，但是对她而言却是最依赖的长辈。 “如果这就是命运的安排，那我会安然接受，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亦是神的教导，那个怪人还有杜克老狗都将偿还血债。”现在支撑着妮里艾露的，只有复仇的信念。 乔尼做不到感同身受，正相反，他现在的心情有些放松，因为纳米图恩是在他们前往香克鲁斯岛的路上把他们托起来的，所以刀锋意志号应该是安全的，那么他父亲也应该没什么事。 火山上的山洞几乎都是熔岩型洞穴，换句话说是岩浆流留下的硬化痕迹，越往深处走各种地貌特征就越明显。现在唯一的光源是乔尼手中的电筒，另外两个人都跟在他的身后，小心地戒备着。 噔！咚！ 脚下的大地再次震颤了一下，洞穴内的岩壁上哗啦啦地往下掉碎石和灰尘，乔尼拍了一下作战服，抖落身上的黑灰，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退出去，立刻。” “为什么，这山洞里也有怪物吗？”三个男人一个战死一个死战，只剩下了年纪最小的这个，精神属性明显要比另外两个差上不少，脸上满是恐惧。 “不，这洞穴本身就是活的。”纳米图恩的背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震颤一次，像这种洞穴里应该落满了灰尘和碎石，地面踩着应该很松软才对，但乔尼这一路走来脚底下都是干净的岩石。 乔尼话音刚落，恐怖的呼啸声在洞穴的深处响起，紧接着不可抵御的大风吹了过来，把三个人全都卷得离开地面，不断地撞击着洞穴里的岩石。 四根金属绳索带着抓钩射了出去，将乔尼固定在了半空中，但很快他就不得不主动松开了钩索主动让风把自己吹出去。如果只有风他可以硬顶，但这风里还有大量的碎石，威力比喷砂机还要厉害，他为了小命考虑只能选择放弃硬抗。 “可怜的外来者，不知道这里的洞穴有多么危险。”背生红毛的金盔怪人速度如同猎鹰，一起一落就在洞穴外面的背风处站定，提着一个黑色的球看着狼狈的三人。 “贾法尔叔叔！”黑色的球似乎是某种能量体，里面禁锢着已经不成人形的贾法尔，妮里艾露银牙咬碎，挥动手中的双刀和双剑就要冲上去搏命。 仅剩的年轻人抬起胳膊挡在了她的面前，“小姐别去，你们逃吧，我来抵挡他，哪怕能为你们争取到一秒的时间也行！” “不，你的年纪比我还小，这时候怎么能让你去送死。”妮里艾露倔强地推开了自己的护卫，从小到大她都被保护得很好，这一次她不想再让别人来保护自己了，“你们叫我小姐，但我的命并不比你们的高贵。” “你们两个，退远一些，最好回到那艘逃生艇里关上舱门。”乔尼扭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拉起腰带的龙头按下了最右边的按钮，银白色的金属丝线迅速收缩露出了他的本来面貌，下一秒黑色的金属丝线又编织成了新的作战服将他包裹起来，“等一下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攻击，不要被误伤了。” “小子，就凭你吗？”炼成力是很奇妙的东西，拥有得越多感知就越强，在金盔怪人的感知中，眼前的三个人里就属穿作战服的小子最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放大话。 “是的，凭我。”黑色的盒子从腰带里挤了出来，乔尼单手托着它就像是托着一件危险又脆弱的艺术品，“我讨厌杀戮，但并不拒绝杀戮……报上名来吧，我会在这里给你留个墓碑的。” “哈哈哈，你的笑话成功地逗乐了毁灭者泰奥利！泰奥利大人决定赐予你死亡！”金盔怪人随手一甩，黑色的能量球飞出去撞到了岩石上，而他腾出的右手上又开始凝聚白色的光。 被禁锢的贾法尔掉了出来，妮里艾露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的他，往来时的方向逃走了。毁灭者泰奥利看都没看那个方向一眼，因为眼前的敌人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威胁，炼成力具有欺骗性，而那种自信他是不会看错的。 盒子打开，金一九八喷射出大量的贝塔粒子，但强度已经远远不如之前在小教堂里那么高了，金一九八的半衰期只有三天，事实上这盒子里大部分已经是汞一九八了。即便是衰减到了这个程度，依旧对炼成力造成了极大的扰动，泰奥利拳头上的白光都弱了下去，身体也开始变小。 如果是三天前乔尼拿出这个东西，除了身穿铅防护服的他以外，在场的活人都要变成普通人，然后以肉搏的方式决出生死，但现在炼成力还没有被干扰到无法使用的程度，他的优势并不明显，该搏命依然要搏命。 “今天毁灭者泰奥利大人就用现实告诉你，借助外物，永远也无法成为强者。”泰奥利能感觉到自己的炼成力越来越不听指挥，时间越长他将越虚弱，所以趁现在还有一定的力量，直接使用杀招要速战速决。 “说得好，但我是格物炼金士。”乔尼毫不犹豫地往后退走，并掏出了左轮连开六枪，原本快到看不清身形的怪人，现在已经无法逃出他的目光锁定了，移动中开枪六发子弹中了五发。 红毛宛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蠕动起来，转移到泰奥利的胸前钻进伤口，把子弹推挤了出来，然后这些红毛变成了鲜血似的液体堵住了这五个枪眼。伤口恢复如初，泰奥利却更着急了，因为让这些东西帮他治疗伤势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给我停下！”白色的光芒一闪，乔尼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地，尽管两秒钟他就挣脱了舒服恢复了行动，却被赶了上来一拳击中腰带。无形的冲击波散开，吹开了地上的尘土，而他双脚离地被轰飞了十多米远，落在地上打水漂一样又横移了好几米。 乔尼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位移，全身没有哪一处不疼的，防护服不是战甲，只能提供辅助而不能提供防护，这一拳的伤害他几乎是照单全吃了。而且对方的眼力很好，知道他最大的依仗就是这条腰带，所以一拳打在腰带上，而不是对他身体进行攻击。 “你的实力要是有嘴一半硬就好了，我就能多感受一些战斗的快感了，比起那个老头来，你不过是……轰！”泰奥利的话音未落，脚下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将他整个人都掀飞了，整个下半身都被炸烂了，比起乔尼的模样要凄惨百倍。 “随蝴蝶消散吧。”乔尼现在的技术做不出蔷薇炸弹，但蝴蝶地雷他是随便手搓的，不同于原版单个小巧大量铺撒的设计，他将二十个钢铁“蝴蝶”装进了一个地雷，只要触发就会向上弹出，互相碰撞后变成钢铁碎块，将被攻击目标的下盘全部搅碎。 这东西原本根本威胁不到战斗经验丰富的炼金士，因为触发的方式是脚踩，而炼金士的感知就算再差也不会连脚下的炼金造物都察觉不到。有了金一九八就不同了，伽马射线会对炼成力造成极大干扰，若非如此泰奥利也不会才上蝴蝶地雷。 “啊，冲击波！”泰奥利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载在一个炼成力完全不成气候的小鬼手里，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他双拳猛地挥出，冲击波直取乔尼站立的地方。 嘭！远处传来枪声，但飞过来的不是子弹而是炮弹，泰奥利整个上半身被打成了齑粉，和他躺着的那块地方的岩石碎片混合到了一起，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冲击波被炮弹的激波撞散，乔尼同样被余波震飞了出去，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远方的山顶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螃蟹，左螯是个正常的蟹螯，右边却是一个巨大的炮塔，炮塔上是两根三百零五毫米口径的四十五倍径身管巨炮！能把战列舰的炮塔装在螯上，可见这只螃蟹的体形有多么巨大。 乔尼很想逃走，但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噔！咚！大地又一次震颤，不过这一次的幅度远比前两次猛烈，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尼听见了海浪的声音。螃蟹怪物原本在朝乔尼的方向爬行，但在震颤之后忽然调转方向朝着山上跑了过去，完全不再管他了。 乔尼的耳朵被炮弹炸得快聋了，但他并没有听错，四周汹涌而来的确实是海浪，纳米图恩下潜了。如果这样落入海中，他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鼓起最后的一丝力气，他像濒死的野兽一样爬行着钻进了之前的那个洞穴。 因为气压的关系，只要洞里必然会形成气穴，只要他固定好自己，就能靠着里面的氧气活下来，纳米图恩不可能一直在海底活动，必然还要上浮的。 进入洞穴后没过多久，海水就涌了进来，卷起乔尼往深处冲了下去，越往下他的心态也就越差，因为如果这个洞是完全向下的结构，那很快就会被海水灌满，他设想的靠气穴求活就不成立了。 “果然，我没那种命啊，轮也不会轮到我……”别人掉进洞穴里要么得到武功秘籍，要么被隐世高人功力灌体，最差也得捡个神兵利器天降萝莉什么的，他掉进洞穴马上就要死了，甚至连明天的新闻都上不了，因为没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咕噜噜，呛了一口海水，乔尼的诗兴立刻就被激发了，“大海，你怎么这么咸！” “你好。”一只干枯的手掌，伸进水里把乔尼捞了起来。 “呃，谢谢。”乔尼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是一个穿着褪色海军制服的老头，这套制服是莱恩制式的经典款，不过几十年前似乎就不用了，“谢谢你救了我。”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遇见家乡来的年轻人。”虽然能听得出来是施勒语，而且还有很浓的纳契敦口音，但老头说话的声音非常古怪，应该是多年不开口退化了。 双方都说施勒语，确实是家乡人，但乔尼做梦都没想到纳米图恩背上的火山岛居然有人生存。考虑到这里遍布恐怖的怪物，哪怕老头看上去衰老得快死了一样，他也不会怀疑对方的实力，“多谢您的帮助，未敢请教尊姓大名？” “叫我老约翰就好了。”施勒贵族的名字很多，但平民的名字就很有限了，特别莱恩联合王国确立了户籍规范后，史密斯是最多的平民名字，其次就是约翰。叫这个名字类似于乔尼真正家乡的“某强”，老约翰就相当于强哥这种称呼。 乔尼只是头有些晕，思考能力还没有丢失，约翰这个名字让他立刻想到了杜克·雷帕得此行的目的，“您是约翰·阿尔巴·思诺特·费舍尔爵士？”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老头抓着自己的胡子笑了起来，可以看得出来被人认出来他还挺高兴的，“那么你呢小子，你叫什么，来找我有什么事？” “在下乔尼·乔斯托克，一个不值一提的格物炼金学生，到这个地方来并不是专程来找您的，只是被人劫持到船上，逃跑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进来的。”乔尼没有任何欺骗的必要，因为他并不想从对方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很好，你并没有欺骗我。”约翰·费舍尔是炼金大宗师，感知极为敏锐，在他面前说谎太容易被察觉了，“你姓乔斯托克，让我想起了一位老朋友。” “能先让我处理一下伤口么？”乔尼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袖，苦涩地说道。 第六十三章 没做过坏事 螃蟹怪物把舰炮装在了自己的右螯上，只能靠合拢大鳌时压缩的空气来发射几丁质炮弹，跟鲜明鼓虾差不多。这种攻击方式和原本大量装药发射钢铁炮弹相比，威力肯定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弱化的舰炮也依然不是开玩笑的。 近距离被这一炮波及，以乔尼的实力没法抵挡下所有伤害，当时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护住脑袋，结果毁灭者泰奥利的头盔被炸成了碎片，其中一片飞过来把他的左手齐腕切断。 为了逃命，他没顾得上捡回断手就钻进了火山洞穴，现在被海水一冲左手早都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何况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泡了海水，即便拿回来大概率也接不上了，“虽然这样问有些冒昧，但您这里有消炎药吗？” “消炎药，那是什么？”约翰·费舍尔歪着头反问道。 “啊？”乔尼愣了一下，忽然想到这位莱恩联合王国的第一任海军大臣一百多年前就失踪了，那个年代压根就没有消炎药的概念，“就是处理伤口的药。” “你等着。”约翰·费舍尔说完转身离去。 这里是一个极大的洞穴，中间位置有一个咸水湖，大量的海水涌进来后从另一边的洞穴排出去了，所以水不是很深。只剩下后半截的英勇无畏号就搁浅在这个小湖里，歪在那里成了船墟。 失踪的这一百多年里，莱恩的海军传奇应该就是住在这里的，他返回船长室拿了个箱子出来，“药品肯定没法用了，不过这些医疗器械封在油里，凑合着还能用。” “多谢了，费舍尔爵士。”乔尼原本是用金属丝给自己手腕箍住止血的，这样应急还可以，但时间一长肌肉会坏死一大片，幸好现在找来了绷带。也不知道这油纸包是不是安雅人制造的，东西放在里面硬是一百多年了都没风化，乔尼也顾不上消毒了，直接用作战服上的喷火器烧灼伤口，然后缠上了绷带。 “唉，看你这年纪应该还没有结婚吧，年纪轻轻左手就没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哦。”约翰·费舍尔摇头哀叹，一脸的惋惜。 “呃，现在炼金术很发达，断手断脚并非不能治愈的终生残疾，回去了我多花点钱就行，不是什么大问题。”四个派系的炼金术都有对应的办法解决乔尼的困境，所以他并没有非常慌。 格物炼金术最简单粗暴，做个机械的假手装上，未必就比原本的左手弱。同谐炼金术最还原，可以用他自己的细胞培养出个等同于原装的左手，接上一样用。升腾炼金术比较费事，得先强化自己的再生能力，然后切开伤口让左手重新长出来。纯美炼金术最为玄幻，可以通过主观意识构造出没有实体的念力手或者元素手，效果比格物炼金术制造的假手更胜一筹。 “回去？你在想什么好事呢，要是能回去的话我早就离开了，发疯病了在这破洞里一呆就是上百年？”也不见约翰·费舍尔有做什么动作，身后的咸水湖里忽然升起一根庞大的触手，从船上拎了一把实木椅子出来，放在他的身后。 “纳米图恩身上的这座岛，只能进不能出？”乔尼这下傻眼了，要是一辈子只能呆在这地方，那是真的生不如死，因为这里没有一点碳水化合物，能吃的只有蛋白质，还是奇怪的蛋白质。 “当然了，纳米图恩背上的这座岛是至高者的监狱，每一个上来的人都被判了无期徒刑。”约翰·费舍尔摊开手，身上的海军制服前襟敞开，露出了他干枯瘦削的身躯，还有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虽然在这里饿不着渴不着也不会无聊，但从上来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岛就是你的整个世界了。” 乔尼看了看自己左边空空荡荡的手腕，“我好像什么坏事也没做，就直接被判无期了？” “你居然要跟神去讲道理，还真有点可爱。”约翰·费舍尔嗤笑了一声，反正他也注定出不去了，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那些所谓的神只，不过只是强大的入侵者罢了，强盗把你关起来还需要理由么？” “英勇无畏号在这里，说明杜克·雷帕得告诉我的不全是谎言，您当年真的是为了将狮心圣剑投入海中才出海的？”一百多年前爆发炼金战争的时候，眼前这位就已经是海军大臣了，将军统领舰队出海是正常的，可海军大臣亲自出海就很奇怪了。 约翰·费舍尔直起腰，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把狮心圣剑投入海中，这是什么鬼说法？杜克·雷帕得，你提起他的时候表情很不屑，还对他直呼其名，看样子应该有些过节吧。” “杜克·雷帕得造了一艘三百米长的战舰，二十年来一直海上飘着，据他说是因为戟圣不甘心被虎帝击败，想要通过断刃来研究出针对狮心圣剑的办法，从而击败虎帝报仇雪恨。而狮心圣剑的剑刃部分被您带出了纳契敦，投入了风暴海深处……” “一派胡言，狮心圣剑的剑刃确实是我带出来的，但不是为了投入海中避免落入朗道匹夫的手中，而是为了斩杀那头为祸蓝水海的神孽告死麟。”约翰·费舍尔说道。 当事者本人现身说法，肯定比坊间传言靠谱得多，而杜克·雷帕得动机本就不纯，说的话自然也不足为信，所以乔尼对现在这个说法还是比较认可的，但他此生从未离开过莱恩，对蓝水海上的一切都很陌生，“告死麟是什么？” “一种大海孕育的自然神孽，有着不亚于四神的炼成力，却又代表着自然的威严。外形上看像是蜥蜴又像是暴龙，不过头很小脖子很粗，有着近乎不灭的强悍身躯，还有着强大的射线喷射能力。”提到那头神孽，强如约翰·费舍尔也声音发颤，“联合王国原本已经拿下香料群岛了，舰队却被告死麟一个吐息尽数消灭，爱德华让我带着圣剑的剑刃去斩杀神孽以维护联合王国的威严。” 乔尼一听描述，那不就是哥斯拉么，没想到现在连这个名字都不让用，硬整个告死麟出来，软脚虾还真是闹麻了，“那圣剑是有多厉害，凭借那剑刃就能斩杀神孽？” 从前他对神孽没有多少概念，毕竟只是从书上看过只言片语的介绍，可现在见识过纳米图恩的真容，他完全不觉这是炼金士可以战胜的对象，哪怕手持神器。 “当然不行，可当时的我也不清楚这点，迫于国王的命令不得不亲自率领舰队出海讨伐告死麟，然而舰队刚到陀螺岛海域就发生了哗变，我被信任的下属刺伤，逃跑的过程中又被纳米图恩拦下困住，这才惊觉一切都是坦贝恩的阴谋。”约翰·费舍尔说得很平淡，但他浑浊的眼睛里还是闪动着仇恨的光。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个道理乔尼太懂了。 炼金战争的爆发让坦贝恩家族的实力遭到了极大的削弱，而当时的约翰·费舍尔不仅是海军大臣，还是铁甲战舰英勇无畏号的总设计师，海军和商界都要看他眼色，在民间的声望更是惊人。坦贝恩家族是王室，哪怕约翰·费舍尔忠心耿耿，也不可能容许有一个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约翰·费舍尔是平民出身，一路都是靠实力和战功升迁上来的，后来被封了男爵的爵位也依然不懂斗争，毫无敏感性的他被随便一忽悠就上当了。 “如果您说的是真的，只怕除了坦贝恩家族，教会甚至至高者都不干净啊。”没有纳古尔的首肯，乔尼很难想象坦贝恩家族要如何指挥纳米图恩配合他们的行动。 “这就是我在龟背上枯坐近百年的原因，像我这种情况，就算离开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只向坦贝恩家族复仇，约翰·费舍尔还有一些念想，可仇人里还有至高者纳古尔，他压根生不出那种心思来，真正的仇人报复不了，去跟坦贝恩较劲也没什么意义。 “近百年？您是怎么确定时间的，您失踪了已经一百多年了，为什么感知和我们外面不同……”乔尼不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古董，但约翰·费舍尔失踪是大事，各种史书里肯定有记载的，不可能一个两个都弄错时间。 约翰·费舍尔挠挠头，“我每天都要出去狩猎，太阳升起一次我就会在船舱的墙壁上刻下一道刻痕，现在是三万五千多天吧。”他没过一年都会统计一次，所以不会记错。 “纳米图恩在无止境地向东航行，因为这个缘故您看到的太阳升落一次比实际上的一天要长……”乔尼的地理学得不错，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因，“我还以为祂一直在风暴海里活动呢。” “就算我们知道了这一点，又有什么用？”约翰·费舍尔耸了耸肩，纳米图恩的周围全被黑云笼罩，即便靠近了海岸他都看不见，只能通过外面的亮度来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 “您说这是一座监狱，那肯定有困住人的手段，我不信您这年一次都没尝试过离开，为什么会出不去呢？”乔尼忍不住追问道。 “因为这龟背上的空间被扭曲了，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抵达火山口，而那下面全是岩浆，还时不时就要喷发，当然就没法离开了。”一个炼金大宗师，日行千里轻轻松松，约翰·费舍尔最初几年尝试过各种办法，火山岛上处处都有他的脚印，可现在不还是缩在洞里当野人，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也要变成乌龟了。 “也不知道币圣的头盔能不能把我们带离这里。”乔尼不禁开始发散思维。 “别想了，就算他的神器头盔真有这个能耐，凭他的性格也不敢忤逆至高者。”约翰·费舍尔从来没期待过别人来救他，自从被自己最信任的属下背叛后，他就谁都不信了。 “狮心圣剑的剑刃还在您这里吗，既然让你拿着它去斩杀告死麟，那为什么不试试看杀死纳米图恩呢？”别说这是至高者的宠物，就算这是至高者的母亲，乔尼也敢动手。神？他思修、马哲、毛概、邓论可不是白上的。 “别想了，当年坦贝恩家族下血本只是为了骗到我，顺便让我把东西带到这个比任何宝库都安全的地方来，实际上狮心圣剑根本不受斯托克家族之外的人驱使……”话说到一半，约翰·费舍尔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乔尼。 乔尼·乔斯托克，乔尔·斯托克大公爵的第十九世孙，虽然已经没落到连爵位都没有的地步了，但他血管里奔涌着的是斯托克家族，也就是皇族的血液，而且他这一支还是纯血施勒人，没有跟任何外族通婚过。 哗啦一声，触手再度冲出水面，末梢卷着一截银里透金的剑刃，历经千年这剑刃依然如同刚刚磨砺过的一般光洁，只可惜如今只剩下了剑刃，下面没了。 “它是你的了。”约翰·费舍尔目光闪了一下，触手唰的一下将剑刃扔向了乔尼。 “我不要。”乔尼知道自己的斤两，这东西连戟圣都求而不得，他拿在手里是祸不是福，何况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驱使这剑刃为他所用，不能提升战力还不如不要。 剑刃在乔尼胸前停下了，被另一根触手缠住，约翰·费舍尔笑了起来，“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确实不想要这东西，但即便自己不用，把这玩意儿拿回寒风岛，康斯托克家族起码封你个伯爵吧？” “现在又离开不了，说再多都是无用。”乔尼是真的不想要，不是故作姿态。 “你说得很对，反正我们永远都没法离开这里，东西我拿着和你拿着又有什么分别，接着吧。”约翰·费舍尔把剑刃塞进乔尼怀里，他知道概率不高，但万一乔尼真能驱使这剑刃，说不定还真能帮他离开这个鬼地方，“现在出去转转吧，这么长时间纳米图恩应该上浮了，我现在饿得不行要抓点东西吃了。” 约翰·费舍尔手一抬，一只巨大的章鱼从小湖里爬了出来，同谐炼金士也有很多分支，除了往自己身上做加法的，他这样御兽的也很常见。大章鱼触手一卷，把一老一少护在身前，飞快地往洞穴外面蹿了出去。 “诶，怎么天亮了，我是说乌云和火山灰呢？”回到外面，乔尼被白光炫的眼睛都睁不开，懵了两三秒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抬起头，远天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第六十四章 成为带路党 约翰·费舍尔在纳米图恩的背上生活了一百多年，几乎每天都会离开居住的洞穴出来狩猎，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蓝天白云，哪怕此时太阳已经西斜，还是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 “老家的人来了。”乔尼抬头望天，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我老了，耳朵不太好用了。”炼金大宗师怎么可能耳背，约翰·费舍尔只是不明白乔尼的话是什么意思，天边那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斯托克家族能造出来的东西。 黑色的小点急速接近，并且随着距离的拉进变得越来越大，站在岛上的人须臾之间就能以肉眼看清它真正的样貌了。这是一艘棕黑色为底翠绿色点缀的巨大战舰，虽然尺寸比不上纳米图恩这般恐怖，却也有五六公里长七八百米宽。战舰的材质非金非石非木非玉，看上去有着介于金属与陶瓷之间的质感，上面隐隐还有流光闪动，华丽高贵又不失庄严。 “璃族仙舟，仙舟来了！”跟这艘巨型战舰对比，刀锋意志号就像条小舢板，又小又残破。乔尼长这么大也只是听说过，还没亲眼见过璃族的仙舟，但是如此巨大还能在天上飞的，不可能属于别家。 “仙舟是什么，璃族人为什么要开到这里来？”约翰·费舍尔仰着头张大了嘴巴，望着天上的那艘巨舰出神，他心里面有股难以言说的失落感，当年主持英勇无畏号的建造时有多自豪，可现在看到人家的仙舟就有多自卑。 乔尼这才想起来，费舍尔爵士一百多年前就失踪了，之后一直呆在这里没有接收过外界的消息，而璃族龙主派出九艘仙舟巡查世间是炼金战争之后的事情，“璃族百年前宣布要以九舟镇九洋，九大指挥使各领一军镇守仙舟，并且每三年换一次防，这艘无夷号大概就是此次巡查风暴海的仙舟了。” “璃族人真该死，他们还是那么霸道，他们凭什么那么霸道！”约翰·费舍尔咬得牙咯吱作响，莱恩能有今天是他们好几代人拿命拼出来的，而璃族人似乎天生就该拥有一切。其他种族千百人中才能有一个觉醒炼成力，璃族人则是一半一半，光这一点就没有决定了没有任何势力能跟他们抗衡。 “凭他们是璃族吧……”乔尼耸耸肩，他并没有那么强的代入感，而且比起莱恩联合王国和施勒人，他对宗国和璃族的认同感更高。人的精神世界是由后天教化塑造的，而非先天的血脉。 呼！平地忽然刮起了大风，狂暴的气流卷着碎石与尘埃从四周的洞穴里喷涌而出，哗啦啦的海浪声传到了耳边，乔尼才意识到洞穴中的狂风是怎么来的。纳米图恩下潜时跟潜艇差不多，必须要排出空气灌入海水，而空气就是从哪些洞穴排出来的。 无夷仙舟以违背物理原理的姿态在空中骤停，仿佛一直就悬在那里没有移动过似地，但仙舟前方的空中有能量不断汇聚并勾勒出一座巨大的法阵，青翠的绿色能量流转一周，猛地爆裂开来化作绿色的暴雨落了下去。 青雨落在纳米图恩的背上，所到之处岩石崩裂泥土翻涌，无数藤蔓拔地而起，原本的黑不溜丢的火山岛变成了绿色的地狱。虽然岩浆流淌过的地方藤蔓会被烧毁，但很快又会长出新的藤蔓，冷却后的熔岩里藤蔓会长得更盛。 “呜……”宛如鲸歌的哀鸣响彻风暴海，这是纳米图恩吃痛的嚎叫，也是祂发出的求救信号。 这片海域向西十五海里就是香克鲁斯岛，岛上唯一一座圣堂的地底密室里，身披粗布长袍的大主教正在虔诚祈祷，听到这声哀鸣后立刻冲出地下，背生一对蝠翼飞上了天空。 他要立刻前往纳米图恩求救的地方施以援手，教会安排他在这里苦修，最大的职责就是照看至高者的宠物神孽，然而远远瞥到无夷仙舟后，他立刻收拢翅膀落回了地面上，假装没事儿人一样又回到了地底的密室里。 这里发生的事也许很快就会传回教会总部，但他是有话说的，中午甜食吃多了犯困，睡了会儿午觉没听见很正常吧。 乔尼攀爬着巨大的藤蔓来到了高处，他身上穿着全封闭的金属作战服还好，而地上一些怪物就很凄惨了，只要沾了那些青色的雨滴皮肉下很快就会长出藤蔓，然后身躯活生生被占据，这比剥皮填草还要残忍一百倍。 “爵士，他们下来了，我们怎么办？”仙舟上飞下来三艘小船，说是小船也是跟仙舟本身做比较的，实际上都有上百米长，而且没有气囊也没有机翼就能飞行，完全超出了乔尼的想象。 “能怎办，等着呗。”约翰·费舍尔的头上是章鱼怪物四只触手撑开的一扇水膜，看上去像是肥皂泡一样脆弱，却让青雨全都偏转滑落到了旁边，“你看璃族人的做派，像是在乎别族的样子吗？” 什么说明都没有，直接降下如此恐怖的手段“清洗”纳米图恩的背，璃族人确实霸道残忍，完全没有把其他生命当回事，乔尼那点归属感很快就消失了，这些人并非来自他记忆里的故国。 “尔等流放囚徒，速速放下武器，听从将军发落！”当先的一艘飞行战船上，身穿山文甲头戴凤翅兜鍪的武将手持一杆长枪，遥遥往下面一指，大声喝道。 趴伏于灰烬之下的螃蟹忽然冒头，举起右螯上的舰炮瞄准战船就是一发炮击，球形的几丁质炮弹在靠近战船十多米的地方忽然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嗡地激荡起了几道绿色的波纹后完全停滞了下来，被重力拉扯着掉落在了地上。 站在船头的武将甩手扔出了手中长枪，伞状音爆云瞬间出现，下一秒这杆枪已经没入了螃蟹的壳中，接着轰然炸裂。炸开后的长枪化作流光又回到了这个武将的手里，看上去竟是完好无损，连一点划痕都没留下。 看璃族一个裨将都有如此手段，乔尼直呼惹不起，随即拱手朝天上一礼，“我两人并非囚徒，更没有被流放，只是海上遭了船难机缘巧合来到这岛上的，望将军明鉴。” “哦，西夷中竟然有官话如此流利之人，真是少见。”孙濯在无夷仙舟上服役近二十年，九洋已经去过七洋，见过很多外邦人，其中不乏一些会说官话的行商，但像眼前之人般毫无怪异口音的，一个都没碰到过。 乔尼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自己居然有被人称呼西夷的时候，不过以前他自己也没少用东倭、西夷、南蛮、北狄之类的蔑称，算是报应。 乔尼刚才远远听到船上那些人交流时用的语言和他说了一辈子的语言完全一致，这才主动开口和对方搭话，但他总不能说自己天生就会，“在下对万邦宗主心向往之，故而学过几年官话。” “既然不是天魔的囚徒，那不用担心，待会儿会有陪戎校尉与你们叙话辨明真伪，若是真的自送你们离去，若是胆敢欺骗我无夷仙舟嘛……嘿嘿。”这一声嘿嘿可以解读的方式很多。 “你小子，居然会宗国的官话？”约翰·费舍尔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年轻人，宗国的官话有多难学他是知道的，而且施勒人生性骄傲也不会去学别族的语言，“我跟乔纳森·乔斯托克候爵认识多年，可没见他有这方面的天赋。” 当年皇族遭到背叛，被迫留在了寒风岛，一部分人主张寻找外援立刻反攻，一部分人主张修养生息壮大自身，于是斯托克家族分裂成了两个阵营和好几个分支。大家都不愿意与意见相左的人共用一个姓氏，于是就更改了自己的姓氏，如今的正统康斯托克家族，是皇帝康姆·斯托克的后裔，乔尼所属的乔斯托克家族，则是大公爵乔尔·斯托克的后人。 乔纳森·乔斯托克是乔尔·斯托克的次子，同时也是使用乔斯托克这个姓氏的第一代人，年纪轻轻就以战功封了侯爵，乔尼恰好就是乔纳森·斯托克的直系后裔，“没想到您还和先人是朋友。” “那人刚才跟你说了什么？”约翰·费舍尔最关心的是璃族人的态度。 “我和他们说，咱们都是因为海难被困岛上的，不是至高者的囚徒，他们说只要待会儿鉴别后确定了这一点，就放我们离开这里。”乔尼可不敢翻译天魔这种词，对方不怕，他却怕得要死。 璃族人从不认为四神是神，而以“天魔”作为称呼，以神只的威能被这样诋毁肯定是要发难的，但现在璃族仍然居于世界之巅，就能看出四神拿他们也没办法。据传璃族有二十多位仙君，没一个比四神弱的…… 无夷仙舟上这些军人效率极高，抵近后快速打扫了战场，将怪物尽数杀死，将人族囚徒全部抓住。经历过青雨的涤荡之后，活下来的都是实力超群的炼金士，却毫无反抗地被压进了船上的监牢戴上了特制的封禁镣铐。 乔尼的待遇要好得多了，可能是他会官话的缘故，人家对他的态度非常和蔼，还上了一杯香茗放在他面前，“乔掌柜竟然还是名门之后，失敬，失敬。” “不敢当，不敢当。”乔尼也没想到，斯托克家族的名声竟然能传到万里之外的宗国去，而对方听说他在纳契敦开店售卖化妆品，便以乔掌柜来称呼他。 “如今四海不靖，举世动荡，世人无不生于水生火热之中，龙主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故造九舟以镇九洋，平息世间战火，只可惜天魔作祟，成效甚微啊。”虽然陪戎校尉只是九品的武官，但能入品就已经是军中的中流砥柱了，来陪一个不是囚犯的囚犯聊天，绝对是大材小用了。 “是啊，要是世间没有战乱该多好。”乔尼举起了自己的左边胳膊，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荡荡的手腕，“如我这般失去一只手的，已经是幸运儿了。” “若想彻底终结纷争，就要瓦解天魔的势力，但四大天魔聚集一处相互守望，想要攻破其老巢不是易事，并且兵法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所以我们需要乔掌柜这样的有识之士……” “你这是要我去送死啊，以四神……天魔的实力，只怕我刚动窥探的念头就要化为灰灰。”乔尼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只是断了左手，脑子又没出问题。 “乔掌柜想岔了，将军是想让你多关注莱恩的民生，还有各方贵族的动向，有什么异变就传递给我们，如果乔掌柜愿意就收下这个，若是不愿意也不必烦恼，尽管忘记今天这番对话，我们还是会把你送到附近港口的。”陪戎校尉笑着将一盒锦盒放在了桌上。 自古以来做内应的就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乔尼并不觉得给璃族人做事能有什么差别，但现在他根本就没得选，别看对方嘴上说得好听，就看他们对付纳米图恩时使用的残酷手段，拒绝的话一出口只怕就要血溅于此了，“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这盒子里的是？” “这是虚金蝉，你敲击一下试试。”陪戎校尉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尼伸出右手轻轻一碰，左边的虚金蝉和右边的那只同时叫了起来，他立刻明白过来这就是发报机，“敢问这虚金蝉分最远能开多远感应彼此？” “非常远，一只放在莱恩一只放在玉京都能彼此感应得到，唯一的缺点就是声音穿透力很强，寻常手段难以屏蔽，发报必须在偏僻无人的环境中进行，不然很容易被发现。”陪戎校尉见乔尼同意，才取出了一本小册子，“既然乔掌柜识字，这本密码也不用专门给你讲解了，记得别给外人得到。” 乔尼挠了挠头，自己怎么一下从搞炼金的变成搞谍战的了？ 仙舟上最高的城楼里，无夷指挥使敖珏轻轻拨动手中的玉串，“无希和无微二舟，尽是些瞻前顾后之辈，畏首畏尾，其身几何？这一次我过来，可不是像他们一样走过场的，晴雪，去召李将军过来。” 第六十五章 复仇者联盟 登上仙舟是想都不要想的，乔尼被飞行战船就近送到了距离香克鲁斯岛极近的一座无人小岛上，临别时先前见过一面的游击将军亲自过来送行，“我国海纳百川，汇聚天下英杰，最终留下来的外邦人不知凡几，希望乔掌柜把握住这次机会，你我再见面时说不定就是在玉京的庆功宴上了。” “借将军吉言，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将军解惑。”乔尼下船之后看到了先前自称甲虫的那个女人，而跟随她的年轻随从则不见了踪影，“仅仅是说了几句话，那位陪戎校尉是如何确认我等并非岛上囚徒的？” “那头妖孽乃是天魔以自身精血炼成，在上面呆久了必然沾染其气息，而乔掌柜和这位姑娘身上的气息可以忽略不计，故而先前所言必是事实。我泱泱宗华贵为万邦共主，所作所为皆为天下苍生，自然不会做那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的事。”游击将军解释道。 “那这位……”乔尼看了一眼约翰·费舍尔，老头在岛上呆了一百多年，虽然他自己感觉不到，但想必已经完全被至高者纳古尔的气息给腌渍入味了。 “乔掌柜返回纳契敦是为我璃族做事，必然不能让你只靠一己之力，这位老丈实力不俗，留在你身边也正好有个帮衬。其实我无夷仙舟扑杀妖孽背上的囚徒，只是为了防止天魔气息肆意扩散罢了，便是冒出些许个例也都在控制之中，不足为虑。”说罢，这位游击将军一挥手，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乔尼这才意识到，纳米图恩背上的那些怪物和怪人，似乎多多少少都表现出一些“多修”的特征，现在想来，他们应该被困在岛上时间太长被纳古尔的神力沾染，才渐渐开发出了同谐方面能力的。璃族无情地屠杀这些人和怪物，说是防止天魔的气息扩散，让他不禁对炼成力的本质开始怀疑了起来。 “小子，你跟那家伙说了些什么？”明明就站在旁边几步远，可两人说了些什么自己全听不懂，约翰·费舍尔郁闷得厉害，只恨自己不是纯美炼金士，可以学习读心术。 “人家说呆在纳米图恩的背上时间长了会沾染其神性，也不知道有什么隐患。”乔尼没有纠结那些细枝末节，而是直接说了最重要的内容，“爵士这么多年下来，就没有什么感觉吗？” “你在纳米图恩的背上，应该有感受到过震颤吧？那其实是祂的心跳，每跳一次我们的炼成力就会增长一分，同时还会莫名生出对同谐的感悟。”约翰·费舍尔沉声说道。 “那是大好事啊。”乔尼感觉这效果简直无敌了，要是这种增长够快的话，岂不是和巅峰战戟的能力类似？与其说是监狱，不如说是同谐炼金士的修行圣地。 “确实太好了，那座监牢里没有生育只有死亡，每一个个体死去的时候，就是他全部炼成力被拿走的时候。纳米图恩一百年前远没有现在这么大，祂又不需要进食，你觉得是如何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呢？”无论教会宣传得再漂亮，也改变不了神的恶毒本质，教徒只不过是神只眼中的牲畜而已。 想要吃羊肉就得先喂草，纳米图恩背上的火山岛就像是围栏，相比之下外面那些炼金士看似自由，也只不过是被放养在草场上的羊罢了，二者之间的最终结局不会有任何不同。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回纳契敦的，而想要回去咱们就得先去香克鲁斯岛，然后再搭船去更大的港口找机会。”被掳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上学什么的可以先放一边，可杜垩登侯爵那一百五十金币一定要拿回来，这几乎是他全部的启动资金了。 妮里艾露一直没说过话，可见几个随从的死对她打击很大，但这一次她没闹着要死要活，而是双眼喷着愤怒与仇恨的光，向乔尼走了过来，“乔斯托克先生，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梵克雅宝，妮里艾露·梵克雅宝，嘉德利伯爵之女。” “莫洛人的庇护者，嘉德利伯爵，叛城者，‘石匠’，艾德文·梵克雅宝？”即便是曾经足不出户的乔尼，也曾听过嘉德利伯爵梵克雅宝的传说，这位引发的风波影响实在太大了，曾经引起过一场范围极广的大讨论。 “是的，但他不是什么背叛者，他才是遭受了背叛的那一个。”妮里艾露对父亲遭受的不公平评价，显然非常不认可，“无耻的坦贝恩家族不仅背信弃义，还倒打一耙污蔑我父亲！” “但他确实擅离职守了吧，这也是坦贝恩家族的问题吗，我记得他是国立陆军的将领，只听军部调动的吧？”莱恩联合王国在达曼提斯大陆主体大陆上最大也最坚固的繁荣要塞，就是出自梵克雅宝家族之手，艾德文·梵克雅宝的绰号“石匠”也是这么来的。 繁荣要塞建成之后第一年，是国立陆军第三大队在此驻守，一年期满后要进行换防，但就在换防前夕要塞内发生了异动，时任少将大队长的艾德文·梵克雅宝深夜率领亲信离开了要塞，失联了长达二十个小时之久。 那次事件之后，要塞周边的布防图出现在了阿塞克酋长的桌上，被莱恩收买的内应看到了，消息传回纳契敦自然引发了轩然大波。军部要求艾德文·梵克雅宝回去说明情况，结果第二天嘉德利伯爵连自己的祖地和亲人都不要了，带着亲信和直系部队向南逃进了扎洛山，抢下了整个矿区。 矿区里的工人除了战争中抓到的俘虏，就是艾德文·梵克雅宝从老家带过来的工人，建造完了要塞就近安排到附近来工作的。原本按照计划，换防完成后这些工人也应该跟随伯爵一起返回嘉德利，但发生了这次变故后全员都留了下来，成为了他最忠诚的班底。 安德文·梵克雅宝抢下了矿区的控制权后，立刻宣布施放所有俘虏，恢复他们的自由身。他的高明之处就体现在这里，扎洛山周边全是莱恩的军队，哪怕放他们走也走不出去，在矿区工作还能得到食物跟水活下去，离开却只有死路一条。 稳定住了人心之后，“石匠”又开始发挥自己的专长，在几千个熟练又可靠的建筑工人帮助下建起了一座新的堡垒，并将之命名为“铁心要塞”。附近被扫荡的部族原本以为必然要被莱恩的大军消灭，忽然看到了活路便纷纷率领族人来投，其中最大的一支就是莫洛人的部族。 在莱恩的官方宣传里，嘉德利伯爵自然是十足的叛徒，为了满足权力欲与外族勾结，后续接纳当地土着部族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但艾德文·梵克雅宝本人却一直在反驳，他之所以带走自己的嫡系，是因为受到了坦贝恩家族的迫害，不得已而为之，并且宣布与坦贝恩家族进入战争状态，不死不休。 “当年我还在襁褓里，被忠心的老仆从莱恩境内一路护送着来到主大陆，而其他的家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母亲、哥哥、祖母、外祖母、外祖父等等全都被坦贝恩家族害死，直到快成年了父亲才跟我说明原委。”妮里艾露提到那些已经从记忆里淡去的家人，故作坚强的脸上还是不免出现了哀伤之色。 “那你父亲当年为什么要离开繁荣要塞，失联的二十个小时里他又干什么去了？”乔尼非常不解，光听一面之词他是不会相信的，得了解更多才能做判断。 “当时莱恩因为资源问题刚插手主大陆的事务，和阿塞克人的战争也才开打没多久，坦贝恩家族为了振奋前线的士气，决定让王后蒂芙尼·坦贝恩来繁荣要塞慰问，就跟换防的王立陆军第一大队一起。父亲当夜忽然收到紧急求援，说王后的队伍被阿塞克人的大军围困，王后本人也危在旦夕，于是立刻就集结了队伍前去救援……”妮里艾露说道。 “蒂芙尼王后和你父亲，应该有着很……亲近的关系吧。”乔尼虽然不知道内情，但他是会推理的，除了铁杆狗腿子之外，莱恩绝大多数贵族跟坦贝恩的关系都很差。得知王后和王立陆军被围困，应该鼓掌叫好再唱首歌才对，深夜带队去救王后，只能是因为私情。 “蒂芙尼王后是父亲的远房表妹，十六岁之前一直住在梵克雅宝家族的城堡，跟父亲确实是两小无猜。”哪怕因为那个女人而葬送了家族的百年基业，母亲和儿子都被害死，但妮里艾露这些年也没见父亲对蒂芙尼王后表现出恨意，可见其用情之深。 “确实像坦贝恩家族能干出来的事情，哼。”约翰·费舍尔跟坦贝恩家族之间也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忠心耿耿为莱恩和坦贝恩家族奉献了自己最好的年华，最后却落了个被人卸磨杀驴的下场，被困在纳米图恩的背上一百多年！ “几千个建筑工人的工资，建造要塞的材料费用，还有军队的粮饷补给，这下子全都省了，坦贝恩家族确实是好算计。”乔尼已经信了大半，因为坦贝恩家族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类似的龌龊事，只不过大部分倒霉蛋事后都被他们灭了，而嘉德利伯爵实力雄厚为人果决，硬是从死局中劈开了一条活路。 铁心要塞易守难攻，背靠着有淡水有山林的扎洛山，还有周边十几个大部落的供给，棘手程度虽然不如阿塞克联合酋长国也不远矣，关键是矿山下面错综复杂，哪怕要塞破了艾德文·梵克雅宝也能带人进去利用矿道逃走，所以二十多年来地盘越来越稳固，莱恩的远征军根本不想在这里浪费人命和资源。 “大家都与坦贝恩家族有着深仇大恨，彼此间也就有了信任的基础，此去香克鲁斯岛……”约翰·费舍尔愿意跟乔尼一起，可不是受了璃族人的威胁，而是他需要利用乔尼的身份掩护回到纳契敦，去向坦贝恩家族复仇。 “不行，我们现在不能去香克鲁斯岛，纳米图恩虽然被仙舟控制住了，但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风暴海，香克鲁斯岛距离事发海域最近，我们三个生面孔贸然登岛一定会被重点关注。”乔尼自从断了手之后，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小心谨慎了一百倍。 以前他总觉得这个时代的人比他落后了几百年，都是未开化的野蛮人，可现在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实力和地位了，神会不会流血受伤他不知道，他自己是会的，并且他不仅会受伤，还会死。 “这无人岛上没有淡水也没有食物，咱们呆不了多久的。”妮里艾露无奈地摊开手，三个人里没一个是纯美炼金士，没办法凭空制造出淡水来，这就导致他们必须得尽快去有补给的地方。 “无妨，奥克塔维斯！”约翰·费舍尔手一抬，仿佛极度深寒一般的巨大章鱼海怪从海底升起，腕足舞动着爬上了海滩，“有它在，我们一天就能抵达拉巴克，那是个拥有上百万人口的大港，我们过去不会被注意到的。” “拉巴克现在有两百万人了，爵士。”乔尼说道。 “那就更好了，不过以后不要叫我爵士了，从现在起我是你的家庭教师阿尔巴·费舍尔。”约翰·费舍尔是平民出身，他的爵士头衔是坦贝恩家族授予的，从前他将之视为荣耀，可现在只觉得恶心。 “好的，费舍尔老师，不过我们要怎么乘坐您的奥克塔维斯呢？”乔尼看着大章鱼不禁有些口干舌燥，他之前是被触手卷着移动的，几分钟还无所谓，要是被卷着在海上漂一天，他觉得自己还是撸几棵树做个小船更靠谱一些。 “不必担心，奥克塔维斯可是很棒的坐骑。”阿尔巴·费舍尔自信地说道。 第六十六章 眼力不太行 久远的记忆忽然被唤醒了，乔尼抚摸着屁股底下坐着的柔软滑腻的皮膜，一下子回到了二十三岁刚独立生活的时候，他人生中第一次买来了一整条鱿鱼想做个酱爆鱿鱼佐酒，却在分解处理这一步上犯了难，拿着刀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奥克塔维斯是一只章鱼，不仅可以任意变幻形体，同时还能调整自己的颜色，此时的它头部凹陷下去一块，露在水面上的部分完全就是个皮划艇。水下的部分远比水面上的大，但借住海浪和自身的保护色，稍远一点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而八根腕足正有节奏地划动，载着头上的三人飞快前进。 “要是它能变成真的船就好了，我们也不用绕那么远找偏僻的地方上岸，现在赶到拉巴克去估计得晚上了。”三个人没有船也没有入港许可证，从港口进入拉巴克会碰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们就漂了好几公里找了个没人的浅滩上岸，然后步行前往拉巴克。 已经改名成约翰·阿尔巴的老头将给玻璃瓶塞上软木塞，奥克塔维斯已经缩小成了章鱼宝宝的大小，就在瓶子里卷着一根海草动来动去，“你的提议很不错，但炼成力并非无所不能，把它变成木头容易，再变回来可就难了。” “我只是说说而已，您还真准备尝试啊？”乔尼的嘴角一抽，他觉得以后还是跟这位“家庭教师”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炼成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多多少少都会表现出一些非人的特质和想法，约翰·阿尔巴是这样，杜克·雷帕得也是这样，泰瑞尔·金就更别提了。 “多多尝试才能找到前进的方向，这就是我能成为炼金大宗师，而你只是个新人的原因。”即便被璃族人狠狠羞辱了一番，约翰·阿尔巴的心情还是很不错，能够从关押了他一百年的监牢里逃脱，付出更大的代价他都愿意。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是个新人只是因为年纪还小，刚觉醒了炼成力没多久？”乔尼不是自夸，在他这个年纪能有如此水准，已经相当了不起了，在纳契敦的时候，许多大人物会高看他一眼，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不小了，戟圣座下的白衣武极莫宁迪·金吉，十四岁就觉醒了炼成力，十九岁就是升腾炼金大宗师了。”那个年代，百……四舸争流，涌现出了一大批杰出的天才，但也真是因为如此，才爆发了改变世界格局的炼金战争。 “您也说了，他是武之极，我只是个凡夫俗子。”乔尼摊开手，他的腰带的被自称毁灭者的泰奥利一拳打碎，现在一身的本事去了七成，脑袋也清醒了很多。 妮里艾露一路上都没有说过话，但有两个人在身边时不时地斗一下嘴，她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跟行尸走肉一样了，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下来。 因为距离不太远，三个人没走太久就来到了拉巴克的外围地带，这是一大片混乱的棚户区，低纬度的热风吹过，空气中全是腐烂和污物的恶臭。乔尼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跟这里一比，纳契敦那些阴暗的小巷简直像是公园了。”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说这些有的没的，这里归属芙洛卡共和国统治，他们对施勒人的成见可一直都很深。”妮里艾露对这里的一切非常熟悉，因为拉巴克是摩洛的首都，而摩洛王国和莫洛部落根源上属于同一个族群。 炼金战争之后摩洛王国被芙洛卡的舰队征服，成为了海外的殖民飞地，所以名义上还是王国，但说话最管用的却是总督。是的，哪怕芙洛卡变成了共和国，还是委派了总督来这里进行殖民统治。 街上的人以肤色扎堆，可以说是泾渭分明，白色皮肤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却都走在大路中间，黑色皮肤的和棕色皮肤的会主动避让，而且外围区域白色皮肤的很少，越靠近港口才变得的越多。 “想要回纳契敦的话，要么花钱，那么抢船，我觉得可能后面一种选择更适合我们。”三个人的身上都没有钱，乔尼本来是有几个银币在身的，但之前装备大爆放钱的暗格丢失了，现在跟另外两人一样都是身无分文的状态。 “不用担心，这里有父亲的据点，我们找过去很快就可以得到帮助了，给你们一艘船完全不是事。”妮里艾露裹着头巾，走在最前面引路。 “没想到你父亲还挺有手段的，在这里搞一个固定的据点可不容易，芙洛卡的混球们比我们施勒人还要排外。”约翰·阿尔巴进城后一直在东张西望，一百多年前他曾经来过这里，当时已经是很大的一个港口了，而现更加繁华，变化大到他都认不出来了。 “只要有钱，什么事都不难办，而扎洛山里有着大量的稀有矿藏，可以帮我们换到很多钱。”扎洛山上不产粮食，靠狩猎养活不了多少人，所以铁心要塞的食物几乎都是从附近的港口购买获得。不过因为身份敏感，都是几个部族派出商队采买，铁心要塞的人不会直接下山活动。 “确实，那些家伙都是死要钱。”哪怕一百多年过去了，约翰·阿尔巴对芙洛卡人还是有着极深的偏见，“那地方远吗，我想赶紧洗个冷水澡，这么多多年来我只泡过盐水浴。” “很近，拐过这个巷子就是了。”拉巴克城里的布局非常乱，巷子都不是直的，转过歪歪扭扭的小路，三人的面前出了一条死胡同，说是死胡同也不准确，因为尽头是有扇大门的，上面挂着金属的招牌，写着“黄色隐士”两个单词。 木门后是一个不算宽敞的大厅，里面挤满了来喝酒的客人，以白色皮肤的为主。客人们吵吵嚷嚷地闹着，大部分说着芙洛卡标准语，还有一小部分说着施勒语。 “给我一杯单一麦芽，一杯干马蒂尼，要摇不要搅。”妮里艾露走到吧台前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点吧台向酒保示意道，“记在工头的账上。” “好的，美丽的小姐，不过这里单一麦芽的威士忌售空了，得等我们去酒窖里找一找，您可以等吗？”酒保看了一眼妮里艾露的脸，笑着询问道。 “那算了，我很赶时间，普通的威士忌来一杯吧，多加冰块。”妮里艾露更改了自己的订单。 “好的，立刻就给您上酒。”酒保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了两瓶酒，然后用调酒壶猛摇，大厅里注意到他动作的一个男人抓起桌上的帽子，放下酒钱急匆匆地往外面走去了。 乔尼很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拉巴克靠近赤道本来就热，酒吧的大厅里又连个通风的窗户都没有，汗味、烟草味和酒味混在一起直往他鼻子里钻。 “给我上一杯朗姆酒，也记在工头的账上。”约翰·阿尔巴明明一个铜子都掏不出来，也大咧咧地坐下来点酒喝，这么多年他都快忘记酒是什么味道了，如今走进酒馆味道了记忆中的味道，一下又把馋虫给钩了出来。 酒保看了一眼妮里艾露，从架子上拿了朗姆酒的瓶子哗啦啦到倒了大半杯酒，放在木头片做的简易杯垫上，向前面一推精准地送到了老头的面前，“在这里，必须谨慎地使用人情，老海狗。” “哈，你说得对，但欠我人情的家伙太多了，有些人的人情还不如一杯酒。”约翰·阿尔巴仰头咕嘟嘟一口气将杯中之物喝完，朗姆酒是很烈的酒，不然也无法在船上长期保存，但他喝下去后脸不红气不喘，就像是喝了杯水一样。 这样的酒吧，女人是很少的，妮里艾露戴着头巾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大部分人知道这里的规矩不敢随意惹事，但也有新来的人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喂，小妞，要是没有钱喝酒，可以来我们这桌，不仅好酒管够，还能喝到牛奶呢。” 妮里艾露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是带刺的玫瑰，一抖身上的长袍露出了被藏在衣服下的另外两只手，“那可要多准备两个杯子了，不然我的手闲着就想砍点什么。” “哦哦，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单纯想要请您喝杯酒而已，尊敬的女士。”看到妮里艾露伸出四只手，脸上泛红有了三分醉意的男人立刻醒酒了，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也立刻拉开了距离，想要装作跟他不是很熟悉的样子。 炼金强化战士身上也会表现出一些非人类的特征，但不会有结构性的改变，因为到了那种程度炼成力对身体的扭曲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了。 长出四只手，只会是同谐炼金士，而且还是实力相当强悍的炼金士，不然不可能一直稳定维持住这种形态。要知道绝大多数同谐炼金士都是战斗的时候变身，不战斗的时候复原。 “老家伙，你身上的那件衣服不属于你，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不过还是卖给我吧，出个不那么离谱的价格。”明知道妮里艾露是个炼金士，坐在吧台旁边的一个男人还是向明显跟她一起的约翰·阿尔巴说出了无理要求。 老头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或者说施勒人里就没几个脾气不差的，他转了一下手里的空杯子，“小子，你的眼力还不错，但是你的眼力又很差。” 前海军大臣身上这件军礼服是一百多年前的老古董，因为是炼金造物才保存了一百多年还能穿，无论其本身的价值还是背后所蕴含的历史价值，都决定了它注定价值不菲。在海上跑船的，鉴定宝物是最基本的技能，所以很多人都看出了这件衣服的不凡，只不过没这么直接地索要罢了。 “先生，不管你们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又准备去哪里，我们黄色隐士都是个和平之地，想要在这里制造纠纷，我们不仅会解决纠纷本身，还会解决制造纠纷的人。”酒保身后的门被打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乔尼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人身上的气息和贾法尔很像，身材也一样高大威猛，肌肉结实得像是岩石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的气血十分旺盛，不像贾法尔那样过度使用禁术而掏空了自己的根基，简单来说这是个猛人。 “道森老板是在威胁我们鲨鱼一伙？”男人站了起来，弹指抖了一下自己的帽子，空气中发出了炮仗一样的爆破声，仔细一看帽檐被他弹出了一个缺口，但帽子还是纹丝不动地戴在他的头上。 “可以这么认为。”道森双手抱在胸前，毫不退让地瞪着对方。 “这次我可以给你个面子，毕竟这破港能喝酒的清静地方越来越少了。”自称鲨鱼一伙的家伙最终还是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摆摆手叫了小弟准备离开，不过临走的时候朝约翰·阿尔巴又看了一眼，“别给鲨鱼闻道血腥味，不然会被找上的。” “嘁，现在的小孩真的无趣，放在我们那会儿，已经握着酒吧凶器开干了。”约翰·阿尔巴最喜欢的就是恃强凌弱，这是刻在每一个施勒人骨子里的东西，没打起来让他很失望。 所谓的酒吧凶器，就是倒持酒瓶敲破瓶身，当做匕首来使用，乔尼对这东西并不陌生，但他很难想象一百多年前就有酒吧这回事，“你们那个年代，应该很无聊吧。” “我们离开吧，酒喝完了，该找地方休息了。”妮里艾露和道森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就没有兴趣继续呆在这里了，叫上一老一少往外面走。 “按照传统话本的演绎，这时候酒吧外面应该有人在等我们，就是刚才的什么鲨鱼一伙。”乔尼推开了酒吧的们，却发现外面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两只瘦的皮包骨的老猫蹲在垃圾桶上，瞪着反光的眼睛朝这边看。 第六十七章 不再是问题 电气路灯在纳契敦随处可见，但在主大陆一角的拉巴克却是个稀罕物，黄色隐士门口这条巷子完全是黑的，只有酒吧门口漏出来了一点光。乔尼不想承认自己在跟空气斗智斗勇，把炼成力感知施放了出去，结果还真的没有任何人埋伏，“没想到这破港口乱糟糟的，治安居然还可以。” “哼，芙洛卡人手段异常酷烈，抓到海盗一定绞死，抓到窃贼直接剁手，如果我们今天是从港口那边过来的，一上岸就能看到几十个人挂在一起荡秋千的奇景了。”妮里艾露哼了一声。 荡秋千当然不是真的去荡秋千，而是指上绞刑架，而一提到这个词乔尼的脑海里就自动播放某“口哨神曲”，还有一个龇着大牙的背带裤男人荡来荡去，停都停不下来，“这样不是挺好的，刑法再严苛也只针对坏人，别去触犯不就行了。” “好人坏人可不是法官说了算的。”妮里艾露不以为然。 “芙洛卡的小崽子们一向懦弱，怎么跑到这地方来跟一群土着玩上过家家后，就忽然硬气起来了？”约翰·阿尔巴非常意外，他印象中芙洛卡人对外只会以多欺少，队内只会无限妥协。 “不要再用旧眼光看人了，阿尔巴老师，您隐居的这些年里芙洛卡王国已经变成了共和国，执政委员会的手腕可比原先的王室厉害得多了。”乔尼解释道。 “这些闲话回头再叙，我们现在还是走快点吧，父亲的人应该在港口等着了。”妮里艾露带着乔尼和约翰·阿尔巴一路来到港口的码头区域，很快就有一个穿着罩袍的男人走过来，把他们领上了一条不大的商船。 “小姐，听说您的船在海上出事了之后，首领非常担心您，若不是为了顾全要塞里的大局，肯定已经亲自带船队去找您了。”进入船舱后，领路的人将罩袍解开露出真容，一脸关切地说道。 “我确实是回来了，可是贾法尔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才会发生这种事。”想到那些忠诚又勇敢的卫士，回来路上始终保持坚强姿态的妮里艾露绷不住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男人看到那几个人不在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料了，但听妮里艾露这么说，还是不免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只是口中依然在说宽慰的话，“保护您是我们的职责，能够为您和首领而死是我们的荣耀，现在您平安回来了，证明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都是杜克老狗，要不是他忽然出现，我们现在已经成功夺取粮船返回要塞了。”要是妮里艾露给仇人列个名单，杜克·雷帕得的名字肯定非常靠前，“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哪怕我这辈子可能也达不到大宗师的境界，可死也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一切都等回去了再说，首领大人会有办法帮他们报仇的，而这两位是……”男人朝乔尼和约翰·阿尔巴看了一眼，若不是小姐始终跟两人站在一起，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他都不会把人放进船来，生面孔对于海上讨生活的人来说就等于是危险。 “这两位都是我在逃跑路上结识的，可以说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们的帮忙我肯定没有办法回来。”杜克·雷帕得和刀锋意志号上的经历可以说，但纳米图恩和无夷仙舟的事情就不好随便向下面的人透露了，妮里艾露要跟父亲商量之后才知道能不能说，还有应该向哪些人说。 “既然是小姐的救命恩人，那也是我们莫洛人的恩人，在下雷森·恩杜比，这艘商船的船长。两位今晚就委屈一下在船舱里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返回扎洛山。”这是一艘武装商船，除了船员之外还有雇佣兵充当护卫，不过这只是伪装而已，所谓的雇佣兵其实是铁心要塞的自己人。 “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孩子，而且都在海上漂了这么多天，也不在乎这一夜的事。”约翰·阿尔巴很满意船上的环境，这让他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光，纳米图恩的背上太稳当，最开始被困在岛上的时候他甚至有晕陆症的情况。 “这里盯着的人很多吗，我看你们似乎有些小心得过头了，接个人都要绕那么大圈子。”海港里的船很多，如果没有明确的目标，想要找人或者找东西都是非常困难的，乔尼目测了一下，包括海湾里停着的那些，这里大大小小的船只起码有上千条。 “莱恩的疯子一直在找首领的麻烦，而我们的粮食严重依赖外面的输送，负责采购的人一旦暴露了真实身份，很快就会被刺杀，此前已经有过太多惨痛的教训了。”如果可以，谁想整天当贼一样活着，雷森·恩杜比对此也很无奈。 “需要找人的时候，去黄色隐士就可以了，这样可以避免直接联系导致互知身份的人太多。”妮里艾露倒是对此习以为常，她记事起这套系统就已经在运行了，都是她父亲的手笔，“得益于此，虽然之后也有行事不密暴露的，但大规模被杀害的情况几乎没有了，这里毕竟是芙洛卡人的地盘。” 