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元末种粮食》 第一章 驱逐胡虏,复我山河 红日高挂,骄阳似火,张阳泉背着背包,沿着山道走了一个多小时,脸色狐疑之色越来越浓。 他是个大学刚毕业的粮种销售员,今日下午,骑着小电瓶车过山道,准备去一个村子推销粮种。 山路崎岖陡峭,拐角处不知谁放了块石头,车轮轧到,整个人甩下山道。 当他醒来时,发现躺在一片草坡上,浑身竟一点伤都没有,而且山路环境,似乎也与印象中的不同。 突然,他眼角扫到路边一抹白色,转头一看,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路边竟有一副骸骨! 这都什么年代了,再封闭的地方,也不可能杀人后连尸体也不埋! 正疑惑间,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嘚嘚!嘚嘚!” 张阳泉急忙回头,但见尘土飞扬,一支马队狂飙而来,马上之人个个身穿粗布短衣,头发束起,用布包裹着。 “古代人!” 张阳泉心中一凛,结合之前发生的一切,终于明白,自己只怕是“穿越”了! 眨眼之间,这群人便将张泉围住了,一个个目露凶光,其中一名虬髯大汉扬了扬马鞭,大喝道:“兀那厮,鬼鬼祟祟在这做甚?” “咳!咳!” 张守阳被烟尘呛了一脸,捂住口鼻,打量着这些人,脑袋都要被对方转晕。 对方说话时带着股浓浓口音,他一时没听清楚,便问:“你刚才说什么?” 他一出声,那群人脸色更凶了,一人叫道:“口音不对,定是鞑子细作,宰了他!” “这厮没带笠子帽,似乎不是元贼官兵!”也有人反驳。 “蠢货,既是细作,定要乔装了,你看他头发,衣服,根本不像咱们汉人!” “会不会是和尚?” “附近又没有庙,哪来的和尚?” 张阳泉仔细听了一阵,总算勉强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急忙摆手:“我是汉人,不是鞑子!” “放屁!扬州路从没出现过你这样的汉人……再说,就算你真是汉人,也是元贼走狗!”虬髯大汉圆眼一瞪,伸手便摸向腰间的刀柄。 就在这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王大,汝等在这停着做甚,还不返回山寨!?” 话音一落,围着张阳泉的众人如潮水般两分。 一名女子骑着马“嘚嘚”靠近,这女子身穿交领襦裙,紫衣蓝裳,外披白色斗篷,约莫十七八岁,眉清目秀,容貌雅丽。 “二寨主,发现一名鞑子细作,该如何处置?”虬髯大汉问。 “不,我不是鞑子细作,我是其他地方逃过来的流民!”张阳泉急忙喊道。 又是鞑子、元贼、又是扬州路的,他怀疑自己只怕来到了元朝。 紫衣女子审视他片刻,忽然冲着他一笑,张阳泉还以为逃过一劫,却听她说:“宰了吧,尸体拖回寨子,大伙晚上吃顿肉!” 张阳泉目瞪口呆,这个长相甜美的二寨主不仅要杀他,还要吃他的肉?! 只见虬髯大汉王大翻身下马,抽出腰刀,满脸杀气的走了过来,张阳泉怒喝:“你们连同类都食,到底是人还是畜牲?” 二寨主纤眉一皱,道:“大家都快饿死了,哪管那么多!王大,还不动手?!” 眼角虬髯大汉举起钢刀,张阳泉急忙又道:“我有吃的,你们别杀我,我把食物都给你们!” 话音刚落,那名娇滴滴的二寨主放声大笑,笑声如银铃般动听,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个不停。 张阳泉硬着头皮道:“有什么好笑的?你们不是要吃的吗?我用食物换自己一条命,有何不可?” 二寨主笑吟吟地道:“伱这鞑子蠢到家了,我们是山贼,你的东西早就是我们的了,做不了你筹码!” 张阳泉急道:“都说了是流民,你为何不信?” 二寨主笑容一敛,冷冷道:“你以为本姑娘很蠢吗?流民个个食不果腹,面黄肌瘦,哪有你这般白白净净?” 张阳泉脑中一转,便道:“我虽是流民,却非穷人,逃避战火才来扬州路。在半路上遇到山贼,与家人失散了!” 二寨主皱了皱眉,仔细审视他表情,似在查察他是否撒谎。 “天下汉人,谁不想驱逐胡虏,复我河山?我来扬州路就是为了加入义军,杀蒙古鞑子!”张阳泉怕对方瞧出破绽,又补充了一句,这些山贼既然与官府作对,这些话他们一定爱听。 听他这般说,二寨主果然喝止了虬髯大汉。 “王大,把刀收起来吧,先把他绑起来,带回山寨再说!” 张阳泉长吐一口气,后背已被汗水浸湿,无论如何,小命总算暂时保住。 绑缚着双手,张守阳跟着众山贼沿着山道继续前行。 这群山贼大概有三十多人,骑马的只有七个,其他人都跟在后面,大多面色蜡黄,脸颊深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尽管如此,山贼们依然步履矫健,毫不费力的跟在马队后面,倒是张守阳背着个大背包,跟得有些吃力。 这背包里确实有食物,不过都是些待推销的粮种菜种,待会还得想个法子蒙混过去,可不能让他们把种子吃了。 眼下既是乱世,食物一定匮乏,这些种子便是他的立身之本,绝不容有失。 走了一阵,忽听水声如雷,循声望去,远处峭壁上挂下一条瀑布,水花激荡,雄奇奔逸。 众人从瀑布之侧经过,山道越来越陡,前方骑马的众人也都翻身下马,拽马上行。 又行一阵,拐过一个弯,前方云雾迷蒙,隐隐可见一条丈许宽的笔直险道,其左是一片向下斜坡,连着片山谷。右边则是万丈深渊,渺不见底。 这群山贼倒会挑地方,山寨大门就建在险道尽头。 寨门高两丈左右,由粗壮厚实的圆木、竹条、铁丝搭建而成,左右各有一个箭楼,箭楼上隐约能看到几名人影。 穿过险道时,众人两两并肩而行,张阳泉蹲伏身子,压低重心,生怕一个打滑,掉入深渊。 “二寨主回来了,快开门!”王大粗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山寨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张阳泉跟着众人进入寨内。 游目四顾,寨门后只有零星几座屋子,山道直通山顶,山顶尽头,隐约能看到一排排屋舍。 这时,那位娇俏的二寨主信步走了过来,毫不客气的把张阳泉背上的背包抢了过去,埋头翻找。 找了半天,却发现眼前的“包裹”找不到布头。 张阳泉暗暗好笑,脸上却丝毫不敢露出嘲笑之意,见她抬头望来,忙道:“女侠莫急,你解开我手上绳子,我告诉你怎么打开!” 二寨主‘扑哧’一笑,道:“我是山贼,才不是什么女侠!你这包裹好生古怪,我怎地从未见过?” 说着,来到张阳泉身后,解开绑住他的绳子,又将背包递给他。 “哗啦”一声,张阳泉拉开背包拉链,稍稍迟疑了一下,说道:“寨主姑娘,我包中的食物并非现在吃的,而是将来……” 话音未落,便觉手上一空,二寨主已将背包抢了过去,在里面翻找了一下,一把抓出许多透明袋子。 她望着其中一个透明袋子,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里面竟是十几颗稻谷。 “这就是你说的食物?”二寨主目光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张阳泉忙道:“这是优质稻种,产量远胜你们栽种的稻谷,只要你们种下我这种谷子,保你们以后都不会饿肚子!” 二寨主与他对视片刻,咬着下唇道:“我们现在都快饿死了,何谈以后?再说了,我们住在山上,根本种不了稻谷,要它做甚?” 眼见对方目中又闪动着杀机,张阳泉心中大急,正要解释,箭楼上的哨兵突然大声呼喊。 “元贼官兵上山来了!” 第二章 我会造火铳! 众山贼听到官兵上山,齐齐变色。 二寨主脸色一白,抢步上前,一柄短剑架在张阳泉脖子上,怒声道:“你还敢说自己不是鞑子奸细?” “宰了他,宰了他!”众山贼纷纷起哄。 危急关头,张阳泉反而冷静下来,沉声道:“我倒要问问,元贼官兵攻过来,和我是奸细有什么关系?” 二寨主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大怒道:“直娘贼,还敢狡辩,我们刚把你抓来,元贼官兵就攻过来,定是你把元贼官兵引来的!” “这么说来,元贼官兵并不知道你们山寨位置了?” “怎么不知?他们一直守在山下,都来攻打过几次了!”王大愣道。 “既然知道位置,何须我引他们来?” 王大摸了摸脑门,愣道:“也对啊……不过我们刚抓你,元贼官兵就上来了,总觉得有点巧啊!” 张阳泉没好气道:“如果我真是元贼细作,刚才碰到你们时就该暗中发信号,然后拖延时间,你们还能安然回到山寨?” 二寨主终于把短剑收了回去。 便在这时,山顶方向下来一群山贼,领头之人身材高挑,也是名女子,白衣白裳,披着蓝色披风,一张瓜子脸,容貌秀美。 众山贼纷纷拱手,称呼那名女子“大寨主”。 “小妹,是不是元贼官兵又攻上来了?”白衣女子问道。 “是的,阿姐,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二寨主见到白衣女子,肩膀一塌,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怕什么,大不了一死!他缪大亨想灭了我们龙潭寨,起码得留下几百具尸体才行!”白衣女子霸气凛然地道。 张阳泉细细打量,发现白衣女子比自己还高一些,身后背着柄长弓,腰间挎着刀,五官虽美,却带着一股煞气。 “元贼到哪里了?”她朝箭楼方向问。 “回大寨主,已过了瀑布!” 大寨主点了点头,向一众手下分派防务。 她从山上带下来五十多人,加上二寨主带回的三十多人和守寨门的二十多人,一共百余多号人。 分派完毕后,她猛一转头,朝张阳泉望了过来,恰好张阳泉在偷看她,两人视线碰了个正着。 “此人是谁?”她问。 “回大寨主,是咱们在山下抓获的一名元贼细作!”一名山贼回答。 张阳泉脸色微变,暗暗叫遭! “阿姐,刚才小妹正在审问他呢,还不能确定是细作!”二寨主不知为何,替张阳泉说了句好话。 “既然不能确定,就杀了吧,待会一场血战,不能留下隐患!”大寨主语调森然,拔出刀,提步走了过来,竟要亲自来杀张阳泉。 妈的,就知道这娘们会比她妹妹更狠! 张阳泉急思保命之策,目光四顾时,忽然瞥见有几名山贼将一门铁管搬到寨墙上。 是火炮!不对……这时期应该叫火铳! 奇了,第一门铁管火铳虽然是元朝时期发明,但应该还没有大量普及,军队中的火铳都不多,一个小山寨中怎会有这玩意儿? 张阳泉也没时间多想,大喊道:“大寨主,我是汉人,而且是一名铁匠,我会制造火铳!” 此时大寨主已走到他跟前一丈处,钢刀举到一半,闻言停住了。 张阳泉又道:“大寨主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先将我绑起来,待退敌后再验明在下身份不迟!” 大寨主终于被说动,摆了摆手道:“王大,把他绑起来,你亲自看守,如若不老实,一刀砍了!其他人跟我一起御敌!” 转过身,朝着寨楼走去。 “喂,二寨主,能不能把我包袱还给我,里面的东西真的很重要,将来一定能帮上伱们大忙!”张阳泉又喊道。 二寨主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朝他打量了几眼,凑到他耳边道:“你这家伙满嘴谎话,刚才还说是逃难来参加义军,怎么一会又变成铁匠了?” “铁匠就不能参加义军吗?”张阳泉理直气壮地道。 “嘻嘻,算了,你能在阿姐手下活下来,也算不容易,就让你再多活一会吧!”小姑娘笑吟吟地将背包还给了他,转身也上了寨墙。 “喂,你能不能轻点!” 张阳泉被绑在一根木柱上,朝粗手粗脚绑自己的王大说。 王大瞪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又加重了些,哼道:“都怪你,害老子不能过去杀元贼!” 张阳泉呲了呲牙,懒得再理他,抬头看去,只见两位女寨主带着一批山贼在寨墙上指挥,其他山贼都守在寨门附近。 过了没一会,寨门外传来喊杀声,紧接着是“嗖”“嗖”的弓箭破空声……“轰隆”一声,火炮声也跟着响起。 张阳泉不由有些担心,倘若山寨被攻破,那些元兵可不认人,一定会把他当做山贼给杀了。 过了好一会,喊杀声越来越大,破空声越来越响,已有箭矢穿过寨门,射入寨内。 幸好王大站在张阳泉左边,就算有箭矢飞来,也会被他击落。 寨墙上已有不少山贼负伤,被抬下来,由下面的山贼顶上去。 这时,“轰隆”一声,一道炮火响起后,寨墙上传来二寨主的怒斥声。 “耿三、耿四,你们俩就不能打准一点吗?以前阿六没死前,可不像你们这样乱打的!” “二寨主,我们练习火铳不到半个月,实在没办法打准啊!” 张阳泉心中一动,朝身边的王大问:“你们火铳是不是没有准心和照门?” “准心?照……啥?”王大一脸茫然。 张阳泉微微一笑,心中有了底,继续朝王大搭话道:“这些元贼不去对付起义兵,干嘛来对付你们?” 王大瞪眼道:“你问这个做甚?莫非想打听我龙潭寨情报?” “我若真是奸细,有必要问这种问题吗?” 王大愣了一下,摸了摸脑勺,嘟囔道:“那倒也是……” “喂,兄弟,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王大迟疑了一下,终于恨恨地说道:“缪大亨那王八蛋,一直想将我们赶尽杀绝,抓了两位寨主,好去脱脱老贼那里领赏!” 脱脱……那不是元朝丞相吗?这帮山贼怎会与这种大人物扯上关系?! 张阳泉正要再问,众山贼忽然发出一阵欢呼声,齐齐呼喊着:“大寨主威武!大寨主神射!” 第三章 改良火铳 听得众山贼齐忽“大寨主威武”,王大急步奔到寨门口,和几名山贼说了什么,然后乐呵呵走了回来,满脸极尽得色。 张阳泉侧耳倾听,发现喊杀声已然消失,众山贼也都从寨墙上下来,忙问:“是不是官兵退走了?” 王大咧嘴笑道:“缪大亨的副手被俺们大寨主一箭射死了,这帮龟儿子吓坏了,全都屁滚尿流滚下山了!” 张阳泉又问:“官兵来了多少人?” “七八百吧,不过有大寨主在,来再多人也是白搭!”王大得意洋洋地回答。 张阳泉目光暼向远处,只见大寨主一脸凝重的指挥着众山贼治疗伤员、收集箭矢,就知情况绝不像王大想的这般乐观。 虽然此处地形险峻,但如果山寨只有这百十号人的话,迟早会被官兵耗死! 山贼们无法制造箭矢,库存绝不会多,火铳倒还好,如果用的是石弹,山上应该很多……就不知火药够不够。 最大的问题还是粮食! 之前那小姑娘都要吃自己了,恐怕寨子里也没多少余粮,倘若官兵守住下山道路,完全可以把山贼们饿死! 张阳泉叹了口气。 自己眼下的处境,就像一只要被小鱼吞掉的虾米,小鱼背后,还有一只大鱼张开了血盆大口。 正思索着自保之策时,“吱呀”一声,寨门被拉开,二寨主带着一批人出去了。 没一会,众山贼便拖回了一堆尸体,全都穿着青衣,头戴笠子圆盔,料来就是元兵。 张阳泉脸色微微发白,山贼们拖回尸体的用意不言而喻,就算待会不杀自己,也得和他们一样吃人肉了…… 想到此处,胃里便涌出一阵恶心感。 “小妹,你把这些元兵尸体拖回来做甚?” 大寨主的声音突然响起,张阳泉抬头一看,只见大寨主站在二寨主跟前,神情严厉,隐有斥责之意。 “阿姐,咱们寨子里已没多少吃的了,所以……” “所以你就想让大伙吃人肉?”大寨主娇叱道。 张阳泉微微一愣,随即大喜。 想不到这位霸气凛人、杀伐果断的大寨主竟然反对吃人肉! “有什么关系嘛!青衣寨的人还不是一样吃人肉!”二寨主低着头辩解。 “你跟张明鉴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相比?你忘了父亲和陈叔对咱们的教诲吗,将来死后,我看你有何颜面去见父亲!” 二寨主被训斥的眼圈都红了,不服气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大家饿死吗?” 大寨主见她神情,心中一柔,轻声道:“小妹,人皆有一死,与其食人苟活,不如与敌人拼死一战!” “说得好,大寨主不愧为女中豪杰!”张阳泉远远拍了一记马屁。 二寨主转头瞪了他一眼,旋尔朝身边手下厉声道:“还不把尸体都扔下山,别忘了把衣服都扒下来!” 这时候,大寨主也因张阳泉出声的缘故,想起他的存在,慢慢走了过来。 “给你说三句话的机会,若是不能证明自己身份,就去陪那些元贼尸首吧!”她冷酷地说道。 张阳泉一点不慌,悠然道:“在下并没有法子证明身份,不过!如果大寨主想知道让火铳射得更准的法子,在下倒可以略尽绵力!” 大寨主双眉一扬:“你能让火铳射的更准?” “不错!” 大寨主没再多言,解开张阳泉绳子。 张阳泉重获自由后,第一时间将脚边的背包紧紧抱住。大寨主见了,朝背包多看了一眼,心中虽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她带着张阳泉登上寨墙,站在一门火铳边,抱着手臂道:“射一发,给我瞧瞧!” 二寨主也跟上来了,斜睨着他,威胁道:“若是射不准,该知道下场吧!” 张阳泉有些无语,这俩妹子显然误解他的话了,把他当做射炮高手,忙解释道:“在下的意思是可以改良火铳,让每个人都能射得更准!” 大寨主凤眉一皱:“元贼随时可能攻上来,哪有时间给你改良?” “在下的改良之法非常简单,用不了多长时间!”张阳泉望着火铳光滑的躯体,胸有成竹地说。 这两门火铳各放在一块内凹的木架上,外形像放大的手电筒,铳膛三尺不到,药室像灯笼一样朝外鼓起,后面还有一截喇叭型尾銎。 最关键的一点,没有照门和准星! 大寨主狐疑的盯着他,似有不信,二寨主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阿姐,就让他试试嘛,他若敢欺骗我们,就砍下他四肢,把他塞入铳管里射出去玩儿!” 张阳泉头皮一阵发麻,这位大寨主看着凶,倒还有些原则。二寨主巧笑嫣然,却是个小魔女! 大寨主终于点了点头:“小妹,伱配合他改良火铳,我带人下去侦查一下元贼动向!” 寨门再次被拉开,大寨主带着十几个人离开了。 红日西斜,已临近黄昏时分,站在寨墙登高望远,视野宽阔,让人心旷神怡。 “喂,发什么呆呢,赶紧干活!”二寨主在一旁娇叱道。 “我叫张阳泉,不叫喂!” 张阳泉脱离刀口后,心态平和了许多,随口问道:“你们这里有胶水,啊,不对,有浆糊吗?去给我拿点过来……顺便,再拿一根木板,一把锥子!” 二寨主见他一副很专业的模样,笑眯眯地道:“是,张爷!奴家这就帮您拿过来,您可不要让奴家失望哦!” …… 小半个时辰后,二寨主望着张阳泉在火铳上捣鼓来捣鼓去,一双眼睛慢慢瞪得像猫头鹰一样圆! “喂!张阳泉,这就是你说的改良?”小姑娘叉着腰,面色极为不善。 众山贼也都盯着被“改良”的火铳,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只见一根火铳的炮尾上竖着一根木条,约一指长,指甲盖宽。 木条顶端被削圆,挖了个小圆孔。 炮口就更简单了,就竖了根木棍,也是一指长,顶端削尖。 “二寨主,我看这厮就是个骗子,宰了他!”王大恶狠狠地道。 张阳泉道:“你们不信的话,让我射一铳如何?” “王大,填石弹,装火药,让他试试!”二寨主咬着银牙道。 所谓的石弹,就是一块不规则的石头,简单削圆,根本谈不上气密性,再加上这个时代的火药威力,根本射不了多远。 不过山寨居高临下,射出去有重力加成,再加上险峻的地形,倒也确实能发挥不错的作用。 王大装填石弹和火药后,张阳泉利用照门和准星瞄准了一下,朝二寨主问:“你们不去摆一个靶子吗?” 二寨主‘扑哧’一笑,扶着木栏道:“哎哟,你当这是射弓箭吗?还想射靶子?” 其他山贼都笑了起来,数王大笑得最开心。 “那怎么能证明我射得准呢?”张阳泉不为所动地问。 二寨主笑嘻嘻地道:“只要你能射在山道上,那就算准啦!” 敢情他们之前都直接射到山谷和悬崖去了……张阳泉翻了翻白眼,真不知他们刚才怎么守下来的。 瞄准山道中心,亲自点燃引线。 “轰隆”一声,石弹飞射而去!精准的落在狭窄的山道上,在地上留下一个小坑,然后一路前滚,好一会,才滚落悬崖! 包括二寨主在内,所有山贼都惊呆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这什么情况?就算以前的第一铳手阿六,也很少能打这么准好不好?! 第四章 从今天开始做山贼 张阳泉瞥了一眼众山贼的表情,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他射得并不准,距离瞄准的地方前后差了一丈左右,幸好左右偏得不多,射在山道比较靠中心的地方,在地上滚了好一阵! 主要原因还是威力太小,射出的距离比弓箭强不了多少,石弹在空中飞得也不快,完全看得清轨迹。 不过,瞧见山贼们的表情,他也就释然了……这帮山贼的要求很低,只要能射在山道上,似乎就满足了。 这倒也是,毕竟山道这么窄,只要能在地上滚一段路,就能造成很大的杀伤力。射在人身上,一样的血肉模糊、断肢残腿! “喂,张阳泉,你到底怎么做到的?”二寨主此时看张阳泉的目光完全变了,大眼睛亮闪亮闪的。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们知道诀窍,都能和我射的一样准!” “快说!快说!”二寨主急不可耐地推了推他。 张阳泉便将三点一线的瞄准方法说了,二寨主命人装填石弹、火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打算亲自射一发。 张阳泉暗想:“看她不恤火药的样子,寨中应该有不少存量。就算弓箭用完了,用石弹应该也能守住。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粮食!” 正当二寨主准备射一弹时,箭楼上响起站岗山贼的声音:“二寨主,大寨主回来了,已过了瀑布。” 众人于是停下来等待。 果然,没过一会,大寨主便带着人回来了,登上寨墙,一开口便问:“我刚才听到铳响声,是不是改良好了?” 一边说着,目光向那门改良过的火炮看去,凤眉顿时皱了起来。 显然,她也觉得这改良太简陋了! “阿姐阿姐,张阳泉真有些本领呢,刚才他射了一弹,打的比阿六都准呢!”二寨主眉开眼笑地道。 大寨主心知妹妹平日虽喜欢开玩笑,大事却不含糊,看向张阳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尊重,正色道:“有劳先生再打一弹,也让小女开开眼界。” “阿姐,张阳泉已经把法门告诉我了,让小妹来给你示范吧!” “嗯,那你试试吧。” 二寨主站到火铳后面,按照张阳泉教的三点一线瞄准法,将火铳刚才射击后震歪的方向挪回来,然后点火…… “轰隆!” 石弹喷涌而出,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落点竟比张阳泉刚才那一弹更正,在地上翻滚了许久,才落入悬崖。 “哈哈!阿姐,看到没有,我射得好准!”二寨主像个小女孩般,原地蹦了起来。 大寨主反应则平静得多,朝张阳泉拱了拱手,道:“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先生见谅!小女秦苓君,诚邀先生留在龙潭寨,还望先生切勿推却!” 张阳泉心知就算现在离开,也肯定被官兵当做山贼给杀了,在这个乱世,活下来并不容易,当山贼就当山贼吧! “大寨主一片赤诚,在下怎敢推却!”他拱了拱手。 二寨主掩嘴笑道:“算你识相,若是敢不答应,哼哼……”挥了挥小拳头。 龙潭寨的众山贼们见张阳泉真有本事,一个个眼神都和善许多。 红日已落到地平线以下,天色一片朦胧,气温开始降低,山风中带着一股冷意。 秦苓君询问了火铳改进的方法,亲自把第二门火铳改进了,试射了一下,准度确实提高不少。 此时天色更加昏暗,山道险峻,元兵绝不敢晚上攻打龙潭寨。 秦苓君留下三十多人守在寨门口,带着其他人和张阳泉朝山顶返回。 上到山道尽头,视野陡然辽阔,登高望远,四周一览无遗,群峰尽在视线之下,南面和东面,竟能看到两条长河。 南面那座河的上游,还能看到一座小城池的轮廓,东面那座河穿城而过,自北向南。 向身边山贼一问,才知东边那条河是邗沟运河,南边那条河是长江,那座临水城池,便是江都城(扬州)! 到了这一刻,张阳泉才知道自己穿越的具体位置,朝江都城看了半晌,便跟着山贼们继续前行。 山顶是一片平整的开阔地,面积极大,走了一阵,前方出现一排排屋舍,像是一座依山而居的小村庄。 屋舍之间穿行着不少寨民,都是些老弱病残,不仅年老者有气无力的坐在自家门口,孩子们身上也看不到活力,一个个病怏怏靠在长辈身边。 寨民们尽管都无精打采,见了秦苓君后,都会喊一声:“大寨主好。”足见秦苓君在寨中威望之高。 果然不是普通的贼窝,张阳泉暗暗点头,这些人应该原本都是良民,不知怎么就落草为寇了。 转念一想,乱世之中,这种情况应该也很常见。 看到这些人的气色,便知道山寨粮食危机已相当严重。 话说回来,这么多人住在山上,应该在山上开垦了田地才对,就算种不了稻谷,蔬菜总能种的吧? 极目远眺。 果然,村庄后方还有极大一片空地,绵延起伏间,隐约能看到一排排绿色的田地,影影绰绰许多人影在田地间劳作。 “大寨主,我看到远处有田地,不知里面都种些什么?”张阳泉问。 秦苓君转头看了他一眼,诧异道:“先生也知农事吗?” 一旁的秦苓思笑容可掬地道:“阿姐,这家伙身上有稻种,估计是想在咱们寨子里种稻呢!” 秦苓君摇头道:“荒山之上,怎能种稻?”转过头,继续前行。 张阳泉叹了口气。 这位大寨主虽然对自己客气了些,但显然还没有完全信任,估计是把自己当做铁匠一类的人物了。 思索间,一群山贼忽然从后山方向奔来,人数约莫四五十,领头的是两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见到这批生力军,张阳泉松了口气。山寨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加上两门改进的火铳,守住山寨应该不成问题。 两群山贼汇合后,秦苓君摆了摆手,道:“王大,给张先生安排一间空房,好生照料。” 说完,便跟着那两名中年人走了,料来是山寨首脑们要聚在一起商议退敌之策。 张阳泉初来乍到,自然没资格参加。 第五章 坐标扬州 王大和其他山贼一样,看见张阳泉改良火铳后,对他态度客气多了。 沿途带路时,向他介绍了一下山寨中的简单情况。 这座山叫龙潭山,寨叫龙潭寨,因山顶一片大水潭得名。 其实他已经猜到,一般山上有瀑布,说明雨水多,山土肥沃,吸水性强……山顶凹陷处,往往就会形成水潭或者湖泊。 这样的山,正是张阳泉喜欢的山,水是生命之源,再耐旱的种子,也需要最低限量的水分滋润! 此山水土丰润,应该可以种植一些耐旱的稻谷,就算种不了稻,起码也能种对水分要求很低的马铃薯、红薯、玉米等! 眼下似乎是夏季,要想种这些作物,只能等到明年开春。 这样也好,他身上的粮种也不多,正好可以在开春之前,大量繁殖育种! 想到这,他朝王大问:“王兄,咱们寨子里的食物还能撑多久?” 王大一听这个,顿时就来气。 “缪大亨那王八蛋,已经堵了咱们快一个月了,老子将来总有一天要亲手宰了他!哼,幸亏大寨主有远见,半个月前就把寨里里所有粮食集中起来,每日按人头分配,这才支撑到现在!” 这家伙絮絮叨叨一大堆,就是说不到正题,张阳泉只好重复一遍:“那剩下的粮食还能支持多久?” 王大闷声道:“也就十天左右吧!” “那寨子里一共有多少马匹?” “你……不会在打马的主意吧?”王大瞪大眼珠子。 “有何不可,马虽珍贵,但眼下大家都快饿死,用马充饥总比食人强吧?”张阳泉眉头一皱,感觉这些山贼的观念有些奇葩。 “我劝你打消这念头!” 王大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咧嘴道:“那些马都是二寨主的心肝宝贝,每一匹都是她亲自喂养……前两天也有人说要杀马,差点没被二寨主一刀宰了!” 张阳泉摇了摇头。 这二寨主竟然还是爱马之人,不过都什么关头了,再爱马也不能把马看得比人还重吧? 接下来,张阳泉又询问了元兵为何攻打山寨的事,王大一听这个话题,就破口大骂元兵首领缪大亨。 情绪激动,根本顾不上答话。 张阳泉无可奈何,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疑惑。 二人说着话,来到一间木屋前。 王大告诉他,这屋子本属于一个叫谢千五的人,那人是个光棍,半年前下山劫道时不慎被杀,屋子便空置下来。 屋子是两间房结构,一间内室一间外室,半年不住,透着一股霉味,地面、桌椅上都堆着厚厚的灰尘。 王大叫来几名妇人帮忙,几人合力打扫过后,勉强可以住人。 张阳泉此刻也计较不了那么多,能有屋子遮风挡雨就不错了。 他请王大在外室坐下,洗了两个碗,取矿泉水倒了两碗水,笑道:“老王,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以后都是自寨兄弟,客气啥?” 王大摆了摆手,好奇的瞅了瞅矿泉水瓶子,端着碗喝了一口,‘啧’了一声,道:“你这水不行,比不上咱龙潭的水甜!” 张阳泉哭笑不得,农夫山泉竟然被土着给鄙视了。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铛铛铛”的声音。 王大猛地站起身,喜道:“终于开食了,老子都快饿死啦!” 龙潭寨被大寨主管理得像军营一样,几个火头山贼提着两个木桶,一个木桶里装稀饭,一个木桶装炊饼。 寨子好几百号人,开饭点有好几处,王大须去自家门口排队,便跟张阳泉告了别。 众人排成一条长队,每人一碗稀粥半个炊饼,轮到张阳泉时,火头山贼多打量了他一眼,问:“可是今日刚入寨的张先生?” “是我。” 伙头山贼没再说什么,给了他一个整炊饼。 立刻便有寨民不乐意了。 “一个新来的家伙,凭什么比我们吃得多?” “对啊对啊,凭什么?” “不公!不公!” 半个炊饼竟引起了群情激愤,足见众人已经被饥饿折磨得苦不堪言。 火头山贼冷目一扫,喝道:“大寨主有令,张先生改良火铳有功,多奖励半个炊饼,谁有意见就去找大寨主理论!” 众寨民顿时不吭声了。 秦苓君赏罚分明,杀伐果断,众人一向是知道的,正因如此,对她又敬又怕。 然而,眼睁睁望着一个外来人分享本就不多的食物,吃得比众人还多,谁心里都顺不过这口气。 张阳泉已把龙潭寨当做安身之地,打好与寨民的关系就非常重要了。 不然,就算大寨主再看中,寨子里的日子也不会舒坦。 想到这,他将目光转向身后一对母女身上。 那小女孩一张小脸脏兮兮的,瘦得像豆苗,紧抱着母亲大腿,眼巴巴望着他手上的炊饼。 张阳泉蹲在小女孩跟前,温和地道:“小姑娘,饿不饿?” “饿……”小姑娘声若蚊呐地说。 张阳泉把炊饼塞在她小手上,摸了摸她小脑袋,笑道:“吃吧。”说完,端着稀粥朝自个屋子方向返回。 “先生,您给了娃子,自己吃什么?”小女孩母亲喊道。 张阳泉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无妨,我不饿!” 众寨民看他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小女孩一边咬着炊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阿娘,那位阿叔是谁?” “是大寨主新请来的先生,能改良火铳,有大本事哩!” 稀粥准确来说应该是汤米,闷大一碗汤,里面却没几粒米,倒是飘了几片菜叶子。 张阳泉眨眼功夫便喝完了,然后开始检查屋子。 内室一床一柜,谢千五的衣柜里还有几件衣服,不过放久了,一股子霉味,必须晒洗一番才能穿。 外室一桌两椅,角落一个木架,堆满了锅碗瓢盆……必备的生活用品都有,却看不到厨房在哪。 也不知谢千五平日怎么做饭的。 张阳泉走到床檐坐下,望着光秃秃的木床,又有些头疼。 眼下虽是夏天,山顶夜间寒气却很重,直接躺着睡,只怕要生病。 正烦恼时,门外传来一阵呼喊声:“张先生,在屋里吗?” 第六章 镇南王 张阳泉出屋一看,原来是刚才那对母女。 那妇人抱着一层褥子和被子,笑道:“先生屋里没有铺盖吧,这是我们家多出来的,先生拿去用吧!” 小女孩也抱着一个小枕头,她出门时活蹦乱跳的,比谁都积极,进屋后,又躲在母亲后面,胆怯的望着张阳泉。 张阳泉接过被褥枕头,连声道谢,寒暄几句后,得知那妇人姓徐,趁机问:“徐嫂,请问现下是哪一年哪一月?” 妇人微微一愣,答道:“至正十二年七月呀,先生不知吗?” “在下一路逃难,怕记错了,所以找大姐确认一下。”张阳泉随口敷衍了一句。 送两人出门后,回到屋中,铺好被褥,摆好枕头。虽然都是些粗麻布料,躺在上面却很令人温暖。 张阳泉双手枕在脑后,陷入了思索。 他大学时看过元史,知道至正十二年是公元1352年,距离韩林儿和刘福通的红巾起义刚过一年! 记忆中,脱脱马上就要率大军镇压徐州,事后,还会将徐州全城屠杀,紧接着,元军就会攻打朱元璋所在的濠州。 龙潭寨在扬州路,距离徐州和濠州都不远,算是一个不错的据点。 眼下,他还只是个小小山贼,连山脚一支七八百元兵都对不不了,还没资格去影响天下格局。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龙潭寨被围困的危机,然后尽快做上山贼头目,开始自己的种田大计。 正想的出神,一道声音陡然在身边响起。 “喂,在想什么呢,连灯都不掌?” 张阳泉微微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道人影立在床边。 此时天色已暗,屋内一片朦胧,打量了好一会,才认出是二寨主秦苓思。 张阳泉被她吓一跳,没好气道:“进屋前不会先敲门吗?” “敲过了,是你自己听不见!” 秦苓思哼了一声,走到桌边,“嗤”的一声,用火折点亮了灯。 然后在床尾坐下,在张阳泉腿上推了一下,道:“喂,张阳泉,你鬼主意多,帮本寨主想个法子,保住我的马!” “你的马怎么了?” 张阳泉明知故问,不用说,一定是又有人建议杀马了,说不定还是秦苓君亲自开的口。 秦苓思冷笑道:“还不是郭念生那混蛋,倚老卖老,自己提不出好法子退敌,却要杀我的马给大家充饥!” “寨中马很多吗?”张阳泉小心翼翼地的问。 “就只有十二匹,都是我辛辛苦苦喂养下来的……” 秦苓思哼了一声,眼角忽然跳了跳,盯着他道:“你不会也赞同那混蛋吧?” 张阳泉心中陡然一沉,原以为几百人的寨子,五六十匹马是有的,哪知只有十二匹? 他长叹一口气,摇头道:“十二匹马,就算省着吃,也只够全寨人吃上两天,根本起不了作用!” “就是嘛!这些马可都是咱们山寨的未来,哪能白白牺牲?”秦苓思连连点头。 “山寨未来?怎么说?” 秦苓思斜了他一眼,抿嘴道:“你刚进寨,不知寨子难处,咱们山脚最近那条官道被青衣寨给包圆了,每次抢劫都需要跑很远才行,来回极为不便。如果人人有马,那就不同啦!” 张阳泉愣了好一会,道:“凭什么青衣寨连咱们的路段都抢?你姐姐应该没那么好脾气吧?” “就凭青衣寨一千多贼人,两百多匹马!”秦苓思瞪了他一眼,道:“若是能打,咱们早和他们拼了!” 张阳泉半晌无语,就青衣寨的规模,确实能碾压龙潭寨……别说龙潭寨了,这种实力,估计官府都忌惮他们! “喂,把这个吃了,然后开动脑筋,帮本姑娘想个主意出来!”秦苓思手上忽然多了半个炊饼,之前也不知藏在哪。 张阳泉迟疑了一下,道:“这不会是你的晚食吧?” “啰嗦!” 秦苓思将炊饼塞入他手里,嘴角却带着笑意:“本姑娘是山贼,少吃一顿死不了,你这家伙一看娇生惯养,只喝一碗粥,晚上只怕饿得睡不着觉!” 张阳泉挠了挠头,道:“……伱知道了?” 秦苓思那张精致的小脸凑近了一些,笑得像只小狐狸:“姐姐说你有君子之风,但我却觉得,你是在故意收买寨民!” “那你还把自己的晚食给我?” 秦苓思昂了昂下巴,道:“本姑娘正是看中了你的狡猾,才让你来出主意!你若真是个憨厚君子,谁有功夫睬你?” “你真相信我能想出办法?” 秦苓思伸了伸懒腰,笑道:“死马当活马医呗,虽然今儿个才认识你,但我一眼就瞧出你这人一肚子坏水!” “你这是赞我还是损我呢?”张阳泉哭笑不得。 “当然是赞你了,读过书的人才一肚子坏水嘛!”秦苓思俏皮地眨眨眼。 张阳泉摇头失笑,坐到床檐上,叹了口气道:“我既入了龙潭寨,命运便和你们绑在一起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尽力帮你们闯过这一关!” “你有主意了?”秦苓思眸光一闪。 张阳泉沉吟半晌,道:“目前还只是一个朦胧的想法,需要再多了解一些情况,才能做出判断!” “了解什么?” “最近是否有很多从徐州逃难至此的富户?” 秦苓思惊异的望了他一眼,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从前阵子开始,确实有很多徐州来的肥羊,我们就吃下两只。” 脚尖在地上踢了一下,哼道:“要不是被缪大亨这王八蛋给困住,咱们最近一定能多做几单买卖!” 张阳泉暗暗点头,脱脱大军一定已经启程朝徐州去了,有钱人消息都比较快,所以提前开始跑路! “山下包围咱们的元兵,是隶属江都城的吗?” 秦苓思露出恨恨之色:“对,他们隶属扬州路总管府,那千户叫缪大亨,为人阴险狡猾,你若想算计他,可不大容易!” 