表面上莱恩联合王国和芙洛卡共和国是盟友，但持续百年的战争和根本形态上的差异，决定了两个国家不可能真正地成为彼此的依靠，在非官方的场合，双方一直是竞争敌对大于合作。艾德文·梵克雅宝将这里作为补给港，除了扎洛山下的泥河直通拉巴克之外，芙洛卡人习惯于排挤施勒人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我没什么疑问了，上船之前我还以为你们是最近惹上了什么麻烦呢。”如此大动干戈，乔尼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群人是遇上了麻烦被人盯上了，他虽然想借妮里艾露的光去铁心要塞长长见识，顺便再买些东西，但要是让自己的安全也受到威胁，他肯定选择不蹚这浑水。 “没有，我们常态化就是这样，您多虑了。”雷森·恩杜比说道。 “小子，放宽心就好了，拉巴克这穷乡僻壤，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会来的，而所谓的麻烦得能对你造成伤害才叫麻烦。”约翰·阿尔巴作为旧时代的残党，见过那些惊才绝艳的天骄们，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有大宗师的境界就无敌了，但他不认为那些强人会跑到这里来跟他们为难，因为现在那些人有更大问题要处理。 九大仙舟原本只是代龙主巡狩天下，所到之处只会纳贡收仆，从来不管各国的内外政事。这一次无夷仙舟直接对纳米图恩下手，不仅杀光了那些囚徒，把大乌龟的壳子给掀了，还拘禁在阵法之下，俨然要跟同谐派系开战的模样。 已经过去一天的时间，莱恩联合王国的长老院和王室肯定都通过自己的消息收到了消息，就算再迟钝也应该有所反应了，三圣和他们麾下的大宗师，也必然要回归各自的势力主持局面。 一如约翰·阿尔巴所想，整个纳契敦都陷入了恐慌之中，莱恩再强也只是窝里横，在达曼提斯这片大陆上称王称霸，和“四海一”的宗国根本没有可比性，一旦被迫开战，哪怕最有自信的施勒人也不敢奢望能赢。 四神庇护，说起来是显得很有底气，可在宗国足足有二十八位被璃族人尊称为金仙的存在，祂们每一个都有与四神同等，甚至更强大的实力。 三年降临一次的仙舟，之前对于达曼提斯大陆上的人来说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只要将准备好的金银珠宝奉上，再将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丽少女就能得到平安，并且还能看指挥使的心情得到一些赏赐。 璃族人已经将炼金术发展到了其他族群无法理解的程度，随便给出的小玩意儿说不定就能给某个国家带来巨大的变革，所以各国上贡都是心甘情愿的。这一次无夷仙舟不宣而战俘获了同谐神至高者纳古尔的宠物，让大家都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是直接乞降的好，还是象征性抵抗一下的好。 “开会，开会，现在继续开会能有什么用？”五个长老都在，马克·卡宁最先沉不住气，因为他代表的是嘉兰德公国和矿业联合体股东们的利益，而嘉兰德公国就在暴风海的边缘地带，处于仙舟来纳契敦的必经之路上，一旦出问题必然最先倒霉。 “年轻人不要这样心浮气躁，璃族人要是打过来，急也没用，要是不打过来，也不需要急。”赫里姆·诺阿已经老态龙钟了，眼皮子耷拉得让人看不住他到底有没有睁开眼，但桌上其他四个长老，还有身后上百个议员，都表现得很恭敬，“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他们有什么目的。” “事情发生在香克鲁斯岛附近，那边的大主教已经回同谐教会的圣堂述职了，想必最迟明天早上就会有报告送过来，而璃族人的目的嘛，他们自己肯定会说的。”马克·卡宁来之前是做足了功课的，谁让大公爵催得急。 “确实，以璃族人的高傲，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己的目的，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就开口了。”不得不说，施勒人都很羡慕璃族人，明明大家做着差不多的事情，可施勒人被其他族群所憎恨，而璃族人却是被其他族群所畏惧。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其他族群恨施勒人是因为有报复的希望，而面对璃族人没谁有仇的胆量。 “请三圣出面去跟璃族人谈谈吧，这样干等着不是个事情，要是他们准备给我们毁灭，难道大家就那样默默接受吗？”一个议员站起来提议道，“代价可以从年度预算里支出。” “现在可不是一百年前了，当时他们自己就有矛盾才会出手，如今盗圣隐世不出，戟圣闭关养伤，唯一活跃的币圣还是个……会审时度势的，靠钱就能请动他们？”马克·卡宁摆了摆手，另外两个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而剩下的那个完全是墙头草，仙舟真飞到纳契敦的上空了，说不定第一个带路党就是币圣，他真能做得出来。 “还是请坦贝恩家族出面吧，说到底他们是王室，我们不过是臣子而已。”长老会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制衡王权，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希望把坦贝恩家族拉下马，但这种事能依靠的也只有王室了。 “过去一天一夜了，他们什么都没说，就等于是什么都说了。”摆烂嘛，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说不定那一家子已经开始打包宝库里的东西准备退走了，就像是一百多年前发生过的那样。 “这会开下去也没意思了，你们都回去找找，看看身边有谁能够得着和璃族人说上话的，其余的也都回去好好想想吧。”赫里姆·诺阿长老摆了一下手，他准备先回去了。 城里确实有很多人在收拾东西了，杜垩登侯爵就是其中之一，原本他这大宅里空空荡荡的没什么值得带走的，可现在为了谈生意的时候不露怯他买了一堆充门面的值钱玩意儿，“早知道当初和格雷借几样就算了，何必花这冤枉钱。” “父亲，我们真的明天一早就回贝福德吗？”约瑟芬裹着大衣，靠在门框上一脸惆怅。 “不然呢，你还想一个人留下不成？那小子的本事大着呢，不用你瞎操心。”女儿是什么心思，当爹的哪里看不出来，自从那小子被当街掳走之后，这丫头就变得愁眉不展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一周不到瘦了好几斤。 “您说什么呀，我只是不想放弃刚起步的生意。”化妆品生意在约瑟芬的经营之下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在莱恩的顶级贵族圈子里打出了知名度，连蒂芙尼王后都派了侍女到店里求购。 “生意回了贝福德不是照样可以做么，在说都这个节骨眼了，还在意那破生意干什么。”杜垩登侯爵担忧的同时也在兴奋，莱恩如今的格局是四神划分的结果，如果有强大的外部势力介入，曾经牢不可破的壁垒也许就不再是问题了。 地六十八章 难得露怯了 临别的一夜，杜垩登侯爵照例来到了爆点俱乐部，在自己的包厢里跟格雷喝酒，这是多年前就有的习惯了，“青春是什么，就是青年人发春，我们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不，你不是，当年你只发过颠没发过别的，二十岁的时候我装醉溜进你的卧室爬上床，这样都什么也没发生。要不是约瑟芬出生，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那里有点问题了。”格雷晃动高脚杯，鲜红的酒液无声地回旋着。 “我是个正直忠诚可靠的好男人，这种话就别说了吧，万一被孩子听去了要误会的。”杜垩登侯爵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异类，虽然莱恩不像宗国那样施行一夫多妻制，但贵族和富商们总会找很多情妇，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实力。 “这就是问题所在，她已经二十多岁了，你却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来看到，约瑟芬的很多想法在我看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同样作为女人，格雷对约瑟芬是理解的，她们确实感性，但不意味着所有决定都是基于感性做出的。 “也许吧，这些年我陪伴她的时候太少了，所以才会有种她始终是个孩子的错觉。”杜垩登侯爵耸了耸肩，他不是个不能正视自己错误的人。 格雷·坦贝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男人最爱的永远是他那片侯爵领，还有领地上的子民，“要是哥哥有你一半勤勉，也不至于被别人欺负到家门口来，这样的话不会冒出那么多的流言蜚语，你也不用着急回贝福德了。” “嘁，咱们莱恩欺负别人的时候多开心，现在被人家欺负到头上就开始怨天尤人了？”人就是这样，自己欺负别人的时候就叫嚣弱肉强食天经地义，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就痛斥苍天无眼大地无心，“再说这不还没发生什么嘛，等仙舟往这儿发射了湮灭炮，把纳契敦轰上天了再抱怨。” “你呀你，就这么恨他们？”格雷自己也经常把恨坦贝恩家族挂在嘴边，但那更多的是一种人设，面对自己的亲哥哥亲姐姐，她哪里能恨得起来，更多的是没有得到重视的怨气罢了。 “你没有去过贝福德，要是你亲眼见过那里的人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就会明白不是我恨他们，而是贝福德在憎恶着他们。”杜垩登侯爵和坦贝恩家族没有私人仇怨，这种对立的情绪完全来自于莱恩联合王国长久以来的不公平政策。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你的邀请吗，我确实很早就想去贝福德看看了，只是这里的事情太多始终抽不开身而已。”格雷放下杯子，抓住了他的衣袖。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刚才说的哪一句里有邀请的意思？这段时间你还是好好查一下那小子，约瑟芬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能放任她陷入无谓的危险中。”乔尼被当街掳走的事件到现在都没有个结果，要是死了杜垩登侯爵反而不怎么担心，他就怕乔尼不仅回来，还是带着麻烦一起回来的。 “下水道和炼金工房我都派人仔细搜查过，确实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然后跟着那些痕迹查到了排水系统里的一个潜艇停泊码头，虽然不清楚抓走那小子的是谁，但肯定是纳契敦的大人物。那种规模的设施只可能是自己人建的，而且因为位置敏感直入城市腹地，有权限使用的人肯定位置不低。”格雷的业务能力很强，绍克街一筹莫展的时候，她已经查到了不少线索。 “不用说我也知道，真要是安雅人做的，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把人带出城去。”乔尼出事，最先被怀疑的就是阿尔伯德家族和魏曼共和国的情报部门，毕竟前不久双方刚发生过摩擦，但这两家一边自身难保，一边被重点盯防，都不具备把乔尼带出纳契敦的条件，“说点我不知道的行么？” “那就说点你不知道的，事发当天，纳契敦的港口外面有很多船只上的人都声称碰上了停滞的大雾，中午的时候。”爆点俱乐部就坐落在港口的仓库区，在这一带经营日久，消息是极灵通的。 海上的雾气并不不是罕见，但中午海陆温度差已经相对较大了，海雾会向陆地移动并上升才对，“如果要把人带出去，除了交通工具之外确实也需要掩护。” “你怎么就那么笃定那小子不在纳契敦了？”格雷不解道。 “你还不知道吧，那小子前段时间搭上了币圣的关系，真要是还在纳契敦的话，以那位的性格早就把人找出来了。”币圣还能是什么性格，贪财呗。乔尼借他的势囤积居奇赚了一大笔钱，他无论如何都会想着分润一笔的，这无关钱的多少，只在于那种收获时特有的满足感。 “难怪你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连亨利二世那个老混蛋都没跳出来闹，看样子他的消息渠道比我这儿还可靠。”格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矿业联合体之所以叫矿业联合体，是因为他们联合在一起，一家收到了内幕消息就会分享给其他成员。杜垩登家族囤积大量铅锭是绕不过他们的，在很多人看来，嘉兰德公国的那些矿场主肯定会给杜垩登侯爵一点好看，因为这次他捞过界了，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他们得祈祷我没什么恶意了，贝福德上下团结一心，被压制在联合王国的一隅只是因为资源匮乏而已。”杜垩登侯爵不是为了个人野心，而是为了让领地内的子民过上更好的日子，他不得不对外寻求突破，“以贝福德的隐藏属性，还有我当年的实力，要是早点得到这么多钱，早不知道拿了到多少飞地了。” “既然你有此志向，二十多年前为什么不加入南征计划呢，阿塞克人的领地上有大量的矿藏和油气储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塞克人被莱恩盯上，只能怪他们拥有太多与自身实力不匹配的东西，就算莱恩不出手，芙洛卡人和安雅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当年要是被你哥哥骗着上了战车，只怕整个贝福德的男人都要被耗死在巴布尔战线上。”二十年前的杜垩登侯爵还很年轻，但那时候就看出来这场仗不好打了，莱恩的补给线太长了，而且其他几个强国不会坐视他们拿下如此的资源宝地，后续战事发展果然如同他预料的那样。 “往事不要再提，反正你也没去不是么，现在针对阿尔伯德家族的布置已经完成了，明天你却要回去，就不准备在这里等到结果再离开么？”只是一点小忙，格雷不会不帮，但这家伙别说答谢，把事情交给她之后直接就不闻不问了，她难免有些怨气。 “有你在，跟我在有什么区别？”无论自己怎么想，现在外人都把乔尼当做杜垩登家族的准女婿，准女婿被人当街袭击追了好几里路，要是什么都不做，世人必然会看低他们一眼。这年头里子远没有面子重要，无论如何杜垩登侯爵都会给阿尔伯德家族一点教训，否则以后谁会把他们当回事？ “以前怎么不见你的嘴有这么甜？”格雷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你又没尝过，怎么知道不甜？”杜垩登侯爵反问。 “滚吧，成天没个正经，真指望你干点什么又没那个贼胆，没劲儿得很。”格雷摆了摆手，开始赶人走了，因为关于仙舟的谣言闹得人心惶惶，今晚俱乐部里的生意很差，她也不准备继续在这里盯着了。 第二天一早，阿尔伯德家位于第十大道的炼金商品店就被一伙强人冲进去砸了个稀烂，店里有两位炼金士坐镇，却完全不是这伙人的对手。 看着高价请来的炼金士“顾问”被打躺在地断手断脚，克洛伊·阿尔伯德一股止不住的怒火直冲脑门，这伙人明显就是冲着找事来的，货架上那些价格高昂的炼金产品没有被抢走，而是全都砸成了废品，“你们是谁派来的？” “阿尔伯德家得罪了谁，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居然还有胆子在城里做生意，真是不知所谓，快点收拾东西滚回你们的乡下猪窝，不然的话……嘿嘿。”爆点俱乐部的打手不是一般的狠辣，要是没几分真本事也镇不住那些参与角斗的亡命之徒。 “你们是杜垩登侯爵的人？”阿尔伯德家族最近只得罪了两方势力，但奥尼司大学害死了博肯·阿尔伯德，其实是理亏的一方，所以没来找过他们的麻烦，这些只可能是杜垩登家族的打手了。 “我们是谁的人和你没关系，明天日出前滚蛋就行了。”带队的正是乔尼第一次到爆点俱乐部时见过的那个小队长，带着人在外面砸场子的事他没少干，这比在俱乐部门口当看门狗爽太多了。 “虽然我们阿尔伯德家有人做了错事，但是自有法律会去制裁他们，而且其他的人都是无辜的。”阿尔伯德家族的核心成员被抓了好几个，不然其实轮不到克洛伊·阿尔伯德来店里管事。 “法律，你们还有脸提这个词？一群里通外国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然有脸提法律，你们当街行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法律！就冲你这句话，今天不捶你一顿是不行了。”两个强化战士激活了变身状态，一左一右将人架住，他上去就是一套组合拳。 店铺外面的街角处，一队警察正在抽烟，爆点俱乐部的管事当街掏了一袋银币往地上一扔，“啊呀，谁那么不小心把钱袋子掉在路上了，丢了这么多钱肯定要着急了，几位警官带回去吧，失主肯定会去警署报案寻找的。” “啊，对对对，您这样拾金不昧的好人越来越少了，我们先替失主感谢您了。”几个警察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立刻狂喜地扑到地上把钱袋子拿到了手里，这一袋银币沉甸甸的，数量相当可观。 “没什么好感谢的，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就像你们也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一样。”管事意有所指地说道。 “当然，当然。”拿人钱财自然要替人办事，而且现在阿尔伯德家族跟安雅人勾结在一起，名声已经彻底臭了，即便没这笔钱他们也不会去给那家子帮忙，要被围观群众戳脊梁骨的。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警察的想法，店外围观的人群确实都在拍手，施勒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们对叛徒和蔼，“劫匪”离开的时候不仅没人阻拦，还高声给他们叫好。 同一时间的扎洛山下，乔尼终于搭乘武装商船来到了铁心要塞，在外面的码头下了船。从码头这里往山上看，只见一座灰色石头垒成的要塞雄踞于山口之上，“这地形配合铁心要塞的守备力量，确实难以攻破，怪不得坦贝恩家族拿这里没辙。” “噗。”妮里艾露一路上心情都不好，听到乔尼的话第一次笑出了声，“这是清泉岗哨戒堡垒，铁心要塞的四个前哨据点之一，真正的铁心要塞还在扎洛山腹地的山谷里呢。” 乔尼挠了挠头，他并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出于礼貌故意夸赞两句，没想到这下夸得别人以为他露怯了，“原来是这样，那真正的铁心要塞我更要见识一番了。” 泥河以前不叫泥河，因为矿场采掘时排出了大量洗矿的污水，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不过清泉岗往上走一点就离开矿区了，山间流淌的都是清澈的山泉。乔尼在这里喝到了久违的自然山泉，之前一直喝从纯美炼金士手中买来的手搓淡水，总觉得少点味道，“这里的水要是能运到纳契敦，很多人会花钱买的。” “这里的水运到纳契敦，里面早就泡满虫子了……”要是运水那么容易，海上跑船的人也不用把朗姆酒当水喝了，不过妮里艾露对扎洛山的泉水确实很骄傲，“相信父亲已经收到我回来的消息了，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应该就可以带你们去见他了。” “我们不着急。”乔尼对此表示理解，哪怕是艾德文·梵克雅宝的女儿，也没有权力带着外人直入老巢，更别说他还是施勒贵族，是这里大部分人仇恨的对象。 第六十九章 我们是逆火 铁心要塞的人办事效率很高，乔尼他们抵达清泉岗才过去一个小时，就有人过来带他们走隐藏在山林里的密道前往核心区域，可见这里也有着完备的通讯体系。 “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山给我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就好像被暗中潜伏的蛇盯住了似地。”约翰·阿尔伯搓了一下肩膀，仿佛要祛除并不存在的寒气。 一个炼金大宗师，奠定了莱恩海军现金地位基础的大拿，他都觉得危险肯定是真的很危险，不过乔尼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您还害怕蛇？” “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小时候我住在乡下，曾经在外面放水的时候被蛇咬过，从那以后也说不上害怕，就是特别讨厌蛇。”直接说害怕老头脸上挂不住，他也活了一百好几十岁，于是就换了种相对委婉的说法。 妮里艾露对约翰·阿尔巴的话非常在意，虽然她不清楚这个老头的具体实力，但肯定比贾法尔大叔要厉害得多。乔尼当时引走了戴头盔的怪人，后面又毫发无伤地出现，多半是这个老头出手相救了，毕竟乔尼的年纪摆在那里，“您感觉到危险，具体是哪方面呢？” “我也说不上来，小丫头，就是一种单纯的感觉。”约翰·阿尔巴神色变得正经了起来，他在纳米图恩的背上几乎天天都在战斗，对危险的感知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而这里连空气都似乎在对他发出警告，让他不得不小心对待。 乔尼摸了摸头，细软的金色长发已经湿漉漉的了，这地方三面是山，一条大河穿谷而过，空气湿度很大而纬度又很低，走了几步就跟蒸桑拿一样。危险与否他不清楚，但热是真的热，“我们不会一路走上去吧？” “不用，进了隧道就有车坐了。”扎洛山的范围极大，铁心要塞和清泉岗之间直线距离就有十多公里，考虑到这是林木茂盛的山地，普通人一天一夜也走不了这么远。 “那就好。”乔尼走在最后面，时不时张望着，他们来的路上是坐着船沿海岸线走的，目力所及都是沙漠和戈壁，偏偏到了扎洛山这里忽然出现了茂密到不真实的森林，确实有些诡异。 扎洛山里的隧道，是当年莱恩官方为了运送矿石下令修建的，施工的都是来自嘉德利的工人们，如今他们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肯定要好好利用起来。 “客人们，等下会有点吵，实在受不了就堵住耳朵。”带路的是个中年壮汉，似乎铁心要塞的人都长得异常强壮，胳膊和普通人的大腿差不多粗，“小火车出发了。” 隧道非常狭窄，里面铺了一道看不见尽头的铁路，小火车开动起来比拖拉机还要吵，铁轨像是音叉一样将这种噪音放大，然后隧道本身又像扩音筒一样将声音再次放大。原本乔尼还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结果坐了两分钟就真受不了了，用手指把耳朵给堵上了，可惜他现在只能堵住一边的耳朵。 “欢迎来到铁心要塞，尊贵的客人。”十多公里的路开了一个小时，抵达目的地的之后带路的男人打开车门，做了个欢迎的手势。 “对不起，你说啥？”乔尼右边耳朵还好，左边却嗡嗡地响，感觉多半是废了。 “我们走吧。”妮里艾露一拍乔尼的后背，可以看得出来回到自己的“家”之后，她放松了很多，之前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剩下的路我带你们走。” “我原本以为铁心要塞只是个军事化的堡垒，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座城市，有多少人生活在这里？”铁心要塞在半山腰的一座孤峰上，但是战地面积极大，比莱恩境内的绝大多数城镇都大，而这里的建筑层层叠叠嵌套在一起，所以居住的人肯定更多。 “五万人！”这是全民皆兵的五万人，这是没有老弱妇孺的五万人，这是团结一心的五万人，论战斗力不弱于六大选帝侯的五万人，妮里艾露的心里是自豪的，没有她的父亲这五万人活不下去，“算上周边依附我们的部族，可能会超过十万。” 乔尼已经发现了，街道上走过的人里绝大多是都是男性，而为数不多的那些女性又以棕色皮肤为主，白色皮肤的非常少。可能是妮里艾露四条手臂的特征太明显，走在路上只要是个人都会朝他们这边欠身示意，由此可以看得出来艾德文·梵克雅宝是真的深受此处人民的爱戴。 “妮露，你回来了，得到你在海上被杜克抓走的消息时，可把我给吓坏了。”艾德文·梵克雅宝是个黑头发黑胡子的健硕男人，块头远不如领地内其他男人那么雄壮，身上却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股难以描述的威严。 妮里艾露看到父亲的时候小嘴一扁，差点就要哭出声来，离开的时候她架着三艘船带着上百人，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了，“我辜负了您的期望，父亲。” “不，你已经让整个达曼提斯大陆的男人都羞愧到抬不起头了，我的女儿，试问世间有几个人能从杜克·雷帕得的手中逃脱呢，哪怕是机缘巧合？”艾德文·梵克雅宝将女儿揽入怀中，用力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反正我自问是做不到的。” “多亏了遇到的新朋友，靠着他的帮助我才能逃出生天，只可惜贾法尔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的护卫，对她来说无疑就是家人，现在为了保护她而死，连尸体都没法运回来安葬，她除了哀恸之外还有深深的愧疚。 “男人注定要死在战斗中，否则就称不上是男人，我们会为他们骄傲的，而他们自己也一定如此。你不要觉得他们是为你而死，他们是为了铁心要塞，为了和那些强权抗争！”艾德文·梵克雅宝能聚拢如此多的人受他统治，除了强大的实力之外，让人信服的言辞谈吐也是个极重要的原因。 “男人确实应该死在战斗中。”约翰·阿尔巴忍不住附和道，他对于坦贝恩家族的仇恨，不仅仅是因为遭到了背叛，更因为这群混账东西亵渎了他的整个人生，他应该死在史诗般的大战里，而不是因为一场阴谋被困在牢狱里腐烂发臭。 “两位就是犬女的救命恩人吧，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我只有妮露一个女儿，如果失去她我都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艾德文·梵克雅宝长得非常帅气，跟乔尼这种精致完美不同，他是那种线条分明坚毅阳刚的帅气。 “我们也是为了自保，帮助梵克雅宝小姐只是恰逢其会而已。”乔尼摆了摆手，眼眸中却流露出一丝困惑，这位前伯爵现军阀的梵克雅宝先生说他“只有一个女儿”未免有些刻意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感谢二位。”艾德文·梵克雅宝承认乔尼的卖相极好，让人完全无法忽视其存在，但他的目光还是更多地停留在了约翰·阿尔巴的身上。他看不出对方的深浅，这就非常恐怖了，要知道他如今已是接近宗师的实力。 “感谢的话就不必了，不过我确实有些小忙需要阁下帮助，听闻铁心要塞盛产各种矿石，其中不乏一些稀有的矿产，我有个项目需要用到这些东西，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出售一些给我。”要不是为了购买矿石，乔尼哪怕不能直接从香克鲁斯岛回纳契敦，也可以从拉巴克坐船回去，根本没必要到这儿来。 “购买就太见外了，你们救了我女儿的命，只要是看上了的矿石尽管开口，我可以做主免费送给二位。”艾德文·梵克雅宝非常大方地说道。 “梵克雅宝阁下客气了，不过我需要的矿石量很大，非常大，所以不能免费从您这里拿走，那样难免要影响到你们的生意。”乔尼这次不是要做什么小玩意儿，而是准备给自己打造一套真正的战甲，单纯的作战服已经不能给他安全感了。 “既然如此，那就给你们打个八折吧。”领地内的人确实都听他的话，但矿产涉及到利益分配的问题，数量太大的话自己确实不好强行送人，否则会影响到团结。 “如此就多谢了。”乔尼点了点头，事情比他想象得要顺利得多。 “二位死里逃生之后又舟车劳顿，想必应该很累了，就由犬女带你们去休息吧，这里虽然没有纳契敦那边豪华的大酒店，但石屋旅馆也别有一番风味。”艾德文·梵克雅宝笑着向女儿打了个眼色，“去逆火旅店吧，一切消费算在我身上。” “好的，工头。”妮里艾露点点头，先前她在拉巴克的酒吧说记在工头的账上，工头就是指的她父亲，而艾德文·梵克雅宝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记在我的账上。” 三个人离开了这间可以俯瞰半个铁心要塞的办公室后，两个铁塔般的男人走了进来，高的那个差不多有三米，矮的那个也有两米五，他们的头都快要碰到天花板了，“首领，那个一头金发的小子，是施勒人吧，会不会是杜克·雷帕得安排的间谍？” “杜克老狗没有工夫来对付我们，他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忙，而且你知道那个小子姓什么吗？妮露说了，他姓乔斯托克！所以不用担心他的来这里的目的。”杜克·雷帕得一直在附近的海上游弋，艾德文·梵克雅宝对他的目的多少也有些猜测。 “斯托克家族的人？那就没有问题了。”杜克·雷帕得是戟圣亚历山大·宋的人，而他们这一派是莱恩王室坦贝恩的紧密盟友，换句话说对斯托克家族而言他们都是叛徒。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放在哪个时代都是成立的。 “你们重点关注一下那个老头，我看他面生得很，在莱恩的时候从未听说过更从未见过这么一号人物……他的实力在我之上，你们注意一点不要被发现了，那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因为敌人太多了，所以艾德文·梵克雅宝不得不小心谨慎。 “首领，斯托克家族卧虎藏龙，有几个厉害人物给皇族做事并不稀奇。那小子虽然不是康斯托克，但他那张脸还有亮金色的头发，应该也是纯血嫡系。”高个子的那个推测道。 “也许吧，总之小心无大错，去看看他们想要买些什么。最近纳契敦发生了太多变故，各方势力摩擦不断，主要是围绕着一种新的炼金装置展开的，也许我们从白露城得不到的东西，可以从斯托克城得到也说不定。”哪怕是在这穷乡僻壤的大山里，艾德文·梵克雅宝也有着稳定的消息来源，他跟芙洛卡共和国的合作，远比外界以为的要来得深。 “逆火是什么意思，你是格物炼金士，你应该懂吧？”约翰·阿尔巴站在旅店的招牌下面，不解地看向了乔尼。 “我确实懂，但是不知道这个旅店的老板理解中的逆火，跟我理解中的逆火是不是一个道理。”很早以前人们就发现，往炉子里泼水试图熄灭火焰时，如果水的量不够多，里面的炉火反而会猛地喷出炉子的进柴口，这种现象就被称为逆火。 后来人们知道，这是水变成了水煤气，助长了火焰的势头，不过乔尼还知道逆火现象背后还有一个心理学的逆火效应，人们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认为对的东西，越是反驳更正，越是确信。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废话大师，就不能说直接一点吗？”约翰·阿尔巴瞪了他一眼，他确实是个与世隔绝上百年的老古董，但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原始人。 “逆火旅店的老板曾是父亲手下最出色的锻造者，给旅店起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他希望铁心要塞的人们像是炉子里的烈火一样，越是试图扑灭它，就越是反抗得猛烈。”妮里艾露解释道。 第七十章 被研究工作 走在街上，目力所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让人很难不觉得这里其实应该叫石心要塞。不过乔尼很清楚，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有些东西他在这里买不到，在其他地方恐怕也很难入手。 在铁心要塞的边缘位置有个交易大厅，所有矿石和金属材料交易必须在这里进行，接受“新嘉德利”的监管。可能是客户多为莱恩和芙洛卡等国的商人，交易大厅里面的服务人员也以施勒人为主，本地土着很少。 见到乔尼和约翰·阿尔巴进来，一位看上去地位颇高的女性管理人员立刻走了过来，“乔斯托克先生，销售部已经下发了通知，我们这里所有的矿石都会向您开放购买权，以后您来这里也同样享受最高级别的权限，不过我们铁心要塞只认人不认文件，必须您本人来才能购买到矿石。” 这地方应该没有多少外来者在活动，所以对方认出自己乔尼也没觉得意外，他只是没想到购买矿石居然还要所谓的权限，“如果没有权限，有些东西就买不到了是吗？” “是这样的没错，我们这里有一些独特的产出是战略级的，能被应用在非常敏感的领域里，当然不是谁来都能买，如果没有良好的信誉和友善的关系，我们是不会卖的。您虽然刚来铁心要塞，但是救下了小姐命，是我们新嘉德利最好的朋友。”这女人说话不疾不徐，一看就是个老销售。 乔尼非常满意，他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寻常钢铁没法满足他的要求，必须得是性能卓越的材料，才能实现他脑海中设想的那几款装甲。 之前见币圣出手，他觉得这世界的顶尖战力不过如此，可在碰到纳米图恩之后，就立刻明白过来之前币圣完全是闹着玩的，自己小瞧了天下英雄。而璃族的霸道作风，更是让他对这个世界的残酷有了清醒的认知，弱者要活下去不能靠强者的怜悯，他起码得有自保的能力再去谈其他的。 “我需要打造一套盔甲，不知道你有什么推荐的，不妨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的拳头产品，如何？”专业的问题交给专业的人去解答，这是乔尼一直以来的准则。 “如果是要打造盔甲，那首选肯定是我们铁心要塞特制的芯之钢了，不仅硬度极高耐热耐磨，抗拉和抗打击性能也很强。坚硬的外层高速钢配合内层韧芯，性能之优越是目前市面上其他任何一块材料都难以比拟的。”女销售领着乔尼来到了展示柜前，抽出一块样品递了过去。 乔尼看了一眼材料的横截面，发现钢铁里面确实有一根根红色的所谓“韧芯”，原理和三枚差不多，只不过是网状的解构，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材料，“这东西的价格呢？” “因为产量确实还可以，所以算不上高，以寻常甲钢的二十倍价格就能拿下，但最近我们没货，超过两百公斤就得预定了。”销售煞有介事地拿出一个本子，翻了两下才说出数量。 乔尼点点头，这套说辞其实就是限购，而性能若是真有对方说得那么好，这价格也确实不算离谱。就是两百公斤乍一听很多，实际上少得可怜，常常撸铁的人都知道，两百公斤也就一边四个红色杠铃片而已，“两百公斤我都要了，其他的还有什么好推荐？” “这款新研发的辉钢也很不错，虽然硬度很差，但用力击打就会发出刺目的强光，我们铁心要塞的卫队都是用它来装饰盾牌的，作战中往往能发挥出出人意料的强大作用。”辉钢是一种浅黄色金属，有点像是铜锌合金，不过上面有着一圈一圈的独特花纹，颇具美感。 “这个不错，也给我来一点。”乔尼跟着女销售的脚步，在展柜前转了很长时间，基本上看到陌生的材料都会买一些，哪怕暂时没想好用在哪里也至少留点样本在手上，回去了之后完全可以慢慢研究，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大用场。 约翰·阿尔巴一直没有开口，就像个忠诚的老管家一样站在乔尼的身后……如果忽略他嚣张的站姿和身上那件白色海军大氅的话。不过他这样不是装厉害，而是被震惊到了不知道说什么。 老头当年也是造船的，对各类金属自然非常了解，本以为自己的专业知识没有落下肯定能小漏一手，没想到百年过去世间的金属材料已经发展到了他都有些看不懂的地步。 “要是我们当年也有这些新奇玩意儿，绝对不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勉强拿下路德教的舰队。”离开交易大厅之后，前海军大臣立刻感慨了起来。 “话说回来，您以前是设计战舰的吧，设计个战甲想必也不在话下了？”集思广益，取众家之长，这样才能制造出优秀的战甲，既然身边有个设计方面的大拿，乔尼没道理不请教一下。 “我确实能做设计，但为什么要帮你？都靠别人，自己是永远不会有进步的。”约翰·阿尔巴从来没指望过乔尼帮他报仇，哪怕这小子确实有些天赋，可还没有到达三圣一帝的那种妖孽程度。他自己如今已经是大宗师的境界，等到这小子追上来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他可等不了那么久了。 “同样的材料和同样的设计，我再帮您做一套如何？”乔尼能拿出手的东西非常有限，能被一位炼金大宗师看得上的就更少了，只有搞贷款这一招了。 “虽然我曾经主持建造了多艘战舰，对很多炼金机械也都有所涉猎，但我终究只是个同谐炼金士，要你的战甲有什么用？铁皮只会影响我变身的速度。”约翰·阿尔巴说道。 乔尼眼珠子一转，“那我帮您建一艘战舰如何？” “哈哈哈，你小子也不怕风大闪到舌头，知道造一艘战舰需要多少钱吗？当年英勇无畏号可是莱恩耗费了举国之力来建造的，而且工期长达十年，你上哪儿搞那么多钱来，又准备从哪里招募匠人，在哪个船坞建造……”提到战舰，老头的嘴里立刻冒出了一长串的问题，每一个都很现实。 这些东西乔尼都知道，但他既然提出来了，就肯定是已经打好腹稿了的，而且他想把老头留在身边，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您对贝福德了解吗？” “你跟杜垩登家族还有关系？”六大选帝侯之中最有实力的就是杜垩登家族，约翰·阿尔巴当初虽然没怎么跟这家子打过交道，但一点都不缺乏了解。 “合伙做了一点小生意，算是关系好不错吧，而现在的杜垩登侯爵手里就有一个造舰计划，他有钱有人也有硬件，就差一个合格的指导者来统领全局。”大型项目缺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缺总师，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句话放在建造项目里也是成立的。 “战甲的设计我可以帮你，但是战舰的事还需要考虑考虑。”杜垩登家族和坦贝恩家族之间关系也不好，和盗圣的关系更差，合作的话不是不行，但他还需要实地考察再做决定。 乔尼表面不动神色，心里暗暗是有些得意的，你实力再高现在也是无根的浮萍，暴露了身份说不定还要遭到坦贝恩家族的追杀，想要报仇就得帮自己的忙，“那就多谢了。” “小子，咱们来这里已经大半天了，你走在街上就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约翰·阿尔巴忽然问道，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在对乔尼进行考校。 “啊，这里确实很奇怪。”乔尼点了点头，其实他刚进如铁心要塞范围时就发现了，只不过当时妮里艾露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不好多问而已，“这里的炼金士比例出奇得高，我大略观察了一下大概占所有人口的三分之一左右，如果是自然觉醒炼成力的话不应该这么夸张才对。” “没错，这里肯定有古怪。”进入扎洛山，约翰·阿尔巴就隐隐觉得有危险就在身边，他觉得铁心要塞的炼金士比例如此之高，应该就跟他感应中的“危险”有关。 莱恩联合王国炼金术应用得很广泛了，民众对炼金学知识也相对熟悉，可即便如此炼金士也是好几百人才出一个，达曼提斯大陆上的其他族群比例就更低了。璃族有一半人都能觉醒出炼成力，是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算人类，连身体构造都和普通人不同，而铁心要塞的人能有三分之一觉醒，必然是受到了外力的影响。 “这位新嘉德利的首领，是真的因为我们救了他女儿的命，就完全信任我们吗，我感觉一个大势力的掌权者，不该如此天真才对，他怕是有所图谋。”异地处之，乔尼绝对不会因为别人对自己有恩，就毫无保留地透露自己的秘密。有恩报恩就行了，而秘密被泄露出去，是要引来杀身之祸的。 现在新嘉德利能偏安一隅，是因为踏平这里的收益和成本不成比例，并非是莱恩联合王国的远征大军做不到。如果这里藏着能让普通人觉醒概率增大几百倍的消息传出去，别说莱恩了，芙洛卡首先就要冲进来把艾德文·梵克雅宝干掉。 “他在想什么我一点都不感兴趣，可你就不好奇这里的人为什么那么容易觉醒吗？”约翰·阿尔巴搓了搓下巴，如果他能掌握这股力量，报仇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了。 “好奇，不过没人会愿意被人随意探究自己的秘密吧？咱们即便是出于礼貌，也不应该……”乔尼确实有好奇心，但他从未想过建立势力，只想着提升自己的实力，所以这种事情在他看来优先级没有那么高。 “哎哟。”两人恰好走到街角处，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女人闷着头走路，一下子撞到了乔尼的胸口，差点没给他开了两个窟窿，因为她的头上长了一对弯弯的犄角。 “嘶。”毫无防备的乔尼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白了约翰·阿尔巴一眼，他实力有限感知能力也只对金属有效，可这老家伙绝对是察觉到了的，竟然不提醒他一声，就硬等着看他的笑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人的个头不高声音也有些甜，年龄应该并不大，手里抱着一摞书还挎着文件包，完全就是个学生的模样。 “没关系，不过下次走路的时候要看着一点，被你撞到可不是闹着玩的。”乔尼不知道这女人的犄角是什么材质的，但颜色白中透灰还有些金属色泽，一看就很坚硬。 “我平时不怎么出门，今天是去研究所交报告才出来的，因为着急就走得快了一些，真抱歉。”女人除了长有一对犄角之外，就是个施勒人的模样，看她淡金色的头发和精致的脸庞，应该还是出身于贵族家庭。 研究所这三个字，让乔尼来了兴趣，铁心要塞这些金属产品有一大半都是自己研制的，性能优越适用场景广泛，如果能挖个研究员为自己所用就太好了。即便挖人有些不切实际，能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些内幕消息和研究的方向，那也是不小的收获，“你是研究人员？” “对，我在研究所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女人点了点头。 看对方脸上完全没有防备的表情，乔尼在某一瞬间甚至产生了罪恶感，果然这破山沟沟里与世隔绝，人也特别的纯真善良，问什么都能回答，“我们刚来这里什么都不了解，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找你解惑吗？” “啊？当然，没问题。”小姑娘的脸红了一下，忽然有些扭捏了起来，“我叫阿黛尔·瑙曼，你要是想找我的话，在研究所随便找个人问问就可以，大家应该都认识我。” “非常感谢，瑙曼小姐。”乔尼微微欠身，表示感谢。 “应该我和你说对不起才对。”阿黛尔非常客气。 第七十一章 痛楚的力量 逆火旅店里的食物一点都不丰盛，回来之后乔尼简简单单了吃了点不可名状的糊糊，还有硬到必须泡水才能咬动的面包，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躺下之后他的心绪颇不宁静，这里的人活法和纳契敦还有斯托克都不一样，也许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是的样貌。 “这老头大半夜不睡觉，准备出去干什么？”乔尼的感知对金属最为敏锐，而炼成力流动时也能捕捉得到，约翰·阿尔巴就住在他隔壁的房间，离开时一点不做遮掩他当然会察觉。 夜色之中，乔尼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八根触须的幻影从海军大氅的下面伸出来，吊着老家伙在建筑之间飞快地穿行，跟他的金属丝机动装置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些触手都没有实体，只是幽幽的绿色幻影，所以一点声音和痕迹都没有。 一路尾随，乔尼跟在约翰·阿尔巴后面来到了一处矿井的入口，这里看似已经废弃了，两道大铁门将洞口封住，但洞口前的地面上明显有人行走留下的印迹，“你怎么这么磨蹭，让我一个老人家在山上站了老半天。” 乔尼当然知道约翰·阿尔巴是故意让自己跟过来的，不然以大宗师的本事自己压根就发现不了对方的行踪，“我只不过是个刚出来混的愣头青，怎么跟您这样的老江湖比？而且咱们这样乱闯似乎不太好吧，不是为客之道。” 约翰·阿尔巴站在这里等乔尼，当然不是为了过来看景色的，既然找到了可疑的地方他就要进去看看，不然就算离开了这里也会寝食难安，“别说废话，就不愿意我可就一个人进去了。” “唉，一起吧。”乔尼把手放在大铁门上，感应了一下这两扇大门看上去简单老旧，里面的锁定系统居然还挺复杂的，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触发警报，“有点棘手，我得花点时间。” “能打开就行，我又不着急，再说你实在搞不定我们还可以强闯进去。”这两扇大门只能说防君子不防小人，反正在约翰·阿尔巴看来是这样的，他稍微出手就能把这山头夷为平地，区区两扇门他还不是吹口气就倒了。 乔尼释放出感知力，一点一点地摸索着这后面门锁的结构，几经尝试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片，直接用炼成力对其塑形，一把钥匙很快就完成了。他把临时做的钥匙插进了钥匙扣旁边的一道裂痕般的缝隙里，立刻传来了咔嗒一声，后面的锁被解开了，轻轻一拉大门就开了。 “果然，带上你小子还是有点用的。”约翰·阿尔巴敢往里面闯，是自恃实力超群难遇敌手，但能减少麻烦的情况下他还是尽量不想惹麻烦。 洞口黑黢黢的，不过借着外面的月光还是能看出来里面没有什么安保措施，就是光秃秃的矿洞。乔尼透支自己的炼成力将感知延伸，发现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让他大失所望，“没有机关也没有报警系统，我看下面未必就有什么秘密。” “嘁，年轻人还是见识少，真要是什么都没有他们天天往这里跑什么？我敢打包票，门口的最新的足迹是今天早上留下的。”在纳米图恩背上的时候，约翰·阿尔巴天天跟怪人还有怪物斗，一百多年下来狩猎的技巧和意识比什么猎人都强大，“这矿洞本身就是最好的防盗系统，不熟悉的人会被困死在里面，而且在里面行走发出一点响动都会被放大很多倍然后传到很远的地方。” “您也说了不熟悉的人会被困死，咱们既没有向导也没有地图，待会儿找不着路了怎么办？”乔尼没有幽闭恐惧症，但面对一个黑黢黢的深洞，还是难免会发怵。 “没关系，我有探路的法子。”约翰·阿尔巴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的酒壶，拧开来之后从里面倒出了两条银光潋滟的小鱼。这两条鱼背上长着三对翅膀，高速振动着翅膀居然就这样悬停在空中，像是蜻蜓又像是蜂鸟，更诡异的是两条鱼还有着昆虫一般的头部，上面长着三对眼睛。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六眼飞鱼吧？”乔尼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东西就跟两万五千里一样，听说过没见过…… “什么六眼飞鱼，这是鱼二十三，是我用同谐炼金术创造出来的合成兽，可以脱离水体活动并以超音速飞行，是追踪猎物和探查环境的好帮手。”约翰·阿尔巴得意地介绍起来，在纳米图恩的背上他能找到的材料非常有限，能创造出如此完美的作品也是机缘巧合。 “比起鱼，我觉得它更像是鸟。”乔尼忍不住吐槽道。 “都一样。”约翰·阿尔巴把在鱼背部轻轻点了一下，保持悬停的鱼立刻嗡地一下不见了，恍惚之间让乔尼看到了金飞贼的银色版，只不过这个更快也更灵活。 山体里的矿洞四通八达，如果用两条腿移动，走脱水了也未必能找到正确的路，但是鱼二十三以超高的速度很快就探明了情况，然后指引者两人来到了一处地下大坑。矿道在这里断绝了，下面似乎是自然形成的深渊，站在边上往下仿佛能直通地狱。 乔尼换了一根更强但也更不持久的手电筒，打开到最大功率往下面照了一下，发现能看到的距离依然有限，不过他注意到的深渊的边上有人工开凿的石阶，不留意看根本注意不到，“我的手电筒能照一公里多，就这都看不到底。” “别废话了，下去吧。”约翰·阿尔巴说道。 “啊？”乔尼心里一万个拒绝，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强如你这个炼金大宗师都本能地觉得危险，他这个刚觉醒不久的炼金士怎么好以身犯险呢。 “人家新嘉德利的矿工都敢下去，你不会还不如普通人吧？没有过人的胆识，炼金士是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成就的。”老头为了让乔尼听话，都用上激将法了。 “我忽然想起来今天的日记还没写，就先回旅店去了。”乔尼觉得没什么成就那就没什么成就吧，相比之下活着才是一切的前提，命丢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子，再唧唧歪歪的，可别怪我一脚把你踢下去。”眼见来软的不行，约翰·阿尔巴就来硬的了，反正一万个乔尼绑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怕他反抗。 乔尼权衡了一番，觉得这老家伙疯疯癫癫的，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一脚把他踹下去的事情，于是老老实实地顺着石阶往下走。他的腰带被毁后现在还没完全修复，百分之八十的功能都没法使用，现在只能靠身体了，“这里没有任何安保系统，也没有任何防范措施，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下面的东西过于恐怖，压根就不需要那些东西？” “也许吧，但神祗不能轻易降临，只要不是三圣一帝亲至，我都不担心安全问题。”约翰·阿尔巴十分无所谓，他被困在纳米图恩的背上一百多年，早就忘记畏惧是何物了。 “那我怎么办？”乔尼翻了个白眼。 “有我保护你，没事的。”约翰·阿尔巴宽慰道，他现在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很需要有乔尼陪在身边，不然碰上一些格物炼金造物很可能要抓瞎，“人总不能一直倒霉，难道还能再遇上一头神孽？” “您就别乌鸦嘴了，有道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什么墨菲定律，不过就是改了个名字就弄得多高大上一样，老祖宗其实早就总结出了这个原理了。 平地上一千米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普通人带着小跑可能都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可是贴着万丈深渊走石阶，乔尼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半个小时了还没下到一半的距离，“六眼……鱼二十三呢，怎么不见您放下去探探路？” “那两条鱼饿了，不吃饱是不肯再出来活动的。”约翰·阿尔巴耸耸肩，哪怕他是炼金士也必须遵循自然规律，“我们的脚步声变得不一样了，感觉这深渊的底部已经不远了。” “叮，叮，叮。”又往下面走了一点，乔尼忍不住放慢了手脚，因为他听到下面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您慢点，我好像听到采矿的声音了。” “不用你说，我耳朵不聋。”约翰·阿尔巴一跃而下。 “等等。”乔尼要是腰带还完好无损，也可以跟着跳下去，可现在只能加快脚步往下冲了，外面的人多说莱恩联合王国的男人是属牛的，就是老家伙他们那一代人带起来的风评。 来到深坑的底部，乔尼发现艾德文·梵克雅宝居然在，坐在一张椅子上吊着烟斗，而约翰老头就坐在他的对面。扇子闯入人家的地盘里的秘密区域被抓现行，他难免会觉得心虚，“梵克雅宝首领在啊。” “哈哈，乔尼小子，完全不用那么紧张。”艾德文·梵克雅宝做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端来了一张椅子，让乔尼在旁边坐下，“其实你们不进来，过两天我也要带你们来这里。” “哦，是吗？”乔尼不置可否，他有些不信。 “两位今天在要塞里转了那么多的地方，想必已经发现了这里的不同，也看出了我们新嘉德利能守住扎洛山的最大倚仗。”艾德文·梵克雅宝叹了一口气。 “是的，我发现贵要塞的人里炼金士比例出奇得高，比起传说中的璃族也不遑多让了。”约翰·阿尔巴早就想问了，为了等乔尼下来才忍到现在。 “差远了，璃族人能轻易觉醒，是因为二十八位金仙的赐予，而我们新嘉德利人能轻易觉醒，确实因为恶魔的诅咒。”艾德文·梵克雅宝站了起来，从旁边人的手中接过了一块黑色的晶体，远远地抛给了乔尼，“就是这个东西。” “诅咒？”乔尼看对方拿在手里毫无异状，便大着胆子接在手里感受了一下，除了卖相特殊之外，他感觉不出来这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在他的感知里这就是石头。 “二十年前，为了修建繁荣要塞的防御工事，远征军不得不来扎洛山里开采石头，结果发现这里也有矿藏，于是就修建了大型矿场进行采掘。为了瓦解我的力量，嘉德利的工人们只要犯一丁点小错就会被发配到这里来采矿，到后来哪怕没错也会被挑刺送过来，待遇几乎和战俘一样。”提起当年的事情，艾德文·梵克雅宝依然会捏紧拳头咬牙切齿，“但坦贝恩家族的蠢货压根没有想过，这里属于我的人越来越多，属于他们的人数量却始终没变过。” “这种石头就是您的人发现的？”乔尼再次观察了一下手中的黑色晶体，如果是坦贝恩家族的人先发现，估计整个世界的格局都会不一样，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么多事了。 “没错，我的人在地下开采银矿的时候，发现了这种全新的伴生矿，他们只忠于我就瞒着坦贝恩家族的监工把东西送到了要塞来给我鉴定。我当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完全不知道是它是什么，有什么用，没几天我忽然得到了矿场发生暴动的消息，亲自来到这里才明白这东西的魔力。”艾德文·梵克雅宝表情十分复杂。 “矿工开采这种石头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粉尘，而这些粉尘刺激他们觉醒出了炼成力，第一批在这里工作的三十多个矿工全部成了炼金士。他们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炼金术，只会蛮横的使用自己不熟悉的力量，就这样还是硬生生地干掉了二十多个王立陆军的监工，其中六个都是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正牌炼金士。”潘多拉魔盒就是那个时候打开的，艾德文·梵克雅宝也没法否认，那次的事情让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事后我写了一份胡编的报告糊弄过去了，经过调查后确认了就是这种晶体在起作用，磨成粉给人吸入后谁都可以成为炼金士。” “那它不是好东西么，为什么说是诅咒？”乔尼不解道。 “因为吸入这东西后没法代谢也没法排出体外，会在骨骼上直接析出，有些人运气不好被刺破内脏立刻就会死亡，有些人运气好被穿透的是不那么致命的部位，但也要被这东西永久地折磨。你能想象身上时时刻刻扎着几十根针，连躺下来睡觉都做不到的感觉吗？”如果能回到那一天，艾德文·梵克雅宝情愿把这东西完全封存，将这个矿洞炸塌，但他回不去了。 第七十二章 另外一种人 乔尼立刻想到了下午在街上撞到的那个女人，她的头上长着一对角，虽然是灰白色的，但谁说黑的晶体析出之后就一定还是原来的模样呢，“如果这种晶体生长会对人体造成伤害，那么停止吸入晶体粉末不就好了？” “没有用的，只要晶体在体内大量沉积，让人觉醒出了炼成力，那么只要停止吸入一定的时间，人就会变得癫狂并且会炼成力暴走变成扭曲的怪物。”艾德文·梵克雅宝当然尝试过控制这种未知的疾病，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约翰·阿尔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怪不得你这领地里的人以同谐炼金士为主，占据了九成九的比例。”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同谐炼成力所赋予的超强恢复能力和改变身体结构的能力，是能够派上很大用场的。 “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我不得不开设了专门的学校，向所有已经感染了或者可能被感染的人传授同谐炼金学知识，寄希望于他们能靠自己的力量多坚持几年，坚持到我找出彻底解决这个诅咒的方法为之。”艾德文·梵克雅宝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如此受新嘉德利的人民爱戴是有原因的。 乔尔对这位“工头”非常佩服，因为这个时代最值钱的就是知识，特别是炼金学知识，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而免费分享这些宝贵的无形财富，是连四大教会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我没有记错的话，您是纯美炼金士吧？” “确实如此，不过我走什么样的道路，和其他人的关系并不大，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新嘉德利就会繁荣昌盛，生生不息。”艾德文·梵克雅宝说道。 乔尼和约翰老头对视了一眼，“您是专门在这里等着我们过来的吧？” “没错，我虽然自认为算是有几分实力的，但能感觉得出来自己远远不如这位老先生，即便二位想要强闯恐怕也是无力阻止，既然如此，还不如大方点说明主动原委，何况你们救了犬女的命，是值得信任的人。”艾德文·梵克雅宝今天只带了一个随从在身边，可见他的话还比较可信，不然预料到他们能找到这个地方，必然要埋伏五百个刀斧手在侧。 约翰·阿尔巴摇了摇头，“这东西以后你还是捂严实一点的好，你有良心，不忍领地内子民受苦，可那些野心家不会把人命当回事，只要不是吸入以后立即就死，他们肯定很愿意用这玩意儿大量制造炼金士为自己服务。” “其实我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毕竟新嘉德利是真的非常缺乏有生力量，但诅咒晶体的存量并不大，开采起来也非常麻烦，硬要用它来大批量制造炼金士，既然不合算也没有客观的条件，就算有人想要通过它来实现野心，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艾德文·梵克雅宝说得非常直白，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动过心。 不仅仅是艾德文·梵克雅宝和坦贝恩家族有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将莱恩王室视为生死仇敌，若不是这家人贪婪无耻，他们怎么会落得个背井离乡的下场，被迫窝在这深山里艰难生存。让这些人用寿命和健康博取一个此生仅有的机会，来向坦贝恩家族挥剑，相信很多人都是愿意的。 “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跟我们聊天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约翰·阿尔巴确实被困了很久，但是他的头脑依然很好用，当年做过海军大臣的他也不缺乏敏感性。 艾德文·梵克雅宝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放在了桌上，里面是一瓶灰黑色的粉末，放大了看就会发现每一粒粉尘都是微小的黑色立方晶体，“我知道先生是同谐炼金士中的大能，这是一份报酬，也是一份委托，两位此去纳契敦能否帮忙寻找解决这东西的办法？不求您一定给出一个好结果，但求能多给我们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之前为什么不直接跟我们说明白呢？”乔尼有些不解。 “别人诉说的，永远不如自己探查的来得可信，不是么？”艾德文·梵克雅宝反问道。 乔尼没有伸手去拿桌上的瓶子，约翰·阿尔巴倒是没客气，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就收起来了，“这份委托我们接受了，不过我没法打包票，因为研究需要时间。” “当然，当然。”艾德文·梵克雅宝点头。 乔尼离开矿洞的时候都是懵的，在他之前的预想中，就算没有重重机关和凶恶的守卫，也应该遇上几个怪物之类的，否则不可能接触到真相，可现实却是走下去跟人聊了几句，就拿了一瓶东西安全地返回了地面。 “小子，你在想那道貌岸然的家伙说的是不是真相，对不对？”约翰·阿尔巴仿佛会读心术一样，一眼就看穿了乔尼的想法。 “道貌岸然，您从哪里看出来的？”乔尼对约翰·阿尔巴并非完全信任，他们只是暂时有一致的目标而已，那就是回到纳契敦去，不过对这老头的眼力他是信服的。 “他的演技不错，也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掩藏得很好，但假的终究只是假的，我看人很准，这么一大把年纪可不是白活的。”约翰·阿尔巴拿出那个瓶子，在手里抛了抛。 “不知道是谁被最信任的人骗了，也不知道是谁活了一大把年纪有一半都是在荒岛上度过的。”乔尼忍不住吐槽道。 “小子，你玩得别那么真实，很容易没朋友的。”约翰·阿尔巴现在心情好，才没跟乔尼计较，换做以前他还在舰队的时候，早把人扔进海里涮一涮了。 “话说回来，您见多识广，觉得这东西究竟是什么？”能够让普通人轻易觉醒出炼成力的东西，乔尼此前从未听说过，即便是璃族人那边好像也没有，虽然人家也用不上就是了。 “不知道，不过那家伙没有说实话，我是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才找下去的，他却说这是矿工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合理吗？很不合理。二十年前的远征军里应该有很多炼金士，他们的感知要比普通人敏锐得多，怎么可能发现不了。”约翰·阿尔巴摸着下巴说道。 “您的意思是……”乔尼有了些许猜测。 “也许他早就发现了这东西，也清楚这东西的作用和隐患，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等待着其他人去‘发现’，或者所谓的机缘巧合压根就是他安排的。”约翰·阿尔巴觉得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乔尼也觉得是这样，要是艾德文·梵克雅宝拿着黑色的晶体给自己领地里的民众，让他们吸入粉末变成炼金士，一旦后遗症显现出来他会立刻从英雄与领袖变成邪恶的魔头。现在大家都以为东西是他们自己就发现的，粉末也是开采矿石时无意吸入的，那他就会被视为带领人们与困境斗争的领袖。 “确实，二十多年前艾德文·梵克雅宝忽然离开繁荣要塞，其中的疑点太多了，让人很难不去怀疑他的真实动机。”要说为了个女人把祖宗基业都抛掉不要了，这种行为跟艾德文·梵克雅宝现在的人设是完全不符的，而且当年的他已经结婚成家，对青梅竹马的前任真有那么大的执念吗？ “那些就跟咱们没关系了，我们只拿好处，他的阴谋算计只要落不到我们的头上来都好说。”约翰·阿尔巴曾经也有过理想，但遭遇过背叛之后他明白了人只有自私才能过得好。 “怕只怕他让咱们拿走这东西，是没安好心啊。”乔尼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不对劲的点在哪儿，“现在东西已经买好了，只要拿到货把我的新装备都做出来，就可以出发回纳契敦了，不过船的问题还没解决。” “放心，回到海上对我而言就像是回家一样，船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交给我来解决吧。”约翰·阿尔巴要利用乔尼回到纳契敦，并且进入上流社会的圈子了解这个新的时代，因为只有弄清楚了状况他才能着手制定复仇的计划，否则以一百多年前的眼光见识去和现在的坦贝恩家族周旋，他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铁心要塞看上去确实是个石头堆砌的巨型堡垒，但这里的一切都和金属密不可分，乔尼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炼金工房，将刚拿到手的金属材料委托给人家处理。 回去睡了一觉他就想明白了，艾德文·梵克雅宝之所以没在刚见面的时候就拿出黑色的诅咒晶体，反而等他们回到旅店休息了又提前进入矿洞等着，跟他购买的这些金属材料有很大关系。 从一个人购买的东西，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他的身家、背景、实力还有追求等等信息。如果乔尼购买大量的金属制成品，或者购买武器、装甲等等，只怕艾德文·梵克雅宝就要对他严防死守了，态度不会和现在一样。 “先生，如果您要自己制造炼金装备，要么向管理处报备，要么离开主城区范围，不然出了任何事故我们都要负连带责任的。”炼金工房的老板也是格物炼金士，在这里是非常少见的异类，不过也正因如此，他店里的生意特别好。 “放心吧，东西我待会儿带走，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乔尼本来也没准备在铁心要塞组装自己的新战甲，这东西是刚性材料没有办法收纳，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难免会被窥探，而保命的家伙永远是越隐秘越好。 “这是金币，麻烦清点一下。”乔尼自己没有钱，但是约翰·阿尔巴存了很多金币，那些被流放到纳米图恩背上的，很多都是身家颇丰的江洋大盗，他们被老头猎杀后东西也就成了战利品，借一点来用是不成问题的，回到纳契敦他就会还。 “这是第二帝国时的金币啊，一枚能顶现在五枚……三枚啊。”炼金工房的老板接过来一看，发现居然是一个正面印着康姆斯托克头像，北面印着咆哮狮子头的金币，这是第二帝国发行的最后一版金币，存世数量非常有限。 “就说收不收吧。”乔尼也知道这东西值钱，但现在毕竟是在外面，如果是在纳契敦他肯定会找约瑟芬帮他卖个好价钱，但现在他只能给别人占点便宜了。 “收，当然收。”炼金工房的老板并不知道，他这一句话泄了艾德文·梵克雅宝多少老底。 站在旁边的约翰·阿尔巴环抱双臂，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那家伙再会演，有些事情也是没法避免的，“我们也不多，就是偶然得到了十枚而已。” “我吃点亏，用四枚芙洛卡金币和你们换，毕竟这东西现在不流通了，处理起来也要找对门路。”既然开了炼金工房，那身份必然也是商人，而商人都是追逐利益的。 乔尼将口袋里的十枚金币都拿了出来，在柜台上一字排开，这些金币的成色都非常好，毕竟纯金也没有氧化一说，“都换成芙洛卡金币吧，顺便再向你打听一点事，如果要从拉巴克返回纳契敦，怎么样坐船最快？” “当然是先搭上商船到白露城，再从白露城搭乘飞艇返回纳契敦了。”这个实力不怎么样，但手艺还过得去的格物炼金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好的，非常感谢。”乔尼点点头。 按照艾德文·梵克雅宝的说法，铁心要塞非常封闭，寻常是不会放人出去也不会放人进来的，但乔尼这两天走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商品其实非常丰富，很多东西一看就是从外面进来的。 这个炼金工房的老板回答他问题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说明他是去过纳契敦的，而远洋客运公司开辟跨国飞艇线路是最近十年才有的事情，而铁心要塞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进入半封闭状态了。 这里生活着两种人，割裂感非常明显。 第七十三章 重返拉巴克 虽然察觉到这里隐藏着很多问题，但是这个世界上的问题多着去了，乔尼并不觉得每一个都跟自己有关，更不觉得应该由他去管。现在的他迫切希望回到纳契敦去，因为只靠他自己的力量找不回自己的父亲，也对付不了杜克·雷帕得。 “你们完全可以在这里多留几天的，这个时期的风暴海非常恐怖，航行的危险性很大。”妮里艾露返回的途中虽然被保护得很好，但也受了不轻的伤，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而已，这些天一直都在接受治疗，总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地主之谊。 “杜克·雷帕得时隔多年再度出山，仙舟降临璃族发难，纳米图恩被俘虏，这些都是天大的事，纳契敦的局势只怕一天一变，我不得不回去了。”乔尼非常痛恨坦贝恩四处开启战端，肆意掠夺别族财富的做法，但他毕竟在莱恩生活了二十年，是有感情的。 “我不强留你，但你们自己在海上多多小心，这周边的环境不同于莱恩近海，无论是人还是非人都很危险。”妮里艾露也说不出来，短短的几天相处，让她觉得乔尼是个很特别的人。 尽管他总是莫名发呆，但即便在发呆眼睛里也是有光的，似乎在思考着了不得的事情。她此前见过的所有人，包括她形象伟岸光辉的父亲在内，都是庸庸碌碌忙个不停，一刻也静不下似地。 “我会的，这段时间多谢照顾了。”乔尼买了一堆钢铁，只靠自己肯定是带不走的，于是在铁心要塞雇佣了一艘铁甲商船，帮忙把东西送到拉巴克，现在他就是站在船上跟妮里艾露道别。 “救命之恩我本该好好报答的，但你们立刻就要走了，我也没有时间准备，只好把自己珍藏多年的这尊雕像送给你，也算是为这段经历留个纪念。”妮里艾露从袍子下面拿出了一尊暗金色的雕像，送到乔尼面前。 这尊雕像是一个女人的形象，穿着传统的施勒特色服饰，看饱满的北半球应该是个纯血施勒女人。乔尼掂量了一下，根据重量判断这应该是纯金打造的，而女人天蓝色的眼睛则是两块宝石，价格比之雕像本身只高不低。 “这样的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乔尼在这边购入金属材料，已经享受了八折优惠，要知道因为跟坦贝恩王室的仇怨，铁心要塞向来是不卖东西给莱恩商人的，他想入手这些东西正常情况下需要加价从芙洛卡共和国买。 “乔尼，难道在你的眼里，我的命还不如这座雕像值钱吗？”妮露艾露故作不满地问道。 “肯定不是……我能问问这雕像的原型是谁吗？”乔尼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雕像的底座，他能看得出来，这尊雕像不是被供奉起来，而是被捧在手心时常抚摩的。 “这是嘉德利人的守护女神，也是我的母亲。”妮里艾露说道。 “啊，这我就更不能要了。”据传当年艾德文·梵克雅宝“叛逃”离开繁荣要塞，坦贝恩家族就命人去抓他的老婆和孩子，忠诚的家族护卫拼死送出了妮里艾露，而她母亲和哥哥则死在了乱战之中。这尊雕像既然是以她母亲为原型，那多半是她凭吊母亲时寄托思念之物，他怎么好拿走。 “不，你一定得收下，因为这里面有我的心意……你以后总会明白的。”妮里艾露把东西往乔尼手里一塞，转身就离开了，“祝你们一路好运，你们会需要的。” 乔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目视妮里艾露离开了河岸边的码头。约翰·阿尔巴这个时候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的每个男人都把她当做某种圣洁的象征，对她毕恭毕敬有求必应，甚至愿意为了她去死，所以你的出现对她而言就像是施勒人发现莉亚大陆时第一次见到黑色的天鹅一样。” “不要对着我凭吊你的青春，我们俩的画风明显不一样。”乔尼撇了撇嘴，将纯金雕塑贴身收好。这艘船上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是新嘉德利人，对妮里艾露送出的礼物不太会有非分之想，但如果到了拉巴克还把东西展示给别人看，恐怕他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了。 “确实，我是这样的阳刚英武，而你这小子阴柔得不像个男人，放在芙洛卡你或许会更有人气一点。”芙洛卡还是王国时候，国王带头涂脂抹粉，并以阴柔娇媚为荣，下面的贵族争相模仿带起了一股很不好的风气，而莱恩联合王国以施勒人为主，男人恨不能弄个刷子贴在下巴上，以彰显自己的男性魅力。 “等回了纳契敦，你就会发现时代变得不一样了，现在我这样的在哪里都更有市场。”乔尼耸了耸肩，他这模样又不是自己捏的，而是父母生了就这样，他也没得选。 铁心要塞下面的这条河，原本只是一条山间小河，为了运送矿石特意人工开凿成如今规模的，即便有纯美炼金士出力，还是动用了好几千个工人耗费了数年时间才修成。山里这一段河水十分清澈，站在船上也能看清水里的鱼儿，等经过矿区才开始变得浑浊。 乔尼就这样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舰艏劈开波浪，不是他非要凹造型，而是这艘船用的是烧煤炭的老式蒸汽轮机，噪音大到船舱里根本呆不了人，而且锅炉的气密性也不是很好，船舱里总有一股浓重的煤泥味儿。 “先生，您可真有眼光，那么多船了一眼就相中了我们。”船老大是个身高两米左右的壮汉，本来乔尼还很好奇为什么新嘉德利人都是这个画风，而现在他知道了原因，都是诅咒晶体在起作用，，“我这艘船是出了名的快。” “不会是沉得快吧？”乔尼忍不住接了一句。 “怎么可能，这艘船一次性运上百吨矿石都是常事，今天这趟才十吨不到的金属锭，怎么可能会沉。”船老大非常自豪地拍了一下舰桥的铁壳，发出邦的一声巨响，“这里的剧毒钢是最适合造船的，既不会生锈也不会生藤壶，在大海里航行都不怎么需要养护，在内河跑运输就更不在话下了。” “剧毒钢？”乔尼还是头一回听说，在铁心要塞的时候他让销售人员推荐好东西，对方也没提过。 “这是新嘉德利的特产之一，混入了特殊材料的钢铁不仅防锈防腐蚀，本身还有剧烈的毒性，藤壶、鲍鱼之类的吸上来就会死，航行几千公里才需要做一次养护，非常友好。”船老大拿出烟斗，点燃之后狠狠吸了一口，“不仅如此，在海里航行的时候还会遭遇水怪，剧毒钢的船只被袭击的概率都会小很多。” “那你刚才用手拍了铁壳，现在又往嘴里送？”乔尼非常担心地看着这个心大的男人，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自己，仅仅是更换游戏卡带的时候摸了几下，之后吃苹果的时候就给自己戴上了痛苦面具。 “只有吃水线以下的部分用了剧毒钢，要是整个船身都用那玩意儿，我再跑十年也换不起这新船。”这艘船确实很新，看绑缆绳的地方都没什么磨损的痕迹。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船开出了清泉岗哨戒要塞，在船闸那里给了守卫一张通行证，对方上来检查了一下货物就放行了，并没有出现常见的卡要行为。这让乔尼对“工头”的影响力又有了新的认识，即便是安东尼一世都无法彻底禁绝这些事情，寒风岛上也出过不少格格不入的异类，但艾德文·梵克雅宝就是做到了。 “如果先生有需要，我可以试着帮忙联系去芙洛卡的船，最近一两个月是风暴海最狂暴的时候，敢出港的船只并不多。”可能是聊得比较投机，也可能是妮里艾露的面子大，这位船老大非常热心地主动提出要帮忙。 “那敢情好，多谢帮忙了。”乔尼并不反感别人主动帮自己，并不是每个人在他这里都别有用心的，“价钱方面好说，能尽快出发是最重要的。” “以两位的实力我本不该多嘴，但这片海域一直都不怎么太平，许多武装商船在港口里乖顺得很，一到没人的地方又会变身海盗，多提防着一点总不是坏事。”船老大继续说道。 乔尼以前没出过海，但听过不少相关的新闻，农夫与蛇的故事在海上屡见不鲜。事实上莱恩联合王国一直都在发私掠证，不仅不禁绝这样的行为，反而还用帮忙销赃的方式变相鼓励本国的武装商人客串海盗，“梵克雅宝先生不管吗？” “拉巴克的事情首领是管不了的，而且我们新嘉德利也没有立场去管，这些年我们一直在附近捕猎莱恩的商船，虽说这是正义的复仇行为，但本质上其实跟海盗差不多。”很显然，这位船老大还会是比较有良心的，真正的海盗可不会反思。 拉巴克的港口里船只比起一周前更多了，都是因为风暴而滞留在这里的，码头上的人也多了很多，来来往往穿着各种服饰的都有。一群坐在板条箱上的精壮男子正在抽着土烟，贼眉鼠眼地盯着行人，明显都是混混。 穿着最体面的那个小头头目光紧盯着刚进港口的船只，忽然他的眼睛亮了一下，抬腿踹了旁边的人一脚，“快，回去告诉老大，他要找的那个小子又出现了。” “哪个小子？”被踹了一脚的手下还有点懵。 “哪来的屁话，你只需要照我原话说，老大自然会明白的，事事还都要向你解释清楚不成？快滚！”混混头子没好气地喝吗道，要是错过了立功的机会，他非扒了这个蠢材皮。 穿得破破烂烂的倒霉混混赶紧一路小跑，来到了一艘黑黢黢的铁壳船下面，只见船身上画了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下面喷着“鲨鱼长矛”的字样。 “咚咚，我要怎么把你比作夏天，十四个冬天围攻你的朱颜。”小混混看上去就不像上过学的样子，但他用力地敲了一下船下面栈桥栏杆之后，张口就是两句诗。 这是鲨鱼一伙的通行口令，如果没有这句每天都在变化的口令，就算是熟面孔也不会被带上船，小混混说完诗句之后才被放行，“我要见鲨鱼老大，菲比哥让我来的。” “菲比，这混蛋不是因为办事不利被老大教训了一顿么，怎么竟然有胆子派人来骚扰老大？”呆在船上的这些都是鲨鱼一伙的核心成员，地位可不是寻常小混混可比的。 “进来吧，菲比那废物让你来做什么？”鲨鱼一伙就是有货就跑商，没货就抢劫的兼职海盗，除了船上的这些核心战力，在拉巴克同样经营着一个帮派，绰号鱼炮的威尔·克里斯就是鲨鱼一伙的话事人，不过他更喜欢手下的人叫他鲨鱼老大，而并非绰号“鱼炮”。 “菲比哥说，那个小子又出现了，只要我照着他的原话说，老大会明白的。”小混混非常忠实地复述了菲比的话，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家老大难看的脸色。 “老大，不会是上次您在黄色隐士遇上的那个小子吧，他不是跑了吗，居然还回来了？”上次在酒吧里威尔·克里斯只带了一个人去喝酒，其余的手下并没有亲眼目睹事情的过程，但几个心腹手下都从他口中得知了一切。 “他们跟新嘉德利的野蛮人搭上线了，肯定要去铁心要塞的，说不定已经把那些东西换成钱了。我追了那些东西十多年，费尽周折连影子都没见到，他们无非是运气好抢先一步罢了，还好最终依然要成全我。”威尔·克里斯从自己的父辈那里听了很多秘辛，在得知英勇无畏号就沉没在陀螺岛附近海域时，他就带领得力手下过去探寻沉船的位置，这些年在拉巴克经营势力，就是因为这里离得近而已，他对那些传说中的东西是势在必得的。 第七十四章 最好的方案 拉巴克并不在主要贸易航道上，除了矿石、生药、干果等几种特殊商品的贸易商，基本不会绕道来这里靠岸。那些经营特殊商品的商人，交易的对象要么是本地的地头蛇，要么是新嘉德利这样的强龙，所以在港口附近是比较安全的。 鲨鱼一伙的船总共有四艘，虽然其中三艘都是非常老旧的福禄特帆船，不过威尔·克里斯自己的座舰非常不错，是一艘蒸汽轮机动力的铁壳炮舰。这艘炮舰上有六门十七磅炮和十门十五磅炮，碰上正规战舰确实只能挠痒痒，但对付武装商船是绰绰有余的。 每次小弟在外面伪装成商船物色到了肥羊，就会用信鸽把消息传递回港口，然后威尔·克里斯开着炮舰去外海拦截。只要不在几大势力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哪怕明知道他们干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也不会真把他们怎么样，毕竟人家开设这港口是为了赚钱的，不管赚谁的钱都是赚。 “那老头有些实力，但炼金士再厉害也是人，只需要把他引入预定的陷阱然后来个七炮齐发，不信他还能活下来。”之所以是七炮齐发，是因为这艘炮舰的一侧只有两门十七磅跑和五门十五磅炮，船头和船尾的炮是转不过来的。 “老大，如果在港口里开炮，我们会被拉巴克的酋长卫队追杀到天涯海角的。”手下一个愣头青完全不顾身边兄弟的眼色，站起来唱反调，“就不能想个更稳妥的办法吗？” “蠢货，干掉他抓住那个小白脸，我们就能得到丰厚的宝藏，直接跑到苏鲁去做农场主不好么，他们一群没开化的野人还能追到新大陆去不成？到时候说不定你们之中还能出几个企业家呢。”威尔·克里斯出奇地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耐心”地解释了起来，他能拉扯起这么大一支队伍，除了个人实力过硬之外，会画大饼也是个重要因素。 企业家是个新鲜词，但在港口讨生活的能轻易接触到外面来的资讯，多多少少都从哪些商人口中听过一些。据说在苏鲁企业家虽然不是贵族，却能享有比贵族更高的权力！ 有钱就能说了算的国度，最适合他们这些出身低贱的混混了，要是可以自己选，谁不想去苏鲁当个企业家？虽然他们也不太懂这具体是什么意思，大概跟航海家、探险家之流差不多吧，“老大，要做什么你只管吩咐就好了，咱们里头最短的也跟了你好几年，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不是信不过你们的能力，是这件事必须得做得周密，得手之后必须立刻拿到东西，拿到东西之后必须立刻离开……没有完善的计划是办不成的，靠你们几个鱼脑袋，哪个环节上都有可能出问题。”威尔·克里斯等这一天太久了，他是一点差错都不容许出的。 乔尼进入港口之后立刻办理了手续，然后租了一个临时的仓库存放货物，有新嘉德利的专业安保团队帮忙看管，也不担心会被人偷走抢走。现在他只要找到能回纳契敦的船就行了，先到白露城再转飞艇确实快，可货物上不了飞艇有什么用。 “先生，我已经帮您联系过了，最靠谱的就这三家船东，其余的不是时间对不上就是口碑有问题，在海上发生纠纷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就要出人命。”帮忙运送东西的船老大拿了三张卡片出来，分别写了三艘船的特征和配置，还有在码头上的泊位编号等信息，可见他确实是花了大力气去找的。 “多谢了。”乔尼把三张卡收起来，非常感激地跟这位热心肠的船老大握了握手，他知道这位多半是带着任务出来的，但不可否认人家确实帮了他不小的忙。 “您太客气了，能帮上您的忙是我们的荣幸，换做是其他人来也会做一样的事。”乔尼没有想错，这位船老大确实有新嘉德利的官方背景，是艾德文·梵克雅宝专门安排了帮他送东西的。 当时看似是乔尼自己挑选的船只，可真正满足他需求的就只有这一艘而已，他只要不是脑子抽了肯定会选这艘船。会点江湖把戏的都知道，这一招叫作“强选”，不过是街头表演最常用的手法罢了。 “佣金都在这里，多的权当是请大家喝杯酒了，各位一路上尽心尽责，属实不容易。”乔尼把准备好的小袋子掏出来放在了船老大的手中，然后带着约翰·阿尔巴去找卡上的三家船东。 海上的行商会总在港口停留很长时间，买卖商品、操作期货还有排队办手续都需要花费不少功夫，航行反而不是他们的主要工作。已经到了中午饭点，码头上的工人们依旧在忙碌着，争分夺秒地运送着货物。 拉巴克港口里的船有一半以上都有鸢尾花纹样，全是从芙洛卡过来的，乔尼要找的三家船东也都是如此。约翰·阿尔巴看到之后，忍不住哼了一声，当年他在任时主要莱恩在海上的对手就是芙洛卡。 三家船东见到乔尼都很客气，表示愿意让他搭船到纳契敦，只是开的价格有些出入罢了。既然新嘉德利已经帮忙联系过了，他们想要继续在这里做矿石生意，肯定要卖艾德文·梵克雅宝的面子，左右只是个小忙而已。 中午就吃了几个椰枣还有一杯本地的茶，忙活了一整个下午，乔尼的肚子都快饿瘪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烤肉吧，听说这里的烤肉非常有特色。” “蛮荒之地的特色美食，都是烤肉。”约翰·阿尔巴的古怪腔调已经改得差不多了，最近他呆在乔尼身边学了不少，就是这爱讽刺人的习惯始终没变过，“不像我们莱恩，有精致的甜点和……” “和炸鱼薯条，吃下去都能把人腻死。”其实拉巴克的饮食一点都不差，主要是芙洛卡人对这里施加了很大的影响，而这种影响是渗透到方方面面的。 除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宗国璃族，没有哪个国家和哪个族群敢说自己的美食就一定在芙洛卡美食之上的，拉巴克这里有很多地道的芙洛卡餐厅，食客去了绝对不会失望。乔尼只是想吃点原生态的东西，感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不然他也去那些高档餐厅消费了。 一老一少边聊天边往码头外面走，忽然被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拦住了去路，“两位的面孔很陌生，是刚来拉巴克的吧，我们公司有这里最好的商品资源，要不要来看看？” “不好意思，没兴趣。”乔尼摆了摆手，他就不是来做生意的。 “哎，别那么冷漠嘛，我们公司中介费用很低服务又周到，哪怕合作不成也来了解一下。”个头稍矮一些的年轻人说着就来拉乔尼的衣服，然后忽然往后面一倒躺在了地上。 “哎呦，这小子欺负人啊。”那年轻人当场大叫了起来。 乔尼看着自己的右手愣了一下神，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练成了沾衣十八跌，甩了一下衣袖就让人躺倒地上去了。等他看到远处奔袭而来的十几个拿着家伙事儿的混混，才明白这两人就是专门来碰瓷的，“你们的胆子够大的，为了钱完全不要命了？” “少废话，不拿出十个八个银元的汤药费，今天这件事是不能善了了。”先前的年轻混混见大军杀到，说话的声音都洪亮了起来，神色嚣张得很。 “赶紧滚，没空搭理你们。”乔尼非常不爽，觉得自己被小瞧了，讹诈他一个存款数目高达一百三十多金元的富翁，开口就十个八个银元，是看不起谁呢？ “不许走，看锤！”来的十多个人里面冲出一个双手异常粗大的男人，手里握着两把双手战锤，舞得呼啸生风，作势就要往乔尼的头上砸去。 乔尼皱起眉头眼神一凝，抬起自己的左手比划了一个宗国人都懂的“八”字，将食指对准冲过来的男人，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在他指尖汇聚：“灵丸。” “啪！”空气被击穿的声音响起之前，挥舞重锤的男人就已经被击中了，肩膀被打穿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伤口还有着明显被烧灼的痕迹。 乔尼这些天在铁心要塞没有打造他的战甲，因为时间上完全来不及，他就先把自己的左手给做了出来，利用辉钢和其他特产金属，做了个可以发射能量弹的假手。这只新的左手跟原本的手比起来灵活性差得远，持握的力道和转动的角度也都有问题，但胜在它能直接当做武器使用，非常方便。 为了防止敌人用炼成力远程干扰，乔尼在这只左手的外层覆盖了一层黄金，而他自己的手腕和假手相连固定，则不用担心黄金对炼成力的隔绝。 这也许不是最好的方案，但一定是现阶段乔尼最容易做到的一种，他毕竟不是那位独臂大侠，人家的大雕有姑姑照顾，有左手还是没左手根本无所谓，他自己一个人生活，没有左手会非常不方便。 这只手是无源的，全靠乔尼自身的炼成力驱动，灵丸只要放出去五发他的炼成力就会见底，不过他对自己一发灵丸的威力还是比较满意的。 一旁的约翰·阿尔巴非常不屑：“妇人之仁。” 那个手持双锤的升腾炼金士，肩膀被出一个大洞后嗷嗷大叫，疼得跪倒在地上猛捶地面，但他身边的其他混混不仅没有退，反而更加坚定地围了过来。 在大海上混比得就是谁更狠，只要出手了就是你死我活，乔尼这一击虽然吓人，但明显能看得出是故意偏转方向手下留情了，也许他觉得一点小事不至于杀人，但在海盗眼里这就是软弱可欺的标志，笃定他不敢杀人。 乔尼的手里不是没有人命，他只是不喜欢滥杀而已，这些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死有余辜，他也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别看这些人里有四个炼金士，其他也都是经过药剂或者术式强化的战士，但野路子出家战斗力非常有限。 啪嗒，一辆只有两个轮子的小车被乔尼扔在了地上，长方形的车身十分小巧，而两个轮子是由多个椭圆柱的小轮子斜向组合而成的麦克纳姆轮。这东西的原型是彩六里的炸弹小车，跟原版相比这个更加灵动，因为乔尼不需要操作遥控器，用炼成力就能指挥小车移动，而威力方面…… 轰！一整段码头直接就被炸断了，冲击波掀起的海浪甚至把旁边的船都给推到了几十米远的地方。 看热闹的人群这下不看了，疯了一样往远处跑，动刀动枪大家都不在乎，这地方谁没见过大场面，可炸弹这种无差别的范围攻击，谁来了都要胆寒。 刚才十几个人往乔尼所站的地方冲过来，因为对炸弹车的威力预估不足，没有作出紧急避险的举动，现在一个不剩地炸成了碎片。炼金士的能力再奇妙，没修到一定境界也只是肉体凡胎，只要被杀就会死。 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就是刚才肩膀被射穿的男人，他跪在原地没有冲过来，所以只是被炸弹的冲击波掀了个跟头，外加吐了两口血而已，此时正捂着肩膀呆呆地看着面前被炸断的码头和漂满血污与残肢的大海。 码头的卫兵来得非常快，快到不符合常理，几十个人到场之后把乔尼和约翰·阿尔巴团团围在中间，然而他们不敢靠近，只是用武器远远指着他们，“你们因涉嫌杀人和妨害治安被捕了，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否则。” “否则怎么样？”约翰·阿尔巴掏了一下耳朵。 码头上僵持的时候，鲨鱼长矛号的甲板上威尔·克里斯恨恨地把手里的望远镜往地上一砸，他一直在船上远距离观察那边的情况，把先前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混蛋，混蛋，混蛋，究竟是哪个混蛋走漏了风声，被我抓住了一定把他吊上桅杆荡秋千！” 第七十五章 我黎姐无敌 威尔·克里斯的目光扫过鲨鱼长矛号甲板上的所有人，看着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重重地哼了一声，“呵，演技不错，但你们之中一定有人背叛了我，不然今天的事情不会发生！” 那两个陌生人是一周之前的晚上出现的，从他们进入拉巴克到离开宗国也就个把小时而已，期间只到过黄色隐士酒吧和码头，接触的人非常少。不仅如此，他自己如果没有祖辈传下来的手札，不可能认出那件海军礼服，更不会知晓这些人已经拿到了传说中的宝藏，其他人没有这些信息，又怎么能明白这两人的“价值”。 码头上的这一出闹剧，只是为了让摩洛王国的官方介入，给他们一个抓人的合理藉口罢了，不然让那些商人把拉巴克港口驻军见利忘义谋财害命的消息传了出去，以后谁还敢在这里停靠补给，谁还敢来这里买卖商品？ “老大，会不会是巧合？我看动手的那群人全是铁臂帮的，他们对生面孔下狠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怕是团伙的老大，无端怀疑自己人也会闹出大乱子，二当家立刻就站出来缓和气氛。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放在哪里都是非常重要的。 “没看到今天刚出事港口的卫队就来了吗，铁臂帮要是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让卫队这样帮他们撑腰，拉巴克哪里还有我们拗食的分儿？”摩洛王国派来港口驻守的卫队就是本地最大的恶势力，他们什么都不做，但在拉巴克港每一笔正当的和不正当的生意里，都要分走一部分。 亲自下场必然会牵扯到利益纠纷中，失去自身的超然地位，对于卫队的高层来说得不偿失，所以他们从不参与到具体的事情里。这一次主动出来干预，只能说明利益大到了连他们也不能无动于衷的程度了，而那两个外来者得到了莱恩海军宝藏的事情，除了自己这一伙儿应该没别人知道才对。 铁臂帮的高层是几个多年前来此讨生活的升腾炼金士，主要成员都是在码头上扛包卖力气的，论高端实力也许并不出彩，但胜在人多势众并且特别团结。这些家伙大多是死脑筋，只要爆发起冲突就一定要干到底，所以精明的海盗团伙们哪怕实力普遍占优，也不愿去招惹他们。 “老大，现在可不是揪内鬼的时候，而是咱们的肥羊要就被别人截和了，你赶紧想个法子吧，大家还指望那两个家伙身上的宝藏过好日子呢，等东西到手了咱们再把内鬼揪出来，到时候是生吞活剥还是煎炒烹炸都行。”二当家苦劝道。 “人都被卫队的家伙带走了，我能想什么办法？”威尔·克里斯脑海里进行激烈斗争的时候，双手不自觉地用力地抓住栏杆，焊接在船沿的铁管硬是被他给拧弯了一段，“实在不行，只能点齐信得过的兄弟晚上去劫狱了。” 乔尼和约翰老头是被请到码头管理局去的，用的说辞是让他们协助调查，然后再商议赔偿的事情。不过看这里三层外三层站了几十个强化战士，还有好几个炼金士共同施压的架势，怎么看都像是在打不好的算盘。 “铁臂帮在本地横行霸道的问题由来已久，可是法不责众，我们没法一下子抓那么多人，况且码头还要仰仗他们出力才能运营，只好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港务局的局长是个皮肤棕红色的中年男人，尽管只是个孱弱的普通人，但身边有两个炼金士一左一右护卫着，看样子应该是个皇亲国戚，不然肯定没法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任职。 “就是你们太过放纵，他们才敢公然袭击合法商人。”乔尼这句话并不正确，因为他是被掳出纳契敦的，连出关的证明都没有，就更别说经商的资质了。他在铁心要塞大量购买金属材料运回纳契敦，毫无疑问是走私行为，跟合法二字站不上边，“而且既然已经确定了袭击者的身份，为什么还不去抓他们？” “诚然，我们在这件事上有失职的情况存在，但这并不是两位炸毁货运码头的理由，爆炸造成的损失必须有二位承担。除了重修码头需要的基本物料、人工费用之外，耽误了码头的正常运作所造成的损失更大，保守估计在二十个金币以上。请两位在一周之内缴纳赔偿，每逾期一天都要缴纳相应的滞纳金……”港务局长拿出一个小本子，哗啦哗啦翻了起来。 “二十个金币？”乔尼本来以为所谓的商量赔偿的事情，是只对他们进行赔偿，没想到居然让他们赔码头。他的确有得是钱，但不意味着会甘愿当个冤大头现在看来，这两伙人应该就是一伙的，居然用如此蹩脚的理由敲诈勒索他，“如果我们就不打算缴呢？” “那你们的货物就没有办法带走了，没有港务局的文书，仓库那边不会给你提货，商船也不敢帮你运送。”港务局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权力的，商人们大多要看他们脸色。 换成一般人说不定还真被拿捏了，最后只能乖乖交钱保平安，然而乔尼显然不是个吃闷亏的，他自己没法以一当千，但身边这位前海军大臣绝对可以，“这损失怎么看都应该是由袭击我们的人来赔偿才对，你们张口问我要，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 “首先，炸掉码头的是你而不是铁臂帮，其次……这里是拉巴克，当然我们说了算。”港务局的局长倨傲道。 “算了，既然道理讲不通，我们还是走吧。”乔尼来是为了看到那些袭击他的人受到惩罚，而不是来给这群白痴讹诈的，他的时间非常值钱。 “不行，你们不能走。”港务局长的身后走出来一个身穿古怪制服的男人，上半身繁复华丽还挂着勋带，下半身却是简单的短裤，“你们现在涉嫌一起盗窃案，有人指认就是你们前几日从港口的装甲仓库里盗走了黑潮商会的几件重宝。” “黑潮商会，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乔尼觉得脑子有些乱，怎么忽然之间冒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势力要对付他，而且这诬陷的手段也太低级了，“什么装甲仓库，还有宝贝，我听都没听说过。” “有人指认了，我们不可能视而不见，请两位交出武器配合我方的调查，如何只是误会自然好说，可要是坐实了那就要接受摩洛的刑法。”这个男人说罢挥了一下手，围着这里的卫队齐齐向前一步，“如有反抗……杀无赦。” 约翰·阿尔巴一直抄着手站在旁边看热闹，完全没有开口也没有出手的意思，他这是在锻炼乔尼的心性，也是在考核乔尼的能力。向坦贝恩家族还有盗圣复仇，稍有一点差错就可能万劫不复，当然不是谁都能参与的，他不仅要谨慎选择自己的盟友，还有必要帮助盟友变得更出色。 在旁边的办公室里，两个男人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这东西还没有在主大陆上流行开来，但他们深知其中妙趣，“那边有消息传回来，威尔·克里斯发狂了，居然打算点了人马晚上过来劫狱。” “这就证明，两个外乡人的身上确实有了不得的好东西，鱼炮向来是不见大鱼不激发，他这样急肯定知道什么。”威尔·克里斯猜的没错，他身边确实被安插了奸细，而且位置还很高。 “这一片海域吞噬过无数船只，其中不乏几个强国运送金银的宝船，有一两艘被发现没什么好惊讶的。”除了海盗，这一片海域的宝藏猎人也不少，他们以挖掘沉船和宝藏为主业，普通人没法潜入海里太深，但炼金士可以。 这些宝藏猎人比海盗更不堪，人家打劫活人只是恃强凌弱，他们干的却是刨人祖坟的勾当。要知道这一片除了因为风浪而覆没的商船，还有大量船葬的部落贵族，他们见到了那些陪葬的金银器物可从来不会客气。 “不管是什么还东西，最后肯定要落到我们的手里，凭借那些海盗的玩具枪炮和破舢板，是不敢违抗伟大共和国的。现在理解号已经开建了，几乎哪里都缺钱，委员会那边催得很急。”坐在南侧的那个男人眉头紧锁，似乎并没有太多即将收获宝藏的喜悦。 “就算缺钱，也不能总从我们这里要，给那些肥猪放血放狠了，他们也是会咬人的。”另一位一样面容严峻，拉巴克这里表面上风平浪静，水面之下却是暗流涌动，归根结底还是莫洛人过得太好了。 大家都是棕红色的皮肤，跟着艾德文·梵克雅宝的莫洛人现在各个身强体壮，不是商船护卫就是技术工人，跟着王室的摩洛人则面黄肌瘦，不是码头苦力就是街巷流民。互相看不见也有罢了，偏偏在拉巴克港双方抬头不见低头见，于是莫洛人越发拥护他们的“工头”，而摩洛人对国王的怨忿却一天高过一天。 摩洛人的贵族有巨舰大炮过敏症，从不到这海边的港口来，一直都在内陆的首都过着他们醉生梦死欺压良善的生活，当然不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芙洛卡人是清楚的，但他们别有用心，也不会主动情愿提醒摩洛王室人心的变化。 “再等一段时间吧，等到理解号出世，我们就不必再养着那些红猪了，一次性杀了吃肉喝血，然后你跟我一个做总督一个做提督，岂不美哉……”男人畅想未来的话音未落，墙面嘭地一下被轰出了一个大洞，一只金光灿灿的拳头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两位，没有打扰你们喝咖啡的雅兴吧？”别人没见过咖啡，乔尼以前却是一天一杯双倍浓缩，刚进屋子就闻到了那股怀念的味道，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如果带回纳契敦并且打开销路，应该也能帮他赚到不少钱。 “你居然会说芙洛卡语？”正对墙壁的男人霍地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乔尼，人就是他们安排了去“请”过来的，他们当然认识这张脸。 “你们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跑偏了……”乔尼自矜地抬起下巴，他当年考过了法语精通二级的事情，难道也要说给这两个家伙听么？除此之外他还精通五国语言，在这方面天赋拉满了。 “快，叫人！”这个男人大喝一声，随即猛地踹了一脚办公桌，红铁木豆打造的桌子足有半吨重，被他这一揣横着飞了出去，在空中还带着可怕的呼啸声。 乔尼的左手亮起了蓝色的光，以一个上步左炮拳的姿势，将左拳轰出，在四个引擎的推力加持下，这一拳将坚硬的红酸枝木办工桌打得四分五裂。 只是一瞬间的当口，另一个男人已经冲到了窗口，掏出信号枪朝外面打了一发信号弹。信号弹拖着红色的尾巴蹿上了天，炸开后形成了一朵漂亮的金边紫色鸢尾花，持续了四五秒才消散。 “别费劲了，刚才你们在这里闲聊的时候，你的那些手下都已经被我搞定了。”乔尼甩了甩黄金左手，这玩意儿的散热还是不行，虽然他现在手没了，但手腕那里还是有知觉的，被烫得直抽抽，但为了形象还是强行忍了回去。 “这不可能！”拉巴克的港口卫队只是名面上的武力威慑，芙洛卡人还安排了一支实力强横的特种作战小队，为的就是配合这两位监督者去完成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几度合作下来他对那些人的实力有着很清晰的认知。 “没什么不可能的。”一队十二个人走了进来，清一色的白皮肤，其中好几个身上都有狰狞的疤痕，可见是时常与人动手争斗的。十二个人此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就跟死了一样毫无波澜，眼睛也是空洞无神，而他们变成这样的原因很明显：每个人的头上都罩着一只小小的章鱼，像是头盔又像是灵魂汲取器。 第七十六章 冲出拉巴克 人是脊椎动物，在脊椎骨里包裹着的是中枢神经系统，整个身体都由这个系统来调动指挥。这些小章鱼是约翰·阿尔巴炼制的特殊炼金生物，以同谐炼金术让它们侵入人的中枢神经，从而达到全身控制的效果。 乍一看，小章鱼包裹住了人的头部，但绕道后面就会发现头部并不重要，插入脖子后面的触手才是关键，它们呆在人的头上只是因为形状合适比较舒服而已。 曾经熟悉的面孔现在变得无比得陌生，而且看这些老朋友的行动还带着明显的威胁倾向，毫无疑问是被操控了。即便生活在海边，经常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奇怪“海鲜”，但这样的画面还是让两个人的理智值飞速下降，大喊一声就要夺路而逃。 两个人都是炼金士并且实力不弱，但他们心里很清楚，一整支作战小队都覆灭了，光凭他们两个去正面抗击下场只会更惨。芙洛卡人血脉中的“安全第一”瞬间占据了上风，撞开窗户之后立刻冲向了外面的街道，“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灵丸。”乔尼抬起左手，幽蓝色的光芒汇聚于一点，下一秒还未逃远的男人背后就出现了一个大洞，破布袋一样扑向前方，鲜血撒了一地。 “伤口出现在背后，真可耻。”约翰·阿尔巴不屑地摇了摇头，如果说脸上的伤疤是男人的军功章，那么出现在背后的伤口就是耻辱之证了，那是逃跑和背叛的象征。 “你们完蛋了，竟然敢对芙洛卡特使出手，天大地大哪里也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了。”另一个男人被透明的触手抓住大腿倒着吊在了半空中，因为过度惊吓尿液顺着肚子流到胸口再流到脸上，却依然颤抖着威胁道。 “哈，反正已经杀了一个，再杀一个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乔尼冷笑了一声，他不过想在这里找个顺风船回纳契敦而已，这些人却硬来找他的麻烦。从铁心要塞买的那些东西虽然值点钱，但肯定不至于让芙洛卡人亲自出面大动干戈才对，所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针对他。 一听这话，幸存的芙洛卡特使抖得更厉害了，脸上的黄水都顾不得擦，双手合十连连作揖讨饶，“千万别杀我，我绝对不追究你们的罪行，国内来人调查我也绝对帮你们多说好话。” “罪行，我们还有罪行？”乔尼反问道。 “啊，不，一切都是鲨鱼一伙干的，两位是正义出手的侠士，不仅没有犯罪还是我们芙洛卡的好朋友。”为了活命，这家伙现在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鲨鱼一伙……乔尼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老半天才想起来是之前在黄色隐士酒吧里遇上的那个男人。当时那家伙看上了约翰老头身上的海军礼服，张口就要强占，最后被酒吧老板给打发走了，没想到今天的事情居然还有那人参与其中。 “鲨鱼一伙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吧，我们跟芙洛卡也没什么仇怨，只是你们主动攻击才奋起反击，如果其中有什么误会，肯定不会和你为难的。”乔尼环抱双臂，看着对方。 “都是鲨鱼一伙的错，他们非说二位从风暴海中找到了失落的宝藏，并且还是极为丰厚的宝藏。我那同事平日里毫无底线，一听就动了贪念，我之前是劝过他的，奈何他是正手我是副手，人微言轻拉不住他呀。”反正现在死无对证，什么话都是他说了算，那个已经变成了大虚形状的家伙也没法起来反驳他。 约翰老头听不懂芙洛卡语，乔尼只好充当翻译，把那些话转述给他听，顺便问问宝藏的事情。这次出海他好几次差点把命丢掉，左手也被飞石削掉找都找不回来，哪见过宝藏的影子。 “那家伙怕是从哪里得知了关于我的传闻，难怪之前对我身上的海军礼服那么在意。”约翰·阿尔巴现在身上穿的是在铁心要塞买的新衣服，那件旧衣服已经被他收进了玻璃瓶里，“那人留不得，问问这混球鲨鱼一伙的老巢在哪里。” 港务局发生了骚乱，实力强大的卫队全军覆没，连神秘的芙洛卡特种作战小队都被人干掉了，港口里这些船东纷纷坐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就往港口外面冲。类似的骚乱在大海上屡见不鲜，一旦发生了权力交替，前人签的协议发的文书就都不作数了，他们很可能要被重新征收一大笔钱。，这时候不跑更待何时？ 威尔·克里斯也在紧急驾船出逃，之前他恨叛徒恨得要死，现在只想跟对方结拜做把兄弟，如果没有叛徒先把消息通知给了港务局的蠢货，现在他们这一船人说不定已经沉进海底喂鱼了。 之前在黄色隐士酒吧短暂接触过，他很清楚那老头的实力比他更强，但眼力有限的他觉得就算再厉害也就那么回事儿，这才想着制造陷阱给对方来一下狠的。现在看港务局的惨状，他庆幸自己没机会出手，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别说是陷阱了，就算拿炮怼在人家脸上也不可能赢。 蒸汽轮机铁壳船在海上非常好用，但在港口里就是个走都走不起来的肥仔，燃烧室里的工人已经往炉子里加煤烧了十多分钟，水还没有烧热。威尔·卡里斯只恨自己开的不是风帆战舰，要是帆船他现在已经出港了，可现在只能停在原地等蒸汽上来。 这个时代的蒸汽铁壳船装载能力有限，炼金炉货轮又不是谁都能买得起，所以海上跑的行商用的要么是福禄特帆船要么是飞剪船，鲨鱼一伙的炮舰在拉巴克的港口里十分显眼，现在突突地往外冒黑烟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船只不听调度直接出港，磕碰是难免的，为了抢先离开还有很多船上的船员跳帮作战，就差没直接开炮了。水烧开之后鲨鱼长矛号后发先动，凭借着坚硬的船壳和蒸汽动力，硬把旁边的商船挤开冲到了港口外面。 对于海盗来说，大海就是他们最好的庇护所，茫茫大海上想要锁定一艘船的位置是非常困难，就算锁定了想要在短时间内追上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点子扎手，我们先去香克鲁斯岛补给，买了新装备招手新人手再做打算。” “老大，那两个疯子居然炸了港务局，摩洛王室好惹，芙洛卡共和国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等咱们去一趟香克鲁斯岛再回来，还能轮得到喝口汤么？”大副灰头土脸地走了过来，刚才是他亲自去底下监督烧煤船才开起来的。 “蠢货，现在不跑路还主动凑过去吗，你也说那两个人都是疯子了。连那些卫队都被干掉了，我们几十个人够干嘛的？”威尔·克里斯反问道。 海盗船长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其实并不一致，他不仅没有准备放弃，心中对传说中的莱恩宝藏反而更加想往了。在他看来乔尼年轻得过分，能够有这样强大的实力肯定是从宝藏在得到了好处，手札上记载那可是一位大宗师的传承。 他这次去香克鲁斯岛，是为了找一位可靠又强大的存在分享自己的秘密，虽然这样最终肯定没有办法得到最大的那一份了，但只要能够捞上一丁点好处，也够他上岸当个成功人士了。在海上打劫商船确实来钱很快，但风险也同样很高，说不定哪天救会碰着自己惹不起的硬茬子，死无葬身之地。 夜幕渐渐降临，船已经开到了外海，就在威尔·克里斯摆弄着罗盘畅想未来的时候，座舰下面忽然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钢铁扭曲声，船的速度也一下子降了下来。 “什么情况？”大副一下子从自己的座位上弹了起来，白天发生的事情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冲击，因为他就是芙洛卡人安插在船上的内鬼。 看着自己真正的老板被人杀羊杀狗一样屠戮，大副不免要往自己身上联想。以前他并不担心自己暴露，因为就算是身份瞒不住了安全也不用担心，那些芙洛卡人会保他，可现在芙洛卡人都死光了，他要是出事就只能自己担着了。 “船失去动力了，可能是白天磕碰造成的损伤，在波浪颠簸中被放大了影响。管控小组已经去查看情况了，我这里收到情况会及时上报的。”铜管里传来了轮机长的声音，这是十分原始的通话装置，但原始往往意味着好用。 “啊，这是什么？” “不要杀我，我还不想死。” “杰克，你怎么了杰克，你在干什么……你不是杰克。” 铜管里沉默了一下，忽然声音又变得纷杂了起来，因为舰桥这里的铜管连着各个舱室，所以当所有的舱室都出问题的时候，坐在舰桥里的人就像是进了音响店一样，耳朵都被震得生疼。 “快，下去看看出了什么情况。”威尔·克里斯坐不住了，虽然他确实有把这一船人都弄死的想法，但那也得等到自己得到了宝藏之后，现在他们还有利用价值，还不能那么早完蛋。 “我去吧。”大副现在最怕跟船长呆在一起，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身份暴露，然后被挂在缆绳上荡秋千，而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却让其他人暗自佩服，觉得是有担当负责任。 炮舰尺寸不小，但是船员并不多，大副带着水手长和几个水兵快速来到了最重要的轮机舱，发现这里已经被涂得到处都是血，而那些轮机舱的机师都不见了，看地上拖行留下的血迹，似乎都被丢进了燃烧的煤炉里。 “这下可怎么办，没了那些机师靠我们也开不走这船啊。”术业有专攻，海盗们跳船砍人都是好手，可让他们来摆弄蒸汽炉就是强人所难了。别以为用铁锹把煤炭铲进炉子就行，还要会看压力表会控制系统压力，不然就算不炸也会导致管道破裂烟气倒灌，无论哪种事故都是致命的。 现在船失去了动力，就是大海上的铁棺材，还是在近海还有几率被救助，可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风暴海上。冬天的风暴海就是吃人的魔窟，风高浪急还有凶恶的海洋炼金兽，顶多一两天他们就会被巨狼拍到海底。 “喂，喂，喂，听得见吗？”大副拉了一下铜管，准备向船长汇报这里的问题，然后他就看到一只章鱼从铜管里钻出来，扑到了他的脸上，“该死，快帮我把这东西拿下来。” 章鱼的吸盘非常有力，还有牙齿咬住皮肉，大副自己怎么扯都扯不下来，他根本就不敢太用力，生怕将自己的脸皮也给截下来。就是这一耽搁，章鱼的腕足已经刺入了他的脖颈，在他的后脑勺下面钻出了一个洞。 没有人回答，因为水手长和其他人也都被章鱼罩住了脑袋，而一只巨大的章鱼腕足沿着船内的通道飞快地移动，很快就来到了舰桥的外面。 突，突突，拖拉机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铁壳炮舰又开始往前进了，威尔·克里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副出马立刻就解决了问题，果然不愧是他看重的男人。下一次劫掠的时候，漂亮的女人给大副先挑好了，赏罚分明才是御下之道。 “怎么回事，舵轮怎么自己转起来了。”威尔·克里斯还没喘口气，就发现自己面前的舵轮开始疯狂向右转动，船也画了个大弧度向北转向，这舰桥里现在就他跟几个手下而已，那几个人都没有实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而不被发现，“见鬼了不成？” “说别人是鬼，你很不礼貌。”约翰·阿尔巴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出现在了威尔·克里斯的身后，晃动了一下里面的酒液，这是他在船上找到的威士忌，口感和风味都比他以前喝的好了很多，果然时代是在进步的。 “是你，你怎么出现在了我的船上？”威尔·克里斯的声音开始颤抖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江上信潮来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海面上忽然变得风平浪静了起来，船里回荡着蒸汽轮机拖拉机般的声音，静得让人心悸。这种静不是完全没有声音，而是“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的那种静。 威尔·克里斯坐在自己专属的位置上拨弄着罗盘，就像他一直以来所习惯的那样，他总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可既然是忘记了的事情，自然怎么都想不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那些混球们不会都睡着了吧？”鲨鱼长矛号没几个正经水手，在岸上他们是恶棍，在海上他们又是海盗，聚在一起不搞点事情出来是不可能的。平日里出海，不到半天就会发生殴斗事件，两三天就会有人被自己人捅死，可今天连吵架的声音都听不见。 舰桥里站满了人，却没有一个回答，威尔·克里斯转过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得到答复，他又重新开始摆弄起了手里的罗盘。每一个人的头上都顶着只半透明的古怪章鱼，透过玻璃的反射可以看到他自己的头上也有一个，但他完全没有觉得不对，仿佛人的头上天生就该长着章鱼似地。 哐，舰桥前面传来了一声巨响，是一只巨大的腕足把板条箱抛到了甲板上。站在船头的约翰·阿尔巴，自矜地挥了挥手，“你心心念念的东西给你拿回来了，以后这点小事不要麻烦我老人家。” 要不是为了等这箱东西，鲨鱼长矛号可能已经开到芙洛卡近海了，但乔尼这次到铁心要塞去就是为了这些金属材料，不可能放在拉巴克的仓库里不要了。好在约翰老头神通广大，派了章鱼怪物把东西拿了回来，不然他就要考虑是否调转船头回去一趟了，“也就是对您来说是小事，换做别人哪有那么容易。” “会说你就多说点，我爱听。”约翰·阿尔巴明知道这小子是故意拍自己马屁却还是非常受用，这些天的接触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出于某种原因特别傲气，对谁都是打心底里看不起，能说出这种话证明自己确实比那些凡夫俗子强得多。 “船上的补给已经用完了，主要是淡水没得补充，得找个地方尽快停靠才行。”这艘船用的是老式煤炭蒸汽轮机，必须得有淡水才能运行，而乔尼和约翰·阿尔巴都不是纯美炼金士，哪怕实力再高也变不出淡水来，只能去港口补给。 “这附近都是芙洛卡的领海，咱们刚在拉巴克制造了那么大的动静，现在过去恐怕会有点麻烦。”约翰·阿尔巴根本不屑于遮掩，他和乔尼无论来去都是光明正大，港口里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的脸，说不定白露城那边的通缉令都已经出来了。 以他的实力当然不会怕，但他这次返回纳契敦是为了复仇，而不是跟芙洛卡人扯皮，等他把当年的账都算清楚，有得是时间慢慢跟那些花公鸡玩。 “未必要去白露城，随便找个有河流的地方抽点淡水就行了，比如潘波夫。”乔尼的地理学得不错，确定了位置后不用海图他也知道哪个港口最合适。 约翰·阿尔巴不是坐办公室里纸上谈兵的海军大臣，他还是亲自率领舰队作战的海军中将，要不是出身太差早就升元帅了，对芙洛卡的港口城市还是非常熟悉的，“去潘波夫的话，要绕很远的路了，起码多耽搁一天。” “没办法，总不能放海水进去烧吧，那样炉子很快就报废了。”海军的海上作战周期，一直都受船上淡水存量的制约，等到有了海水淡化装置才稍微好一些，但那东西是要配合核反应堆来用的，乔尼别说现在造不出来，就算造出来了也供不起能。 “就放海水烧，能坚持到莱恩就行了，反正船也不是自己的，坏了就扔掉呗。”约翰·阿尔巴压根看不上这样的炮舰，他主持建造的英勇无畏号已经是百年前的老旧战舰了，依然要比这艘炮舰强上百倍。不过这艘鲨鱼长矛号年纪也不小，根据船上的日志和铭牌判断，是个历史超过五十年的老古董。 “以前确实不是，但现在不已经是了吗，我还准备把它拖回去卖个好价钱呢，锅炉坏了客户怎么收货？”乔尼连下家都想好了，杜垩登侯爵一定会收的。 贝福德没有自己的造船厂，一直靠采购的装备来武装海军，因为没钱的缘故船都不大。这艘炮舰很老但是尺寸还行，改装的潜力相当大，换上一些新的武器装备，去对付海盗肯定不成问题。 “随你吧，不过咱们得在仙舟之前返回纳契敦。”一百多年前宗国还么有派出九艘仙舟巡视四海，约翰·阿尔巴也就没经历过仙舟降临事件，他得先深入民众了解一番，才好决定该如何应对。 在无夷仙舟上的时候，他狠狠地被震撼了一把，整个莱恩都没几位的大宗师，人家的船上一抓一大把，这样多的高端战力如果要做点什么，只凭莱恩的力量是没法反抗的。他确实痛恨坦贝恩和那个阵营里的所有贵族，但他对莱恩这个国家爱得深沉，绝不想看见自己的家乡被炮火洗成一片赤地。 船上的船员都顶着章鱼，包括威尔·克里斯这个船长也一样，下船活动吓也能把码头里的人吓死，所以乔尼自己一个人拿着文件走下了船去办理手续，同时找人来给淡水舱注水。 进入内河往水里丢个水泵确实可以，但直接加河水比海水好不到哪里去，至少也得是井水才能用。乔尼趁着加水的时间准备下船去逛逛，在这个时代掌握多门外语的人非常杀，他会芙洛卡语是个难得的优势。 “你们这艘船是从拉巴克来的？”港务局的登记员做了登记之后，就把文书又还给了乔尼，“听说那里最近发生了大事，整个摩洛王国都不太平了。” “我们从香克鲁斯岛过来的，拉巴克发生什么事了？”乔尼故作惊讶地问道。 “有两个强人灭了拉巴克的港务局，不仅把港口的卫队杀了个干干净净，连我们芙洛卡的特种作战小队都一锅端了。现在摩洛王国爆发了内乱，委员们要发疯了，据说准备派大军去拉巴克控制局势。”港务局的书记官在港口属于实权人物，很多人都愿意跟他们交谈，所以掌握的资讯总是最多的。 乔尼还真不知道摩洛王国爆发内乱的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平民会死在这场暴乱中，他虽然不是故意让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的，但事情确实因他而起，有种“我不杀博人，奈何博人因我而死的”愧疚感，“两个人就能干掉整个港口卫队？” “是啊，听说那两人都是宗师级别的炼金士，主要负责出手的是个格物炼金士，他的左手是未能恐怖的炼金装置，打个响指就能发动堪比舰炮的攻击。”港务局的书记官言之凿凿地说道。 乔尼忍不住挠了挠头，为了等待自己那一箱材料，他们在海上停留了一个晚上，但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消息传过来恐怕才一天居然就已经被改编到了如此魔幻的地步，等到回了纳契敦，说不定外界就会传言说是圣者出手了，“那么厉害，我怎么不信呢？” “我最开始也不信，可那两个人只针对我们芙洛卡，拉巴克港还是逃出了不少船只的，那些幸存者的话可以互相印证。”哪怕自己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但被人反驳后这位书记官还是跟被踩了尾巴一样，立刻正色起来，“那两个人应该很快就会上共和国的紫色通缉榜了，到时候你就看吧。” “那他们有什么特征吗，万一遇上了我们好躲着点。”乔尼不知道芙洛卡对自己的信息掌握到了什么程度，便用话来试探这位港务局书记官。 因为乔尼这张脸太有亲和力，非常符合芙洛卡人的审美，又因为他说着一口流利的芙洛卡语，这位书记官完全没有怀疑他的身份。他说话时某些词的用法和语音腔调是比较古怪，但芙洛卡是达曼提斯大陆最大的国家，各个大区都有独特的方言俚语，听着古怪才是正常的事情。 “那两人是一老一少的组合，年纪大的那个很可能是个老管家之类的，一直没有出手只是在一旁护卫着，而那个年轻人身材瘦削，长得阴邪刻薄，让人一看就不好接近。”人都是有立场的，哪怕乔尼长得再帅，那些以受害者自居的人也不可能说他的好话，没把他形容成青面獠牙的魔鬼已经算尊重事实了。 “他们就没个名字什么的吗，光凭这样的描述也太难认了。”乔尼当即放下了心，光凭那些信息想锁定他太难了，只要以后出手的时候别弄得太明显，就不用担心被抓包。这次回到纳契敦他肯定要对左手进行彻底的改造，早期版本只会用这一次，以后不可能再出现了。 “因为使用的炼金装置是机械手，并且外壳用纯金包裹覆盖，所以那些幸存者称他为黄金左手，据说有人还听到那老者喊他乔尼，所以叫他乔尼金手的也不少。”这位港务局的书记官是个普通人，但他一定很想成为炼金士，哪怕讲述的是敌人，他脸上也露出了无可克制的向往神色。 乔尼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满脑子都是“我是黄金左手，黄金左手竟是我自己？”而且他用黄金包裹左手被叫做乔尼金手，那以后用银色的金属材料，是不是要被叫成乔尼银手？ “你怎么了，见过他们还是听说过他们？”书记官看乔尼表情发生了变化，便关切地问道。 “我还真听说过，幸好没有正面遇上，不然可能就要遭殃了。”如果自己是黄金左手，那就是命中注定要横压三圣一帝的男人，现在确实还不够看，但未来的成就不敢想啊。 乔尼的双手都带着羊皮手套，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主要他的脸太嫩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传说中宗师级炼金士的样子。这书记官主动拍了拍他的胳膊，“小伙子你的运气不错，好运是水手在海上最好的伙伴。” “那两个人为什么要袭击拉巴克港呢？”乔尼很确定，约翰·阿尔巴把整个港务局里的人都杀光了，那些卫队也都没留下，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描述事情经过的。 “根据当地的地头蛇说，那两个都是莱恩人，数百年的仇恨可不是几十年合作就能解开的，他们完全有理由这么做，特别是莱恩远征军最近在巴布尔战线受挫，想打摩洛的主意不是不能理解。”有主张和平的，就有主张开战的，莱恩一直有强硬派宣称达曼提斯大陆只要有一个大国就够了，而芙洛卡内部也有不少人是这么想的。 “多谢了，消息非常宝贵，这点小小的意思你拿去喝两杯。”乔尼摸出两枚银币，不着痕迹地塞进了对方的手里，用话本里的说法叫毫无烟火气。 “那怎么好意思呢。”书记官嘴上说不好意思，手却飞快地把银币往袖子里一收，然后揣进了自己上衣的兜里，“要是在潘波夫港遇上了麻烦，尽管来港口找我，这一周都是我值班。” “多谢了。”乔尼点点头，笑着离开了。 “真是个棒小伙，要不是女儿已经出嫁了，肯定介绍给他认识认识。”书记官想起自己家里那个出嫁了还总回来蹭饭，腰比自己还要粗上一圈的女儿就头疼。 乔尼穿过码头来到了商业区，打听消息之余也顺带着看看当地的物产，发现这里主要以酒类和手工艺品为主，橄榄油和干花、干草也非常不错。他就像个普通的行商一样从街头逛到街尾，期间被不知道所少女老板抛媚眼，胆子大的直接上来拉拉扯扯，回到船上的时候浑身沾满了香粉。 第七十八章 终于上岸了 约翰·阿尔巴抽动了一下鼻子，闻到芙洛卡女人才会用的香粉味道后，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这里的女人多热情他是见识过的，而此前从未离开过莱恩的毛头小子肯定没见过那种阵仗，“我还以为你会在港口里过一夜再回来呢。” “我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么，说了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就不会在这里耽搁。”乔尼一开始是想看看有没有能运回去的商品，后来则主要是在进行市场调查，他发现这里的女人消费能力不错，那些化妆品也许可以做成低配版卖到白露城去。 老头眉头一挑，“要是时间允许，你还真准备在港口过夜是吧？” “别把人往脏了想，我早已经拜托了低级趣味，只是想要多感受一下芙洛卡的风土人情罢了。”乔尼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循环播放“说不出旅行的意义”了。 “好吧，咱们该出港了。”约翰·阿尔巴在空气中轻轻一点，鲨鱼长矛号如同一座人偶剧场忽然开动了起来，船员们就像是被丝线牵着手脚的木偶，机械却高效地工作着。 芙洛卡的西海岸就没有大港，因为从这里只能前往莱恩和更北面的蛮岛，以前关系不好根本没贸易往来，就最近才有了些交流。潘多夫虽然水文条件很好，但没有商业支撑规模有限，管理的也就不是很严格，简单检查了一下就被放行了。 港务局的人都死了，船上的人又都被控制住了，没人知道威尔·克里斯和乔尼他们的矛盾，更不知道这艘炮舰已经变成了他们的交通工具。不过莱恩可不是摩洛王国，纳契敦也不是管理混乱的潘波夫，他们这样大摇大摆地把炮舰开过去，肯定会被拦停检查，所以乔尼决定先把船开到贝福德去，再从陆路返回纳契敦。 “杜垩登家的小子人不错，没想到才九十多岁就死了，可惜。”六大选帝侯家族，都是第二帝国时期就发达了的，他们跟随皇族斯托克的脚步跨海来到的莱恩，是第一批建功立业的人。约翰·阿尔巴成名的时候，杜垩登家族刚好经历了一场变故，他跟当时的杜垩登侯爵关系非常不错，算是忘年交。 “不知道为什么，杜垩登家族的每一任侯爵都活不长。”九十岁放在普通人身上已经是老寿星了，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平均寿命还不到四十岁，但是放在一个实力超卓的炼金士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只要炼成力足够稳定，活个三百多岁应该不难。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坦贝恩在背后使坏，那一家子满脑子阴谋算计。”约翰·阿尔巴撇了下嘴，反正在他看来什么坏事都往坦贝恩家族上想就对了，一百回也未必能有一回是冤枉的，“你要是跟杜垩登家的人走得太近，小心被盯上。” “为什么会被盯上？”乔尼觉得杜垩登家族是最没威胁的，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嘉兰德公国要比贝福德侯爵领强大得多了，也没见坦贝恩家族忌惮。 “贝福德三面环山，因为封闭所以团结，其他公国再强大也可以分化，毕竟谁都有自己的利益，但贝福德就是杜垩登，杜垩登就是贝福德，他们怎么会不忌惮？”约翰·阿尔巴当年还在海军大臣位置上的时候，就被交代要对杜垩登家族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他们得到先进的造船技术。 “我都还没去过那里，也不知道真实的贝福德会是什么样子。”乔尼这辈子也就在斯托克城和纳契敦呆过，要不是这次被掳走出了趟海，他怕是连芙洛卡的城市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很小很破，反正一百年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一点改观。”都说沧海桑田，百年时间连江山都能改变，但约翰·阿尔巴并不觉得贝福德能发展得多好，交通不便什么都谈不起来。 “这次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杜克·雷帕得，还有我父亲是不是安好。”乔尼其实是想去香克鲁斯岛的，但领教了仙舟人的蛮横之后他只能先回纳契敦做准备，而且以他的本事就算见到了杜克·雷帕得又如何，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总不能指望约翰·阿尔巴帮他出头。 一老一少这一路过来相处得很好，但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更不要说信任了，之所以在一起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乔尼看得出来，约翰老头的急迫绝不是因为想要报仇，一百年都熬过来了，不可能急在这一两天的功夫。 “不用担心你的父亲，对于升腾炼金士而言，境界越高越不可能对弱者出手，那会影响到他们在这条路途上的进度。”四条路途都有着各自的坚持，如果做不到，就会不得寸进。能成为大宗师，一定是在某条道路上走得足够远，践行得足够坚定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乔尼对父母的情感很复杂，对他而言这两位更像是寄宿家庭的家长，但在一起二十年的感情也是做不得假的，这就导致他的言行有时很矛盾。 “回去休息吧，不要想太多，等到了贝福德我会叫你的。”约翰·阿尔巴一个人就能操控船只，有这么多“听话”的船员他就更加得心应手了，完全不需要人帮忙。 因为冬天海况不好，航道上来往的商船大大减少，所以原本在海上游荡的海盗只能把目光投向海岸上的村落。贝福德的海岸线比较长，光靠机动部队来不及反应，靠民兵又不是海盗的对手，杜垩登家族不得已只能安排舰队在海上巡逻。 夜幕降临，贝福德的巡逻舰队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值好这一轮班后他们才能回港休息，站在了望塔上的观察手忽然拉动铜管给下面的同事传递信息：“拉响警报，我们侧前方出现了一艘陌生铁甲船，是一艘尺寸超过六十米的海盗炮舰。” 正常的船只绝对不会把鲨鱼画在船身上，因为非常不吉利，只有海盗才会用诸如骷髅、匕首、弯刀、秃鹫等图案作为座舰的标识。鲨鱼长矛号不仅画着鲨鱼，还装了十多门炮在甲板上，大晚上不开灯静默航行，怎么看都是准备上岸劫掠的海盗船。 “啧，杜垩登家的巡逻船还挺机警，也不废话直接就进入战斗状态了。”约翰·阿尔巴对此十分满意，芙洛卡海岸那种几乎不设防的状态，他是不能理解的，你现在跟莱恩是盟友不假，可能跟莱恩永远都是盟友吗？不可能。 “赶紧发送信号吧，咱们是来做买卖的，可别闹出意外来不好收场。”乔尼对老头的恶趣味非常无奈，但现在是人家说了算，他只能提供一点小小的建议而已。 在海上航行，白天用旗语晚上用灯光，约翰·阿尔巴是当过海军大臣的男人，这根本难不倒他，很快就用船上的探照灯发送了一串代码过去。 “信号是明码电文，说他们是女勋爵的朋友，这次是来贝福德做生意的，让我们安排他们入港。”专门负责接收旗语信号和灯光信号的信号兵破译道。 “炮位都是空的，船速也降下来了，好像确实是没有恶意。”了望手借住星光和月光观察了船上的情形，确实不像是海盗来岸边劫掠的样子。 对方是蒸汽动力的铁壳船，真的有恶意肯定占据主动权，自己这边只是巡逻艇，要打打不过，要追追不上，但事关海岸线上村落的安全，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巡逻艇的艇长当机立断，“弄个小舢板派人上去看看情况，这边先打信号让港里做好准备。” “嗖！”一颗红色的信号弹被打上了天空，港口那边很快就有反应了，而这边的小舢板也来到了鲨鱼长矛号的边上，陆战队的小队长顺着绳梯爬了上去。 “欢迎来到鲨鱼长矛号，贝福德的客人。”现在船停在港口外面抛下了锚链，已经用不到那些船员来操控了，约翰·阿尔巴就把他们全都关进了下面的舱室，现在只有他跟乔尼坐在舰桥里。 “您好。”虽然只是个没文化的兵油子，但好歹是见过世面的，无论是约翰老头还是乔尼，身上那股专属于贵族的气场是海盗绝对无法伪装出来的，立刻就信了一大半，“听说您是我们小姐的朋友？” “不不不，我不是，他才是你们小姐好朋友，只要你报上乔尼·乔斯托克这个名字，你们那位贝福德的白月光，肯定会亲自赶来和他相会的，哈哈哈。”约翰·阿尔巴撇了乔尼一眼，虽然他听来的不多，但也能感觉得出来，这对年轻男女是互有好感的。 消息传回杜垩登家族的城堡，不多时护城河上的吊门放下铰链，一辆马车风驰电掣地冲了出来，刚被叫醒的马夫人还是懵的，不知道小姐为什么那么激动，难道是欠她钱的人回来了？ 这时候乔尼已经搭乘巡逻艇来到贝福德港的泊船码头了，炮舰暂时停在外面，有约翰老头看着他放心得很，“要不找个酒馆大家坐坐吧，我来请客，这码头上风挺大的。” 吁……马夫长喝一声，牵住了马辔头让车停下，一个穿着厚厚皮毛大衣的俏丽身影冲车厢里冲了出来，小跑着扑到了乔尼近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巡逻艇上的陆战队小队长目瞪口呆，他还以为那个和蔼的老头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这小白脸居然还真是小姐的“好朋友”。虽然没有直接扑进怀里，但看这拉丝的眼神和亲昵的动作，也大差不离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只差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怎么会呢，侯爵大人可是还欠着我好多钱，回不来的话岂不是全要便宜他了。”乔尼之所以先到贝福德来，也有一部分是为了确认自己的钱有没有到账，他后续的事业非常依赖这笔启动资金。 “你就知道钱……这么多天到底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当时听说你在店门口被劫走，父亲发动关系翻遍了整个纳契敦都没找到你，可把我但心坏了。”约瑟芬的朋友很少，对每一个都格外珍惜。 虽然她跟乔尼接触的时间不长，却觉得这是第一个真正尊重她理解她的人，并且从没有把她看作是杜垩登侯爵的女儿，而是把她看作是“约瑟芬·杜垩登”来和她相处的。 乔尼这一路上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说起，而且很多事情背后牵扯极大，他是没法讲出来的，“那说来话就长了。” “没关系，说来话长你可以慢慢说。”约瑟芬看到他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这些天她脑袋里的念头又多又乱连饭也吃不下，现在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我的船还在外面停着呢，得尽快让我见到侯爵，有些事我需要面对面地跟他商量。”乔尼环视了一圈，这港口确实有些破旧，别说跟纳契敦比了，和拉巴克比都差点意思，可见贝福德的商业开发确实不太行。 “你随我来吧，父亲这时候应该还没有睡，听到你的消息估计也等着见你了。”约瑟芬感觉得出来，父亲对乔尼也是非常看重的，“其余的人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给了海盗可乘之机。” “遵命，女勋爵阁下。”巡逻艇换防了，陆战小队也要换防，听到女勋爵的命令后立刻登艇驶入了夜幕之下的大海中，令行禁止的模样和芙洛卡懒懒散散的卫队完全是两个极端。 特拉福塔·范·杜垩登确实没睡，听到乔尼回到了莱恩，并且要从他这里上岸后，立刻兴奋地一拍大腿，顾不上天气寒冷只披了一件大氅就从从来到了会客厅，他知道女儿一定会把那小子带来城堡里的，他百分之一千地确定。 第七十九章 不是有你么 “乔尼小子，约瑟芬已经跟我说了你回来的事，这次的礼物我非常喜欢。”侯爵在自己的城堡里穿得十分朴素，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熊皮大衣看着挺威武，却没有进行任何夸张的剪裁，非常原生态。 特拉福塔·范·杜垩登在纳契敦穿华服美裳，不过是为了迎合社会的主流审美，同时也是为了维护杜垩登家族的面子，否则他根本不想在那些没有用的东西上花冤枉钱。 乔尼立刻摆了摆手，费老大的劲儿把船弄回来，可不是为了送给杜垩登侯爵当礼物的，又不是他老丈人，逢年过节还要拎两瓶酒两条烟才敢上门，“最多也就是半卖半送，完全不收钱肯定是不可能的，为了得到这艘船我可是花了很大的代价，而且我最近有个大项目急需要用钱。” “你的大项目需要用到钱，难道我就没有大项目，就不急需要用钱了？”杜垩登侯爵本来是没有太大野心的，能让贝福德的三十多万人过上安稳日子就是他最大的理想了。但是俗话说得好，男人一有钱就变坏，他靠着囤积纯铅赚了一大笔之后，想要的就不再只是安居乐业了。 “我怎么听说，侯爵这次在纳契敦搅动风云，赚了让嘉兰德大公都眼红嫉妒的巨款啊？”乔尼之所以大老远把船开到这里向杜垩家族推销，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需要这艘炮舰，更因为他们给得出相应的报酬，换个硬要跟要谈贷款的，他可就抓瞎了。 “谁说的，不存在，我就那么点本金还搅动风云呢，只不过是跟着别人喝点汤罢了，是谁在背后造我的谣？”杜垩登侯爵非常坚决地摇头否定，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了，“你才小子刚上岸，是约瑟芬那丫头跟你说的？果然女儿的胳膊肘就是会往外面拐。” “以我们的关系，炮舰就按钢材的价格卖给你，这优惠力度总够了吧，实在不行我就只能去联系其他买家了。”乔尼如果一上来就要这个价格未必能说服对方，因为这艘鲨鱼长矛号实在太老旧了，不是威尔·克里斯定期找炼金士修理保养，可能早就被风暴海的浪头卷到海底去喂鱼了。他一上来先要个高价，再谈下去不管让了多少钱都是人情，而人情很多时候比钱更有用。 换做夏天，杜垩登侯爵根本就不带理的，老旧船只别说按废铁卖了，光是退役时的处理就要出一大笔钱，但现在是冬天，他们杜垩登家族和整个贝福德的居民都要面对来自海上的威胁。这艘鲨鱼长矛号固然又老又破，但对付海盗是够用的，可以帮他们缓解很大压力，“你是个格物炼金士吧，我们杜垩登家族花钱买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出了问题可是要找你售后的。” “可以是可以，但那样的话，贝福德就要建一个自己的船坞了，而且还得是干船坞。”这艘炮舰长度一半，只不过六十米而已，用浮船坞本该是更好的选择，但贝福德这里处在风暴海沿岸，又不像纳契敦那样有海岬的遮蔽，一年到头海况都不好，用浮船坞保养船只的风险太大了。 “我确实有意在贝福德建一个干船坞，但这又不是说想建就能建成的，还得有工人和技术。”贝福德长期被坦贝恩家族打压，根本买不到厉害的战舰，自己想造又没有相应的实力，现在手里终于有钱了，杜垩登侯爵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事儿，但问了一圈依旧处处碰壁，看不到进展。。 对造船技术进行封锁，是坦贝恩家族维护自身统治的核心战略之一，暖风岛上的贵族在陆地上他们确实很有权势，但在大海上打不过海盗是十分普遍的事。没有海权，贵族们就只能被困在岛上，所有的外来资源都要向他们购买。那些行商固然可以带来一些商品，但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行商都买不到，又怎么可能转卖给别人。 海盗的劫掠更是大问题，莱恩有四支强大的舰队，情况还算好一些的，其他国家才真的是饱受其苦。在最夸张的那段时期，号称陆上无敌的斯巴帝国，接连有两位海军上将和一众海军中将被海盗打败并俘虏…… “诶，那您就问对人了，我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介绍。”哪怕约翰老头早在一百年前就被关进了纳米图恩背上的岛形监牢，指挥工人造个干船坞也不可能是问题，这段时间学习一下最新的知识，造几艘战舰估计困难也不大。 “哦，你还认识工程人才？”这年头有心气的都是一心扑在炼金术上，只有觉醒不出炼成力的人才会去研究别的，然而已经经过一轮筛选，这些人即便有些成就也很有限。能在工程领域挑起大梁的，都是大势力自己培养出来的，杜垩登家族不是没想过自己培养一些相关的人才，但着手布局之后才发现难度远比想象得大，出于成本的考虑很快就放弃了。 “也不能说是工程方面的人……我的船应该已经开进港口了吧，等会儿介绍你们认识，由他自己说明情况吧。”乔尼也没想好怎么介绍约翰·阿尔巴，只能等再次见面了之后商量，不统一好口径后面难免出差错。 “熟悉的土地，陌生的人，很好。”时隔百年，约翰·阿尔巴再次返回了暖风岛，又踩在了莱恩的土地上。这种感觉跟他在拉巴克上岸的时候截然不同。那股胸中激荡的郁愤之气，似乎也变得更强烈了起来，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耐心。 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敌人太过强大，根本不是他能战胜的，不过他也不需要战胜对方，只需要在背后轻轻地推一下手，让时代的车轮从那些混蛋的身上碾过去就行了。 杜垩登侯爵没有倒履相迎那么做作，但也亲自顶着寒风来到了港口，一方面是体现诚意，一方面也是验收自己的船。明天测算了排水量后他就会打款乔尼，所以这已经是他的财产了，“您一定就是乔尼说的人了，欢迎来到贝福德。” “很荣幸见到你，杜垩登侯爵。”约翰·阿尔巴没有用敬称，打完招呼只是很点点头，矜持地伸出手和对方握了一下。 两只手接触的瞬间，杜垩登侯爵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他是成名多年的老牌大师级升腾炼金士，实力在六个选帝侯里是最强的，虽然没有开宗立派去争取一个宗师的头衔，却有着无可争议的强横实力。这瘦得皮包骨的老头，炼成之澎湃连他都探查不出极限，比起他肯定只强不弱。 “敢问老先生的姓名和来历？”这样一个人形大杀器，杜垩登侯爵不得不小心对待，万一闹点误会吃亏的只会是杜垩登家族。他自己几乎就是贝福德的最强战力了，虽说家族卫队和炼金学校里还有几位高手，但也只是和他水平相当罢了。 “侯爵叫我约翰就行，至于身份……不足挂齿，只不过是斯托克家族的老朋友罢了。”约翰·阿尔巴摆了摆手，短时间内他不准备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约翰这种名字放在宗国就跟阿强差不多，也不会透露任何信息。 杜垩登侯爵一下子联想了很多，乔尼被从纳契敦的大街上当街掳走，据格雷调查很可能是莱恩最顶尖的那几个权贵家族所为，一般来说就算不死也会被榨干利用价值再关起来。这才过去两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不仅人安全回来了，还开了一艘炮艇回来，靠他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肯定做不到。 所谓“斯托克家族的朋友”，让人很容易往那些隐藏在幕后的神秘身影上联想，一如传说中的亚瑟王有梅林的辅佐一样，各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背后都有这么一些人存在。斯托克家族贵为皇族，无论血脉还是历史都比现在的王室坦贝恩家族要强，要说没有几个暗中的强手，那才是说不过去。 寒风岛与暖风岛之间隔着海峡，按照现在的时间来你退，很可能这边乔尼刚出事那边救援的人就出发了，所以这小子的身份很可能没那么简单。之前他命人调查后就觉得这奇怪，要说身家清白，这小子的身家背景也太清白明了了，现在想来乔斯托克这一支确实没落了，但这小子未必真就姓乔斯托克。 皇族、王族把嫡系后代寄养在旁支是十分常见的操作，为的无非是更好地保存自己的血脉，通常是遇到了危机才会这样做。斯托克家族确实有很多仇人，恨不能让他们血脉断绝，如果乔尼是康斯托克家的，被寄养在乔斯托克家，就一下子合理了许多。 也不怪杜垩登侯爵认不出约翰·阿尔巴来，坦贝恩家族做了亏心事，后来刻意抹除了首任海军大臣约翰·阿尔巴·思诺特·费舍尔爵士存在的痕迹，别说画像之类的，连名字都不许后人提。史书里仅有一行字的介绍而已，并且还是挂在英勇无畏号战舰下面的，根本没有单独的人物传记。 “斯托克家族人人敬仰，哪怕交战百年的芙洛卡人和安雅人也要竖起大拇指，我们贝福德上上下下自然也对安东尼一世陛下服气，既然是他们的朋友，那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杜垩登侯爵就差没说愿意跟安东尼一世“举大事”了。 “侯爵大可不必客气，我愿意帮忙主要还是看在乔尼小子的面子上。”约翰·阿尔巴虽然恨坦贝恩家族，却也没有要转投斯托克家族的想法，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那就更好了，我跟乔尼小子的关系想必先生也有所了解，我女儿跟他……咳咳。”杜垩登侯爵这下更来精神了，他深度怀疑乔尼是斯托克家族的王子，可以竞争王权的那种。这老头的态度，不就是摆明了要在这小子身上投资，好在以后混个从龙之功，复现当年盗圣斯高特的旧事么？ “还是先说这艘船的事吧，除了船本身之外，还有二十多个海盗被我关押在了底舱，也交给侯爵统一处置了。”章鱼怪的控制会持续破坏人的大脑，过去好几天那些人已经成了白痴，所以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留下来只能浪费粮食。 “对于海盗，我们一向不会手软，等明天把他们挂上码头的路灯，给那些心存侥幸的恶徒们一点警醒。”海盗的命不是命，这一观点杜垩登家族代代相传，“干船坞的事情……” “明天白天，我会在贝福德港口附近考察，等选定了合适的地方再跟侯爵商量。”干船坞需要三面陆地包围一个坞闸门，地形的好坏关系到船坞的寿命，不然就算不塌陷也会耗费大量的养护资金与人力成本，所以前期考察工作就不能马虎。 “先生是专业的，肯定你说了算。”贝福德只有造小船的经验，都是放在船台上建造的，干船坞这东西杜垩登侯爵见都没见过，毕竟莱恩皇家海军和国立海军都防着他，从不肯让他接近。 同一时间的乔尼也还没睡，正在城堡的客房里整理这次带回来的材料清单。他的左手用了两次就已经濒临报废了，因为辉钢的强度远远经不起灵丸的摧残，再来几下估计会直接“炸膛”。 “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身后如此近的地方站着人，乔尼作为炼金士肯定是能感觉到的，而且许愿精灵那股熟悉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不用转身他也知道来的是谁。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的左手被砍掉了？”之前刚见面的时候乔尼戴着羊皮手套，手也是正常活动的，约瑟芬根本没察觉到不妥，现在看他把假手拆下来修理，才知道他的手断了。 “区区终身残疾，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再说我不是还有你么。”乔尼倒是看得很开，机械飞升这种事，他早就想试试了。 第八十章 玩个游戏吧 “这里有一份清单，你尽量帮我收集一下上面的材料，我要给自己装一只新的左手。”乔尼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都不知道去哪里购买这些东西，既然有本地人朋友，由她去办是最合适的，“钱你先帮忙垫付一下，我回头给你。” “钱不着急，你我合伙经营的莱莎炼金工房生意很好，等年底结算分钱的时候再说。”尽管之前有所预料，但两款商品的火爆还是让约瑟芬吓到了。 这年头还没有奢侈品的概念，商家标榜自己的产品高端，一般都会用“皇家”、“贵族专享”这样的词。纳契敦的市区里能找出几千家挂着此类招牌的商家，连“皇家挖掘机”都有，搞的好像坦贝恩家的人农闲时就会开着挖机去给别人挖池塘和沟渠赚钱似地。 莱莎炼金工房既没有“皇家”也没有“贵族”，只是凭借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就成为了化妆品市场上有价无市的宠儿。店里是明码标价的，但根本就不卖给普通人，而买到手的那些贵族自己用都不够，更不可能再转手卖给别人。 “生意怎么样，东西卖得动吧？”由于被掳走得过于突然，乔尼连莱莎炼金工房的开业典礼都没能参加，那毕竟是自己的店，他肯定要关心一下的。 延迟开业是不可能的，请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贵妇，光侯爵夫人就来了两位，忽然跟人家说要改时间太容易得罪人了，约瑟芬就独立撑起了化妆品生意，“卖得很好啊，明年春天的货都被预定出去了，你设置的多级会员制度太能吸金了，格雷女士都准备在她的爆点俱乐部里试行了。” 莱莎炼金工房划一共出了白银会员、黄金会员、白金会员、钻石会员、荣耀至尊会员这五个级别，规定买到多少金额就能获得什么样的会员资格，并且优惠力度也逐级加大。莱恩上流社会的贵族女人们了解到这套体系后，立刻就跟典韦一样，彻底疯狂。 优惠力度还是其次的，能买得起许愿精灵和绿海之谜的根本不差那百分之十几的钱，主要是她们之间奇怪的竞争心理会被触发。我贵为侯爵夫人才白金会员，你一个小小的子爵的女儿凭什么上钻石？没道理的，我买爆。 一路升到了荣耀至尊会员之后，就能获得莱莎炼金工房的地区代理权，可以低价大量地拿货，然后在特定的地区销售，这更引得那些贵妇争相下单抢购，没有货预定也要买…… 乔尼搞出来的这些东西并不复杂，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因为贵族阶级登记森严，出身更低的哪怕嘴上占点便宜都会很爽。那些疯狂的女人根本想不到，这本是用来卖减肥茶、瘦身咖啡还有洗护发用品的套路。 “她喜欢的话随便，不过男人会理智一些……”乔尼提出来的这个套路，经过市场和时间的双重验证，在女人身上更好用一些。 “谁说的，那些混账可疯狂了，爆点俱乐部推出会员级别制度之后，很多人为了更高的权限甚至在赌场里故意输钱。”约瑟芬觉得光这个点子就值几个金元，可惜格雷不仅是她父亲的旧爱，还是他们杜垩登家族的大寨主，她开不了口收费。 “那不是很好么，她赚了钱等于你父亲赚了钱，你父亲赚了钱也等于我赚了钱。”乔尼耸耸肩。 “说说吧，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一路上又都经历了什么，怎么连左手都没有了？”之前在港口重逢的时候，约瑟芬就迫切想要了解他这些天的经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而且冬天的夜会很漫长，她可以听他慢慢地讲。 “那说来可就话长了，不过你要保证替我保守秘密，因为有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公开。”乔尼压低了声音，从那天他被拖进下水道，被一路引诱到潜艇那里讲起，再到上了刀锋意志号见到杜克·雷帕得，之后遭遇纳米图恩搁浅到了海滩上，都跟约瑟芬说了。 在乔尼讲述的这个故事里，仙舟的存在是被隐去了的，父亲在刀锋意志号上当大轮管他也没提，被纳米图恩弄到背上的事同样隐去不说，而约翰·阿尔巴则成了恰好在附近的海上出现，顺手救了他一命的好心人。 之所以要进行如此程度的魔改，是因为这故事本就不是说给约瑟芬听的，而是说给杜垩登侯爵听的。无关于两人的合作关系是否紧密，这是成熟势力领袖必然的选择，他不信对方不对自己进行监视，也不信对方能放心让独生女儿大半夜溜进男人的房间。 隔壁的书房里，杜垩登侯爵确实在监听自己的女儿和准女婿，年轻人嘛，激情之下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特别是死里逃生之后会更加冲动，当年的他自己就对此深有体会。 乔尼说的他不会完全相信，但也知道那小子不可能无中生有，其中一大半绝对是真的，“居然遇上了公爵，而且那个老家伙果然是个大宗师，这小子能让隐匿了几十年的公爵出手，身上的秘密只怕不是一般的大。” 约瑟芬没像父亲那样想太多，她只关心乔尼的安危，“怎么会海难中被机器切断了手，亏你还是格物炼金士呢。” “你是没经历过，那种风暴里船就能落叶一样，人在船舱里抛来抛去根本抵抗不了自然的伟力。”乔尼这可没夸张，不过风暴那么大主要是纳米图恩在下面发力。 “那给你们搭船前往拉巴克的异国女人好看么？”约瑟芬鼓起腮帮子，哪怕乔尼只是只言片语提了一嘴，她也能感受出来那个自称甲虫的女人是个威胁，这是属于女人的知觉。 “她确实长得很好看……拜托，她有四只手诶。”乔尼翻了个白眼，女人的关注点永远和男人不同，不过现在回想取来，妮里艾露确实是个美人。 “那她那里大么？”约瑟芬对自己很自信，特别是美貌这一块自问不输任何人，不然也不会心安理得地让别人喊她“贝福德白月光”，可唯独身材方面有些不尽如她意，太平了。 “确实很大，可是她有四只手！”乔尼压根就没把妮里艾露当做女人来看待，他们是一路逃脱必死境地的伙伴，是相互扶持彼此信任的战友，这比其他都重要。 “好吧，这次就放过你了，下回可别再让我这么担心了。”也不知道约瑟芬说的放过他，是放过他什么。 这一夜贝福德上上下下很多人都失眠了，不过最无法入睡的肯定不是躺在床上的那些人，而是被关押进了水牢鲨鱼一伙。原本的二十几个人，经过一晚的折磨只剩下了十几个，并且好几个都被搞坏了脑子，有些痴痴傻傻的。 头上的章鱼已经离开了，身体又恢复了知觉，大脑也重新开始运转，但这对威尔·克里斯来说并非好事，因为他又再次感受到了剧烈的痛楚。作为一个强大的炼金士，他的身体强度远超普通人，被章鱼破坏的脊椎和中枢神经，已经在自我修复中恢复了一定的功能。 “那些卫兵以为这水牢固若金汤，根本就没留下来看守，这是我们逃走的好机会。”现在是冬天，海水冰冷刺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带走他们身体里的热量，不用等明天早上，再有半个小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要被冻死，几个炼金士也撑不了多久。 “老大，我们现在没一点力气了，别说挣开这铁镣铐，就是爬起来都费劲。”大副已经完全放弃了，反正就是死而已，这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种解脱，此时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混账，都这种时候怎么能说丧气话，死在这里难道你们就甘心吗？”威尔·克里斯怒道，他在拉巴克作威作福了二十多年，靠着一身强悍的实力过得逍遥自在，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会像老鼠一样溺毙在臭水坑里。 “不甘心又怎么样，我们落到这步田地不都是你害得吗，不是你这个蠢材想要抢夺狗屁宝藏，我们又怎么会惹上那样强大的敌人！现在就算逃出去了，也是被抓回来的命，再被那东西寄生一次，我情愿选择立刻就死。”已经活不了了，这时候谁还会在乎老大不老大的，要不是手被铐起来了，只怕已经把指头戳到了昔日老大的脸上。 “懦弱的蛆虫，当初是大家一致同意的，现在怪我一个人？”威尔·克里斯说实话也有些后悔，以他的精明和谨慎早该想到，能深入海底得到莱恩海军密宝的人，实力无论如何都不会差的，可他当时被宝藏迷住了心窍，一心认为主场作战可以赢，压根没考虑这些。不过这也不是他现在被骂的理由，当时确实有两人反对，但并非现在冲他叫嚷的这个。 “哈哈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感谢你全家老小，不然待会儿大家都冻死在水里，你可没机会再耍威风了，咳咳。”那个船员笑了两声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贝福德的人各个痛恨海盗，他们被扔下来之前都被毒打过。 威尔·克里斯沉默了，不过他闭上嘴是为了调动自己的炼成力，章鱼离开后他被吸干的炼成力开始了自然恢复，现在刚好能施放出最重要的那个术式。 “吼！”威尔·克里斯胸前的鬣狗纹身忽然动了起来，龇牙咧嘴眼冒红光，而他整个人开始变瘦变矮，原本粗壮的手臂收缩到了先前一半粗细的程度，顺利从镣铐上滑了下来。 这一招鬣狗狂化会让他的肌肉和骨骼收缩，身体变得更加紧实还能提高敏捷和速度，是压箱底的术式之一。现在其他能力派不上用场，但是变小的能力太重要了，帮助他轻轻松松地获得了自由。 只要脱离海水，不被冻死在里面，威尔·克里斯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恢复炼成力，等到他重获一定的力量，小小的水牢根本困不住他这个炼金士。 “老大，救我啊，快救我啊，我要被冻死在水里了。”眼见威尔·克里斯脱困，原本等死的鲨鱼一伙又重燃了希望。泡在海水里不到一个小时就会死，如果能脱离桎梏，他们凭借炼金士的实力，完全不用怕那几个只是炼金改造战士的守卫。 “都急什么，等我恢复一下力气。”威尔·克里斯到了这时候还是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如果他立刻解救其他人，那么双方的力量会过于接近，他无法获得绝对的掌控权。等过一会儿他实力恢复了一些，这些人才刚脱困，那么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那他的地位和安全才能有所保证。 “呵呵，一群白痴，那老头就在上面等着呢，到时候你们再去做他的傀儡被他玩吧，老子情愿死在这水牢里。”之前骂威尔·克里斯的人硬气得很。 “狗屁，老大，你快点弄死这个狗娘养的。”大家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活下去的希望，被这样说风凉话当然不爽，放在过去只怕又要打起来了。 “哼，他愿意泡水就让他泡着，何必白费力气。”现在每一分力气都是极为宝贵的，威尔·克里斯可不想因为一时气愤而影响了接下来的逃亡计划，“刚才听那些守卫说话，都是莱恩的口音，这里应该是暖风岛了，等出去以后我们就向北跑，进入黑暗森林就能活命。” “不错的计划，不过你们大可不必浪费那么多的时间。”约翰·阿尔巴出现在了水牢的门口，蹲在木制格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十几个人。 “你，你……”威尔·克里斯看到这张老脸，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 “我在你们中的六个人体内放了炼金恢复药剂，每人一小瓶，但效用都很强。其他人不知道，但他们自己心里都是清楚的，半个小时之后密封会自动失效，肚子里有药剂的人就会得到恢复。”约翰·阿尔巴的脸上露出恶趣味的笑容，将一个玻璃瓶扔到了下面的水里，“同时会失效的还有这个瓶子的封口，里面的小家伙战斗力不错，恰好可以杀死几个炼金士……现在，让我们玩个游戏吧。” 第八十一章 复现的药剂 水牢里的铁镣铐一下子都被打开了，这是约翰·阿尔巴最后的“仁慈”，也是一场大混战的发令枪，每个人都清楚这是要命的时候了，别人不死，等会儿死的就是自己。 海盗们没有任何荣誉感，当然也不会去尊重所谓的集体，他们只想自己能活着，并且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杀死同伴？他们就没有同伴，只有同伙。 人脱离了工具和野兽没有任何不同，哪怕炼金士也是一样，他们用牙咬，用手撕，把别人的头按进海水里，干着自相残杀的事，只为给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威尔·克里斯是状态最好的一个，所以也是最轻松的一个，那些杀红眼的手下都很识趣地避开了他，而他也同样没有动手的想法，哪怕是刚才那个对他出言不逊的手下，也被轻松放过了。他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一旦表现出恶意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原因恰恰是因为他在这里最强大。 约翰·阿尔巴抄着手哼着小调，走向了远方的城堡，看都没看水牢一眼，他刚才撒了一个小谎，瓶子里章鱼的实力可不仅仅是杀死几个炼金士，炼金大师来了都不可能是它的对手，而且它还有着无解的剧毒，这些海盗死定了，“人类很难做到直面恐惧，所以大家总是选择疯狂。” 乔尼在温暖柔软的大床上醒来，一摸脖子上全是冷汗，枕头都被他打湿了一片。刚才他又看到了那抹诡异的绿色：无边大海上飘浮着的怪人，穿着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雨衣，“还好只是梦，不过上一次也是梦吗？” 外面的天色还很暗，但他已经睡不着了，走下了床穿好衣服站在了窗户前远眺西面的大海。天空是灰色的，跟黑沉沉的大海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也许此刻他的父亲就在海上的某处吧。 杜垩登家族的城堡建在山崖上，临海一侧可以俯瞰整个贝福德港口，并且还卡住了从陆地进入港口的主要通道，地势十分险要。乔尼来到了外面的露台上，观察着下面几条街道，发现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当年规划的人估计是有强迫症。 “小子，你在看什么？”杜垩登侯爵也来到了露台上，不知道他是同样失眠了出来透气，还是特意找过来的。 “我在看这座港口的样子，规模比我预想得要小了很多，但是布局又非常合理。”贝福德总共有六十万人口，其中一半都居住在贝福德港，跟大港口肯定没法比，但规模也不小了。三十万人挤在这样的港口里，人口密度相当大，房子也是一座连着一座。 “这里只是渔港，能有多大呢？整个贝福德的贸易都非常依赖陆路运输，谁让那些商人都把货送去了纳契敦。”贝福德的地理位置太不行了，比起更北边的鳗港还要差，而且这里的人购买力也有限，商人不愿来做买卖，杜垩登侯爵总不能强逼人家来。 乔尼也知道这一点，当初他们谈生意时聊过这事儿，“侯爵完全可以开发一些特产，当商人们不得不来这里采购时，就会带来大量的商品。”海上的行商不可能空船跑一趟，所以真有不得不来的理由，他们一定会装满商品再过来。 “这地方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就是我们杜垩登家族的封地，如果真有什么特产，早就被发现了，哪里还用等到我来开发。”杜垩登侯爵最羡慕的就是嘉兰德大公，那个窝囊废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单纯的命好，一出生就躺在金山上。 “这可不一定，因为炼金术时刻都在发展，许多新的东西正不断涌现，比如我老师波哥奇大师的恒久型炼金热石，就必然会改变这个时代。”乔尼虽然从个人感情上对约翰·波哥奇的一些做法持保留意见，但他从理智出发也明白这位教授做得很好了，曾经的那个世界，核能问世所制造出的灾难性问题远比现在恐怖。 “还真亏了波哥奇这个王八蛋，不是这白痴乱搞试验，山洞里那些高地人怎么会得到样本，又怎么会研发出新式战舰搞得北边不的安宁，据说鳗港前两天刚被他们炸过。”杜垩登侯爵这时候就比较庆幸了，贝福德一穷二白没什么值得惦记的，断时间内并不用担心高地人来他这里搞破坏。 “这么快？”乔尼大感意外，因为装有恒久型炼金热石的炼金炉是他开学前两三天丢失的，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过去两个月，而战舰的建造周期必然要以年为单位，“他们就是用泥捏一艘战舰出来，也不至于两个月就完工吧……不对，这都已经开出来了，肯定经过了验证和海试。” “据传那艘船早就建好了，并且是专门为了那种新型炼金热石准备的，得到那个炼金炉后即插即用。”杜垩登侯爵叹了一口气，人家住在山洞里都能建造出战舰，反观他们贝福德就靠着海，却只能造一些渔船商船，“五个长老都没他们对恒久型炼金热石的信心大，至少没有大到提前好几年就开始布局。” “那还是不可能啊，这个季节北海完全被冰封了，高地人只有北面的出海口，他们的船是怎么开到鳗港的？”北海确实平静，一年到头都没什么风浪，但那里除了夏天有限的三四个月，其余时间都是冰层封住海港的。 “这艘新战舰是个什么破冰船，据说可以破开冰层前进，慢虽然是慢了一点，但莱恩现在的任何一艘战舰都不具备相似的能力，冰层对他们而言不但不是困扰，反而是最好的伙伴。鳗港被攻击之后立刻就派出了舰队去追那艘船，可到了北海附近就只能望冰兴叹，最后不了了之。”杜垩登侯爵解释道。 破冰船的结构并不复杂，无非是将舰艏进行一定角度的倾斜和补强，以压碎冰层从而继续前进，但对船身结构强度和动力都有很高的要求。有了恒久型炼金热石，动力方面不成问题，可是造船的钢材是从哪里来的？据乔尼所知，高地人的领地里并不出产铁矿石，而莱恩的强势地位也不会允许其他国家把钢铁卖给他们。 “这艘船，不会是芙洛卡人帮他们建的吧，不然他们哪里来的技术和材料？”乔尼不禁开始往那些坊间传言上想了，飞艇劫案刚发生的时候，莱恩这边就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芙洛卡人在背后捣鬼，而事实也是除了芙洛卡，其他几个邻居似乎都不太够格。 “谁知道呢，那些不是我们该头疼的问题，我倒希望高地人多弄几艘船……话说回来，你这来的路上，就没有听说过纳米图恩和仙舟的事情吗？”杜垩登侯爵在乔尼晚上刚到的时候就想问了，只是被炮舰的事情打了个岔，错过了询问的最好时机。 “没听人说过，我光顾着逃命了。”乔尼也不能算是说假话，因为他确实没听别人提起过，他只是亲眼见证了一切的发生，并且登上过纳米图恩和仙舟而已。 “璃族人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在风暴海里把至高者的宠物给抓了，根据海外传回来的消息说当时还爆发了一场大战。”杜垩登侯爵留意着乔尼的表情，希望能从中看出一些东西来，“三年之期已到，仙舟不日就将抵达纳契敦，而这次来的无夷仙舟，是九艘仙舟里最强硬的。” “幸好我没遇上，不然被卷入其中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乔尼耸耸肩，难道他被迫做了内应，并且还准备给璃族人带路的事情难道也要说出来么？ “是啊，一头神孽就那样毫无反抗能力地被俘虏了，换了三圣过去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杜垩登侯忍不住感慨，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了解的越多就越明白自己的渺小，“幸亏你没直接回纳契敦，那里现在气氛可是很紧张呢。” “算我运气好吧，要不是为了把那艘炮舰卖给侯爵，我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回学校去了。”乔尼故作庆幸地拍了拍胸口，他觉得纳契敦一定有很多人在找自己。 “既然提到了那艘炮舰，你最好快点对其进行大修，我们很需要增强海上的力量来保护民众的安危。干船坞的建造需要时间，暂时先用浮船坞把船托起来看看情况。”杜垩登侯爵拍了拍乔尼的肩膀，“要任何材料都跟我说，工坊和工具也随你调用，奥尼司大学那边不用担心，大不了我帮你打一声招呼。” “不用了，到时候我自己会回去解释的。”奥尼司大学对出勤没有要求，只能考核或者成果有一项通过就行，乔尼对这个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两人站在露台上闲谈得正酣，楼梯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乔尼曾经见过的那位管家快步走了过来，看到乔尼后他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乔尼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不用避讳。”杜垩登侯爵摆了一下手，撇开这小子跟女儿的关系不谈，以他们两次合作的结果来看，这也是他必须拉拢的盟友，还有什么比分享秘密更能收买人心的吗？ “侯爵大人，是实验室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二十二号药剂已经成功了，但是试验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差错，他们希望您能亲临现场给出指导意见。”管家这次放开了声音，说话清楚到位，“没有您点头，他们不敢继续下去了。” “那就立刻过去吧，乔尼小子正好陪我去看看，都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说不定等下你就能差错出在哪里。”杜垩登侯爵是个好懂的人，欣喜的神色就放在脸上，谁都能看得出来。 第二十二号药剂是杜垩登家族炼金士以锐眼药剂为蓝本的仿制作品，既然这次药剂成功了，他也就有了更多的选择，相比之下试验过程中的一点问题完全可以接受，每一款新药都经历过类似的阶段，不死人就很不错了。 杜垩登家族的炼金实验室既不在港口里，也不在城堡附近，而是在东边树林里的一座高塔中，远远望去有些像是灯塔，只不过顶上的圆形空间更大。 过去炼金士以高塔为据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研究成果不被轻易窃取，这种塔只有下面一个出入口，光溜溜的塔身连窗户也不开，想偷偷进去几乎不可能。现在的炼金士有了更多的防盗手段，但还是沿袭了这样的传统，不过这样的建筑有个致命缺陷，那就是通风普遍不好，对某些炼金士来说是相当危险的，容易自己把自己毒死。 “侯爵大人，您来了。”炼金实验室的负责人是个矮胖的中年，大清早亲自站在塔前问候，若不是感知中这是一个强大的炼金士，他都怀疑对方只是个狗腿子了。 “嗯，药剂成功了，怎么又出了问题？”杜垩登侯爵在爆点俱乐部的地下角斗场看过两种药剂的效果后，心心念念想大规模复制，如今终于成功了还是有些小激动的，如果真的能大量生产制造，说不定以后还真能当成特产推销出去。 “大人，您还是自己亲眼去看一下比较好。”实验室的负责人把两人让进了大门，然后按动楼梯处的按钮，打开了一条向下延伸的螺旋通道。 “简单介绍一下情况吧，边走边说。”杜垩登侯爵说道。 “药剂的效果跟原版一样强大，但是几十个受验者中有两个表现出了异常状态，具体情况为攻击性变强，不分敌我，不受控制。我们暂时不清楚是复制过程出了纰漏，还是原版的药剂就有这个缺陷，如果是前者的话多费时间还能解决，但要是后者的话……”这话的潜台词很明显了，如果原版的药剂就有问题，那他们再怎么努力改进也是做无用功。 地下空间中央，一个类似于八角笼但是加了盖子的场地里，两个红着眼睛的男人正在厮杀，看他们的模样就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第八十一章 蛇类的习性 海盗来去如风，并且多在夜晚劫掠，同时还会纵火引发骚乱，每次上岸都会给贝福德沿岸的居民带来巨大的损失。渔民再厉害也只是普通人，而海盗里有很多成员都是炼金强化战士，双方的战斗力完全不成正比，指望他们反抗本就不现实，杜垩登侯爵也不觉得让领地内的居民送死是好的选择。 锐眼药剂和鹰眼药剂不仅可以用来武装自己家族的卫队，还能给那些普通人反抗海盗的力量。反正这是一次性生效的药剂，也不用买太多，只要在身上放一支遇上需要的关头拿出来用就行了，并不会给他们造成太大的经济压力。 毫不夸张地说，杜垩登侯爵在这件事上并没有有任何私心，说他急功近利肯定是不恰当，但这两个人发了疯，肯定要归咎于他，“药效下去之后，他们能恢复吗？” “可以的，即便因为锐眼药剂而陷入疯狂，在药效过去后也会恢复成正常人，就是大脑会受一定程度的损伤，这也是我们敢繁复尝试药剂极限的原因。”哪怕这些人都是自愿为侯爵的事业付出，药剂项目的负责人也不想落个冷血的名声。 “那不是还能接受吗？”杜垩登侯爵问道。 “侯爵大人，您要再想想这种药剂将来的使用场景，恐怕就不会继续这么认为了，要是放在角斗场里给那些角斗士使用，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我们要用的话，却是在需要群体作战的时候用。”项目负责人不敢在这个时候耍滑头蒙混过关，非常直白地说出了药剂的致命缺陷，否则将来出了问题他的罪责就大了。 杜垩登侯爵转念一想还真是如此，如果海盗来的时候大批居民使用了锐眼药剂，其中出现一两个狂化的，都会造成比海盗更大的破坏。因为狂化的人并不是敌人，而且在药效过去后还能恢复，其他人要怎么对他们下得了手？下不了手，一时间又难以进行控制，必然要被海盗乘虚而入腹背受敌，还未开战士气就先崩溃了。 “你们继续调整药剂的配方，我跟其他人联系看看，不仅是我们一家在研究。”杜垩登侯爵从乔尼手上拿到那半份配方之后，还给了格雷·坦贝恩副本，让她拿去交换了一些利益，所以肯定还有其他势力在研究这两种药剂。 “我的家庭教师阿尔巴先生对同谐炼金术很有研究，而炼金药剂基本都是基于同谐炼金术调制的，如果不担心保密问题，不如请他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吧。”乔尼提议道。 根据杰克·勒夫所说，锐眼药剂和鹰眼药剂的研发者是苏鲁最好的大学之一菲斯顿大学的教授，柯提思·康奈尔大师，约翰·阿尔巴比他高了两个境界，就算没接触过最新的理论知识，也应该能看出来一些常人无法察觉的东西。 “他是你的家庭教师？”杜垩登侯爵惊诧地问道。 “对啊，难道我之前没有提过吗？”这是乔尼最早跟约翰老头约定的说法。 杜垩登侯爵自己是大师接近宗师的实力，比他还强的会是什么级别不言而喻，至少也得是个宗师才对。能让这种强者当家庭教师是什么概念？要知道他的女儿约瑟芬也没有那份荣幸，能让宗师级别的炼金士长期贴身教导，“你小子之前没说实话啊。” “侯爵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我已经很坦诚了好吧。”乔尼言下之意，没坦诚的那部分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不能透露。 “既然如此，就请阿尔巴先生来看看吧。”两种药剂的价值确实不小，但杜垩登侯爵是拿来准备造福贝福德民众的，研究出来就会推向市场，所以没什么保密的必要。 约翰·阿尔巴来的时候，其他人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但这些天一直跟他朝夕相处的乔尼却敏锐地察觉到，这老头和之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从刚认识到昨天，对方总给他一种过分和蔼的感觉，但现在尽管依然见人笑吟吟的，身上却多了一层隐藏得极好的漠然。 现在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两种药剂的研究最为重要，“阿尔巴老师，侯爵偶然得到了两种炼金药剂的残方，尝试复现之后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副作用，麻烦您帮忙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约翰·阿尔巴听他叫自己老师，心下了然随即点了点头，“我对炼金药剂的炼成懂得不多，但是可以帮忙参考参考。”他这只是自谦的说法，能成为大宗师的人固然要坚守一条道路，却也必须博览众家之长，不然如何能确立自己的路呢。 都没有看药剂的实际使用效果，只是把配方拿在手里看了看，约翰·阿尔巴就笑了起来，“这药剂本来就有重大缺陷，侯爵死认这张方子，当然要被坑的。” “这是药剂本身的缺陷？”杜垩登侯爵眯起了眼睛，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那些狗屁都不懂却喜欢卖弄的可笑文人，总爱自己诌一些酸话，还觉得有道理得不行，就比如他们总爱批判我们人类自相残杀，事实上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都会自相残杀，而你们知道占据互戗之罪顶点的是哪种动物吗？”约翰·阿尔巴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螳螂？”乔尼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轻易地报出了自己觉得比较可能的答案。曾经光是他一天的信息获取量，就要超过此时普通人一辈子能接受到的知识，而这也是他打从心眼里把身边的人当成低等生物的原因。 “接近正确，昆虫自相残杀的现象确实很严重，但蛇类在这方面更加极端，公蛇求爱不成会吃掉母蛇，求爱成功搞完了还是会吃掉母蛇，母蛇孵化出幼蛇会吃掉幼蛇，幼蛇长大一些又会吃掉其他幼蛇甚至母蛇……”约翰·阿尔巴给出答案。 乔尼重新看了一眼锐眼药剂的配方，上面的第一项材料就是菱背响尾蛇的眼球…… “炼金药剂之所以能改造人体，就是将其他族类的一部分特性强行融合到人的身体中来，而这种药剂的作用机制格外简单粗暴，那些副作用的受害者表现出对身边人的攻击性，显然就是被蛇的习性所影响了。”约翰·阿尔巴继续解释道。 “我还以为苏鲁佬把这种药剂暗戳戳地送到纳契敦，是为了推销他们的炼金材料，没想到竟然还藏着这样的祸心。”菲斯顿大学的炼金实验室名声在外，连炼金强国莱恩这边都有认知度，要说他们不清楚这种副作用的存在和机制，杜垩登侯爵万万不信，“要是莱恩的军方大量配发这种药剂，到了战场上后果不堪设想。” “莱恩的王立陆军和国立陆军都强得很，我觉得肯定用不上这样的东西。”乔尼和约翰·阿尔巴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杜垩登侯爵的脸色，如是说道。 莱恩一定会用这两种药剂，而且是很快就要投入使用，因为最近发生的一切逼着他们不得不如此。巴布尔战线发生重大变故，前线远征军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应付反扑的阿克人，只能靠药剂和装备来扭转不利局面。 原本坦贝恩家族还有多种选项，比如加派援军过去支援，但现在仙舟即将降临，并且还早早表现出了恶意，他们如何敢把军队和舰船送进风暴海？ 三个人都对局面有清晰的认知，但大家的利益都和坦贝恩家族不一致，或者说完全相左，这时候不落井下石已经很讲道义了，指望他们去做烂好人，那属实想多了。 “阿尔巴先生，可有针对这种药剂的改良方案？”人家只是看了一眼配方就瞧出了问题，而不是像自己养的这些废物一样搞了好几天什么都不知道，足见水平只高手段之强，杜垩登侯爵当即虚心求教，“要是能帮我们解决掉这个隐患，杜垩登家族必有重谢。” “方案自然是有的，璃族人早就弄明白了玩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他们的药剂里总有属性相反的东西，看似矛盾却能形成制约，调制出温和高效的药剂，只要弄没明白这菱背响尾蛇的属性，然后再以属性相反的材料中和，多尝试总能找到正确的搭配。”约翰·阿尔巴也不可能直接给出某某材料的名字，但他可以提供一个思路。 “听到了吗，就按阿尔巴先生说的去办，给你们一周的时间，必须解决锐眼药剂的隐患，而且这段时间没有我亲自开具的证明不许一个人离开实验室，包括你自己，明白了吗？”杜垩登侯爵下了严令，防止消息泄漏出去。 药剂的事情告一段落，杜垩登侯爵邀请两人跟他一起去港口，享用贝福德特色的码头早餐，顺便再看一下海盗审判仪式，感受这里的传统节目。 “油炸土豆饼配海盐和羊油，再加上一杯黑啤酒，一整天都会干劲满满，我年轻的时候就经常和这里的工人们一起用餐，顺便也能从他们的口中了解最新的资讯。”杜垩登侯爵来到港口，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自发地向他问好，人们的脸上没有畏惧，有的只是敬仰和崇拜。 “工人确实需要这些东西来维持体力。”约翰·阿尔巴也是常年在码头打转的，对这样的环境非常熟悉，也常吃这些看似不健康却非常适合体力劳动者的东西。 好的土豆都拿去做薯条薯格了，做土豆饼的这些都是不那么新鲜的，所以价格便宜量大管饱，而海盐和羊油提供了人体必须的电解质和脂肪，让工人们不至于干着活忽然倒下。黑啤酒更是码头的标配，要知道这种烘烤麦芽酿造的黑色啤酒，还有另一个名字“波特”，就是搬运工的意思。 码头的餐饮店开得极早，因为捕鱼的人出海也很早，这个点生意反而没有更早些时候忙碌了。看到自家领地的领主出现在店里，无论老板还是食客都没有过于惊讶，只是鞠躬行礼便各忙各的了，长得像是茶壶夫人的女服务员晃动着堪比孽主的后座肉，来到桌边丢下一本菜单，“只有前三页的菜能上，侯爵大人。” “给我们三份最经典的苦力套餐，再上两份煎鱼和一份烤扇贝，全熟的。”侯爵吃苦力套餐，放在纳契敦估计要被其他贵族笑死，但杜垩登侯爵一点都不觉得丢人，要不是今天招待客人，他都不会点后面的煎鱼和扇贝，弄两条炖血肠来更舒坦。 “煎鱼还能半熟的？”乔尼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鱼还能生吃，怎么就不能半熟了？”杜垩登侯爵反问道。 乔尼这下连眉头都在跳，这话说得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可是半生不熟的鱼既是去了鲜甜又激发了腥味，除了极个别异食癖，真有人能吃得下去吗？ 薯饼是早上做剩下的，但恰恰因为回过锅相当于进行了复炸，口感非常酥脆，蘸上羊油再沾一点海盐味道又咸又香，下肚后让人极具满足感。这种碳水加油的组合很腻，但喝下一口冰爽的黑啤酒之后，瞬间就解腻了。 百年来第一次重新尝到家乡味道的约翰·阿尔巴，几乎要感动得掉下眼泪来，“真是让人怀念的味道啊。” “阿尔巴先生之前来过贝福德吗？”杜垩登侯爵有些好奇。 “贝福德我是来过一次，不过这些东西却是在纳契敦吃的，之前xc区靠舰队街有一家登贝当家庭餐馆，他们家的早餐差不多就是这个味道。”约翰·阿尔巴很是怀念。 杜垩登侯爵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登贝当家庭餐馆早在一百多年前就不开了，而他之所以能知晓一百年前的事情，是因为跟登贝当家族十分熟悉。当时的餐馆老板登贝当是现在登贝当男爵的太爷爷，这一家人在百年前的炼金战争中从军并建立了功勋，获得男爵头衔后封地就在贝福德，现在是他的家臣！ 第八十三章 将就着用吧 “侯爵大人不好了。”今天负责开车的随从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 “我好得很，你会不会说话？”杜垩登侯爵狠狠地瞪了这个最近刚成为司机的家伙一眼，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明知道他在接待贵客还咋咋呼呼的，别人还以为贝福德都是这样没文化的家伙呢。 “是我说错话了，您当然好得很，但是昨天抓的那些海盗都出事了。”随从看了一眼乔尼，他虽然只是个下人，但也生活在杜垩登家族的城堡里，能听到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据说水牢里的海盗都是这位准姑爷抓回来的，那艘钢铁炮舰则是向侯爵大人提亲下的聘礼…… “海盗们竟然跑了？你们这些无能的混蛋！”杜垩登侯爵忍不住一拍桌子，昨天他才信誓旦旦地表示，那些海盗交给他们处理绝对没有问题，结果才过去一夜就被打脸了，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约翰·阿尔巴和乔尼。 “不是逃了，他们好像被杀了。”随从小心地说道。 “被杀了就说被杀了，怎么还能好像？”杜垩登侯爵觉得海盗都死了其实也能接受，虽然还是会让他脸上无光，但至少场面上要比被海盗逃脱要来得好看一些。 “水牢里面只剩下一堆碎肉了，我们的人一个不少，所以只能是那些海盗的。看那些碎肉块的量就知道人肯定活不下来，而且池子里的水也都变成了血水，需要彻底更换了。”随从虽然没去亲眼确认，但来报信的人脸上那种惊恐，是表演不出来的。 约翰·阿尔巴摆了摆手，“海盗怎么死都无所谓，反正他们不被杀也要吊在码头上荡秋千，但他们此前从未来过贝福德，肯定不存在被仇杀的情况，所以他们的死因至关重要……” 杜垩登侯爵明白，这里说的死因不是指那些海盗死于刀伤还是枪伤，而是指杀人者的真实动机。如果不能弄明白这一点，说不定以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件，到时候后受害者就不再是海盗，而会变成贝福德港口里的无辜民众。 “阿尔巴先生说得有理，你让高斯去现场调查，他对这个最在行了。”杜垩登侯爵立马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人关在杜垩登家族的水牢里都能被杀，让乔尼不禁有些担心这里的治安问题，“这里经常有人闹乱子吗，还是说这次只是孤立的意外事件？我们的干船坞要建在附近，可经不起别有用心者的破坏。” “放心吧，贝福德的治安好得很，监狱里除了海盗就是海盗，本地居民们是不会乱来的，大家都很团结。”双方谈好了，干船坞的设计费用和炮舰的购入费用算在一起，等鲨鱼长矛号整备完成后用于建造乔尼的新战舰，然后抵充材料与人工，所以双方现在是合作伙伴关系，而且还是长期的合作，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 “这样最好，我在这里估计呆不了多久了，新年之前必须得回纳契敦去，还有一场期末考试等着我呢。”乔尼一语双关地说道。 “需要我陪你过去吗？”杜垩登侯爵倒不是专程送乔尼，他是为了银行开业的事情奔波，新年必须拜访几个有意向合作的朋友，光靠他自己还是不太能做得起来。 “到时候再说吧，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整备船只对于乔尼来说并不难，有炼成力的存在，探伤、焊接、卷板等一系列需要专业设备才能做的活，他自己就能完成。 几个海盗的死，杜垩登侯爵不是很在意，吃过早饭之后带着两人来到了海边，鲨鱼长矛号已经被浮船坞托起来了，正系在海边用八根铁桩固定在海里。工人们已经在船上忙碌地工作了，除漆除锈，清理舱室。 “那些海盗真的造孽，下面的船舱里都是血迹，还有各种恐怖的刑具。”负责清理工程的包工头，站在船头和卫队的队长闲聊，看到杜垩登侯爵到来立刻神色一肃，“侯爵大人好。” “这就是我们见一个海盗就杀一个的原因，他们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人了，就连动物都好过他们。”杜垩登侯爵斩钉截铁地说道，包括莱恩在内的很多国家为了利益都对海盗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永远不会对海盗妥协。 “您的意志，就是我们的使命。”卫队队长猛地捶了一下胸口。 “不用拘谨，说说这艘船的情况。”还是船比较重要，这艘船要是能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这个冬天贝福德沿海的居民们日子会好过很多。 “船体状况还算好，但是蒸汽轮机已经老化得不成样子了，而且这艘船上的动力系统是后改装的，管线布局也是一塌糊涂，有很大的安全隐患。”贝福德只是造不出大型战舰而已，武装商船的建造经验还是很丰富的，这批人眼界和手艺都不差，只是欠缺相应的知识和材料而已。 “解决掉这些问题，需要多长时间？”杜垩登侯爵现在有钱，他更在意的是时间，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那些不事生产的海盗会变得越来越疯狂，随时都有可能来攻击贝福德海岸的村镇。 “可能要一个月，最少也要三个星期。”要达成这样的速度，还得是有乔尼这个格物炼金士帮忙才行，如果让工人用焊机干活，时间必然会更长。 “这个蒸汽轮机如果不行的话就拆出来吧，换我们自己的动力总成。”杜垩登侯爵说道。 “这样确实更稳妥一些，但必须得对船只进行重新布局，因为我们的机器和现有的机器不一样，换上船后必然要造成重心偏移，高海况下一定会翻覆，而且结构也得重新补强……”船只改造在海军是十分常见的，油轮改航母、战列改重巡、浅水炮舰改泊船，还有被改得最多的浮船坞，但这不意味着舰船改造就是件容易的事情。 “时间，时间，说到底还是没有时间。”杜垩登侯爵十分烦恼，他有股立刻跟坦贝恩家族翻脸，转投斯托克甚至芙洛卡的冲动，这样他直接就能花钱买到战舰，还何苦跟一艘小小的炮舰较劲，“这种破船在别的地方被海盗拿来打劫，在我们这儿却要被当成宝贝，真是混账的一家子。” “打压自己人，是坦贝恩家族的常态了。”约翰·阿尔巴耸耸肩。 杜垩登侯爵得并没有觉得意外，斯托克家族的人对现在的王室能有好印象才怪，“可惜，贝福德离纳契敦太近，离寒风岛又太远了，不然……” “先弄好这艘船吧，未来会好起来的，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不是吗？”