张阳泉笑道:“我要算计的是他上司,不知扬州路总管又是谁?” 秦苓思诧异的望着她,道:“那可是个大鞑子,名叫孛罗不花,世袭镇南王,扬州路最大的官就是他了!” “不知这位镇南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秦苓思想了想,忍不住笑道:“这家伙胆小蠢笨的很,一年前芝麻李攻下徐州时,他吓得差点逃回大都!” 芝麻李原名李二,因遇灾荒,家中有芝麻一仓,尽以赈济灾民,人称芝麻李。 张阳泉眼中闪着光,道:“那便好,咱们要想让缪大亨退兵,就得指在这位胆小的镇南王身上!” “那你是白指望了!” 秦苓思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再胆小也是世袭王爵,身边侍卫数不胜数,你想见他一面都不可能!” “谁说我要见他了?” “那你想怎么做?”秦苓思好奇的眨眨眼。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盯着秦苓思道:“我想去一趟江都城!” 第七章 攻打徐州 听了张阳泉的话,秦苓思脸色立刻就变了,收敛笑容,面无表情道:“你说这么多,不会是想撇下我们逃跑吧?” 张阳泉急忙道:“要想退敌,光守在山寨不行,必须去江都谋划!” 秦苓思沉默了一会,忽然甜甜一笑,道:“后山能用绳子下去,不过只能下不能上。张爷,要不要奴家亲自送你下去呀?” 张阳泉看出她笑容中掩着杀机,举双手道:“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派别人去。当然了,派我去最好!” “先把计划说来听听!”秦苓思哼了一声。 张阳泉站起身,缓缓道:“其实很简单,这位镇南王最怕红巾军,只要让他以为红巾军要攻打江都城,他定会调回外面的所有军队!” 秦苓思怔了一会,道:“那怎样才能让他以为红巾军要打扬州呢?” “自然是传流言了!” “果然一肚子坏水!” 秦苓思“呸”了一声,默默想了片刻,摇头道:“还是不行,流言哪有那么快见效?而且,那位镇南王再胆小,也不可能因为街上几句流言,就被吓住吧!” 张阳泉胸有成竹道:“如果只是说红巾军要打过来,确实没用,但咱们可以传得更仔细一些!” “怎么个仔细法?” 张阳泉笑道:“就说徐州的红巾军听说脱脱率大军打过来了,所以打算弃徐州,进犯江都!” 秦苓思怔了半晌,道:“这能成吗?镇南王这样的鞑子大官,应该知道鞑子丞相是否调兵吧?” “不错,正常来说他应该听到风声。” 秦苓思瞪眼道:“那谣言不是不攻自破吗?” 张阳泉笑道:“你说反了,正因为他知道元军动向,才会更加相信这个谣言!” 秦苓思眨巴眨巴眼,好半晌,捂嘴惊呼道:“你是说,鞑子丞相真要攻打徐州吗?” “千真万确!” “哼!这种事,连我们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晓的?”秦苓思怀疑道。 张阳泉靠着木柜,好整以暇道:“自然是那些徐州过来的富商告诉我的,有钱人的消息总会更加灵通,他们正是知道徐州即将有战事,故而南逃!” 秦苓思拍手笑道:“难怪你刚才问我那些富商的事!不过你好像提前知道他们会南逃,这说明没有这些富商,伱也知道鞑子朝廷会攻打徐州!” “二寨主果然冰雪聪明!” “少拍马屁,快说!” 张阳泉沉吟道:“在下之前说过,有志参加红巾军,所以一直关注天下大势!徐州是黄河与大运河交汇处,占据徐州,便切断了通过漕运对大都的物资供应,元廷迟早会率大军攻打!” 秦苓思呆呆望着张阳泉,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然而看到张阳泉后,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小聪明。 像这些事情,别说分析了,她连想都从未想过。 不过少女很会隐藏心思,尽管内心受到震撼,脸上却装作不动声色的模样,问:“你怎知鞑子朝廷会现在动手?” “这就更容易了,眼下即将秋收,江南的赋税都需要通过运河送到大都,元廷不可能继续等下去!” 秦苓思点了点头,一副自己全听懂了的表情,说道:“你在这等会,我去和阿姐商议一下,明日给你答复!” 说完飞快的离开了屋子。 出门后,她再也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一阵风般的跑到正中心的寨主楼,进入秦苓君的屋子。 “阿姐阿姐!我捡回来的那人真是个宝贝,他想出主意让鞑子退兵啦!” 秦苓君正坐在窗边,支颐看书,闻言抬起头道:“你说的是那个铁匠?” “人家才不是铁匠呢!” 秦苓思在她对面坐下,身体前倾道:“那家伙一定是个秀才,看的书比咱们加起来都多,说起话来,我都差点听不懂!” 秦苓君不置可否:“说来听听。” 于是,秦苓思把刚才听到的内容都说了,她记忆极好,竟将张阳泉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秦苓君越听越是心惊,不由坐直了些,待秦苓思说完,喃喃自语道:“这等见识,只怕不输于陈叔了!” “嘻嘻,我看他侃侃而谈时,也想到了陈叔,阿姐,你觉得他的主意怎么样?” 秦苓君默默想了半晌,摇头道:“我也没底。不过眼下也没别的办法,试一试总是好的,小妹,明日你带几个人,和他一起从后山下山,去江都操办此事!” “阿姐,你的意思是让他也去吗?小妹觉得还是把他留在寨子里好,此人太聪明了,若是被他逃跑了怎么办?” 秦苓君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他若是真的想逃,就让他走吧,你带着人去操办此事!” “那怎么行!”秦苓思跳脚道:“自从陈叔被抓,寨子里就没人出主意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一个,怎能让他跑了?” 秦苓君仰首望着窗外:“小妹,像这样的人才,强留只会适得其反,你不能总盯着人家吧……还不如完全信任人家,也许还有几分机会留下他!” 秦苓思眼珠子一转,笑道:“阿姐,你别忘了,后山下山的路有多危险,就张阳泉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若是摔死了,又该怎么办?” 秦苓君迟疑了一会,道:“这话倒有些道理,既如此,还是让他留在寨中吧……明日我们一起找他说清楚,切不可让他误会了!” 第八章 定计退敌 次日清晨,张阳泉迷迷糊糊中被吵醒。 “喂,大懒猪,快醒醒,都日上三竿啦!” “小妹,不可无礼,张先生既然还未醒,咱们去外面等吧!” “嘻嘻,人家是怕他再不起来,肚子要饿坏啦!喂,大懒猪,睡这么久,肚子都不饿的吗?” 张阳泉终于清醒了一些。 睁开双眼,只见秦家姐妹都站在自己小屋内,秦苓君双手抱臂,靠在木柜边,秦苓思则坐在床檐。 “嘻嘻,总算醒了,还真是个娇生惯养的爷呢,一觉睡这么久,寻常人可做不到!”秦苓思打趣道。 张阳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没好气道:“我昨晚快被蚊虫叮死了,半夜才睡着!” “哼,瞧你娇皮嫩肉的,一点蚊虫都受不了!”秦苓思撇撇嘴。 秦苓君正色道:“是我等考虑不周,让先生受苦了。苓君稍候就让人取防蚊虫的药给先生。” 张阳泉道了声谢,问道:“不知两位寨主大清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苓思‘扑哧’一笑,道:“还大清早呢?清早时分我们都和元贼打了一仗,眼下已经是午初啦!” “元兵退兵了吗?”张阳泉忙问。 秦苓君点点头:“先生改良过的火铳效果极佳,我们防守变得更容易,元贼见讨不到好,便下山了!” 顿了一下,接着道:“先生,昨晚你告诉小妹的计划我们考虑过,觉得可以一试,不过……后山下山之路险峻,为先生安全计,还是让小妹带几个人去完成计划吧,先生以为如何?” “大寨主既然这样说,那就这样吧!” 张阳泉只当对方不信任自己,所以找了个理由推托,淡淡回了一句。 秦苓君一直盯着他表情,看出他想法,凤眉一敛,也不多解释什么,说:“先生赶紧起来用早食吧,我们在外面等你,吃完后,我们一起去后山送小妹。” 语毕,转身就走。 “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惹阿姐生气啦!”秦苓思瞪了张阳泉一眼,跟着离开了。 张阳泉怔了半晌,摇了摇头,正要穿自己那套衬衫西裤时,忽然瞥见桌上放了一叠衣服。 走过去一看,是套和寨民差不多的粗布麻衣,干干净净。 张阳泉心知是秦家姐妹为自己准备,也没多想,入乡随俗,换上了这套新衣服! 衣服旁摆了碗稀粥,碗口上放了个窝头,张阳泉饿坏了,也没有客气,很快便一骨碌吃完了。 吃完饭后,张阳泉将床脚的背包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背在身上,出了屋子。 屋外,秦家姐妹都站在门外候着,两人身后还站着十几名山贼。 秦苓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道:“嗯……不错,换上咱们的衣服,果然瞧着顺眼多啦!不过你干嘛还要背着那大包袱?” 张阳泉笑了笑,没有说话,这背包里的种子才是他的立身之本,可不敢随意留在屋中。 秦苓君一声令下,众人都朝着后山方向前行。 沿路向北,穿过寨民们居住的屋舍区后,前方山雾迷蒙,出现一大片菜地。 放眼望去,大约有一两百亩菜地,几十名寨民在菜地间挑粪浇水,都是些妇人或者老人。 张阳泉油然生出一股亲切感,目光逡巡,很快停在一片长势极好的菜地上,盯着那片绿油油的菜叶子,兴奋道:“你们这里也有白菜吗?” “白……菜?”秦苓思顺着他目光看去,眨了眨眼,道:“那明明是菘菜嘛,你连菘菜都不认识?” “我们老家的叫法与你们不同。”张阳泉解释了一句,目光一转,又指着远处一片萝卜地:“那是什么菜?” “那是芦菔,也叫萝卜!我说张大爷,您对菜感兴趣的话,回头我可以把每个菜名都告诉伱,现在可没时间陪你耽误!”秦苓思叉着腰道。 “呃……好,那咱们走吧!” 张阳泉见秦苓君已走到很远的地方,正回头望着他,目中带着催促之意。 穿过菜地后,前方还有好大一片荒地,足有数顷,已被野草所盘踞,还有零星一些树木。 张阳泉蹲下身,摸了摸土壤,暗暗欣喜。 这片荒地水分很足,只要开垦之后,种植土豆、红薯、玉米自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能种植旱稻! 沿着荒地走了一会,一汪碧绿的潭水出现在视野中,潭水周边堆满了嶙峋怪石,水面清澈见底,许多寨民正在潭边打水。 “别看了,鱼老早就被大伙吃光了!”秦苓思见张阳泉在潭边看个不停,还以为他在找鱼。 张阳泉见到这处水潭,便知这座山中蓄满了水,水潭乃是低洼处露出来的,心情大好之下,感叹道:“这么一处好地方,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这地方原来是别人的,后来被我们给占了,我倒并不觉得有多好!”秦苓思口不对心,嘴上这样说,脸上其实笑得很开心。 张阳泉看了眼前方快步而行的秦苓君,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怎么落草的?” 秦苓思笑眯眯地道:“你若是肯老老实实把你的来历告诉我们,我就把我们姐妹的事告诉你!” 张阳泉不吭声了,他的经历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当然了,他也绝不会说。 一路无话,众人很快来到后山,沿着一条并不算路的陡坡慢慢下山,秦苓君这次没有走到前头,而是走在张阳泉后面。 好几次张阳泉脚底打滑,多亏秦苓君反应灵敏,一伸手便拉住了他。 走了半个多时辰,张阳泉终于明白秦苓君刚才的话并非谎言,陡坡变成了峭壁,下山的路彻底断绝。 峭壁有三丈多长,必须爬下去,下方才有新的路。 而且峭壁并不是垂直的,而是向内凹陷,爬下几米后,就没有落足的地方了,只能完全靠双臂的力量。 “怎么样,秀才爷,您能下去吗?下面还有好几处这样的峭壁哦?”秦苓思促狭地望着他。 张阳泉没有理她,转头瞥向另一边的秦苓君,忽然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自从自己刚才怀疑她后,这位大寨主就一直变成了闷葫芦,轻易不开口说话,显然在生闷气。 原本张阳泉一直觉得她杀伐果断、老练成熟,很少去想她年龄。 现在突然瞧见她这副赌气模样,才意识到这妹子其实比自己还小两岁,在自己那个年代,还在大学跟人谈恋爱呢! 唉……乱世催人熟! 张阳泉眼中多了丝柔和之色,朝秦苓君作了个揖,诚恳地道:“在下刚才误会大寨主了,还望大寨主不要介意!” 秦苓君凝目看了他一会,摇头道:“先生刚入山寨,怀有戒心,可以理解。苓君在此承诺先生,只要元贼退去,先生去留自定,龙潭寨绝不阻拦!” “大寨主这是要赶在下走吗?”张阳泉道。 秦苓君忍不住一笑,道:“先生说的哪里话,你若是肯留下,小女恨不得放炮竹庆祝呢!” 这位大寨主平常很少笑,此刻绽放笑容,就像雪花盛开一般,绚烂夺目,张阳泉不禁看呆住了。 一旁的秦苓思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上扬,笑得像只小狐狸,也不急着下去了。 秦苓君很快收敛心神,说道:“天色已不早了,小妹,你们立刻动身吧!” 一名山贼将肩上绳子取下,绑在一棵树上,朝下一扔,秦苓思走到峭壁边,抓着绳子,便要第一个下去。 “且慢!”张阳泉忽然出声。 “怎么了?秀才爷还是想试一试吗?”秦苓思笑眯眯地道。 张阳泉正色道:“这次的谣言计划虽然有很大几率成功,但万事需得留个后手,倘若失败,咱们也不能听天由命!” 第九章 种菜计划 听到张阳泉还有备用计划,秦苓君美眸闪过一道亮光,上前两步,问道:“先生还有别的想法吗?” 张阳泉点点头,道:“二寨主昨日不是把那些元兵身上的东西都取下来了吗?可有证明他们身份的物事?” 秦苓思眨了眨眼:“有啊,鞑子官兵身上都有令牌,不过只有军官才有,比如昨日那名被阿姐射死的百户!” “那就好,备用计划,就着落在这块令牌上了!” 秦苓君没有半分迟疑,当即向一名手下吩咐下去,没过多久,那名山贼便将令牌取了过来。 张阳泉接过令牌一看,腰牌是铜制,上面写着繁体字,大约可以看明白,这百户姓张,秩正六品的百户。 “喂,你不会是想让我冒充这家伙吧?”秦苓思小脑筋转的还挺快。 张阳泉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镇南王最信任的手下是谁?” “一个就是缪大亨!”秦苓君毫不犹豫道:“另一人叫康廉,色目贵族,是镇南王身边的红人。” “这个康廉……品性如何?” 秦苓思撇嘴道:“还能怎样,色目人比鞑子还可恶,康廉对上讨好镇南王,对下鱼肉百姓,无恶不作!” “康廉与缪大亨关系如何?” “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秦苓君回答。 张阳泉拍手笑道:“这就好,二寨主,如果散播流言后,八天还没有动静,你就带人去行刺康廉!” “行刺他做什么?”秦苓思皱着小眉头问。 “当然不是真行刺,做个样子,然后将这块百户令牌留在现场,你们说会怎么样?!” “我明白啦,你是想栽赃给缪大亨!”秦苓思拍着小手大笑。 秦苓君眼中闪过一道亮丽的光芒。 这法子一听就有用,以康廉与缪大亨的关系,若得知刺杀自己的是对方手下,那还不闹翻天? 为什么自己就没想到令牌还有这种用法呢,秦苓君暗叹一口气。 转念一想,张阳泉已答应留在山寨,以后可以一直帮自己出主意,又转忧为喜。 秦苓思小心思更多,初时的喜悦过后,忽然想到,张阳泉一开始并没有提这个主意,直到方才与姐姐交心后,才补充了这个备用计划。 倘若不是姐姐取得他信任,他恐怕并不会全身心为山寨谋划……唉,还是阿姐的想法对,对这种人不能用强! 这时候,一名山贼插嘴道:“先生,既然要刺杀,干脆刺杀镇南王,岂不更好?” 秦苓思姐妹一听有理,都不由看向张阳泉。 “刺杀镇南王难度太大,若是你们中有人被捉了,反而弄巧成拙!再者,咱们也不能把镇南王想的太傻,缪大亨根本没理由刺杀他,他未必会信!” 秦苓君断然道:“就按照先生的法子去做,小妹,你赶紧出发,一路小心!” 秦苓思答应一声,朝张阳泉眨巴眨巴眼睛,笑道:“若是元贼退兵了,我会给伱奖励哦!” 话音一落,整个人抓着绳子开始下落。 张阳泉探头看去,只见秦苓思白衣飘飘,像一只大蝴蝶般,从绳子上一次落下一截,动作轻巧灵敏,身姿娴雅优美。 秦苓思一共带了十名手下,当众人全部下了陡坡后,很快消失在树荫之中。 “我们也回去吧。” 秦苓君说着,带着众人朝山寨返回。 上到后山,一名山贼忽然迎面奔来,说道:“大寨主,三寨主请您过去一趟,说山下元贼又有活动了!” 秦苓思点点头,朝张阳泉道:“先生,元贼可能又要攻山,我去探探动静,你先回屋歇息。”说完带着人快步走了。 她现在把张阳泉当做宝贝,自不会让他参加些危险的事。 本留两个人保护他,又怕张阳泉误会成监视,干脆一人不留,让他自由自在,随意活动。 她这番考虑很有用,张阳泉独自一人后,果然更加自在,也不返回寨子,信步来到菜地。 虽然大部分寨民不认识他,但一大清早,秦苓君便传下通告,每个人都知道寨中来了个有本事的先生,留着一头和尚般的寸发。 因着这层关系,他在菜田里窜来窜去,也没有人拦他。 张阳泉细心的向寨民们询问了各种菜品信息,比如生长周期,产量,菜叶大小,口感等等…… 正如他所猜想,古代的菜种无法与后世菜种相比。 按理来说,在这个时代,红薯、土豆、玉米这三种作物,最能够带来粮食的巨大增收,也最适合在山上栽种。 然而,这三种作物种植时间都在春天,而且要想大量种植,还需先培育出大量种子。 从现在到明年春这段时间,山上还是只能种菜。 蔬菜生长周期较短,育种也快,凭借后世菜种的巨大优越性,张阳泉相信同样能够为山寨带来可观的收益。 回到山寨时,日上中天,已到午时,骄阳如火,蝉鸣声此起彼伏。 张阳泉回到屋中坐着,端着碗等开饭。 谁知等了半个多时辰,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来到门口张望了一下,发现隔壁徐婶家的小姑娘正在地上用木棍戳蚂蚁玩,便走了过去,道:“小姑娘,你好。” 小女孩吓了一跳,连退几步,双手绞在背后,好半晌后,才小声道:“阿叔好。” 张阳泉见她虽然怕自己,却也没有走开,觉得这小娃娃挺有趣,微笑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七。”小姑娘垂目道。 “小七,你知道中午啥时候开饭吗?” 小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支吾道:“中午……不吃……” 张阳泉愣了半晌,不由苦笑。 也对,古代本来就没有普及一日三餐,尤其是贫苦百姓,几乎长期保持着一日两餐的艰苦习惯。 如今山寨粮食吃紧,更加只能吃两顿了。 “阿叔……肚子饿了吗?”小七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空碗。 “还好……还好……”张阳泉尴尬的将碗藏在身后。 小七迟疑了一下,说道:“阿叔,在这等一下。”转身飞快的跑进自家屋子。 没一会,小姑娘便出来了,手上捏着个铜钱大小的小菜丸子,递了过来,笑说:“阿叔,吃!” 张阳泉心中一暖,摸了摸小姑娘脑袋,说道:“阿叔不饿,小七乖,自己留着吃!” 小姑娘“哦”了一声,以为他真的不饿,捏着菜丸子回家了。 第十章 火铳对轰 龙潭寨中心,有一座比周围都大些的屋子,是秦家姐妹的住所,也是山寨高层议事的场所。 大堂内宽敞明亮,上首摆了一张虎皮椅,地上铺了一张兽皮毯。左右各有四张交椅,角落处竖了几个瓷器花瓶,颇有一种绿林好汉聚义堂的感觉。 秦苓君端坐虎皮椅,一脸肃穆,游目四顾,问道:“元贼火铳威力比咱们强,用的铁弹,射得更远,两位可有什么应对办法?” 厅内人不少,不过八张椅子上只有两张落坐,分别是龙潭寨的三寨主、四寨主。 两人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较高的那人叫郭念生,担任三寨主,面貌白净,像个老秀才。 四寨主“方远”模样比较凶狠,左手齐肩断了,空荡荡的袖子风一吹就‘哗啦啦’晃。 他性子也和外貌差不多,粗声道:“事已至此,只能主动出击,和他们厮杀一场,未必就输!” 秦苓君不置可否,目光看向郭念生:“郭叔怎么说?” 郭念生捻了捻山羊胡,淡淡道:“他们地势低,火铳未必就能比咱们射得远,先试射几次,若是火铳真被他们损毁,再厮杀不迟!” 顿了一下,又补充:“就算厮杀,也应该据险而守,不能莽撞冲下去野战!” 秦苓君点了点头,高声道:“王大,请张先生过来一趟。” 王大答应一声,快步出去了。 这句话显然对两人方案都不满意,然而两人都未表现出异色。两人年龄虽大,对秦苓君却意外的尊敬。 王大来到张阳泉屋子时,发现他刚挑了两桶水,正卷起袖子,将水倒入水缸,忙上去拽住他便走。 “先生,赶紧和我过去一趟,大寨主找你议事!” “大寨主找我何事?”张阳泉一边解袖子,一边问。 “根据四寨主打探,山下的鞑子官兵运来几门火铳,大寨主担心咱们的火铳威力不及他们,颇为忧虑!” “四寨主?”张阳泉一愣:“你们到底有几个寨主?” “就四个啊!三寨主和四寨主原本都是大寨主的护卫。”王大一边拉着他走,一边回答道。 “护卫?你们大寨主到底是什么人?”张阳泉问。 王大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只知道原来龙潭寨的山贼都被大寨主杀死了,大寨主用山贼们的粮食赈济我们这些流民,大伙便追随她了!” 张阳泉点头:“原来你们以前是流民……”难怪总觉得这些人和印象中的山贼不同,还拖家带口。 王大粗声道:“我们原本都是淮安路的百姓,因黄河水患,才逃到扬州路,若非大寨主赈济收留,大伙早就死了!” 张阳泉寻思:“难怪这帮山贼对秦苓君敬若神明,都快饿死了也没人有怨言。秦苓思说这地方是他们抢来的,倒也并非诓骗自己。” 思索间,二人来到议事堂,秦苓君起身见礼:“先生来了,请坐。” 张阳泉在郭念生下手坐了,说道:“情况我已听王大说了,元兵运来了火铳,想要毁掉我们的火铳,是吗?” 秦苓君连连颔首:“先生可有应对之法?” 张阳泉沉吟道:“他们如果用的是圆形铁炮,射程一定比我们远!就算咱们占据地利,也有可能形成他们打得到我们,而我们打不够他们的情况!” 这正是秦苓君最担心的情况,倘若两门火铳被毁,防守就艰难多了,伤亡也会很大。山寨将面临被攻破的危险! “先生,咱们该怎么办?”秦苓君握紧五指。 “你们的火药是哪来的?”张阳泉反问。 郭念生插嘴道:“这是本寨机密……” 秦苓君扫了郭念生一眼,后者顿时不吭声了,她坦然道:“不瞒先生,家父原本是元廷军队中人,两门火铳和火药都是军中带出来的!” 张阳泉暗暗点头:“果然出身官宦人家。”又问:“那你们山上有硝石、硫磺吗?” 秦苓君露出惊异之色,望着张阳泉道:“先生是想制造火药吗?” 张阳泉点了点头。 秦苓君暗暗诧异:“他竟知道制造火药的法子?啊,对了,他既然会制造火铳,知道火药制法也不足为奇。”回答道:“寨子里只有少量硫磺,并无硝石。” 方远哼了一声,质疑道:“咱们寨子里火药还有很多,为何要制造新的火药?” 既然没有硝石,张阳泉也懒得告诉他们自己能制造出威力更强的火药,默默凝思半晌,道:“我只想到一个办法,但不能肯定有用!” 秦苓君美目一亮,忙询问是何办法,张阳泉慢慢说了。 与此同时,山腰之上,元军正在搬运火铳,太阳即将下山时,两门火铳终于搬到了寨门前那条险峻的山道上。 经过多次攻打,元军早就摸清山贼火铳的攻击距离。 于是将自家火铳摆在山贼火铳攻击距离三丈外,架在两块石头中间。 这个距离,山贼的石弹就算滚过来,威力也已经很弱了,无法破坏元军火铳。 元军已制定好作战计划,先毁坏山贼的火铳,然后再轰破山贼的寨门,最后,再一鼓作气攻入山寨! 暮风习习,碧峰苍莽,元军与山贼们在山顶静静对峙着,大战前的宁静,格外令人压抑。 张阳泉站立在寨墙上,还是第一次看到攻山的元军,数量密密麻麻,光是出现在视野中的元军就有三四百人。 剩下的一半,估计都隐在山道拐角后面。 这批元军一看就训练有素,队列整齐,行动有条不紊。 火铳后方一丈外,有一名身材魁梧的盔甲大汉,正遥望着寨门方向,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 瞧见这阵势,张阳泉却一下放松下来。 原因只有一个,元军火铳和龙潭寨火铳几乎一模一样,可见,元军这些年来,在火铳技术上并没有太大发展。 这样一来,火铳的差距没了,剩下的只有炮弹的区别了。 “大寨主,可以发射了!”张阳泉朝身边的秦苓君示意。 郭念生忍不住道:“张先生,郭某还是不明白,用一块沾满油的布包着,真的就能把石弹射得更远吗?” 秦苓君虽然相信张阳泉,但心中也充满好奇,朝他看了过来。 张阳泉微笑道:“你们知道为何圆形的炮弹威力更大、射得更远吗?” 三人愣了一下,齐齐摇头。 “因为圆形炮弹气密性最强、射出去时摩擦最小,咱们用油布包裹住炮弹,便能够减少摩擦,增加气密性,效果就和圆弹差不多了!” 秦苓君怔了半晌,头一回发现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完全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是读书太少的缘故吗? 她没有想太多,将心中杂念排除一空。到底有没有用,射两弹就知道了。 朝手下两名铳手吩咐道:“耿三、耿四,点火吧!” 二人答应一声,半晌后,只听“轰隆、轰隆”两声,两枚石弹飞射而出。 第十一章 拜为军师 元军这边听到铳响,竟全都不慌不忙的傻望着,他们已经多次面对山贼的火铳,知道这个距离是安全的。 然而,他们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啊!” “哎哟!” 数道惨叫声传来,两枚石弹全部射到元军人群之中,就像保龄球撞到球瓶,哗啦啦倒了一大片人。 元军主将缪大亨被几名亲兵护着后退,愤怒的吼叫道:“怎么回事?为何他们火铳突然射得更远了!” 一名百户急道:“属下也不知道啊,前几次攻打时,明明都射不到这里来!” 缪大亨怒道:“我们也有火铳,怕什么,立刻还击!” 众元兵立刻点火还击,不过因为刚才一片混乱中,火铳被磕碰到了,角度歪了一些,两颗铁球都没碰到山寨大门。 山贼这边则一片振奋! 郭念生和方远看张阳泉的目光都不一样了,秦苓君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朝张阳泉轻轻作揖:“先生真有鬼神莫测之能!” 张阳泉脸上有些发热,这些在后世来看,不过一些简单小事,实在不好意思当一个‘神鬼莫测’的评价,摆摆手道:“大寨主过奖了。” 方远怒吼道:“耿三、耿四,你们两个不中用的东西,竟然连敌人一门火铳都没射中,把先生一番布置都给浪费了!还不滚到一边,老子亲自来射!” 秦苓君吩咐道:“郭叔,你带先生去后面暂避一下。” 张阳泉没有逞强留下,虽然己方有照门、准星,按理来说会比对面射的更准。但枪炮无眼,谁能肯定对方不会一发入魂,一炮射到寨墙上来呢? 劝秦苓君也下去躲一躲时,她微笑着道:“先生不必担心我,就算炮弹射来,我也能躲开。” 张阳泉没有再劝,这个时期的火炮能够看到轨迹,有武艺的人说不定真能躲开。 默默来到寨门后方,站在昨日被绑住的那根木棍旁。 接下来双方火铳对射,山贼们占据地利和武器精度优势,每一铳都能造成很大伤亡。 元军铳手心惊胆战之下,精度实在歪得离谱,几铳下来,只将寨门左下角留下一个窟窿,再无更多建树。 “轰隆!轰隆!” 又是两声铳响,山贼们齐声欢呼:“四寨主神射!” 方远亲自操作一门火铳,将元军一门火铳射了个正着,那门火铳被击打得变形,眼看是不能用了。 缪大亨见火铳损坏一门,己方又士气低沉,只能下令撤退。 …… 议事堂内,山贼首领们齐聚一堂,共同庆贺。 方远哈哈一笑,朝张阳泉举杯道:“老子一开始竟然还怀疑先生,真是该死!在此敬先生一杯,望先生不要与我这粗人一般见识!” 张阳泉举杯喝了,笑道:“四寨主说的哪里话。” 郭念生悠悠道:“大寨主,张先生几次谋划,为山寨立下大功,本寨一向有功必赏,鄙人提议,拜张先生为本寨军师!” 秦苓君目光灼灼地盯着张阳泉:“先生可愿屈就?” “承蒙大寨主信任,在下必当竭尽全力,报效山寨!”张阳泉拱手下拜,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山寨军师,但也总算在这个乱世扎下根来。 “对了,大寨主,我一直有一事不解,咱们山寨对朝廷的危害远不如青衣寨,为何元军独独针对我们?” 听了此话,秦苓君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之色,一时没有吭声。 旁边的郭念生叹了口气,道:“咱们是被缪大亨给出卖了!” “出卖?” 方远接口道:“不错,自从陈先生被元军捉住后,大寨主便一直想办法救陈先生,甚至劫过三次狱,只可惜都没有成功。 后来大寨主无可奈何,便找上了缪大亨,希望缪大亨放了陈先生,结果缪大亨开出一个条件。” 张阳泉心想陈先生应该是寨子一个元老,看了秦苓君一眼,问道:“什么条件?” 方远一字字道:“他让大寨主送上张明鉴的人头,才肯放了陈先生!” 张阳泉微微一愕:“是青衣寨的那个张明鉴?” 记得这个张明鉴有一千多人马,龙潭寨不到两百号人,根本不可能打败对方。 “不错!” 郭念生似乎瞧出张阳泉困惑,说道:“缪大亨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他知道,张明鉴一直在追求大寨主,此事倒也并非没有机会!” 张阳泉点了点头,道:“后来呢?” 秦苓君终于开口:“我假意答应嫁给张明鉴,想赚他来山寨,再把他人头送给缪大亨……结果消息走漏,张明鉴半路就回去了,还带着青衣寨打了过来!” 张阳泉愣了半晌,疑惑道:“消息怎会走漏?” 方远看了一眼大门方向,脸色铁青道:“我们怀疑寨子里有张明鉴的眼线,只可惜查了许久,也没查出来!” 张阳泉若有所思道:“那攻打寨子的怎么变成了官兵?” 方远冷哼道:“张明鉴人虽多,却也绝难打下咱们寨子,打了几天后,缪大亨忽带官兵从后面偷袭他,张明鉴大败而逃……” “然后缪大亨就顺势来攻打咱们龙潭寨?”张阳泉眼中闪着光道。 秦苓君咬牙道:“我本以为缪大亨是来帮我的,还主动带人出击,夹攻张明鉴。谁知他背信弃义,打败张明鉴后又调头来打我!” 张阳泉摇头道:“他不是背信弃义,而是早有预谋!” “军师此话何意?”秦苓君脸色微变。 “缪大亨从一开始让你送张明鉴人头时,就已布下全盘计划,他根本没打算和你换人!” “那消息走漏……”秦苓君脸色更加苍白。 “消息就是缪大亨泄露给张明鉴的,为的就是让张明鉴攻打你们。”张阳泉淡淡道。 郭念生吃吃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杀了张明鉴,对他也有好处吧?” “因为他的胃口大的很,区区一个张明鉴根本满足不了他,他的目标是一口气消灭咱们和青衣寨两个山寨!” 见众人表情困惑,又解释道:“我如果没有猜错,他原本是想让张明鉴攻下龙潭寨,他再趁势偷袭,一举剿灭青衣寨。 结果张明鉴没有攻下龙潭寨,他担心张明鉴放弃离开,只能提起出手,重创青衣寨,然后再剿灭你们,回头再去剿灭元气大伤的青衣寨!” 秦苓君深吸一口气,咬着下唇道:“军师这样一说,我心中的疑惑就都解开了。” 方远破口大骂:“直娘贼,原来一开始就设好了套,让我们往里钻!” 张阳泉倒是对缪大亨充满佩服,站在他的立场上,这番谋略可谓相当精彩。 秦苓君似乎很受打击,接下来都没怎么说话,张阳泉和其他两人便都告辞离开了。 刚回屋,张阳泉便让人把王大喊了过来,让他去找二十多个陶盆过来,装满疏松的土壤,再和了些粪肥,开始了他的繁殖育种大计! 第十二章 以城为聘 翌日,天还未亮,秦苓君便早早起床,简单洗漱过后,出了屋子,准备去寨门巡视一下。 沿着寨道走了几步,忽然瞥见一道影子飞快窜过,喝道:“王大,一大清早的,鬼鬼祟祟做甚么?” 王大抱着一个火盆走了过来,苦笑道:“大寨主,属下是奉军师之命,给他添一个火盆!” 秦苓君愣了一下,奇道:“军师很怕冷吗?” 王大露出古怪的表情,道:“军师说他种的种子怕冷,必须严格控制温……什么的……” “种子?”秦苓君更加好奇了。 王大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苦着脸道:“从昨天开始,军师就在屋子里堆满陶盆,种了一堆种子,昨晚一夜未睡,一直守在种子旁边,拿着根棍子测量温什么……我也陪了一宿……” “走,你带我过去瞧瞧!” 秦苓君立刻改变了计划,张阳泉在她心中是个胸有千壑的读书人,这样的人突然关注农事,实在令她好奇。 山间昼夜温差颇大,此时天还未亮,太阳未升起,晨风中带着凉意,两人一进张阳泉屋子时,忽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秦苓君先望了一眼屋角的两个火盆,又看了看堆满一地的陶盆,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听说读书人都喜欢风雅,莫非这些陶盆中种的都是花草? “王大,火盆不用拿进来了,温度已经开始上升,摆在门外就行!”张阳泉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王大闷声答应一句,将火盆拿出去了。 秦苓君小心翼翼的从陶盆夹出的一条小道走进内室,只见张阳泉靠在床上,手中正在盯着根奇怪的“棍子”瞧着。 “军师……”她轻唤了一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张阳泉抬头一看,笑道:“大寨主来了,请坐。”将温度计收了起来。 秦苓君走到床尾坐下,望着张阳泉疲惫的表情,柔声道:“军师还需多多注意休息!” 张阳泉笑了笑,道:“昨晚是特殊情况,我必须记录清楚山寨晚上的最低温,也好方便控制温度。” 秦苓君细细琢磨了一下,倒也大约明白了张阳泉话中意思,游目四顾,道:“军师是在种植花草吗?” “当然不是。”张阳泉正色道:“这些陶盆里面都是粮种和菜种,我正在繁殖育种!” 秦苓君呆愣了一下,道:“先生,农事交给寨民们去做就行,先生何必亲劳?” 张阳泉凝视着秦苓君,板着脸道:“大寨主,我能否问一句,你为何要做山贼?” 秦苓君脸色微红,目光低垂,轻轻道:“苓君知道,先生是读圣贤书的人,定瞧不过我等山匪行径,可若是不如此,全寨的人都很难活下去……” “那如果大家能够自给自足,大寨主还想做山贼吗?” 秦苓君怔了怔,苦笑道:“若大家真能自力更生吃饱肚子,小女又怎会自甘堕落,带着大家做盗贼?” “我也看出大寨主并非真心想做山贼,所以想了个办法,让大家可以自给自足!”张阳泉笑道。 秦苓君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道:“军师,我们之前也尝试过在山下结社(元朝时期的村子)种粮,结果被青衣寨把粮食都抢走了!” 张阳泉皱眉道:“官府不管吗?” 秦苓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官府根本不允我们私自建社,缪大亨知道我们身份后,只恨不得抓我领赏,更不会帮我们了!” 张阳泉很想问问秦苓君到底什么身份,但对方既然没主动说,也不好多问。 “大寨主误会我的意思了。”张阳泉微微一笑道:“我说的自给自足,并非要在山下结社!” “那军师的意思是?” “就在山上,自给自足!”张阳泉斩钉截铁地道。 若是山寨上任何一个人说出这种话,秦苓君都不会相信,唯有张阳泉,每每做出超出她想象的事来,让她心中多了一丝期盼。 “军师是说,咱们在山上种粮?可苓君也找人问过,甚至也尝试过几次,各种谷物皆无法在山上生长……” 张阳泉朗声道:“不错,山土贫瘠,温差大,普通谷物确实难以生长。不过,我这次从家乡带来一些特殊食物种子,皆能在山上生长!” “是谷物吗?” 张阳泉摇了摇头:“虽不是谷物,却能够像谷物一样当主食,我现在需要先繁殖育种,等种子数量多了,明年开春,咱们再大量种植!” 秦苓君一瞬不瞬的盯着张阳泉。 对方之前的种种行为,已证明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而且既然育种,便能看到种子结果,对方不可能骗人。 想到此处,秦苓君霍然起身,朝张阳泉长身一拜:“军师如果真能让大伙自给自足,苓君愿将大寨主之位,让给军师!” 张阳泉摸了摸鼻子,笑道:“大寨主莫要这般说,你我都希望大家能过上吃饱喝足的安稳日子,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秦苓君迎着张阳泉的目光,笑道:“军师说的极是,只要你我齐心,谁做大寨主都一样。军师的育种计划我会全力支持,有什么要求,军师尽管提出来!” 张阳泉也不客气,说道:“在下希望有一处阴凉的屋子,当做育种的大棚!另外,再建一座种仓,必须是阁楼型,粮种和菜种都储藏在二楼,以防受潮。” “我现在就去安排!”秦苓君是个利落性子,话一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接下来几日,在秦苓君的命令下下,几十名寨民开始建造种仓,大棚也挑选好了,在山顶南面一片凸出的岩壁下。 这里搭建了一排屋子,都是存放各种物资的仓库。 无论酷热炎阳、亦或是刮风下雨,风雨阳光都会被外凸的岩壁挡住,是一处极佳的阴凉所在。大棚便挑选了仓库中最大的一间屋子。 话说回来,虽然夏日炎热,但龙潭山地势极高,山顶温度反而比山脚低的多。 白日洒水降温,晚上点火升温,不到两日,一些菜种便开始发芽了。 不知不觉过了六日,元兵又攻打了三次,皆无功而返,两天前便彻底不上山了,看来是打算将山贼们饿死。 张阳泉见元兵迟迟不退,心中也开始焦急。 三寨主郭念生和四寨主方远在商议退兵之计时,隐隐开始质疑他的策略,提出主动出击。 拖延这么久,其实张阳泉自己也没那么有把握了,反倒是秦苓君依然镇定自若、处之泰然。 “军师不必多想,在苓君看来,你的办法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就算失败了,也是天数使然,谁也不能怪你。”秦苓君站在山顶,柔声安慰他。 张阳泉受她鼓舞,心中焦虑慢慢平复,抬头望着远方江都城的缩影,缓缓道:“好美的一座江都城!” “是啊,确实很美。”秦苓君挽了挽被山风吹乱的秀发,喃喃道。 张阳泉望着她侧脸,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豪气,大声道:“倘若咱们能跨过这次磨难,我将来定要将整座江都城,都献到大寨主脚下!” 秦苓君心神一震,转头看向他,发现他双眼发亮的望着自己,脸上慢慢飞起一抹红霞。 “苓君只盼着能让寨中人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并没有想那么多……” 张阳泉笑了笑,伸开双臂,朗声道:“大寨主,乱世即将到来,只有让自身变得强大,才能守护身边之人。偏安一隅,迟早会被别人吞并!” 秦苓君望着他指点江山的模样,芳心微震,低声道:“或许是苓君天真了吧……不过军师所指的是条血路,不知我们能走多久。” 张阳泉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大寨主可愿与我并肩而行?” 见他越来越直白的表露出追求之意,秦苓君芳心一阵急跳,挽了挽耳边秀发,喃喃道:“也不知小妹如何了……” 张阳泉见她没有直接拒绝,心中大喜,笑道:“二寨主聪明过人,一定能够顺利完成计划!” 第十三章 一计不成,再行二计 楼阁内很吵,众人吃着菜,欣赏着湖光美色,都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秦苓思带着面纱,坐在靠窗的桌子边,目光阴沉地从每一名顾客脸上扫过,恨不得在每张笑脸上砍上一刀。 她已经半个时辰没说过一句话,旁边众山贼谁也不敢跟她搭话,各自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 “猴子,这里是不是很美啊,瞧你看得高兴啊!”秦苓思忽然露出微笑,朝一名山贼问道。 猴子心知自家二寨主想杀人时就会露出这种笑容,浑身一颤,道:“二姑娘,我……我没有……” 秦苓思哼了一声,冷冷道:“我来问你,这里是哪?” 猴子见她语气转冷,反而松了口气,忙道:“这里是酒楼!” “不对!”秦苓思一拍桌子,冷冷道:“这里是江都第一名楼,望春楼!” “是……是……” 猴子擦了擦汗,赔笑一句,心想第一楼还不是酒楼吗? 秦苓思咬牙切齿道:“这里是江都最繁华的地方了,为什么没有一人谈论咱们传出去的谣言?” 猴子苦笑不语,他一个跑腿的小山贼,哪能预料到事情的发展? 一名外号“山猪”的山贼道:“二姑娘,属下记得头两天还能听到有人在谈论谣言,这两天就完全听不到了,只怕有人在压制咱们谣言!” “你觉得会是谁,官府吗?”秦苓思满脸杀机。 “应该不是官府。”山猪摇了摇头:“如果是官府所为,一定会有很大动静,不可能这般悄无声息!” 秦苓思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山猪,你带两个人去调查是谁在跟咱们作对,日落之前,无论有没有结果,都回来报告!” “是!”山猪带着两个人走了。 这时,一名店伙忽然走了过来,目光望着桌上光零零一壶茶,赔笑道:“几位客观,你们一壶茶已经喝了半个多时辰了,是否用点饭食?” 言下之意,再不点菜就滚! 猴子大怒,就要拍案而起,秦苓思忽然摘下面纱,朝店伙嫣然一笑,媚声道:“小二哥,我们十分仰慕你们天下第一楼,你就通融通融吧?” 店伙被她一声“小二哥”喊的骨头都酥了。又见她容貌极美,便不再为难,与她说了几句俏皮话后,更是心花怒放,给众山贼免费添了茶。 其实秦苓思这次出来,几乎将山寨半数的资金都带出来了。不过这些钱都是买粮食用的,她可一分一毫不敢浪费! “二姑娘,一个小小店小二,怕他怎地?”店伙离开后,猴子疑惑地问,自家二寨主可不是好脾气的人啊! 秦苓思瞪了他一眼:“呆货,现在是什么时候,能够随便惹事吗?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还怎么做事?” 猴子被骂得不言语了。 就这样,秦苓思凭着魅惑功夫,硬是把店伙迷得晕头转向,让他们在望春楼坐到了酉时。 “噔噔!” 山猪几人总算回来了,脸上都带着怒色,来到桌边后,低声道:“二姑娘,是丐帮的“金团头”在跟咱们作对!” 金团头是江都丐帮首领,平日与龙潭寨也有往来,龙潭寨销赃时,时有经他们手。 秦苓思目光一寒,沉吟了半晌,一拍桌子道:“走!” 众山贼原以为她要带着大伙去找金团头麻烦,不料秦苓思却朝着城东方向而去。 “二姑娘,咱们这是去哪?” “废话,谣言既然失败了,自然只能用第二个办法了,刺杀康廉!” “不去找金团头算账吗?” 秦苓思冷冷道:“没时间和他算账了,倘若第二个计划也行不通,咱们出城之前,就顺便割了金三旺的狗头!” 众人刚入城便打听清了康廉府邸,每晚还会过来盯梢,为刺杀做准备。熟门熟路便来到康廉府宅后的一条小巷。 秦苓思和自家姐姐一样,从小在父亲逼迫下习武,山贼们也跟着秦家姐妹学了几年武艺,身手都很利落。 待到夜深人静,众人换上夜行衣。 猴子最先爬上院墙,再用绳子拉众人上去,一行人悄无声息便潜入了康府。 康廉长期鱼肉百姓,也怕有人报复,故而府中侍卫极多,众人刚走两步,便碰到几名巡逻侍卫。 “快来人,有盗贼!” 秦苓思娇叱一声,一马当先冲了过去,抬手便杀死一名侍卫,然后身体后仰、转身,反手一刀,又解决另一名护卫。 这时其他山贼也解决了另两名侍卫。 只听脚步声隆隆直响,不知多少侍卫正往这边赶,秦苓思急忙留下“百户”令牌,带着众人撤走。 次日一大清早,镇南王孛罗不花刚起床,便听手下侍从说康廉求见,且有危急江都的大事要告禀。 孛罗不花大吃一惊,忙在书房召见了康廉。 色目人一进书房,便泣不成声的跪倒在地,用蒙古语大喊:“王爷,大事不好,缪大亨要造反啦!” “康掌书何出此言?缪将军正在领军讨伐盗匪,何来造反之说?”孛罗不花皱了皱眉。 他大约三十多岁,白白胖胖,额上头发聚成一绺,像个桃子,左右两根辫子,颔下还有一缕稀疏的胡子。 “王爷,昨夜缪大亨派人行刺卑职,这是刺客落下的令牌,您不信可以瞧瞧。”康廉递过百户令牌。 孛罗不花接过看了一眼,狐疑道:“百户?此人是谁?” “就是缪大亨手下的百户呀!”康廉泣声道:“他想要勾结红巾军造反,而卑职是他最大的阻碍,所以才想先除掉卑职!” 听到“红巾军”三字,孛罗不花脸色一白,忙道:“不会吧,缪将军去年亲自剿灭了扬州路的红巾军,怎会无故反叛?” 康廉急道:“去年造反的没几个红巾军,他当然不敢反,如今他听说芝麻李要攻打江都,所以才投靠了过去!” 孛罗不花失声道:“徐州叛军要攻打江都吗?” 康廉连连点头:“是啊,这几日城中一直传扬这个消息,说芝麻李得知丞相领大军攻打徐州,打算弃徐州奔江都!” “这可如何是好?”孛罗不花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王爷不必担心,咱们扬州路驻有十万重兵,只要没有人与红巾军勾结,叛贼根本攻不进来!” 康廉见孛罗不花被吓住了,急忙把假眼泪抹掉,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孛罗不花怔了一会,道:“本王明白了,你怀疑缪大亨与芝麻李勾结,打算里应外合?” “绝不会错!”康廉恨声道:“他所忌惮者,唯属下一人耳,只要除掉臣,就没人能保护王爷了!” 孛罗不花定了定神,暗道:“康廉与缪大亨一向不和,他的话也不能尽信。”说道:“既然如此,召缪大亨来王府,让他解释一下吧!” “王爷,此人是汉儿,迟早会反,如今证据确凿,直接将此人下狱便是,何必听他解释?”康廉恨声道。 孛罗不花摆手道:“无论如何,总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汝不必多言,立刻传本王命令,让缪大亨回城!” 康廉无可奈何,只能退下。 第十四章 元兵退去 康廉怕缪大亨对自己不利,亲自带了两个千户所的兵马出城,一路来到龙潭山脚。 连缪大亨军营也不敢去,让对方过来见自己。 “末将缪大亨,见过康掌书,不知掌书来此有何贵干?”缪大亨带着几名部下来到马车前,拱手道。 康廉有意摆架子,并不下马车,透过车窗说道:“缪将军,王爷有令,让你立刻率部回城,不得有误!” 缪大亨脸色微变,急道:“在下马上就要攻灭龙潭寨山贼,此时离开,岂不前功尽弃?” 康廉冷笑道:“你真的是在攻打山贼吗?” “康掌书此话何意?”缪大亨眼中闪过怒色。 康廉厉声道:“你手下的百户张敛去哪了?” 缪大亨愣了一下,沉声道:“张敛在攻打山贼时已经殉职!” 康廉放声大笑:“好一个殉职,我来问你,山上贼匪有多少人?” “近两百贼人!” “哈哈哈……我们的名将缪将军带着七八百人攻打两百不到的山寨,不仅打了快一个月,还死了一个百户,这谎话连三岁孩童都不会信吧?” 缪大亨沉着脸道:“龙潭山易守难攻,山贼们又有两门火铳,将士们死伤惨重,还望康掌书莫要冷嘲热讽!” “冷嘲热讽?” 康廉脸色顿时就变了,恨声道:“你们这些下贱的汉儿,派人刺杀本官,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指责本官?” 缪大亨怒道:“本将这一个月一直在攻打龙潭山山贼,众将士都能作证,康掌书休要信口胡言!” 康廉正要破口大骂,身边一名文士模样的幕僚凑近低语了几句,康廉三角眼一亮,哼道:“我们走!” 竟一句话不多说,带着大军朝江都城返回了。 “咦,将军,康廉怎么突然走了?”一名百户奇道。 缪大亨望着缓缓掉头的队伍,咬着牙道:“这奸贼定是想在王爷面前告我不听军令。传令,立刻撤军!” “将军,好不容易快把山贼饿死,就这样走也太可惜了吧!”那百户忍不住道。 缪大亨冷哼道:“先自保再说,将来有的是机会消灭这帮山贼!” …… “大寨主,军师,鞑子官兵撤走了!”四寨主方远飞奔进大棚,欣喜欲狂的声音响彻整个山顶。 张阳泉手中的洒水壶落在地,朝秦苓君望去,两人对视良久,齐齐绽放出笑容。 王大咧嘴大笑:“直娘贼,这帮龟孙子总算退了!” 秦苓君最先从喜悦中回复过来,望着张阳泉道:“军师,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是买粮食了!赶紧派人去买粮食,只买主粮……呃,大寨主,咱们山寨还有银钱吗?” 秦苓君微微一笑,道:“寨中存储有不少金银和钞锭,小妹出发时已带了一半,这会应该正在采购粮食呢!” 张阳泉略一思索,便道:“将剩下的银钱也全都拿去购买粮食!” 四寨主忙道:“军师,钱都用完了,就没法买别的生活用品了!” 张阳泉笑道:“生活用品都能找到替代品,只有粮食不行。再说了,等过上两个月,咱们就有新的生财之道了!” “哈哈……也对,咱们还可以去抢嘛!”方远笑呵呵道。 秦苓君横了他一眼,道:“若要抢劫,何必等到两个月后?军师另有妙法,汝等传下命令,从即日起,大伙都不许下山劫道了!” 方远怔了怔,很想说如果军师的法子没有用怎么办?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转身去传命令去了。 “王大,你去告诉三寨主,让他带着寨中剩余的银票去找小妹,把所有钱都用掉,全部购买主粮!”秦苓君又吩咐道。 王大领命去了。 屋中只剩两人,秦苓君这几日除了去视察军情外,便一直在大棚内观察张阳泉的行为。 大棚内摆了很多木桌子,陶盆们全都放在木桌上。 观察几日后,秦苓君发现张阳泉手中的种子种类多的令人惊奇,隐隐猜到山寨将来的生财之道,就落在这些种子之上。 “军师,这是什么种子?”秦苓君来到张阳泉身后,见他正在细心观察一株幼苗。 张阳泉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这是菘菜种子,等育种结束后,咱们第一批种植的蔬菜中,这种种子便是主力军!” 这种子名叫“早熟9号”,白菜品种。 所有菜种之中,这种种子性价比最高,生长周期快,按照小白菜种植方法,一个月不到就能食用。 古代菘菜品种很多,然而无论哪一种菘菜,在早熟9号面前都是弱鸡,无论产量、生长周期、口感都相去甚远。 到时候生产的蔬菜不仅够山寨食用,还能去江都城售卖。 这种独家售卖的高等品种稍微宣传一番,收益不可预估! 秦苓君见张阳泉不知想到了什么,咧嘴笑得傻傻的,心中暗暗好笑:“军师平日看起来总是智珠在握的模样,想不到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到了傍晚,秦苓思派人传回消息,粮车马上快到山脚了,秦苓君、张阳泉和方远带领着众山贼在山脚候着。 没过多久,前方火光闪动,一支车队缓缓行来,火把在黑夜中形成一条长蛇。 秦苓思和郭念生走在最前头,瞧见等候的秦苓君和张阳泉后,秦苓思笑吟吟地跑了过来。 “阿姐,军师,我这次的差事做得不错吧?” 张阳泉赞道:“就知道二寨主一定能马到成功!” 秦苓君向郭念生道:“郭叔辛苦了,一路上没出岔子吧?” 郭念生表情严肃道:“大寨主,军师,钞锭又贬值了,粮价又涨了两钱,咱们买到的粮食比预期少了许多,只有一百石米和一百石面粉!” 张阳泉愣了一下。 钞锭就是元朝的纸币,记得元末年间,脱脱搞过一次新钞改革,结果以失败告终,以后钞锭只会越跌越狠,最终被白银取代。 “大寨主,这些粮食能撑到两个月吗?”他问。 秦苓君脸色凝重地道:“咱们山寨有近五百人,一天最少要食用五石粮食,两百石粮食也就够吃四十多天。” 方远插嘴道:“咱们山寨中不是还储备有一些布匹吗,实在不行也能拿去买一些粮食,应该够了!” 秦苓思满不在乎地道:“一个多月够咱们再做几单买卖了,何必太担心?” 秦苓君看了她一眼,道:“咱们以后都不做劫道买卖了!” “唉?不劫道怎么行,以后还怎么抢马!我的目标该怎么实现?”秦苓思立刻就急了。 “二寨主,你说的目标是?”张阳泉好奇地道。 秦苓思瞪了他一眼,哼道:“人家还想着给大伙每人配一匹马,咱们就能从山贼变成马贼了!” 还真是……奇怪的目标。 张阳泉笑了笑,道:“以后咱们有钱了,一样可以买马!” 秦苓思哼道:“不劫道哪来的钱?” 张阳泉正要解释,秦苓君插嘴道:“咱们先运粮食上山吧,其他事待会再谈。” 第十五章 二寨主的奖励 几人指挥着众山贼,将半数粮食分配到寨民家中,另外一半全都运到山寨仓库。 众寨民饿了快一个月,全都欢欣鼓舞、热泪盈眶。 一时间,山寨各家各户的炊烟争先恐后的升起,孩子们也全都恢复了活力,闹哄哄的跑来跑去。 张阳泉站在议事堂口,听着各家屋中传来的欢笑声,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转头看去,秦苓君嘴角含着浅浅的笑容,一直蹙紧的柳眉也终于舒展开来。 无论如何,今天都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秦苓思和郭念生并非只买了米和面粉,同样买了少量酒和肉。 秦苓君命人做了一顿颇为丰盛的宴席,龙潭寨五名头目在议事堂开怀畅饮了一番。 饮宴中,秦苓思忽然想到什么,小脸一沉,放下筷箸道:“阿姐,军师,你们可知我为何耽搁这么久才让缪大亨退兵吗?” “为何?”张阳泉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问。 秦苓思冷声道:“我们传的谣言,被丐帮金三旺给压下去了!” “丐帮?”张阳泉吃了一惊,想不到古代还真有丐帮。 郭念生解释道:“军师有所不知,那金三旺是江都城丐帮团头,所有乞丐都听他号令,在城中势力不小,我们以前也与他有过来往!” 方远一拍桌子,怒道:“这厮竟敢跟咱们作对,老子明天就带人去杀了他全家,再把他抓过来处死!” 秦苓君瞥了一眼张阳泉,呵斥道:“方叔,咱们如今已不做山贼了,切不可再用山贼的行事方法!” “阿姐,难道就这样算了吗?”秦苓思目光幽幽地问。 秦苓君道:“方叔明天带几个弟兄走一趟,把金三旺带过来就是,不必动他家人。” 张阳泉心中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个时代有丐帮倒也说的过去,但丐帮实力应该很强吧,那什么金团头身为首领,武功应该也不弱吧。 有那么容易抓过来吗? 秦苓君一直很关注他表情,问道:“军师有什么顾虑吗?” “呃……丐帮那么多乞丐,四寨主毕竟不能带太多人,会不会有危险?”张阳泉小心斟酌着话语。 方远哈哈一笑:“军师不必担心,那金三旺不过是个乞丐头,手下一堆虾兵蟹将,方某定能手到擒来!” 秦苓思瞪了张阳泉一眼,道:“你还真当我们龙潭寨好欺负啊,除了缪大亨和张明鉴,整个江都城大小势力,谁不怕我们?!” 张阳泉挠了挠鬓角,发现自己还真有点陷入思维盲区。 可能是因刚穿越过来,就看到龙潭寨被官兵围打,又听到青衣寨规模,下意识就觉得龙潭寨战力很低。 仔细一想,龙潭寨能跟江都官府正面抗衡还不被灭,已经是威震一方的势力了。 山贼虽然只有一百五十多号人,但个个身手矫健,个体实力还在官兵之上。 再加上连官府都不怕,简直称得上肆无忌惮! 这样一群法外狂徒,估计江都城没哪个敢轻易招惹。 如此一来就奇怪了,丐帮既然只是小势力,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敢跟龙潭寨作对? 宴后,天色已是一片昏黑。 张阳泉离开议事堂,摸着黑朝大棚方向而去,刚走几步,秦苓思从身后追了过来,笑道:“喂,张阳泉,你是不是忘了件事了?” “忘什么了?”张阳泉转过头,朦胧星光之下,秦苓思的面庞看得不是很清楚,一双大眼睛却闪闪发亮。 “嘻嘻,人家说过,如果你的计划真的有效,人家会给你奖励!”秦苓思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了过来。 张阳泉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脸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他竟被这小魔女亲了一口! “哈哈……脸都红了,想不到我们的大军师竟然这么害羞呢!”秦苓思莞尔一笑,转过身慢慢走远了。 果然是个女强盗!张阳泉在脸上揉了揉,转身离去。 次日清晨,秦苓思带着八名妇女来到大棚,年纪有大有小,四十多岁到十五岁不等。 这是张阳泉的要求,这么大一个大棚仅凭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而且他也不能一直待在大棚,后续计划也要慢慢展开,所以育种繁殖的工作,要慢慢转交给她们。 整个上午,张阳泉都耐心的向她们讲解每个种子的习性、以及育种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事项。 大约到了正午时分,秦苓思快步进入大棚,拉着他便走。 “怎么了?”张阳泉忙问。 秦苓思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罕见的露出正经的表情。 “方叔把金三旺抓来了,随同一起来的,还有一位红巾军的将领!” “红巾军?”张阳泉微微一惊:“是谁?” 秦苓思瞥了他一眼,缓缓道:“徐州芝麻李手下大将,赵均用!” 张阳泉脑中猛地一震,赵均用这个名字他印象可太深刻了。 徐州的红巾军被元朝丞相脱脱击败后,赵均用和彭大就带着残部去了濠州,鸠占鹊巢,控制了濠州城。 当时濠州本来有五个元帅,郭子兴只是其中之一,因赵均用和彭大资格更老,其他五个元帅便以二人为尊。 不过两人也有矛盾。 郭子兴拥戴彭大,孙德崖等四帅跟着赵均用混。 双方你争我夺,赵均用还差点杀了郭子兴,幸亏被朱元璋和彭大所救。 此人虽是红巾军,但阴险狡诈,无耻之极。 后来有个叫毛贵的部下打下山东,他又去鸠占鹊巢,杀了毛贵,导致整个山东的红巾军一片混乱! 不过,无论赵均用品性如何,他都是红巾军知名的大人物,这样的人,怎会跟着金三旺一起来龙潭寨? 秦苓思看出他的疑惑,笑道:“方叔去捉金三旺时,赵均用恰好在那,一问之下,才知金三旺早就投靠红巾军啦!”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这么说来,金三旺压住咱们的谣言,是因为赵均用的缘故?” “已经算不上谣言了!”秦苓思瞥了他一眼,轻笑道:“赵均用这次来江都,就是为了摸清江都虚实!” 张阳泉眯着眼道:“他们真打算攻打江都?” 秦苓思脚步放慢了些,盯着张阳泉道:“你确实料事如神,脱脱已尽起大军奔赴徐州,赵均用和彭大等将领都劝芝麻李弃城南下!” “芝麻李没有听,对吧?” 秦苓思撇嘴道:“是啊,他坚持要守徐州,还说只要能守住,元朝就彻底完了!赵均用无可奈何,只能暗自谋划退路,江都便是他的选择之一!” “我明白了。”张阳泉微微颔首:“赵均用怕咱们的谣言传开,让江都加强防备,所以才让金三旺压下去!” “是啊!”秦苓思挥了挥小拳头,哼道:“他只想着自己,却差点害了我们,要不是阿姐拦着,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张阳泉奇道:“那他来咱们山寨做什么?” “哼,他还想收编咱们,让我们加入红巾军!真是白日做梦!”秦苓思愤愤道。 第十六章 红巾军来收编 两人虽放慢了脚步,但说了这么多话,不知不觉已来到了议事堂外。 抬眼望去,只见十几名陌生男子在门外左边站成一列,个个凶光满面,杀气腾腾。 彭大带着十几名山贼站在右边,与他们挤眉瞪眼,就像斗气的公鸡一般。 进入议事堂内,秦苓君高坐虎皮椅,俏脸含煞,就像张阳泉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郭念生和方远陪坐在右手。 左边只坐着一人,大约四十来岁,身材高大,双目细长,凛凛然自有一股威势。 此人身后另站着两人,左边一人三十七八岁,面目疏阔,英气逼人。另一人身材瘦小,獐头鼠目。 “军师来了,快请坐。”秦苓君瞧见张阳泉进来后,轻轻点了点头,却并不为他介绍三人。 左边大汉见了,脸色一沉,就要发作,郭念生急忙出声,为张阳泉引荐了三人。 当中坐着的那名大汉正是赵均用,左边那人是他部下毛贵,右边之人便是丐帮团头金三旺。 郭念生介绍之时,赵均用坐的四平八稳,张阳泉朝他拱手时,也只微微点头,颇为拿大。 秦苓君见了,面色更冷,几乎能刮下一层霜来。 倒是赵均用的部下毛贵礼数周全,拱手还礼,言语得体。 赵均用伸手在扶手上捏了捏,淡淡道:“秦大寨主,贵寨军师既然来了,还请你速速与他商议,早下决断吧?” 秦苓君仿佛没听到一般,一声不吭。 毛贵见此,拱了拱手,恳切道:“秦寨主,张军师,蒙古鞑子视我汉人如猪狗,致使天下民不聊生,有血性之人都该团结一心,共驱鞑虏,复我山河!” 金三旺赔笑道:“贵寨只有两百人不到,赵将军却以千户之位尊召,此乃何等恩典,秦寨主还有什么好想的?” 秦苓君缄口不语,默默望着张阳泉。 她并不相信红巾军,也没兴趣参加造反大业,按她的意思,根本不会让赵均用上山。 不过她知道张阳泉心怀大志,而且刚上山就说过要加入红巾军的话,这才看在他面上,让赵均用上来。 “军师,你怎么说?”秦苓君终于出声。 秦苓思见张阳泉半天不说话,忽然有些紧张,抓住他袖子道:“张阳泉,你可别忘了答应过我们什么?” 张阳泉拍了拍她的手背,朝她笑了笑,转头对赵均用道:“赵将军,我若是没有猜错,你看上的并非我们寨子里的人,而是看上了龙潭寨这块险地吧?” 赵均用脸色微变,与毛贵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军师,此话何意?”秦苓君眼中冷光一闪。 张阳泉笑道:“大寨主,扬州路驻有重兵,就算徐州红巾军倾巢而出,也极难拿下,更何况败退的红巾军呢?” “唯一的机会只有偷袭,赵将军应该是想在咱们寨子里藏一支奇兵,待红巾军与扬州军大战时,这支人马奇袭江都,便可以毫不费力的取下江都!” 秦苓思瞪着赵均用,娇叱道:“原来你们打的这般鬼主意,想利用我们!” 赵均用铁青着脸不吭声,他是手握数万人马的一方军阀,屈尊降贵与这帮小山贼商议,竟然还被落脸子,心中怎能不憋闷? 若非毛贵在一旁不停打眼色,早就发飙了! 毛贵看了张阳泉一眼,沉声道:“不知张军师是如何猜到我等用意?” 这句话等若承认,秦苓君、方远和郭念生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张阳泉笑道:“赵将军这样的大人物,怎会亲自来收拢一支不足两百人的队伍?除非,我们能起到关键作用!” 毛贵哈哈一笑,道:“不错,我们从金团头处得知贵寨得天独厚的地势后,才生出这个念头,让秦寨主和张军师见笑了……” 话锋一转,又道:“我们若拿下江都,对贵寨也有好处,到时候大家共享江都这座锦绣繁城,总好过待在荒山野岭,不是吗?” 张阳泉摇头道:“你们拿不下江都。就算拿下,也不可久守,到时我全寨之人将再无安身之所!” 赵均用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小觑我红巾将士,信不信本帅带兵剿了你们寨子?” “伱信不信本姑娘先斩了你的狗头!”秦苓思拔出短剑,针锋相对。 秦苓君没有说话,脸上的杀气却丝毫没有掩盖,“呛”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刀,正要说什么,忽见张阳泉朝她打了个眼色,便将话吞回去了。 毛贵看出秦苓君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急忙安抚住暴怒的赵均用,朝张阳泉拱手道:“张军师,能否问一句,你为何认为我们无法长据江都城?” 张阳泉道:“江都和徐州一样,都扼住了元廷漕运,只要你们占据江都,脱脱大军随后就会赶到!” 毛贵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道:“张军师此言有理,毛贵受教了。” 张阳泉微微一愣,从毛贵的反应,他很可能已经考虑到这一点,莫非他还有别的对策? “将军,看来要说服张军师,只能合盘将咱们的计划告知了!”毛贵向赵均用请示。 赵均冷冷道:“此般大计,怎能随便让外人知晓!” “可是……” “不必多言!”赵均用站起身,冷冷道:“江都山寨又不止他们一家,本帅就不信其他人也这般不识抬举,咱们走!” 走到门口,转身冷冷望了山寨众人一眼,厉声道:“等本帅拿下江都,你等可不要后悔!” 毛贵叹了口气,转过身朝众人屈身拱手一礼,然后跟着赵均用离开了。 第十七章 莺桃萝卜 “阿姐,干嘛不让我宰了他,这家伙太可恶啦!” 赵军用三人离开后,秦苓思气呼呼地挥了挥拳头。 秦苓君没有说话,将刀收了回去,目光看向张阳泉。 张阳泉解释道:“大寨主,此人再可恶,也是红巾军的大人物,若是杀了,必将给寨子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秦苓君其实也明白这一点,只是性子刚烈,不愿屈从,沉默了一会,朝张阳泉问:“军师,你不是一直想加入义军吗?为何不跟他们离开?” 此话一出,众人都朝张阳泉看了过去。 张阳泉摊了摊手,笑道:“我想加入义军是为了反元,如今在寨中一样反元,何必多此一举,在那个王八蛋手下受气?” “噗嗤!” 秦苓思忍不住笑出了声,秦苓君和郭、方二人也不由笑了起来,厅中沉重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秦苓思凑到他跟前,笑眯眯地道:“军师,你也与朝廷有仇吗?” “并无个人恩仇,只是元廷腐败,致使天下大乱,我身为汉人,当然也希望驱除蒙古鞑子,令天下恢复太平。” “军师的意思是,天下还会更乱吗?”郭念生露出担忧之色。 张阳泉看了秦苓君一眼,斩钉截铁地道:“元廷气数将尽,天下即将大乱,到时会形成群雄并起的局面。要想护寨安民,就必须锐意进取!” 秦苓君听了,想起张阳泉要将江都城献给自己的话,沉默了片刻,朗声道:“只要能让寨子里的大伙过上安生日子,苓君一切都听军师的!” 秦苓思十分敏锐,目光在二人脸上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道:“阿姐,你和军师在说什么呢,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张阳泉笑道:“我们的意思是,将来天下必将大乱,咱们也要早作准备,以免山寨毁在兵荒马乱之中。” 郭念生叹道:“远的不提,就只担心红巾军真的打下江都,那赵均用一看就是心胸狭窄之辈,定会找我等报复!” “就凭那种货色,我才不信他能打下江都!”秦苓思撇了撇嘴。 秦苓君思索了一会,朝张阳泉问:“军师,你觉得芝麻李能守住徐州吗?” “不能,徐州孤立无援,必定会被打下,到时候,徐州之民恐怕也会受难!” 张阳泉叹了口气,明知徐州即将被脱脱屠城,却也无可奈何。 秦苓思跟着问:“那你觉得红巾残部能打下江都吗?” “不会,他们应该会转战濠州。”张阳泉本想说祸害濠州,但转念一想,如果没有赵均用和彭大入驻濠州,濠州城未必能抗住元军。 秦苓思松了口气,笑道:“不来就好。” 张阳泉并不知道,赵均用和毛贵离开龙潭山后,又去青牛山找了张明鉴。 张明鉴被缪大亨偷袭后,对缪大亨恨之入骨,双方一拍即合,张明鉴顺利成为赵均用手下一名千户。 在江都布置好后,赵均用和毛贵朝徐州返回,八日后回到了徐州,暗中派出一支两千人部队,化整为零,朝着青牛山进发。 这批人刚离城不久,便有手下急报,脱脱率领百万大军已到徐州五十里开外。 元帅芝麻李擂鼓聚将,召集他和一干将领商议退敌之策。 赵均用和彭大一样,担任徐州大军的副帅,来到帅账后,立刻抢了左手第一个位置坐下。 后入账的彭大瞪了他一眼,只能在右手一位落座。 待所有将领到齐后,芝麻李询问道:“脱脱率领大军而来,诸位可有退敌之策?” 赵均用立身而起,说道:“大帅,诸位将军,本帅以为,还是应弃徐州奔江都,我已派遣两千人潜入江都以西六十里外的青牛山,到时候里应外合,定能攻破江都!” 芝麻李脸色大变,怒道:“此等大事,为何不事先与本帅商议?” 赵均用闷哼道:“元贼势大,属下实在不解,咱们为何非要死守徐州?” 芝麻李沉声道:“元贼名为百万,实则二十多万不到。咱们十多万人守城,再加上徐州城坚墙厚,百姓支持,如何守不得?若是每次元贼一来就跑,还打什么仗?” 彭大虽与赵均用不和,这次却也同意赵均用的主意,劝道:“大帅,这次与以前不同,脱脱老贼携元贼精锐而来,该当暂避之!” “不必多言!” 芝麻李一拍桌子道:“只要守住徐州,元贼必将分崩离析,尔等需与我齐心协力守城,再有擅言弃城者,立斩不赦!” 众将见他心意已决,只能齐声答应。 乌云压顶,一场血腥的攻城之战,即将展开。 距离徐州千里之外的龙潭寨,山上却是一派从未有过的太平光景。 自从秦苓君传下命令——山寨不需再下山劫道后,寨民们齐声拥戴,皆一门心思放在种田上。 大寨主和军师告诉他们,马上就会给他们一种菜种播种,到时候大伙只需种植这种菜种,就能衣食无忧! 寨民们对秦苓君敬若神明,心中并无半分怀疑,有些脑筋转的快的人,已经开始开垦荒田。 大伙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对这些饱尝颠沛流离滋味的流民们来说,能一辈子过上这样的日子,便是最大的幸福。 面对此刻境况,只有三寨主郭念生忧心忡忡。 他不像四寨主方远那般心宽,也不像秦家姐妹对张阳泉那般信心十足。 眼看着寨中的粮食一日比一日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生性就有些疑神疑鬼,之前山寨被围时,半夜都会经常惊醒,跑去山寨大门看一眼后,才能安心回去睡觉。 如今也天天都会去仓库看上一眼,每次望着堆着的粮食,都会像老和尚念经一样自言自语:“唉,又少了两袋……” 其实自从寨民们不再打劫后,山上的蔬菜产量提高了不少,粮食消耗速度已经减慢很多。 按照这种速度,支持两个月都够了。 然而,郭念生还是有种坐吃山空的感觉。 这一日,正当他站在仓库前唉声叹气时,一名瘦小的山贼从远处飞奔而来,道:“三寨主,大寨主和军师请你去大棚一趟?” 郭念生看了那名山贼一眼,道:“猴子,可知大寨主让我过去做什么?” 猴子咧嘴道:“好像是军师培育的一种菜种长好了!” 郭念生愣了一下,吃惊道:“这才几天?什么菜种,能长这么快?” “听军师说,叫莺桃萝卜,倒也确实很像莺桃!”猴子笑嘻嘻地道。 郭念生不再多问,大步朝大棚方向跑去,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猴子,仓库的面粉摆得有点歪,你去码整齐!” 正要跟回去的猴子听了,面色一苦,只能闷声答应了。 第十八章 卖菜致富 大棚内已聚了不少寨民,围成一个小圈,脸上都带着好奇的表情,相互间低声窃语。 郭念生分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秦苓君手中拿着一颗圆圆的红色果子,一旁的张阳泉正在向她介绍。 “……这种萝卜虽小,但卖相好,更容易受到富人喜欢,将来带来的收益非常可观!” 这不就是莺桃吗?郭念生心想。 凑近些看,才发现萝卜尾部连着一根白色细茎,确实是种蔬菜! 秦苓思爱不释手的捏着一颗莺桃萝卜,笑道:“还真没见过这般可爱的萝卜,让人都不忍心下口。” 张阳泉朝人群中的小七招了招手,递过一个莺桃萝卜,笑道:“小七过来,吃一口,尝尝味道如何?” 小姑娘已不像之前那般怕他了,快步走了过来,接过萝卜,咬了一口,红彤彤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道:“好吃,甜!” 秦苓思见了,也用袖子擦了一颗萝卜,一口咬了下去,惊喜道:“这真是萝卜吗?吃起来和果子差不多呢!” 秦苓君对这种新品种也非常喜爱,兴致勃勃地道:“军师,几天前已经把种子都收集好了,是不是立刻让大伙种下去?” “留三百颗种子存储,其余的都种下去!”张阳泉说道,莺桃萝卜正适合秋天种植,这也是他优先育种此菜的缘故。 之前的一袋种子都种下去后,发芽率比预料的要低得多,导致第一批繁殖的种子并不算多。 至少还要繁殖一次,才能够真正大量种植。 这时,郭念生忍不住提醒道:“军师,寨子里的粮食只够一个多月了!” 这几天郭念生经常在张阳泉跟前晃来晃去,嘴里总念叨着粮食的事,张阳泉怎能不知他的担忧。 “等过几天菘菜长好后,我就带着这第一批菜入城,给寨子赚点钱回来!”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郭念生眉开眼笑。 一名寨民惊奇道:“军师,那些菘菜也能这么快食用吗?” 众人都看过那些菘菜,长势果然比寨子里原来的菘菜长得好,哪能想到,这种菘菜也能这么短时间内收获? “是的,再过几天就差不多了。”张阳泉抬起头,望着第二排木桌上一片绿油油的小白菜。 这种白菜是大、小白菜双品种,当小白菜种植的话,原本二十五天就能收获,也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延迟了近十天。 “唔,寨子里不是还有一些布帛吗,也可以拿去卖呀,干嘛要卖这些莺桃萝卜,留下来大家吃不好吗?” 秦苓思将手中一颗莺桃萝卜吃完,意犹未尽地道。 秦苓君瞪了她一眼:“又说孩子话,再过一个月就能收获一大片了,到时候撑死你都可以!” 