约翰·阿尔巴看向了东南方，那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雄伟大山，他知道山的后面就是纳契敦，曾经培养了他又将他放逐的地方。 “我看换蒸汽轮机是没有必要的，修一修把这个冬天挺过去就好了，明年我们的新船就能下水，只在近海活动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没必要花那么多冤枉钱。”乔尼压根看不上这种老旧的炮艇，与其勉强使用，还不如早点退役拆解，现在实在没办法了顶一阵还能接受，再投大量的资金和资源进去就没必要了。 “我很喜欢‘我们’这个说法，相信贝福德的明天会更好的。”杜垩登侯爵最终同意了乔尼的方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这个时候贝福德就有自己的银行了，充裕的资金足以让他尝试一些先辈们不敢尝试的操作。 这艘船的动力系统，最大的问题是暴力驾驶导致锅炉和管道破损，海盗为了追上商船进行劫掠，会过度压榨蒸汽轮机的动力，而高温高压对金属的伤害是非常大的。乔尼的炼成力总量有限，只能先探查问题明显的区域，然后能换就换，不能换再补。 从上午忙到晚上，吃了晚饭又接着工作，活儿还是多到看不到个头。但这种工作也不全是坏处，至少让乔尼对这个时代的机械更加了解了，即便不依赖炼成力，人类也能做到许多事情。 “父亲担心你累到了，让我过来叫你回城堡休息，等下就要收起吊桥了。”约瑟芬坐着车来到了港口，命侍女将他从船上唤了下来。 “你不会觉得城堡的护城河还有围墙对我来说是困扰吧？”五米多高的城墙，乔尼都不用借助腰带里的机动装置，凭借自己的身体就能越过去。 “那不一样，走正门就行为什么要翻墙呢，跟我回去吧，这个点厨房里还有宵夜。”约瑟芬在城堡里呆着，也从侍女和仆人那里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此时脸颊有些泛红，不过好在黑夜给了她掩护。 “当当，当当！黑潮，黑潮！”码头上的警钟忽然被敲响了，还有人拿着铁皮喇叭大喊。 “黑潮是什么意思？”乔尼不解。 “海盗来了。”海盗总是趁着天黑能见度差的时候逼近港口，而且会借住涨潮的力量方便船只更快地靠岸，所以了望塔就将“黑潮”作为海盗的专属警报。 第八十四章 今夜无月色 无月之夜，海潮会在午夜达到最高点，海盗们这时不用再冒险趟过潮湿泥泞的海滩，因为直接就能把船开到靠近海边建筑的地方，然后划着舢板冲上岸劫掠。 凄厉的警报声在夜间传得很远，连海浪声都不能将之淹没，贝福德的居民听到后无分男女老幼，全都在最快的时间内拿起身边一切可以称之为武器的东西，进入了战斗状态。海盗可不会对所谓的弱者手下留情，恰恰相反，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捏软柿子，这时候表现得越是软弱死得就越快。 “他们疯了吗？”约瑟芬从小大到经历过几十次海盗劫掠事件，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一次大规模的袭击，每隔几周就会有一些小的零星偷袭，但这次海盗舰队的规模是她此生仅见，似乎整个风暴海上的海盗都出动了一样。 海盗最大的优势就是来去如风，恃强凌弱，他们会利用机动优势去欺凌普通人和民兵，对上了贵族的正规武装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取胜希望的。偷袭村镇以及打劫商船才是他们的专业领域，攻城属实超出了海盗的能力范围，尤其是在守方有准备的情况下。 “不对劲，这些海盗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必然是有缘由的。”海盗并非人越多战斗力越强，这些人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永远结不成大势力，只能搞搞小团体。人少时还能被水手长和船长弹压，而人一旦多起来就会失去控制，很容易因为分赃不均而内讧。 码头上的卫队很紧张，这艘被浮船坞托起来的炮舰很重要，但侯爵的独生女更加重要，在队长的指挥下他们果断放弃了守护炮舰的想法，将约瑟芬团团围住护送她后撤，“小姐，您赶紧返回城堡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好的，你们千万注意安全。”约瑟芬不是三流小说里脑子有病的女主，大喊自己要留下来和贝福德居民共同迎敌，还从傍边的护卫手里抽一把剑自认为很英勇什么的。她是个成年人，对这种局面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自己留下来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成为这些忠诚护卫的负累。 “先生，您也随小姐一起回城堡去吧，您是侯爵的贵客，要是您出了问题我们几个可就彻底没活路了。”杜垩登侯爵确实对领地内的民众很好，但他同样赏罚分明。 “不用担心，就你们二十多个人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那些海盗自然不足为虑，鲨鱼长矛号这边需要人看守，我留在这里就好。”乔尼摆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他跟炼成力都没觉醒的约瑟芬不一样，是个战斗力很强的格物炼金士。 “那就麻烦您了。”卫队队长没有再坚持，人家确实有足够自保的能力，要是连这样的人物都死了的话，他们也不可能幸免于难，到时候也不用担心侯爵迁怒于家人。 炮舰被托在浮船坞上舰桥高度很高，视野非常开阔，乔尼能将整个港口的情况尽收眼底。海潮在午夜时达到了顶点，放在平时这是劫掠的最好时机，但在他看来这些海盗今天却是做了一件蠢事。 海盗船普遍尺寸不大，但这次来劫掠的船只太多了，大大小小足够几百艘。贝福德港的入口并不开阔，等下潮水退去时会有不少船在礁石上搁浅，一部分船则要被这些倒霉蛋堵着去路。 “全员进军，势必将这些卑劣的渣滓拦在居民区之外！”杜垩登侯爵已经来到了第一线，家族直属的武装各个披挂齐整，严阵以待。看到女儿返回了城堡，他便不再瞻前顾后，下令让自己手底下的战士们主动出击。 贝福德港靠海的商业街区已经被点燃，木制的房屋和码头上停靠的船在大火之中熊熊燃烧，映红了黑暗的天空。战士们看到这一幕后睚眦欲裂，这里是他们的家，没有人能坐视毁灭的发生，“杀啊，把这些渣滓赶回海里！” “格杀勿论，不留俘虏。”贵族武装确实强大，衣衫褴褛的海盗们被一冲就散，但他们不是来打仗而是来抢劫的，一边逃一边对普通人痛下杀手，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靠近城堡的高坡上，杜垩登侯爵坐在马背上没有动，他在一众护卫的守护之下，直面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阴鸷的女人，“赛琳娜，没想到居然会是你亲自率领海盗来劫掠。” 赛琳娜·罗洛，前海盗王罗洛的女儿，风暴海上公认的海盗女王。考虑到罗洛已经死了五十多年，她最少也得是个花甲的老太婆了，但看上去依然很年轻，浑身充满爆炸性的活力，“特拉福塔，听说你最近发了大财，怎么就没想起我们这些穷鬼朋友呢？现在海上冷到日子都没法过了，我们只好自己来找你接济。” “你和你那些畸形的爪牙，是这片海上的癌症，都死干净才是最好的结果！”杜垩登侯爵的眼睛里冒出仇恨的火焰，他的港口正在燃烧，他的人民正在受苦，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眼前邪恶的女人，“缩在火烧岛上我没办法去找你，但今天既然送上门来，就别再想离开了，受死吧。” “哈，躲在爸爸身后的小男孩长大了，敢向大人叫嚷了，可就凭你还有这些废物，拿什么让我受死，用你们的诅咒吗？”赛琳娜·罗洛十分嚣张，缓缓地抽出了腰间华美的指挥刀，遥遥指向站在她正前方的侯爵，“我会把你的头砍下来，将头盖骨做成酒碗，就像……你那不识趣的母亲一样。” “你想要激怒我，你成功做到了！”杜垩登家族跟海盗的仇恨延续了百年，并且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特拉福塔·范·杜垩登有感于时代的变迁，他觉得这场战争应该分出胜负和生死了。 “然后呢，你要发狂了吗，小家伙？”赛琳娜·罗洛一脸无偶所谓。 “萨利，默多克，助我一臂之力！”杜垩登侯爵很有自知之明，以他的实力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对手，但他还有两个忠诚的伙伴帮衬，都是跟他一起长大一起成为炼金士的好兄弟。 萨利·摩尔和默多克·格温都是男爵，从小就跟杜垩登侯爵一起学习炼金术，在那一批人里他们俩是佼佼者，当其他人渐渐跟不上侯爵脚步的时候他们还能一直跟随，并且陪伴至今，“海盗，必须死！” “三个小鬼一起上吧，我今天亲自来就是为了解决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贵族，属于你们的时代很快就要过去了，听听海上飘来的丧钟声吧！”赛琳娜·罗洛左手持刀，右手抽出腰间爬满藤壶还长着珊瑚的燧发枪，对准杜垩登侯爵就是一枪。 这一枪没有子弹，但是无形的冲击波造成的伤害并不比子弹小，而且还伴随着虚弱的效果。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她言辞上蔑视这三个后辈，手底下却一点都不含糊，出手便是杀招。 “小心她的枪。”杜垩登侯爵激发了身上的符文，升腾炼成力将那些复杂的图案点亮，让他的力量、敏捷、意志、感知等等大为提升，其中一道蓝色的符文闪过，解除了虚弱的状态，但这个符文在生效之后很快就暗淡了下去。 “嗖。”也不见赛琳娜·罗洛装填，本发不出子弹的枪里射出了一根珊瑚尖刺，似缓实快地扎在了萨利·摩尔的手臂上。中空的珊瑚管抽血泵一样将血液抽出喷了一地，他忍痛将尖刺拔出来时，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了。 “抢攻，别让她轻松出手。”默多克·格温看得分明，这女人的攻击手段太过惊人，三个人不敢放任她继续出手了，只有抢攻逼她防守才有赢的可能。 杜垩登侯爵主攻，一柄有着华丽龙手的单手重剑被他舞出了花，招招都刺向赛琳娜·罗洛的要害，而后者仅凭非利手持握的海盗指挥刀就将剑招全数破解，“慢，太慢了，你的剑术一塌糊涂。” “你要快，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快。”杜垩登侯爵有着等同于宗师的实力，欠缺的无非是头衔而已，他若全力出手当然不会只有这个程度。但现在是在情况复杂的战场之上，不是在一对一的角斗场里，他根本不敢毫无保留地出手。 纹在背后的符文仿佛燃烧了起来，汗水的蒸腾让炼成力变得可视化了，如有实质一般，杜垩登侯爵的身影忽然分化成了两个，四个、八个，然后有退为四个，这是速度快到超过了人眼捕捉的极限而出现的效果。 “缚地。”紫色的药水泼洒在了地上，瞬间形成了一个范围超过二十米的圆形区域，被这药水浸润的大地变得粘稠起来，粘住人的脚限制了移动。杜垩登侯爵一下不防差点摔飞了出去。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从卫队后走了出来，正是杜垩登家族炼金实验室的负责人，杜垩登侯爵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因为这种药剂显然是针对他的能力开发的，对赛琳娜·罗洛几乎没有限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让利于民，自己收获名声和拥戴，而我们这些付出最多的人却什么都没有，这样太不合理了。”男人推了一下金丝眼镜，露出了笑容，“放心去吧，相信约瑟芬女侯爵会做得比你更好。” 第八十五章 力量失衡了 乔尼快力竭了，炼成力见底的情况下，他只能用炼金热石的能量来驱动自己的左手，将之当做一件近战武器来使用。海盗们看到他是个狠茬子，基本都躲着走，但他终究还是做不到坐视普通人在眼前被肆意屠戮，主动清除了近距离的海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乔尼也能看得出来情况不对，原本冲下来的骑士们又调转方向往高坡上冲了回去，似乎是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而那是杜垩登侯爵所在的方向。 不仅乔尼发现了这一点，贝福德的居民和海盗们也都看到了，于是一方士气再度拔高，另一方的抵抗意志又弱了下去，此消彼长之下战局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萨利，没想到你也背叛了我！”只要身上的符文没有耗尽，杜垩登侯爵就还有一战之力，但他刚刚挥动手中的重剑，肋下就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动手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伙伴。 “侯爵大人，年复一年的等待中我们早就耗尽了耐心，认清楚现实吧，你这样的庸才根本无法带领贝福德去往更高的位置，也给不了人民想要的生活。”萨利·摩尔冷着脸说道。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杜垩登侯爵低声道，像在质问，又像在自言自语。 “因为你撞大运赚了一笔钱，而那笔钱正好可以帮我们启动新的事业。”萨利·摩尔说道。 “如果是昨天的话，你们说不定就能成功了，再多等一段日子，也有一定的机会，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杜垩登侯爵悲哀地摇了摇头，他肋部的伤口已经止血了，炼金士强大的身体甚至没怎么让他感受到疼痛，真正让他痛苦的是这些人的贪婪。 看看其他贵族所享受的奢华生活吧，哪怕是黑森林那边的穷苦男爵，也比他这个选帝侯要潇洒得多，用力压榨领地内的民众，自己天天在纳契敦花天酒地。相比之下自己可以称得上是道德楷模，并且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了，但他们却还是不肯知足，当无法再索取物质时连地位都要抢走。 “不用说这种话吓唬小孩子，我跟在你身边几十年，没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无能，更了解杜垩登家族的虚弱。”萨利·摩尔根本就没把杜垩登侯爵放在眼里过，曾经的他们朝夕相处，再后来也亲密无间，彼此几乎没办法隐藏秘密。 两位竹马故友实力与自己相当，加在一起也不会是海盗女王的对手，而自己和实验室里反叛的炼金士们这时候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时候他有股优势在我的自信。 “小子，算你狠，我们山水有相逢！”赛琳娜·罗洛忽然脸色一变，收起了手中的左刀右枪，将一瓶幽蓝的水砸在了自己的脚下，下一个瞬间她整个人就像是溶于水一样消失不见了，再出现时已经在港口外的船上了。 “扬帆，我们走。”这次来是为了杜垩登侯爵从纳契敦带回来的金券，但城堡里的内应没有找到，正面强攻又没拿下，赛琳娜·罗洛已经没有继续待下去了理由了，让她跟那些海盗喽啰一下在岸上劫掠，那简直是在剥她的面皮，“没想到杜垩登家族暗中投靠了大人物，真是看走眼了。” 变生肘腋，萨利·摩尔都是懵的，他完全不明白海盗女王为什么好好的就逃了，直到他看到了站在杜垩登侯爵身后的白头发老者。对方身上的气势宛如大海本身一样深邃，只是靠近就会打从心底恐惧，他这辈子还没有见过炼金圣贤，但三圣估计也就这等威压吧。 “侯爵，你似乎遇上了麻烦？”约翰·阿尔巴摸了摸下巴，港口火光冲天血流成河，他却一点都不在意，只是静静地俯瞰港口，目睹着一切的发生。 “算不上大麻烦，不过幸好有阿尔巴先生您在，否则还真要被这些无耻小人得意一会儿了。”杜垩登家族在此地经营了三百年，他当然是有后手的，只是代价有些大而已，今天幸好没有用，不然可就要浪费了。 “怎么会，你怎么会有如此强力的帮手？”萨利·摩尔不理解，其他顶级贵族招徕顶级战力不难，是因为他们付得起薪水给得起好处，而贝福德一穷二白只有些海货，根本没条件招揽强者才对，他这些年也从未见到杜垩登家族和知名强者有过接触。 杜垩登侯爵笑了起来，要不是机缘巧合，他今天也许会被弄得很狼狈，但幸好一切都没往太坏的方向发展，“你忘记了，约瑟芬的小男朋友姓乔斯托克，这位阿尔巴先生就是他的老师，斯托克家族的炼金顾问。” “他不是连爵位都没有旁系吗，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老师？”连城堡里的厨娘和女仆都在谈论乔尼和约瑟芬的事情，萨利·摩尔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早在一个月前就调查过，乔尼确实只是斯托克家族不受重视的旁系子弟罢了。 “你昨天大概是去见罗洛家的疯女人了，并不知道乔尼和他老师是怎么过来的。”两个人压着一群海盗，横穿风暴海一路由北向南抵达贝福德，这不是用炼金士三个字就能解释的，没有绝强的实力和过人的勇气，都不可能实现。 “成王败寇，这次是你赢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萨利·摩尔面对全力释放出威压的约翰·阿尔巴根本兴不起反抗的念头，这时候也只能认输了。 “坦贝恩家族真是起了一个坏头。”即便抛开多年的友情不谈，杜垩登侯爵也很难发狠把萨利·摩尔处死，贵族之间都有默契，犯下再大的罪过也很少会被处死，流放就已经是顶格的刑法了。 坦贝恩家族的做法，在这种默契之下总是有很多人愿意效仿，输了无非就是吃牢饭，赢了将会带领整个家族迈上更高的舞台，收益的预期远大于风险，不干才是傻子。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一向高傲的你竟然会投靠斯托克家族。”萨利·摩尔看向站在旁边的约翰·阿尔巴，他并不觉得自己输了，他只觉得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老朋友变得太突兀。 “暂时，我还没有那个打算，等到有一天坚持不下去了，也许我会跟安东尼一世好好谈一谈。”杜垩登侯爵看向了远处的海岸线，那里的海盗们开始退走了。 萨利·摩尔不会死，可炼金实验室里的背叛者就要倒大霉了，他们没有贵族的头衔不会受到优待，并且本该由萨利·摩尔为首的那批反叛贵族承担的罪责，追后很可能会算到他们头上。实验室的负责人深知这一点，见大势已去立刻跪地求饶，“侯爵大人，我们是被萨利这个混蛋胁迫的，您要相信我们啊。” “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改变贝福德的现状，而你们，这些年成果没出几个，还在我这里拿着整个贝福德最好的待遇，即便如此也依然不知道满足，放过你们下面这些被火少了家园的普通民众会同意吗？”杜垩登侯爵意兴阑珊地一挥手，从刚才的战斗中完全插不上手的卫队一拥而上，将那些炼金士押走了。 海盗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如同潮水般退去了，只留下了一座燃烧的港口和数百具尸体。对于一座人口只有二十万的港口，以及人口只有六十万的侯爵领来说，这个数字背后所代表的损失太惨痛了，幸好其中大半都是海盗的，也算是让愤怒的贝福德人聊感安慰了。 乔尼的整个左手都抬不起来，十几斤的重量现在对他而言也是很大的负担，就这样耷拉着肩膀一瘸一拐地走向了杜垩登家族城堡的方向，一路上的民众都对他投来了友善和敬佩的目光。 鲨鱼长矛号被浮船坞拖着非常显眼，他在海盗群中开无双的画面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些人在今晚之后将不再以“约瑟芬的男朋友”来议论他，而会尊称他一声“英勇的乔斯托克先生”。 “发生了什么事了？”乔尼隔着太远没看真切，只知道那个强大的女人逃跑了。 “发生了一场虎头蛇尾的叛乱，我来看个热闹，结果麻烦就那么解决了。”约翰·阿尔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当年亲手覆灭的小国何止十个，贝福德发生的这些事在他看来就像小孩子的过家家。 “叛乱？”乔尼挠了挠头，据他所知贝福德人异常团结。 “不值一提，就是看到杜垩登家族在纳契敦赚到了大钱，而他们却依然要在这里过苦日子，心里不平衡了而已，再加上此前积累的种种不满集中爆发，就有了今天这场闹剧。”约翰·阿尔巴看得很透彻，那个叫萨利的小子没有说实话，可能是为了那点可笑的颜面吧。 “我看得却比您更远一些，那股力量……失衡了。”乔尼沉声道。 第八十六章 我又回来了 羊要吃人了，这就是乔尼预见的未来，相比那些小作坊主，炼金士的力量要强大得多，也蛮横得多。 “乔尼，别发呆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对于约翰·阿尔巴来说，这种千把人的战斗不过是个小场面，几个条燃烧的接到动摇不了他的情绪，一个侯爵领的权力更替也吸引不了他的关注，真正让他感兴趣的反倒是那些海盗。 众所周知，炼成力来自四神，至少达曼提斯大陆上的炼金士都如此，不然也不会把盗火日当做最大的节日来庆祝了，但讽刺的是，那些海盗里炼金士的比例比贝福德这边大得多了，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很值得人深思。 “我们恐怕要提前回去了。”原本纳契敦那边都在关注着仙舟的动向，但海盗袭击了贝福德港，海盗王之女赛琳娜·罗洛现身，这些消息只消一天就能传回去，而他回到暖风岛的事也肯定瞒不住了。继续呆在这里不仅奥尼司大学那边不好解释，和他有纠葛的几方势力也会胡思乱想。 正如乔尼所想，贝福德被海盗劫掠的消息天亮就传到了纳契敦，等他晚上和约翰·阿尔巴一起出现在第二十四大街的旅店时，街头巷尾的人已经都在讨论这事儿了。 虽然大家都是莱恩联合王国的也都是施勒人，但纳契敦的居民从未觉得贝福德那些满身鱼腥味的乡巴佬和他们是同胞，谈起这事儿的时候多是嘲笑和讽刺，连海盗都斗不过，再团结又有什么用？同情那数百位无辜受害者的反倒是少数。 纳契敦跟百年前相比变化并不大，看着街边莫名熟悉的建筑物，约翰·阿尔巴十分感慨，“看样子被囚禁了百年的并不是只有我，还有这座可怜的城市。” “老师，来到这里您就别总发这些感慨了，教会的人无孔不入，绍克街的虾皮也喜欢到处打探别人的秘密。”乔尼敢肯定这绝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们刚下客车就被人给盯上了，一路从客运站跟到了市中心来，只是暂时还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约翰·阿尔巴愣了一下，他对新名词有些不解，“绍克街在哪儿，虾皮又是什么？” 乔尼这才想起来，大警察厅是四十多年前才把总部搬到绍克街来的，而绍克街本来也不叫这个名字，“绍克街就是原本的贝克街，贝克伯爵反叛到芙洛卡后财产被罚没，他的宅邸和整条街也就跟着改了名字，而大警察厅现在就占了贝克家族原本的大宅做总部，至于那些秘密警察为什么被叫做虾皮，以后亲眼见到您就会明白的。” “坦贝恩家族还真是一代比一代无耻，幸亏他们身负诅咒……咳，你待会儿要回学校去吗，还是先回你的店里，我看这旅店也没必要住了，我住你店里好了。”约翰·阿尔巴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这家旅店又不贵，您先住着吧，到我店里去太引人注目了，等明天您在街上转转自己找个住处，租金我来出。”乔尼十分清楚，现在的他是多个势力的重点关注的、对象，约翰老头跑到他店里住必然要被那些人调查。 现在莱莎的炼金工房是格雷在管理，商品惜售的策略下乔尼人没了两个月，之前留下的那些东西都还没卖完。现在他回来了，肯定要去重新补充商品的，不过店铺的经营索性继续交给对方，反正他的目的也只是钱而已。 约翰·阿尔巴同意了乔尼的建议，他之所以不喜欢旅馆是因为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清静，如果能给他租一个地方住，就全然没有那些问题了，“待会儿要我送你去学校吗？” “您还是低调一些吧，只要我不离开奥尼司大学，很多手段那些人总归是不敢用出来的。”如果只是乔尼自己，人家不太可能会用牛刀来杀鸡，把约翰·阿尔巴卷进来，战斗的层次就会一下子被拉升到他无能为力的地步。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这个东西你收着，如果遇上实在过不去的麻烦，可以打碎它呼唤我的帮助。”约翰·阿尔巴拿出来的是一个小巧的玻璃瓶子，不过小指粗细一寸来长，里面装满了海水连气泡都没有，而海水里是一条没有实体只有虚影的缩小版六眼飞鱼，躺在瓶子底下一动不动。 乔尼手下了小巧的瓶子，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这几张代金券您收好，除了还之前帮我买材料垫付的之外，多的是帮您租房子的押金，等以后不租了还能退的。”杜垩登侯爵并没有因为他被当街掳走就黑掉那笔钱，如约将一百三十金元打进了他在斯托克兴业银行的账户，他回来之后立刻取出了一部分，所以并不差钱。 “嗯，希望一下次见面，你能比现在有所成长。”约翰·阿尔巴拍了一下乔尼的肩膀。 离开旅店乔尼直接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奥尼司大学的正门，当初被机械牛冲开的城墙已经被修补好了，就是新旧砖石有明显色差，能轻易辨别出哪里是换过的，“我的徽章不慎遗失了，可以补办吗？” “乔斯托克先生？”乔尼在海上的奇幻旅程说起来长，其实只过去了一个月而已，其中大半时间还都是在扎洛山里的铁心要塞度过的，奥尼司大学传达室的警卫们当然不会认不出他来，立刻喜气洋洋地围过来和他打招呼。 警卫们对这位出手阔绰的贵族炼金士印象很好，明明过分帅气还很有礼貌，从未因为他们是普通人还干着平凡的工作就看低他们，每次出去进来都会主动打招呼，有时还会给包烟之类的，“乔斯托克先生您没事啊，我们都以为您死了呢。” “白痴，你会不会说话，我们都说乔斯托克先生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他死了？”另一个警卫当即反驳道。 “可你们上周不还说……”这警卫有些耿直。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又有人过来捂这个家伙的嘴。 “劳烦各位挂念了，我刚回来身上也没什么东西，这包烟大家分着抽吧。”乔尼拿了一包卷烟出来，这是他刚才下了出租车后在路边买的。 “那怎么好意思呢。”说着话，值班的小队长已经把包装拆开，将里面的十六根烟散了一圈发光了，“乔斯托克先生回来是大好事，不过我们工作流程限制，必须得您的老师过来亲自接您进学校了，我们只认门禁，而门禁只认徽章的。” “理解，那麻烦你们帮我打个电话联系一下波哥奇大师吧。”乔尼点了点头，人家只是照章办事不是刻意针对，他没必要为难这些忠于职守的人。 “现在可不能再叫波哥奇大师了，他于上周开创了强能学派，如今已经是莱恩官方认证的宗师了。”乔尼虽然不是大弟子，但也强能学派建立之初的核心成员之一，外界都知道乔尼深受约翰·波哥奇的信任，他们这些内部人士不可能不清楚。 “强能学派？”如果是核能的话，确实能称得上强能，乔尼刚刚回来还没见过约翰·波哥奇本人，也不知道他的研究到了哪一步，所以暂时不敢妄下定论。 “虽然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耳濡目染了一些，但高深的炼金学知识我们就搞不懂了。”小队长摊开双手，他要是真的有那份学炼金术的天赋，就算觉醒不出炼成力也能接受改造成为改造战士，怎么可能在这儿看大门。 碧翠丝一接到传达室的电话就飞快地赶了过来，曾经目睹四个学生被暴走的机械牛碾死让她深感自责，乔尼被掳走虽然和她没太大关系，她也伤心难过了好久，觉得没有担负起老师应负的责任，现在听闻他平安回来了，怎么会不激动。 “乔尼，你可把我们吓死了，这些天你都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逃回来的？”当初的调查奥尼司大学也参与了，但强如波哥奇宗师也没把匪徒揪出来，她还以为这位学生凶多吉少了呢。 “说来话就长了，这里不是讨论的地方。”乔尼总对这些警卫客客气气，却不会什么都对他们说，信不信任的且先不谈，有些事情被他们知道了不仅没有好处，反而会变成催命符，他在这里把事情都倒出来是要人家的命。 “跟我去底下试验场吧，老师见你回来了一定会很欣慰的，你设计的那套冷却系统经过他的改进之后已经投入使用了，表现不是一般的出色，除了机械牛真正具备了战斗力之外，其他两种新装备也完成了设计。”碧翠丝有时不得不感慨，天赋这东西是最不讲道理的，他们一群人在这个项目组里好多年了，也没解决掉系统冷却和炼金炉防护的问题，乔尼刚进学校一个月，就拿出了叫他们拍案叫绝的设计。 “进度这么快？”乔尼有些意外。 “进度这么赶当然是有原因的，一些事是时候让你知道了，反正到了这个阶段老师肯定不会再有顾忌。”碧翠丝说道。 第八十七章 已是第八年 “这枚徽章你收好，可不要再轻易弄丢了。”碧翠丝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枚奥尼司大学的真理之眼校徽，转身递给了乔尼，目光扫过他戴着手套的左手，却什么都没有问。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乔尼耸了耸肩，将徽章重新夹到自己的衣襟上，“看样子你们早就知道我会遗失这枚徽记，所以提前已经准备好了一枚？” “并非如此，每个人的身份徽章都有备份，放在对应学院的行政办公室里，你手上的这枚事实上早在开学之初就做好了。”碧翠丝解释道。 乔尼挑了一下眉头，“原来是这样。” 约翰·波哥奇在地下的试验场等他，碧翠丝没有磨蹭，立刻带乔尼来到了格物炼金学院的主建筑，进入试验区域后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电梯前，“上次发生事故之后，学校对地下的试验场进行了整改，出入口的位置也都换过了，以后你要下去的话只能来这里，之前的那个入口已经停用了。” “看样子学校最近资金很充裕？”乔尼记得之前奥尼司大学经费很紧张，一度跟长老院的工作人员吵起架来，而地下试验场区域非常大，管道也非常多，重新设计并建造势必要花很多钱。 碧翠丝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这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发现了铅对强能的防护能力，长老院也不会突然改变态度，全力支持我们的研究。” “强能？”乔尼之前在传达室就听那些警卫说过一次，但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 “没错，老师在最新的论文中已经将恒久型炼金热石所散发出的这种新型能量命名为强能了，你这段时间不在纳契敦，不清楚也是正常。”碧翠丝在这个项目里出的力其实有限，但她的的确确是参与者之一，提起来的时候与有荣焉。 地下通道的方向变了，而且脚下虽然依旧是钢铁的格栅，但是上面覆盖了一层铅板，乔尼看向通道的墙壁和天花板，尽管看上去和之前差不多，但他估计墙体里面也有防护层。来到准备室，新型的防护服也是铅板防护，可见这里的一切都换装了。 每一步踩在铅板上，都会发出很大的声音，估计入侵者捧上这样的通道都会犯难，根本藏不住。不过奥尼司大学和莱恩官方显然不认为这样的“防护”措施足够，通道的安保措施显然比之前更强了，两个全副武装的就站在地下试验场和人员准备室之间的天桥上，时刻注意着前方的动静。 “人工认证已通过，欢迎回来，梅奥教授，乔斯托克研究员。”机动装甲里面传来生硬的声音，这是扬声器性能不佳造成的。考虑到这里到处都充斥着辐射，能用就已经很不错了，乔尼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头衔，他离开之前还只是学生来着。 碧翠丝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外，冲他摊开了手，“老师坚信你会平安回来，而你的那份循环冷却系统得到了包括他在内的项目组成员一致好评，就破格把你接纳为研究项目的一员了，虽然你本人没有在场点头，但他作为你的导师有权力指派你参与特定的研究，就先做主帮你做了身份认证。” “那就多谢老师的厚爱了。”乔尼并不想在这里研究恒久型炼金热石，但他暂时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来拒绝这份邀请，只能先答应下来，并且还不得不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很多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要嫉妒我了。” “确实，自从老师发了论文之后，咱们项目组一下子成了香馍馍，谁都想要安插人员进来搀和一脚，学校里那些高年级的学生也都找了各种方法想进来，可惜老师的眼光高得很，根本就看不上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庸才。”毕竟是自己学校的学生，说他们是蠢材多少有些刻薄了，而且还会显得她们这些教授无能，但说他们平庸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这就是事实。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了地下试验场的主体空间，巨大的机械牛伫立在场地中央，可以看到其结构和暴走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背后一整排的黑色圆柱体，插进了炼金炉里，露在外面的部分像是蜥蜴的棘刺。 “乔尼，你能完好无损地归来真是太好了，不过我早就知道你会没事的。”已经获得了宗师头衔的约翰·波哥奇还跟以前一样，和蔼可亲地过分，并没有因为成了宗师就拿腔拿调。 “没想到老师您对我还挺有信心的，这一路上我可是数次遭遇了生死危机。”乔尼这句话可一点都不夸张，看似他这段时间都没遭遇大的挫折，只是丢掉了一只手，可无论是杜克·雷帕得，还是艾德文·梵克雅宝，弄死他都很容易，并且也有弄死他的心。 约翰·阿尔巴也是一样，那老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乔尼其实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其实他根本就不是约翰·阿尔巴·思诺特·费舍尔。 尽管乔尼不可能见过费舍尔爵士本人，但有一点是绝对不会弄错的，历史上记载的那位莱恩首任海军大臣是同谐炼金士，至高者纳古尔的信徒，而这个约翰·阿尔巴连炼金士都不是，他所使用的就不是炼成力…… “但你现在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就是所有预测最好的答案。”约翰·波哥奇隔着防护服拍了一下乔尼的肩膀，把他引导向了旁边的操作台前，你设计的循环冷却系统非常有效，在我的改进之下可靠性也非常不错，已经给新的机械牛装上了。 “老师，之前梅奥教授跟我说过，你们研发制造这台战争机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乔尼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真·机械牛”，不仅感慨人多就是力量大。他自己按照此前十多年研究出来的成熟方案制造一套新的作战服，都要耗费一两个月的时间，而这些人改进如此巨大的机械造物，连半个月都没用到。 “现在东西已经造成功了，炼金院和长老院也都点头通过了项目的实战提案，我也就没有必要再瞒着你们这些研究人员了，这台机器是一次赌约的产物。”约翰·波哥奇说道。 “应该和怪物有关吧？”在被杜克·雷帕得拖到海上去逛了一圈之前，乔尼只知道炼金怪兽很强、很大、很强大，却不知道具体多强、多大、多强大。亲眼见过纳米图恩之后，他才终于有了一定的概念，那种怪兽是真的可以轻松灭国。 “没错，机械牛的设计初衷，就是为了和黑森林里的毒龙作战，而这场赌约则是我们格物炼金术和同谐炼金术的派系之争，一旦失败我们的局面会比现在还要差十倍百倍。”约翰·波哥奇拿敲击了一下操作台的屏幕，绿色的光点立刻汇聚成了一个长着翅膀的大蜥蜴形象，“这就是生活在黑森林里的毒龙了。” “毒龙战斗力十分强悍，而且它们的毒囊里能生成数十种不通的毒液，对于同谐炼金士中的药剂师来说，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大量猎杀毒龙人类也必将复出惨痛的代价，因为这些怪物战斗力超强，还有能飞行的优势，所以莱恩炼金学院为代表的一批实力，就跟毒龙长老们提出了交易。”旁边的碧翠丝补充说明道。 虽然乔尼从小就从书上看过，龙类怪兽都是高等智慧种族，大多拥有不弱于人类的智商，但跟人类炼金士做交易，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既然人类提出了无理要求，毒龙应该也会提出对等的要求吧？” 让毒龙把毒囊里的毒液喷出来当成炼金材料，等于让人捐金液给哥布林熬制魔药，要是能答应才有鬼了，“毒龙长老们提出每年给他们提供牛羊等生食之外，还要给它们提供男女各百人，男人杀了吃肉，女的……不说也罢。” “这种条件同谐炼金士们也能答应？”乔尼不敢置信，要是把这种事情捅出来，只怕他们瞬间就会成为万民唾骂的人奸，虽然普通人的抗议炼金士也不会在乎就是了。 “如果只是要一百个男人，莱恩的囚牢里有得是死囚送过去，可那些毒龙索要女人取乐，就不能接受了。同谐炼金士觉得送每年一百个女人根本不算事，随便从平民里找一百个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我们格物炼金士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情愿将整个毒龙族群灭掉。”约翰·波哥奇对博肯·阿尔伯德的死毫不在意，是因为站在他的立场上，一定限度的牺牲确实是可以接受的。 “同谐炼金士坚持他们的观点，认为对毒龙发动战争吃力不讨好，到时候一场战争死上几万十几万，损失远比每年送走两百个平民大，得不偿失。但我们格物炼金士认为这是原则问题，何况我们未必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完全可以轻取那群树林里的畜生。”约翰·波哥奇就是这个观点的代表人物。 “我们双方定下赌约，如果十年之内我们可以通过炼金武装，让一个大师级别以下的炼金士单枪匹马杀死毒龙，他们就同意我们的方案，发动一切力量将整个毒龙族群覆灭，反之我们就要接受他们的提议，用普通人的命去换取虚假的合作。”约翰·波哥奇之所以急，是因为今年已经是第八年了。 第八十八章 还会再见面 炼金生物的出现比炼金士要晚了很多，所以至今未能对人类的生存造成太大威胁，即便偶尔出现袭击人类聚落的事件，也都是发生在边远地区的村庄，所以相当一部分人对此并无概念，看到新闻也无法在脑海里形成画面。 毒龙是什么龙，哪怕对着屏幕上的图鉴乔尼也不敢说真见到了能认得，“这世界变化得太快了，我学习炼金术十多年，从未听人谈论这些事情，可现在看学校跟长老院的投入，似乎已经成了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变化确实很大，我们炼金士开发新技术的速度越来越快，外面炼金生物的进化速度也同样在变快，短短二十年，北方荒野里的生态就已经面目全非了。”约翰·波哥奇也跟着感慨。 格物炼金士的战斗力之所以是公认的强，是因为炼金装置能拉平炼成力质量的差距，手里拿着合适的武器，新手也可以给大师们造成威胁。奥尼司大学为代表的格物炼金派系接下这个赌约，就是对自己的技术有自信，但他们从最开始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失误，漏判了毒龙的成长…… 八年前毒龙这个族群的个体战斗力，远不如现在这些毒龙，这么长时间它们在野外吸收了更多的炼成力污染，也获得了更厉害的毒液样本，变得更加致命了。不幸中的万幸，约翰·波哥奇研发出了恒久型炼金热石，只要战争机械够强大，不会出现能源耗尽被动挨打的情况，这就是他们赢下赌约的底气。 “你这一个月里遭遇了什么，我和学校都不会在意，有任何遗留下的麻烦也请你先放在一边，这段时间安心在研究小组里完成安排给你的设计工作，等一切结束我们肯定会给你足够的支持。”约翰·波哥奇用上了“请”字，可见其态度之真挚。 “当然，我来奥尼司大学就是为了这个。”乔尼点了点头，就算约翰·波哥奇不说这些，他最近也不可能离开学校，杜克·雷帕得既然能派人去店铺调查，当然也能派人来找他，说不定现在就有刀锋意志号的陆战队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躲着，想要再来一次麻袋套头。 约翰·波哥奇之所以如此信任乔尼，是因为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们有着近乎一样的理念，还有着程度差不多的执拗，“这台机器的机体部分已经相对完善了，但武器系统我还不满意，你的头脑最灵活，新年之前拿个方案过来吧，期末的考试我可以帮你全都免掉。” 毒龙具有空中优势，这个阶段再想着给它装上飞行装置已经不现实了，那就只能在武器系统上多下功夫。乔尼脑袋里有好几种防空武器，但他得清楚毒龙的作战模式和各方面数值才能决定选择哪一种防空策略，“设计我可以做，但必须对毒龙有足够的了解，不然光靠想象去设计，只怕搞出来的东西没有实际作用。” “很好，你们应该多和乔尼学习，这才是做事情该有的态度。”约翰·波哥奇当众表扬了乔尼，然后将一份厚厚的资料从抽屉里拿出来，砸在了操作台上，“我们就是以毒龙为假想敌设计的机械牛，当人有毒龙的各种能力数据，但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它们也在进化，料敌必须从宽。” 乔尼夹着厚厚的一摞文件夹回到了地表，离开电梯间后直接转身走进了图书馆，格物炼金学院的图书馆和其他三个学院的不太一样，在圆形大厅的中央有一个工作区域，分成了一个个小隔间用于给学生绘图。 防空炮是最简单也最可靠的防空武器，哪怕全世界都是导弹的时代，防空炮依然没有退出历史的舞台，可见其优势之明显。现在莱恩在役的高射炮乔尼都可以察阅资料，但他调取了相关文档后很快就丢到了一边，太落后了。 机械牛确实很大，但还没大到可以像战舰一样随意安放高射炮的程度，如果肩膀上扛着一门重达十七吨的八联装砰砰炮，只怕还没出门就躺倒在地了。 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乔尼选定了火神炮作为防空武器，本身重量就轻，备弹也相对容易，其结构也简单得很，应用起来唯一的困难是观瞄不太容易。机械牛的驾驶员在胸口的驾驶舱里，根本看不到枪口指向哪儿，并且这年头连电子管都没有，更别说火控了。 就在乔尼苦思冥想的时候，两个人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其中一个还是他的老熟人，“华兹上校不在王立陆军当差，怎么忽然来我们奥尼司大学了？” “乔尼·乔斯托克，我谨代表王立陆军罪案调查处，想请你帮忙协助调查一起案件。”弗洛伊德·戈登·华兹没有穿他那身战甲，奥尼司大学显然不会同意他把那种东西带进学校来，“我身边这位是亚德里安·乌瑟尔，大警察厅特别行动部保安指挥组的组长。” “不好意思，我正在忙，没有兴趣协助你们的工作。”乔尼听完对方的话后兴趣缺缺地耸了耸肩，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也不想卷入任何事端里去。 “乔斯托克先生，前不久你刚被人当街劫走，这是很多市民亲眼目睹的事情，我们需要你说明详细过程，并且指认罪犯。”亚德里安·乌瑟尔很急，因为飞艇劫案至今没有进展，他已经从组长变成代组长了，要是不能尽快立功，说不定连这个代组长都够呛能继续干下去。 乔尼摇了摇头，“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之前只是朋友跟我开了个玩笑而已，并不存在什么当街掳走的事，我也是去对方的家里做了几天客罢了。” “混蛋，你别想跟我们耍花招！”亚德里安·乌瑟尔性格毛躁，一点都沉不住气，看乔尼那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气得当场一拍桌子，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如同惊雷一般，所有人都看向了这里，而图书管理员也朝这边走了过来，准备把他踢出去。 “亚德，你冷静一点。”弗洛伊德·戈登·华兹拿出证件，向图书管理员说明情况后又坐了下来，耐心地劝说乔尼，“乔斯托克先生，那伙人把你劫走时利用的地下通道，牵扯到高层的对弈，搀和到里面绝非明智之举，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那我不告诉你们也是为你们好，知道得太多，说不定你们也会小命不保。”乔尼冷笑了一声，这两个家伙把他当小孩来吓唬呢，殊不知他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 “小子，约翰·波哥奇宗师的论文解释了很多问题，你利用强能装置杀死魏曼共和国间谍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乖乖跟我们合作，把你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不然那些疯狂的安雅武士说不定就会偶然了解到他们那次巨大损失背后的真相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换做以前，借亚德里安·乌瑟尔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来找乔尼，但关于强能的论文出来之后，他就明白了这小子并没有那么厉害。如果真的是一个靠降临手段复活的老怪物，肯定用不到这样取巧的方式来战斗，抬手就能把那几个特工灭了。 “强能装置？”乔尼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原来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小尾巴就是你们啊，没有关系，你们尽管满世界去宣扬你们的那些推测，记得下次出门的时候多带点人，你们会需要的。” “小子，你在恐吓我？”亚德里安·乌瑟尔最近心情很不好，职场失意情场也失意，跑去投资纯铅还被芙洛卡的骗子给骗了，现在被一个长得比他帅很多的人当面讽刺，恨不能一拳砸在对方脸上。 “要么就拿逮捕令来，要么就请回去吧，我还有正事要办，就不陪二位闲聊了。”乔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如果真的存在绑架案，乔尼也是案件的受害者，他们不可能申请到逮捕令，而如果绑架案不存在，他们就更申请不到逮捕令了。坦贝恩家族在意下水系统里暗藏的航道，但长老院和其他王公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那就祝乔斯托克先生学业进步，考试顺利了，我们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站了起来，伸出手想要跟乔尼握一下作为告别。 乔尼连站都没站，右手依旧拿着铅笔，“你有见过跟尸体握手的吗？” “哼。”华兹上校抬手拦住了想要发作的好友，深深地看了乔尼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图书馆，走在路上他阴沉的表情迅速收敛，露出了愁苦的模样，“最近小心一点，他不是在威胁你我，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他，凭什么杀你跟我？”亚德里安·乌瑟尔对别的不敢说大话，但唯独自身的实力他是有绝对信心的，而他这位好友的实力并不在他之下。 “这就是问题所在。”一个人的表情可以作假，眼神也可以作假，但散发出来的杀意是做不得假的，在战场上熬了十多年的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对杀意最是敏感。 第八十九章 一点都不贵 乔尼过去可以放任这些人跟着自己，因为他之前没有秘密，但现在接了无夷仙舟的任务，这个显然暴露不得，叛徒内奸放在哪里都是人人得而诛之。而且继续被人监视，他和约翰·阿尔巴之间的关系也会暴露，到时候难免要卷入老头和坦贝恩家族的仇怨之中，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为对方出生入死的地步。 如果这两个人不再纠缠，乔尼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但他能看得出来这两个家伙很执着。如今的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个世界不是别人死就是自己死，仁慈是炼金士最不能有的弱点。 学院的主楼东侧是实验楼，乔尼离开图书馆后就过来申请了一间工作室，里面的大部分机械设备他当初在寒风岛自己的家里都有，用起来没有任何障碍。 仅仅两个小时之后，一只金属左手就在工作台上组装完毕，得益于炼成力和金属感知，每一个零件的精度都非常高，组合起来严丝合缝。他搓了一下万向节，非常丝滑，还没有加入润滑脂就已经这样润了，要是待会儿加了油装上密封圈，那肯定能上天。 手腕部分乔尼做成了一个有源底座，靠浓缩型炼金热石来驱动，假手插上去就能按照他的指令行动。虽然还是得经常更换里面的石头，但比起之前打了五法灵丸就彻底瘫痪好得多了，等他解决了恒久型炼金热石的辐射问题，这只左手会更加强大。 离开工作室，外面已经是黑夜了，宿舍楼的钱德勒大爷并没有因为他离开了学校一个月就上来问东问西，确认了他胸前的徽章之后很爽快地就放行了。 乔尼进屋之后伸手摸了一下，房间里的家具上没有灰，纳契敦是海洋性气候还常年下雨，空气中的灰尘并不多，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打算直接睡在床上，床单肯定要换新的。别看屋子里的东西似乎完全没被动过，跟他离开之前摆放的位置一模一样，但他敢肯定有人进来搜查过了，还不止一拨人。 别的东西都无所谓，那张玻璃却很要命，尽管他把玻璃上的痕迹擦掉了，但难说有没有办法复原之前的图案。炼金术的神奇，不是可以用常理去推测的。 一个格物炼金士的宿舍里突兀地出现一张玻璃，怎么看都很可疑，就算别人没有他店铺里地板和家具布局的复原图，也能猜测出来上面的信息很重要，估计他回来的消息传开后，很快就会有人来试探了。 弗洛伊德·戈登·华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乔尼在炼金术上的实力也许弱于他，但这世界上以弱胜强的手段太多了，即便强如他这样的大师级高手，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一颗子弹带走。吃晚饭时宽慰了一番亚德里安·乌瑟尔，他自己却来到了格物炼金教会的圣堂求助，突出一个真实。 “孩子，你很久没有到这里来了。”戈登元帅是莱恩军中的顶级大佬，华兹家族的男人也都很争气，所以哪怕天色已经很晚了，教会还是安排了一位主教过来接待他。 华兹上校连身上的军服都没有换，“不是我的信仰不够虔诚，实在是军务繁忙抽不开身，最近得空便立刻来祷告了。”过去的那些教会可以糊弄，因为上帝已死，但四大教会的神真实存在，是万万糊弄不得的。 “来圣堂祷告，想必弗洛伊德你是遇上麻烦了？”柏雷主教在紫衣主教里都算年轻的，但也已经七十多岁了，对华兹上校直呼其名毫无问题。 “也算不上是麻烦，只是最近有所感应，觉得自己会遭遇危险，才来圣堂希望能够得到至察者的启示。”弗洛伊德·戈登·华兹不可能把具体情况告诉柏雷主教，只能说这种很像在故弄玄虚的话，“我看圣堂南侧的台阶有些地方裂开了，愿意出五个金元修缮。” 五个金元合五十万铜币，在这个时代毫无疑问是巨款，出手如此大方再加上身份的加成，格物圣堂要是不表示一下就太不给面子了。柏雷主教听到这个数字之后，立刻展露笑颜，“区区小事又何必惊动至察者降下启示，这枚护心镜你收好。” “这是护心镜？”弗洛伊德·戈登·华兹把小巧的三角形装置接在手里，这东西看上去跟镜子一点关联都没有，首先厚度就很感染，竟然比他的手掌还要厚实一些，其次它也没有镜面，无论正面还是反面都是复杂的机械构造。 “这其实是个防护装置，捕捉到超过一定强度的攻击之后，它会开启一个防护力场，持续时间为三十秒到一百八十秒不等，视遭受攻击强度而定。”柏雷主教解释道。 “最少也能坚持三十秒吗，要是圣贤对我出手呢？”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并不觉得自己会蠢到招惹三圣，但他总觉得这老家伙在胡吹大气。 “这款新型防护装置的超强防护力场，在属性上克制一切常规力量，哪怕是三位圣贤对你出手，只要不动用神器你也可以坚持三十秒钟，但也只是坚持而已。”柏雷说这话的时候非常骄傲，这东西不是他研发出来的，但他作为格物教会的一员，也会因为这东西而收获好处，比如现在。 如果真能在三圣手底下硬撑三十秒，那这东西别说卖五个金元，就算价格翻一番也会供不应求，弗洛伊德·戈登·华兹不会全信，但也不会完全不信，毕竟人家是教会的紫衣主教，不至于在这种很容易验证的事情上夸大其词。 “那就多谢主教的帮助了。”小小的护心镜在手，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心中大定，就算那小子跟币圣有些关系也不打紧了。只要不是对方的私生子，就不可能请动那位出山，而且自己一个小人物也不值得圣贤亲自出手对付。 “如果以后有空了，就多来圣堂坐坐，只有时时沐浴至察者的智慧之光，才有机会窥见真理之容。”柏雷主教收好了金券，又恢复了神棍的模样。 “当然。”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心说一次五个金元他可来不起，但表面上还是很恭敬地点了点头，至察则无徒，至察者的名号就已经说明了他对信众的态度。简契尔希望每一个格物炼金士都能独立思考，向宇宙真理发起冲击，并不希望大家都来求他。 当太阳再次升起时，纳契敦的人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艾莉婕和往常一样来到学校上课，路过主教学楼时她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夹着一叠图纸匆匆走过的乔尼。她想要叫住对方问问清楚，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但旁边的同学太多她不好意思叫出声，只能先忍耐下来，准备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去那家店看看能不能遇上对方。 进入教室，发现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艾莉婕忍不住和闺蜜聊起了乔尼，“乔尼回学校了，你知道吗？” “那个漂亮到不像话的格物炼金士回来了？我还真不知道，不是说他被人当街劫走，十死无生吗……”桑德拉·库什很爱聊八卦，之前乔尼出事的时候，大警察厅的警探曾来学校里调查过，找了不少学生问话，她也是其中之一。 “你就不能想人家点好，我早上又看到他了，夹着一摞图纸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纯美炼金士主要靠的是感悟，所以她们整个学院的人都很少去看书自习，连自己学院的图书馆都常年空荡荡的，就更别指望学生们去大图书馆学习了，不过现在艾莉婕却有了去图书馆看看的打算。 “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大胆表白，喜欢他的女生可多了，要不是我更喜欢身材高大强壮的肌肉男，说不定也要跟你竞争一番，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的。”桑德拉·库什总觉得闺蜜对那小子关心得过头了，应该是爱情。 “我没有喜欢他，就是有些好奇。”艾莉婕耸了耸肩，都是父亲让她盯着那小子的，所以父亲应该知道些什么，只是他不说她也不敢多问。 “好奇就是喜欢，好奇就是喜欢，重要的事情说两遍。”桑德拉·库什笑着打趣道。 “两位大清早聊什么那么激情，你们也看了早上的新闻吗？”坐在后排的女生也试图插入两人的对话。 “新闻，什么新闻？”艾莉婕的父亲就是报社总编，但她反而不怎么在早上看新闻，都是晚上回去了看免费的报纸。 “斯特林大街的凶杀案啊，这已经是第四起了，又一个可怜的女人被剖开胸膛掏走了全部的内脏。”后排的女生用浮夸的强调说着，还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啊，又发生了一起吗？”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三起案件了，受害者都是年轻的女性，被凶手剖开胸膛取走了所有的内脏，因为案发地点都是四神广场附近，并且手法完全一致，所以被认为是同一个凶手犯下的连环案件。 “这也太危险了吧，之前的三起发生在无人的角落，可斯特林大街繁华得很啊，晚上也是人来人往的，这都能出事吗？”桑德拉·库什是真的有些怕了，她家就住在四神广场那附近，“要不然我还是申请个宿舍住校吧。” 第九十章 那人有问题 “同学们，把书本翻到第四十六页，今天我们来学习新的章节《不要依赖学习》。”纯美炼金术就是这样离谱，除了最基础的知识，后面的每一步都需要自己参悟，而学的东西越多炼金士的悟性就会越差，越难参透“纯美”的真谛。 艾莉婕与其说是来上课，不如说是来遭罪的，老师讲的那些东西都是非常宽泛虚无的，越听她越迷茫，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就准备趴在桌上午睡了。 “喂，别发呆了。”哲学三问也有接地气的版本，桑德拉·库什每到中午就会问闺蜜一样的话题，“中午要不要吃饭啊，咱们去哪儿吃，吃什么？” “还去之前那家餐厅呗，反正都是差不多的味道，也没必要到处找地方了。”艾莉婕下午没课，但是她准备去图书馆看书，所以才准备在学校附近吃午饭。 新闻只是新闻，对艾莉婕和桑德拉不造成任何影响，虽然她们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但是并不担心自己会遇上那个连环杀人犯，因为她们都是炼金士，有着远超普通女性的战斗力。 菜上来之后吃了一半桑德拉就没什么胃口了，临近期末考试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跟她状态差不多，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艾莉婕，晚上去我那里吧，咱们去街上转转，说不定就能遇上那个可恶的杀手，抓住他或者干掉他为民除害，多是一件美事。” “我看你只是不想复习而已。”艾莉婕很了解自己的好朋友。 “哎呀，咱们炼金士最后不还是要看实力说话？整天考试能有什么用，你心心念念挂记的那个小帅哥，听说一回来就被波哥奇宗师招进了研究组，这下他都能提前毕业了，可见考试毫无意义。”桑德拉·库什的消息很灵通，之前大课间她出去溜达了一圈，打听到了很多有价值的消息。 艾莉婕朝街上瞥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以后都不来这里吃饭了，还是今天没赶上巧，“别人是别人，咱们是咱们，真有他那种天赋，你要上天我都不拦着你，可咱们只是凡人，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得好。” “你就别谦虚了，炼金士成百上千人里才能出一个，要是咱们都只能算作凡人，那普通人算什么，牲畜吗？”桑德拉·库什可不是自我感觉良好，她就是话实说而已。 “好吧，晚上我可以陪你出去转转，不过下午你得先陪我去图书馆看书。”一方面是担心闺蜜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心中的正义感占据了上风，要不是有着这样的情怀，她也不可能梦想着去前线当战地记者了。 天气很冷了，老纳契敦人也不会在这个季节坐在户外的座位上吃饭，艾莉婕站起来准备去付款的时候，恰好越过传菜的窗口看到了厨房里面的情况。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厨子正在切肉，这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了，但她却看到那个厨子戴着黑色的皮手套，早上看到乔尼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乔尼也戴着手套。 “你又看什么呢，别不是没带钱包吧？说好了今天你请客的。”桑德拉·库什倒不是蹭饭，而是昨天下午两人一起去黄金大剧院听戏了，当时是她买的门票和饮料。 “当然带了，我只是觉得这家店新招的厨子有点奇怪，居然戴着手套在切肉。”艾莉婕摇了摇头，从钱包里摸出了一枚银元，炼金士就没有一个穷的。 “没什么好奇怪的，最近巴布尔战线退下来一批受伤的老兵，很多人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假腿还可以用裤子遮住，假手就只能戴手套了。”库什家是开医院的，所以桑德拉对这个非常了解，“这家餐厅新招的厨师可能就是从那边退下来的伤残炊事兵吧。” “原来是这样啊，那不得不常来这里用餐了。”没有正义的战争，但邪恶的只是上层野心家，艾莉婕对那些士兵是怀有敬意的，结账的时候也直接不要找零了，“不用找了，多的都给厨师当做小费吧，今天这顿饭我们吃得很满意。” “多谢您，慷慨的小姐，祝您有美好的一天。”服务生虽然没有得到小费，但她脸上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艾莉婕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离开餐厅后却又陷入了沉思，那些因伤退役的士兵戴手套是为了遮掩假手，那么乔尼呢？她都不知道那家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去了哪里，又遭遇了什么样的困境，等下再遇到了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想法很坚定，但乔尼下午没在图书馆，又去实验楼的工作室了，这次是为了修复他残破的腰带。艾莉婕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下午书之后，只能不舍地离开图书馆，陪闺蜜往四神广场的方向走。 “这里的房租应该很贵吧，你们家的医院大不大，是租的还是买的？”四神广场周边都是繁华的商业街区，跟工厂遍地的福利特街完全是两个感觉，艾莉婕也是土生土长的纳契敦人，但每年来四神广场的次数不多，到了这感觉自己是个外乡人似地。 “开医院的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早在我爷爷的爷爷手里就建好了，不过并不很大，也就几千平方米吧。”桑德拉对这个没有概念，毕竟她从小就住在豪宅里。 艾莉婕忍不住咋舌，四神广场周边可谓寸土寸金，几千个平方的房子售价将是天文数字，“几千平方还不大啊，我家的报社才两百多个平方，而且还在偏到不能再偏的地方。” “医院跟报社怎么能比，我们那里可是要住病人的。”桑德拉·库什走在前面，转过一个街角就把艾莉婕带到了库什综合医院的门口，“这里晚上是不营业的，所以现在正门已经关闭了，我们得从旁边的侧门进去。” 桑德拉·库什回顶层的房间把包放下，跟父亲母亲说了要带同学去附近街上买点东西就离开了，而艾莉婕这时候刚刚打完了电话跟家里报过平安。 行侠仗义不是那么容易的，纳契敦的治安比起其他城市要好很多，而四神广场是神只的道场，周边地区的治安更好了，连环杀人案只是个例而已，两百多年来才发生这一起。 “我们这样走，遇上那凶手的概率可能不比去赌场摇豹子的几率大多少。”艾莉婕和桑德拉已经故意找小巷钻了，可她们连毛贼都没遇上，更别说连环杀人了。 “也许是因为我们两人在一起，而凶手只对落单的女人下手？”桑德拉捏着下巴思考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总觉得这起连环凶杀案处处透着诡异，受害者之间有很多共同点，证明凶手不是随意挑选的作案对象，而是精心挑选过的。”艾莉婕的目光穿过阴暗的小巷，锁定了靠在墙壁上的一个流浪汉。 哗啦，哗啦，两声铁链摩擦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一个身穿警察制服，外面套了件龙虾甲的巡警走了过来，“两位小姐，最近这里不太平，你们尽量别去光线不足的地方。” 光看穿着打扮就知道艾莉婕和桑德拉不是平民家庭出身，而巡警们对待穷人和富人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这时候说话轻声细语彬彬有礼，跟平时完全两个模样。 “谢谢警官提醒。”桑德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艾莉婕走到了巷子外面的大路上，“应该是连环凶杀见报之后让大警察厅感受到了压力，居然在这一带增派了这么多警力，难怪连小毛贼都不出来活动了，我看那凶手多半是躲起来了。” “我看未必，犯下连环凶杀案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表现欲，越是这样严查那个家伙应该越想有所行动才对。”艾莉婕持不同意见。 “哟，你还懂罪犯的心理活动？”桑德拉有些意外。 “当然，我家是开报社的，你忘记了吗？编辑们经常讨论这些事情，我听得多了自然了解一些。”艾莉婕不敢说编辑们都是对的，但比起一般人肯定懂得更多一些。 “那你分析了这么多，有在街上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没有的话我回去休息了，总感觉这样早街上闲逛有点傻。”之前兴冲冲地说要行侠仗义的人是桑德拉，但现在打哈欠想回去睡觉的也是她。 “我还真发现了奇怪的人。”艾莉婕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之前看到的那个流浪汉，“现在已经是严冬了，夜里气温都是零度以下，但我刚才看到巷子的阴影里坐着一个流浪汉。” “嗯，然后呢，流浪汉坐在小巷里有什么奇怪吗？”桑德拉早就对此司空见惯了。 “我说了，他坐在阴影里，这个气温别的地方流浪汉都是围聚在一起烧东西取暖，可那个人却单独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如果只是个普通流浪汉，他这样一个晚上都撑不下去。”艾莉婕断言道。 “那家伙是伪装成流浪汉的，其实是在踩点？”桑德拉立刻明白了闺蜜的意思，大家一路上都是并肩走在一起的，她忽略的细节人家却注意到了，“你太聪明了，那人绝对有问题。” 第九十一章 黑夜撞上鬼 无家可归者哪里都有，莱恩再富庶也不能例外，而这些人特别喜欢聚集在四神广场附近的暗巷里，仿佛靠近了神的圣堂，就能得到救赎一样。 大警察厅是不管的，市政上面更是没眼睛看，因为解决是问题需要掏钱的，而他们捞钱都捞不够怎么可能愿意拿钱出来。就连本地帮派也当这些人不存在，不是这些人有多强的战斗力，实在是他们身上没有油水可以榨。 原本市民们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人家只是蹲在角落里慢慢腐烂，影响不到大家的生活，可现在巴布尔战线失利导致这个群体的数量激增，已经影响到了附近居民的生活质量，大家就不好再视而不见了，连报纸上都在讨论流浪汉的问题。 “走，我们回去看看。”桑德拉从小在医院里长大，见过的“世面”普通人难以想象，所以她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要是真的抓住了连环凶杀案的凶手，绝对是大功一件。” “你对自己的实力是不是过于自信了，就好像人家能随便给你捏扁搓圆一样。”艾莉婕有些犹豫，她察觉到了那个流浪汉的问题，却没有先采取行动，就是担心对方的战斗力超乎想象，做好事也得先保证自身的安全才行，否则那不叫勇敢，而叫愚蠢了。 “一个只敢对女人下手，而且还专挑落单女人的混球，能有多强的战斗力？”桑德拉是打从心眼里瞧不起那个凶手的，只敢对弱者出手的垃圾连“恶人”都称不上，只是恶心。 “我却不那么觉得，对方专挑落单的女人下手，未必是自身的实力不够强，很可能是对女人有特殊的仇恨。他敢在四神广场附近动手，并且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被抓住，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绍克街的虾皮们虽然总被鄙视，但其中也是有一些好手的，动用炼金术的手段都无法锁定凶手，可见罪犯的实力绝对不差。 “那你去不去嘛？”就算对方也是炼金士，桑德拉也不怕，毕竟她们有两个人，就算打不过拖到喊来救援总能办到，这旁边就是四神广场，教会的炼金士可不是尸位素餐的大警察厅警探可比。 没错，旁边就是四神广场，所以艾莉婕还有另一个猜测，只是她没有往外说而已，“去，我总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她要是真不愿意，今晚都不会过来。 回到之前的那个巷子口，两个人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去，之前的流浪汉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铁皮桶放在原本的台阶上。她们对视一眼，朝着里面走去，准备探查一下那个人停留的地点，说不定能找到关于凶案的线索。 小巷里面的味道非常难闻，食物腐烂发臭的气味混合着排泄物的恶臭，让艾莉婕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有一半芙洛卡血统的她鼻子比纯血施勒人要大一些，现在遭老罪了。桑德拉的表情要好很多，她有空就在家里的医院帮忙，那些重症患者和重伤人员不能自理，身上的味道比这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姑娘，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再往前去了。”两人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浑厚的男低音，吓得她们同时打了个哆嗦，紧张地回头去看，并且还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来者何人？”桑德拉的手上拉出一条细细的涓流，在她指尖萦绕流淌，同样是搓水的术式，有些炼金士的水只能喝，而有些炼金士却能把水变成武器。 艾莉婕从腰间抽出一把细细的软剑，剑尖有青色的罡风旋转，把本该软塌的细剑绷得笔直，“从别人的背后出现，不仅很不礼貌，而且还容易被捅。” “我是个赏金猎人，专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你们二位是新加入的同行么，以前没见过啊。”男人摊开双手才慢慢靠近，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桑德拉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姿态而放松警惕，依然小心地审视着这个男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我们可不是没有底线的赏金猎人，而且赏金猎人什么时候也来管连环凶杀案了？可千万别说你不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附近可没什么其他值得赏金猎人出手的事了。” “我当然是为了连环凶杀案来的，不过你们俩不为拿赏金还来追踪连环凶手案的凶手，难道是想当女侠啊？”赏金猎人确实没有底线，典型的有奶便是娘，谁出高价就听谁的，所以他也没反驳，“看样子你们还不知道，这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惹上大麻烦了，第四个受害者是银海大街茉莉夜总会的当红小妞，刚傍上了一位子爵。” “所以是那个逛夜总会包女人的子爵出了钱，让你们抓出连环凶杀案的凶手，帮他的爱人报仇？”艾莉婕觉得莱恩的贵族能干得出这事儿来，因为他们最好面子，女人被杀了却没有表示，以后怕是要抬不起头来。 “不，是茉莉女士出的悬赏，那小妞是她花了大量资源好不容易捧红的，刚傍上了子爵正要赚大钱，却莫名其妙被人给杀了，她当然生气了。”这个赏金猎人没有隐瞒，反正这些事也不是秘密，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所以你们最好也别碰那些东西，断人财路可是会让人发疯的。” 那铁皮桶里很可能就是锁定连环杀人案凶手的线索，赏金猎人要靠人头和实证才能领到悬赏，而赏金只有一份而已，他当然不允许别人抢先。 “既然如此你先请吧，我们只是不愿意看到更多女人受害，想除掉那个杀人犯而已，对悬赏不感兴趣。”艾莉婕主动让开了一条路，她总觉得那个流浪汉不对劲，有人帮她们趟一下风险是好事。 男人深深地看了艾莉婕一眼，越过她们走到了铁皮桶旁边，掏出匕首在桶里翻找了一下，里面除了两件破衣服之外，就是一堆附着着黑色机油的齿轮。 男人皱着眉头，用匕首敲击了一下齿轮后脸色剧变，这些不是普通的齿轮，材料强度之高尤在他这把花了大价钱的匕首之上。不谈齿轮的做工，光是材料本身就价值不菲，绝不是流浪汉能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东西。 “那家伙居然真的是凶手，我没追错人。”赏金猎人这时候已经敢断言自己傍晚时锁定的黑影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了，但对方的实力可能超过了他的预期，统一水平的炼金士里，格物炼金士永远是战斗力最强的，“你们有没有兴趣联手……” 噌！黑暗中一道黄色的光闪过，赏金猎人的匕首被横着削断，切口光滑平整。他有所预警，及时往后退开了，不然这一刀就要把他的手也砍下来，现在只是断了武器还能接受，“你们别光看戏了，我一个人搞不定他。” 巷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紧身皮衣里的人，虽然戴着头盔看不到长相，但从挺拔高大的身材和健硕的肌肉轮廓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男人。 男人的手里拿着两把花纹繁复的拐刃，乍一看是青铜质地，但能轻松切割炼金钢铁，显然也是极为强大的炼金材料。而他身上最显眼的还不是武器，是身上穿着的金属背心，这背心紧紧嵌合在肉里，已经与他融为一体了。 “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还好，桑德拉并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太强大的炼成力，水平也就跟她们差不多，即便格物炼金士战斗力超群，也不会是三个炼金士的对手。 男人沉默着，似乎是根本不会说话，但他手中挥动的双刀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桑德拉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深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手中的水流直冲敌人的面门，然后从头盔下方的空隙钻了进去。屡试不爽的一招失效了，本该呛水的敌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手里的动作依旧如丝般顺滑。 艾莉婕的细剑迅捷如风，瞬间刺中了这个男人好几下，但刺中金属部位的击剑完全没破防，刺进胳膊和腿的剑同样没什么杀伤，这人连血都没有流，“不对，这个家伙有古怪。” 赏金猎人非常鸡贼，因为惧怕这个怪人的武器，选择掏出手枪远程射击，但剑没有造成杀伤，子弹同样不能。射中头盔和背心的子弹都被弹飞了，而射中胳膊和腿的就想射中了木头，同样没取得应有的效果。 “叫人吧，这家伙的武器太强大了。”如果不是剑上的罡风偏转了拐刃，艾莉婕觉得自己这时候已经被大卸八块了，那两把拐刃被带偏之后砍在旁边的墙壁上，石头如同豆腐一样被轻易切开，她总不能比石头还硬。 “要不还是你来吧，我今天嗓子不太舒服。”因为打不过凶手而叫人，桑德拉总感觉有些丢人，而且女孩子大喊大叫太容易社死了。 “嘟，嘟！”之前还嚷嚷着要独占悬赏的赏金猎人这时候反而是最干脆的，直接掏出一个铜哨子吹响，声音传出去老远。 第九十二章 电击克焰人 求生哨，野外迷路时非常有用的装备，比打火石和博伊刀都好用，而在都市里生活的女性，也经常会带一个在身上，吹响时对歹徒有着极强的震慑作用。 赏金猎人都是靠狡猾的头脑和过人的武力来混饭吃的，拿着一个求生哨猛吹非常违和，但这时候的效果却非常好，在附近巡逻的警察立刻往这边靠拢了，而看到悬赏在附近一带徘徊的其他赏金猎人也围了过来。 黑色皮衣包裹的怪人虽然没有说过一句话，疑似不能开口的哑巴，但他很显然是能听到声音的，哨声响起的时候歪着头愣了一下神，像在理解当下的情况。 赏金猎人们动作非常快，在巨额悬赏的诱惑下都很卖力，听到有人吹响了求救的哨子，都是喜大过忧。有人求救，说明悬赏的对象实力非常强劲，一两个人拿不下来，但这同时也说明找对了人，不用再浪费时间搜索暗巷了。 “点子扎手，大家一起上。”用匕首的赏金猎人看同行来了，一点都不贪功，也许最大的那一部分悬赏要被得了人头的家伙分走，但他作为第一发现人也少不了拿钱。 这是行当里的规矩，只要主动给别人提供了线索就能分钱，为的是防止赏金猎人们自相残杀互相使绊子，谁违背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受排挤。 怪人没有立刻反击，而是将右手的拐刃扣到了左手的拐刃上，两把刀合成了一把双头的长刀，同时他按了一下胸口的金属胸甲，心脏位置有一个圆形的盖子弹起来露出了一个黑洞，看上去颇像摩托车的注油口。 怪人把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形吊坠扯下来，插进了胸口的黑洞里顺时针拧了好几圈，众人这才明白，看似是钥匙的东西居然是一个发条上劲装置，而他也不是身上穿着金属胸甲，他的整个胸腔都是金属构造。 “这家伙的武器犀利得很，大家不要跟他硬拼。”艾莉婕是个善良且正义的人，看几个莽撞的家伙已经要动手了，赶紧提醒他们不要轻敌，“他的身体也古怪，穿刺伤几乎没有效果。” 赏金猎人都是刀头舔血的人，经验不老道心思不细腻的，根本活不了多久，看到巷子里墙壁上的痕迹，又分析了现场四个人的武器，他们当然都清楚这个专杀女人的恶棍武器很厉害。 “都让开，我不信这家伙能防弹还能防火。”一个块头大到惊人的女人岔开双腿站在巷子中央，看她身上夸张的机动装甲和背后背着的大盒子，就能知道这是一个格物炼金士。 机动装甲的双臂本就粗大，抱着一根炮管粗细的火焰喷射器就更加震撼了，扣动扳机之后长长的火焰喷射而出，原本阴暗的小巷瞬间亮堂了起来。 怪人舞动双头大刀，顶着烈焰冲了上去，两刀就将女人的火焰喷射器和手臂砍断，幸好这只是机动装甲的手臂，她本人启动了弹射装置没受伤害，就是装备爆了让她心疼不已，“居然真的能防火，这不合理！” 怪人别说受伤，身上的皮衣都还完好无损，连一点烧焦的痕迹都没留下。旁边观战的其他几个赏金猎人这时候不仅没有惧怕，反而兴奋了起来，因为这家伙是一个犯下连环凶案的罪犯，他身上的东西都可以成为赏金猎人的战利品。 现在茉莉夜总会老板娘开出来的赏金已经不重要了，他身上的这套皮衣和两拐刃，价值显然更高，而且高得不是一星半点。只要把人拿下，东西就是他们的了，“你的火不行，试试我的闪电鞭。” 金属编织挂了刀片的长鞭抖开，蓝色的火花击穿空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看就非常有杀伤力的样子。这人出手非常快，说话之间已经是五连鞭打出去了，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罩向了那个怪人。 “有门！”水火不侵连子弹都不怕的怪人这次破防了，被缏子扫到了胳膊，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僵直，虽然很快就摆脱了，但已经给其他几人看到了希望，“这次换我来，看我的电击枪够不够劲。” 一群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怪人虽然仗着武器之力坚持了很长时间，但最后还是倒在了电击之下，赏金猎人拿走了他身上的装备，却没有砍下这个人的头，因为大警察厅的警探已经赶来了。他们属于捞偏门的，游走在法律边缘勉强还能被接受，直接跟绍克街的虾皮们正面冲突却是找死。 反正人已经抓到了，这么多的证人和绍克街的虾皮背书，足够找掮客领到茉莉女士的赏金了。这次参与围攻的人都能分得一部分钱，但具体是多是少还得他们稍后商议，赏金猎人里有德高望重的老猎人帮忙分配，大家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异议，实在接受不了的，划下道来打一场也解决了。 “我怎么感觉有点虎头蛇尾的，这就把连环凶杀案的杀手给抓住了？”桑德拉的头脑有些简单，但是她的直觉非常准，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这还虎头蛇尾？今天要不是这么多的赏金猎人围攻，光靠我们两人，现在已经被砍成碎块了。”不是艾莉婕妄自菲薄，她们两人跟那个怪人的实力差距就有这么大。 “他是仗着装备犀利才能碾压我们，本身的炼金术水平我看也就稀松平常。”桑德拉到现在还很不服气，她凭借控水的能力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亏，今天一点忙都没帮上，让她非常不爽。 “没错，我也有这种感觉，他应该是个格物炼金士吧，怎么战斗的时候一直在用刀术？”如果光看战斗模式，艾莉婕觉得谁来都会认为这是个升腾炼金士，或者同谐炼金士，但对方如果不是格物炼金士，就没法控制身上的金属关节和机械枸装。 “也许是野路子出身，只会用身体作战呢？”桑德拉猜测道。 “你看他使用的那对拐刃，还有身上的枸装，像是野路子自己弄出来的吗？要是民间能有如此厉害的大神，我看奥尼司大学干脆也别办了，几位大师都改行吧。”艾莉婕也算见多识广了，可从未见过那么强悍的材料。 “现在别想这些了，解决了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咱们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赶紧跟我回去洗洗睡吧，我已经累得不行了。”库什综合医院就开在附近，巡逻的警察认识桑德拉，而且她们俩都是奥尼司大学的学生，所以只是简单做了个笔录就放她们离开了。 艾莉婕点了点头，她已经跟父母说了今天在桑德拉家里住，两人肩并着肩离开了，但路上还在讨论着连环杀人案的事情，比如这个家伙的杀人动机，还有那些女人内脏的去处…… 半个小时后，绍克街一号的地下停尸房，怪人被束缚着双手双脚躺在一张钢铁解剖台上。法医拿着工具，小心翼翼地对准他的脖颈刺了下去，然后惊讶地发现包裹在外面的并不是皮衣，就是这个怪人的黑色外皮，下面直接露出了真皮层和肌肉组织。 法医原本是接受了上面的任务，要把这个怪人的头盔取下来，看看他的样貌以便确认身份，但几刀下去发现这根本不能算是个人，因为头盔就是他的脸，一样是连着血肉的。怪人似乎吃痛了，在手术台上挣扎了起来，被吓到的法医连忙按了一下按钮，手脚上的固定装置施放出强力电流，又把怪物电僵住了。 “什么，绝对不行，哪怕他们是同谐教会的也不……大主教亲自过来了？好吧，等我下来。”闹得人心惶惶的连环杀人案终于告破，案犯也被捉拿归案，总监督大卫·史蒂文斯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已经让下面的人着手写报告了。但他一支烟还没抽完，秘书就忽然打内线电话说同谐教会的人过来了，点名就要提走那个嫌犯，他的偏头痛立刻又发作了起来。 三楼的会议室里，同谐教会的神职人员坐了一排，他们的衣着没有其他三个教派的华丽，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但没人敢小瞧他们。因为盗圣斯高特·李和王室坦贝恩家族的深度合作，同谐教会在莱恩有着其他三个教派远不能相提并论的权势，而这也是大卫·史蒂文斯头疼的原因。 “大主教阁下，怎么敢劳烦您亲自来这儿一趟呢，有什么事直接说一声就好了。”同谐教会只有六个枢机主教，这位凯恩·贝克大主教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专门负责纳契敦总部圣堂的，乃是教宗之下的第一人。 “这次的请求有些无礼，但对教会非常重要，所以我只能亲自来一趟了，这样史蒂文斯总监督面对上峰的问责时，便可全都推到我身上，相信他们会理解的，也会给教会一个面子。”贝克大主教面容清癯棱角分明，伸出来的手也是干瘦的，但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慈祥亲切，说的话也不容拒绝。 第九十三章 丧钟已敲响 “您是大主教，德高望重并且身份敏感，一举一动都可以被视作教会意志的体现，您真的坚持要把犯人从我们这里带走吗？”权力这东西是很微妙的，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嫌犯并没有那么重要，但莱恩律法的权威和坦贝恩王室的尊严却是很重要的。 “史蒂文斯总监督可以那么认为。”凯恩·贝克并没有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样子，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完全是没有把坦贝恩家族和莱恩现行统治体系放在眼里，“那个……人，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可能比你认为的还要重要。” “贝克大主教，我也很想遵从您和同谐教会的意志，但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得军部的大佬点头才能放人。”大卫·史蒂文斯确实是个平庸的人，在这个位置上蹉跎了多年都没能更进一步，但他是有底线也有信念的。 “史蒂文斯总监督，你出生在莱恩，生长在莱恩，应该很清楚这是属于四神的国度，而不是坦贝恩家族或者是长老院的国度，你眼中的大佬只是至高者脚下匍匐的奴仆而已。”凯恩·贝克有些不耐烦了，抬手招来了他的侍卫长，“你去吧，不要太出格。” 作为大警察厅的总监督，眼睁睁地看着教会的人从自己的牢狱里把嫌犯带走，这种屈辱感难以形容，但大卫·史蒂文斯还有理智，立刻打了内线电话让下面的人尽量配合，千万不要起冲突。 他属实高估了自己下面这些虾皮的骨气，真带种的哪怕明知道会死也去接受炼金强化然后上战场了，留下来的这些都是贪生怕死之徒，点头哈腰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阻拦同谐教会的人。 “不要觉得我们手段强硬，丧钟已经敲响，注定要有人死去，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凯恩·贝克本可以不用解释哪怕一句话，但他临走的时候还是提点了大卫·史蒂文斯一句。 “是跟仙舟有关吗？”目前能威胁莱恩的只有仙舟而已，也只是仙舟而已。如果是那个“万邦宗主，国上之国”全面进攻，他们连反抗的勇气也不会有，现在表露出敌意的只有无夷仙舟一艘，他们才能继续呆在纳契敦做各种尝试。 凯恩·贝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拍了拍大卫·史蒂文斯的肩膀。 乔尼是被警笛声惊醒的，这些天他一直都睡不安稳，隔三差五就会梦到海上的那个诡异身影，弄得他都快神经衰弱了，所以外面有一点动静他就睁开了眼睛。本以为又是学校里出了事故，但走到窗台往外面看了看，才发现是奥尼司大学对面的商业街区出了事，好几辆警车开到了路口。 从书架上拿了望远镜，朝人群聚集的地方看了一会，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乔尼又躺了回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来到了学校餐厅喝咖啡，才知道原来是对面发生了命案。 “本以为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只在四神广场周边作案，没想到咱们学校对面的商业街也出现了受害者。”一个女生拿了个圆面包挡着嘴巴，似乎这样别人就不知道是她在说话一样，颇有种掩耳盗铃的意味，“我们不会遭遇危险吧？” “谁说不是呢，昨天死的那个是炼金材料店的老板娘，虽然不是正牌炼金士，但也当了很多年的炼金学徒做过多项炼金改造，战斗力绝对不差，结果悄无声息地被凶手开膛破肚了，凌晨供应商来送货才发现。”坐在对面的女生心有戚戚焉。 学校内部的餐厅一般只有住校生会来用餐，因为走读的本地学生会在家里吃过了再来上课，但今天不知怎么的人特别多，几乎所有的座位上都有人，唯独乔尼这边空出一块，不光他自己这张桌子，周边的座位也都没人坐下。 乔尼长得不错，原本在四个学院里都很有人气，按理说应该有很多人愿意来搭讪才对，但之前他“杀了阿尔伯德家一十三口”的谣言流传甚广，后来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个多月，现在是个学生都会躲着他走。 “没想到你竟然也来这里吃早饭。”艾莉婕跟其他听风就是雨，很年轻很简单很天真的同学不一样，她有着自己的判断力，确信乔尼不是谣言中的那种人，所以毫无心理压力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面包和柠檬茶。 桑德拉·库什也坐了下来，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一个多月海风都没吹变色，依旧是冷白皮的乔尼，“确实，不过即便在这么合群的地方，你也显得那么不合群。” “不合群的不是我，而是他们罢了。”乔尼耸耸肩，他一向对别人的偏见混不在意，或者说他对这些连名字都没有的人本身就不怎么在乎，“怎么今天餐厅里这么多人，你们有头绪吗？” “还不是为了那起连环杀人案，昨天夜里竟然又出现了受害者，真是奇怪。”艾莉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并没有认床的毛病，但昨天住在好闺蜜家的医院里，她闭上眼就觉得心底发毛，怎么都睡不着觉，早上起来照镜子发现自己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每天都有受害者，为什么你会觉得奇怪？”得益于乔伊尔每天看报的好习惯，乔尼也习惯早晨起来先看当天的报纸，所以关于连环杀人案的报道他很熟悉。从五天前第一个受害者被发现以来，每天都会有一个女人被杀死，时间十分固定，用的又是同样的手法，所以正常来看都会认为这是连环杀人案。 “我们昨天晚上明明把凶手抓住了，看着对方被大警察厅的人带走，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有受害者出现了，可早上起来却看到了又有人遇害的报道，当然觉得奇怪。”艾莉婕早上听到街上卖报小孩吆喝的时候，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许你们抓错了人？”乔尼摇了摇头，哪怕是现行犯被逮住，在接受审判之前都只是“嫌疑犯”，更何况法官也有误判的情况，所以谁能打包票抓到的就是真凶。 “可是那个人真的完全符合凶手的全部特征。”桑德拉·库什好不容易体验了一回当女侠的快感，怎么会承认自己抓错人了呢，虽然人也不是她抓的就是了。为了说服乔尼，她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全都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我跟你说，那个怪人可强大了，一对拐刃无坚不摧，我们好几个炼金士都拿不下他……” “符合特征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我更符合凶手的特征呢。”乔尼嗤笑一声，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又飞快地收敛了不屑的表情，“被抓进绍克街的地牢可以逃出来再犯案嘛，对于你们描述中的那个怪人来说应该不难。” “比起凶手，我跟关心受害者，我想隐藏在黑暗中的凶手一定不是随便挑选的对象，如果能破解受害者之间的联系，说不定能真正解决这个案子。”艾莉婕想的是更深一层。 “他之前都在四神广场一带犯案，会不会是昨天晚上记住了我们，所以跟到学校附近来了？”桑德拉有些害怕，之前她胆子大是因为觉得杀手实力肯定不如自己，现在明确感受过对方的强大后，她的勇气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个干净。 “真冲着咱们来的，就应该在你家的医院里杀人了，昨天我们又没回学校来。”艾莉婕白了闺蜜一眼，之前的几个受害者虽然她也很同情，但终究是陌生人感触不深，可对面商业街的炼金材料店老板娘，是见过几次面还打过招呼的人，给她造成的心灵冲击完全不一样，“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阻止那个怪物。” “艾莉婕同学的话我很赞同，要抓住那个躲藏在暗处的凶手，必须从他的动机开始入手，而他作案的动机就隐藏在这几个女人的内在联系之下了。”乔尼有种既视感，这案件很像是传说中的开膛手杰克案，但这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了。 “这么说，你愿意加入我们的侦探团队？”桑德拉·库什惊喜道，虽然不知道乔尼具体有多强，但阿尔伯德家族十三口人里好几个都是觉醒了几十年的老炼金士，半天不到的时间就被他杀了个干净，这足以说明他的实力了。 “什么侦探团队，我怎么不知道？”艾莉婕捂着脸，昨天她们俩还是女侠，今天又变成武装侦探了，明天还不知道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示人，她感觉有一半芙洛卡“浪漫血统”的人不是自己，而应该是这位好闺蜜才对。 “我确实对这个怪人很感兴趣，如果他就是连环杀人案的真正凶手，我不介意帮你们一点小忙。”乔尼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个怪人身上的枸装，如果能拿到手研究一番，说不定能对他的那个宏伟计划有很大帮助。 第九十四章 打倒史派克 “那两把武器非常强大，刀身强度远超现在已知的任何材料，为了得到它们很多人都发了疯，昨晚在雄狮广场爆发的大战就是为了争夺那对拐刃。”亚德里安没有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是跑来军部找他哥哥。 军部和绍克街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走路过来也就是十分钟的事情，这年头没有带定位手机，他跑过来领导并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格里斯曼愁容满面地透过吸烟室的隔窗往外窥视，生怕被领导发现他上班时间开小差，“你就没接触到那个嫌犯吗？现在部里很多人都在谈论这事儿，听说两位元帅都发了很大的脾气，但最后又什么命令都没有发。” “当然没有，我又不是下面的小喽啰，没事儿就在总部加班写报告，幸好我昨天晚上没在，不然碰上贝克老头脸上肯定难看。”同谐教会和升腾教会理念完全相反，哪怕至高者和至强者并非仇敌，下面的神职人员和信徒也一直不对付。 “可惜，你要是能多探听些消息回来就好了。”格里斯曼吐出一个烟圈，这么多年来他都觉得弟弟是个废柴，能力差也就算了，关键运气还不怎么好，真实衰到家了。 “你人在军部都不清楚，我上哪儿探听消息去，几位大佬就这么好说话吗，被人家踩过界就这样认了？”乌瑟尔家族也是军中一方不弱的势力，跟其他军中大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的关系，这次的事情让他都觉得面上无光。 “现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家都很克制，而且同谐教会一反常态地高调行事，难免让人心生猜忌。”格里斯曼捏着下巴沉思起来。 “确实反常，同谐教会的人说好听点叫地位超然，实际上是自命不凡，能让他们拉下脸也要弄走的人，肯定有很大的秘密可挖。”亚德里安说道。 “这样，你盯紧那群赏金猎人，我就不信同谐教会的人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东西被不相干的人拿着，他们肯定要收回那两把拐刃，到时候你找个由头把人都抓会绍克街去，后面的事情会有更高级别的人来接受。”都说时势造英雄，格里斯曼决定豪赌一把，这次的机会不抓住，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好，不过真出了问题可别怪我卖了你，毕竟我的脑袋不怎么灵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亚德里安的字典里可没有哥们义气二字，再说这是他亲哥又不是哥们，从继承家族的角度来看他们是竞争对手而非亲人。 “白痴，你还挺自豪！”格里斯曼白了弟弟一眼，不耐烦地挥手赶他走人，“有消息了就给军部打电话，对了，要说金属材料肯定是格物教会最了解，最近弗洛伊德那家伙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你去找他问问看有没有头绪。” “好嘞。”亚德里安有了目标就不再迷茫，他是个天生的行动派，比起动脑筋更喜欢去干点什么，去盯梢他比谁都来劲，“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乔尼也在寻找那些赏金猎人，他把设计草稿送到了约翰·波哥奇的面前，然后申请了一笔经费说要寻找性能更好更耐热的炮管，就离开奥尼司大学来到茉莉夜总会的附近了，为了防止被认出来他特意换了一身衣服还戴着遮住下半张脸的防毒面罩。 这时候才刚过午饭点不久，整个银海大街上就没几家店是开着门的，最知名的茉莉夜总会也是大门紧锁，门口一个人影也没有。乔尼不是不懂行，他就是故意的，消息灵通的艾莉婕已经从前进报的员工那里帮他问出了想要的信息。 “这位先生，请问您带火了吗？”一个穿着十分华丽的高瘦男子走了过来，礼貌地脱下礼帽，上前来借火点烟。 “对不起，我不抽烟，身上也没有带火。”乔尼抬起左手，看了一眼并不存在手表，因为面罩的关系，他说话的声音也改变了，熟人也未必认得出来。 “您是在这里等人吗，白天出现在这里的客人可不多见。”男人仔细地看了一下乔尼的左手手腕，确认并没有戴着手表，便继续和他搭话道。 乔尼点了点头，“是啊，就是我来得好像有些太早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呢，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怎么打发。”他向左右两边各看了一眼。 “我恰好知道这附近有家咖啡店的红茶品质特别好，您要是没有地方去，完全可以去那里坐一会儿等您的朋友过来。”男人笑着推荐道。 “那真是太好了，麻烦带一下路可以吗？”乔尼做了个请的手势。 男人走在前面，把乔尼带进了一家夜总会的后门，穿过后厨之后又从另一个侧门出去了，进入一条被两栋楼挡得严严实实的窄巷，而窄巷的尽头则是一道门，“我们欢迎新人，但不欢迎记者，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乔尼心里默默吐槽，他还真是记者介绍来的。 这是个黑市，跟会员制餐厅一样，必须要有至少两位熟客介绍才会被接纳，而乔尼和对方在路上的那番交谈，就是预定下来的接头暗号，只用一次就会失效。 他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是因为艾莉婕说有赏金猎人要出手昨晚从怪人身上抢下来的零件，即便不能使用，光是用来分析材料和工艺也有很高的价值。 这窄巷连风都吹不进来，抬起头只能看到窄窄的一线天，而走进尽头的门之后向下拐过一个楼梯口，忽然就开阔了起来。地下空间是个很大的市场，过道两侧全是摆摊的炼金士，因为太过吵闹连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虽然是室内空间，却莫名给了乔尼一种“频道六，诺顿面前，记者爬”的既视感，看到左手边一个摊位前系着头小毛驴，挽具上还插了根杆子吊着胡萝卜挂在驴的鼻子前面，他就更有种被梦核统治的恐怖感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驴子啊？”开口说话的不是摊主，而是这个伪装得十分纯真的驴子，它的口腔构造跟人类的完全不同，却说着一口纯正的老纳契敦西城腔…… “此处禁止大哥哥。”乔尼的面皮抽动了一下，炼金术经过三百年的发展已经很成熟了，人体炼成也完全不再是禁忌，满大街都能看到接受炼金改造的人，但是改得这么彻底，还是让人觉得难以接受，“我是说老板你确实很帅。” “它不是老板，它是我的雇员。”盘腿坐在摊位后面的老大爷抬起眼皮子瞥了乔尼一眼，又合上眼睛继续打盹了，客人有没有购买的欲望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并不是所有的炼金士都是科班出身，很多人的炼成力都是受了刺激后意外觉醒的，相比于炼金大学，这里才是他们的最好的学校，不仅能学到炼金知识，还能体会到人心险恶。摆出来放在摊位上出售的东西，百分之九十都是赃物，而这些炼金士也大多背着案底，但这就不是乔尼关心的事情了，他没多关注别人直接就往里面走。 还没有到点，放出消息的赏金猎人也没来，但最中间的台子已经围满了人，大家的消息都很灵通，得知那个怪人很可能是同谐教会最新的研究成果，都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教会里的研究员都是真正的精英，比那几所大学的教授还厉害，手指缝里露点东西下来都够他们受用无穷了，今天多花点钱把东西买下来，明天说不定就能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封个贵族头衔也不是幻想。 乔尼身上的贵族气质太明显了，在这群市井炼金士当中一站显得非常扎眼，而他身上的衣服装饰则展示出了强大的财力。因为现在这局面肯定是价高者得，多一个人就要多一个竞争对手，所以没多久就找麻烦的来了，“小子，你是生面孔嘛，谁把小孩子给介绍进来的，哈哈哈。” “乡野匹夫，不认识我胸前的徽章也正常，把奥尼司大学研究员说成小孩子，你很有种。”乔尼现在可不是单纯的学生了，他的真理之眼下多了一圈花纹，代表着他的研究员身份。 “混蛋，你说谁是乡野匹夫！”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些野路子出身的炼金士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跟他们讲师门和传承，之前找茬的人当即大怒，抬手就往乔尼的衣袖抓来。 这黑市背后是有大人物管理的，大家都没胆子动用武器来斗殴，但是单纯过过手切磋一下那些管理者不会过问。乔尼则没有想那么多，人家都动手了他总不能硬挨这一下，当即抬起左手后发先至，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折。 “抱歉，我的力气似乎用大了一点。”骨头再坚硬也比不过钢铁，他这一抓一折，对方的手腕直接反过去了。 “你小子死定了，让我在外面遇上你，一定把你的……”这人涨红着脸想要放下狠话，却被旁边的朋友踢了一脚。 “白痴，他是乔尼金手，在拉巴克杀了四十多个海盗还屠光了港务局警卫，把一整队芙洛卡特别行动人员都干掉了的乔尼金手！”旁边的人惊恐警告自己的朋友别惹事，这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物，“他假装成奥尼司大学的研究员，不会是想要打强能炼金热石的主意吧？” 乔尼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用力过猛把手套弄破了，里面金灿灿的机械左手露了出来。 第九十五章 女人不讲究 消息传播的速度远比乔尼预想得要快，因为他觉得海上跑商的船要从拉巴克到纳契敦来，至少也得等风暴停了才会起航，到时候说不定都已经开春了，然而他和约翰·阿尔巴在那边闹得动静太大，芙洛卡人用的是军事渠道把消息传回白露城的。 这里有好几个赏金猎人前两天就是在白露城那边活动的，得知这边有高额悬赏才搭乘飞艇赶过来，纳契敦本地帮派不知道乔尼金手的厉害，他们却听过魔改了多个版本的“真相”。也许其中有一些夸大其词的成分，但战绩是谁都不能否认的，别说几十个炼金士，就是几十头猪要在半天内杀完也不容易。 “哦，你们听过我的名字？”乔尼没有否认，右手抓住残破的手套用力一扯，将金灿灿的机械左手漏了出来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拳头大比什么都要管用，他活动了一下指节，辉钢在振动的刺激下放出了刺眼的光芒。 “拉巴克可是个两百万人口大港，他一个人杀掉了整个港务局的警卫，还把芙洛卡的特别作战小组给灭了？那些人起码也是正牌炼金士啊。”那些消息不怎么灵通的赏金猎人，听了之后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不认识乔尼金手，却知道拉巴克港的繁华和芙洛卡驻外作战小组的强大。 “不止如此，盘踞在拉巴克港的海盗也被他扫掉不少，听说那里最强大的一伙儿海盗连旗舰都被他抢走了。”另一个赏金猎人小声地补充道，生怕说话声音大了会被乔尼盯上一样。 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赏金猎人，几杯黄汤下肚什么都敢说，但许多事情不是凭空就能捏造出来的。同样是吹牛，迷失者塞尔杜林把死亡之翼从太阳里揪出来扔到荒野之地是白日做梦，胡恩·高岭一矛把死亡之翼赶出龙巢却真实发生过。 “不要盯着别人看，这样很不礼貌。”乔尼低沉的声音从面罩下面传来，同时他的目光扫了一圈，从围观群众的每一个人脸上略过，对上了眼的纷纷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乔尼被掳走之后的经历很多人都好奇，风暴之海另一边的消息传过来之后，他们一定会联想到他身上，特别是他左手断了换成炼金机械手这件事是非常好确认的。虽说现在他脸上带着面罩别人看不见长相，但出去之后绝对会有人进行调查，到时候一样藏不住，未来只能尽量少出门，免得芙洛卡人找上门报复。 本来因为乔尼轻蔑的话语而心有不满的人，这下都不敢再表露出来了，通过刚才听到的那些议论，他们知道了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人不仅实力强大，而且杀性还很重，一出手就是几十个人几十个人地搞屠杀。 有些人看似戴上了面具，实则摘下了面具，但乔尼并不是这种人。平时他总是温文尔雅，今天故意说侮辱性的词语来刺激这些人不是暴露的本性，而是带着目的的。 连环杀人案的关注度很高，但是影响力并不大，除了大警察厅本来都没人在意这件事情，是同谐教会的贝克大主教一反常态地亲自前往绍克街把人提走，一下子让其他势力把目光投向了这个案子。 乔尼敢肯定，他能轻易地找到介绍人来混进来，其他大势力也能做到，这些人里面绝对藏了不少带着任务的人。刚才他讥讽这里的人都是山野匹夫，大部分都是义愤填膺的，但还有一小部分人完全没有反应，显然并不觉得这句话是在嘲讽他们。 “拉文来了，大家都别再挤了，给她让一条路。”小插曲过后又足足过去一个多小时，乔尼已经把整个黑市逛遍了，才终于等到了正主出现。 被称作拉文的是个人高马大的女人，编着一根粗大的麻花辫垂在脑后，看上去就很彪悍，而她腰上缠着的鞭子跟它的主人一样，都是带着刺的。 “拉文·夏洛特，还真的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昨天晚上在分配的时候耍滑头，现在居然还敢出来大咧咧地搞拍卖？”开口的这个明显是昨天晚上一起参与了围攻怪人的赏金猎人。 “咱们的规矩，结束了分配就彻底翻篇了，你们自己脑子不灵光还骂我？大猪头，没事别找抽。”拉文·夏洛特是个泼辣的女人，昨天晚上她确实做得不地道，但那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拉文，废话少扯了，你手里真的有那怪人身上的东西？可别骗我们。”今天来这里的炼金士，至少有一半是冲着怪人来的，那两把拐刃的强大他们虽然没有见识过，但传得那么真，肯定不是谣言，武器那么强大，别的东西应该也不差。 “那是自然，不然这大猪头也不会那么懊恼了，我手上这块皮子，就是昨天晚上围攻怪人的时候用鞭子从他身上剐下来的。”拉文·夏洛特拿出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有细细的一条黑色残片，看上去像是某种皮革制品。 拉文的缏子上插满了刀刃，导电的同时也能造成物理伤害，昨天的乱战中最后一鞭子恰好从那怪人的伤口处带下来一条黑色的皮。她当时不着痕迹地把东西收了起来，因为鞭子收纳状态是盘起的，里面藏了一缕黑色的皮谁都没发现，而触碰别人的兵器是大忌，所以分赃的时候也没人想起来查看她的缏子。 “那个怪人水火不侵，对刀伤枪伤也有极大的免疫能力，即便我的鞭子抽了一发两千福特，他也只是短暂僵直，我怀疑这么高的抗性都是他身上黑皮的功劳。”拉文拿着玻璃瓶展示时说道。 “水火不侵，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很多炼金士是不信的，因为莱恩数量最多的就是同谐炼金士，知道抗性的提升有多困难，“先把东西拿给我们过过眼再吹大气吧。” “嘁，你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来了，给你过过眼，凭你的脸比别人大吗？这东西的效果当时那么多人都亲眼见证了，不信就去问他们，不过我只保真，不保效果。”拉文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成交之前让东西离开自己的手掌。 炼金士们纷纷转头去看刚才的那个男人，因为他就是昨晚一起围攻怪人的炼金士之一，只见刚才还满脸怒容的男人现在更火大了，却还是咬着牙报了个价格，“五个金币转让给我，我承你的情。” “哈，这东西最少也得一个金元起，毕竟是同谐教会的大主教都在意的东西。”对方的报价明显没有达到拉文的预期，她当即就开始嘲讽了，“你这土包子自己没见识，别以为其他人也跟你一样没见过好东西。” 对于这些生活十分不稳定的赏金猎人来说，一个金元是笔巨款了，真有钱的话他们也不会来做拿命换钱的赏金猎人，但对于囤积纯铅大赚一笔的乔尼案来说，这点钱只是洒洒水，“就一个金元是吧，那我要了。” “乔尼金手，你确实很有实力，但在这里得按管理者们的照规矩来，我出一个金元五个金币。”这个人意会错了，以为乔尼的那句“我要了”是在施压。 乔尼对这块皮肤残片的兴趣有限，他是格物炼金士，对有机物的感知很差，东西到了他手里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得去找约翰·阿尔巴才能搞出点名堂。既然不是之前认为的构造体零件，他就不愿意出太多钱了，见后续加价快逼近三个金元了，就没有跟着再喊，有钱也不能随便浪费掉。 “三个金元了，还有没有要加价的？如果没有那就成交了，恭喜那位富有的先生。”这种黑市并非正规的拍卖行，搞拍卖活动也是当场喊价当场交易，剔除了中间商赚差价。拉文见没人再加价后一脸开心地把玻璃瓶交给了那个戴着木制面具的男人，再接过对方手里的三个大金元，放在手里狠狠摩挲了两下，“成色很足，很高兴和您打成交易。” 三个金元已经是巨款了，拉文拿到钱后立刻在黑市里换成了急需的各种东西，带着钱在身上很容易被抢，可她买的东西未必是人人都需要的，大大降低了因为财物而被人攻击的概率。 乔尼没有得到那怪人身上的东西，也没在这黑市里捡到漏，最后意兴阑珊地离开了地下市场，“这跟小说里写的不一样啊，主角不是总能在这种地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实力突飞猛进么，并且还有会慈善反派以打劫的形式过来送装备送钱，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一件都没发生？” 乔尼哪里知道，今天来黑市里打探情报的就有两个芙洛卡的情报人员，只是约翰·阿尔巴当时手段太狠，把他们都给吓到了。两任自忖实力比不上那些特别行动队员，当然不敢对他进行盯梢，更不敢主动现身骚扰，他们还没活够呢。 第九十六章 天边的浮云 华灯初上，银海大街才真正开始展现她的魅力，而在这条入了夜后无比热闹的华丽大街上，位于正中位置的茉莉夜总会无疑是最为耀眼的明珠，门口的灯牌都比其他店家的要亮一些。 乔尼没有摘掉脸上的面具，还是之前的那副打扮，迈步走进了茉莉夜总会。门口的安保人员本来想要拦住他，但看到了他金光闪闪的左手，立刻收住了往前的步伐，一个正牌炼金士绝对够格进他们这里消费，“尊贵的炼金士，您里面请。” “唷，是生面孔啊。”莱恩的夜总会懂得都懂，跟那种直接卖肉的地方相比，唯一的不同就是可以自己带女伴进来玩，看到他孤身一人后立刻就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迎了上来，“您似乎是第一次来我们茉莉夜总会，需要向您先介绍一下这里吗？” 乔尼当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一点儿也不露怯，拿了一枚银元在手上转动，吊足了胃口忽然把银元弹到了对方的衣领里，“你不行，去找个年轻漂亮的来。” “原来您是喜欢嫩的，那当然没问题，我这就叫人来，绝对让您满意。”女人也不生气，在这种地方挣钱，就是被一巴掌甩到脸上也得笑吟吟的，何况还得了一枚银元的赏钱。 只过了一会儿，一个娃娃脸的姑娘走了过来，看模样和个头明显还没有成年的样子，不过得益于施勒人的血统，上围已经非常爆炸了，“听说您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那一定很愿意跟我做朋友了，慷慨的先生。” “当然。”乔尼点了点头，面罩挡着也看不出他的表情。 莱恩联合王国的贵族和富商们，把和幼童玩某些游戏已经当成了一种时尚，据说就连理查德三世都有这样的癖好。不过乔尼并不是其中的一员，他之所以非要找个年轻的过来，只是因为经验不够丰富的女人更容易套到话而已。 有金钱这个最好的媒介，两个人的关系进展得非常快，女孩陪着乔尼晃了一圈就把他带进了一个挂着帘子的卡座。这里的装修风格十分经典，让他瞬间穿越时光回到了过去，幸好墙壁上没有贴着“本番禁止，违者罚金两百万円”和“料金表”，否则他要报警了。 既然要交朋友，别的不着急，酒肯定先要点起来。乔尼看了一下酒水的价目表，比外面贵了不是一星半点，都是三倍五倍的价格，不过来了这儿就不能小气，当场点了一瓶最好的香槟，“先来点甜甜的饮料润润喉咙。” “先生您真坏，明明就是酒，却硬要说成是饮料。”别看女孩的年纪小，对付男人的手段却一点不少，听说乔尼喜欢年轻的，便故意露出可爱娇俏的模样来。 “我说它是饮料那就是饮料。”让未成年人喝酒，乔尼也没什么负罪感，这个时代的人平均寿命还不到那时候的一半，这女孩虽说只有十几岁，可是搁他那会儿就已经算三十多了，“来，你先干一杯我们再聊天。” 也不知道是故意表演的还是真不能喝酒，瓶子里的香槟才下去了一半，女孩就已经醉眼朦胧往乔尼的身上扑了，一双小手也不怎么老实。 一个正牌炼金士，在莱恩比普通的贵族老爷都金贵，而陪酒的姑娘都是非常现实的，如果能有机会傍上这样的人物，她们肯定是百般愿意，哪怕只能做个情妇也比烂在这里好得多了。 乔尼不是真来玩的，时刻跟对方保持着距离，见气氛差不多了才开始正式套话，“聊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珍妮，您以后来直接叫我就可以。”女孩眯着眼睛说道。 “珍妮？真是个好名字……婊里婊气的。”全世界叫珍妮的女人没有一千万也有八百万，而最出名的非“大海的女儿”莫属，乔尼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都快犯了，“看你年纪还不大，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等过了这个冬天，就刚好满一年了。”珍妮略显惆怅地说道，万般皆是命，一点不由人，谁能想到一年之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商人之女呢。 “那你肯定认识之前被连环杀手弄死的女人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乔尼故意装作不太清楚的样子，好让人以为他只是忽然想起来随口一提的。 “丽莎小姐，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在这里有很多客人追捧，跟我这样的可不是一个级别，每周都能去台上表演舞蹈呢。”珍妮来这里工作是被逼的，但接受了命运之后她也向钱看齐，而总是穿金戴银的丽莎就是她羡慕嫉妒的对象。 乔尼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夜总会的中间有个巨大的舞台，舞台的中间还竖着一根管子，要是没有这个舞台，茉莉夜总会也不能叫夜总会了。 能上舞台表演，才能打响名气让客人花钱，陪酒女们哪怕没有才艺也想上去扭两下。丽莎跳舞是专业级别的，之前几乎每周都有她的个人秀，而且她不仅仅是这里的大明星，也是这里的头牌陪酒，因为玩得够开，所以客人对她格外追捧。 “我看你们老板对她挺重视的，听说为了给她报仇，花了一大笔钱来悬赏凶手。”乔尼连口罩都没摘，自然是一滴酒都没喝，他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根本不可能在外面吃喝东西，此时意识无比清醒，并且还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不是茉莉女士对她有多重视，而是罗伯特子爵对她很重视。”珍妮又爆出了一个新的名字，而且从她的表情上看，似乎是有一些不服气的。 “哦，一个子爵到你们这里来，还动了真感情不成。”乔尼很了解莱恩的男人，从来都把女人看作附庸，不可能真心付出，“单纯玩玩就算了，人都死了居然还花大价钱给她报仇，图什么？” “那老家伙是给他儿子报仇的，不是给丽莎报仇。”珍妮看样子是真的喝多了，在这样的地方谈论其他客人的隐私是大忌，万一被“管理人员”知道了，活活打死她都是有可能的。 “我可没听说她还有孩子。”乔尼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罗伯特子爵只是因为她怀孕了，怀的还是他的孩子，才总来这里关照生意。他家里的老婆给了两个女儿后那里就不行了，偏偏娘家还极为强势，他不敢和妻子离婚另娶，这次意外有了个儿子，当然当个宝贝。”珍妮接着说道。 即便理查德三世玩得特别花，但是也不敢违背祖宗的决定搞一夫多妻制度，从始至终只有蒂芙尼王后这一个合法妻子，国王尚且如此，下面的贵族就更不敢逾越红线了。没有婚姻的支持，就没有法律的保护，继承爵位当然也是奢望，很多人最后只能被迫把爵位传给侄子或者女儿。 罗伯特子爵确实有两个女儿，但妻子的婆家太过强势，如果将来他真的把爵位传给了大女儿，说不定最后连姓氏都会被人家改掉，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丽莎肚子里的孩子他找同谐炼金士检查过了，确实是他的亲生孩子，而且还是个儿子，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等这个孩子出生，然后准备让自己的堂弟养几年，最后再“过继”回来继承他的一切，结果计划还没开始就破灭了，罗伯特子爵当然要发狂。 茉莉女士同样想要杀人，原本丽莎母凭子贵后必然要成为她的长期饭票，谁知道刚要进入收获阶段，关键人物却被连环杀手莫名其妙干掉了。即便罗伯特子爵不出钱，她也会想办法把那凶手揪出来，这是维护她茉莉女士威严，要是什么都不表示以后别人肯定不会再把她放在眼里。 之后乔尼又跟珍娜聊了好一会儿的天，快到半夜才付钱离开，因为得到了不少预料外的信息，他出手非常大方，弄得珍妮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到了外面的街上，乔尼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奥尼司大学的地址就闭目养神了，然而他很快又睁开了眼睛，“这方向不对吧，奥尼司大学在东边，你怎么往西开呢？” “乔斯托克先生，我没有开错方向，我们队长想请您过去聊两句，希望您赏光。”出租车司机把出租公司的帽子摘了下来，换成了原本的王立陆军毡帽。 “你都要把车开过去了，就不用再假装征求我意见了。”乔尼当然知道这个司机有问题，在上车之前他就感受到了这人身上流动的炼成力，有着这样的本事，显然不可能去当出租车司机。 车子在一栋小楼前停下，进去之后乔尼立刻看到了站在门廊处等他的安德鲁·纳尔逊，“乔斯托克先生，没想到只是一个多月没见，您的实力已经成长到我都要仰望的地步了，你在拉巴克港的战绩刚传回来时我都不敢相信，啧，乔尼金手。” “都是些虚名而已，对我来说就像是天边的浮云一样。” 第九十七章 却过分谨慎 “乔斯托克先生是有恃无恐吗？”安德鲁·纳尔逊看着乔尼淡定的模样，着实有些不知道这份自信是从何而来的，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跟他开玩笑。 “恰恰相反，我这时候两股战战，几乎都不能自己走路了。”乔尼极不走心地说道，他摘下了带了大半天的口罩，往领子上一插又变回了领章。既然这些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自然不用再继续遮脸，这东西戴着还挺不舒服的，抬手一摸脸上都被压了两道印子出来。 从对方的神色来看，只怕刚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有问题了，这一路上都没发作，显然对自身实力自信到了极点。安德鲁·纳尔逊知道这一点也没得选，他是个职业军人，必须把完成任务放在第一位。 “乔斯托克先生，我不知道你跟那些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但这里是纳契敦，是王室掌控程度最高的一块领地，他们的许诺在这里一文不值。”这一点并不是虚言，坦贝恩家族在其他地方的统治可能弱了一点，但在纳契敦他们就是绝对的掌控者，就连四神教会都比不上他们的影响力。 乔尼耸了耸肩，“抱歉，我听不懂。” “不要再狡辩了，那些人是谁，他们在下水道系统偷偷修建潜艇通道的目的是什么，你必须都坦白，不然就只能把你当做他们的同伙来对待了。”王立陆军与国立陆军的性质完全不同，他们完全向国王负责，不需要军部一层一层地下命令，国王让他们抓狗他们就要去抓狗，让他们撵鸡他们就得撵鸡，而调查地下潜艇通道案，就是上面给他下的命令。 “我敢说，只怕你未必敢听，当年参与了地下通道建设的就那么几个势力，而有能耐瞒住坦贝恩家族以及其他所有盟友的，就更容易锁定了，你们只怕早有猜测了吧，何必到我这里来讨一个毫不重要的答案呢？”乔尼巴不得坦贝恩家族跟盟友闹翻，他这么说一听就知道是在挑拨离间，可被挑拨的对象能无视吗？不能。 “既然乔斯托克先生不配合，那就只有请你去我们大队的驻地坐一坐了，也许在那边见识了几样铁家伙之后，你忽然就有了开口的意愿呢。”每个大队都有自己的驻地，而且关押设施还都很齐全，毕竟他们也经常去干一些见不得光的活儿。 乔尼无奈地笑了，“到头来还是要动手，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难怪别人都说我们施勒人是属牛的。”这绝对不是什么褒奖之词，而是形容施勒人好勇斗狠，一被挑衅就失智。 左手的食指绷得笔直，尖端亮起耀眼的光芒，把小楼里面照得如同白昼，这已经是乔尼现在战斗的起手式了。人都是感官的动物，当眼前亮起一团光的时候，会本能地看过去，然后眼睛被刺痛了又会本能地移开视线，而这就给了他很好的先手机会。 “灵丸！”乔尼打响指一样，将指尖积蓄的能量弹弹射了出去，包裹电能的蓝白色小球在众人的视觉里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轨迹，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家的大队长已经被击中了胸膛，胸骨都凹陷下去了一大块。 “黄金左手，果然名不虚传，咳咳。”只见安德鲁·纳尔逊咳出了一口鲜血，不过顶着对普通人而言已经致命的伤势，他的行动却半点没有受阻，“但只有这种程度的话，今天你就要吃苦头了。” 