转头向张阳泉道:“军师,我陪你一起入城!” “阿姐,你得在寨子里留守才行,指不定鞑子官兵什么时候又打过来,还是我和军师一起去吧!”秦苓思笑眯眯地道。 秦苓君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 当天晚上,秦苓君从收获的一百颗萝卜中取了二十颗萝卜搞了个萝卜宴,众寨主聚在议事堂内一边吃萝卜一边喝酒。 张阳泉虽觉得有些怪异,心中却非常温暖。来到这里这么久后,他就像这些莺桃萝卜一般,终于有了落地生根的感觉。 接下来几日,张阳泉一直在思考怎么把这些萝卜和白菜卖出高价。 按理说,物以稀为贵,但如果没有一定的名声,再稀有的东西也会一文不值。 就像刚出土的和氏璧,卞和想献都献不出去,被人当做石头,还苦逼的被砍下两条腿。 后来第三次他终于学聪明了,献玉之前先在荆山脚下哭个三天三夜,传扬出去后,楚王派人来问,这才献玉成功。 换句话说,就算莺桃萝卜和小白菜完爆这个时代的胡萝卜和菘菜,也需要先把名声传出去,才能卖个好价钱。 这一日早晨,张阳泉在徐嫂家用了早食,又陪小七玩了一会,然后才朝着大棚方向而去。 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秦苓君严厉地娇叱声:“说,到底是谁偷吃了?老实交代还好,否则别怪我寨规处置!” 进屋一看,只见王大和几名山贼跪在地上,秦苓君拿着一根马鞭,正在审问着几人。 “大寨主,怎么了?”张阳泉问。 听到他的声音,秦苓君冷冰冰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蹙眉道:“军师,这些家伙太不像话,昨晚让他们看着大棚,他们竟然监守自盗,你瞧瞧……” 指向一个陶盆,里面共有六棵小白菜,其中一棵比其他五棵瘦了一圈,菜叶子被人偷吃掉了! 张阳泉哑然失笑:“几片白菜叶子罢了,算了吧!” 王大等人顿露感激之色。 秦苓君面色一正,道:“军师,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这次偷的是菜叶子,下次偷的可能就是种子了,苓君以为不能轻易姑息!” 张阳泉愣了愣,慢慢点了点头。 秦苓君的想法无疑是正确的,正是她这种赏罚分明的铁腕手段,龙潭寨才能内部和谐,团结一心。 而且秦苓君的话还给他提了醒,将来势力发展壮大后,内部团结就变得更为重要,没有铁腕手段,就不可能形成规矩。 自己从后世而来,心肠太软,下不了狠心,以后在这方面的事物,必须多听秦苓君的判断! 想到这,点头道:“大寨主说得对,在下受教了!” 秦苓君朝他微微一笑,目光转到王大等人身上时,脸上瞬间又罩上了寒霜,一字字道:“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就别怪本寨主不念旧情了!” 王大心中大急,看向张阳泉,发现他仰首望着天花板,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这一个月来,他早就发现张阳泉待人随和、平易近人,比四位寨主都好相处。 最关键的一点,大寨主对他言听计从! 正是这个原因,他胆子才慢慢肥了,晚上饥饿之下,摘下一片白菜叶子尝了尝鲜。 心想少一片叶子,谁也发现不了。 其他山贼与他关系不错,又知他与军师关系亲近,便没有阻止。 王大尝了一片后,发现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菘菜,忍不住又吃了一片。 结果一口接一口,将一颗小白菜外面一圈都吃光了。 本来还想着混过去,混不过去也能有军师求情,料想大寨主会给军师一个面子。 谁知结果却是这样。 事已至此,他再也扛不住了,也不愿连累其他人,叩头道:“大寨主,是我偷吃了菘菜,您罚我吧!” 秦苓君面无表情道:“拖出去,抽一百鞭子,再关三天柴屋!” …… 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天气又转冷了,大家多注意保暖! 第十九章 假冒使节 没一会,门外便传来鞭子抽打的声音,王大倒是硬气,一声不吭。 过了半晌,王大终于忍耐不住,发出惨叫声,张阳泉忙问道:“大寨主,一百鞭不会把他抽死吧?” “如果是军师的话,也许会有些危险,王大皮粗肉厚,不打紧的。”秦苓君竟然小小打趣了他一下。 张阳泉也不计较,笑道:“听苓思说,你们姐妹的武艺都是从小跟着父亲学的?” 秦苓君双目一垂,轻轻颔首:“从小父亲就告诉我们,天下可能会大乱,所以让我们学武艺防身。” 每次提到父亲时,秦家姐妹情绪都比较低落,张阳泉便没有再问,转移话题道:“这些菘菜已经可以采摘了。” 秦苓君抬头问:“那你何日出发?” “明日!”张阳泉回答:“另外,帮我挑选十几个人手,都要很少出寨子的,以免被城中人认出来。” 秦苓君忙道:“你且宽心,我们以往打劫都会蒙面,无人识得我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碎步响起,秦苓思快步奔了进来,笑道:“喂,张阳泉,你那套怪衣服我帮你洗好了,明日就能穿啦!” “你洗的?” “你什么眼神啊,别以为本姑娘像你一样娇生惯养,寨子里的马都是我喂的,洗几件衣服怎么啦?” “不,不是,多谢二寨主!”张阳泉忙道。 秦苓君好奇地道:“军师,伱洗那件衣服做什么?不会明天打算穿吧?” “对,明天这套衣服能派上大用场!”张阳泉笑着点了点头,万事俱备,接下来就只能看临场发挥了。 …… 至正十二年,八月初八。 车轮滚滚,尘烟四起,一支车队由东而来,慢慢来到江都城东门。 入城的百姓和城门卫忽然都睁大了眼睛,侧头打量这支车队。 车队并不大,只有两辆马车,七匹马,十几个人,不过为首的那人穿着实在太古怪了。 城门队长今年四十多岁了,守了十几年城门,什么奇装异服的外邦人没见过? 却也是头一次瞧见这样的人! 只见那人年纪轻轻,上身穿着纯白的紧身衣,下面是一套蓝色紧身裤,更奇特的是对方将衣摆塞入裤里,裤带处缠了一根黑色腰带。 另外,那名年轻人留着一头短发,也不束冠,面色微黑,唇上一撇黑须,看起来十分怪异。 若说是外邦人,头发和眼睛又都是黑色,五官也与汉人区别不大,只是皮肤较黑,身后的十几名随从也皆是如此。 城门队长心中大为疑惑,轮到对方入城时,伸手一拦,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入城做甚?” 众百姓立刻靠了上来,想听听这怪人来历。 来者正是张阳泉一行人,他做了些乔装,脸上沾了些胡子,脸颊涂黑了些,朝城门队长微微一笑,做了个双手抱胸礼。 “我乃海外澳国人氏,这次来到贵国,是奉国王之命,上供一些珍品给贵国国王!” 城门队长吃了一惊,心道:“原来是海外人氏,海外国家确实也有黑头黑发,瞧他口音果然与咱们大元口音不同,料来所言非虚。” 一抬手道:“既是外邦使节,可有凭证文书?”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不瞒将军,我等随身携带的凭证和国书、甚至要进献的珍宝,都被人给抢走啦!” 城门队长皱了皱眉,道:“莫非是被海盗给抢走了?”心想:“既然贡品都被抢了,你们还来做什么?” 张阳泉苦着脸道:“我等是在贵国温州,被一个叫方国珍的人给骗了。他自称贵国定海蔚,派了一艘船送我们去杭州,等我们下船后,发现船上的珍宝财货都不见啦!” 城门队长摸了摸额头,心道:“听说方国珍今年三月又反了,这些人若是从海外而来,可不就撞他手上了吗!唉,可惜那么多珍宝,都便宜叛贼了!” “外使如今打算怎么办呢?”他问。 张阳泉道:“我身上的财货虽然被抢,手上还有些本国菜种,打算进献给贵国皇帝,然后请求他派军队护送我们出海!” 围观的百姓纷纷大笑:“外邦人,我们大元地大物博,什么种子没有,还需要你们的菜种?” “就是,蛮夷不知天高地厚!” “你们该不会是冒充的吧,怎么和咱们元人长的一模一样?” 张阳泉露出一副愤怒的表情,跺脚道:“本以为贵国是礼仪大邦,这才来互通有助,汝等怎能如此羞辱鄙国?” 秦苓思见张阳泉脸色通红,喘气如牛,演技杠杠的,心中暗暗好笑。 城门队长见他身上没有宝物,也就没那么客气了,翻了翻眼皮道:“量你蕞尔小国,能有什么好种子,去罢!” 张阳泉从裤袋里摸出一颗莺桃萝卜,环目四顾,大声道:“贵国地大物博,可有这种东西?” 百姓们都瞪大了眼去看,立刻有人叫道:“这不就是莺桃吗?我们大元多的是,算什么稀罕物?” “哈哈……这东西我们家一大堆,娃娃都能天天吃。” “我们家都拿去喂鸡喂鸭!” 其实这时莺桃产量极少,价格昂贵,只有贵族富商才吃的起,不过百姓们为了充本国门面,才故意这般说。 此时众人一致对外,谁也不会去揭破对方谎言,秦苓思等山贼听了,都暗骂江都人无耻!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你们都错了,这是鄙国的一种萝卜,只是外形酷似莺桃罢了!” “胡说,哪有这么小的萝卜?” “不对啊,好像真有根茎,和莺桃不大一样……” “娘的,真长见识了!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萝卜!” 城门队长长期守门,见识比在场众人都高。 他一眼就看出这东西本国没有,确认了张阳泉外邦使节身份,心想外邦无小事,这东西价值谁也不清楚,可不能再怠慢了。 脸上堆出一个笑容,道:“外使请进,可要在下派人替外使向镇南王爷通报一声吗?” 张阳泉暗暗大喜,急忙行了一个抱胸礼,说道:“多谢将军好意,我等便是听说镇南王大名,才过来拜访,有劳将军了!” 城门队长被他一口一个‘将军’喊得受用极了,也不派人了,亲自去王府通报。 若是这些外使真有好东西,他也能混一份功劳。 第二十章 进入王府 镇南王府内,孛罗不花正在后花园陪王妃看一出名为“倩女幽魂”的杂剧。 这种爱情杂剧孛罗不花一向不喜,只不过王妃喜欢,他也只能跟着看了。为了彰显恩典,他又命人把康廉、缪大亨喊过来,让两人一起看。 康廉看戏时大半精力倒不在戏曲上,而是放在王妃身上。 倘若王妃露出喜色,他立刻就要夸赞几句戏段,王妃有时“啊”的叫出声,他也配合着叫出声,王妃流泪,他也放生大哭,一点不顾及形象。 一旁的缪大亨露出鄙夷之色,眼观鼻,鼻观心,貌似在看戏曲,其实心思早不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王府总管小跑着来到后园,本要上前通报,又见戏曲正演到关键处,便侍立一旁,默不作声。 待到一曲结束,他才低声道:“王爷,城门卫来报,有海外澳国使臣入城,欲拜见王爷,是否召来一见?” 孛罗不花怔了一下,道:“澳国?没听说过呀?”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缪大亨皱眉道:“这等大乱时期,怎会有海外使臣过来,只怕有蹊跷!” 康廉哼了一声,道:“缪将军言过了吧!什么叫大乱时期,不就是几个山匪作乱?依我看,这个澳国使节正是知我大元强盛繁荣,才来朝拜!” “能占据州城的山匪吗?”缪大亨冷笑。 康廉怒道:“那是你们汉儿跟着作乱,才给他们可趁之机,如今脱脱丞相已领兵出征,不日就能平定叛乱!” “你……” “两位,当着王爷的面这般争论,太过无礼了吧?”镇南王妃忽然出声,声音清丽中带着几分威严。 两人齐齐行礼:“卑职冒犯,请王爷王妃赎罪!” 这位镇南王妃只有二十三四岁,穿着汉人服饰,容貌娇俏,晧肤雪貌,转头朝孛罗不花道:“王爷,让那名使节过来瞧瞧吧,妾身还未见过海外使节呢!” 孛罗不花十分宠爱这位娇妻,笑道:“既然王妃喜欢,就让他们过来吧!” 王府总管得令,一路来到王府外。 那名城门队长早就等急了,还以为出了岔子,听总管传达召见澳国使节的命令,才松了口气,带着几名王府侍卫,一路奔回东门。 “外使,王爷下命召见你啦,请跟着这些王府侍卫一起过去吧!”城门队长笑着道。 张阳泉朝他道了声谢,跟着王府侍卫一起进城。 江都城不愧誉为江南第一城,城内车水马龙,一条三丈多宽的街道,已经被行人马队挤的摩肩接踵。 幸亏有王府侍卫开道,张阳泉等人行进速度倒还挺快。 游目四顾,路边酒楼商铺、行商走贩密密麻麻,叫卖声络绎不绝。 尤其是这些商贩并非都是汉人,还有许多高鼻深目的西域人,因此叫卖声充满了奇异的地域特色。 “烤扁食嘞,正宗的上都烤扁食,纯正马奶烤制,不好吃不要钱!” “大团圆!沔阳的大团圆!吃一个还想吃两个,吃完包你合家团圆,无病无灾!” “卖小笼馒头嘞,地道的杭州小笼馒头,皮薄汁多,鲜嫩滑口,五百文钱一笼,便宜又好吃嘞!” 张阳泉一路走过看过,那烤扁食像是锅贴饺子,不过里面加了马奶;大团圆像是粽子,荷叶包着米饭。 至于小笼馒头,那就是小笼包嘛!张阳泉看得食指大动,不过听到一笼卖五百文钱,不由吃了一惊。 走到秦苓思身边,低声道:“喂,那小笼馒头怎么要五百文钱?也太贵了吧?” 秦苓思惊奇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宝钞越来越不值钱了,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现在该担心的是别的吧?” “担心什么?” 秦苓思瞪了他一眼,声音压的更低:“你就不怕伪装外邦使节的事,被鞑子王爷瞧出来了?事先只说伪装使节,可没说要去见鞑子王爷!” “咱们的二寨主怕了?”张阳泉笑道。 “我怕你个鬼!”秦苓思在他脚上踩了一脚,哼道:“待会若是露馅了,本姑娘可没功夫救你!” 张阳泉笑道:“放心,就算是见元廷皇帝,我也能让他信以为真!” 离开城门口后,街上的人略微少了一些,但依然热闹非凡,尤其到了空旷处,还有不少人在街边卖武艺,耍杂技。 “都来看都来瞧嘞!各位父老乡亲,我父子二人从淮安路而来,因盘缠用尽,借贵方宝地,耍弄些粗浅武艺,若是诸位还看得过去,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鄙人在此先谢过了!” 左边一块空地上,一名魁梧大汉敲着锣大声呼喊着。 周围很快聚了一堆人,紧接着一名少年便拿着一根棍棒,虎虎生威的耍弄着棍法。 张阳泉看了两眼,心中叫好。 然而一撇眼,却见众山贼反应平常,秦苓思更是看向路边一个酒楼,忍不住朝她问:“那少年武艺不行吗?伱们怎么都不看?” 秦苓思随意瞥了一眼,没好气道:“也就和猴子差不多吧!” 猴子恰好也在这次队伍里,听到后凑过脑袋,不满道:“二姑娘,我可比那娃娃强多了!” 山猪拉了拉猴子,低沉着声音道:“别乱说话,小心被人看出破绽!” 张阳泉朝山猪看了一眼,心想这名山贼名字虽然蠢笨,行事倒是挺有分寸。 一路走走看看,前方很快出现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府门外摆了两个大石狮子,府墙厚实威严,八名雄壮魁梧的大汉守在门外。 张阳泉等人显然受到了冷遇,别说镇南王亲自出来迎接,甚至都没派个管事的人在门外等候。 一名侍卫进去通报,半晌才回来,检查一番随身是否藏有刀剑后,便带着张阳泉等人从王府三门进去了。 山贼们不觉得怎样,张阳泉却深知己方已受到羞辱,一张脸阴沉如水,装作受到羞辱的模样。 顺着一条青石道,来到一座偏院。 王府总管察忽迈着大步走了过来,神色原本颇为倨傲,瞧见张阳泉一身奇装异服后,用惊奇的目光盯着他:“你就是澳国使节?” 张阳泉行了一个抱胸礼,沉声道:“正是。” 察忽哼了一声,道:“听说你身上的贡品珍宝和凭信国书都没了,如何证明你是澳国使节?” 张阳泉淡淡道:“本使自有物品献给王爷,如果王爷不相信本使身份,那本使告辞便是!” 镇南王已经下令召见了,察忽当然不能让他走,这般刁难,只是为了查验他身份,防止他是刺客。 “也罢,跟我来吧!哼,空手来拜访我们王爷的外邦使节,你还是头一个!”察忽黑着脸,一点也不客气。 第二十一章 王后萝卜 张阳泉从秦苓思手中接过装满水的矿泉水瓶,又附耳向她交代了几句,然后跟着王府总管离开了偏院。 察忽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水瓶,皱眉道:“这是何物?” “装水的瓶子,阁下难道看不出吗?”张阳泉淡淡道。 察忽暗暗心惊:“这水瓶竟然像水晶一样透明,倒也不凡,看来那什么澳国也并非原蛮之地。” 脸上稍稍多了几分尊重,笑道:“不知贵国距离我国多远,在下为何从未听过贵国之名?” 张阳泉一边走着,一边叹道:“海外数万里,一路漂洋过海,就要近半年时间,若不是贵国有商人到了我们国家,我等也不知世间还有这等繁华上国!” 察忽吃惊道:“本国商人去过贵国吗?” 张阳泉点点头。 察忽本来还想再套问几句话,前方忽然过来一名侍女,说王妃已经等急了,催他们快点过去。 几人加快脚步,很快来到后园。 镇南王妃瞧见张阳泉一身奇异服装后,娇笑道:“王爷,快瞧,这外邦人果然与咱们大元人不一样呢!” 张阳泉朝二人行了一个双手抱胸礼,彬彬有礼地道:“澳国使臣张阳泉,拜见上国王爷、王妃!” 孛罗不花抬手笑道:“外使不必多礼,请坐!” “慢!”缪大亨一抬手,沉声道:“请问贵使以前来过我国否?” 张阳泉转头看了他一眼,上次缪大亨攻打山寨时,他并未瞧清他容貌,故而并未认出他身份,答道:“第一次来。” “既然如此,贵使为何会说本国语言?而且我瞧贵使五官容貌,与我元人并无太大区别,该不会是冒充的使节把?”缪大亨冷冷道。 张阳泉不忙不忙地道:“实不相瞒,贵国有商人到过我澳国,在下的语言便是从他那里学来!” “那人现下何处?” 张阳泉慢慢道:“那位郑和先生见多识广,博学多才,被我国国王聘为大臣,故而没有同来。” 缪大亨淡淡道:“国书没有,凭信没有,进献的珍宝没有,如今连人证都拿不出来,你让我等如何相信你的身份?” 徐州曾经也有红巾起义,被缪大亨镇压,故而孛罗不花对他极为信任,听他这么说,一双短眉顿时皱起。 张阳泉不动声色的取出矿泉水瓶,扭开盖子,喝了口水。 镇南王妃奇道:“外使,这是何物?” 张阳泉俯身一礼,自责道:“这是鄙国水瓶,在下一时口干舌燥,在贵人面前饮水,太过不雅,还请见谅。” 镇南王妃见多识广,惊奇道:“这水瓶看起来倒像琉璃瓶,不过一般的琉璃瓶,里面的水哪能看得这般清楚?” 张阳泉笑道:“此瓶倒不怎么珍贵,只是比较耐摔罢了……” “这么一个小瓶,能有多耐摔?”康廉笑道。 张阳泉将里面的水倒光,笑道:“诸位若是不信,可以摔摔看,若是能摔破,在下就献一样鄙国的特产给王爷!” 康廉自重身份,自不愿亲自动手,缪大亨一时也被矿泉水瓶所吸引,没有再质疑张阳泉身份。 镇南王妃兴趣最大,笑吟吟道:“察忽,你去摔摔看!” 察忽方才就对这“瓶子”很感兴趣,闻言答应一声,接过水瓶,用力摔在地上! 嘭!的一声,水瓶在地上弹起,滚了几下,慢慢停了下来,竟然毫发无损。 众人全都露出惊奇的表情。 这瓶子外观透明,众人只当是琉璃、水晶一类,那必然是一摔就破,怎知竟如此坚硬? “外使,这瓶子到底是何物所制?”镇南王妃兴致盎然地问。 张阳泉笑道:“那是我们澳国本土的一种材料,颜色透明,轻巧坚固,故而用作水瓶。” 镇南王妃叹道:“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经此一事,众人心中都相信了张阳泉身份,毕竟人家拿出来的东西你见都没见过,还是常用的生活用品,那只能是外邦人了! 孛罗不花表情凝重了一些,淡淡道:“不知贵国皇帝派贵使千里迢迢来本国,所为何事?” 张阳泉忙道:“我国国王和大臣们听说贵国繁华富裕,故而希望两国能开通海商,连通贸易,互利互惠!” 康廉笑眯眯地道:“不知贵国人口多少?土地多大?” 张阳泉微笑道:“鄙国人口远远比不上贵国,只有几十万户,土地倒是很大,不过大部分都是荒地,我们只住在海岸边。” 孛罗不花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得意之情,心想原来不过百万人口不到的小国,只可惜在海外,不然倒能吞并过来。 张阳泉似乎瞧出他心思,笑道:“鄙国虽小,却也有一些罕见的物事和技艺,就比如我们国家的包袱,贵国若是不知诀窍,绝难打开它!” “呵呵……我不信,天下还有打不开的包袱吗?”镇南王妃娇笑道。 张阳泉微笑道:“王妃若是不信,不妨将我那名拿着包袱的侍从唤来,一试便知!” “察忽,还不快去!” 王府总管答应一声,快步去了,没过多久,便带着秦苓思来了。秦苓思手中抱着一个包袱,正是张阳泉装粮种的背包。 里面的东西都被放置在山寨库房中,背包显得小了一圈。 众人望着这古怪包袱,心中更加确认了张阳泉澳国使节的身份。这么古怪的包裹,谁也没见过! 倒是秦苓思吓了一跳,没想到缪大亨也在这里,心想幸好来的不是阿姐,不然一定被这混蛋认出来! 镇南王妃吩咐一声,察忽便要拿着包袱给她,缪大亨忽然道:“且慢!”伸手接过包袱,用力捏紧了一下,确认里面没有藏凶器,才递还给察忽。 镇南王妃拿着包袱翻了半天,果然找不到打开方法,抬头微笑道:“果然奇妙,还请贵使打开给我瞧瞧?” 张阳泉微微一笑,接过包袱,将拉链打开,然后从里面取出一颗莺桃萝卜。 “此乃鄙国特产,莺桃萝卜,又叫王后萝卜,特献给王妃!” 第二十二章 赚取五百金(求追读) 众人见他轻轻一拉,就打开包袱,均暗自惊奇,又见他将拿在手中的红色果子称为萝卜,都细细打量着。 除了缪大亨还有一丝怀疑外,其余人都认定他是澳国使节,见他称这东西为莺桃萝卜,也不多质疑。 倒是镇南王妃奇道:“外使,这萝卜为何又叫王后萝卜?” 张阳泉笑道:“只因这萝卜味道鲜美,又有养颜奇效,鄙国王后十分喜爱,每日都要吃三颗,百姓们听说后,就戏称为‘王后萝卜’了!” 镇南王妃惊喜道:“此物真能养颜?”哪个女子不爱美,就连秦苓思听了,也暗暗欢喜,心想以后自己可要多吃点。 “当然,鄙国除了王后,其他贵族小姐们也都爱此物,又因此物生长困难,十颗种子往往只能有一颗出芽,故而价比黄金!” 秦苓思暗暗好笑,她亲眼见过这东西生长,知道张阳泉在骗人,不过骗的是蒙古鞑子,她只会暗暗叫好。 镇南王妃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殷红色。 每个人都有一种奇特心理——如果见到一件宝贝,若这宝贝珍贵稀少,他们就相信这宝贝价值连城。若这宝贝烂大街不值钱,就会怀疑这宝贝是不是假货。 听到莺桃萝卜如此珍贵,镇南王妃更加相信它能够养颜,欣喜道:“外使阁下,能否留下些种子和栽种方法,妾身定有厚谢!” 女子爱美,男人也希望自家婆娘能一直保持美丽。 孛罗不花跟着道:“只要外使能满足王妃,本王绝不会亏待外使!” 张阳泉微笑道:“王爷言重了,鄙人此次拜访王爷,正是要献上王后萝卜种子和栽种方法!” “好!”孛罗不花一拍大腿,欣喜道:“察忽,赏澳国外使宝钞四十锭!” 镇南王妃嗔道:“王爷,宝钞如今哪里能买到东西,不是让外使笑话吗?” 孛罗不花迟疑了一下,一咬牙道:“那就赏赐金元宝十锭!” 孛罗不花赏赐的元宝是五十两一锭的大元宝,十锭便是五百两黄金,折合五千两白银。 元末宝钞虽不值钱了,金银却一直坚挺,五千两白银已经比龙潭寨之前所有积蓄还要多! 秦苓思望着察忽端着一盘金元宝过来,一颗心砰砰直跳,心想张阳泉才是真正的强盗,大强盗! 连镇南王府的钱也能抢到! 张阳泉没有推辞,从察忽手中接过金盘,随手递给旁边的秦苓思,朝孛罗不花和镇南王妃行了一礼。 “王爷,王妃,在下来到贵国后,一直在栽种莺桃萝卜,如今已育有一百多颗,愿都献给王妃殿下!” 镇南王妃掩嘴娇笑道:“外使有心了!” 孛罗不花大手一挥,道:“来人,设宴,本王和王妃要为澳国外使接风洗尘,康掌书,缪将军,你们也一起参宴!” 二人齐齐行礼道:“谢王爷!” 镇南王府占地数顷,后宅还有一座巨大的湖泊,接风宴就设在湖泊中心的湖心水阁之上。 水阁四周栽种有各色花朵,八月时节,荷花开得最盛,冠压群芳。 众人坐在水阁之中饮酒用宴,旁边还有歌舞助兴。 花香、舞姬身上的美人香、远处的桂花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比美酒更让人沉醉的味道。 秦苓思侍立在湖岸边,远远望着张阳泉在水阁之中挥洒自如、谈笑风声,紧咬着下唇。 “这家伙倒会享福,让我一个人在湖边吹风!他似乎很熟悉这种场合,也不知以前到底是干嘛的!” 郁闷之下,低头看向手上的金元宝,坏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在一枚元宝圆滚滚的肚子上摸了摸,暗笑:“嘻嘻,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本姑娘就原谅他了!” 这时,湖心阁中,康廉笑眯眯地问道:“外使,我大元美食如何,可比得上你们澳国的美食?” 张阳泉夹了一块羊肉吃了,笑道:“自然是贵国美食更加丰富,不过鄙国有一种独特的吃法,十分受鄙国贵族喜爱!!” “哦?不知何种独特吃法?”镇南王妃问。 张阳泉道:“说来也简单,就是用火烧开一口锅,里面放上各种调料,然后将羊肉、牛肉放进去涮一涮,直接就可以开吃了!” 他一说完,孛罗不花和康廉齐声大笑,镇南王妃掩嘴偷笑,缪大亨古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怎么了?”张阳泉故意问。 镇南王妃莞尔笑道:“外使有所不知,你说的这种吃法咱们大元早就有了,被称为涮羊肉!” 康廉忍不住笑道:“贵使,看来贵我两国的人虽然相隔甚远,在饮食上,却意外的心有灵犀啊!” 他话中隐含打趣之意,似在怀疑张阳泉是不是直接剽窃的本国吃法! 张阳泉摇头失笑道:“想不到还有这种巧事,那不知,贵国是否也用白菜搭配涮肉一起吃呢?” 孛罗不花愣了一下,道:“白菜是什么?” “哦,那是鄙国的一种蔬菜,与贵国的菘菜很相像,被称为蔬菜之王!” 镇南王妃好奇地道:“贵使是说,涮羊肉时将蔬菜也加进去涮着吃吗?” “是的,用白菜包住肉,一起塞入嘴里,自有一股绝妙味道。恰好鄙人随行带了些白菜,打算献给王爷和王妃,诸位若是不信,可以当即涮着尝一下!” “王爷,快让外使拿过来试试吧!”镇南王妃拍手娇笑,她还从未像今日这般,一口气见到这么多新奇有趣的事物。 孛罗不花笑道:“难得外使这么客气,察忽,取一锅涮羊肉过来,去找外使的随从取一些白……白……” “白菜!”张阳泉忙道。 “哦,对,取一些白菜过来。对了,顺便招呼好外使的随从,切不可怠慢!” 从一开始的怀疑,到现在连随从都不忘款待,孛罗不花对张阳泉这个外使的态度是越来越尊重了。 察忽听了这话,离开时便顺便带着秦苓思一起离开了。 来到马车停靠的偏院,取了一些白菜洗干净,然后又让人招待秦苓思等山贼在偏院用食。 第二十三章 收获满满 等察忽带着下人用精致的托盘端着几盘白菜过来时,火锅已经摆上了桌。 孛罗不花和镇南王妃平日很少见到蔬菜,瞧见小白菜后,也不觉什么。 反倒是缪大亨出身贫苦,瞧见这些小白菜后,点头道:“果然与咱们大元的蔬菜不一样!” 小白菜早已洗干净,张阳泉亲自示范,夹了一片在滚烫的火锅里涮了涮,然后塞入嘴里,笑道:“诸位也可以一试!” 其他几人当即也涮了一片小白菜吃了,孛罗不花一张胖脸露出笑容,赞道:“嗯,不错,这么鲜的蔬菜,确实少有!” 康廉和缪大亨也齐声称赞。 镇南王妃倒是兴致寥寥,只吃了一口就放下筷箸,笑道:“外使,你刚才说这白菜是贵国蔬菜之王,莫非也有养颜功效?” “不瞒王妃,论起养颜,白菜自比不上莺桃萝卜,不过鄙国流行一种火锅吃法,极受贵族追捧,故而价格比一般蔬菜高上几倍!” “原来如此。”镇南王妃点点头,听说这蔬菜比较珍贵后,总算又提起筷箸吃了一片。 酒过三巡,众人吃的差不多了,都放下筷箸,朝张阳泉询问一些澳国风土人情。 张阳泉从气候说到人文,从澳国人说到澳国动物。 众人听他侃侃而谈,言辞中没有任何破绽,就连缪大亨也将心中最后一丝怀疑释去了。 当张阳泉说到袋鼠时,镇南王妃掩嘴娇笑道:“我不信,天下真有这么大老鼠吗?” 张阳泉笑道:“我们澳国人并不把它当老鼠,这畜牲挺可恶,有时你在河边垂钓,它会突然跑到你身后,将你蹬入水中,然后飞快逃走……” 镇南王妃笑得直不起腰,趴在镇南王身上娇喘了好一会,才道:“……外使,你们澳国的东西太有趣了,改日一定要多来王府走动,给我多讲些趣事!” 张阳泉露出一丝怅然之色,道:“多谢王妃殿下邀请,只是鄙人离国太久,心中无比思念。多蒙王爷王妃赐下财物,在下打算买船出海,返回家乡!” 众人听他要走,神色各异。 镇南王妃和孛罗不花皆有不舍之意,康廉眯着眼,暗道:“这家伙三言两语就把王妃哄得这般高兴,赶紧走了才好!” 缪大亨想的是此人如果真是澳国使节,那么与本国通商往来,确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外使,你这次回去,还会再来吗?” 张阳泉微笑道:“在下对贵国风土人情不胜向往,若能顺利返国,将来一定再带船队、贡品和国书,来朝贡贵国皇帝!” 镇南王妃脱口道:“那你一定要先来江都,我们再送你去上都!” 孛罗不花心想:“这使节再来,身上定带贡品,若是先让他来江都,必会献上部分贡品给我!” 遂道:“王妃说的极是,本王与外使一见如故,到时可不能忘了本王!” 张阳泉朝二人行了一礼,肃然道:“没有王爷恩典,在下永远回不了家乡。日后再来,鄙人定先拜见王爷,奉上厚礼!” 孛罗不花大悦:“本王交了外使这个朋友!不如外使在王府住上十天半月,本王再亲自为外使送行!” 张阳泉道:“在下虽急着归国,但总还需先买好船,置办水和食物,再找贵国商人了解一下归国海域路线……” 镇南王妃惊喜道:“这么说来,外使还要在江都城逗留一阵了?” “正是,大概停留一个多月,这段时间,在下也想在贵国置办产业,建立商铺,将来返回时,就能直接开商了!” 孛罗不花巴不得他在江都置办产业,如此一来,还怕他不再来吗? “如此最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忙的地方,外使可以随时来王府!” 镇南王妃摇了摇他手臂,嗔道:“王爷,人家又要买船,又要置办产业,那点钱哪够啊,要不然,再赏赐些金银吧?” 孛罗不花露出为难之色。 自从红巾军大乱,他很多收项没有了,用钱的地方变多,钞锭大跌,损失可谓极大,实不愿再赏钱。 “察忽,本王记得前阵子王妃生辰时,卞员外送给本王一座园子种花,因位置太过偏远,就空置下来,是不是?” “回王爷,那园子名为鹂园,在保障湖附近。” 孛罗不花大手一挥,道:“外使自己置办产业多麻烦,也罢,本王直接把鹂园赏赐给伱了!” 张阳泉躬身道:“王爷和王妃的恩情,鄙人永世不忘!” “哈哈,那么客气做甚!今天下午本王再好好招待一番外使,让你领略一番我大元文化风采!” 孛罗不花出了那么多血,自然图谋能得到更多回报,亲自拉着张阳泉看杂剧,品珍宝,赏花园,增进二人私交。 到了晚上,又是一顿丰盛晚宴。 戌时中牌时分,张阳泉告辞离开,孛罗不花命人将鹂园地契给他,又派王府侍卫送他到鹂园。 山贼们瞧见这一趟收获,心里都笑开了花,脸上却都不敢露出异色。 众人沿着保障湖来到鹂园门外,王府一位执事将园子钥匙交给张阳泉后,带着侍卫离开。 秦苓思忍了一路了,终于忍不住笑骂道:“张阳泉,你这家伙才是天生的盗贼坯子,我和阿姐加起来都比不过你道行!” 张阳泉哈哈一笑,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收获,不得不说,镇南王妃在其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猴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这一年来吃的肉,都比不上今天一天多呢!” 他们在偏院用膳,察忽得了吩咐,也好酒好肉招待他们。 山猪提醒道:“先检查一下园子吧,有话里面再说!” “就你小子爱扫兴!”猴子撇嘴道。 张阳泉道:“山猪提醒的对,小心无大错,大家先进园子再说。” 鹂园并不大,占地只有四亩不到,三进院结构,山贼们仔细搜索了一遍,一个人没有,不过最近应该有人来打扫过,十分干净。 半晌后,众山贼齐聚在大堂内,里面布置得精致典雅,琳琅满目。 大家都是流民出身,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屋子,就像乡里人进城一样,围着满屋子打转。 秦苓思背着双手,目光沿着屋子打量了一圈,笑眯眯地道:“张阳泉,这里以后就是咱们在江都城的据点了,对不对?” “对!” 张阳泉演了一天戏,颇有些疲惫,坐在椅子上休息。 秦苓思走到他身后,一双纤手轻轻揉捏着他肩膀,微笑道:“这次真是累坏我们张爷了,给你点奖励!” 猴子喜道:“咱们这次收获这么大,大寨主知道了还不知多高兴呢!” 一名山贼道:“军师,咱们明日是不是可以买一些粮食物资回山寨了,仓库里的粮食不多了!” “嗯,多买些粮食,再买些鸡崽、猪崽和牛马!”张阳泉舒服的享受着秦苓思的服侍,闭着眼睛道。 秦苓思喜上眉梢:“真要买马吗?” 张阳泉笑道:“答应过你的,怎能不作数?” 秦苓思喜笑颜开,手上动作更加温柔。 张阳泉忽然注意到山猪一个人默默站在门外,自从众人开始聊天时,他便在门外守着,显然是怕有人偷听。 “二寨主,山猪以前也是流民吗?”他好奇地问。 秦苓思看了门口一眼,笑道:“他是听了阿姐名头,自己拜山入伙的!” 张阳泉奇道:“大寨主很有名吗?” “那当然了!阿姐武艺高,为人又仗义守诺,在整个江浙行省的绿林人士中,都很有名望呢!” 张阳泉暗暗点头,名望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势力。 就像芝麻李、张士诚等人,起义时都只有十几人,只要选好时间,登高一呼,就能聚集成千上万的人马! 秦苓思接着道:“山猪确实与一般弟兄不同,性子沉稳,颇有见识,阿姐也很重视他的意见,听说以前在海上做过海盗!” 张阳泉望着山猪的背影,默默点头。 第二十四章 威望大涨 清晨,阳光明媚,天空蔚蓝。 秦苓君在大棚内检查完各种粮种、菜种的生长状况后,出了屋子,在寨子内悠闲地转悠着。 寨民们大多都在田里劳作,寨区只有些老年人和孩子,到处都能听到孩童的欢笑声。 突然,一名小男孩从一个拐角中快步奔出,撞在她怀里。 “啊,大寨主,对……对不起……”小男孩低着头,惊慌失措地道。 秦苓君点头道:“去玩吧!” 小男孩偷偷看了她两眼,转身快步跑走了。 近来不用下山打劫,秦苓君突然变得比较清闲,练武的时间都增多了。 每日在寨子里闲逛时,看到寨民们和熙饱满的笑容,她才明白,寨兵们也不愿当山贼,这才是他们想过的生活。 正思索间,寨门方向传来一道呼喊声:“大寨主,二寨主回来啦!” 秦苓君大喜,快步奔到山寨门口时,恰好碰到牵马进寨的秦苓思和猴子。 “就你们俩吗?”她朝二人身后看了一眼。 秦苓思朝她扑了过来,拥着她肩膀道:“阿姐,我这次算服了张阳泉,咱们这次发达啦!” 秦苓君被她搞得晕头转向,忙问:“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蔬菜卖了好价钱?” 这时,郭念生和方远也从山顶奔了下来。 秦苓思松开自家姐姐,又看了郭念生一眼,眉开眼笑道:“阿姐,郭叔,你猜咱们的莺桃萝卜和白菜卖了什么价钱?” “莫非卖了白银百两?”郭念生期待地道。 “不是百两,是五百两!还是黄金!咱们抢了许多年,可也从来没有这么多钱呢!”秦苓思笑生双靥。 郭念生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愣愣发直。 “我的天……黄金五百两,这怎么可能?” 方远哈哈大笑:“不愧是军师,咱们有肉吃啦!” 不仅二人吃惊,其他山贼眼珠子一个比一个瞪得大,心中都觉得军师简直是神仙中人。 这一瞬间,张阳泉在众山贼心中的威望扶摇直上。 秦苓君双眼闪动着喜悦的光芒,握着秦苓思手道:“小妹,他到底怎生做到的,快与我们说说!” 秦苓思挽着她手臂,笑吟吟地将张阳泉假扮澳国使节骗镇南王的事说了,三人都听得惊叹不已。 “军师那般柔弱,竟敢独闯镇南王府,直娘贼!以后谁敢背后说军师胆小,老子第一个砍了他!”方远一巴掌拍在一棵小树上。 秦苓君听张阳泉为了山寨以身犯险,心中既感激,又后怕,朝妹妹责怪道:“此事风险太大,你何不拦他?” 秦苓思撇撇嘴:“他事前毫不透风,等我想拦已经来不及啦!而且我觉得他演得太好,别说鞑子王爷,连缪大亨也被骗得像傻蛋一样!” 秦苓君吃惊道:“缪大亨也在吗?” “嘻嘻,阿姐不必担心,缪大亨只见过你一人,有什么好怕的?” 秦苓君深吸一口气,道:“他现在人在何处,为何不和你一起回来?” “他本想多买些粮食、家禽、牛马回寨子,早上去买时,山猪说我们现在身份不适合买,容易露破绽,他听了山猪建议,让我把钱都送回来,让你们自己去买!” 秦苓思说完,朝猴子伸手道:“把金子拿出来吧?” 猴子脱了外衣,却是把装金子的包袱缠在内衣里面。他人长得瘦,衣服里多了个包袱,外人也瞧不出来。 