噼啪吧啦一通乱响，这个看上去低调过分的上校大队长，终于进入了全力出手的战斗形态，身形暴涨到了三米左右，双臂垂到了地面上，而他的手肘、膝盖、肩膀、脊背等地方都长出了尖锐的骨刺，手脚的指甲也变成了野兽的爪子，看上去非常狂野。 “变身！”乔尼终于喊出了这两个字，完成了自己的多年夙愿。 腰带上的龙头往上一抬，插了一张印着大山图案的卡片进去，立刻有数以千计的山字甲片从腰带里飞出，快速勾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套包裹全身的盔甲，连眼睛那里都有目镜保护。 比起之前的金属丝作战服，这套新装备光视觉冲击力就强了一百倍，看上去都很不好惹的样子。乔尼不知道那些骨刺的强度如何，也不清楚安德鲁·纳尔逊的实际战力多强，一上来就选了自己防御最好的一套装备。 “头一次见到有格物炼金士把自己打扮成螳螂的。”安德鲁·纳尔逊嘲讽道。 “不是螳螂，而是蝗虫。”乔尼扭了一下脖子，他之前遇到过的同谐炼金士不少，除了约翰·阿尔巴这个异类，其他人进入状态后多少都会表现出自己融合的物种的习性，但眼前这位说话时的神态与之前并无二致，显然实力远强于他之前见过的同谐炼金士。 同谐炼金士大多喜欢融合体形巨大的物种，力量方面的增长倒还是其次，主要是因为更大的身躯往往意味着更强的生命力，还有更好的承伤能力，比如一把长矛插在鲸鱼的身上没什么大碍，插在人的身上却会死。 安德鲁·纳尔逊也秉持着这样的想法，融合了强大的山怪基因，胸前被灵丸砸下去的骨头飞快地恢复了，双拳对撞掀起一道气浪，然后直扑了过去。 小楼里的空间很小，站了一群人本就拥挤，忽然多了一个怪物出来就更没法躲闪了。乔尼架起左手硬扛了这一拳，然后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乔尼不是真的不经打，他身上这套战甲有扎洛山几种金属特产的加持，强度远比看上去的要高，被打飞是故意脱离战场的手段。 小楼的窗户是木框加玻璃，因为价格便宜，结果就是被乔尼毫无阻碍地撞了出去。今天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大开杀戒，而是想看看是谁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如果威胁大就干掉，威胁不大以后躲着走就好，毕竟他也不是什么魔鬼。 “追！”从之前的对话来看，安德鲁·纳尔逊判断乔尼是知道地下潜艇通道内情的，只要把人抓住了，即便问不出来也可以交差，让上头的人去头疼就好。 “是。”几个王立陆军的军士立刻追了出去，但黑夜之中想要抓住一个可以变换装束的格物炼金士谈何容易，等他们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乔尼的身影了。 “他肯定要回奥尼司大学去，我们开车肯定比他快，先去学校附近守着。”安德鲁·纳尔逊已经解除了同谐状态，只是他身上的衣服变不回来了，破破烂烂的像是刚被卷进家禽脱毛机了一样，“别站着发呆了，都动起来。” 乔尼确实要回学校，现在奥尼司大学因为约翰·波哥奇的那篇关于“强能”的论文，已经成了最受关注的地方之一。王立陆军除非掌握切实证据带着拘捕令上门拿人，否则进了学校就会引起轩然大波，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谁乱动谁就要承担最大的风险，上面绝对不会保他的。 乔尼并没有如同安德鲁·纳尔逊所想的那样，逃出去后立刻返回学校，而是沿着坦姆兹河往下游狂奔。刚才在那栋小楼里他就察觉了，这里少了一个关键人物，副队长弗洛伊德·戈登·华兹不在。 这么重要的行动不道场，要么是被调任到其他地方了，要么就是带着另一队人藏在暗处。他一开始认为是后者，但观察了一下安德鲁·纳尔逊的反应应该并非如此，所以他在见到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站在路口的时候，立刻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到安德鲁·纳尔逊手下当副手，本来就是因为他在护送恒久型炼金热石时出了纰漏而受的惩罚，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家里稍微运作了一下就给他调到军部的罪案调查处了，不过他在这个中队里还是安插了眼线，知道他们今晚的行动。 “乔尼，我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对手，也不会容许任何对我有恶意的人活太久。”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并没有穿他原本的那套装备，因为今天他不需要亲自战斗，“我身边的这位是升腾教会的庞加莱大主教，阁下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你们怎么都这么多问题，这个问完了那个问，怎么不问问自己这么多年有没有努力？”乔尼对上了旁边那个衣着华丽戴着高帽的大主教的眼睛，果断捏碎了口袋里的小玻璃瓶。 一条肉眼几乎不可查的小鱼光影飞上了天空，甩了个尾巴就不见了，庞加莱大主教看到了这条小小的鱼儿，本来微笑着的脸庞忽然僵住了，“怎么可能，你一个格物炼金士，竟然是至高者的人？” “不，我只是我自己罢了。”乔尼非常不喜欢命运被他人掌控的感觉，但这时候只能寄希望于约翰老头能给点力了，让他自己对付这位升腾大宗师，属实想多了。 第九十八章 你怎么敢赌 庞加莱大主教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对乔尼动用强硬的手段，没有背景的格物炼金士他可以随意处置，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根基显然要比他想象得更深厚。瞪了乔尼一眼之后，他一甩袖子飞了起来，似乎是追那条小鱼的光影去了。 即便大主教走了，弗洛伊德·戈登·华兹也没觉得不安，现在他身上穿着重金买来的防具，就算真的出现意外打不过了，也有把握撑到支援到达。 他对乔尼非常在意，从不觉得当初在飞艇上的相遇只是偶然，之后一直都有在暗中进行调查，得到的很多信息都是没有跟乌瑟尔兄弟共享的，“其实，我知道很多你的秘密，就比如你这次离开莱恩去了什么地方。” 乔尼的心一紧，如果他跟杜克·雷帕得有过接触的事情暴露了的话，会过早地进入戟圣的视线，这与他的规划是不相符的，“喔？可是你的上司似乎不太清楚。” “你是说安德鲁·纳尔逊？他只是短暂地帮我过渡一下罢了，刚才你就是被他纠缠吧。”曾经还是华兹上校的华兹中校，对老上司非常显得不屑，在他眼里没有能力的人是不配得到尊重的，“他只知道被人牵着鼻子走，但我这几天却是跑了很多地方。” “哦，比如？”乔尼觉得跟对方聊聊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求救的鱼放出去了，但约翰老头不知道藏身在哪个地方，就算收到了他的求援信号也未必能很快赶过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小鱼都放出去两分多钟了，周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庞加莱大主教也像是忽然被他母亲喊回去吃饭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取出了以块怀表，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你应该认得这个东西吧。” “呃。”乔尼还真认不得。 “这是我从胡德巷那个混混头儿的手里拿来的，你租下的那家店铺，之前是个伪装成钟表匠的老头在经营，而店里就藏着一份可以找到格物炼金大宗师传承的地图。”华兹中校自信地笑了，他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乔尼，“那些人找上你就是为了那份传承吧，既然你回来了，就肯定得到了好东西。”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乔尼总觉得这些人的脑袋有点问题，就因为传说中那个基兰·巴迪亚伪装成钟表匠，就坚信他是个格物炼金士，进而认为那份并不存在的传承也属于格物炼金士，这未免太经验论了，何况根本不存在什么传承和宝藏。 “任何传承都需要时间来消化，现在的你还是乖乖交代一切，别想太多有的没的，那样不好。”华兹中校摇了摇头，嘴硬的人他见过得太多了。 “你说得很对，我是不该想那些有的没的。”乔尼举起左手，展示自己金灿灿的义肢，上面开始有蓝色的电光不断闪烁，“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反派总是死于话多。” “反派，你是在说你自己吧？我可是王立陆军的中校军官，代表着莱恩和王室，而你是个形迹可疑的家伙，疑似跟多宗大案要案有关联。”华兹中校一扯身上的大衣，露出了下面的作战服，不同于之前在飞艇上的军用作战服，这一套没有那么夸张的镇流器，但看上去依然很有实力，“束手就擒吧，跟我回去接受审讯。” 乔尼对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的态度，跟他对安德鲁·纳尔逊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后者只是出于自责照章办事，前者却是一个甩不掉的牛皮糖，“我说过，要么拿拘捕令来，要么就离我远一点。”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华兹中校同为格物炼金士，但他对金属的感知和控制能力不强，天赋都在操控电力上，也许将来等他有了海量的炼成力可以挥霍时，会拥有极强的战力，但现在的他只能凭借外物来战斗，一根前段分叉的电棍。 乔尼最不怕的就是近战，他身上这套盔甲是全金属的，但凡有一点电学常识的都知道法拉第笼这个东西。电流击打在这件盔甲上会被直接导入大地，而他的身体因为没有电位差，所以不会有任何电流经过，用电棍攻击他还不如换把锤子。 刚交上手，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就发现原本无往而不利的电流攻击竟然失效了，没有对眼前的人造成哪怕一丁点伤害，要不是蓝色的电弧肉眼可见，都他怀疑自己的武器坏掉了。 “起！”乔尼靠着硬碰硬，挨了一棍子的同时左手握拳轰在了对方的胸口上，因为一边是重甲，一边是立场护具，所以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在反作用力下两个人分开了。 “你为什么能免疫我的攻击？”弗洛伊德·戈登·华兹虽然人没事，一丁点小伤都没受，但他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电流攻击居然还有完全无法生效的时候。他不知道乔尼用的是什么方法，但他知道一旦这种方法具有普适性，并且被流传开来了，他这样操控电能的炼金士就会失去威胁，这是要断了他的根。 “你问我就告诉你？”即便是乔尼原来的那个世界，也要等到一百七十年后法拉第才会出生，制造出法拉第笼又要再过几十年了，而现在这个世界的人一切自然的和超自然的现象都归结为神的安排，对科学的探索就更缺乏动力了。 “今天是留你不得了。”弗洛伊德·戈登·华兹是个功利的人，一直追在乔尼的后面，也是为了挖掘秘密帮助他自己更好地上位，想要洗涮自己辉煌履历上唯一的污点，现在发现乔尼的存在对他的整个人生都有巨大的威胁后，他的目光就变得危险了起来，“本来只想抓你回去审讯，现在为了天下的格物炼金士，却要下一次杀手了。” “不要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你只是怕了。”乔尼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对方要杀他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也可以用任何手段来反击，“而且你的攻击根本不奏效，准备怎么杀我呢？” “当然是用这个。”弗洛伊德·戈登·华兹从腰间取下了一枚三棱锥，插在了手中的电棍前段，原本分叉的两支攻击头合拢在一起，将这个三棱锥牢牢固定住，“这是专门破甲的。” 乔尼身上的这套盔甲非常重，即便有动力装置辅助，也没有办法快速移动，然而以他现在的情况又不可能有机会把东西脱下来，在对方攻击过来的时候只能选择正面迎击。 电棍变形后形成的新武器看着平平无奇，像是一根造型独特的短枪，但三棱锥一碰上甲片就震得乔尼全身发麻，这东西居然一直在高频振动，只要是刚性的防护都不可能长时间抵挡它的攻击。高压之下他果断放弃了躲闪，顶着破甲锥轰击对手以伤换伤。 “没用的，我这块护心镜是格物教会最新的作品，除非你有神器在手，负责不可能打破它的绝对防御，在能量耗尽之前都不可能伤到我！”弗洛伊德·戈登·华兹何等谨慎，他没有听信贝克主教的一面之词，刚得到这东西就回去找他爷爷试过了，宗师之力都不能撼动这力场护盾分毫，就是能量下得有些快而已。 “哪有什么绝对防御，我不信。”乔尼像是失心疯一样，撞开了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的手臂，一拳打在护盾上，然而力场护盾上只是泛起涟漪，很快又平复了下去。 “别白费劲了，很快我就能敲开你身上的铁罐头，然后把你捶进土里。”华兹中校惊讶地发现，久经沙场的他在战斗技巧上竟然不如这个刚上大学的小子，但这又如何呢，只要正视了自己的软弱他就是无敌的。 乔尼没有说话，像是闹别扭的固执小孩一样，又是一拳直直轰击在了对方的胸口，华兹中校忍不住哈哈大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可怜，明明那么无力却还是要挥舞孱弱的拳头来……噗。” 一口鲜血从嘴里彪射出来，喷在了乔尼的盔甲上，弗洛伊德·戈登·华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金灿灿的炼金义肢握成拳头，而最前端是一根造型很不协调的拳刺，就是这根不像拳刺的拳刺破开了护心镜的防御，插进了他的胸口。 “怎么会，凯恩·贝克明明说过，只有神器才能破开绝对防御。”随着拳刺缓缓拔出，华兹中校感觉到生命力被抽离了自己的身体，但他此刻比起悔恨更多的还是疑惑。 “你怎么敢拿自己的生命当赌注，来赌我没有神器呢？”乔尼把拳刺拔出来用力一甩，血珠洒在地上形成了一道细长的痕迹，然后左手变形翻转，将之收纳到了中间，完全看不出这义肢里还藏了这样的一件武器。 狮心圣剑的剑刃部分，约翰·阿尔巴给了他之后就再没收回，而他没有敢把这东xz在其他地方，一直都是随身携带的。既然朗道·霍恩能以半把圣剑击碎亚历山大·宋的巅峰战戟，这必然也是一把神器，他试了一下，果然破开了对方的护盾。 第九十九章 都是自私的 已经躺倒在地上的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左侧大腿，那里绑着一个腿环，不是用来固定衬衫下摆，而是用来固定注射器的，军部下发给校级军官的救命炼金药剂就在里面。 蛞蝓恢复剂的功效十分强大，哪怕重伤濒死的人也能救回来，并且至少存活十分钟时间。为了应对战场上的复杂情况，注射装置设计得操作极为简便，是一个扁平的圆形小壶，只要按下外面的按钮就能自动注射。 咔，一只金属战靴踩住了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的胳膊，也踩住了他活下的去的希望。乔尼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都到这个时候了，肯定是非常了不得的底牌，所以他选择赶紧补刀，“不要怪我，是你先要杀我的。” “不，我是戈登元帅的孙子，你怎么敢杀我？待会儿庞加莱大主教就会回来，他见过你了，我若死了必然知道是你杀的人，到时候你会被他追到天涯海角，我们华兹家族更不会放过你的！”都已经虚弱到不行了，但在求生欲望的刺激下他还是说出了一大串词，也许这就是回光返照。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不在乎。”炼金义肢再次变形，各种零件翻转组合成了一个类似盾构机的装置，前端的刀头飞快旋转起来，只是往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的胸口上一按，就立刻刨出了一个大洞，最后乔尼没收住甚至在地上留了个圆形的坑。 这年头电费贵到吓人而蜡烛照明又容易失火，所以不存在晚班的说法，乔尼侧耳倾听了一下，工业区的夜晚安静得吓人。庞加莱大主教还没有回来，他觉得对方多半是被约翰老头给牵制住了，所以决定抓紧时间毁弃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的尸体，至少也要把第一现场给破坏掉。 这位出身军人世家的中校军官身上好东西一定很多，但他不准备带走其他的东西了，只拿走了那个圆形的注射装置。一方面是没有时间仔细搜刮，另一方面也是担心东西上做了手脚被人定位。 乔尼借住装甲的蛮力，拎着尸体一路来到了坦姆兹河旁边，将之抛到了河道正中间，发出噗通的一声巨响。安德鲁·纳尔逊为了方便行动，特意把地点选在了行人稀少的工厂区，这给他的行动也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又过了两分钟后，安德鲁·纳尔逊才带着人追踪痕迹来到了之前乔尼和弗洛伊德·戈登·纳尔逊对峙的地方，刚走进他就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抽动鼻子狠狠嗅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这里刚刚发生过战斗，有电流击穿空气的臭味，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不会是那个小子被人干掉了吧？”他手底下的一个队员焦急地问道，乔尼可是关系着他们的前途，如果被别人给弄死了，他们白白忙活一夜不说，还可能因为办事不利受到上面的责罚。 “我的看法和你相反，应该是那小子在这里杀了一个人。”安德鲁·纳尔逊蹲了下来，石板地面上有着好几道新刮出来的划痕，他立刻联想到了乔尼那套全金属的战甲，钢铁战靴踩在石头上留下的就应该是这种痕迹。 “如果他真的在这里杀了人，那么会是谁呢？我们的人科室一个都没少啊。”另一个下属觉得纳闷的同时也有些惶恐，别人找了过来说明他们的工作出了纰漏，被人跟在后面都没察觉。 “不清楚，但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们循着足迹找过去。”这一队人都是炼金士，各有各的特殊能力，普通人眼中在正常不过的偏僻小路，在他们的眼中满是线索。 “你们几个，站住。”庞加莱大主教恰好在这时候回来了，发现弗洛伊德·戈登·华兹还有那个叫乔尼·乔斯托克的小子都不见了，凭借他的实力和眼界，看了一眼就立刻还原出了当时发生的大致情况，不过眼前的这几个人却在他的预料之外。 “庞加莱大主教，您怎么会在这里？”庞加莱大主教位高权重，是升腾教会的绝对高层，安德鲁·纳尔逊当然认识了，他不理解一个大宗师级别的强者，半夜不在圣堂休息跑来工业区干什么。 “咳咳。”庞加莱大主教忽然忍不住咳了一声，嘴里吐出了一条不断蠕动的触手，他立刻一脚踩上去把触手踩碎，那画面看的人理智值狂掉，“我追踪一个强大的敌人来此，你们呢？” “我们也是追踪名为乔尼·乔斯托克的可疑分子来此，那个人疑似跟多宗大案有密切关联，但又暂时找不出可以开展全面调查的证据，就在刚才他似乎在这里杀了一个人，这下只要抓住他就可以带回去正式进行审讯工作了。”安德鲁·纳尔逊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说了，因为他知道瞒也瞒不住，而且教会向来不管世俗的事务，和军部的关系一直相当和谐。 “原来是这样啊，还真是辛苦，今天的任务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吗？”庞加莱大主教又问道。 “没了，我毕竟是上校中队长，全权负责……”安德鲁·纳尔逊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惊觉眼前的庞加莱大主教身体忽然变成了灰黑色，他立刻开启了变身却还是晚了一步，背后的一只白色的手已经插入了他的胸膛，抓住了他的心脏，“为什么？” “就当是成全我吧。”庞加莱大主教冷酷地回答道。 “快跑。”其他几个人，看到拥有近乎宗师实力的自家中队长被瞬间秒杀，立刻四散而逃，但他们再快也快不过那个收割生命的白色影子。庞加莱大主教可是正儿八经的老牌大宗师，开创了一个新流派，并且自身实力超强，要是被几个军士从手上逃走了，他的老脸就没地方搁了。 他的能力非常多，而最标志性的莫过于黑白分身，利用升腾炼金术把他自己分成黑色的影子和白色的影子，黑色的拥有超强力量和耐力，白色的拥有超强敏捷和感知，在追求“合众为一”的升腾教派里独树一帜。 这几个王立陆军的军士死得确实很冤枉，但庞加莱大主教不得不杀了他们，因为一旦放这些人离开，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弗洛伊德·戈登·华兹是乔尼·乔斯托克杀的了。这本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怪只能怪华兹家的小家伙之前多嘴，冲他炫耀了那件格物教会最新的防护道具：护心镜。 一件能量耗尽前只能被神器击碎的立场护盾，并没有保住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的命，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乔尼·乔斯托克真的有一件神器在手。 如果乔尼杀了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的事情暴露了，华兹家族肯定会去抓人，人抓住了东西自然也会落入他们之手。庞加莱大主教不仅要暂时包庇乔尼，还有杀了所有知情的人，至少在他得到神器之前不能走漏了消息。 安德鲁·纳尔逊和手下的人本身没有问题，他们是恪尽职守的好军士，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罢了。庞加莱大主教是为了一己私欲杀的他们，而这正是升腾教会或者说所有升腾炼金士的行事风格，不自私的人在这条道路上走不远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居然还有给别人擦屁股的一天。”虽然主观上有收拾现场的心，但乔尼表现得非常业余，时间紧迫让他很多地方都没有顾及，而庞加莱大主教帮助他完成了最后的收尾。 直接去追乔尼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他确信那个看上去有些面熟的家伙已经跟乔尼合流了，他以一敌一尚且落入下风，再加上一个手持神器的生力军，真有可能在这阴沟里翻船。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已经锁定了乔尼，以后肯定有得是机会打成自己杀人夺宝的目的，他大主教的身份太好用了。 约翰·阿尔巴确实已经和乔尼见着面了，从表面上看他似乎一点儿伤都没受，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衣服上多了几处小的破洞，应该是刚才战斗时留下的，“你小子，东西给你是让你保命的，这才过去多久你就把东西给用掉了？” “就是用来保命了啊，要是不用，你觉得我能打得过那个庞加莱大主教？”乔尼翻了个白眼，这老头得有多高看自己，才能觉得自己可以从大宗师的手里逃脱。 “现在的新人，不差。”约翰·阿尔巴的记忆中没有庞加莱大主教这么一号人，应该是他“失踪”之后才崛起的后起之秀，但刚才那番交手，他被对方诡异又强大的分身能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还真会给我找麻烦。” “不是我去找麻烦，而是麻烦找上了我，最近恐怕还会有更多人来对我不利，你还有没有那种小鱼，再给我一条放在身上呗。”乔尼腆着脸说道。 第一百章 芙洛卡之宝 “可以再给你一个，但你能不能稍微悠着一点，我回来是为了让坦贝恩家族流血流泪，不是为了来给你当保姆和保镖的。”约翰·阿尔巴才刚找好落脚点，正准备混进王宫调查地形，就差点被人摸到了老巢里，别提多窝火了。 庞加莱大主教追着小鱼的光影离开，就是想知道乔尼求救的人藏在什么地方，最好是能一锅端了，他万万没想到会碰上一个和自己境界相同，甚至实力更强的对手，差点栽了。 约翰·阿尔巴同样惊讶，他在纳米图恩的背上百余年都没碰上如此强劲的对手，回了纳契敦之后才几天就正面对上了，幸好他一直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否则就要被打个措手不及了。 “我也不想的，不过这次之后我可能一两个月都不会冒头了，所以有件事想要摆脱您帮忙调查一下。”乔尼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既然答应了艾莉婕去弄清楚连环杀人案的真相，就不会随意抛到一边不管，哪怕他即将躲去地下试验场了，“最近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得手之后还要把被害人开膛破肚，肯定有原因的。” “你还关注这个，和你有关系吗？”约翰·阿尔巴不能理解，管好自己的事情实现自己的目的，在他看来就已经不容易了，何必要多管闲事呢。这世界上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发生不公的事情，神灵都管不过来，何况他们这些凡人。 “和我确实是没关系，但是跟你有关系，我怀疑幕后的黑手是同谐教会，他们可能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试验，或者干脆就是在搞献祭仪式。”乔尼不是乱说的，他有起码三成的把握，而三成已经是一个非常高的数字了。 “好吧，我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帮你查查看，等到有结果了再通知你。”约翰老头知道乔尼的学校，也知道乔尼的家庭住址，想要见到他的面未必容易，但把消息传递过去却不会很难。 说话间乔尼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学校门口，摆摆手走进了大门，刷过脸和徽章进入了校区。这一次他没有往宿舍走，而是径直穿过了主教学楼来到电梯间，通过研究员权限进入了地下试验场。 试验场里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十分忙碌的，约翰·波哥奇已经是宗师了，却还在高强度地工作着，每天只休息四五个小时而已，乔尼下来的时候他正拉着一群人在开会。 “乔尼你来得正好，要不然我还要明天早上去把你拉过来，这款由你设计的六管放空速射炮性能非常出色，但实际应用过程中还是出现了不小的麻烦。”隔着玻璃看到了会议室外的乔尼，约翰·波哥奇立刻把人叫了进来。 乔尼并不怎么意外，要是他随便拿来的东西就能直接应用，那才真有问题了，“是哪里出现了麻烦，观瞄系统吗？”他感觉实际装备的最大困难就在此处了。 “不是瞄准系统，而是弹药配置。”约翰·波哥奇的团队里，就有专门负责武器系统的教授，通过一套先进的观瞄系统可以完美操控远程和近战武器，但机械牛体形再大也是有极限的，速射炮不可能只配两条弹链就完事儿，那样还不如不装。 “长弹头大量装药太占地方，还会改变机械牛的重心，但是弹药小了威力又不足以破开毒龙的鳞甲。”在座的研究员对乔尼还是很服气的，没有对他进来产生排斥，而是主动说明起了情况，还拿了一幅图挂在前面的黑板上。 抛开一对宽大的翅膀不提，毒龙的造型看上去和鬣蜥很像，但它们的体表并非皮肤，而是鱼类一样的鳞甲，并且这种龙鳞的强度非常高，远超寻常钢铁。多管速射炮的设计很好，完全能胜任防空的任务，但是单纯把毒龙的制空优势抹消，而不能对其本体进行杀伤，就太可惜了。 “这个问题我其实是有方案的，但是得跟老师商议了之后再决定是否上马。”乔尼很意外，项目组的效率居然如此之高，他上午才把图纸交上去，晚上就已经制造出了成品并且进修测试了。炼金术确实把制造业提升到了一个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高度，但这还是太快了一些，让他难以适应。 “哦，你在设计这款新武器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弹药的方案了？”约翰·波哥奇知道乔尼今天一整天都没在学校里，吃过早饭就不见人影了，但他一点都不在乎，乔尼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学生了。 “是的，但我希望单独跟您商讨，不是信不过在座的各位，而是我的方案有些敏感。”穿甲最合适的当然是具有自锐性能的贫铀穿甲弹，但这东西不是说造就能造的，原材料就是个大问题，现在的制造工艺如何他也不清楚，只能跟导师单独沟通。 “嗯，在我们这个项目里头，确实需要谨慎一些。”约翰·波哥奇点头同意下来，安排其他人继续开会商讨，他则把乔尼带到了地下试验场的一个办公室里。 也没有倒茶之类的客套行为，这地下充斥着辐射，确实不是个休息消遣的好地方，“乔尼，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吧，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您应该知道我这次被人当街绑走是被带上船了吧，我被那伙贼人劫走之后设法逃脱了，被路过的商船救起后抵达了拉巴克，然后沿着内河抵达了铁心要塞。”除了杜垩登父女俩之外，乔尼此前还没跟其他人提起过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约翰·波哥奇是第三个人。 “嗯，我多少知道一些……你去了铁心要塞？”约翰·波哥奇再怎么一心扑在科研上，也不会不知道梵克雅宝家族的事，艾德文·梵克雅宝这个名字在莱恩几乎成了禁忌，坦贝恩家族连提都不让民众提，“你见到了那位？” “是的，不过那并不是我要说的重点，这次我在铁心要塞见到了很多神奇的材料，其中有一种金属具备自锐的属性，射入装甲后会变得越来越尖锐，破甲的能力超乎寻常。”乔尼这是为自己的说辞寻找合理性，反正莱恩王国的人也不可能去铁心要塞求证。 “哦，还有这样的金属？”约翰·波哥奇顿时来了兴趣，格物致知，每一个格物炼金士都是渴求知识的，一种新材料的发现和应用可能会带来一系列的发展，而这是其他三个派系永远无法比拟的优势。 “是的，我亲自验证过，如果能得到那种金属作为炮弹的主材，再用上我的独家设计，毒龙的鳞甲绝对不是问题。”乔尼完全可以搞出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那东西的原理一点都不复杂，只是制造工艺有讲究而已，但是在炼金术面前都不是事。 “但你说的材料远在铁心要塞，我们要怎么大量获取呢？”只是少量得到全无意义，毕竟这是要用来制造炮弹的材料，即便只是用在赌约的战斗之中，至少也得准备几千发。 “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商人去采购，那边暂时还没有大量应用这种材料的计划。”乔尼并不知道扎洛山下面有没有铀矿，但他知道哪里有，“交给我的话，可以低价买回来很多先存着。” “就像囤积铅一样？”约翰·波哥奇就是听了乔尼的建议，验证了铅对强能的防护能力之后立刻鼓动学校大量收购纯铅，让奥尼司大学校方狠狠赚了一笔，不然他就算晋升宗师也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自主权力。 “是的，甚至可能比上次还要夸张。”芙洛卡境内有着大量的铀矿存在，并且芙洛卡人此时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东西的可怕，都是当做无用的副产品填埋掉。，上次在潘波夫的市场上乔尼见到过，还买回了样品，“我手头有一些样品，老师完全可以亲自验证过之后再做决定。” “乔尼，你总是能够给我带来惊喜，虽然你是我带的时间最短的学生，但却是我最看好的人。”约翰·波哥奇拍了拍乔尼的肩膀，充分地给到了重视，“采购的事情暂时不用你去，只要有样本，我会安排可靠的人去收购的，还有一年多了，你留在实验室里多干点活，比去哪儿都有用。” 十年之约已经过去了八年多，而毒龙的进化速度远远超出了之前的预计，即便是大宗师级别的校长也说不好最终的结果如何，约翰·波哥奇就更没底了，他现在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老师说得是，不过我之前惹下了一点麻烦……”在黑市的拍卖会上被人认出了黄金左手的身份，只怕消息很快就会闹得沸沸扬扬，虽说这年头装义肢的格物炼金士多得去了，乔尼完全可以不认账推说是巧合，但一堆势力来调查还是会给他造成极大困扰。 “放心吧，既然你是我的学生，那么麻烦都由我先帮你兜着，我兜不住了还有奥尼司大学帮你兜着。你只要记住一条，我们是知识的探索者，其他任何事都要放在这件事的后面。”约翰·波哥奇说道。 第一百零一章 失去了掌控 第二天早上没能等到安德鲁·纳尔逊返回军营报道，大队长威尔少将联系了各方都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后，王立陆军第一大队的驻地就炸锅了，多达几十个小队被派出去找人。 一个上校中队长带着手下战力最强的小队消失，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因为安德鲁·纳尔逊并不是普通军人，他是王立陆军第一大队的上校。 两百多年的权力斗争中，坦贝恩家族的实力被其他贵族联合教会一点点削弱，以至于王立陆军的规模远远不如国立陆军，而第一大队又是嫡系中的嫡系，每一个人对他们而言都很宝贵。 此时王宫里已经乱了起来，不仅因为惨痛的损失让理查德三世心痛，更因为安德鲁·纳尔逊是纳尔逊元帅的亲孙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没法向元帅交代，“一整队十个人，各个都是征战多年的战斗型炼金士，就这么在纳契敦不见了，你们这群废物连找都找不到吗？” 如果是在外执行任务整队人消失，那王立陆军和大警察厅还有话说，可人明显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没了他，较起真来都是渎职罪，一个也跑不了，“陛下，已经基本锁定纳尔逊上校和其警卫小队最后活动的区域了，就在工厂区……” “我不要听这些，我要见到人，见到人！”理查德三世哗啦一下把桌上精致的红茶杯和碟子推到了地上，现在是事情还没有结果，纳尔逊元帅才没来找他，如果安德鲁·纳尔逊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他的麻烦就大了。 “是，我这就去现场催促大警察厅的人。”内务情报官员吓得一缩脖子，小跑着溜出了国王的书房，但没过几分钟他又返回了门口，惴惴不安地敲门走了进去。 “怎么又回来了，找到纳尔逊上校了？”理查德三世抬起头。 “陛下，不是纳尔逊上校的消息，是有关华兹上校的。他昨天晚上没有向长官报备单独离开了军营，现在也没有回去报道，根据陆军罪案调查处的说法，他恐怕也失踪了，而且最后活动的区域跟纳尔逊上校是一样的……”情报官实在不想面对暴怒的国王，但如此重要的情报他又不敢不汇报。 理查德三世气得手都开始抖了，爱德华·纳尔逊的爷爷是元帅，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的爷爷同样是元帅，他莱恩联合王国一共才九个元帅而已，“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这是要挖了我们坦贝恩家族的根啊！” “不敢。”施勒人是不兴跪下的，但情报官被盛怒之下的国王气势所慑，吓得匍匐到了地上。外界总是各种编排，说理查德三世骄奢淫逸，还有这样或那样的怪癖，却很少有人提及他是一个宗师级别的同谐炼金士，实力不在各大教会的紫衣主教之下。 “你去把我的命令带给大警察厅，如果日落之前还找不到纳尔逊上校和华兹上校的下落，他们就等着被清洗吧。”理查德三世并不在意那两个元帅的孙子是死是活，他在意的是自己身为国王的颜面，这种事情会显得他对纳契敦毫无掌控力，而一旦这种危险的认知扩散开，他的位置就不稳了。 情报官退出了书房，理查德三世也离开了，绕了一圈之后来到王室珍藏室，打开一道暗门走了进去。通过盘旋的楼梯来到地下，这里没有光华夺目的宝藏，只有一间小小的冥想室和一个枯槁的老人，“老师，我有问题想要请教您。” “是为了那些俗世上的俗事吗？”老头闭着眼睛，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完全不在乎眼前这位的国王身份。 “不，我想请教老师，教会所认为的那个日子来了吗？”理查德三世弯着腰，像个小学生在聆听教诲一般，而他在这位老人面前确实只是个学生。 “如来。”老人低声道。 “如来，那是来了还是没来？”理查德三世不明白。 “一切皆如来。”老人继续道，“是你太敏感了。” 这下理查德三世终于听懂了，“既然如此，那教会真是欺我太甚，我们坦贝恩家族两百年来一再退让，不仅没能得到他们的真心支持，反而放大了他们的野心。” “孩子，你对野心的认知还太浅薄。”老人微微摇了一下头。 “怎么就浅薄了，他们想要的无非是地和人而已，但只要他们的神走不下王座，这个国家就永远属于我们。”理查德三世没有那么高的境界，他在乎的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这些东西而已，“如今风雨欲来，请您帮帮我。” “这次只是小事罢了，无需我来帮你，而且最近有几位老朋友回来了，我不能随便乱动。”老人拒绝了这份请求。 “老朋友？”理查德三世耸然一惊，能被老师称作老朋友的，那起码也是两三百岁的老怪物，能活这么长时间的至少也是大宗师的境界，这样的老朋友有“几位”之多，对他而言不是好事。 “嗯，虽然当年闹得不太愉快，但这次在纳契敦聚首，未必就是我们的敌人。”老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双目中似有神光一般，穿越了空间和时间照射到了南方海面上那悬浮于半空的庞大身影，“我们有着不同的命运，所以也会拒绝那同一种命运。” 理查德三世不懂，但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谢谢老师指点迷津，我就不打扰您冥想了。” 两位元帅的孙子失踪，理查德三世认为是教会搞的鬼，就是为了挑动军中大佬和他的矛盾，在利用仙舟降临的高压来改变现有局面，但老师已经明确告知他并非如此了，对于这位睿智老人的判断，他想来是信服的。 然而就算不是教会搞的鬼，麻烦也小不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那么多的高手，无论是个人还是组织实力都不会差到哪里去。现在仙舟的异动搞的任性晃晃，对方藏在暗处趁乱搅动局势，他一样会很被动。 因为这次出事的王立陆军的两位高级军官，所以大警察厅和军部都派了人来现场，于是在工厂区的小楼旁边，乌瑟尔家族的兄弟俩又见面了。格里斯曼和往常一样叼着烟，“亚当，弗洛伊德那家伙最近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亚当是亚德里安的小命，就像他也可以叫自己的哥哥“格雷”一样，“你该不会认为他的死跟我们追查的那个案子有关吧？” “你为什么会觉得无关呢，据我了解安德鲁·纳尔逊最近就在调查地下排水系统潜艇暗道的案子，跟我们调查的那件事情有着同一个涉案人员。”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失踪的两个人，有着如此显眼的共同点，怎么都不能当做看不见，“乔尼·乔斯托克。” “那个小白脸乔尼，只是利用他老师波哥奇宗师研究成果吓人的小鬼而已，弗洛伊德就和我实力差不多了，而安德鲁·纳尔逊比我们还要强一些，就凭他怎么把人干掉，还无声无息地藏起来？哦，昨晚还有近十个好手同行来着。”亚德里安·乌瑟尔不以为然。 “你果然是个白痴，他靠强能压制别人的炼成力还能说得通，但你忘记第一次我们见到他出手时，他对金属的掌控力了吗？那种强大的炼成力操控可不是靠着外物就能做到的。”格里斯曼·乌瑟尔吐出了一个烟圈，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后面我故意淡化那次监视的情况，繁复强调他的强大是虚假的，就是为了骗弗洛伊德这个刚愎自用还自命不凡的白痴去试试水，现在看来我的做法太明知了。” 亚德里安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强能只是能压制炼成力，根本就部分敌我的，如果乔尼的作战服是由强能驱动，那他对炼成力的掌控可能比之前兄弟俩设想的还要厉害。然而他忽然察觉到不对劲了，“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清楚，要是我也上当了呢？不对，你该不会想要把我也害死吧？”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最亲爱的弟弟，你要是真的傻乎乎去找死，我肯定会阻拦的。”格里斯曼毫不走心地说道。 “那我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揭发他，有两位元帅出手，他总不至于还能翻了天去。”亚德里安没有证据，也就只能当哥哥说的是真心话了，他更想早点解决乔尼这个麻烦，上次在奥尼司大学见过一面之后，他接连好几天都没睡好。 “你忘记了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庞加莱大主教，我们知道的事情他一定也知道，但他却选择了沉没，你觉得是为什么？”格里斯曼看向了弟弟。 “不会吧，连庞加莱大主教都不是乔尼老怪的对手吗？”亚德里安又把称呼换了回去。 “说你白痴还真不冤枉你，平时还是多看点书吧。”格里斯曼摇了摇头，而这时远处河岸边进行打捞搜查的人忽然惊叫了起来，“走吧，那边好像找到人了，咱们一起过去。” 第一百零二章 谁都能利用 现场忙碌着的都是王立陆军和大警察厅的人，接连两位高级军官出事，激起了他们同仇敌忾的心，所以哪怕没有金钱的刺激，这群平时只知道要好处的军警也都在卖力做事。当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的尸体被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众人纷纷脱下了帽子默哀，以表示对死者的尊重。 “身份确认了吗？”亚德里安走到了自己的手下身边，小声问道。 “已经确认了，就是华兹中校没错。”老警探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段时间肯定没时间休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绝对不是一两个部门的问题，他们所有人都会被调动起来侦办这个案子。 现在只是找到了弗洛伊德·戈登·华兹，安德鲁·纳尔逊和他的警卫小队还不知道被藏在哪里，光是找个尸体就这么费劲，想要确定凶手的身份再抓住凶手，难度就更不知道会有多高了。现在各种谣言满天飞，人心浮躁得很，他们这些披着皮的也没法把心思全都放在该做的事情上。 “真是没想到，前几天还一起吃饭来着，人就这么没了。”亚德里安咬了一下嘴唇，如果哥哥分析的是对的，那么他们兄弟俩也很不安全，谁知道那个疯子会干出什么事来，“希望能够让凶案司去侦办，别落到咱们安保指挥组的头上。” 死了人，毫无疑问应该由凶案司的人负责，可一旦上头把这次的事件定性为有组织有目的的袭击，那么安保指挥组就变成了第一责任主体。换做平时亚德里安巴不得能多占几个案子，因为有案子就意味着可以捞钱捞好处，可这次的案子明显是能要人命的，一直查不出东西还好，万一真给他查到点什么，说不定小命不保。 戈登·华兹元帅有四个儿子和六个孙子，还有两个女儿和三个外孙，即便孙女外孙全都不算，弗洛伊德·戈登·华兹也只是九个中的一个而已。感情不是数学题，他对这个孙子倾注的关注是最多的，也最看好这个孙子的成长，所以得知其死讯之后非常伤心也非常愤怒，直接就跑去军部发了一通火。 王立陆军罪案调查处的人也有话说，弗洛伊德·戈登·华兹是自己偷偷溜出驻地的，不能因为死了就把罪责一笔勾销，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即便有过错也只是管理缺失而已。他们更关心华兹中校偷偷溜出去想干什么，出去之后又见了哪些人，弄明白这些应该就能搞清他死亡的真相。 很快，格物教会就传出消息，弗洛伊德·戈登·华兹生前就预料到自己会遭遇危险，并且曾在柏雷主教的推荐下买了一款名为“护心镜”的新式护盾力场发生器。而正是这款护盾力场发生器让这场风波快速升级，中校的死原本只有少部分人关注，可当得知他很可能死于一件神器的攻击之下，整个纳契敦的炼金士都疯狂了。 从戟圣亚历山大·宋和朗道·霍恩的那场大战来看，三圣在实力上没有跟大宗师拉开差距，可为什么他们能被称为圣贤，高出其他人一头？还不是因为手里掌握着神器。 不仅是普通人爱做梦，炼金士也一样喜欢做梦，大家都想着偶然得到神器，然后实力突飞猛进与圣贤比肩，最后成为第四个圣人号令天下，开启属于自己的时代。 在这种情绪之下，很多炼金士自发地调查起了弗洛伊德·戈登·华兹还有安德鲁·纳尔逊的死，因为他们的死亡背后很可能就有关于神器的线索，原本倍受关注的连环谋杀案都没什么人在意了。 “一定是外族人干的！”军部的会议室里，两位死了孙子的元帅坐在主位，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无知的人不知道什么代表着怎样的力量，他们却都是清楚的，“神器代表着神的认可，没有这份认可就算拿到了神器也无法使用，而四神没有任何对我们发难的理由。” “真的没有吗，老伙计？我怎么觉得同谐教会和升腾教会最近很不正常，总好像在被着我们搞事情似地。”威廉·纳尔逊元帅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是老了，但他还没聋也没瞎。 “是啊，仙舟人的脾气我是了解的，他们总爱端着架子，没有缘由是不会管别人闲事的。这一次主动对同谐教会发难，把至高者的宠物纳米图恩都捕获了，必然不是没有原因，结合最近的一些迹象来看，同谐教会确实在背地里搞着我们不清楚的东西。”现任军事大臣森丘伦·克伦威尔说道。 “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我相信同谐教会不会蠢到外敌当前还在内部制造矛盾的事情来，相比之下无论是安雅人还是芙洛卡人，都更有动机。”戈登·华兹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判断，他觉得是外部的敌人动的手，目的是搅乱局势让莱恩的各方势力自乱阵脚，现在看来对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如果真的有一个手持神器的敌人混进了纳契敦，那他对现行局面的威胁可就大了，我相信那个人的战斗力不会比三圣逊色到哪里，想想当年的朗道·霍恩吧。”上一次全面炼金战争是如何开启的？不就是朗道·霍恩夺走了半柄狮心圣剑，然后打败戟圣并击碎了巅峰战戟嘛，原先微妙的力量平衡在那天被轻易地打破了，战争也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 “会不会就是朗道·霍恩做的？”一直沉默的海军元帅菲利普·坦贝恩问道。 “不可能，斯托克家族看着他比我们看得更紧，不会放他来纳契敦的，更不会让他轻易带走那半柄圣剑。”戈登·华兹摇头道。 “我们在这里开会有个鸟用，要我看不如直接找四大教派摊牌，是不是他们做的当面对质问清楚。”森丘伦·克伦威尔不耐烦地说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开会。 “这不是我们内部都还没统一意见么，直接上门去质问，你是想拉着整个莱恩一起上战车？我看试探是有必要的，最重要的还是保持两边的对话，不要因为误会而遭人利用了。”威廉·纳尔逊也死了孙子，但他却是这里最冷静理智的人。 “说到利用，我看不妨利用一下三圣，哪怕到了他们那个境界也不会对神器没兴趣，有他们出手的话，我看凶手再能藏也无济于事，很快就会被抓出来。”利用三圣来达到目的，其他人想都不敢想，但军部的这些大佬们不仅敢想，他们还敢做。 “看，好好商量总是能想出办法来的，我看老伙计这条建议就很不错，那三个家伙平时总是自命清高，看这回他们还能不能维持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戈登·华兹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妙，盗圣和戟圣他不敢说，可是币圣一定会参与进来。 乔尼在地下几十米的地方，完全不知道地表发生了什么，他一直都在尝试以炼金术分立出铀矿里的铀，但尝试了多次怎么都不成功，辐射会对炼成力造成极大干扰，所以用炼成力分离金属的尝试几乎进行不下去。 “已经确认了这种新发现的材料里蕴藏有巨大的强能，只是提炼到这一步就有如此强大能量逸散，完全提纯后是什么效果简直不敢想象。”碧翠丝在一旁惊叹道。 约翰·波哥奇在论文里把核能成为强能，而核辐射在他的理解中是强能无法被材料本身约束而逸散，即便以科学的眼光来看他的论文也是正确的，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铀矿石的辐射微乎其微，对人体几乎没有影响，而经过乔尼的第一道提纯之后，就已经显现出非凡的特质了，这大大鉴定了约翰·波哥奇大量囤积矿石的决心。有了上一次的合作，他相信学校方面也会全力配合，金钱绝不是问题。 “幸好你回来的时候经过潘波夫，发现了这种神奇的矿石，否则被芙洛卡人先开发出它的潜力，后果将不堪设想。”目前材料有限，只做了很少的一部分特性验证试验，但即便这样也让约翰·波哥奇大呼幸运了。 “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把这东西投入应用了。”乔尼的金属控制原本无往不利，但面对辐射强的材料时炼成力失效，就一点用都没有了，之前他可没想到提炼个铀会这么难。酸浸和碱浸的方式他是不想了，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化学的基础，就算给那弄出了酸浸液后面也无法把想要的东西分离出来。 “简单提纯还是能做到的，只要炼成力够强就能抵抗强能的干扰，找个同样可以操控金属，但是炼成力比你强大的人来就好了，这个我会去联系的。”约翰·波哥奇自己也是格物炼金士，但他的能力不在于操控金属，而在于热力控制，面对这种活也是束手无策，好在他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十年，认识的朋友足够多，“希望他能别让我失望吧。” 第一百零三章 满载着恶意 人们永远没法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就像乔尼在地下试验场做着试验，忽然听到了之前机械牛暴走时响起过的警报声。看着不远处安静伫立在场地中央的巨大战争机械，他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研究人员手册上要求的那样，躲入了紧急避难设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有谁清楚吗？”跟淡定的乔尼相比，其他研究员就显得很不安了，上一次的事故中他们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但机械牛暴走的画面每个人都记忆犹新，那种无力感没人想要再体验一回。 “威胁肯定不是来自试验场内部，应该是有外部的人入侵了。”说话的这个是试验场当值主管吉格斯教授，约翰·波哥奇不在的时候他就是这里职位最高的人，对整个试验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教授，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攻击我们奥尼司大学？”如果是几个月之前，这些研究员未必能有这么硬气，可格物炼金士的战斗力本就是公认的最强，现在又有了强能炼金热石和强大的空气号，他们无惧圣者以下的任何敌人。 吉格斯教授耸了耸肩，这个他就不清楚了，“安全门锁死了，在强能的影响之下几乎无法远程通信，你们问我，我去问谁？现在只要关心你们自己的安危就好了，各位都是莱恩的栋梁之才，有一个伤了或者死了，都是莫大的损失。” “那您可就多虑了，现在机械牛已经完成了第三阶段的改进，即便真有不长眼的攻进来了，随便上去一个驾驶员也能把他们全都烧成灰烬。”机械牛的强大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专门负责建造和调试的人却再清楚不过了。 “要不然咱们开个盘吧，我赌是芙洛卡人的间谍混进学校了。”挤在坚固却狭窄的防御工事里，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大家身上还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就更不舒服了，无聊之下有人苦中作乐开起了赌局。 “那我赌是安雅人来捣乱了，那群家伙早就想搞事，还记得阿尔伯德家族吗？二十个银币谁跟！”另一个研究员跟着起哄。 “我看仙舟人打过来了更靠谱一些，芙洛卡人也好安雅人也罢都没落了，即便借他们个胆子，就真敢打这里的主意了吗？”有人则对这两种说法嗤之以鼻，在他的眼中施勒人是最厉害的，当然是除了璃族之外。 “你这说的也太离谱了，仙舟人这个时候哪里会来。”其他人纷纷摇头，然后下注压在了别的猜测上。 乔尼没有参与赌局的想法，但他也在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地下试验场警报被触发，很有可能就跟他身上的麻烦有关。无论是坐拥最多资源的坦贝恩家族，还是无孔不入的同谐教会，又或者刚死了孙子的两位元帅，都有足够的能力把事情查到他的头上来。这些人做事不需要证据，只要认为自己和案子有关，就一定回来找自己。 地下的这些研究员并不知道，在他们的赌局里还真有人猜对了答案，并且是他们认为最离谱赔率最高的那一个。地上的纳契敦市民就没有那么轻松的心情了，他们正在经历一场宛如黑夜的白天……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仙舟不是一向都在他们的新年之后才会降临吗，为什么这次提前了一个多月？”理查德三世站在皇家观景台上，仰头看着给他带来了极致屈辱的终极战争兵器：仙舟。 仙舟上最卑微的小卒，也能在云端俯视他这个国王。 “陛下，这艘不是往常的无希仙舟，根据图鉴上的画来判断应该是无夷仙舟，听说无夷指挥使是璃族中的强硬派，主张武力征服和高压统治。”内务总管捧着一份羊皮封面的《天国图志》走了过来，这是莱恩联合王国上百年里派出的几十拨航海家和探险家整理出来的，十分宝贵。 “哼，难道我的眼睛瞎了自己看不出来么？”这本《天国图志》理查德三世时常翻看，对上面的内容无比熟悉，他多么希望里面记载的东西都是假的，但三年来一次的仙舟却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比他所以为的还要真。 “去把海军大臣和外交大臣叫来，我要知道仙舟为什么提前降临了，他们又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快去。”传说璃族人可以吸收月光的精华，转化成各种属性的炼成力，所以璃族人以月为尊，使用的也是月历。 璃族新年比达曼提斯大陆上的新年要晚一个月左右，往常这些到处耀武扬威的家伙会在海上欢庆新年，然后再开启五洋四海的巡查，今年来得这么早显然有问题。 理查德三世还算镇定，其他人就没发像他这样从容了，有些心理素质不行的甚至直接跪倒在了大街上，不是向璃族表示臣服，而是向自己信奉的神明祈祷。 海上没有参照物，即便看到了仙舟也只能感慨它的庞大，却不知道具体有多庞大。现在降临于纳契敦上空，有了山和建筑做对比，能看得出来它差不多有半个城区那么大，要知道纳契敦可是当世第二大港口城市，容纳了近千万人！ 城市内的人惊慌失措，港口区的人则是完完全全的遭殃，体形巨大的仙舟质量也是惊人的，海水因为引力质量而被抬升，狂暴的海啸像是疯狗一样席卷了岸边的一切，只有露伴一动也不动。 四神教会的神职人员很有默契地同时离开了圣堂，来到了外面的广场上按照奇特的队列站好，然后对着天空举起了双手。须臾一道浅黄色的光芒闪过，从四方碑的顶端展开了一道穹顶模样的护盾，将城市的核心区域笼罩在了下面，而更远一些的地方就顾不到了。 “指挥使阁下可否出来一见。”同谐教会的红衣大主教凯恩·贝克，作为资历最老的主教被推选了出来，骑在一头雪白的猫头鹰身上飞上了高空，对着无夷仙舟喊话。 李圭站在自己的座舰船头，一脸不屑地顿了下手中的长枪，“你这白毛好生无礼，什么身份也敢向我家大人喊话？把我那本家叫来还差不多，对了，我姓李。” 姓李的要本家来说话，指的除了盗圣斯高特·李也没别人了，这显然是说自己不够资格。凯恩·贝克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以前无希仙舟降临时也就是不理人，却未曾如这般轻视他们，“我等可是带着善意而来，将军为何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同谐教会邪恶歹毒，残忍暴虐，多行不法不义不仁不祥之举，于我人族有大威胁，你既为贼酋之一，今日便先将你拿下再与其他罪人计较。”李圭在仙舟上算不上人物，只是个杂号将军而已，但论实力却是实打实的大宗师境界，不然也当不成先锋，“众校尉听令，将此人拿下！” 原本只是觉得仙舟举止反常，四神教会才特意找了个代表上去谈判，没想到人家上来就直接动手了。凯恩·贝克实力是强，但他面对的不是李圭一个人，而是庞大的仙舟本身，一旦他反抗中给对方造成了损失，只怕迎面就是一发主炮。束手束脚之下很快就被擒住，戴上了一副枷锁。 “将军，这是何意？”其他三大教派的主教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同谐教派的二号人物被抓走，不然以后教徒们要怎么看待他们，又该怎么看待四神？ “方才说了，同谐教会进行对我人族有大危害的试验，怎么，你们也是共犯要替他们说话？”至高者，在璃族眼里不过是个笑话，再高还能高过老天不成，“纳米图恩就是试验场，我们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自然不会冤枉好人。” 其他三大教派的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当然听说了之前凯恩·贝克到绍克街一号的地牢里去提人的事情，也猜到了老朋友们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试验，但万万没想到会有璃族人口中说的那么眼中，能对整个人类文明造成威胁。 “李将军，如果您所言为实，我们绝对不会助纣为虐，但可否向我们透露详细情况，这样我们也好向信徒们交代。”庞加莱大主教对同谐教会的试验很感兴趣，但现在得先把仙舟应付过去再说其他。 “交代什么是你们的事，我们璃族做事何须向人解释。”李圭都没把这些人当做同族来看，除了在一些需要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抚人心的场合，他都是这样的态度。 “好的，我们会自己弄清楚这件事情的，除了对付同谐教会，仙舟此次到访莱恩，一切都照旧吗？”以前仙舟每次来都是技术扶贫的，虽然走的时候会带走大量的金银珠宝和美女，但对利益既得者们来说是不亏的，外物怎么能跟先进的技术比。 “这个，就要看你们配合不配合了。”李圭也做不了主，他只能先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第一百零四章 不是幻肢痛 璃族确实目中无人，但自大和傲慢并不会带来毁灭，愚蠢才会。 夷平四大圣堂，把四神教会一次性全部抹除，连同莱恩的王室和贵族也都干掉，这种事情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征服是个过程而不是结果，在这一点上宗国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而这种经验是由大大小小数千个国家和部落的毁灭所铸就的。 如果一上来就要打一场灭国之战，哪怕莱恩上下明知不敌也会死战到底，但现在璃族人说“你们歌照唱舞照跳，我们只找同谐教会的麻烦”，他们当然没有战意。同谐教会到底有没有做人家说的事情，很显然是有的，而且有没有其实也不重要了。 “我们必须看到切实的证据，不然你们对同谐教会的指控就只是别有用心的污蔑，我们一定会团结起来抗争的。”庞加莱大主教只是故作硬气罢了，他说出这番话就等于是要摆明立场地跟同谐教会划清界限了。 今天确实是四家一起出来的，但这是为了抵御外敌才暂时合作，不代表各自的真实意愿。升腾教会和同谐教会的教义完全相反，共存不了一点，做了三百多年邻居而没有开启宗教战争，完全是因为四神的约束。 如今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面前，可以让同谐教会栽个大跟头甚至直接毁灭，庞加莱大主教当然不愿错过，他相信教宗也会同意他此时的做法。 “哼，我们堂堂万邦宗主的无夷指挥使，还能污蔑你撮尔小国的教派不成！”李圭忍不住冷哼一声，不过他也知道对方这是想要找台阶下了，“证据会摆在你们面前的，明天这个时候，我族的校尉便会在你们的广场上揭露同谐教会的真面目。” 庞加莱大主教看向了远处的海岸，狂暴的海水已经摧毁了港口内的诸多设施和船只，人员伤亡也十分惨重，但他还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吧。” 天空中发生的并不能称作交锋，只是单方面的压迫而已，其他三大教会会的高层返回各自的圣堂后立刻召开紧急会议，而同谐教会则是大门紧闭。 与此同时，更大的海啸汹涌而至，不仅仅是沿海的街道受了灾，核心区域也因为海水顺着坦姆兹河倒灌而被淹没。具备飞行能力的炼金士上天查看，才发现纳契敦的近海出现了一座大岛，岛中央的火山还在不断喷吐着岩浆与浓烟。 乔尼返回地表的时候表情十分难看，仙舟上的璃族人说要他回纳契敦来做内应，结果他什么信息都还没有传递回去，这些家伙就火急火燎地动手了，那么把他放回来的意义何在？ 之前璃族人所说的话也经不起推敲，他们说纳米图恩的背上是一座监狱，之所以要把囚犯都杀掉是为了防止他们将同谐的影响扩散出去。但那既然是一座监狱，把人继续关着不就好了，反正纳米图恩本身都被他们给俘虏了，也不用担心有囚犯跑出去。 “看样子我们有麻烦了，时间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约翰·波哥奇面对毒龙长老还能镇定自若，制定出计划再一步一步完成它，可现在仰头看着天上庞大的仙舟，他却只能感到深深的无力。 “那东西真的是人力可以造出来的吗？”仙舟每三年就会降临一次，碧翠丝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往常的无希仙舟都停在外海，这次无夷仙舟却停在了纳契敦的上空，近距离观察这人造的奇迹，让她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空气号也可以飞，但在仙舟面前就像是大象脚下的蚂蚁一样，很棒不值一提。恰恰是因为空气号存在，才更让奥尼司大学的一众教授和学生气馁，双方的差距太大了。 “我看四神教会的高层，和璃族人交流得很顺畅，他们都懂璃族的语言吗？”乔尼提出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但他又不能不问，要知道他能听懂璃族的语言是因为两世为人，而这些服侍四神的教会成员显然不可能去中州大陆上传教。 “往常仙舟降临也都是他们去沟通的，语言方面的问题，我还真没注意过。”仙舟降临事件第一次发生在九十九年前，具体是什么情况，约翰·波哥奇还没出生当然不清楚，但他记事以来的二十多次降临事件中，四神教会的人都是会璃族语言的，“难道说他们之间还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校长，是校长回来了。”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者出现在了奥尼司大学的中央广场上，他如何出现的根本没人看见，但认出他的瞬间人群立刻爆发出了巨大的惊呼声。 乔尼好奇地看着这个画风清奇的老头，明明是个格物炼金士，却没有繁重复杂的装备，只是背了一个装满工具的大口袋，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围裙像是有点防护能力的样子。乔尼的目光主要集中在了对方头顶上戴的三眼护目镜，虽然造型十分独特，但这个风格他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似地。 丹尼·李维斯第一个走上前，恭恭敬敬地鞠躬问好，“卢克校长，您终于回来了。” “再不回来，奥尼司大学说不定就要被人给拆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这个校长不在怎么行。”卢克·海博伦的身上没有什么惊人的气势，如果没有奥尼司大学校长这个头衔，可能在别人眼里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格物炼金宗师而已。 已经差不多有十年了，奥尼司大学都是副校长丹尼·李维斯在管理，这位校长去了哪里在忙些什么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很多教授都是不值情的。乔尼站在人群里，皱着眉头盯着校长的背影，怎么都想不起这份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校长，我刚刚收到的消息，璃族人想要对同谐教会动手，声称他们在进行邪恶的炼金试验，威胁到了整个人类族群的生存。”丹尼·李维斯没有抢班夺权的意思，很快就进入了二把手的角色，向校长分享了自己刚得来的消息。 “那群疯子，我本以为他们会被自己毁灭，没想到那一天到来之前会先被璃族人找上门。”卢克·海博伦叹了一口气，他对同谐教会的试验远比外人知道的清楚，因为他就属最初立项时的参与者之一，只不过后来察觉到了同谐教会的疯狂，主动退出了而已，这些年隐居不出也是担心同谐疯子来灭自己的口。 “校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璃族人说是只针对同谐教会，但以他们的霸道作风，只怕……”丹尼·李维斯的话没说完，但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 莱恩能在达曼提斯大陆上耀武扬威，并不是因为自身有多厉害，而是因为这片大陆上没有别人比他们更厉害而已，对上宗国这样的存在，莱恩也好芙洛卡也罢，并没有任何区别。 “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长老院的长老，更不是坦贝恩家的国王，能管到的也只有咱们学校这十几顷地了。”卢克·海博伦摊开双手。 “我是说，咱们学校的转移计划，是不是可以着手进行了？”丹尼·李维斯用只有附近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道。 奥尼司大学的校舎位于纳契敦最核心的区域，想要扩大校区根本就不现实，首先他们没有那么多钱买地，再考虑到安全问题和成果保密，留在这里并不是个好的选择，所以早在几十年前就有搬迁的计划了，只是因为多方面的原因一直没能行动而已。 现在璃族人的突然发难，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们执行搬迁计划的阻力将会小很多。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是要将学校开到北面的黑森林边缘的，那里有着大量廉价的土地，还有丰富的自然资源。 “不行，在这个节骨眼上搬走，别人要怎么看我们奥尼司大学，你们要被人当成是逃兵吗？”名字特别长的招生办主任艾尔比恩·特里斯坦急忙跳出来反对，如果真的把学校搬到黑森林边上，对学生的吸引力将大大降低，很多教授包括他本人在内，也都习惯了纳契敦繁华奢靡的生活。 “我觉得副校长说得很对，哪怕现在不能一下子全都搬走，也应该先转移一些重点项目和人员，为了学生的安全和咱们学校的存续，只是背负一点骂名算什么？”奥尼司大学已经在黑森林旁边买下了大量荒地，以格物炼金术的神奇效率，很快就能建造一个新校区，约翰·波哥奇是赞同这个计划的。 “老师，我感觉有些不太舒服，可以先回去休息吗？”乔尼一直站在约翰·波哥奇的身后，在几位教授和正副两位校长谈正事时他本不该插嘴的，但他是真的不舒服，并且担心再过一会儿要出事。 “好的，你先回去吧，记得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学校。”约翰·波哥奇对乔尼格外宽容。 “嗯，我知道的。”乔尼离开的时候一直捂着自己的左手，明明已经换成了炼金义肢，可现在他却能通过这个义肢感受到手的存在了，并且剧烈地疼痛了起来，“这不是幻肢痛，这是真的有知觉了……” 第一百零五章 没有被污蔑 乔尼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撸起袖子查看自己的左手，他在自己断掉的手腕上装了一个底座，然后把炼金义肢装在底座上，这样可以根据不同的场景来使用不同的装备，十分方便。但现在他的左手明显出了问题，底座已经被新长出来的皮肤给包裹住了，并且一部分义肢也同样被血肉侵染，跟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单看结果这绝对是好事，现在这个由多种金属制造的炼金义肢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真正做到了如指臂使，丝毫不像是外物，但乔尼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他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控制的感觉，“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身体出了问题，乔尼最先想的是把约翰老头找来，毕竟他是同谐炼金术的大宗师，肯定知道些什么，但现在这局面自己出不了学校，对方进来也会引发骚乱，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那只用作联络的小鱼放出去。 看着自己变得诡异起来的左手，乔尼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思考对策，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性格有问题，可金边主动尝试改变也总是收效甚微。没有办法，连死亡都经历过的人，别的事情已经很难让他的心再起波澜了。 很多时候乔尼都在想，要是自己又死了，是会回到过去还是会前往另一个世界。 “哐！”宿舍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一声巨响，乔尼皱着眉头打开门朝外面看了一眼，只见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同一个学院的同学变成了半人半机械的怪物，左边的肩膀上多处了一支细细的金属触手，触手的尖端是个类似三管猎枪的装置，刚才的巨响就是触手发出的，坚硬的花岗岩墙壁都被打出一个深坑。 “疯了，他们都疯了！”身后的另一件宿舍里也传来了动静，乔尼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双手套着电击拳套的同学被打得倒飞出来，撞在对面宿舍的厚重实木门上，吐了一地的血。紧接着一个脊背上贴了一条金属脊椎的男人走了出来，抬腿一撩把之前那个人踹到了走廊尽头，他记得这也是同学。 “乔尼，你的实力最强，快出来帮帮我们，这些装了炼金义肢的家伙不知道为何全都失去了理智，看到人就疯狂攻击。”乔尼是学校里的名人，就算其他学院的人不关心，同为格物炼金学院的同学还是知晓他一些事迹的。 乔尼听了同学的话才发觉，宿舍楼里开战的学生隐隐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是装有炼金义肢的“改造人”，另一方是本身完好无损的普通炼金士。他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些人发疯跟炼金义肢有关，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狂。 先给自己的左手戴上手套，乔尼才推门走了出去，“你们离开宿舍，我来抵挡他们一阵。”左手不能使用，他只能穿着战甲跟那些疯狂的同学战斗了。 “不，我们不走，只要暂时拖住他们，等到教授抵达就能解决问题了，再说我们的人数远比他们多……”这些学生跟孤僻的乔尼不一样，他们之间在短短的一个学期里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很担心乔尼会在战斗中下死手，在他们看来这些发疯的同学还是有救的。 “也行，既然你们不怕受伤，那就一起吧。”乔尼没有做孤胆英雄的欲望，之所以让别人离开只是担心他们碍手碍脚，既然都不愿意走那留下也可以。 格物炼金士是安装炼金义肢的重灾区，普通人和其他三个派系的炼金士因为要承担风险的缘故，不是伤残后迫不得已，是不会安装这东西的，但格物炼金术里有相当一部分人为了增强自己的战斗力，会主动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换成炼金装置。 越来越多发狂的学生从宿舍里冲出来，他们虽然明显失去了理智，但并不会彼此攻击，就算不会进行配合也给正常的学生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这些人根本无惧受伤，攻击也都是下死手，很快就把原本宁静的宿舍楼变成了屠宰场。 仗着一身超高的防护，乔尼以飞冲肩的姿态在走廊上冲开了一条通道，一个双手都被换成机械臂的学生被他顶在了墙上不断挣扎，尝试用手臂上的刺刃反击。 白色的蒸汽猛地从乔尼装甲的肩膀位置喷出，他的手臂的力量徒然增大，硬生生地将这个学生的机械手扯了一只下来，粘连着血肉丢到了一旁。他不想冒险拆下自己的左手，就拆别人的手看看会发生什么，这一拆让他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 被撤掉机械臂的学生发狂地扭动着，他的伤口处伸出了几十条细细的血肉组织，如同触手一样乱舞，好像要找回那条机械手再接上似地。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很可能也是这样的了，他就觉得一阵反胃，“他们的身体好像被寄身了。” “我们没办法再战了，教授还不过来吗？”有理智的人知道害怕也知道疼，越打士气就越低，原本还很英勇的几个人已经开始打起退堂鼓了。 “再坚持一会儿，我们总不能对自己的同学痛下杀手吧，大家施展手段禁锢住他们就可以了。”一个戴着奇怪头箍的学生说道。 “没有用的，再留手只怕我们也要凶多吉少。”有个人的武器是两只金属环，可以捆住敌人的手脚，还能用电击来麻痹敌人，但被他用金属环控制住的那个，宁愿自残断肢也要挣脱开来继续对他们发动攻击，那疯魔的表情着实吓到他了。 “那也不能杀了他们啊，我下不去手。”之前的那个学生哀嚎道，他们都是刚成年不就的大学生，一直呆在家里和学校里搞研究做学问的他们可能连鸡都没杀过，更从未接触过这样残酷的场面。 “没发现吗，他们已经变异了，不再是我们的同学了。”最开始被踹到吐血的那个，竟然奇迹般地爬了起来，只是看他凄惨的模样根本就不能战斗了，“他们的皮肤在变黑变硬，似乎在往野兽的方向转变，而且他们已经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乔尼虽然冷静，但也没发觉这些疯子的皮肤发生了转变，把被他扯掉一只手臂的学生按在地上，撕开对方的衣服看了一下，果然这家伙的皮肤变得晦暗了不少，而且明显地出现了角质。这让他立刻联想到了昨天在黑市里听到的关于连环杀手的描述。 那个连环杀手是同谐教会制造出来的，如果这些格物炼金士变成了相同的怪物，那一切就都是同谐教会干的了，无夷仙舟上的人还真没冤枉他们。 “孩子们，离开这里，都去主教学楼里集合，这里的麻烦交给我们解决。”碧翠丝是第一个赶到的，她今天晚上就在办公室里值班，接到宿舍门卫钱德勒的电话就立刻赶过来了。其他教授多半在家里，还有一小部分在地下试验场，暂时都赶不过来。 “小心一点，这些被同谐教会暗害的学生战斗力很强，并且还在不断增强。”乔尼说着抬起手臂，一枚粗大的破甲弹打在他的臂甲上，弹到走廊的墙壁上轰出一个大洞。 先前肩膀上只有一条细细触手的学生，现在两条腿也变成炼金义肢了，而他的这两条新腿不久之前还属于另一个人。乔尼看得眼睛一缩，能把别人的炼金义肢拿起来随插随用，这种能力有些过于逆天了，同谐教会弄出来的东西比他预想得还要恐怖。 “砰！”先一脚踩碎地上那只金属手臂，乔尼才转头向其他人大喝一声，“毁掉他们的炼金义肢，不然很快我就要面对一个恐怖的巨型怪物了。” 其他学生也看出了问题，在乔尼的指令下纷纷出手攻击那些疯狂学生的炼金义肢，而不再像之前那样对着人体部分攻击了。没有炼金义肢的疯狂格物炼金士，只是毫无威胁的野兽罢了，他们很快又掌握了主动，把那些发疯的同学控制住关进了宿舍楼下的杂物仓库。 “乔尼，这里发生了什么？”碧翠丝是事情发生之后来的，并不了解起因，相比于其他更加熟悉的学生，她还是向实力更强眼界更高的乔尼提问。 “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他们身上发生异变很显然跟同谐炼金术有关，我觉得您应该去问校长，他也许会有答案。”白天刚现身的时候，卢克·海博伦就明确表示他知道同谐教会的秘密试验内容，“现在看来仙舟上璃族的指控并非莫须有。” “那不是我们该关心的问题，我在这里看着他们，你去把特里斯坦教授找来，他是这方面的专家。”碧翠丝已经经历过一次眼睁睁看着学生在自己面前死去的事故了，现在又经历了第二次，心口比上一次还要疼。 “好的，他现在人在哪里？”艾尔比恩·特里斯坦可不仅仅是招生办主任，他还是奥尼司大学的同谐炼金学院院长，乔尼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就听对方做过自我介绍。 第一百零六章 那就多拿点 火光，枪声，哭喊的人群，坍塌的建筑……只是过去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纳契敦就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繁华摩登的世界第二大港口城市几乎变成了战场。 奥尼司大学装了炼金义肢的师生确实不少，但跟王立陆军和大警察厅的军警比起数量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他们这里的骚动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但是军部和绍克街的混乱却愈演愈烈。 “总监督，不能再守下去了，不抓紧时间突围我们全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保罗·克伦威尔还很年轻，不想因为可怜的荣誉感把命丢在这里，离开了身上这套制服，他依然能过得很好。 大卫·史蒂文斯看了一眼身后占据整面墙的文件柜，还有站在两边等待命令的警察同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决断才好。此时办公室里变得安静了下来，外面的惨叫声和嘶吼声则更加明显，这帮助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给这些文件浇上油，我们从房顶上突围出去的时候烧掉。” “烧掉文件，就算回来也要被问责的啊。”总监督办公室这里的文件远没有地下档案室里的卷宗多，但重要性和机密性都是下面的案件卷宗所没法比的，而且根本没有备份。 “如果被别人看了甚至拿走了，我们事后干系更大，这场骚乱明显是人为的。”大卫·史蒂文斯话说了一半，但面前的手下都明白他的意思。 “那就行动起来吧，诸位能活到现在都是聪明人，事关生死的紧要关头不要因为自私而害人害己，否则我绝对不会留情的。”副总监督保罗·克伦威尔说道。 奥尼司大学的混乱局面能得到迅速的控制，是因为装有炼金义肢的格物炼金士数量被其他正常的炼金士数量碾压，没挣扎多久都被控制了起来。绍克街一号这边正好相反，安装了炼金义肢的在警察里是毫无疑问的高端战力，其余的警察里超过一半都只是普通人，自然被打得节节败退。 即便穿上机动装甲也对付不了这些忽然发狂的昔日同僚，无奈之下幸存的警察只好边打边退来到了顶楼，进入总监督大卫·史蒂文斯的办公室固守。原本他们以为很快就能有增援过来解决麻烦，但很快窗外的动静浇灭了他们的希望，整个城市都在燃烧！ 很明显，出问题的不仅仅是绍克街一号这里，其他地方也都出现了类似情况，特别是王立陆军的驻地方向，战斗的动静最为吓人，加农炮的轰击声可太容易分辨了。既然那边也出事了，肯定没有办法再赶来这里给他们支援，于是警察们坚守的战意一下子就崩溃了，各个都只想着赶紧逃命。 正如保罗·克伦威尔所说，活到现在的都是聪明人，他们聚拢起来往总监督大卫·史蒂文斯的办公室退，才活到了现在，而那些为了尽快离开办公大楼而慌不择路的人，现在几乎都被切成碎块了。 突围进行得非常顺利，那些因为不明原因而变得疯狂的炼金义肢使用者毫无理智可言，也不存在互相配合的说法，只是像野兽一样追逐着正常人。他们被挡在办公室的装甲大门外面，疯狂地攻击着门和墙壁，而大卫·史蒂文斯带领人破开窗户向大楼外面逃窜到了另一栋楼上，他们才反应过来要去追。 “真是恐怖的画面，咱们如果直接冲进去了，只怕分分钟被那些怪物撕成碎片。”在隔了一个街区的另一栋大楼上，十几个打扮、装备甚至人种都各不相同的炼金士正扎堆聚在一起，不过他们没有冒头，很低调地趴在楼顶上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刚刚凭借任务赏金和战利品拍卖而大赚了一笔的拉文·夏洛克隐隐成为了这群人的头，虽然只是暂时的，却依然让她感觉到兴奋，“现在怪物们离开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进去找到东西，然后在被围困之前离开这是非之地，拿到东西的分三成，其他的人分剩下七成，死的拿三倍伤的拿两倍，有问题吗？” “很公平，就按拉文大姐说的办。”这里人不少，但各个都是行业内的精英，深知此时为了收益而耽误宝贵的时间毫无意义，真有什么想法等钱拿到手了再闹不迟。 “那就按照之前预定的计划来，我打头阵。”可以明显看得出来，拉文·夏洛克鸟枪换炮了，不仅身上的护具大变样，连她最珍视的闪电鞭子都和之前有了不小的差别，“都跟上，进去之后别干不相关的事情，平白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 “好！”话音刚一落，这些赏金猎人便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飞快地向绍克街一号的大警察厅办公大楼飞掠而去，放在平时他们这些行走在法律边缘的人连靠近都不敢，今天却能闯人家的门子，哪怕最后少分点钱，光凭这份“光荣”的履历也值当了。 这一次是不知具体身份的神秘人通过黑市发的悬赏，要赏金猎人们去绍克街一号的证物存放室里取出一件东西，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敢接，毕竟他们只是赏金猎人而不是江洋大盗，还没疯狂到要跟莱恩的官方力量直接对着干的程度。但那人保证今天晚上绍克街一号的警备力量会全部离开，如果没有他的定金就算白送了。 拉文·夏洛克刚干了一票大的十分膨胀，就集结了十多个相熟的赏金猎人接受了这份委托，最开始发觉整个纳契敦陷入混乱的她们被吓得要死，因为发布委托的人显然和这场事件有关，但唾手可得的巨款还是让她们决定完成委托。 赏金猎人们说下面的是一群怪物，一点儿都没说错，警务大厅里肆意打砸破坏的那几个，基本已经看不出来人样了，只能说是人形生物，如果他们这样还能算生物的话。 最开始的时候安装了炼金义肢的人只是丧失理智攻击性拉满，但还是保持着原本的模样如奥尼司大学的那些格物炼金学院的学生，看上去和之前没有太大不同。随着一次次战斗一次次受伤，伤口又快速且扭曲地娱乐，这些人变得越来越诡异了，渐渐的已经看不出来之前的样子。 “别留手，干掉他们冲进地下的证物保存室，干完这一票拿到的钱就足够我们退休了。”拉文·夏洛克干这一行也是逼不得已，早就厌倦了每天刀头舔血提心吊胆的生活，她已经打算好了，等这次拿到了钱她就去莉亚大陆买个农场，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拉文大姐别乱说，这话可不怎么吉利。”大家都是熟人，开开玩笑无伤大雅。 赏金猎人们装备各异，但彼此间十分熟悉，配合起来非常勇猛，轻轻松松就料理了几个没有理智的怪人，打开了通往地下监牢和功能区域的钢铁闸门。地下的图纸他们已经从委托人那边拿到，沿着图上标注的路线很快就找到了证物保存室。 “你们让开，我来开门。”一个以火花切割机作为武器的赏金猎人自告奋勇，拿着自己的装备对着金属大门就是一阵猛割，火花四溅喷得走廊里全是高温金属屑。 “别傻乎乎的挡着碍事，看我的。”一个略显圆润的中年男子拍了拍这人的后背，示意对方让开后掏出一根金色的小针，?进了大门上唯一的钥匙孔里，只见他眯着眼睛来回拨弄了两下，咔嗒一声大门的锁就开了。 “康纳，你这一手真是绝了，以反正我是绝对不敢给你知道我藏老婆本的地方。”一个跟胖子很熟的赏金猎人开起了玩笑，任务的难度远比想象得低，现在巨额赏金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心情不可能不愉快。 “别闲聊了，赶紧把委托人要的东西拿着吧，这次没有遇上像样的战斗，也没有争抢东西的必要，给康纳拿个三倍，其余的钱大家平分。”拉文·夏洛克说完就推门走了进去。 这次没人受伤更没人死亡，也不需要跟人作战来夺取目标物，所以这样分配每个人都能接受，毕竟在他们看来只是出来跑一趟腿就能分到钱，而且还是大钱，简直再好不过了。 惯偷康纳第一个表示同意，“就按拉文大姐说的办。” 证物保存室里是一排排的铁柜子，需要摇动把手移动柜子，才能找到委托人要的东西，幸好这里是入库按照时间来分类摆放的，不需要一个柜子一个柜子地确认了。此行的目标被放在木头盒子里，上面贴了一张封条，拉文·夏洛克伸手就把东西拿在手里，然后招呼众人离开。 “拉文大姐，这里放着如此多的炼金药剂和武器，还有不少看着就很值钱的玩意儿，既然都进来了……”一个见钱眼开的赏金猎人看到这么多好东西，立刻走不动道了。 “每个人拿两件，别耽误了正事儿，这些东西并不值多少钱。”真正值钱的东西肯定已经被大警察厅的人处理掉了，怎么可能留在这地方落灰，不过拉文·夏洛克知道这些人的贪欲上来后最好别阻拦，否则她自己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证，“反正我先走了，拿了赏金在老地方等你们。” 一部分人跟着拉文·夏洛克离开，以确保她不会独吞赏金，而另一部分人则在这里“收集”，他们进来拿走一件东西是犯罪，拿走一百件东西也是犯罪，那干嘛不多拿一点。 第一百零七章 黑夜的罪恶 “为什么这么安静？”从楼梯口出来，拉文·夏洛克警觉地抽出了腰间缠绕的鞭子，大楼外面的街道上还是不断有战斗的声响传来，但这栋大楼里面的氛围却让人心慌。 “人都逃走了，变得安静不是正常的吗？”站在她身后的赏金猎人反问道。 “那些怪物见人就砍，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聚拢过来了才对，现在一个都看不见，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之前趴在隔壁大楼顶上观察了足足两三个小时，拉文·夏洛克对这些怪物的习性已经摸得相当透了，他们只要感觉到了普通人的存在就会追着不放，自己一伙儿人虽然清理了大厅里的怪物，但外面街道上那些怪物应该听到动静追过来了才对。 “没有怪物肯定是好事，大家赶紧离开就是了，管他出了什么问题都跟咱们没有关系。”一位年纪颇大的白胡子老头如此说道，并且第一个往外面走去。 警务大厅的面积很大，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空地，地面上有大警察厅的徽记，赏金猎人们把那些发狂的人杀死后就堆在这里，血液从尸体堆成的小山下流出并结块，将徽记涂成了暗红色。 噶哒，嗞嗞，金属碰撞的声音和机械运转的声音从尸体下面传来，拉文·夏洛克已经很警觉地出手了，却还是晚了一步，白胡子老头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一只被血浸染的金属手臂横着扫了出去，砸碎了旁边的桌子。 啪，电光闪烁的鞭子缠上了金属手臂，但拉文·夏洛克不仅没有拽动敌人，反而被猛地扯向对面，吓得她赶紧撒手松开了自己最重要的武器。此时尸体小山下面坐起了一个体形巨大的怪物，身上“长”满了炼金义肢，有手有脚还有臂刃、尖刺、枪炮等武器。 “退回去，我们对付不了这个怪物。”赏金猎人没有活得久的，他们这些老手能比同行多活几年，靠的就是眼力和直觉，拉文·夏洛克立刻就判断出来眼前的怪物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强，顿时熄了战斗的心思。 这时候想绕过这玩意儿冲出去都做不到，因为整个大厅都在对方的攻击笼罩范围之内，唯一的活路就是退回地下。怪物强则强矣，体形却是个硬伤，四五米的高度三四米的宽度，根本挤不进通往地下的通道。 “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换取赏金吗？”证物保存室里的赏金猎人还在往身上揣东西，看到拉文·夏洛克带着人又退了回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这一看就是遇上麻烦了。 “被我们杀死的怪物竟然融合成了一个更大更强的怪物，并且还把我们出去的路给挡住，现在麻烦大了。”就算呆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可也不能一直躲着不出去。万一等莱恩官方缓过劲来控制住了局势，他们这些人进来偷东西的人下场不言而喻，都不用转移，直接就地关进监牢了。 “也许这里有后门什么的，再不济也应该有通风口吧，我们从那里爬出去好了。”地下空间都是有通风系统的，不然以纳契敦的湿度东西早发霉了，而这些赏金猎人干别的不行，溜门撬锁秘密潜入都是一把好手。 “约书亚你挑几个人去找路，我们其他人守着这个通道口，千万不能让怪物冲进来，外面不一定只有那个大家伙。”尽管接连出现意外打乱了计划，但拉文·夏洛克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 外面的大厅，融合怪物并没有堵着通往地下的通道，也没有冲到街上胡乱砍杀，而是躺在警务大厅的中央，肚子破开了一个恐怖的大洞。穿着黑色紧身衣和金属背心的身影，就蹲在怪物的胸口伸手在伤口里摸索，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个形似心脏的肉球，不过上面并非八根血管，而是几十根管子杂乱无章地插在上面，看上去像是海葵。被从身体里扯出来了，却还在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搏动，十分诡异。 漂亮的收刀动作，左手旋转的拐刃收回了大腿侧面的挂扣上，右手反手把肉球塞进背后的口袋，怪人就这样转身走进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只是打了一个照面，拉文·夏洛克就魂飞魄散一般飞快地后退，正面对战过一次的她对眼前的怪人记忆犹新。虽然还是原本的造型，但身上多了一层紧身衣，一看就知道是绝缘的，别说她的武器丢了，即便还在也拿对方没办法了。 放在正常情况下自己一群人都未必是对方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外面全是怪物，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袭击他们。而且看到这个家伙出现她就已经猜到了，这次的悬赏多半是同谐教会挂的，目的就是让她们进来趟雷。 顾不得在意别人的性命，她现在只想着自己先逃了再说，退开后飞速追向了约书亚的方向。 “是那个怪人，他身上的东西可都值大价钱！”其他赏金猎人看到怪人出现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因为这家伙跟巨龙一样浑身是宝，那对拐刃卖了多少钱他们不清楚，但拉文·夏洛克只是从对方的身上刮了一点皮肤下来就赚到了给自己换装的钱。 “干，拿下他，今天就是我们的幸运日。”这里的赏金猎人不晓得厉害，觉得之前的那些人能把这怪人打倒，他们也一样能做到，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全包裹的头盔上只有两个圆溜溜黑漆漆的镜片，看不到表情也看不到眼神，怪人沉默着抽出了两把拐刃，在狭窄的通道里掀起一道剑刃风暴。赏金猎人们的攻击被他抗性超高的皮肤尽数挡下，子弹和飞行道具则被双刃弹开，就这样毫发无损的切入人群收割起了生命。 半分钟而已，通道里就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还幸存的赏金猎人已经扭头逃向了更深处，那是大警察厅秘密监牢的所在。怪人没追，转身走进了证物保存室，看着铁柜子上的编号与日期，找到了自己被送进来的那天。 摇动把手移开柜子，一根形似钥匙的发条上劲装置静静地躺在隔板上，他伸手去抓却抓了一个空，一只长着两对翅膀和六只眼睛的小鱼在他之前掠过隔板，把上劲装置叼走了。 “果然，我的感觉一点都没有错，乔尼那小子还真是个福星。”约翰·阿尔巴不知何时出现在证物保存室内，看他的模样似乎一直都在这里，只是没被发现而已。 怪人歪着头看向了约翰老头，左手的拐刃已经像风扇一样转动了起来，这是他即将全力攻击的征兆。 约翰·阿尔巴全然没把这个攻击欲望拉满的怪人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十分遗憾，“没想到是个哑巴，真无趣，我还想听一听你的哀嚎声来着。” 乔尼让约翰·阿尔巴帮忙调查连环谋杀案，他一开始完全是抱着敷衍的态度，只打算去现场转一圈打个卡就算了，届时也有话说。到了第一个案子的现场他就震惊了，即便过去了快一个月，那里还是残留着很强的同谐炼成力的使用痕迹。 即便是走同谐炼金道路的炼金士，也未必能察觉到现场的异常，但约翰·阿尔巴是同谐炼金术的大宗师，浸淫此道两百年，在同谐的道路上比凯恩·贝克还要远，立刻就觉察到了问题，也来了深入调查下去的兴趣。 “创意很不错，想法也大胆，但你们的做法实在令人作呕，任何企图走捷径的行为，都是对炼金术的亵渎。”即便面对的是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约翰·阿尔巴还是义愤填膺。 同谐教会的秘密试验的终极目标，是以同谐炼金术来驱动格物炼金装置，进而实现有机和无机的“同谐”。这样的设想无疑是开创性的，一旦被他们成功了，绝对称得上伟大，但在追逐这一目标的过程中，同谐教会踏上了歧途。 在某一条道路上走得越远，就越不可能领略另一条路上的风景，为了让同谐炼金术能驱动格物炼金造物，同谐教会开始研究生物驱动核心。经过一系列的试验之后，他们发现任何其他生物都难以达到设想中的状态，为由人类为材料制造的核心才能有效完成指令。 成年人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世界观，通俗点来说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即便制造成核心也会与炼金士的指令冲突，所以最佳的材料是那些还没睁开眼看过世界的婴儿。 纳契敦这一个月来接连发生的四起案件，被害者都是怀有身孕的女性，凶手把她们肚子里的内脏全被挖走，只是为了掩盖想夺走胎儿的真实目的而已。 这些胎儿的父亲或者母亲，至少有一个人是炼金士，因为普通婴儿制造的驱动核心效果一般，高强度的使用下很容易崩溃，而先天具有炼成力基础的婴儿则强得多。 第一百零八章 头上有光环 约翰·阿尔巴把玩着手里钥匙状的发条上劲装置，即便以他挑剔的眼光来看，这东西也是毫无疑问的杰作，看上去是格物炼金术的造物，但使用的却是同谐炼金术的原理，“你们也没想到吧，那些璃族人竟然会如此霸道。” 几天前同谐教会之所以没有在提人的时候要求大警察厅一并把东西交出来，是为了掩饰这东西的重要性，让外界把目光聚焦在被起了个“克焰人”代号的怪人身上，从而忽略这根汇聚了他们上百年努力的神奇装置。 通常来说大警察厅里有价值的证物都逃不了被内部人员卖掉的命运，他们只要联系上一个能接触到东西的库管，再把它弄出来就行了。然而璃族人的强势出击让他们始料未及，察觉自己的计划已经彻底失密后，不得不提前发动了这场暴乱，而回收装置的事也就被耽搁了近一天时间。 现在纳契敦乱了起来，找内部人员取出东西来不及了，但要强行进来拿走也不容易。实力一般的炼金士过来，未必是大警察厅里守备力量的对手，如果派遣麾下的高端战力取走东西，又势必引起各方的注意，同谐教会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此时进退两难。 先让赏金猎人进来趟雷，再安排个差不多的人过来是最稳妥的办法，但他们绝对想不到会有一个不在他们视线中的同谐炼金大宗师恰好来了纳契敦，还闲得没事做调查这个小小的连环杀人案，最终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哑巴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没有办法泄漏秘密，当初同谐教会制造你的时候没有给你按上一根舌头，大概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吧。”约翰·阿尔巴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克焰人，他们彼此其实很相似，但受到的对待完全不同，这就是命运的残酷之处。 回答约翰·阿尔巴的是两片雪白的刀光，昏暗的地下通道里没有光源，可两把拐刃却在挥舞中发出了淡淡的辉光，如同迷蒙的月亮一般。坚硬的花岗岩墙壁在这两把拐刃的切割之下竟没有阻力似地，被轻松切开了一道道口子，但因为拐刃过于锋利的关系都没带起太多石屑来。 约翰·阿尔巴今晚第一次来了兴趣，此时的他像个再三失望的老饕终于看到一道色香俱全的菜品端上了桌，总算有了伸筷子尝尝味道的欲望，所以他果断出手了，“这一招上百年的炼成力积累，你接得住吗？” 右手探出的瞬间变成了长满吸盘的触手，似柔实刚的尖端当胸穿过了克焰人的金属外壳，打出一个大洞并爆了一大堆零件出来，而一个形似心脏却有个空洞的炼金装置被他用触手生生扯了出来。 这个一半生物一半金属的玩意儿，跟刚才克焰人从融合怪物身体里取出来的肉球有些像，不过后者没有金属构件，也没有中间的这个空洞。 约翰·阿尔巴把发条上劲装置插进空洞里，就像是钥匙插进锁孔一样，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了一起，随着他拧动发条的动作，手里原本只是平稳输出炼成力的装置变得狂暴起来，向外喷涌澎湃的能量，“真不错。”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约翰·阿尔巴变得透明起来，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来过，那几个钻通风管道的赏金猎人他已经懒得管了，今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乔尼一样很忙，他帮忙把被控制住的疯狂学生送到了同谐炼金学院的实验室，然后被约翰·波哥奇留下干杂活。艾尔比恩·特里斯坦平时看上去像个商人多过学者，但现在表现出了极强的专业性和个人实力，“这样检查没有太大的意义，我们得解剖一个样本才能得到足够的信息，缺了这些必要的信息只怕想破头也找不到对策。” “特里斯坦院长，这些可不是试验样本，而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您有想过这里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会对学校的声誉跟形象造成多大的打击吗？”曾经的碧翠丝也以为自己可以狠得下心来，可接连的几次事故让她发觉自己依然只是那个软弱的女人而已，已经失去过很多学生的她，不想看到更多人死去了。 “那就不要传出去，这间实验室里的都是我们奥尼司大学的骨干，有谁想要背叛学校吗？”卢克·海博伦看上去就是个慈祥的老爷爷，但他此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艾尔比恩·特里斯坦。 “是啊，不这么做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我想后面得救的人会感谢这些被牺牲的孩子的。”丹尼·李维斯也是同样的意见，坐视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绝不是他们的这些研究者能接受的，“这些人的脑子已经被侵蚀，是救不回来的了。” “如今已没有选择，事后真的要被清算，我个人愿意背负这个责任。”艾尔比恩·特里斯坦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把情况最差的一个学生拖到解剖台上固定住，然后下刀对其进行了“分解”。 随着皮肉被分割开，诡异恐怖的一面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这个安装有炼金义肢的学生体内的生理构造都被改变了，一颗长满细管的球状物占据了胸腔，而从这个东西上长出的管子延伸到了身体的各个部位。 “这并非寄生型炼金生物，更像是某种炼金强化的显性特征，是这个学生自己身体里长出来的。”艾尔比恩·特里斯坦很快就下了定论，这方面他是权威。 炼金强化的显性特征很好理解，当初杰克·勒夫服用了炼金强化药剂后身上出现了蛇类的鳞片，就是一种显性特征。几乎所有的炼金强化药剂都有这样的问题，很多药剂还刻意追求这种效果，最着名的莫过于天鹅之羽药剂，通过这样的方式给服用者一对能够飞翔的翅膀，若是没法将特征显化，这药剂也就没了价值。 现在这些学生的体内出现了肉球和血管，一样是炼金药剂造成的，不过这种“强化”给了他们更强的体魄和更快的恢复能力后，也剥夺了他们的理智。卢克·海博伦不禁感到悲哀，格物炼金士最不能忍受的结局大概就是这个了，“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邪恶之物！” “校长，这应该是同谐教会做的吧？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不准备揭露他们的罪行吗，至少向自己人透露一下他们的试验内容吧，有了跟多信息我们才能更好地应对这场危机。”丹尼·李维斯绝非危言耸听，同谐教会很明显是在针对他们格物炼金士群体，一旦这东西彻底散播开，他们格物炼金士以后岂不是全都要变成没脑子的怪物任人驱使？ “是啊，现在这种情况的确只在安装了炼金义肢的人身上出现，但以同谐教会的疯狂程度，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研究出来可以对所有人生效的办法来？”约翰·波哥奇向来只管研究不管别的，这时候也坐不住了。 “我离开那个项目的时候曾经与同谐教会的教宗有过协议，不能透露那个实验的具体内容，否者体内的禁制就会被触发，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些确实是同谐教会造成的。”卢克·海博伦本以为那种天方夜谭般的设想永远没有实现的一天，却没想到对方的进度会这么快。 “趁着我们还没有彻底丧失战斗力，得向同谐教会要个说法了，他们这样的行为对整个莱恩都是背叛。”丹尼·李维斯愤恨地说道，他的儿子也是个格物炼金士，也安装了炼金义肢，现在虽然被铁枷锁控制住了，但能不能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他也没把握。 “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跟同谐教会对上，岂不是要被当成是璃族的内应？教会那边什么反应，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表态。”奥尼司大学是重灾区，但格物炼金教会的圣堂应该有更多安装了炼金义肢的人，既然他们没有乱，碧翠丝便觉得教会应该有办法。 四大教会彼此共存，互相之间也是极为了解的，普通人对同谐教会的秘密试验不清楚，同为四大教会之一的格物教会却一定知晓不少内情，“我们派人过去问个清楚，最好拿到应对的办法。” “把空气号升空，暂时没出问题的学生先集中到空气号里隔离开来，防止再出现类似的状况。”卢克·海博伦下令道，“这么多学生同时出了状况，同谐教会的传播手段远比我们想象得厉害。” “好的，乔尼你跟我一起过去吧。”整个奥尼司大学只有约翰·波哥奇能调动空气号，校长下令之后他立刻应允，然后叫了乔尼跟在他身后离开同谐炼金学院，“乔尼，我记得你也安装了一支炼金假手，现在感觉还好吧？” “呃，还好。”乔尼点了点头。 “其他的人只要安装了炼金义肢，就会变得疯狂好战，而你是唯一一个还有理智尚存，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的人，其中的原因你自己清楚吗？”约翰·波哥奇问道。 乔尼可太清楚了，一开始他也搞不清状况，只以为是自己头上顶着主角的光环，但尝试把左手拿下来才发现那些黑色的触手状血管开始变多了，几次尝试后很快就确定了，是藏在左手里的圣剑剑刃将同谐教会制造的玩意儿压制住了。 第一百零九章 补完的希望 通往空气号的路并不长，师生二人走在空旷的广场上，只有脚步声在回荡。约翰·波哥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平视着前方的玻璃建筑，“我知道你跟其他人不同，如果你的办法没有办法推广，那么不说也可以。” “确实推广不了。”乔尼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每个人都有秘密，约翰·波哥奇自己也不例外，对于这个和自己最像的学生他是十分爱护的，“知道你装了炼金义肢的人很多，现在你身上没有出现任何异变的迹象，兵荒马乱暂时没法深究，但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 “我有预感，也做好了准备。”虽然来了纳契敦还没多长时间，中间有一个月还是在海上度过的，但乔尼在这里的仇家已经不少了，怪只能怪这个时代逼着人吃人。 地面上神似卢浮宫玻璃金字塔的建筑，其实是空气号的穹顶，约翰·波哥奇走近后抬起手，原本看上去没有任何入口的玻璃上打开了一块缺口，容两人走进了内部。这座被改造成战舰的浮空建筑里已经大变样了，只是空间空旷得很，一个人都看不到。 “老师，为什么不让学生先转移进来再启动空气号？”现在可以直接从地面走进来，几百人分分钟就能涌入这里，等下飞上了得用吊篮来运送，效率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这次是紧急升空，向军部那边报备了但是还没有收到回复，最关键的是不知道璃族人的立场，把人全都弄进来了，等会儿飞上天被打下来不是就全军覆没了？我们先飞起来，看看各方的反应后再作决定。”约翰·波哥奇摇摇头，这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对时局缺乏必要的敏感性。 舰桥在最顶端，强能驱动装置的正上方，约翰·波哥奇从脖子上扯下了一根吊链，上面挂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正八面体，插进舰长座位前的凹槽里，炼金炉被瞬间点燃了，“空气号，启动！” 升空的过程非常顺利，而随着高度的升高，整个纳契敦的景象也被乔尼尽收眼底。局面比他想得还要更崩坏一些，几乎整个城市都在燃烧冒烟，尤以北面那一片的灾情为最，大火把夜空都映红了，“同谐教会为什么要这么做！让自己人陷入混战，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没有任何好处。” “这个问题校长肯定有答案，我虽然没有听他明确说过，但多少有一些自己的猜测。”约翰·波哥奇一个人操控着空气号的升空姿态，却一点不显慌乱，还有闲心跟弟子交流，“你应该知道同谐教会的基本教义吧？” “知道一些，但不算多。”乔尼根本不信任何宗教，也不会浪费时间去了解那些人怎么想怎么说，只是偶尔听别人提起的时候了解了点皮毛而已。 “同谐教会认为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残缺的，只有归于一体才能实现终极的‘完整’，他们是三大教会里唯一一个不把神当神看的团体，因为至高者纳古尔也不过是‘完整’的一部分而已。”现在不是开课的好时机，约翰·波哥奇挑最重要的东西说。 “这教义跟他们如今的疯狂行径有什么关系？”乔尼被说得更加迷糊了。 “你没发现吗，身上发生异变的学生们，不仅伤口愈合的速度变快了，他们还能将别人的断肢接在自己的伤口上，而且不是单纯的绑在一起，还能无障碍地使用。”刚才解剖学生的时候约翰·波哥奇就站在最前排的位置，细节看得非常清楚。 “他们总不至于把对抗璃族的希望寄托于这些毫无理智的变异者身上吧？”如果这些人和上次见过的怪人一样能接收命令，乔尼多少还能理解一些，可是因为炼金义肢而变异的炼金士，比起野兽还要没脑子，只剩下了杀戮的欲望。 “那种血管一样的东西能把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体部件，甚至炼金义肢都捏合在一起，如果这种融合是没有限制的，最终能制造出来什么样的怪兽我都不敢去想。”无限的成长可能，比起任何强大的敌人都更能让人胆寒。“而你说的理智，同谐教会从未把生死当做一回事，在他们看来即便是死了，只要能成为‘圆满’的一部分也是最好的结局，他们不仅要拉上整个纳契敦陪葬，还要把仙舟上的璃族人也拉入他们的狂欢。” 同谐教会的圣堂已经关闭了，黑几丁质外壳将整个建筑包裹在中心，紫色的菌毯从门口延伸开去，呈扇形占据了四神广场四分之一的区域，并且还在往外面扩张。教众们聚集在圣堂中央，围聚在一个巨大的棺椁周围，即便此时举世皆敌他们也没有露出任何慌张焦急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冕下，补完病毒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已经在整个纳契敦遍地开花了，但凡身体残疾的炼金士都进入了可协调状态。”凯恩·贝克被璃族人抓到了仙舟上，目前主事的是另一位红衣主教丹迪·泽尼维尔，他看上去要比其他大主教年轻得多。 棺椁里传来了沉闷的声音：“扶我起来吧。” “遵命，冕下。”围在第一排的都是红衣大主教，不是大宗师也是宗师实力，但一块看似由石头雕成的盖子，却需要他们所有人齐心协力才能推动，并且花了足足两分钟才完全将之打开。 棺椁里躺着的并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因为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任何血肉，只是一具洁白如玉的骸骨而已。在这具骸骨上镶嵌满各色宝石，内层穿了一件黄金丝线编织成的软甲，外层披了一套黄金甲片打造的盔甲。见到这具圣骸骨的瞬间，十位大主教单手抚胸鞠躬，“圣克莱门冕下。” 圣字代表着这位同谐教会的教皇曾经在另一个教会里身居高位，并且被封了圣字头衔，是后来转头到同谐教会的，如今他只剩下了一句空空的骸骨，却依然“活着”。 丹尼·泽尼维尔上前将教皇圣克莱门的骸骨扶坐了起来，却没有将其带离棺椁，这个特制的器具和身上的金甲宝石，是克莱门能以这样诡异的方式继续留在人世间的关键。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我们已经快要迎来圆满的明天了，没有什么能挡住我们的脚步。”克莱门的声音宛如从幽冥传来一般，听在教众的耳朵里却是神圣的。 “冕下，补完病毒能够存活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并且因为重量的缘故只能积聚在地表低洼处，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丹尼·泽尼维尔不是泼冷水，他只是实话实说，这时候一丁点错误的信息都可能导致他们前功尽弃。 “二十四小时足够了，巴布尔战线上会同步发动，好战的坦贝恩家族还有追随他们的战争贩子，必将为他们的邪恶行径悔恨终身，没有他们制造的孽债，补完病毒还没法如此大规模地传播。”另一位身披红袍的大主教愤恨地说道。 乔尼其实猜错了，他身上没有发生异变的关键在于他自己的认知与别人不同，狮心圣剑的剑刃只起到了辅助的作用。补完病毒是要人体主动配合才能激发的，装了炼金义肢只是表面的相同的，其实真正让那些炼金士都中招的，是他们都“残缺”。 人受了伤，身体就会主动去修复伤口，而落下了残疾，有机会的情况下也是希望能将自己补完的。补完病毒就是利用这种机制，在人体伪装成有益的东西骗开防御机制，然后在内部制造一套全新的控制系统，来接管原本的神经、肢体、乃至整个人。 同谐教会的初衷是参考蝾螈的断肢再生能里=力，制造一种可以让残疾人恢复健全的生物药剂，最后他们却开发出了一种霸道无比的危险武器，只是在教会的高层眼中，这东西的意义比单纯修复人体更加有用。有了上面的命令，研究人员于是一条路走到黑，还更加深化地研究出了通过同谐炼成力来驱动格物炼金装置的手段。 乔尼没有受到补完病毒的影响，是因为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残疾人，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需要补完的必要，所以病毒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很快就被自体免疫系统压制了。 教皇克莱门压根不关心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们的终极计划需要改变大局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璃族人呢，他们就没有受到一丁点的影响吗？” “补完病毒虽然可以靠空气传播，但风不可能把病毒吹到几千米的高空，而且璃族人有着独特的炼金技术，就没见过他们当中有人往身上安装炼金义肢的。”凯恩·贝克被当众抓走，同谐教会的颜面荡然无存，但实力上的差距让他们不敢异动，只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缩头乌龟。 “那就尽量避开那些自大的家伙们，会有人去对付他们的。”教皇克莱门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 别有用心的 “人在什么时候最为团结，在他们虚弱的时候。”乔尼站在空气号的舰桥上，俯视着狂乱的城市时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昨夜，莱恩的各大贵族还在为了一点利益上的分歧争斗，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但今夜他们却共同战斗着。 “比起虚弱的团结，我看还是强盛的分裂更好一点，前者只是没得选，后者却是自找的。”乔尼以为自己只是心里想想，却不知道刚才小声地说了出来，还被约翰·波哥奇做了锐评。 “老师真的那么认为吗？”乔尼也很迷茫，抬头看着云端之上比他们飞得更高的无夷仙舟，人家璃族似乎强盛了七百多年，从来没有过虚弱的时候。 “我怎么认为并不重要，时代的洪流里不被溺毙就已经是千难万难了，妄图改变它的流向只是徒劳，那是神灵都做不到的事情。”约翰·波哥奇的话中有话，似乎曾经真有神灵尝试过，而他也曾经见证过结果。 悬浮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见天上的仙舟和地上的城市防卫系统都没有攻击空气号，约翰·波哥奇拿起面前的短途无线通讯装置，给地面的学校打发送了安全的信息，示意校长卢克·海博伦可以安排学生和老师登舰了。 “学生都登上空气号，教授留一批战斗能力出色的下来，学校里还有诸多试验项目的成功与昂贵的炼金材料，没有人看管是肯定不行的。”卢克·海博伦来学校很少，但他依然是这所学校的校长，本能地为奥尼司大学考虑。 “校长，让我们也留下来吧，我们可以为学校贡献一份力量！”很多高年级的学生也不愿意登舰，今天晚上的变故让他们中的很多人失去了朋友和同窗，不做点什么难以平息心中的怒火，要知道有能力安装和使用炼金义肢的，都是高年级的学生，低年级的根本没有那么强大的炼成力操控水准。 “是啊校长，你看我们的眼神多坚毅？”有人提议后，立刻站出来一群附和的，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代里，没人愿意被当成弱者。 “你们都是好样的，但学校还没轮到需要你们一群学生来保护的地步，那样未免显得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太无能了。”艾尔比恩·特里斯坦平素里总是和和气气的，几天却展露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霸气却又让人安心，“四个学院的学生会长各挑两个人出来，校内巡逻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好。”四个学生会长立刻应诺。 一队身裹黑色披风的炼金士出现在了奥尼司大学对面的一栋建筑最顶层，借着黑暗的掩护向空气号观望。唯一一个没有戴兜帽的男人拿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校园里的情况，“几处军营里的情况都很混乱，这里竟然没出大乱子，实在是难得。” “将军，那我们的行动还要继续吗？”面对奥尼司大学这样的庞然大物，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忌惮，格物教派没有炼金圣贤，却能稳压拥有两位圣者的升腾教派位居第二，足以说明这群书呆子的厉害。奥尼司大学是这个派系里仅次于格物教会的势力，再约翰·波哥奇弄出了强能源石后，武力就更强大了。 “当然，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连我都抱了必死的决心，希望你们也能有这样的觉悟。”男人移开望远镜露出了一张刻有刀疤的脸，赫然是国立陆军第三大队的少将参谋伯纳德·康宁汉姆。 奥尼司大学看似规模不大，和其他三所大学比起来人员也很少，但论防御力量的等级却是最高的，因为这里并不依赖人力，很多关键区域都是由触发式炼金装置来守卫的。今天突发变故，导致奥尼司大学守备空虚，他们才敢过来窃取人人觊觎的强能源石制备装置的相关机密。 “为了莱恩。” “为了莱恩！” 一群人小声地表起了忠心，他们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长达十余年的洗脑让这些人已经失去了自我，完成任务目标就是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对时，准备行动。”伯纳德·康宁汉姆翻转手腕看了一下最新配发的夜光腕表，跟其他几个行动人员一起确认时间到秒，“肯定不止我们盯上了奥尼司大学，其他势力特别是芙洛卡人，一定也会来这里的，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现在，行动！” 斗篷展开后宛如蝙蝠的翅膀，借助下发街道上燃烧产生的热风把一队人推向了更高空，然后往对面的奥尼司大学围墙上撞了过去。这道围墙的上放是力场护盾，一旦受力就会扩散出一圈显眼的波纹，所以他们必须从围墙上的观察孔钻进去，而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过人的勇气。 身为专门为这种行动训练出来的战士，一整个小队都有着过人的能力，而炼金士则让常人眼中不可能的事情变得非常简单。先后穿过北侧高墙上的两个观察孔后，他们全都平稳着陆，彼此确认了身份后打起了手势。 内鬼已经把奥尼司大学底下试验场的建筑图纸拿出来了，他们在此前进行过很多次模拟演练，分成几个小组后除了一组人前往约翰·波哥奇的办公室，其他人都往地下试验场的入口摸了过去。 电梯是不能走的，但好在这里有检修口，亲自带队的伯纳德··康宁汉姆冲身后比划了一下，立刻有专门负责开锁的格物炼金士走到了铁门前，将额头贴在了门上。约莫过了三分钟，这个队员才移开脑袋，掏出一根极细的金属丝沿着门缝塞了进去，嗞嗞两声轻微的响声后，铁门被他推开了。 “滑着走。”伯纳德·康宁汉姆又打了个手势，这检修通道地面是钢铁的，踩一脚声音能传几百米出去，他们是来秘密潜入的，总不能因为如此愚蠢的原因暴露了行踪。 这边的三个小组推进得很慢，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好消息就是他们目前还是孤独的，没有其他势力进来这里跟他们争抢，但再等一会儿就不好说了。空气号升空，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会明白奥尼司大学现在出现了力量真空，那些贪婪的家伙都会来的。 叮，通道的尽头传来了极为细微的声响，伯纳德·康宁汉姆以为自己听错了，特意转头看向了其他人，发现好几个都紧锁眉头往黑暗的深处看去，他便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小心戒备的同时继续往前走去，前方忽然出现了几对绿油油的鬼火飘忽不定地闪烁着，仔细一看那哪里是鬼火，分明是一双双眼睛。下来之后他们就小心戒备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机器，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一群明显经过炼金改造的……猫。 猫的肉垫踩在钢铁通道上无声无息，只有爪子偶尔蹭到钢铁才会发出细微的声响，叮！ 体形相近的情况下，猫科动物是绝对的王者，光是肌肉量就远超其他物种，这些黑色的大猫趴着就有一人高，比起老虎还要大，身上爆炸性的肌肉更是要撑破皮肤似地。 “战！”在逼仄狭窄的通道里，人绝对跑不过猫科动物，伯纳德·康宁汉姆也顾不上保持静默了，大喝一声指挥自己的队员们摆开阵形就地反击，若是散开的话他们会被一个个杀死。 另一边的地表，仅有四人的小队很轻易地找到了约翰·波哥奇的办公室，可能是因为这位格物炼金宗师出了名，校方十分体贴地在楼层图上将他的办公室标注了出来。 门锁打开后办公室里果然如他们预想的一样没有任何人，不过没有任何报警装置却也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在他们想来一个报警器总应该要装的。 “几位，炼金士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做贼的地步了？”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只是黑暗中看不真切，只能分辨出一个矮小佝偻的轮廓。 这个小组的组长左手拍了一下自己右手的手背，掌心冒出一团火焰，借助火焰的光芒看到了门口的那个人，穿着一声被浆洗得笔挺的制服，头上戴着一个干净得过分的宽檐帽，他认出来了这是奥尼司大学保安的制服，“干掉他，别闹出太大的动静。” 保安肯定要比普通人强一些，不然也做不了这份工作，奥尼司大学的保安要么进行过炼金强化，要么能熟练操控炼金武器，但也仅限于此了，在正牌炼金士面前不堪一击。 咔，咔，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刚迈出一步，就停住了脚步，发出了两声奇怪的哀鸣后轰然倒地，披在身上的黑色长袍正面破开一个大洞，露出的胸膛被打穿了一个大洞。 “你是什么人？”小组刚才竟然竟然没有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有如此实力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更不可能在奥尼司大学当保安，一定是跟他们一样混进来搜寻强能源石秘密的人。 “大家都叫我安杰罗，如你所见，是个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