打开包袱,里面有十个黄灿灿的大元宝,众山贼都围了过来,眼睛都看直了,谁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秦苓君见张阳泉将赚的所有钱都拿回给寨子,绝无半点私心,心中暖洋洋的,取出一个元宝递还给妹妹。 “都拿回来做甚,你们不需要用钱吗?” 秦苓思笑道:“还真不用,鞑子王爷不仅送了我们一个园子,还送了很多生活用品和吃的,我们不用花钱!” 郭念生忽然道:“这么多钱,足够咱们山寨过两三年了!二寨主,你和军师赶紧回来吧!” 方远叫道:“对啊,要是被鞑子识破身份,那可太危险了!” 秦苓思望着众人表情,忍不住一笑。 其实不止他们,今天早上,猴子等山贼也都从昨晚兴奋劲中清醒过来,纷纷劝张阳泉卖园子跑路。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可以放弃这个假身份回山寨了! 然而张阳泉却告诉她,要想寨子继续发展壮大,就不能再用山贼“抢了就跑”的思维行事。 秦苓思回来路上想了好久,觉得张阳泉来了后,山寨情况越来越好,所以听他的准没错。 于是便说:“军师说了,假使节的身份将来还能起到作用,咱们不能放弃!” 方远和郭念生都还要说什么,秦苓君一扬手。 “行了,既然军师这样说,我们听着就是。现在该考虑一下购买哪些东西,郭叔,伱不是一直担心粮食不够吗,现在可以大量购买了!” 郭念生小眼一亮,朝秦苓思问:“二寨主,军师有没有说要买多少粮食?” 秦苓思笑道:“他说多多益善,我告诉他寨子仓库最多只能装一千石粮,他就说买一千石!” 这差不多够山寨吃大半年了,郭念生兴奋的满脸通红:“好,好,就买一千石!我今天就入城购粮!” 秦苓君忽然道:“郭叔,寨子里的仓库不够用了,你在后山找片好位置,重新盖一些吧!” 郭念生一拍大腿,叫道:“大寨主所言极是,这么点仓库哪里够用?是老郭我疏忽了!” “大寨主,既然寨子里有钱了,能不能再买批崭新刀枪?兄弟们现在用的家伙都磨损的不成样啦!”方远也开口要钱。 秦苓君略一思索,道:“好罢,你去买批回来,不过不必再走水路找方国珍。如今濠州的郭子兴、孙德崖也在大肆铸造武器作坊,找他们买更快!”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带一百两金子去,若是他们愿意卖箭矢,也顺便买些回来!” 方远大喜:“好,若是有了这批刀剑弓矢,再不怕元贼了!” 秦苓思又道:“阿姐,张阳泉还说了,多买些家畜牲口回来,让寨子里的大伙都能养,免得早上连声鸡鸣都听不到!” 秦苓君怔了怔,点头道:“嗯,你去操办此事,到时候就按过往功劳,给每家每户分发家畜!” “还有还有!”秦苓思凑近了一些,露出讨好的笑容:“军师说可以买些马回来,阿姐不会反对吧?” “可有说买多少?” “他说由阿姐定夺!”秦苓思挽住姐姐手臂,轻轻摇晃着。 “马匹昂贵,一匹要近五十两,既然军师说要买,那就买个五匹吧!”秦苓君不为所动。 秦苓思甩开她手臂,愤然道:“阿姐,五匹哪里够用?怎么也要买个二三十匹才行吧,咱们这么大一个山寨,只有十几匹马,你不觉得丢人吗?” 秦苓君面无表情道:“有什么好丢人的,寨子里用钱的地方很多,不能瞎挥霍,军师后面的布局也要花钱,先买五匹,将来又不是不能再买?” 秦苓思“哇”的一声哭了,牵着马,转身泪奔而去。 “阿姐你太霸道了,我要去找军师评理!” 秦苓君无奈地摇摇头,转头朝方远和郭念生道:“你们先做好外出购置准备,我去一趟江都城。等我回来后,你们再出发!” 叫上猴子,又命人牵了匹马过来,朝山下而去。 第二十五章 波斯菜 鹂园临近保障湖,白日里前来游湖泛舟的游客不知凡几,园外的沿湖街道上,到处都是行商走贩,叫卖声不绝,一派热闹景象。 日上中天,阳光正烈,小贩们一边大声叫卖,一边用衣袖擦着汗。 山猪站在园内阁楼上,目光从西街一名卖梨干的小贩身上收回,下了楼,直奔书房。 “军师,盯了一上午了,四周没有人监视咱们!” 张阳泉坐在书案后,摆摆手道:“辛苦了,去休息吧!” 山猪离开后,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脑中思绪万千。 凭借假使节的身份,从镇南王那里骗到一处城中据点,算是极好的开始。 不过,假扮使节是利用他穿越者的独特优势,这种方法可一不可再。 要想山寨能持续获得稳定收入,还需想法子将山寨所产的蔬菜,源源不断的卖出去! 思索间,“咣当”一声响,秦苓思推门而入,气呼呼地道:“张阳泉,你帮我评评理,阿姐太欺负人啦!” 张阳坐直了身,笑道:“大寨主怎么了?” “哼,她不给我买马!”秦苓思坐在桌案一角,抱着手臂道。 张阳泉一摊手:“那就没办法了,她是大寨主,咱们都得听她的!” “我不管,你答应给我买,就必须言而有信!”秦苓思凶霸霸地道。 “小妹,别胡闹了!不是都答应给你买五匹吗?”但听脚步声响,秦苓君从门外走了进来。 张阳泉急忙起身,笑道:“大寨主来了,快请坐!” 走上前去,把秦苓君拉到案后椅上坐下,秦苓君也不抗拒,只低声说道:“你才是此园主人,不必如此。” 张阳泉摆手道:“鹂园不过山寨一个小据点罢了,以后大寨主若是喜欢,就一直住在这里罢!” “我只是过来和你商议一下事情,商议完就回寨子。” “大寨主想怎样,就怎样!” 秦苓思见他一副狗腿模样,叉着腰,气呼呼地道:“就知道讨好阿姐,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救回山寨的!” 张阳泉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那是‘救’吗?” “你……”秦苓思气急。 张阳泉见她眼眶中泪珠滚动,忙改口道:“不过山寨的马也确实太少了,不利于交通,属下以为,还是买十匹为佳,大寨主以为如何?” 秦苓思顿时转悲为喜,擦着眼角道:“对啊,这次假扮使节,我那些宝贝也立了大功,理该给它们再找些兄弟姐妹!” “既如此,就买十匹吧!”秦苓君点点头。 秦苓思欢呼一声,找秦苓君要了钱,欢天喜地的买马去了! “大寨主,伱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秦苓思走后,秦苓君默默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张阳泉只好主动出声问道。 秦苓君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感激张阳泉为寨子做出的贡献,心情激荡之下,就过来了。 见到张阳泉后,心情已恢复坦然,也觉得没必要特意道谢,遂转回正题道:“军师,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你要一直留在江都吗?” 张阳泉笑道:“我这个假使节只当一个多月,趁着这段时间,我想帮咱们寨子的蔬菜找一个好买家!” 秦苓君问:“是镇南王吗?” 张阳泉摇了摇头:“那么多蔬菜,镇南王府不可能吃的下去,还需找个江都大商,这生意才能持久!” 秦苓君点点头,道:“这些事我们都不懂,只能劳烦军师了。我会派再派些人过来给你帮忙,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也会帮你看好大棚!” 张阳泉微微一笑,由衷欣赏秦苓君这种明月入怀的性格。 她不懂的事能完全托付给你,也不胡乱插手,只专心做好力所能及的事。 “大棚那边,就都拜托大寨主了!” 接下来几日,山寨每个人都开始了忙碌。 张阳泉这边,每日一大清早就去镇南王府,将说好的莺桃萝卜种子献上,还亲自示范栽种方法。 他也留了一手,只送去五十颗种子,又故意教错好几处种植关窍。如此种植,种子出芽率极低,要想形成规模,至少需要一年以上时间。 这番布置,也只是做个预防,防止镇南王府大量生产莺桃萝卜,压榨了自家莺桃萝卜的售价。 秦苓思带着山猪等山贼,把鹂园内的花草全都拔了,种上了莺桃萝卜。 郭念生负责购置粮食、家禽、布匹、各种生活用品等,还顺便督建仓库! 方远已经带着人朝濠州去了,带了三十名精锐山贼,携带一百金巨款,假扮成一支商队。 秦苓君最为忙碌,经常在山寨和鹂园来回跑,一开始在寨子里的时间多,随着时间推移,在鹂园的时间反而更多。 最高兴的要属寨民们了,有人领到鸡崽,有人领到鸭崽,还有十几户领到猪仔。 每个人都觉得日子越来越好,一天三顿饭下来,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山田都不够他们伺候了,纷纷在后山开荒新田。 这一日,秦苓君从山寨来到鹂园后,满脸都是喜悦之色,她一向沉着冷静,很少会如此失态。 “阿姐,你怎么了?”秦苓思疑惑道。 秦苓君没有回答,只问:“军师呢?” “在书房看书呢!” 秦苓君点点头,一路来到书房,在门外喊了一句:“军师,我进来了。”推门进去了。 张阳泉正在书案后熟悉古文,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大寨主来了,快请坐。” 他在书桌对面放了两张椅子,一开始秦家姐妹都觉得奇怪,后来发现这样对桌说话特别方便,也就习惯了。 秦苓君走到桌边,双手撑在桌子上,眼中闪着亮光,道:“军师,大棚里又有一种蔬菜成熟了!” “哦,什么菜?”张阳泉忙问。 秦苓君笑道:“你记录在陶盆边的名字叫菠菜,不过在我们这里另有一个名字,叫波斯草!” 秦苓思惊喜的跳了起来,叫道:“竟然是波斯草?!” 张阳泉不太明白两姐妹为何此般兴奋,奇道:“波斯草怎么了?” 秦苓思喜道:“波斯草可是超贵的一种菜呢,我们家小时候,一个月也只能吃个三四次!” 张阳泉愣了愣,不会吧,区区一个菠菜,竟然在古代卖这么贵? 秦苓君拉开椅子坐下,微微奇怪道:“军师不知道吗,波斯草是唐朝从波斯传过来的胡菜,因生长条件苛刻,产量一直很少,唐朝时价比黄金。就算现在,产量提高了些,依然是一种昂贵的菜!” “……生长条件苛刻?” 张阳泉愣了一会,很快便想到,定是古代的菠菜品种适应性弱,所以能够生长的地方比较少,故而价格昂贵! 秦苓思却再也忍耐不住了,问道:“张阳泉,你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种子,而且每一种都比我们的更好,你……该不会真是澳国人吧?” 张阳泉正色道:“我说过了,我是汉人!” “那你……” “够了,小妹!”秦苓君喝止道:“军师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秦苓思抿了抿嘴,不吭声了。 张阳泉转移话题道:“大棚种植出来的菠菜,与你们这里的波斯菜外观差不多吗?” 秦苓君点头道:“几乎一样,就是叶子更大一些,我相信口感也一定更好!军师,要不要把这些波斯菜送给镇南王?” 张阳泉见她表情,就知她还想利用蔬菜换取孛罗不花的赏赐,失笑道:“那位蒙古王爷身上,已经很难再榨到钱了,咱们接下来的目标是江都城的富商!” 秦苓思笑眯眯道:“是这几天过来拜访的那些商人吗?” “对,这些人又有钱,社会地位又很低,最难抗拒这种饮食上的好东西。和他们关系好了后,就能够找他们合作了!” 秦苓君神采奕奕道:“下一批白菜和莺桃萝卜快长好了,这次数量极多,就差一个好买家了!” 第二十六章 买家上门 几日后,镇南王府和江都城内那些拜访过澳国使节的商人家中,同时收到了澳国使节送来的礼物。 其中收到礼物最多的除了镇南王府外,就属卞府。 卞府主人卞英就是将鹂园送给镇南王的商人,他是江都有名豪商,也是第一个拜访澳国使节的人。 卞英得知澳国使节给自己送礼后,颇感意外。 他是个很务实的商人,得知澳国使节身上宝物被方国珍所劫,所以只是礼节性拜访,连礼物都不送。 像他这种商人,每次送礼都是一种投资,期待回报,没有回报的情况下,他比任何人都吝啬。 既然他没有送礼,澳国使节为何会给自己回礼呢? “送的是什么礼物?”他问。 “回父亲,是波斯菜,虽然只有十斤,不过看起来都是挑选过的上品!”回答的是他的二儿子卞元通。 卞英怔了一会,皱眉道:“据说这位澳国使节就是凭借着本国的一种蔬菜讨好了镇南王,这才获得了五百两金子和鹂园的封赏,莫非就是波斯菜?” 卞元通忙道:“孩儿倒是打听过,他上贡的是一种像莺桃一样的萝卜!” 卞英思忖了一会,一时想不通对方送自己波斯菜的用意,莫非是缺钱用了,想要讨好自己? “父亲,咱们要不要收这礼物?” 卞英搓了搓颔下的几根胡子,摆手道:“收下罢,按照波斯草市价两倍的价格,给他送一份回礼!” “是!” 同一时间,其他商人也纷纷给了鹂园回礼,回礼的价格也都比送礼的价格高,从一点五倍到三倍价值不等。 鹂园大堂内,秦苓思像个小女孩一样拆着各家送的回礼,有的是绢帛,有的是茶叶,有的是砚台,还有人直接送钱过来。 半晌后,她抱着一匹白花花的绢帛,笑道:“这些商人还挺懂礼仪,咱们送点蔬菜过去,他们竟然回这么多好东西!” “这都是看在澳国使节身份上,你若是用别的身份送礼,瞧他们给不给你回礼!”秦苓君颇知商人习性。 张阳泉喝了一口茶,笑道:“大寨主,你说这些商人尝了我们送过去的菠菜后,会有何反应?” “应该会赞不绝口吧!”秦苓君想了一会说。 她和妹妹都尝过这种菜,一般的波斯菜都有些涩口,张阳泉这种菠菜却鲜嫩滑口,还带着淡淡的甜味。 张阳泉放下茶杯,笑道:“你太小看这些商人了,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赚钱的法子,怎会放过这种商机?你看着吧,明日就会有人来找咱们!” 张阳泉这回没有猜对,没有等到明天,当天晚上,卞英便带着儿子找了过来。 秦家姐妹都躲到大堂屏风后面,侧耳倾听。 只听张阳泉与卞英寒暄了几句后,卞英说道:“张外使,今日收到外使的贵礼,卞某特来致谢!” 张阳泉笑道:“卞员外太客气了,您已经送过回礼,竟然还亲自跑一趟,实在令本使受宠若惊!” 卞英叹了口气,道:“卞某送的回礼哪能与外使送的礼物相提并论?说实话,在下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波斯菜!” 张阳泉摆手笑道:“那不过是在下家乡一种寻常的家常菜罢了,当不得卞员外如此赞誉!” 卞英眼中亮光急闪,暗叫:“商机来也!”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故意叹了口气,道:“可惜,真是可惜!” 张阳泉忙问:“可惜什么?” 卞英苦笑道:“若是张外使手中有此菜的种子,你我合作一番,定能大赚一笔,可惜啊!” 张阳泉露出惊异的表情,道:“区区波斯菜,也能赚钱吗?” 卞英眯着眼道:“当然,外使有所不知,在本朝,波斯菜比米价还要贵两倍,若是能大量种植……” “哈哈!”张阳泉一拍大腿,狂喜道:“不瞒卞员外,鄙人已在城外买了许多地,种植了大量蔬菜,原本是怀念家乡口味,顺便上供给镇南王殿下,不想还能赚一笔钱!” 卞英一愣,道:“外使已经在种植这种波斯菜了?” 张阳泉笑道:“不仅是波斯菜,还有鄙人家乡的其他蔬菜,比如献给王爷和王妃的莺桃萝卜和白菜!” 卞英暗暗皱眉,本来还想骗对方把种子卖给自己,然后给他两三分利,没想到这蛮使已经自己在种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不如这样,外使的蔬菜除了上供给王爷的那份,剩下的卞某人都高价收了,你我各得其利!” 张阳泉眯着眼道:“不知卞员外愿意多少价格收购呢?” 卞元通忍不住道:“我们用市价收购,外使以为如何?” 张阳泉淡淡道:“刚才本使记得,卞员外说我的菜比贵国的波斯菜更美味,难道是我听错了?” 卞英暗骂一声“蛮夷狡猾”,拉住还想说话的儿子,微笑道:“外使看来并不知商事,正是因为外使的菜更好,我们采用市价收购,然后高于市价售卖。不然,我等如何得利呢?” “卞员外说的有礼,不过还请让本使考虑一下,如何?” 卞英暗暗焦急,他抢着今晚过来,就是为了赶在别人前头,接下这门买卖。 等到了明天,必定会有其他商人来跟他争抢,到时候就麻烦多了! 念及此处,心中有了决断,道:“张外使,卞某人与人做生意,向来是以诚为先,我用售价七分的价格收购,只赚三分,外使以为如何?” 张阳泉想了想,问道:“那我种植的其他蔬菜呢?” 卞英笑道:“只要都是优质蔬菜,在下也用同一价格收购!” 张阳泉微笑道:“鄙人不过是个使节,并不通商事,不过也能感受到卞员外的一片赤诚。既如此,就这样说定了!” 卞英暗哼道:“你比商人都狡猾!”微笑道:“卞某明日就派人过来与张外使签订契约,不过在下还有个顾虑,希望外使帮我消除!” “卞员外请讲!” 卞英笑道:“听说外使不日就要返回母国,到时候,咱们的生意怎么办?” 张阳泉笑道:“鄙人会留下一名副手在此处,由她负责鄙国在贵国的所有生意!” 卞英听了,再无顾虑,带着儿子告辞了。 第二十七章 扩大山寨 卞家父子刚离开,秦苓思便从屏风后跑了出来。 “张阳泉,你怎么这么笨啊,让他们用市价收购不是更好吗?干嘛要用售价的七分收购?” 张阳泉走到椅边坐下,慢悠悠道:“你太不了解这些商人,我敢打赌,卞英售卖的价格,起码是市价两倍以上。算起来,收购咱们的价格比市价高多了!” 秦苓思“唔”了一声,伸出两只小手,似乎在默默计算哪种更为得利。 秦苓君也慢慢走了出来,瞧见妹子傻乎乎地模样,忍不住一笑:“你啊,还是去拿个算盘吧!” 秦苓思脸一红,飞快的奔了出去,没一会便拿着算盘回来了,拨弄了几下,欣喜道:“真的更高!哈哈,咱们这回赚大发了!” 秦苓君心中同样欣喜雀跃,亲手给张阳泉斟了杯茶,道:“军师,为何不等到明日,让其他商人与卞英竞价,也许得利更厚!” 张阳泉捧着茶杯道:“送过礼的商人中,卞英算是生意做得最大的了,与他交易比较稳健。再者,蔬菜只是小头,大头是粮食。先观察一下卞英,若此人还算老实,将来可以和他长期合作!” 秦苓君点点头,心头忽然感受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宁。 张阳泉似乎把每一步都考虑仔细了,根本不需自己劳心费神。 当初他在山寨说过的话,如今一步一步实现,从今以后,山寨便有了稳定收入,将来还能更好。 以前在山寨时,虽然也能度日生存,她心中却一直战战兢兢,仿佛扛着一块巨石前行,心中还饱受道义煎熬。 直到他的出现,自己才总算卸下大石,可以喘上一口气。 正沉浸在思绪中时,秦苓思忽然两眼放光,摇着张阳泉手臂道:“喂,张爷,咱们以后都种波斯菜吧,一定财源滚滚!” 张阳泉笑了笑,道:“若是都种波斯菜,这种菜的价格就会大跌!” “唉?为什么?” 秦苓君接口道:“波斯菜之所以昂贵,就是因为稀少,如果遍地都是,和普通蔬菜又有什么不同?” “还是大寨主英明!” 秦苓思甩开张阳泉手臂,哼道:“成天只知道拍阿姐马屁,不理你了!”气呼呼出去了。 到了翌日,很多商人找上门来,想要与张阳泉合作买菜的事,得知卞英捷足先登,皆悻悻而散。 数日后,第二批莺桃萝卜成熟了,因为个头太小,只收获了七百多斤。 张阳泉先收了一小部分,拿去卞家商社,给卞英看了货,将当初推销给镇南王妃的美容优点也与他说了。 卞英眼里何等高明,一眼就看出这东西能大赚特赚,而且听说江南贵族中已经传开了这种萝卜。 他手下商社有专门的粮食蔬菜产业,立刻命人找来负责这些产业的几名执事,由这些行家里手来估评价格。 最终,这帮奸商预估出的价格比张阳泉心中预计的足足高了五倍。 一斤萝卜卖一两银子!是粮价的四十倍还要多。 不过莺桃萝卜比较小,一斤大约二十个,一个也就五十文钱左右,相比之下,与一些昂贵的蔬果也贵不了多少! 最终,寨子里留了数十斤自用,其余的都卖给了卞英,一口气赚得白银四百多两,山寨中人个个喜的手舞足蹈! 米价是每石二两五钱银子,四百两银子能够买一百六十石粮食,够寨民们吃上一个多月。 换句话说,光凭种萝卜的收益,就足够龙潭寨自给自足。 “我的天,这世上有钱人真多!” 保障湖的沿湖大街上,秦苓思望着一辆马车停在一间果铺外。 然后没一会,便有店伙将十几斤莺桃萝卜搬进马车内。 这家果铺正是卞英的诸多蔬果产业之一,距离鹂园最近,张阳泉和秦家姐妹经常过来观察莺桃萝卜的售卖情况。 秦苓君抱臂靠在树边,叹道:“这个卞英果然有手段,将莺桃萝卜改名为‘王妃莺桃’,不仅提高了档次,还讨好了镇南王妃!” 张阳泉笑道:“不仅是讨好,他这样一改,就会有很多人特意购买莺桃萝卜,拿去送给镇南王妃!” 秦苓思瞥了他一眼,笑嘻嘻道:“这人和你一样,一肚子坏水,竟然还敢派人跟踪咱们。” 张阳泉沉声道:“像他这种人,自然会想获得莺桃萝卜的种子,获得更大收益!咱们把他的人教训了一顿,他应该知道好歹了!” “若是他不知悔改呢?”秦苓君眼中闪动着杀机,这些蔬菜已成为山寨命根,谁敢打主意,她不介意再化身为女强盗。 张阳泉哑然失笑:“当然是换个合伙人了,大寨主不会想把他杀了吧?” 秦苓君横了他一眼,道:“就算咱们换了合伙人,他也未必会放弃。” 张阳泉愣了一下,点点头道:“如果他真不知进退,那也不必和他客气!” 八月的天,红日已没那么酷热了,湖风轻拂,更是清凉宜人。湖岸边栽种了一排排柳树,随风摇曳,不少情侣便坐在树下欣赏湖景。 三人离开果铺后,沿着湖道朝鹂园返回。 对秦家姐妹来说,自从落草之后,很少能有这种沿湖散步的机会,秦苓思兴高采烈,像蝴蝶一样跑来跑去。 秦苓思安静的走在张阳泉身边,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两人走的很近,张阳泉甚至能闻到佳人身上的淡淡幽香。 此刻,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静静享受着这片刻静谧的光阴。 突然,秦苓思的小脑袋从后面挤入两人中间,笑嘻嘻地道:“你们怎地都不说话?” 秦苓君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安静一会?” “不能!”秦苓思朝她吐了吐舌头,靠在张阳泉手臂上,笑道:“阳泉哥哥,咱们这次又赚了这么多钱,给人家买几匹马呗?” 秦苓君心知张阳泉耳根软,不等他开口,便急道:“你最近都不回寨子,鹂园也只能养十匹马,买再多伱也照顾不过来!” 秦苓思哼道:“我早想好了,等有钱了,就把鹂园旁边那栋大空宅子买下来,到时候再把我的小宝贝们都接过来!” “胡闹,你知道那宅子要多少钱才能买到吗?” “嘻嘻,那不如直接撬了他们家锁。我看那宅子只有七八名下人,咱们把他们绑起来,宅子不就是咱们的啦?” 秦苓君双眉一挑,她发现自己最近脾气越来越好,导致这小丫头都快翻天了,冷冷道:“你若再不听话,就滚回寨子里去住!” 秦苓思闷哼一声,不说话了。 张阳泉这才出声道:“大寨主,咱们山寨该扩大规模了!” 秦苓君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又怕显得太心急,才一直没说,见张阳泉主动开口,忙道:“你觉得扩大到多少人合适?” 张阳泉思索了一会,道:“三千人的话,咱们寨子容不容得下?” 秦苓君轻挽秀发,微微笑道:“当然容得下,若是把荒地全部使用的话,一两万人都能容下!” 第二十八章 徐州血战 张阳泉听得心中直发痒,要是真的扩大为一两万人的大寨子,寨兵起码有五六千,夺取江都就很有机会了! 不过饭要一口口吃,眼下扩大到三千人,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 就寨子里现在的一千石存粮,也只够三千人吃一个月,粮食消耗实在太大,更何况还需要衣服、生活用品等供给。 “对了,大寨主,咱们山寨以往扩张,都是从哪里拉人?”张阳泉又问。 秦苓君脸颊微微一红,低着头道:“有时是流民主动来投附,有时……劫道时顺便把人也带到山上。” 缀在后面生闷气的秦苓思忽然几步走了过来,背着双手,笑吟吟地道:“就像本姑娘把你带上山一样!” 张阳泉踱着步子,缓缓道:“如今咱们既然不做强盗了,也就不好再强拉人,还是从流民入手合适!” “最近一段时日,流民数量很少了,要扩张到三千人,只怕要数年时间!”秦苓君迟疑道。 张阳泉仰首望天,叹了口气道:“不,很快就会有大量流民南下,大寨主,咱们需要派个人去北面打探一下动静。” 秦苓君神色微动:“军师指的是徐州之战?” 张阳泉点了点头。 现在是八月二十多号,印象中,徐州之战八月开打,九月结束,现在差不多已经打了快一个月了吧。 徐州,红日西斜,天空染上一层红色晚霞。 被鲜血覆盖的大地,却比天空更加红艳,血色苍茫之中,无数元兵如同蚂蚁一般,爬在城墙上。 喊杀声、弓箭破空声、投石车呼啸声、血液飞溅声、长矛刺入体内的‘噗嗤’声,整个徐州城外,此刻如同一片血色地狱。 “叮叮叮!” 元军鸣金收兵的声音突然响起,喊杀声突然就消失了,元军们如潮水般退去。 ‘芝麻李’将女墙上一名元军尸体挑了下去,被血液黏得快要睁不开的双眼,笔直射向元军大营。 绵延数十里的元军营寨内,依然井然有条,秩序齐整。他们虽然退兵了,但只是积蓄力量,明日还会有更凶猛地进攻。 芝麻李长长叹了口气。 一年前,他只带着七个弟兄在徐州城登高一呼,元军便落荒而逃,然后又带着大军四处出击,势如破竹! 这样的经历,让他一直对元军充满轻视,直到这次守城之战,他才终于明白,元军比他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然而,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这不仅是刀枪的战争,也是意志力的比拼。 元军输了还能退去,他若是输了,不仅自己和起义兄弟们要死,全程百姓也得跟着一罹难! 这时,已有不少百姓自发奔上城墙,有的搬运伤者,有的提供食物和饮水。 芝麻李瞧见后,也带着身边的亲兵去帮忙。 正搬运一名伤兵时,几名将领忽然出现在城墙,个个浑身浴血,精疲力尽。 赵均用走在最前头,咬着牙,一字字道:“大帅,弟兄们已伤亡过半,徐州城不能再守下去了!” “大帅,赵将军说的对,这次的元军实力太过强大,咱们应暂避锋芒,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彭大沉声道。 芝麻李没有多说什么,抬起手,指着城墙上的民众。 “元军箭矢投书,要求百姓们开门放他们进去,否则屠杀全城。可百姓们呢,不仅没有帮元军,还过来帮我们守城,给我们送食物。我们若是走了,他们怎么办!” “可是大帅,弟兄们实在守不下去了啊!”赵均用怒道。 “不必多言,要我芝麻李性命容易,要我背弃全城百姓,绝无可能!” 众百姓听到他这番话,齐齐跪地叩拜。 “既然大帅心意已决,我等无话可说!”赵均用低垂着双目,拱手离开。 次日黎明,芝麻李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有部下飞奔入账。 “大帅,不好了!昨夜赵将军、彭将军等将领,率领半数以上的弟兄们从南门突围了!” 芝麻李似乎早料到一样,神色平静道:“元军没有阻拦他们吗?” “没有,元军放他们走了!” 芝麻李摇了摇头,叹道:“元军果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惜,再坚持几日,也许赢得就是我们!” 那部下道道:“大帅,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芝麻李戴上头盔,冷冷道:“传令下去,全军血战到底,与徐州百姓共存亡!” 谁也料不到,在赵均用等人逃离后三天,徐州城依然没有被攻破。 直到第四日,西门的城墙被火铳轰破一个口子,元军大举入城,芝麻李继续带人与元军巷战。 战斗持续了一夜,芝麻李身边的部下一个个倒下。 到最后只剩他一人时,从巷子里忽然窜出一队扛着锄头的百姓,一部分阻挡元军,一部分将他救走! “你们……放开我。”芝麻李吃力的挣扎着。 “大帅,您是老天爷派下来拯救我们穷苦老百姓的,我们不能让你死啊!”一名百姓泣声道,正是那日在城墙上叩拜芝麻李的一人。 芝麻李血战一日一夜,早已没了力气,只能任由百姓们扛着他离开。 一路上每当碰到元军,便有百姓自发顶上去,用血肉之躯挡住元军刀枪,其他百姓趁机抱芝麻李逃走。 此时城中的红巾军几乎全军覆没,脱脱下令屠城,城中无论士兵还是百姓,皆无法投降求存。 一时间,整座城池都回荡着百姓们的怒吼和哀嚎声! 徐州城被屠,周边各县城的汉人们果然害怕被波及,纷纷南逃。 淮安路与扬州路之间,形成一支巨大的流民队伍。 流民也分种类,对富人来说,只是财富转移,他们乘坐的是大客船,有的甚至是自家货船,走的是大运河。 他们也是最先将消息传扬出去的人,走的最快的船已经到了高邮府,在码头修整了一夜。 于是,徐州城发生的一切,很快传遍了整座高邮城。 第二十九章 张九四 高邮城南门外,猴子带着一顶斗笠,坐在一间露天茶棚,一边喝着凉茶,一边眯着眼听旁边两名商人谈话! “郑兄,听说没有,徐州城破,占据城池的叛贼都被杀光了,还连累了全城百姓……唉,真是作孽啊!” “哼!那是他们活该!好端端干嘛要帮着叛贼守城?可惜我在城中的一个白糖铺子,也跟着被毁啦!” 猴子听到这,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正要起身时,忽听另一桌有人拍案而起,怒道:“两个狗奸商,明明是鞑子残忍无道,戕杀我汉人,你们竟敢冷嘲热讽!” 猴子循声望去,不由暗赞一声。 说话的是名麻衣麻鞋的汉子,矮小壮硕,不怒自威,旁边另坐一人,魁梧雄奇,高大威武! 那名姓郑的商人勃然大怒,起身喝道:“好大狗胆,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对朝廷不敬!” 矮壮汉子抄起椅子,就要冲过去,被旁边同伴拉住。 姓郑的商人大喊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要造反啦!” 矮壮汉子朝旁边的魁梧男子道:“哥哥,拦我做甚,让我宰了他!” 魁梧男子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走罢!”留下茶钱,拉着矮壮汉子快步走了。 姓郑的商人喊了半天,也没人过来帮他,心中恼怒,朝那名同伴道:“王兄,你刚才为何不帮我?” 王姓商人眯着眼,阴恻恻道:“郑兄不必着急,我刚才没有动,是因为认出他们来历。咱们去官府告状,谅他们也逃不过!” 郑姓商人喜道:“他们是谁?” “嘿嘿,矮个的我不认识,不过那高个的叫张九四,是白驹场一名盐丁头子,在白驹场很有名气,听说还在暗中贩私盐!” 郑姓商人大喜,恨声道:“妈的,原来是两个低贱的盐丁,走,王兄,咱们现在就进城告发他们!” 刚站起身,一名褐衣汉子迎面走来,与他撞了个正着。郑姓商人瞳孔瞪大,嘴唇颤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王姓商人先是一愣,随即瞧见同伴后背开始泛红,大惊失色,起身急奔。 经过猴子身边时,脚下忽然被拌了一下,摔倒在地。 褐衣汉子松开郑姓商人。众人这才看清他手中握着一根铁棍,郑姓商人被他一棍插入心口,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人群开始尖叫,四散而逃! 褐衣汉子利落的走到王姓商人身后,在他爬起身前,一铁棍从他后脖颈插入。 王姓商人浑身一抖,再也不能动了。 褐衣汉子拔出铁棍,朝猴子看了一眼,道:“多谢义士相助!” “你为何要杀他们?”猴子坐在椅上,笑嘻嘻地问。 褐衣汉子淡淡道:“某早就听过张九四的大名,知道他是条好汉,不能被这两个奸佞小人害死!” 猴子举起茶杯,赞道:“好汉子!” 褐衣汉子看了一眼城门方向,一队元兵正朝这边奔来,笑道:“我叫李伯升,听说张九四正在筹谋大事,准备去投他,你去不去?” 猴子站起身,在两名商人身上各摸出一个钱袋,扔给李伯升一个,笑道:“多谢了,不过我已有门户了!” 解开绑在茶棚的马绳,翻身上马,朝李伯升伸手:“送你一程!” 李伯升笑道:“我自有脱身之法,你不必管我!” 猴子不再多言,策马疾驰,李伯升取了茶钱放在桌上,然后发足狂奔,速度竟不比奔马慢多少! 猴子一路回到江都城时,已到了次日晚上。 来到鹂园外时,猴子发现隔壁那间大宅子外挂了牌匾,上书“沈府”两个大字,料来是主人回这里住下了。 鹂园外停着好几辆大马车,一群陌生人正在将一篓篓白菜从园内运出来,装入车中,山猪等人在旁协助。 猴子大喜,看这情形,白菜也成功卖了出去,找山猪一问,得知每斤只卖了二十文钱,顿时皱起了眉,有些失望。 山猪瞥了他一眼,道:“这价格已经快赶上粮价了,还有什么不满?” 猴子道:“可莺桃萝卜一斤卖了一两,这差的也太多了吧?大寨主和军师干嘛还要种这东西?” 山猪一边盯着卞英的手下运白菜,一边压低声音道:“你懂什么,一亩菜地的白菜比萝卜多哪去了。咱们这次收获四百石白菜,军师下令留一百石,卖三百石。共卖了六百两银子,比莺桃萝卜还多一百两!” 猴子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置信,一阵风朝屋内跑去,问清张阳泉所在,直奔书房外,通禀一声,进去了。 屋内秦家姐妹也在,猴子顾不得失礼,急声问:“军师,咱们的白菜……真的卖了六百两银子吗?”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是啊。” 其实缺少了化肥和农药,无论莺桃萝卜还是白菜的产量,都大幅减产。白菜只有三分之一,莺桃萝卜只有五分之一,不然还能更赚。 猴子忽然跪在地上,大声道:“大寨主,二寨主,军师,我能不能把我兄弟一家都接到寨子里来?” 他兄弟一家住在镇江,因粮价不断上涨,度日艰难,猴子以前想帮也帮不上忙,如今见山寨前途光明,也就动了心思。 他却不知,这一请求给张阳泉和秦苓君都提了个醒。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扩充山寨的另一个法子。 “猴子,起来吧,伱的事我们答应了。”秦苓君抬手道:“这次让你去北地调查流民情况,可有收获?” 猴子喜不自胜,忙道:“都探听到了,徐州已被攻破,赵均用和彭大率残部逃了,鞑子下令屠城,淮安路很多百姓都开始南逃!” 秦苓思瞥了张阳泉一眼,噘嘴道:“又被你预测到了!” 这时期的人都习惯了蒙古人屠城,故而反应并不大。倒是张阳泉有种揪心的感觉,一时没有言语。 “那咱们就两手一手抓,一边让寨民们联系亲戚朋友来投奔,一边派人去收留流民,军师觉得如何?”秦苓君沉吟道。 “嗯,可以。”张阳泉点点头:“猴子,可有赵均用和彭大的其他消息?” 猴子忙道:“有,听说他们在清江与鞑子干了一仗!” “赢了还是输了?” 猴子咧嘴笑了笑:“那些鞑子本是山阳守军,只有一万左右,以为能捡便宜,结果被红巾军打败了,红巾军趁势占了山阳!” 秦苓君看了张阳泉一眼,道:“山阳距离高邮不远了,军师觉得他们会不会攻打高邮府?” “不会,就算攻打也打不下来!”张阳泉笃定道。 徐州屠城证明元史记载准确,高邮是张士诚的舞台,轮不到赵、彭二人入主。 秦苓君长身而起,道:“那我回寨子做准备了,一下子扩大到三千人规模,需要准备的事儿可不少!” 张阳泉道:“大寨主辛苦了,路上小心。” 第三十章 射杀蒙古贵族 秦苓君被缪大亨见过,故而外出都会带上面纱。 两姐妹一起出了正门,秦苓君向妹妹交代了几句话,正要翻身上马,忽见马蹄声响,一支马队停在了沈府门外。 带头的是名身穿锦袍的年轻蒙古贵族,身后大约有三十多名随从,大半都是蒙古人和色目人。 秦苓君见此情景,便没有即刻离去,和妹妹一起驻足观看。 只见那年轻蒙古人一挥手,众随从踹开沈府大门,直接冲了进去。 秦苓思冷笑道:“好厉害的鞑子,比咱们还像强盗!” 秦苓君斜了她一眼,警告道:“这些人来头不小,等会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插手!” 秦苓思闷闷应了一声。 只听“嘭”的一声,一名冲进去的蒙古人从里面飞了出来,在地上滚了老大几圈。其他冲进去的蒙古人也都一窝蜂跑了出来,颇为狼狈。 朝大门看去,只见一群黑衣汉子从门内走了出来,在门外与蒙古人对峙,看起来是沈府护院。 年轻蒙古人脸颊肌肉颤动了一些,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朝身边手下吩咐了一声,那手下飞马离去。 “沈千千,你以为来个金蝉脱壳,就能逃脱本伯手掌心吗?”他大声吼道。 沈家护院两分,一名杏衫女子慢慢走了出来,用轻蔑地眼神望着年轻蒙古人。 “达识,我早就知道,你这种人就像狗皮膏药,粘上了就再也甩不开身了!” 秦家姐妹见这女子风姿绰约,如此羞辱蒙古贵族,皆暗暗喝彩,旋尔,又担心起她的安危来。 叫达识的年轻蒙古人勃然大怒。 “本伯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这才从江都追到杭州,又从杭州追到嘉兴。你既然不识抬举,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沈千千平静道:“你不必逞凶耍狠,我跟你回去。” “姑娘,你不能跟他走,他图的是什么,您应该知道啊!”沈府护院首领急道:“有我们在,他带不走您的!” 沈千千摇了摇头,道:“事已至此,就算反抗,也只会让你们白白送命,他想得到的一样能到手。不必多言。” 慢慢朝年轻蒙古人走了过去。 秦苓思小声道:“阿姐,要不要帮帮她?” 秦苓君沉声道:“伱没看见吗?她身边侍从的实力比蒙古鞑子强,却依然屈从,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秦苓思哼了一声,撇嘴道:“还不是忌惮蒙古鞑子势力?真是的,畏首畏尾,如果我是她,一定宰了那小鞑子!” 达识一把抓住沈千千,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扔给一名手下。 沈千千被打的嘴角渗血,却一言不发,沈府护院们却站不住了,纷纷怒吼:“姑娘,让我们动手吧!” 话音未了,忽听马蹄声急响,一只百人元军骑兵从大街上奔来,很快将沈府团团围住。 沈千千终于急了,喊道:“我都跟你走了,你还要怎样?” 达识咧嘴一笑,挥手道:“全都给我绑了,这些人敢跟本伯作对,我要将他们都关押一个月!” 骑兵顿时围了上去,护院们纷纷持刀枪抗拒。 沈千千深知己方若是反抗,所有人都会被杀,深吸一口气,大声道:“都放下兵刃罢!” 秦苓君忽然朝门口一名山贼招了招手,道:“去喊军师过来,再召集弟兄们,带好兵刃,做好厮杀准备。” 秦苓思吃了一惊:“阿姐,你不是说不管吗?”脸上却多了些跃跃欲试之情。 秦苓君瞥了一眼蒙古年轻人残酷的表情,冷冷道:“有备无患,以防万一。” 秦苓思正要问什么“万一”,便见那边的沈家护院全部束手被抓,那名蒙古贵族忽然仰天大笑。 沈千千心中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咬牙瞪着他:“你笑什么?” 达识收了笑容,盯着她精致的面容,阴恻恻地道:“沈千千,本伯之前对你太好了,这才致使你胆大妄为,竟然辱骂本伯。” “你、你要做什么?”沈千千花容失色。 达识冷冷道:“我都差点忘了,我们蒙古人降伏烈马时,最应该使用的是鞭子,而不是蜜糖。” “你……” 达识狞笑道:“今天,我就要好好抽抽你这匹烈马,来人,把那些护院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沈千千叫道:“你敢!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达识哈哈大笑:“你哥哥不过区区一贱商,再有钱又能如何?” 鹂园门外,秦家姐妹脸色都变得很难看。秦苓思终于知道姐姐说的“万一”是什么了,握紧短剑,切齿道:“阿姐,我能不能宰了他?” 秦苓君没有说话,只伸手抓住她肩膀。便在这时,张阳泉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山猪和鹂园所有山贼。 “怎么了?” 他刚问一句,便听到一片怒吼惨叫声响起,转头看去,眼睛差点都瞪出来了。 只见三十多名黑衣人被制服跪在地上,每人身后站着一名元兵。但见手起刀落,这些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斩首。 “不要啊!!” 沈千千发出一声尖叫,撞开身边元兵,就要冲过去阻止。 达识一把抓住她头发,将她脑袋对准了刑场,狂笑道:“沈千千,这一鞭滋味不错吧?” “阿姐,军师,我快忍不住了!”秦苓思红着双眼,若非秦苓君紧紧扣住她肩膀,早就冲过去了。 其他众山贼也都红了眼,秦苓君望着张阳泉,道:“军师,怎么办?” 张阳泉脸色苍白,瞧见沈千千的瞬间,他便大致把握到眼前局面,深吸一口气,恶狠狠道:“宰了这帮王八蛋!” 秦苓君眼中亮光一闪,提醒道:“这些蒙古人来头很大,如果杀了他们,这个据点和假使节的身份可能就没了!” 张阳泉摆摆手道:“据点没了可以再建,脊梁骨垮了就再也支不起来了。” 秦苓君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松开妹妹的肩,从山猪手中接过一柄弓,一次性把三支箭矢放了上去。 “嗖!嗖!嗖!” 三支箭矢仿佛流星赶月,分别射中三名准备行刑的元兵脖颈。 达识大吃一惊,转头朝鹂园看过来,便瞧见一名少女带着一群凶猛的大汉,朝自己冲了过来。 “小妹,先救人!”秦苓君一边喊着,又射出三支箭,破空声中,又有三名元兵倒下。 元军人多势众,若是不能先救下那些护院,己方就算赢了,也必定损失惨重。 秦苓君刚才观察时,便已看清形势。 秦苓思命手下救人,自己却扑向了达识,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沈府门外的空地,变成了战场。 大街上的百姓们瞧见这一幕,纷纷尖叫着跑了。 张阳泉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秦苓君的射术。只见她傲然挺立,侧身拉弓,脸上神情肃穆,弓弦一响,便会有元兵应声而倒,仿佛一名女武神。 秦苓思身形灵动飘逸,一人突进,竟逼得一群蒙古人都去保护达识,已有数人倒在她剑下。其他山贼们也个个勇猛彪悍,很快将剩下的二十多名护院救下。 那些护院战力还在山贼之上,个个都是顶尖好手,双方合力之下,元兵如同麦子一样倒下。 达识一开始还大喊:“哪里来的刁民,想要造反吗?”喊了几句,终于意识到不妙,连沈千千也顾不上了,上了马就要逃。 “嗖!” 一支羽箭划空而来,达识只觉喉咙一凉,低头看去,咽喉中冒出一根箭头,连句遗言也来不及说,便倒在了地上。 剩余元兵们纷纷四散而逃。 …… 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的一年运势昌隆!?(???????)? 第三十一章 家兄沈万三 秦苓思杀红了眼,正要带人去追,被张阳泉喝住了。 “二寨主,别追了,准备跑路!” 秦苓思只得停下脚步,短剑甩出,将一名五丈外的元军刺死了。 这批元军虽是支骑兵百人队,但长期戍守城防,只知欺负百姓,并无实战经验,怎比得上身经百战的山贼? 一战下来,山贼们只轻伤了几人。 “山猪,给你一盏茶时间,带十个弟兄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园子物品,只带上最紧要的东西,别的都不用管!”张阳泉吩咐道。 “别忘了我的宝贝!”秦苓思提醒了一句,又朝张阳泉道:“军师,还有这些马!” 伸手一指,只见元军骑兵带来的马匹大都留在原地。 张阳泉点点头,道:“等会咱们都骑马逃出城!” 秦苓思大喜,带着剩余的人去牵马。这些马并未经过训练,谁牵着绳子就跟谁走。 这时,沈千千走到张阳泉和秦苓君身边,朝二人盈盈一拜,道:“多谢恩公们出手相救,千千必衔草结环,以报恩德!” 张阳泉摆摆手道:“姑娘不必多礼,刚才那种情况下,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在鹂园时,张阳泉一直是澳国使节打扮,沈千千虽见他不像本国人,此时却也不好多问。 “好教恩公得知,那狗鞑子是扬州路副总管王蒙哥的儿子,王蒙哥得知儿子被杀,必领兵抓捕各位。诸位不妨随千千一起去杭州,千千定竭尽全力,护恩公们周全!” 秦苓君淡淡道:“我们自有脱身之策,你自己逃命去吧,不必管我们!” 沈千千早看出这帮人不是普通人,也不多扭捏,道:“既如此,千千先走了,诸位将来遇到任何困难,可以来杭州找沈家,家兄沈万三!” 转身回到沈府门外,吩咐手下们做跑路准备。 秦苓君见张阳泉呆呆望着沈千千的背影,忽然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道:“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要不要我帮你提亲?” 张阳泉咳了两声,哑然失笑道:“大寨主玩笑了,我只是听过她哥哥名字……哈哈,想不到竟碰到沈万三的妹妹!” 山猪等人动作很快,一人背着个包袱便出来了。山猪提议道:“军师,园中蔬菜都还在生长,要不要一把火将园子烧了,以免开花后种子被人取走!” 张阳泉摆手道:“这么好的园子,烧了太可惜了,而且咱们将来说不定还能回来!” 秦苓君道:“园中蔬菜改日派人过来处理就是,赶紧上路吧,若是城门被封,就麻烦了!” 山贼们一共二十多人,每个人骑上一匹马,又牵上一匹马,却还有一半马匹无法带走。 张阳泉和秦苓君打算弃了这些马,秦苓思却十分舍不得。就在这时,沈千千又过来了。 她换上一身利落的粉红猎装,朝几人一拱手道:“诸位恩公,千千家中人口太多,一时难以都带上,可否向恩公们买些马匹?”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沈府门外的逃亡队伍比他们规模大多了,有四辆马车,二十多匹马,人数接近百人。 此举正能解决这些带不走的马匹,张阳泉欣然笑道:“刚才那些元贼一半是你们所杀,马匹也应该有你们一半,直接拿去就是!” 沈千千摇了摇头,递过一个金袋子,微笑道:“里面是五百两金子,还请恩公收下,不然千千宁可不要这些马!” 眼下争分夺秒,瞧这姑娘神情,又难以让人拒绝,张阳泉只好收下,拱手道:“后会有期。” 秦苓君朝她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秦苓思发现这女人是只大肥羊,看她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笑眯眯地道:“沈姐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们可别死啦!” “驾!” 张阳泉和秦家姐妹带着众山贼策马离去,只有沈千千依然呆呆立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护院首领快步过来,低声道:“姑娘,咱们赶紧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沈千千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道:“走吧,派个人去找金三旺,命他在三里渡准备一艘船!再派个人去找康廉,多送些金银。” 护院首领皱眉道:“还给康廉送金银做什么?” 沈千千淡淡道:“让他帮咱们在镇南王面前说情,就说达识是这帮山贼杀的,与咱们没有任何干系!” 护院首领吃了一惊,道:“刚才那些人是山贼?” 沈千千道:“三名首领虽然看着不像,那些手下却明显是山贼。” 护院首领迟疑道:“姑娘,他们就算是山贼,刚刚也救了我们,这样恩将仇报不大好吧?” 沈千千横了他一眼,冷冷道:“他们杀了达识,王蒙哥不会放过他们,就算多给他们栽几条人命,也没什么区别。咱们就不同了,倘若能够自保,还能在暗中帮他们,不是更好?” 护院首领心悦诚服:“姑娘说的是。” …… 张阳泉等人动作非常快,来到城门时,城门卫还懵然不知,只有一小队卫兵在盘查入城的人。 出城本不必盘查,不过那些卫兵们见他们个个骑马牵马,微觉奇怪,喝止了一声:“等会!” 众人根本不理他,毫不减速,一口气冲出城门,认准方向,一路朝着山寨方向奔去。 路上,秦苓思喜笑颜开,这次不仅杀了人,又得了五百两金子,还赚了四十多匹马,只觉这次买卖太划算了。 秦苓君却不像她这般乐观,她心知张阳泉的布局是一环接一环,如今从中断折,必定影响后续计划。 侧头看去,只见张阳泉面色凝重,双眉紧锁,一副深思表情。 她没有去打扰,安静的在一旁盯着,生怕张阳泉思考太过投入,摔下马去。 众人沿着官道奔行许久,来到通往龙潭山的岔路。 秦苓君带着一半人直接过去了,留下一半人徒步跟在后面,折下大树枝,处理马匹留下的痕迹。 第三十二章 身份暴露 如此回到龙潭山脚时,已到了黄昏时分。 秦苓君派两个人回城打探情报,其他人沿着山道上山。 走到半山腰时,张阳泉终于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出声问道:“大寨主,那王蒙哥到底是什么人?” 秦苓君忙道:“他是镇南王副手,也是一员鞑子猛将,扬州路大部分兵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张阳泉点点头,孛罗不花世袭镇南王,相当于吉祥物一般的存在。真正守卫扬州路的人,应该就是这个王蒙哥! “军师,是不是把你的计划都搅乱了?”秦苓君语气中颇有些歉意。 张阳泉笑道:“刚才那种情况下,我要有武功,也要上去砍那名鞑子!” 秦苓思拍着小手,赞道:“是了,这才是好爷们!” 秦苓君道:“唉,只可惜,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营生,又要重头开始了!” “不必重头开始!”张阳泉眯着眼道:“咱们虽然没有据点了,还是可以继续与卞英做生意!” 秦苓君眸光一亮,忙问:“没了外使身份,他还敢与咱们做生意?” 张阳泉笑道:“我回来的路上仔细想过,卞英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对他来说,赚钱才是第一位,咱们山贼的身份,最多成为他压价的手段!” 秦苓思迟疑道:“他会不会泄露咱们身份?王蒙哥若知道是咱们杀了他儿子,定会率兵攻山!” “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秦苓思愣了一下,细细一想,还真没任何好处!只会让卞英少了一条财路! 秦苓君断然道:“那就派人去联系卞英,让他多赚一点也无妨!” 张阳泉目光微闪,摆手道:“现在去没用。卞英也许敢和山贼做生意,但绝不敢与杀死王蒙哥儿子的人做生意!” 秦苓思怔了一会,道:“你是说等风头过去了,再去找卞英?” 张阳泉点点头,一字字道:“身份没暴露,一切都好。如果有人查出咱们真实身份,别说卞英不敢与咱们扯上关系,镇南王孛罗不花也不会放过我们。届时,我们同时得罪江都权势最大的两人,官兵必定来犯!” 秦苓思挠了挠腮,道:“应该……不会暴露吧?” 张阳泉缓缓道:“你们仔细想想,如果咱们真是澳国使节,会因为蒙古人欺压汉人,冲过去把蒙古人杀光吗?” 秦苓君脸色一白,道:“不错,这一点确实容易引人怀疑!” “也不必太担心,咱们行事还算小心,应该不会被查出来。就算查出来了,大不了又被官兵围困几个月!”两姐妹脸色都有些苍白,张阳泉出声安慰道。 秦苓君见张阳泉不仅不怪自己和妹妹,还好言宽慰,心中颇为感动,深吸一口气道:“明日我就让大家多做些石弹,做好官兵攻打的准备!” …… 在张阳泉等人出城一刻钟后,王蒙哥才得知自家儿子被人杀了。 他一开始还不大相信,直到看到儿子的尸首,心脏差点停住了,随即暴发出滔天怒火。 “是谁干的?!” 达识的一名随从匍匐在地,泣声道:“是澳国使节!” 王蒙哥愣了一下,澳国使节他最近也听夫人提过几次,还尝过澳国的一种蔬菜果子。 自己儿子竟会死在这帮外邦人手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把将那名随从拎起。 那随从结结巴巴道:“回将军……小伯爷带着我们闯入沈家……正要将沈家女带走时,住在鹂园的澳国使节忽然发难,将小伯爷杀死……还、还死了一百多城防卫。” 并未提及达识命人处死沈家护卫。 王蒙哥心中还是有些困惑,却也没有再多问,森然道:“传令!立刻派人封锁城门,调三千精兵,搜索全城,务必捉拿澳国使节……对了,顺便把沈家人也捉过来。” 无论是谁干的,都必须为他儿子偿命! 命令下去没多久,便有城门卫回报,澳国使节早逃出城了,沈家也逃了。王蒙哥大怒,也顾不得沈家,立刻派出骑兵出城捉拿澳国使节! 他在大堂内踱了几步,越走越愤怒,拿上头盔,就要亲自出城捉拿,为爱子报仇。 不料刚出门,便有王府侍从来报,镇南王召他过去,有要事相商。 王蒙哥本不愿去,转念一想,澳国使节与镇南王关系密切,他说不定知道对方会逃往哪里,遂改变主意朝王府去了。 来到王府大堂,只见镇南王孛罗不花早已等候多时,缪大亨和康廉也随侍左右。 王蒙哥正要开口询问,便听孛罗不花道:“王将军,江都这次可全靠你啦!” 王蒙哥一愣,道:“王爷此言何意?” 康廉苦着脸道:“王将军,刚刚传来消息,红巾贼正在逼近高邮府!高邮一失,江都危矣!” 王蒙哥沉着脸道:“高邮自有守城兵马,谅红巾贼子不敢轻犯!” 镇南王急道:“高邮只有两万守军,红巾贼在山阳修整后,又扩充到三万多人,如何守得住?” 王蒙哥沉默了一会,冷冷道:“王爷,小儿刚刚被人杀死,本将眼下只想为小儿报仇,无心他事,还请王爷见谅!” 此言一出,厅中人都吃了一惊,达识被杀的事刚过不久,而三人一直在厅堂中商议军情,故而皆不知晓。 孛罗不花一拍桌案,怒道:“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杀害将军之子?” 王蒙哥黑着脸,一字字道:“就是与王爷关系密切的澳国使节!” “这不可能!”孛罗不花下意识反驳道:“他们是外邦人,怎会平白无故杀害达识?” 王蒙哥冷笑道:“他们不仅杀了我儿子,还将一百多城卫骑兵给杀了!” 孛罗不花呆愣住了,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康廉和缪大亨也都露出惊诧之色。 王蒙哥道:“这些人已经逃出城了,本将听说王爷与他们关系密切,这才来问问王爷,可知他们会逃去何处?” 孛罗不花呆坐原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相信这件事。 就在这时,一人进入大堂,悄悄来到康廉耳边说了什么。康廉脸色微变,急忙道:“王爷,属下刚刚得到消息,小伯爷和一百城防兵确实被澳国使节所杀!” 孛罗不花脸上表情数变,好半晌后,冷冷道:“既然他们不把我朝律法放在眼里,那就不必和他们客气了!王将军,你尽管动手,不必顾忌本王与他们的关系!” 王蒙哥翻了翻白眼,暗道:“老子本来就没顾忌!”直言道:“王爷,你知道他们哪里还有据点吗?” 孛罗不花想了想,摇头道:“本王不知!” 缪大亨忽然道:“王爷,将军,末将怀疑这帮人并非真的澳国使节!” 孛罗不花脸色大变:“何出此言?” 缪大亨沉声道:“属下一直就觉得奇怪,这帮人外貌与汉人实在太像,又没有使节该有的任何东西,只有些种子!再加上他们犯下的命案,绝不像真正的使节会干的事!” 康廉急忙道:“属下也觉得可疑,听说他们最近与卞英合作,售卖澳国蔬菜,这也不像使节会干的事!” 孛罗不花怒道:“这些话怎么不早说!” 两人都不吭声,他们只是怀疑,关键对方有很多本朝没有的东西,又无法解释,故而只能藏在心底。 王蒙哥忽然拱了拱手,转身就走,孛罗不花忙问:“王将军,你去哪?” “本将要去找卞英,问清那帮人身份,还请王爷见谅!”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三十三章 打虎豪杰 王蒙哥一路直奔到卞府,见了卞英,一通喝问下来,倒把卞英问了个惊愕茫然,只说把他们当做澳国使节,这才与他们通商。 王蒙哥厉声逼问了几句澳国使节下落,卞英只是摇头不知,恼怒之下,伸手抓住卞英衣领,把他举了起来。 便在这时,一只大手抓住他肩膀,沉声道:“王将军,还请放开家父!” 王蒙哥只觉肩膀一沉,不由就松开了卞英,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虎背狼腰的年轻人站在跟前,目光凌厉的盯着他。 王蒙哥哼了一声,冷冷道:“卞元亨,本将虽然爱惜你人才,但事关我儿之死,你们卞家人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这年轻人是卞英长子卞元亨,从小生长得雄壮魁梧,天生神力,曾赤手空拳打死一只老虎,在江都城名声极响。 王蒙哥多次招揽他,皆被他拒绝。 卞元亨浓眉一扬,道:“卞某可以替家父保证,并不知那群假使节身份,将军若是不信,就把我们一家人都杀了吧!” 王蒙哥与他对视良久,一摆手道:“罢了,本将知道你卞元亨从不说谎,这次看在你面上,本将就相信你们一次!” 带着手下离开了。 “父亲,你没事吧?”卞元亨扶住卞英,关切道。 卞英推开他手,整了整衣领,不咸不淡地道:“你不是要投方国珍吗,怎么,人家不要你所以回来了?” 卞元亨笑了笑,道:“孩儿在台州待了两个多月,发现方国珍那厮并无大志,所以就回来了。” 卞英哼了一声,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喝了口茶道:“那伱接下来又准备去投谁?” 卞元亨在卞英旁边坐下,双手枕在脑后,哈哈一笑道:“孩儿这次不走了,就留在江都,陪着父亲和母亲!” 卞英端着茶杯的手颤了颤,压住心中喜悦,忙道:“这么说来,你愿意接手家中生意了?” 卞元亨笑嘻嘻道:“家中生意不是有二弟吗?孩儿只是觉得,没必要舍近求远,说不定扬州路马上也会出现起义军哩!” 卞英举起茶杯,作势就要往他身上扔,骂道:“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卞元亨“腾”的起身,朝门外急跑:“父亲莫要气坏了身子,孩儿去向母亲请安了!” 接下来五日,王蒙哥动用手中一切力量,调查假使节身份。 出城追查的军队北至高邮,东至泰州,西至真州,南至镇江,皆无所获,对方仿佛凭空消失。 他怀疑对方出城后又回到城中,藏了起来。 为了找出对方,王蒙哥多次找孛罗不花询问,倒是得到一点线索。 那假使节很可能确实是个外国人,不仅衣着发型古怪,嘴里提到的异国风情也绘声绘色,不似作假。 来到元朝的外国人之中,察合台汗国和金帐汗国的人最多,然而假使节是黑发黑眼,那么只可能是高丽人和倭国人。 于是,整个江都城的高丽人和倭国人都被他抓起来,严刑拷打,却依然没有半点收获。 这一日,王蒙哥正在用烙铁拷问一名倭国人,镇南王府突然派人将他请了过去。 “红巾贼真敢进攻高邮府?”王府大堂之内,王蒙哥站在厅堂中心,阴沉着脸问道。 孛罗不花坐在上首,两只胖手交叠在一起,苦着脸道:“千真万确,还望将军以大局为重,速速带兵去救援高邮!” 王蒙哥沉默了一会,挑眉道:“王爷,徐州那边没有消息吗?脱脱丞相为何不带兵南下?” 孛罗不花摇了摇头,道:“丞相来过一份公文,只让我们小心防备红巾军南下,并无其他说明。” 王蒙哥依然闷声不语,这一去不知多久能回来。到时候时过境迁,再想调查,就更加困难了! 这时,缪大亨忽然道:“将军,您不必忧虑,末将愿替您调查出假使节身份。如若不能成功,愿献上头颅!” 王蒙哥盯着他看了良久,深吸一口气,道:“好罢,本将就信你一次!” …… 扬州路共有五州一府三十多县,南面要防备方国珍,西面要防濠州,北面正在被攻打,所以能调集的兵力并不多。 王蒙哥用了五天时间,从各县抽掉守军,集结了三万多人,就连江都的一万守军也抽了七千。 大军就集结在城北二十里外,距离龙潭寨不到四十里。 张阳泉、秦苓君等人并不知详情,还道身份泄露,王蒙哥集结军队是要攻山。抓紧时间制造石弹,保养兵器,还削了些木头,制了些简易箭矢。 不料,王蒙哥大军沿着官道一路向北,并未攻打山寨。众人忙派人入城打探消息,这才得知官军是冲红巾军去的。 正所谓机不可失。 王蒙哥既然走了,而流民们再过两三天就会到达江都。张阳泉和秦苓君等山寨头目立刻开始筹划招募流民之事,抓紧机会壮大实力! …… 时转九月,秋风萧瑟。 江都以北一百二十里外,有一座小镇,名为黄塘镇。 黄塘镇历史悠久,形成于汉晋时期,当时叫做蔡家庄,到了北宋,改名为秦塘镇,元朝时才更名为黄塘镇。 此镇是一座水镇,邗沟大运河距离镇口不到十里,又有一条运盐河自西向东,从镇头穿过。 一大清早,黄塘镇的镇民都发现一件奇事,只见镇口外的官道上,一条长长的流民队伍慢慢行来,三五成群,一眼看不到尽头。 黄塘镇还算富裕,镇民们见流民食不果腹,面黄肌瘦,不少人回家取了食物,赠给过路流民。 一连过了三天,流民队伍竟然还没有走到尽头。 这时,黄塘镇的镇民们也打听到不少流民是从徐州逃出来的百姓,担心被官府问罪,便不再济食。 这一日,一名魁梧大汉和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也顺着流民队伍来到黄塘镇。 那少年忽然一个酿跄,差点摔倒在地,被汉子及时拉住,忙道:“小九,你没事吧?” 少年有气无力地道:“李叔,我不行了,你别管我了,自己走吧。” 魁梧大汉咬牙道:“你们为了把我救出徐州城,所有乡亲都死于鞑子手中,只剩你一人,我怎能不管你。来,我背你!” 名叫小九的少年爬在大汉背上,语声中带着哽咽,道:“李叔,你一定能带着大伙赶走鞑子,过上好日子,是不是?” 魁梧大汉默然不语。 经过一座石桥时,前方忽然一阵喧闹,魁梧大汉抬眼看去,只见几名壮汉正在殴打一名老者,那老者抱住一人大腿,喊道:“你们还我孙儿,还我孙儿!” “阿翁,阿翁!”一名八九岁幼童被其中一名壮汉横腰抱住,嘴里不住哭喊着。 第三十四章 李二来投 周围流民要么冷漠望着,要么事不关己,快步逃离,也有人面露不忍之色,却也不敢上去相救。 魁梧大汉大步上前,喝道:“你们这是在做甚?” 一名壮汉冷冷盯着他:“少管闲事!” “嘭!”魁梧大汉一个箭步过去,抬手就是一拳,将那汉子打飞。 其他壮汉见了,纷纷怒吼着冲了过来,魁梧大汉把小九放下,猱身而上,右拳后发先至,打在一名汉子脸上,击飞一丈多远。 侧身一让,躲过一拳,按住对方后脑下压,抬膝一撞,又倒下一个。 沉肩后跨,退出剩下三人的包围,俯身扫腿,扫倒一人,起身后,双拳齐出,将另外两人打倒。 不过眨眼功夫,五名壮汉都被他打倒,半天爬不起来,只剩一名抱着孩子的男子。 那人见魁梧大汉冷冷望来,急忙放下孩子,飞奔而逃,连同伴也不顾了。 “多谢……恩公。”那名老者拉着孩子过来道谢。 魁梧大汉随手摆了摆,道:“举手之劳,你们小心一些。”说完背着小九,继续前行。 第二日黄昏时分,队伍来到一座小湖边。魁梧大汉给小九喝了些水,然后找了个风吹不到的地方,铺了些草,让少年躺下。 次日醒来,魁梧大汉心中一沉,发觉少年越来越虚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朝湖边一名正在吃饼的汉子望了过去,握紧拳头,便要走过去。 就在这时,但听马蹄声响,从官道方向奔来一支马队,领头的竟然是一名披着白披风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正是秦苓思,她策马来到湖边,目光四顾一扫,朝众人甜甜一笑。 “各位兄弟姐妹、老少爷们,我们龙潭寨正在招募寨民,入寨就有东西吃,一日三餐管饱!想来的话向前直走二十里,拐入右边小路,再走十里便是!” “真有吃的吗?”有流民忍不住问。 秦苓思没有回答,策马来到魁梧汉子身边,翻身下马,从袖中取出一个馒头。 “拿去给他吃了吧,这么小的孩子,可别饿死了。” 听她一个小姑娘称呼别人为孩子,颇有些令人好笑,不过魁梧汉子却笑不出来,这是救命的馒头! “多谢姑娘!”他接过馒头,长身一躬,小九更是痴痴望着她。 秦苓思笑着摆了摆手。 她什么都没说,只拿出一个馒头,就让众流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流民们都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不过瞧她一副明眸皓齿的可爱模样,都觉得就算是山贼,也不会有多凶恶。 不少流民心中开始意动。 就在秦苓思准备去下一个流民点宣传时,突然,远处飞奔来一辆马车,车边还有四名骑手护卫。 车夫远远便喊道:“让开,快让开!” 这条路并不宽,秦苓思的马队早已把路堵住了,一时间哪里让得开。那辆马车不得不停了下来,朝秦苓思喝道:“快让开!” 秦苓思小脸一沉,她金盆洗手才两个月,山贼脾气可没那么容易转好,眯着眼笑道:“赶着去投胎吗?” 车夫大怒。 就在这时,马蹄声又响,只见十几名黄衣汉子从后方策马奔来,一眨眼功夫就将马车给围住了。 黄衣汉子们一句话不多说,拔刀就与车夫和护车骑手厮杀起来,一旁的流民受惊之下,四窜而逃。 秦苓思看了半晌,心中一凛,双方身手都格外的高明,尤其是护车骑士,武艺比寨子里的普通山贼还强! 好汉架不住人多,虽然护车骑手杀了五六名黄衣人,己方也损伤了两人,那名车夫也被杀了。 两名黄衣人已经摸入马车之中,只听马车内传来一道孩童的哭声。旋尔,进车的两名黄衣人飞了出来,每人脖子上都多了一个洞,当场毙命。 一名美妇从马车中走了出来,双手各持一柄钢刺,加入战团之中。 这美妇出手极为狠辣,瞬息之间,便杀了四人,不过自己也受了两道轻伤。 黄衣人只剩下四人,眼见敌不过对方,翻身上马,就要逃走。 秦苓思死死盯着对方胯下的马,忽然大喝道:“竟敢欺负妇孺儿童,弟兄们,给我都杀了!” 众山贼一拥而上,顷刻间将剩下的四名黄衣人乱刀砍死。 那美妇瞥了秦苓思一眼,远远点了点头,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返回了马车。 护车骑手只剩下两人,一人充当车夫,另一人骑马护在一旁,将三匹马用绳子牵在马车上,很快消失在官道上。 魁梧大汉一直默默在一旁观察着,见厮杀结束,这才朝秦苓思拱手道:“姑娘虽是山贼,却义薄云天,李某好生敬佩!” 小九吃了馒头,状态也好了很多,红着脸道:“姑娘真是菩萨下凡!” 秦苓思出手是为了私心,被夸得脸颊发烫,瞪了小九一眼,道:“行了,你们赶紧去龙潭山吧!” 装作若无其事的朝手下挥手道:“猴子,你带一半的人,把那些马都带回寨子里吧!” 猴子仿佛没听到一般,望着刚才马车离去的方向出神,秦苓思又喊了两声,才连声应了,带着马匹回去了。 秦苓思带人一路向北,不断向流民们宣传着龙潭寨招人的消息,日头偏西才调转马头返回。 秦苓思策马奔回龙潭山脚,已有不少流民来到山脚,几名寨兵正指引着他们上山,不禁颇为得意,觉得自己这差事办得好极了! 正要上山,忽见猴子快步奔到马前,跪倒在地,大声道:“二寨主,我对不起你,你惩罚我吧!” 秦苓思吃了一惊,道:“出什么事啦?” 猴子浑身极为狼狈,脸上还有一道血淋淋的鞭印,大声道:“那些马……被青衣寨的人给抢走了!” 秦苓思勃然大怒:“张明鉴那王八蛋!走,咱们去找阿姐和军师,一定要把马抢回来!” 上到山寨,只见寨门大开,流民们正在排队入内。 秦苓思心中气愤填膺,大踏步来到山顶,只见寨所外,张阳泉和秦苓君正在与一群流民说话。 她默默走了过去,只听一道雄浑的声音说道:“某家李二,一介落魄人,本想出家为僧,不问世事,因见贵寨二寨主义薄云天,救下舍侄,这才来投效,还望接纳!” 第三十五章 贾鲁治河 秦苓思吃了一惊,仔细一看,说话之人正是那名魁梧汉子。 小九最先瞧见她,欣喜道:“二寨主,您回来了!” 秦苓思心情正糟,只点点头,默默站到张阳泉和秦苓君旁边,本想说马被抢之事,见周围人太多,说出来丢脸,也就压下不提。 张阳泉和秦苓君的注意力都在李二身上,此人相貌委实不俗,令人印象深刻。 张阳泉上上下下看了李二好一会,笑容可掬地道:“李壮士肯加入咱们龙潭寨,咱们欢迎都来不及!” 这时,一名老者急忙出列,拱手道:“几位寨主,小老儿和孙子也是从丰县逃难而来,还请收留!” 秦苓君看了那孩子一眼,大约八九岁,点头道:“两位可以留下。” 老者大喜,跪在地上不住叩拜,像他这样的老人,一般是不会有人收留的。 突然,猴子惊呼一声,紧紧望着流民中的一名妇人,秦苓思循声望去,发现那妇人正是方才自己救下的中年美妇。 “是你?” 这妇人身边的两名手下不见了,却多了一名十二三岁的男孩,她瞧见秦苓思后,拱手道:“多谢二寨主刚才仗义出手!” 秦苓思皱了皱眉,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那些黄衣人要追你?” “小妇人是沛县人,因徐州被屠,随丈夫一路南逃,途中丈夫被盗匪杀死,只剩我母子相依为命。”中年美妇低声回答。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你说自己是普通妇人,为何却有如此娴熟的武艺?手下也个个是高手,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中年美妇平静道:“乱世之中,女子习些武艺,有何奇怪。两位寨主不也是高手?我们家以前还算殷富,雇些高手当护院,也属正常。” 秦苓思见她回答的条理分明,也就不再多问,让王大和猴子继续负责查验流民的事,拉着张阳泉和秦苓君回到议事堂。 关好门,秦苓思拿起茶壶灌了几口茶,擦了擦嘴,恨声道:“阿姐,军师,张明鉴那混蛋抢了咱们的马,你们可要帮我抢回来!” 张阳泉忙问详细,听秦苓思说完后,沉默半晌,道:“二寨主,你觉得咱们现在打得过青衣寨吗?” 秦苓思跺脚道:“打不过又怎样?难道不能暗算他们吗?你鬼点子那么多,就不能想个法子出来?!” 张阳泉想了一会,道:“眼下当务之急是招募流民,发展山寨实力。谁也不知王蒙哥回师后,会不会找咱们麻烦。别的事暂且搁下!” 秦苓思撅着嘴,闷声不答。 秦苓君瞥了她一眼,正色道:“莫急,先听军师的,发展实力。将来等咱们强大了,一次和张明鉴算个总账!” 秦苓思见两人都这般说,只能强忍住这口气,气呼呼地去烧水洗澡。 不知不觉,窗外已到入暮时分,各家灶房都升起了炊烟,每家每户都传来了饭香味。 张阳泉这次从鹂园回来后,便和秦家姐妹一起住在议事堂,每到饭点,三人都会在秦苓君的屋子里吃饭。 饭间,张阳泉和二女谈到新寨民的管理问题,趁机询问:“大寨主,你以前到底是如何管理山寨,竟将山寨管理得如军营般井井有条?” 秦苓思小孩心性,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笑嘻嘻地道:“伱答对啦!阿姐用的就是爹当年管理军队的法子,我爹当年可是淮安路正四品佥都督事呢!” 张阳泉微微一惊。 蒙元时期,汉人能做到四品武将,说明极受元廷重视,这样一个四品武将的女儿,怎会落草为寇。 秦苓君见他一副想问又不好问的表情,主动开口道:“我父亲是因为反对贾鲁治河,才被脱脱老贼害死!” 竟与贾鲁治河有关!张阳泉心中一凛。 贾鲁可谓元末传奇人物,韩山童和刘福通的红巾起义,便是以他治河为导火索。 “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韩刘二人一边散布谣言,一边暗地里造了个独眼石人,埋在即将挖掘的河道里。 最终河工们挖出独眼石人,消息一经传出,天下大乱! 虽然从深层次原因来看,天下大乱并非贾鲁修河之故,但这件事确实推动了天下大乱的进程。 贾鲁治河的核心,是将黄河排水口向南面疏引,保住了黄河北面的蒙古贵族。南面的淮安路百姓,则成为了牺牲品。 秦家姐妹的父亲身为淮安路官员,自然会出面反对。 秦苓君幽幽道:“贾鲁治河是由脱脱老贼一力主张,所有反对者都受到打压。父亲上奏死谏,却被他诬了一个谋反的罪名,含冤受死。我二人在郭叔、方叔保护下,方逃脱一条性命。” 秦苓思冷笑道:“治河之后,天下果然大乱。脱脱老贼为了推卸责任,说韩刘二人都是父亲部下,久欲作反。鞑子皇帝信以为真,全天下通缉我姐妹二人。” 张阳泉默然半晌,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二人,干脆转移话题道:“大寨主,如今寨子里一下来了这么多流民,安顿得过来吗?” 秦苓君压住心中哀愁,说道:“军师不必担心,这事有郭叔负责,他以前在父亲帐下就负责管理军队内务,能够应付得来。” 郭念生确实应付得来。 他当初在淮安路管理两万多军队的内务后勤,照样管理得井井有条,眼下不到千人,自不在话下。 他心思极为细腻,不仅让每个流民有屋子住,还将他们做了最适合的分配——比如,单身男子会分配到寨子里的寡妇家。 徐嫂就是一位寡妇,她丈夫一年前打劫时被反杀,一直独自带着女儿小七过活。 这天晚上,两名流民被分配到她家中,赫然是李二和小九。 小七有些畏惧两人,一直躲在厨房,只探出半个脑袋偷偷张望两人,徐嫂则十分殷勤的招待李二和小九。 她一直感激寨子没有抛弃她们母女,因此对再婚毫无抵触。郭念生也是征询她意见后,才让李二住了进来。 饭桌上摆了三个盘子,一个盘子上堆满了馒头,一个盘子是青菜,最后一个盘子是鸡蛋菜汤,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小七,快叫阿叔和哥哥吃饭!”徐嫂将小七拉到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陪坐下首,把主位让给了李二。 “阿叔,哥哥吃!”小七十分乖巧地喊道。 小九见这么丰盛的菜肴,早就快忍不住口水了,听小姑娘一说,连声道:“多谢。”抓了两个馒头,张口大嚼。 李二沉默的吃着菜。 饭菜都很美味,尤其是那道菘菜,格外的鲜嫩爽口,但他脑海中却总回想起徐州城破的场景,实在食不知味。 他胡乱吃了一碗饭后,拍了拍小九,让他慢慢吃,然后朝徐嫂道:“我出去消消食。”起身离开了屋子。 太阳已经落山,屋外灰蒙蒙一片,饭点时分,看不到几个人影,只有几只鸡在地上啄食。 抬眼看去,每家每户中都亮着烛火,西边一间屋子内还传出欢声笑语。 李二走到一个磨台边靠坐着,抬头望着空中的星辰。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李二听了脸色巨变。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徐州芝麻李,竟会躲在这种小山寨!” 第三十六章 小明王 李二大吃一惊,转头看去,只见一道曼妙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 星光照在她脸上,赫然是今日一起入寨的那名中年美妇。 李二盯着她看了一会,沉声道:“李某早就不是什么元帅了,如今能有这样一个安身之所,已经很满足了!” 杨荥没料到李二被揭破身份还这般镇定,沉默了一会,道:“芝麻李,你可知道我是谁?” 李二瞥了她一眼:“明王夫人,你该找的人是刘福通,不该是我!” 杨荥浑身一颤,脸现激动之色:“你果然早就认出我母子身份!” 李二叹了口气,道:“你带着儿子在徐州附近的武安山躲了一年多,我岂能不知?” 杨荥怔了一会,柔声道:“我就知道是你在庇护我们母子。你刚一兵败,就有人来武安山抓捕我们!” 李二苦笑道:“名义上,韩大哥才是天下红巾军之主,我当然要保护你们。只可惜,李某如今自身难保,再难庇护你们了!” 杨荥目光灼灼地道:“伱还有赵彭二人的数万红巾军,若是再有我母子相助,定能东山再起!” 李二道:“你想的太简单了,若是知道我还活着,赵均用和彭大都不会放过我!” 杨荥愣了一下,道:“那你也可以另聚山头,有我们帮你正名,天下红巾军都会来投奔你!” 李二摇头道:“如今红巾军格局已分,登高一呼,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杨荥冷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芝麻李,竟是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 李二并不动怒,淡淡道:“我已说过,你该找刘福通,不是我!” 杨荥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咬牙道:“我信不过他!” 李二轩眉一皱,道:“刘福通世之豪杰,为人重义轻生,又与韩大哥是生死兄弟,你连他都信不过,还能信谁?” 杨荥脸色忽然变得一片苍白,仰首望着苍穹,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想到了什么恨事。 李二瞧出其中有蹊跷,若是以前的他,也许会问个清楚,如今却没有那份闲心了,拱手道:“夫人自己保重。” 转身朝徐嫂屋子返回。 杨荥默默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然后转过身,回到寨东一间大屋子。 屋门外,猴子早已等得急了,快步迎了过来,叫道:“夫人,您去哪了,我做好饭了,赶紧回家吃吧!” 杨荥母子恰好被分配在他家中。 杨荥冷冷盯着他:“你叫我什么?” 猴子左右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磕头道:“夫人,小人叫候百四,以前在赵州时入过白莲教,在法会上见过您!” 杨荥愣了一下,急忙将他拉起,细细盘问了几句,发现真是教中门徒,大喜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猴子便将自己经历说了。 原来他是赵州人,当年在赵州参加白莲法会时,便见到过杨荥,把她视做仙女下凡,为此加入白莲教。 后来他奉命跟着一名教中头目来江都传播教义,发展信徒,结果那名头目被官兵捉了,众教徒一哄而散。 猴子本来要返回赵州,结果路上遇到了龙潭寨山贼打劫一伙车队,那车队主人正是秦家姐妹。 猴子亲眼见到秦家姐妹杀死一众山贼,霸占龙潭山。他被秦家姐妹风采所折服,于是改换门庭,加入了龙潭寨。 谁能想到数年过去,竟在招募流民时见到杨荥。当时杨荥被追杀,他不敢叫破她身份,不料杨荥竟也投奔了山寨。 杨荥听完后,拍拍他肩膀道:“既如此,也怪不得你做了山贼。我欲将你重新收入教中,你可愿意?” 猴子露出迟疑之色。 杨荥严厉道:“你不愿意?” 猴子低着头不语,若是张阳泉来之前,他并不介意做山贼还是白莲教徒,反正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 然而如今山寨日子越来越好,大家对未来都有了盼头,他还写信让弟弟一家人过来,实在不愿放弃现在的生活。 杨荥咬紧银牙,道:“只要你回归本教,我可以封你为护法。” 猴子低下头,嘀咕道:“夫人,明王已经死了。” 杨荥大怒,从袖中取出钢刺,架在猴子脖子上:“混账,我男人死了,儿子还在,他就是将来的明王!” 便在这时,一名寨兵巡逻经过,瞧见这边情况,远远喊道:“猴子哥,什么情况,是不是寨子里混入歹人?” 猴子急忙道:“没事,我和这位姑娘闹着玩呢!”急忙朝杨荥打眼色。 杨荥也知杀了猴子她们母子定活不成,只能收了钢刺,瞪了猴子一眼,娇叱道:“都是些不忠不义的东西!” 转身回了屋子。 猴子朝巡寨的弟兄摆摆手,跟着回到屋子,只见杨荥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再不向自己瞧一眼。 大厅中摆了一张很大的桌子,桌上的菜比徐嫂家更加丰盛,不仅有白菜,还有萝卜炙羊肉。 桌边坐了四个人,除了杨荥母子,还有那名被李二救了的老者和他小孙子。 那爷孙早就饿极了,却也不敢先吃,朝猴子赔笑道:“壮士,我们可以开吃了吗?” 猴子看了杨荥一眼,心中有些愧疚,露出讨好的笑容:“夫人,老丈,娃娃们,都快吃吧,不用客气!” 那老者姓胡,道了声谢,急忙给孙儿夹了菜,招呼小孙子快吃。那孩子也是饿极了,往嘴里直扒饭菜,腮帮子鼓成两个小包。 杨荥心中虽气猴子背叛,却也不会和食物过不去,伸筷子夹了些菜在儿子碗里,说道:“林儿,吃吧。” 自己却不吃菜,只小口吃着饭。 吃着吃着,她渐渐发现不对劲了,韩林儿之前虽然跟她躲在武安山,不能随意入城,但也衣食无忧,顿顿有肉。 平日吃饭总是食欲不振,吃几口就不吃了。今天不知怎么,口腹极佳,不住伸筷子去夹那个萝卜炙羊肉。 不仅他在夹,那胡姓爷孙也在抢着夹,老人夹了自己不吃,专门放入孙儿碗中。那小孙儿吃的满嘴留油。 其实韩林儿抢这道菜,并非这道菜真那么好吃。 以前在武安山时,武安山山寨首领是白莲教教徒,对母子极尽照顾。韩林儿想吃什么都能吃到,从没有人与他争过食。 这次不同,他见有个同龄孩子与自己争抢,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 然而争了一会,对方不讲武德,爷孙齐上,他母亲却不帮自己。 韩林儿以一敌二,当然不是爷孙俩对手,眼瞧着饭桌上风卷残云,一盘萝卜炙羊肉快要被对方抢光,韩林儿大哭起来,伸手去抢盘子。 那小孙儿毫不示弱,也伸手去抢! 杨荥默默望着,却并不插手,想要借机磨练儿子。 猴子忽然伸手从两童手中将盘子夺了过来,没好气道:“你们这些娃娃别太过分,我都没吃几口呢!” 正要全部赶到自己碗里,忽见杨荥瞪了过来,急忙把盘子递了过去,赔笑道:“都给夫人吃!” 杨荥本要说:“不用你献殷勤。”话到嘴边,就见儿子伸筷子去夹,心中一软,朝猴子道:“以后这道菜,每天晚上做一次!” 猴子暗暗叫苦,他虽然是山寨一个小头目,也不可能顿顿有肉,然而又实在不愿拒绝杨荥,一咬牙便答应了。 这天夜里,新寨民们不仅有吃有喝,还有不少光棍娶到了媳妇,回想起之前南逃的日子,一个个如在梦里。 次日天还未亮,秦苓思便早早起来拉流民,在张阳泉建议下,她这次带着十几名新寨民一起上路。 新寨民们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了众流民,流民们一下子就爆了,一个个赛跑一样,冲向龙潭山。 不到十日,龙潭寨就扩充了近千人。 第三十七章 上门砍价 随着流民越来越多,山寨内也出现过一些小问题,比如有流民偷盗闹事,有人抱怨分配不公——凭什么有人分配到屋子,自己却要住在营帐之中。 不过随着秦苓君铁腕处置了几名流民,再无人敢闹事了。 山寨给每户流民发放了一个月粮食,然后组织他们盖房屋,有屋子的就去开荒地。 就在寨民数量增加到两千人时,第二批莺桃萝卜熟了。 此时张阳泉已经下令停止招募流民,开始派人去城中联系卞家。 如果与卞家的生意谈失败,流民暂时就不用招了,以免山寨压力过大。 就在山寨众人翘首以盼中,派去的人带回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卞英答应来山寨一趟,重新签订合作条款! “阿姐,正了吗?”秦苓思站在梯子上,转头问。 “再往左一点!”秦苓君回答,她正和妹妹一起,在议事堂门楣上贴一张大红色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卞员外造访龙潭寨!” “现在呢?” “右边抬高一点!” “好了吗?” 秦苓君站在正中心,仔细打量了一会,终于点头:“可以了,下来吧!” 秦苓思直接从梯子上跳了下来,笑嘻嘻地道:“军师总有些古怪点子,咱们又不怕那商人,干嘛对他这么客气?” 秦苓君目视着山道方向,淡淡道:“卞英虽然答应,但一定会狠狠压低价格,咱们表现得热情一些,他下刀时也许会收三分。” “哼,干嘛要这么委曲求全?他若是杀得狠了,就让他下不了山!”秦苓思眼中闪着凶光。 秦苓君没有说话,只用眼角斜着妹妹,秦苓思急忙赔笑道:“人家也就那么一说,你那么认真干嘛!” 就在这时,一名寨兵来报,张阳泉和郭念生带着卞家父子上来了。秦苓君急忙向妹妹警告:“别忘了军师的吩咐,千万不要提假使节的任何话题!” “那他们要是提呢?” “咱们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张阳泉和郭念生引着卞英沿山道上来了,卞英没有带随从,身后只跟着一名雄壮青年。 “哈哈,鄙人卞英,拜见秦大寨主。”卞英抢步上前,似乎根本没把这里当做贼窝。 秦苓君迎了上去,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卞员外肯屈尊降贵来此,小女感激不尽,请入厅说话。” 众人引着卞英二人来到议事堂,卞英瞧见横幅,微微一笑,却也没说什么。 入了大厅,众人分宾主而坐,有女寨民上了茶,卞英喝了一口,忽然笑道:“秦寨主,张军师,卞某人做生意一向求稳,这次却冒险前来,两位可知缘故?” 秦苓君道:“不知。” 卞英笑道:“只因犬子久慕秦寨主之名,知道秦寨主是位女中豪杰,定不会欺骗我等,鄙父子这才前来拜会。” 秦苓君瞥了那雄奇男子一眼,正要说话,那男子微微一笑,道:“在下卞元亨,见过秦寨主!” 秦苓君点了点头,拱手道:“原来是打虎英雄,失敬了。” 张阳泉不明其故,旁边的秦苓思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卞元亨曾经徒手打死一只老虎,名满江都!” 张阳泉微微一怔,施耐庵就是这个时期的人,水浒传应该还没写好,卞元亨不会是武松的原型吧! 朝卞元亨看去,当真是英气逼人,雄壮之极,浑身肌肉仿佛要爆发出来一样,仿佛一头猎豹即将捕食。 卞元亨见张阳泉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身体,微微一僵,干笑道:“张军师见过卞某吗?” 张阳泉拱手道:“久闻大名!” 卞英这样说,似乎是看在儿子面上才肯过来,张阳泉却知道这是话术,让你以为他并不在意这单生意,待会就好压价钱。 于是朝秦苓思笑道:“二寨主,真是巧了,想不到这位卞兄想法竟与你一致。” 秦苓思虽不明所理,还是笑嘻嘻地捧哏道:“确实巧的很!” 这回轮到卞英父子不解了,卞元亨道:“不知二寨主有何想法与在下一致?” 张阳泉笑道:“实不相瞒,鄙寨二寨主一直仰慕卞壮士打虎之壮举。原本我们都打算找其他商人做生意了,这样更安全,是二寨主相信卞壮士不会出卖我们,这才坚持与贵商社继续合作!” 秦苓思眼珠子一转,朝卞元亨嫣然一笑,道:“是呀是呀,人家相信打虎英雄不会背信弃义,这才拼命坚持呢!” 卞家父子对视一眼,发觉对方这样说也不能算错。 商人都贪财,找其他商人未必不能谈拢。而且他们并未见过张阳泉,到时扯个谎,说种子是从澳国使节身上抢来,他们说不定还真信了! 如今把他们父子请来,当面告知,我们就是假使节,这边也冒着极大风险,别想用这个由头压价钱! 卞英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二寨主竟这般仰慕犬子,实是卞府的荣幸。既如此,咱们天然就该是合作关系!” 郭念生喜道:“正该如此,大家关系这么好,不如就按以前的价格……” 话音未落,卞英笑眯眯地打断道:“有句话还要提前告诉几位,这次是我父子第一次来贵寨,也是最后一次来。贵寨被官府通缉,我们无法与贵寨做生意!” 郭念生脸色顿时就变了,刚才还说的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真当山贼改吃素了?! 秦家姐妹脸色也各有变化,秦苓思眯着眼微笑,秦苓君沉着脸不语。 张阳泉却依然沉得住气,微微一笑,道:“说的也是,生意不成仁义在,那也没什么,大家就当交个朋友。” 卞英凝视了张阳泉半晌,拍手笑道:“说得对极了,鄙社虽然不能与贵寨做生意,但鄙社可以为你们介绍一个小商社,贵寨可以与他们合作!” 秦苓君愣了一下,顿时就明白了。 卞英不愿担负与山贼做生意的污名,打算借用其他名目,那个小商社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的旗下。 张阳泉拱手笑道:“多谢卞员外帮忙,就不知那小商社打算用多少价格收购本寨的蔬菜?” 卞英伸出四根手指头,笑道:“根据售卖价格的四分,诸位以为如何?” 秦苓思小脸急沉,冷冷道:“卞员外好算盘啊,东西是我们的,你们不过转手卖一下,就要收一大半的分子,令人佩服!” 卞英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笑眯眯地道:“二寨主说笑了,卞某只是替那位小商社的朋友转达一下他的意思,贵寨若是不愿,也可以找别人嘛!” 第三十八章 沈千千来访 秦家姐妹齐齐看向张阳泉,两人显然都很不满意。 张阳泉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在下只能说,卞员外那位朋友太不明智,既然他这般小气,我们找别人就是!” 卞英微笑道:“张军师说的不明智,不知可有深意?我也好去劝劝我那位朋友。” “卞员外想必已经见过本寨的三种蔬菜,就不知有没有想过,本寨还没有没别的好东西?” 卞英脸色微变,沉默了一会,道:“张军师不会空言相欺吧?” 张阳泉向王大打了个眼色,王大飞快的离开了大厅,没一会便端着一盆青菜进来了。 卞英只看了一眼,便伸手接过,吃惊道:“这是芫荽?嗯,看起来果然比寻常的芫荽色泽更好,枝叶更大。” 芫荽便是香菜,因为只是调味料,张阳泉大棚又有限,只种了很少一点。 张阳泉悠然道:“眼下是秋季,我们只种植了这个时节的蔬菜,还有更多需等到来年开春。其中不少能赚大钱。卞员外是有远见之人,到底要不要合作,相信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卞英沉思不语。 张阳泉忽然笑了笑,道:“卞员外可知本寨近日招募了些流民?” 卞英愣了一下,点头道:“嗯,贵寨既然有这些种子,自然能养些流民了!” 张阳泉转头朝郭念生道:“三寨主,咱们寨子现在有多少人了?” 郭念生应道:“已有两千零九十一人!” 张阳泉点点头,悠然道:“两千多人,一个月消耗的粮食、生活用品有多少,卞员外知道吗?” 卞英目光一亮,深深看了张阳泉一眼,笑道:“张军师这口才,若是入了商道,卞某人只怕要被挤出江都!也罢,只要贵寨所需物品都找我卞家商社购买,我愿意再让一分利!” 张阳泉暗暗点头,对商人来说,最看重的果然是市场。龙潭寨不仅是卖方市场,也是买方市场。 近两千人的小市场,卞家商社垄断下来,获利不可谓不丰。 然而在秦家姐妹和郭念生看来,张阳泉简直神了! 山寨购买粮食和生活用品一向颇为麻烦,毕竟顶着黑道背景,还需要找金三旺那样的人做中转。 结果张阳泉不仅通过卞家商社解决了问题,还把山寨的问题当做筹码,又赚了一分利,简直超乎了山贼们的认知! 就在双方要谈妥当时,山猪忽然快步走了进来,拱手道:“大寨主,军师,那位沈姑娘前来拜访!” 秦苓君愣了一下,还在想哪位沈姑娘,却见张阳泉一下跳了起来,满脸具是欣喜之色。 “快请沈姑娘过来!啊不,大寨主,我们亲自去迎接他!” 秦苓君终于回过神来,她们可不就是因为救那个沈千千,才丢了鹂园据点的吗? 秦苓君答应一声,让妹妹和郭念生招呼卞家父子,然后与张阳泉一身并肩离开大厅。 秦苓君目光斜挑,只见张阳泉兴奋的满脸通红,淡淡道:“军师就那么想见到沈姑娘吗?” 张阳泉并未听出她话中深意,笑道:“那是自然,她可是沈万三的妹子!” 秦苓君面无表情道:“是啊,她是富家千金,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男人应该都欢喜这样的女子吧。” 张阳泉愣了一下,转头觑了眼她表情,顿时恍然,微微笑道:“大寨主莫要多想,沈千千是来帮咱们解决问题的!” 秦苓思本是聪慧女子,一听便明,忙道:“你是说,她也是来购买咱们蔬菜的?” “无论是不是,咱们都可以请她帮忙做托,让卞英再吐出一分利!” 秦苓思柳眉微展,点头道:“她既然打听到咱们身份,还敢主动来找咱们,说明是个知恩义的女子,倒可以交个朋友。” “大寨主刚才似乎不是很欢迎人家啊!”张阳泉眨了眨眼道。 秦苓君横了他一眼,抬起手臂,给了他一肘子。 说话间,二人来到山寨门口。沈千千竟爬上了寨墙上,似乎在欣赏山间风景。 她穿着蓝白相间的罗裙,外面披了一件大紫披风,与秦家姐妹身上的英武气质不同,纤骨柳腰,浑然一位娇滴滴的柔弱美人。 不少寨兵都在偷瞧她。 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女,俱是眉清目秀的女子,其中一名侍女提醒了一句,她才注意到张阳泉二人到来,款款下来,敛衽一礼:“千千拜见两位恩公!” 秦苓君这时看她的目光不同了,罕见的给了她一个笑容,拉住她手道:“沈姑娘是我们山寨最欢迎的客人,千万莫要多礼,请上山说话。” 沈千千答应一声。 上山路上,张阳泉问起沈千千如何得知他们身份。 沈千千嫣然一笑,道:“千千是见你们手下壮士都英武不凡,这才起了疑心,命人一调查,才知道龙潭寨有两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豪杰,这才冒昧来访!” 张阳泉和秦苓君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凝重。 沈千千说的客气,其实就是看出山猪他们的山贼身份,一查之下,龙潭寨有两位女寨主,其中一位还精通箭术,也就坐实了身份! 沈千千能查出来,别人会不会也查出来?两人都有些没底。 沈千千察言观色,看出两人忧虑,正色道:“实不相瞒,千千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报信!据千千所知,缪大亨已查出两位身份!” 张阳泉心中一咯噔,道:“那官府怎么没动静?” 沈千千提着裙子跨过一个小坑,缓缓道:“据千千所知,缪大亨并没有把此事告诉王蒙哥,只答应王蒙哥,在他回来之前,调查出真相!” 张阳泉一下就明白了:“他是怕王蒙哥得知后,只顾着围剿我们,不肯带兵去救高邮?” “这应该是最合理的可能了!”沈千千凝视着二人,道:“所以你们必须在王蒙哥回来之前,离开江都!” 秦苓君凤眉一扬,淡淡道:“我们并不怕王蒙哥,他若要来,我们奉陪就是!” 张阳泉故意叹了口气,道:“只要粮草充足,我们不怕任何人围困!” 沈千千笑了笑,道:“其实刚才看到贵寨地形,我也觉得你们确不怕大军围困。这样吧,贵寨之难因我而起,千千愿赠送贵寨一千石粮!” 跟在后面的猴子眼珠子差点都瞪了出来。这他娘还真是个财主,上次五百金,这次一千石粮! 若是以前的秦苓君,估计也比猴子强不了多少,毕竟山寨以前全部的钱,也只能买两百石粮。 不过与张阳泉相处久了,她眼界也节节攀升,女人的适应力充分体现在她身上,一千石粮食已经不放在她眼里了。 她要的是长久而稳定的收入! 张阳泉恳切道:“沈姑娘有此心,鄙寨十分感激,不过上次姑娘已经回报了五百金,恩情已经报答过了!” 沈千千正要再说,张阳泉摆手道:“如果沈姑娘真的想帮我们两个忙,不如陪我们演一场戏!” 沈千千怔了怔,道:“演……戏?” “是的,贵寨目下恰好有一位客人,我们正在与他谈一桩生意,希望沈姑娘能帮我们配合一下,抬抬价格!” 这一套沈千千自然熟悉,兴致盎然道:“不知贵寨与那位客人在谈什么生意?” “也就是一些蔬菜买卖。” 沈千千愣了一下,忽然掩嘴低呼:“你们那位客人,该不会是卞英吧?” 秦苓君眸光一亮:“哦?沈姑娘也认识卞员外?” 沈千千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她当然认识卞英,江都的卞家,就相当于他们杭州的沈家。 不过沈万三手段高超,近年已经完全控制了杭州商市,开始向外拓展,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江都! 沈千千正是为了开拓江都市场而来,然而不等她有所建树,就被达识给缠上了,无奈之下逃回杭州。 结果,达识也跟过去了。 沈万三再有钱,也拿这种蒙古权贵没有办法,沈千千为了不殃及沈家,又逃去嘉兴,最后逃回江都,这才出现被达识逼迫一幕。 沈千千虽然离开江都,却一直派人关注着江都商市,知道卞家商社最近推出两种新产蔬菜,极受市场欢迎。 眼下听张阳泉提到蔬菜,再结合他们假使节的身份,瞬间就全明白过来。她深吸一口气,道:“两位恩公能否答应千千一个请求?” 秦苓君愣了一下,明明是我们在求你,怎么变成你求我们了,好奇地问:“你想求我们什么?” 沈千千面色肃然。 “无论卞英之前用多少价格收购贵寨的蔬菜,千千都愿意加两分利,还望两位恩公能将蔬菜卖给我们沈家商社!” 第三十九章 唇枪舌剑 秦苓君差点就一口答应了,这简直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她都怀疑沈千千是不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报恩! 转头看去,张阳泉表情凝重,一副深思的模样——这种事也需要考虑吗?秦苓君感觉脑袋又不够用了。 张阳泉当然要仔细考虑。 他已经隐隐把握到沈千千与卞英是竞争关系,沈千千想通过这种方式,抢夺卞家的蔬菜市场! 这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卞英给坑了! 之前他一直以为卞英只赚三分利,算是颇有诚意了,毕竟他转手的过程,也需要耗费一些资金。 但这一刻,他才明白卞英与他们合作,赚取的绝不仅仅是三分利!他简直赚大了! 莺桃萝卜和白菜都是独一无二的产品,如果有谁好这一口,那就只能去卞家旗下的铺子购买! 问题是,他们只买这两样吗?会不会顺便买一些别的? 这就叫连锁效益,利用两种蔬菜的独特性,拉来更多客人,不仅能够售卖粮种蔬菜,其他蔬菜也会卖得更俏! 这一刻,他恨不得砍卞英一刀。 沈千千一介外商,都知道缪大亨已经识破他们,卞英这个地头蛇会不知道? 这奸商定是赚得盆满钵满,才舍不得放弃这桩买卖,外表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副不干拉倒的态度! 他心中有了计较,朝沈千千笑道:“沈姑娘,你和我们同生共死过,我们自然更愿意和你合作。咱们这就去大堂,和卞员外说个清楚。” 沈千千嫣然一笑,问道:“千千能否多问一句,这两种蔬菜贵寨是哪里得来的?” 张阳泉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笑道:“沈姑娘放心,此种蔬菜只有鄙寨有,别处绝找不到,若是你看到别家也在卖,随时可以终止合作!” 沈千千点点头,也知道对方不会把产出随意告诉自己,欣然道:“能结识两位,实在是千千的福气!” 三人一起来到议事堂,卞英瞧见沈千千,微微一愣,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了。 张阳泉为双方做了介绍,又将沈千千的坐位安排在卞英对面。 沈千千微微一笑,朝卞英敛衽一礼道:“卞世伯有礼了!” 卞英暗哼一声,沈万三在杭州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派妹子来江都发展的事他也知道。甚至还联手其他江都大商,一起打压过沈千千。 就连当初购买鹂园,也是为了方便监视沈千千。 后来达识横空杀出,吓跑了沈千千,江都商人们皆大欢喜,拍手称快!卞英只当沈千千不会回来,这才将鹂园送给了镇南王。 对了,达识就是在沈府外被杀,换句话说,龙潭寨山贼就是为了帮沈千千,才杀了达识! 卞英不觉得山贼们会拔刀相助,搭救陌生人。定是双方早就认识,所以才出手相助! 再往深一层想,沈千千说不定为了抢夺两种蔬菜的生意,早就暗中搭上了龙潭寨山贼! 一念至此,卞英额头开始冒汗。 正如张阳泉所想,他对龙潭寨的蔬菜志在必得,打算利用这些蔬菜垄断江都果菜市场!不然也不会亲赴险地。 然而商人天性作祟,总想多赚一点,这才利用商术苦苦相逼,砍压价格。 哪知沈家竟然也勾搭上了山贼,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生意定会落到沈家之手! 刚想到这,便听张阳泉道:“卞员外,沈姑娘也是来找我们做生意的,不过沈姑娘似乎更有诚意,比你原先的价格还多两分,所以……” 卞英急忙抬手:“且慢!” 张阳泉道:“怎么?” 卞英沉默了一会,沉着脸道:“我们卞家商社,也愿意用出售价的九分价,收购贵寨蔬菜!” 秦苓思看到沈千千到来,便知定有好事要发生,哪想沈千千竟愿意用比卞英更高的价格收购。她和姐姐想法一样,只当她是为了报恩。 哪想卞英知道后,竟也出到九分价! 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孩,立刻意识到卞英表里不一,其实对山寨蔬菜志在必得,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砍杀价格! “卞员外,千千姐姐一来,你这变化倒是挺快啊!”秦苓思眯着眼笑道。 秦苓君也暗暗生疑,一瞬不瞬地盯着卞英。 沈千千笑了笑,又添了一把火道:“卞世伯的商术,千千一向敬佩不已。” 卞英见山寨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忙道:“诸位误会了,之前我的价格确实是真实价,你们不接受我也不会抬价。现在抬高价格,只是因为沈家参与进来!” 说着瞥了沈千千一眼,叹道:“鄙人早就听说过沈姑娘兄长手段高超,担心沈家商社入主江都,我卞家商社再无立足之地,这才与她力争!” 张阳泉微微一愣,也不得不佩服卞英的急智,短时间内,竟想出这么一个理由,还把自己摆在弱势地位,博取同情。 转头看去,秦家姐妹果然都眉头舒展,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 郭念生更是笑呵呵地道:“理解,能理解!”这胖子想的是双方相争,说不定还能再抬高价格,并未想其他。 张阳泉却不打算放过卞英,朝他微笑道:“从五分价格一下抬到九分价格,卞员外会不会太吃亏?沈姑娘出这么高价,其实是为了报答恩情,卞员外不必如此!” 沈千千一听卞英竟打算用五分价收购,暗道:“好你个卞英,下手还真够狠,我可要揭破你的真面目!” 幽幽叹道:“卞世伯,伱怎能如此欺骗千千恩公?你明知道这两种蔬菜大利所在,竟把价格砍到五分,太过分啦!” 卞英怒道:“沈侄女,话不可乱说!” “世伯该不会以为千千年幼,就看不出玄机吧?莺桃萝卜和白菜都是独品蔬菜,想吃的人只能去世伯店铺购买。这些人在卞家铺子买习惯了,以后不论买何种菜果,也都会去卞家铺子!这不是大利吗?” 卞英又气又急,望着山贼们眼露凶光,脑中急思说辞。 一名光头寨兵最是性急,心想有了沈千千,也就不需要卞英了,大踏步走过来,伸手就去抓他:“你这奸商,竟敢欺骗我家大寨主!” 卞元亨双眉一扬,伸手架住对方,向前横推,光头寨兵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苓君面色一沉,向张阳泉看去,恰好看见他朝自己打眼色。 两人朝夕相处,默契神会,秦苓君立时明白张阳泉之意,霍然起身,脸上多了一层寒霜,怒道:“来人,给我拿下……” 张阳泉适时道:“大寨主且慢,再给卞员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第四十章 敲诈卞英 卞英擦了擦额头冷汗,惊慌道:“秦寨主,张军师,请听我一言。在下并非只有取利,为了抬高这两种蔬菜名气,也投入大量银钱。一得一失,并未多赚啊!” 秦苓君冷冷道:“那方才那般砍价,又怎么说?” 秦苓思并无两人默契,只当阿姐真的很愤怒,便笑嘻嘻地看热闹,叫道:“对啊,提高名气也就一开始花钱,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卞英大急,他本来料定山贼们根本想不透中间商机,这才孤身犯险,哪知沈千千竟会突然出现,朝沈千千嘶声道:“世侄女,你真要害死我吗?” 沈千千并非善男信女,商场如战场,她一直怀疑达识缠上自己,与江都商人有关,淡淡道:“是卞世伯做得太过,恩公们生气也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卞元亨雄浑的声音响起:“父亲,此事过错既然在我们,认了就是,诚心向秦寨主赔个不是。秦寨主是深明大义之人,当不会为难我们!” 他冷眼旁观,第一个发现秦苓君和张阳泉在演戏,知道二人这般配合,不过想要谋求好处。 然而过错确实在己方,他纵然看出,也难以阻止对方图谋,索性成全对方,快刀斩乱麻,解决了这桩纷争。 卞英听到儿子沉稳的声音,终于冷静几分,咬牙道:“也罢,卞某人一时思虑不周,得罪了贵寨,向秦寨主和张军师赔礼了!” 张阳泉似笑非笑道:“不知卞员外打算如何赔礼?” 卞英忽然心念一动,暗想:“瞧他神态,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莫非他们在唱黑白脸,故意引我赔罪? 哼,这帮山贼原来想敲诈我! 想是这样想,他又不愿蔬菜落入沈家之手。 沈家产业极多,一直想进入江都市场,然而无论哪种产品,刚一入局,就会被江都同行联手用低价打压,根本无法立足。 然而这两种蔬菜又不同,首先就在镇南王府打响了名气,再加上卞英炒作,两种蔬菜之名早已传遍江都上层阶级。 他早已派人去整个扬州路打听过了,这种菜确实只有龙潭寨拥有,如果让沈家拿到货源售卖,江都商人根本无法打压。 这样一来,无从着地的沈家终于有了一块立足地,他们就能以此为根基,铺展其他产业,最终再难以驱逐! 商人自私,卞英并不在乎其他江都商人死活。 只是他乃江都最大的商人之一,沈家进入江都,必定会分去他不少生意,故而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眼下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假意答应这帮山贼,回头就去官府告发沈家与这帮假使节有勾结,利用镇南王的权势,禁止这种蔬菜售卖! 然而,这么做必然得罪死了这帮强人。这些人连镇南王都敢骗,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沈家必定遭受血光之灾。 念及此处,只能用第二个法子——大出血赔龙潭寨一个厚礼,不仅冰释前钱,还要让他们反念己恩,从而再与沈千千争夺两种蔬菜的经营权! “秦寨主,张军师,最近马市紧俏,卞某人高价从西域胡商那里买了两百匹西域良驹,愿送给贵寨,以表我与贵寨合作之诚心!” 秦苓思‘呼’的就跳起来了,连声道:“阿姐,军师,卞员外如此有诚意,咱们就原谅他吧!” 张阳泉和秦苓君也暗暗惊喜,郭念生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只有沈千千面色阴沉,心道:“好你个卞英,竟还想与我相争!” 卞英那句话可不仅是赔罪,还表明希望两家继续合作,这西域良驹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秦苓君忽然有些为难,她一向以诚信为重,方才答应了沈千千,这时再反悔,极不合她行事作风。 然而瞧见妹妹欢呼雀跃的表情,若让她失望,又心有不忍。更重要的是,如果张阳泉要拿,她更不知该如何阻止。 就在左右为难之际,忽听张阳泉道:“卞员外的诚意我们已经感受到,既如此,往事一笔勾清。至于合作的事,将来一定还有机会!” 卞英一张脸顿时沉了下去:“将来是何意?卞某人一片赤诚,贵寨可莫要糊弄鄙人!” 张阳泉朗声道:“刚才我们已答应将两种蔬菜售卖给沈姑娘,我们龙潭寨以信立寨,绝不可反悔。” 沈千千听了,怔怔望着他不语。卞英脸色阵青阵白。 张阳泉话锋一转,道:“不过将来鄙寨还有很多别的产品,沈姑娘和卞员外都是我们的朋友,将来可以各取一半货源售卖!” 沈千千睫毛微闪。龙潭寨对沈家可谓仁至义尽,不仅救了自己,还愿意信守承诺,帮助沈家在江都立足。 站起身,盈盈下拜道:“千千代表沈家,愿意与龙潭寨精诚合作!” 卞英暗暗咬牙,心中好生后悔!倘若沈家得了这两种蔬菜,再难阻挡他们进入江都,那自己还有什么必要继续与龙潭寨合作? 正踌躇不定时,卞元亨附耳道:“爹,龙潭寨以诚为重,值得信赖。既已错过一次,莫要错过第二次!” 卞英脑中一震,被一语点醒。 对啊,沈家进入江都已无法阻止,还多想做甚? 如今龙潭寨愿将其他产品一半售卖权给自己,若是不要,只会让沈家独占江都蔬果市场! 念及此处,他也站起身,拱手道:“多谢贵寨不计前嫌,卞家商社也愿与龙潭寨精诚合作!” 顿了一下,又道:“两百匹西域良驹,明日送到!” 三家达成协议,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卞家父子便告辞离开了。 山寨大门口,张阳泉目送着卞家父子背影消失在山道,转头朝沈千千道:“沈姑娘难得来一趟,是否要在鄙寨歇息几日,也可领略山间美色?” 沈千千做了个愁眉苦脸的表情,叹道:“千千也希望能在此等美景处游山玩水一番,只可惜眼下诸事繁多,无此闲暇!” 秦苓君问道:“王蒙哥没有找你麻烦吧?” 沈千千嫣然笑道:“他一双眼睛都放在你们头上,根本无暇顾及我。再者,我现下在镇江落脚,他想寻我麻烦也没那般容易!” 面色凝重了一些,道:“根据千千得到的情报,赵彭二人的红巾军士气不高,只怕难以打下高邮!到时王蒙哥回师,你们还需多加小心!”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我们才不怕他!” 沈千千想了一想,又道:“我观贵寨人口不少,可要多备粮食,等千千回到镇江,就让人给你们送一千石粮食!” 郭念生大喜,正要道谢,被秦苓君横了一眼,话便缩了回去。 只听秦苓君道:“千千姑娘这次已帮了我们大忙,那批粮食就当我们买下!” 转头朝张阳泉道:“军师,以后我们购买粮食和生活用品,也分出一半找沈家商社购买,如何?” 张阳泉笑道:“好啊!” 沈千千无奈一笑,道:“你们可真不像山贼!也罢,既然大家是朋友,千千也不扭捏道谢了!明日千千就派人去三水庄入驻,贵寨要售卖的蔬菜,皆可直接运去。” 龙潭寨毕竟还挂着山贼名头,不可能让沈家、卞家直接来山脚提货,所以寨子与双方都约定好了交易地点,沈家便是三水庄。 沈千千身为沈家在江都的总负责人,一堆事缠身,又寒暄几句,便带着侍女离去了。 第四十一章 校场练兵 张阳泉站在寨墙上,迎着晨风,眺目远望。 视野下方,郭念生正带着一队寨民们背篓挑担,把刚出土的莺桃萝卜挑下山,去三水庄与沈家交易。 山寨的百亩山田,如今按照三等份种植:一份栽种莺桃萝卜、一份种白菜、最后一份种波斯菜。 这次收获的萝卜是寨民们第二次种植成功,种植面积和之前差不多,产量略有提高,达到八百多斤。 莺桃萝卜的价格也上涨了些,一斤达到一两二钱,交易下来,寨子又收获九百多两银子。 过不了几天,白菜也能收获第二批。 有了这些进项,张阳泉便有了底气,和秦苓君商议一番后,决定将寨子扩充到三千五百人。 这几日,天还未亮,秦苓思便兴冲冲骑着她的爱马‘紫鹂’出去招流民了,这马是两百匹西域良驹中的一匹,被她挑为坐骑。 除了龙潭寨外,江都附近所有山寨也都在招募流民,壮大实力,不过他们都只招募壮丁! 对于龙潭寨不分男女老少、一并招募的行为,各大山寨头领既感惊奇,又觉困惑,实在不明白龙潭寨怎么养活这些人。 他们决计不会想到,龙潭寨装粮食的仓库天天都在扩建,算上沈千千前几日送到的一千石粮食,里面已经屯了三千多石粮! 就算寨子招满三千五百人,也租够吃上三四个月了。 经过这几天招募,寨中人数已超过三千,大家吃饱了肚子,也全都热火朝天的干起活来。 一千两百名壮丁被秦苓君挑选为寨兵,每日在后山校场进行训练,余下的人有的搭建房屋,有的开荒新田。 寨子有规定,哪家开荒的田归哪家,寨子会发下蔬菜种子,只需在田里种上蔬菜上交,就会按量奖励粮食! 目前,一部分新寨民都是领着山寨接济粮过活,山寨只接济三个月,三月后,就要凭自己劳力换取食物。 望着前方那条一丈宽的险道,张阳泉忽然心生感慨。 站在寨墙的视角看过去,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细细回想,正是因为龙潭寨的险峻地形,沈家和卞家才愿意和龙潭寨合作。他们都看得出来,凭借地势之险,官兵很难攻下龙潭寨! 而且龙潭寨再不是当初五百多人的小寨子,人数已扩张到三千多,未来还会扩大。 等王蒙哥回师之后,等待他的将是一个粮草充足、坚不可摧的山寨! 当然,眼下并非战时,张阳泉已命人在险道左右装上了木栏,防止有人失足落下悬崖。 运蔬菜的队伍已经走的没影了,张阳泉看了看日头,午时还没到,秦苓君应该还在练兵。 他快步下了寨墙,朝后山校场而去。 秦苓君的练兵能力,张阳泉一直钦佩不已,龙潭寨山贼个个令行禁止,堪比军队。故而练兵之事他没有插手,完全交给大寨主负责。 校场十分简陋,是一片荒地,四角插上四根木旗,围成正方形,北面架了座小木台,充当点将台。 张阳泉来到东面木旗旁,抬眼看去,只见校场上一千两百名寨兵站成一个方队,手中全都拿着木棍。 秦苓君站在点将台上,手持红色小旗,随着她挥舞,这些士兵们做出相应动作。 来来回回只有三个动作,分别是“刺”、“挡”和“扫”。 这样练了一阵,秦苓君停下动作,扬声道:“现在队列训练,左摇则进;右摇旗退;举旗则立;按旗则伏,都听明白了吗?” 众寨兵齐声道:“得令!” 队列训练比兵器训练难得多,秦苓君连续挥了几次旗子后,整个队伍就一片混乱。 她心知并非众人不尽心,实为此种训练难以尽快掌握,故而没有责罚,耐心训练。 一晃眼,太阳升到中天,到了正午时分,前山炊烟一排排升起,秦苓君这才宣布解散。 训练了一上午,秦苓君也微微见了些汗,取出手帕擦汗时,一转头,暼见远处的张阳泉,赶紧走了过去,问道:“军师,郭叔他们都走了吗?” “已经出发了,日落之前应该就能回来。” 秦苓君“嗯”了一声,与他并肩朝议事堂返回。 “对了,军师,之前你说要与我讨论一下练兵之法,今晚如何?” 张阳泉忙道:“大寨主,这些兵暂时按照你的法子练吧,等咱们实力再强一些,再讨论不迟。” 后世的练兵之法未必适用于古代,而秦苓君的练兵之法是行之有效的,不必急着改变。 等将来山寨实力更强了,可以专门训练一个千人队,按照后世的练兵之法训练一段时间,由实践证明哪一种更好。 秦苓君见他如此说,也就不再多问,沉默了一会,又道:“军师,有件事我一直有些担心。” “何事?” 秦苓君道:“等王蒙哥回师之后,官兵定会对付我们。他们来攻打倒没什么,就怕他们不准咱们的蔬菜在江都售卖!” 张阳泉笑道:“大寨主,你想想看,他们得知咱们是假使节后,还会觉得这蔬菜是咱们的吗?” 秦苓君愣了一下,道:“可只有咱们有这种蔬菜啊?” 张阳泉正色道:“就算如此,他们也只会觉得是咱们从哪个商队抢来的蔬菜,根本不会想到是我们独有的东西。” 秦苓君微微一笑:“那倒也是,有时候都快忘记自己是山贼了。” 两人一路回到议事堂,刚进大堂,就见山猪在屋内走来走去,瞧见二人后急忙上前,道:“大寨主,军师,出大事了!” 张阳泉心中一咯噔,道:“什么事?该不会王蒙哥已经打败红巾军了吧?” 山猪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青衣寨的张明鉴带着四千人马,正在攻打江都城!” “什么?”两人齐齐大惊。 第四十二章 山贼攻城 一日前。 青牛山,青衣寨大堂内,张明鉴坐在椅子上,朝手下瞪眼道:“你说龙潭寨扩大到多少人了?” 他五官清秀,面色温雅,倒像名书生,只是右眼上有一道半寸深的疤痕,斜向下延伸到左嘴角。 当他说话时,疤痕就会微微蠕动,显得甚为可怖。 那手下忙道:“听说已超过三千了!” 张明鉴搓了搓扶手,眯着眼道:“这娘们几个月不劫道,哪来的粮食养这么多人?” “张寨主,何必在意这些小事,眼下还当以谋划江都为重!”大厅内,一名长手长脚的马脸汉子坐在椅上,语气低沉。 此人便是赵均用派到青牛山的红巾军首领,赵平。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跟着响起:“赵将军,你要搞清楚,这里是青牛寨,一切都得听我们大寨主的!” 说话的是名文士打扮的男子,三角眼,八字胡,乃是青牛寨军师,张兆龙。 赵平沉着脸不语。 自从王蒙哥领兵离开江都后,他便一直鼓动张明鉴出兵攻打江都,然而张明鉴却总出言推托。 “张寨主,江都只剩三千守军,你我加起来却有四千人马,正是天赐良机!难道你真的对江都城不动心吗?” 张明鉴咧嘴一笑:“赵将军别急,本寨主并非不打,只是觉得眼下这么多流民,正是扩大实力的好机会。多招些人手,才更有把握!” 赵平急道:“前方我红巾军正在与王蒙哥苦战,只要我等攻打江都,孛罗不花定调王蒙哥回师,我军就能从后追击,一举击溃王蒙哥大军了!” 张明鉴暗暗冷笑:“直娘贼,终于肯说实话了!”故作疑惑道:“赵将军是说,我等只是牵制,并非真要打下江都?” “张寨主,跟你说句实话吧,江都城高墙厚,咱们没有攻城器械,就算再多一倍人,也不可能打下来!”事已至此,赵平也只能和盘托出。 张明鉴笑道:“有赵将军这句话,兄弟也就安心了。好罢,只要赵将军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立刻出兵!” “何事?” 张明鉴眼中闪过一道热切的光芒,笑道:“在下胸无大志,也没别的追求,只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 赵平一拍大腿:“此事还不容易?等打下江都,张兄和我们一起去抢几家富户,还怕没有金子?” 张明鉴哈哈一笑:“这才是好朋友!军师,传令下去,给弟兄们今晚吃炖肉,告诉他们,明天每人带上三天干粮,咱们去抢江都城!” 张兆龙笑眯眯道:“领命!” 赵平忙道:“张寨主,为何只带三天粮?” 张明鉴笑道:“你不是说,只用逼孛罗不花调王蒙哥回来就行了吗,三天时间难道还不够?” “可是……” 张明鉴一摆手道:“老子最多只围城三日!缪大亨可不是吃素的,围久了他趁咱们疲惫搞偷袭,可是要吃大亏!” 张兆龙阴恻恻地道:“如果孛罗不花三天都不招王蒙哥回师,继续围也没用!还耽误了寨子买卖!” 赵平叹了口气道:“也罢,三天就三天!” 次日清晨,张明鉴只留五百人守寨,与赵平一起连兵三千,直奔江都城西门。也不攻城,堵着城门,叫嚷着让孛罗不花投降! …… “阿姐,军师,听说张明鉴在攻打江都城,是真的吗?” 秦苓思风风火火的冲进议事堂,她刚才在山下招募流民,得到消息后,急忙回到山上。 郭念生比她先一步回寨,捻着短须道:“应该是真的,我刚才在三水庄时,就听到有农人议论此事。” 秦苓思脱下披风,抛给猴子:“哼,张明鉴这王八蛋真是疯了,凭他多少人马,也敢打江都?!” 张阳泉端着茶热杯,悠悠道:“根据探报,他有四千人马,比江都城守军还多!” “这怎么可能!”秦苓思吃惊道:“他原先只有两千人不到,被缪大亨重创后,应该元气大伤,哪来这么多人?” “会不会是刚从流民中招过去的?张明鉴一向喜欢强拉流民,这次流民南逃,他应该吃下不少!”郭念生摸着下巴分析。 秦苓君端坐上首,摇了摇头:“他就算再怎么招,也不可能比咱们更快,这中间一定有蹊跷!” 张阳泉脑中忽地一闪,道:“会不会是赵均用的人?他那次找咱们失败后,不是扬言要找其他人吗,只怕找的就是张明鉴!” 秦苓君眸光一凛:“极有可能!” 秦苓思在张阳泉旁边坐下,歪着头想了一会,道:“江都眼下兵力不多,不会真被他们打下来吧?” 张阳泉给她也倒了杯茶,笑道:“那倒不会,张明鉴毕竟是山贼,没有攻城器械,除非有内奸给他开门。” 猴子插嘴道:“张明鉴的人没有攻城,只在城下叫骂!” 张阳泉目光一闪:“这就对了,他们的目的不是攻城,而是逼迫孛罗不花招王蒙哥回师救援。如此一来,红巾军打胜的机会就很大了!” 秦苓思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军师,咱们要不要有所行动?” 张阳泉与她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她的心思。 青衣寨恃强霸占了龙潭寨山脚通路,逼着她们去更远的地方劫道,这份耻辱在秦家姐妹心中压抑很久了。 就在最近,青衣寨还抢了龙潭寨的马匹,被秦苓思引以为恨,如今青衣寨空虚,她便想要搞偷袭! 然而,按照张阳泉自己的想法,继续发展实力才是王道,用不了一年,他就有把握把龙潭寨发展到一万多人。 到时平推过去,灭了青衣寨都行。 张阳泉转头看向秦苓君,发现她也凝望着自己,显然对这个提议颇为意动。 他暗暗叹了口气,不愿令秦苓君失望,朝猴子问:“青衣寨留守多少人,知道吗?” 猴子摇头道:“不知,要不要属下去探探?” 秦苓君忙道:“根据我对张明鉴的了解,他不会留太多人,从江都西门到青牛寨,骑马只需一个时辰,足够他回援!” 郭念生生性谨慎,忍不住道:“青衣寨留下的人再少,也不可能一个时辰攻破,待到他们回援,咱们可打不过他们呀!” 秦苓君不置可否,凝视着张阳泉道:“军师,有机会吗?” 张阳泉迎着她期盼的目光,沉吟良久,缓缓道:“要想击败青衣寨,只能设伏,如果张明鉴上钩还好,若是不上钩……” 秦苓君接口道:“那就立刻取消计划!”转头朝秦苓思道:“小妹,这样没问题吧?” 秦苓思扁了扁嘴,道:“人家又不是不顾大局的人,只是觉得这次实在是个好机会嘛!既然军师谋划好了,当然听他的!” 秦苓君微微颔首,目光灼灼的望着张阳泉:“军师,请下令吧!” 张阳泉慢慢站起身,忽然道:“二寨主,咱们寨子现在有多少马?” “两百七十八匹!” 张阳泉转头朝王大道:“立刻传令,从寨兵中挑选两百七十五名会骑马的人,在前山广场集结!” “是!” 第四十三章 老巢被端了 李二和小九在家中吃过徐嫂做的午饭,便要去田区开荒。 原本下午也要训练,二人都是吃过晚饭再出去开荒。不料刚才突然接到什长通知,今天下午不训练了,两人便想抓紧时间,开荒新田。 徐嫂已和李二在山寨户籍册上登记为夫妻,虽然李二还未要她,但两人已同床共枕多日,心中实把他当做丈夫。 见他要出去,鼓起勇气道:“我、我有半亩山田,不需再开荒田……你们爷俩累了一上午,在家中好生歇息罢!” 李二抓起一个锄头扛着,温言道:“你之前也说了,寨子根据上交菜量,给你们分发粮食。咱们多开些田,将来总有好处!” 李九抱起小七,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道:“徐姨,你是不知道,寨子这几日每天都来了新流民,荒地越来越少,再不去抢,将来就抢不到了!” 小七“格”地一笑,将一个菜团子塞入李九嘴巴里。 徐嫂性子柔弱,本就没有主见,刚才说那句话已是极限,听李二这般说,也就不再劝说,只道:“早些回来吃饭!” 二人答应一声,扛着锄头出门去了。 沿着寨道刚走几步,一名矮瘦汉子快步奔了过来,朝李二道:“李兄弟,俺记得你说过自己会骑马,没错吧?” 那人正是两人的什长,龙潭寨一名老寨兵,名叫钱驴子。 李二道:“是。” 钱驴子喜道:“那就好,你赶紧随我来。”拉着他手就走,见李九也跟着,摆手道:“小九,你回去,不用跟着。” 李二站定脚步,道:“什长,到底出什么事了?今日下午不是不训练吗?” 他身子比钱驴子壮实多了,立定脚步,钱驴子顿时就拉他不动,忙道:“寨子里有大买卖了,军师传下命令,这次买卖只挑选会骑马的人!” 李二愣了一下,暗道:“果然还是要打劫。”心中有些失望,摆手让李九回去休息,跟着钱驴子来到前山广场。 广场上已聚集了两百多人,还有两百多匹马,王大和山猪等百夫长正在给众人分配马匹。 李二和钱驴子的百夫长是耿四,两人于是找到耿四。 “耿大哥,我队伍里又找到一名会骑马的兄弟!”钱驴子笑嘻嘻地请功。 耿四拍了拍他肩膀,抬头打量了李二一眼,道:“你会……射……射箭……吗?”他是个口吃。 李二沉声道:“会一点。” 耿四点点头,从身后摸出一张弓递给李二,抬了抬下巴:“试……试试!” 李二接过弓,入手微沉,知道是一柄重弓。一手抓住弓把,一手握住弓弦,轻轻一拉,就把弓拉满了,显得游刃有余。 耿四大喜,拍了拍李二肩膀,道:“好……好兄弟!” 没过多久,李二被分配到一支三十多人的队伍之中,听一名叫王大的百夫长指挥,得了匹马和一张重弓。 弓是好弓,马却差得很了。 李二知道寨子里最近得了两百匹良马,他原来还很困惑寨子是怎么弄来这些好马。 现在总算猜到了,是打劫而来。 两百匹好马没他的分,分给他的是一匹上了年龄的老马,不过精神头还算不错,显然寨中有养马高手。 过了一会,又有人发给李二一杆长枪,枪头显然一直在保养,还算锋利,枪杆应该是剑脊木。 这种木头虽然坚硬,弹性却差了一些,比不上牛筋木枪杆。 众人一直在广场上待到酉时,远处慢慢围了一圈寨民,李二看到小九抱着小七,也在人群中。小女孩远远朝他招着手。 人群在低声议论着,然而这次的计划是绝密,谁都不知寨子集结这么多人要干什么,一些新寨民心中都有些不安。 又过了一会,人群突然分开,张阳泉、秦家姐妹和郭念生来到前山广场,王大上前汇报道:“三位寨主,军师,人手集结完毕。” 张阳泉看了看天色,道:“让大家就地吃饭吧,吃完再出发!” 秦苓思笑道:“寨子里有老规矩,每次出发前,弟兄们都会吃一顿好的,军师,给大伙做一顿肉馒头吧?” 张阳泉点头答应了。众人吃了顿肉馒头,一起牵马下山,张阳泉和秦家姐妹这次倾巢出动,只留郭念生一人守寨。 …… 夜幕低沉,繁星满天,江都城内,隐隐传来二更天的锣鼓声。 张明鉴和赵平的军队在距离城门口二里外休息,山贼们不比军队讲究,也没个营帐遮风,直接露天而眠。 张明鉴、赵平和青衣寨几名首脑围在一个火堆前,饮酒吃肉,好不畅快。 像他们这般,一个山寨堵住江都城一座城门,逼得官军龟缩不出,将来传扬出去,张明鉴的大名就天下皆知了! 乱世年代,有名声就会有人慕名来投靠,青衣寨发展壮大,指日可待! 只有赵平忧心忡忡。他一直派人监视着江都北门,却没有看到一个传令兵出城,说明孛罗不花并没有派人去请王蒙哥回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一直暗中与红巾军联系,知道己方大军士气不佳,若不能骗回王蒙哥,红巾军不可能打败元军。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寄希望于孛罗不花明日再派出传令兵。 夜色渐深,除了守夜的山贼外,其他人都开始呼呼大睡。就在这时,一片寂寥之中,隐隐传来马蹄声。 张明鉴和赵平几乎同时翻身而起,两人都露出狐疑之色,侧耳倾听,怀疑城中元兵想要趁夜偷袭。 半晌后,张明鉴听出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其他人也听到马蹄声,纷纷抬头张望。 只见星光之下,一名青衣寨山贼策马奔来,远远便翻身下马,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喊道:“大寨主,不好了,有人偷袭咱们寨子!” 张明鉴一把将他拎起,怒道:“是谁这么大胆子?黄崖寨吗?” 那山贼嘶哑着声音道:“是龙潭寨!” 张明鉴怔了一下,一脚踹开那山贼,咬牙切齿道:“贱人,好大胆子!来人,备马,骑兵都跟着我回寨救援。兆龙,伱带着其他人随后跟到!” 赵平大惊,急忙上前拉住他:“张寨主,你要撤退吗?” 张明鉴怒视着他:“老子老巢都要被端了,三天后你让老子一帮弟兄喝西北风?” 赵平也知这种情况不可能劝张明鉴留下,咬牙道:“好,我跟你一起去,咱们迅速解决了龙潭寨,再赶紧回来!” 张明鉴拍了拍他肩膀:“这才是好朋友!你带着人跟兆龙一起,我先行一步,你们快些过来!” 说完翻身上马,带着两百多骑朝山寨返回。 第四十四章 伏击青衣寨 众山贼不惜马力,用最快的速度奔驰狂策。 张明鉴很清楚龙潭寨实力,虽然新招了两千多人,但壮丁只有一千左右,没有经过训练,绝不是自己对手。 光是他这两百骑兵,其实就能够灭了龙潭寨,更何况山寨中还有五百守兵,所以他倒也没有太慌张。 思索间,马队拐入小路,路面不甚宽,众人只能放慢了速度。又前行一阵,前方出现一条上坡路。 过了这个坡子,距离青牛山就不远了。 张明鉴正要出声招呼大家加快速度,耳边忽然听到“嗖嗖”的破空声!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当初杀死龙潭寨十几名山贼、被秦苓君射冷箭时,也听到过同样的声音。 大骇之下,急忙侧头。 和上次一样,箭速太快,他根本躲不过去,肩膀被射中了。 与此同时,张明鉴胯下骏马嘶鸣一声,朝前翻滚。他整个人也失去平衡,朝前飞了出去。 “是绊马索!都快停下!”张明鉴人在半空,依然不忘提醒后面的弟兄。 一阵“吁吁吁”的声音响起,后面的山贼骑术都不错,除了张明鉴前面四五人被拌倒,其他人都停了下来。 袭击却还没完,左右林中不断传来“嗖嗖”的破空声,无数支箭矢射了出来。弓弦声中,不断响起山贼们的惨叫声。 张阳泉躲在右侧林中,目光望着那名叫李二的汉子。每次他弓弦一松,便听“咻”的一声巨响,道上必有一名山贼被射死! 王大见了,心中生出竞争之心,把弓弦拉得极满。然而他射出的箭矢响归响,却失了准头,五箭只射中三箭,只有一箭把对方射死。 左侧林中,秦苓君连珠箭发,射箭频率极快,弓弦声“嗖嗖”连响,便见青衣寨山贼们一个跟着一个倒下,都是脖子中箭。 这时,张明鉴已爬了起来。 刚才飞出去后,他单手在地上一撑,就稳稳翻身落地,拔出单刀护在胸前,死死盯着左边林子。 他知道秦苓君就藏在左边林子里,大声道:“弟兄们,不要怕,他们没多少箭,都跟我杀进左边林子里,活捉秦苓君!” 似乎应证他话语一般,箭矢忽然就停了,林中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有人大喊:“他们跑了,快追!” 张明鉴一巴掌扇在那人脸上,骂道:“蠢货,他们故意引我们去追,好抢我们的马!追你姥姥!” 这一巴掌力气好大,那山贼在空中凌空翻了一圈,爬起身时半张脸都肿了,暗暗诽腹:“娘的,不是你让我们跟你杀进林子吗?” “大寨主,快看,是骑兵!”一名山贼忽然大喊。 张明鉴心中一凉,抬头看去,只见一支骑兵从上坡奔了下来,看人数起码在两百骑以上,带头的赫然是秦苓思,山猪和猴子分列她两侧。 霎时间,张明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龙潭寨又勾结了缪大亨,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多骑兵! 也不怪他这样想,上一次吃大亏时,就是龙潭寨与缪大亨联手。一念至此,便知道只有溜为上策了! “弟兄们,那臭娘们又勾结了官府,咱们快跑,汇合了后面的弟兄再跟他们干!”张明鉴翻身上马,转身就跑。 这时山贼伤亡三十多人,这条路并不宽,一百大几十号人一起转身,顿时一片混乱。 最后面的山贼还来不及转身,已经被敌人撵上来了,青衣寨山贼们只顾着逃跑,根本没有反击之力,几乎被龙潭寨的寨兵追着杀。 秦苓思手持一杆梨花枪,一路追击,长枪连连刺出,耀光闪目,专刺敌人要害。 霎时之间,已有七八人死于她枪下。 猴子使的双刀,抡足了左右劈砍,山猪用的一杆斩马刀,势大力沉。 众人追杀了好一阵,林中忽然传来张阳泉的喊声:“别追了,正事要紧。” 说话间,张阳泉和秦苓君带着人马从左右密林中走了出来。 秦苓思提枪走了过来,喜道:“军师,这一仗杀的真痛快,得了近百匹马呢!”一张清秀的脸上尽是鲜血。 张阳泉微笑道:“这就叫以有心算无心,张明鉴不知咱们得了两百匹马,所以没有防备!” 李二这时也知道山寨并非劫道,而是找其他山寨报仇,赞道:“军师神机妙算,佯攻青衣寨,让留守山贼去报信,然后调头埋伏在密林中。一战之下,大获全胜,令人佩服!” 一名老寨兵哼了一声,道:“寨主们和军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王大瞪着那人,粗声道:“李二刚才射杀了五名山贼,你小子杀了几人?”他最服有本事的人,见李二比自己强,故而帮他说话。 老寨兵不敢跟王大争,闭嘴不吭声了。 张阳泉拍了拍李二肩膀,道:“咱们山寨最重论功行赏,之前的百夫长、什长都是临时的,有功者可以顶替,无能者会被换下。大寨主,我建议升李二为百夫长!” 秦苓思刚才也注意到右边林子有一名射术高手,料来就是李二,欣然道:“理当如此。” 张阳泉游目四顾,朝众人大声道:“这一战谁立了功劳,回去都会和李二一样,受到奖赏,待会就是大家立功的机会!” 众寨兵齐声欢呼,士气高昂,这一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只轻伤了几人,众人信心爆棚。 接下来,众人开始整理战场。 秦苓思带人回收马匹和箭矢。秦苓君带人收兵器,不少寨兵们偷偷换上青衣寨山贼的兵器,她也默许了。 张阳泉则带人扒衣服,下一步计划,这些衣服会派上大用场。 山猪带着十几名寨民,从敌人伤兵中挑选了几名愿意归降之人,余下之人全部处死。 战场清理完毕后,山猪带着一部分寨兵换上青衣寨衣服,然后从中挑选五人,押着一名身份最高的降兵,来到青衣寨寨口报信。 其余换了衣服的人辍在后面,没换衣服的张阳泉和秦苓君等人跟在最后。 此时已是四更时分,银月如盘,清朗的月色下,只见远处的青衣寨寨门口火光熊熊。 原来刚才龙潭寨过来攻打一次后,五百留守山贼便一直守在寨门口,防止龙潭寨再次偷袭。 这批人可不是青衣寨精锐,一大半都是新招募的流民,人数虽多,却十分混乱。 要不是留守的三寨主杀了几个想要逃跑的流民,其他人早就逃出寨子了。 第四十五章 一战成功 “三寨主,快开门啊,大寨主派来救援的弟兄们,中了龙潭寨埋伏,正在与龙潭寨激战,您赶紧带人去救援啊!” 那降兵一瘸一拐的来到寨门外,大喊大叫。 三寨主仔细凝视了那降兵半晌,叫道:“五子,不是我不去救人,而是哥哥命我守好寨子,要是出去打输了,寨子就没了!” 降兵叫道:“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三寨主怒道:“老子管不了那么多,除非哥哥和军师亲来,老子才开门!” 那降兵急得团团转,不住劝说,三寨主就是不肯答应。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喊杀声响起,一群青衣寨山贼们朝寨门溃逃而来,更远处,一阵阵马蹄声不断传来。 “快救人呐,龙潭寨的骑兵追杀过来啦!”那降兵道。 三寨主见自家人都到门口了,那不能不救,况且龙潭寨追兵还在远处,忙叫道:“打开寨门,放弟兄们进来,动作快点!龙潭寨的人快来啦!” 下面的人应了,把寨门拉开,那群“青衣寨山贼”立刻奔了进去。 这时,远处已能看到龙潭寨的骑兵奔来,大约百来人。 青衣寨与龙潭寨不同,山道并不险峻,故而山寨大门年年修固,有两丈多高,固若金汤。 只要关上寨门,别人就难以攻将进来。 三寨主见龙潭寨骑兵越来越近,寨门却迟迟没有关闭,急忙喊道:“快关门啊,快关门啊!” 然而寨门还是没关,三寨主又惊又怒,正要下去看情况,便听一阵阵喊杀声从下方传来。 一名山贼奔上寨墙,叫道:“三寨主,不好啦,那些放进来的人是龙潭寨奸细,他们正在阻止弟兄们关门!” 三寨主呆了呆,正要说什么,忽觉脖子一痛,一股大力袭来,摔倒在地,脖子上插着一支箭矢。 领头的一死,青衣寨山贼大乱,流民们弃了大门,四散而逃。不少山贼见大势已去,也纷纷弃了大门,逃上山顶,从后山小路逃命。 秦苓君和张阳泉带着一百骑兵杀过来时,门口只剩五十不到的山贼,正在与假扮成青衣寨山贼的山猪等人厮杀! 不到一盏茶时间,反抗的山贼全部被杀,青衣寨落入己方手中。 众人都知道时间不多,张明鉴很快就会带人杀到,必须赶紧行动。 山寨门口又开始了一场收缴行动。青衣寨三寨主为了守寨,将兵器库中所有库存兵器都分发给守寨的山贼们。 这些山贼大部分是流民,一战即溃,生怕自己跑的不够快,兵器都扔地上了,光寨门口收缴的兵器就有三四百刀枪。 另外还有五十多张重弓以及五百多箭矢,根本来不及用,就全部换了主。 秦苓思带了队人马,跟随投降伤兵去青衣寨内库收缴银钱,其他人则都在寨门口收缴武器。 几乎每个人的腰上、背上,都多了一两件新家伙,李二剿了柄黑弓,与手中的硬弓换了,又看到一口好刀,斜插在腰间。 秦苓君拿着一顶圆盾来到张阳泉身边,把圆盾递给他,道:“拿着,小心有人放冷箭射你!” 月色斜照,娇俏的面容上带着盈盈笑意。 张阳泉接过圆盾,笑道:“得赶紧的了,可别让张明鉴给堵住了!” 秦苓君笑道:“他们只有百匹马,根本来不快的,不必担心。” 这时,秦苓思带着人奔了下来,远远便喊道:“哈哈,阿姐,军师,张明鉴那王八蛋竟然积攒了五十多斤黄金,咱们这回发达啦!” 一斤十六两,五十多斤起码有八百多两金子,比镇南王当初赏的还多,众人尽皆大喜。 “银子有多少?”秦苓君问道。 秦苓思背着一个大袋子,步履飞快的奔了过来,撇了撇嘴道:“只有百两不到的银子。听降兵说,张明鉴酷爱金子,所以每次抢劫后,都把银子和宝钞换成金子!” 张阳泉摆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赶紧撤,回寨后再说话!” 秦苓思忙道:“军师,听俘虏说,青衣寨粟仓中屯有一千多石粮食,要不要带走一些?” 张阳泉摇头道:“不带。” “那一把火烧了?” 张阳泉看了眼满地尸体,叹道:“烧了粮食也饿不死他,不必贪心,赶紧走吧!” 半个时辰后,张明鉴带着大部队回到山寨。 看到大开的寨门,满地的尸体,张明鉴一张脸开始扭曲。脸上的伤疤在月光之下,仿佛要破皮而出,择人而噬。 众山贼们飞奔进寨子,过了没多久,张兆龙面如死灰的走了出来,颤声道:“哥、哥哥……寨子里的所有金子……都被抢走了……兵器也没了……” “粮食呢!”张明鉴从喉咙里挤出一道声音。 “粮食还在,他们总算没有做得太绝!” “放屁!”张明鉴抬手就是一马鞭挥了过去:“老子三年苦心经营,都被那臭娘们给抢了!” 赵平皱眉道:“山寨如此坚固,他们是如何短时间攻破的?” 张兆龙捂着脸颊,低声道:“他们换上咱们的青衣,假装成自己人,骗开大门,这才攻破寨子!” 赵平看了张明鉴一眼,长叹道:“好厉害的龙潭寨!” 张明鉴冷冷盯着他:“赵将军,我要立刻攻打龙潭寨,你是否与我同去?” 赵平默不作声,如果青衣寨粮食也被抢走,他为了生存,只能与张明鉴一起,强攻龙潭寨。 如今粮食还在,就还有退路。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逼孛罗不花调兵回援,帮助高邮的红巾军取胜! “张寨主,暂且息怒!你那些金子也跑不掉,等我们攻下江都,定帮你剿灭龙潭寨,夺回金子!” 张明鉴冷冷道:“这么说,你是不肯帮忙了?” 赵平摇头道:“张寨主,龙潭寨地势险要,哪有那么好打的,等咱们打下来,高邮那边早就打完了!” 张明鉴仰头不语,好半晌后,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龙潭寨根本不可能短时间打下。兆龙,让人把库中好酒好肉全部取出来罢,大伙吃喝一顿,明日继续去围城!” 赵平一拍张明鉴肩膀,大喜道:“这才是英雄好汉,拿得起放得下!小弟向你保证,一定帮伱攻下龙潭寨报仇!” 半个时辰后,大堂内,青衣寨高层和红巾军高层齐聚一堂,相互间把酒言欢,经此一事,关系似乎更佳。 “军师怎么不喝?”赵平疑惑道。 “天戒,从不饮酒。”张兆龙赔笑。 张明鉴一摆手道:“不必理他,咱们喝就是!” 除了张兆龙外,人人皆饮,就连大厅外面的众人,也喝得热火朝天。 酒至半巡,赵平忽觉脑袋一阵眩晕,正要说话时,忽见好多人晕倒,既有青衣寨人,也有自己人。 第四十六章 论功行赏 眨眼之间,大厅中人全部倒了下去,只有张兆龙含笑而立。 他取了壶茶,走到张明鉴身边,朝他脸上撒了些茶水。 酒中下的蒙汗药,遇水自醒。 张明鉴醒转后也不说话,和张兆龙一起动手,将己方人全部弄醒。 “出去把弟兄们都弄醒,至于外面的红巾军,愿意投靠的留下,不愿意的都杀了!” 张兆龙道:“这些红巾将领呢?” 张明鉴面无表情地走到赵平身边,一刀便砍下他脑袋,冷笑道:“好朋友,对不住了。你让老子损失惨重,只能拿你补补血!” 血腥味很快弥漫整座青衣寨,银月之下,地上的鲜血被照成深黑色。 “哥哥,只有八百多人投降,其他人都被杀了!”张兆龙面色有些苍白。 张明鉴怔了一下,点头道:“想不到赵均用的兵还挺有骨气。” 张兆龙小声道:“弟兄们也伤亡了一百多人,就算多了这帮红巾兵,也只有两千出头!” 张明鉴靠坐在虎皮椅上,沉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凭咱们目前的实力,攻不下龙潭寨!” 张兆龙松了口气,恶狠狠道:“那咱们先休养生息,发展实力,将来再找龙潭寨麻烦!” “我等不了那么久!你去定远找刘聚,只要他能帮我打下龙潭寨,我愿把青牛山让给他,尊他为大寨主!” …… “哈哈,咱们打败了青衣寨,这扬州路绿林好汉中,咱们大寨主该坐头把交椅了!” “大寨主是女的,怎能算好汉?” “呸,大寨主比男人都强,如何当不得好汉?” “我把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蛙,真以为张明鉴就是扬州第一好汉了?” “猴子,你说张明鉴不是第一,那谁是?” “当然是定远的刘聚了!” 听到刘聚的名字,李二终于抬头看了一眼。 红日西斜,已是午后时分,临近十月,天气转凉,秋风习习,一阵阵桂花香从山腰吹了上来。 龙潭山后山校场上,一千两百名寨兵整齐的结成了十二个百人队,队列前方,却有十三个百夫长。 李二正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除了王大外,其他百夫长都不愿与他说话。李二也不愿自讨没趣,远远站在一边,直到听到众人谈到刘聚,才抬头看了一眼。 刘聚是一名游盗,手下有三千人马,如蝗虫一般四处劫掠,是一个令各地官府都头疼的人物。 众百夫长听到刘聚之名,都陷入了沉默。只因刘聚飘忽不定,众人才一时没想到他,若论实力,他确实在张明鉴之上。 这时,一名百夫长哼了一声,道:“昨日打了大胜仗,军师却把大伙收缴的兵器收了,好没道理!” 王大顿时怒了:“孙虎,你小子敢在背后说军师坏话?” 孙虎哼道:“本来就是,大寨主都默许大家自己拿了,军师倒好,管得比大寨主还宽!” 瞥了李二一眼,不屑道:“还将一个刚进寨没几天的人升为百夫长,这不是坏了寨子规律吗?” 山猪沉声道:“虎子,李二昨日一战射杀五人,后来又用长枪杀了四人,如此好汉,如何做不得百夫长?” 孙虎怒道:“那他也只打了一仗,我们当年跟着大寨主打了那么多仗,功劳是他一仗就比得了的?” “孙虎,你不服军师的决定,是不是?”一道女声远远传来。 孙虎浑身一颤,差点跪了下去,急忙道:“大寨主,我、我不……不敢……” 秦苓君满脸寒霜的走了过来,张阳泉和秦苓思一左一右跟在她左右。 秦苓思瞪了他一眼,喝道:“还不退下!” 孙虎急忙退到自己的百人队前站好,其他百夫长也皆是如此,只有李二一人孤零零站在一旁。 张阳泉瞥了孙虎一眼,倒也是个熟面孔。 治军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赏罚分明,不能带入个人情感。 秦苓君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好,不过她做山贼久了,还是沾染了些山贼习性,比如默许寨兵缴获战利品! 在张阳泉看来,这是军纪败坏的一个重要诱因!这次私藏兵器,下次可能是金银,再下次可能是女人! 军队最重要的不是勇猛,而是纪律性! 张阳泉原本不想插手练兵,但经此一事,改变了想法,与秦苓君商议后,加了个晨训,由他直接负责。 三人一起上到点将台,秦苓君主动退到左边,让张阳泉居中。 张阳泉上前一步,朝众寨兵道:“昨日一战,大家有的亲身参与,有的想必也听说了,将士们都打的很好,打出了咱们龙潭寨的威风!” 有人叫道:“军师,既然弟兄们有功劳,为何还要没收大家的东西?” 秦苓君面色一变,就要喝止,张阳泉摆摆手,示意她交给自己,环目四顾,大声道: “山寨讲的是赏罚分明。有功当然要赏,但不是让伱自行选择赏赐,一切由山寨决定!寨子赏你什么,你就得什么!寨子没有赏却擅自拿取,那便是违反军规!” 李二听了张阳泉的话,微微一愣。 他自己的部队也不会这般严厉,大家都是生死弟兄,打了胜仗,他都会放任些,任由手下偷偷私藏些好处。 然而细思,他赏得越多,不仅不能让手下将士忠心,反而造成离心离德。赵均用就是最好的例子。 张阳泉继续道:“现在论功行赏,李二上前听赏!” 李二不及多想,深吸一口气,上到点将台。 张阳泉面向下方的众人,朗声道:“李二昨日一战,杀敌九人,记大功一次,升为百夫长!” 李二心中有些复杂,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人封赏的时候。 张阳泉又道:“山猪上前听赏!” 山猪快步来到点将台。 张阳泉道:“山猪昨日一战,杀敌五人,记中等功一次。三月前随二寨主去江都执行任务,成功让缪大亨退兵,记大功一次。在沈府外杀死数名蒙古人,救下沈千千,记小功一次。升百夫长!” 山猪深吸一口气,朝张阳泉拱手一拜。 张阳泉继续道:“你有两个中等功,一个大功,以后升千夫长时,会根据每个人的功绩来选定!” 山猪愣了一下,道:“军师,寨子会有千夫长吗?” 张阳泉微笑道:“当然会有。” 山猪五指紧握,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倘若山寨继续发展壮大,说不定某一天,自己会有报仇的机会! “王大上前听赏!” 王大昂首挺胸,大步来到点将台。 “昨日一战,你杀敌三人,记小功一次。两月前,你协助我建立大棚,记大功一次。同样两个月前,你偷吃白菜,记小过一次。升百夫长!” 王大双眼微微发红,大声道:“是!” 尽管犯错也被记下,但那确实是自己之过,没甚说的。用功压过,心中反而释怀了许多。 接下来,猴子、耿三、耿四等人也纷纷上前听赏,每个人的功绩都被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孙虎听了半晌,忽然叫道:“军师,你记的功劳都是你来山寨以后。你来山寨以前的功劳,难道就不作数吗?” 秦苓君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以前立功时,本寨主没有奖赏你们吗?” 孙虎忙道:“大寨主,小人不是那个意思!” 秦苓君一扬手道:“都不必说了,以前大家跟着我走错了路,干下的那些事休要再提了。从今以后,大家跟着军师,定能走上正确的路!” 这话等于将张阳泉置于她之上。 张阳泉忍不住向她看去,秦苓君也恰好看来。 “军师,继续吧!”她微微一笑。 张阳泉感受到她笑容中的信任,也报以微笑,两人默契在心,不需多言,转头继续封赏。 最终十二个百夫长中,有十个是老寨兵,新寨兵只有两个。除李二外,另一人叫徐百升,魁梧雄壮,和李二一样杀了九人,得了大功。 孙虎和几名暂代百夫长的老寨兵都被降为十夫长,脸色都有些难看,不过有秦苓君在此,谁也不敢造次。 封赏结束后,张阳泉肃然道:“昨日一战,本寨有两人战死,一人叫王狗儿,一人叫方八。他们为山寨壮烈捐躯,山寨永远不会忘了他们。寨子会为两人操办后事,两人家属各抚恤三十石米!” 下方众兵群皆动容,以前寨子里的山贼劫道被杀,山寨帮忙养着家属就是了,哪像现在,不仅操办后事,还有粮食抚恤? 流民们更难以想象,他们一路上不知见了多少死人,自己也时常从鬼门关走过,哪想到同样一条人命,在山寨竟这般受到重视。 “封赏到此结束,解散!” 第四十七章 组建长枪兵 回到议事堂后,张阳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坐在椅子上出神。 秦苓君与妹妹交换了个眼神,迟疑了一下,问道:“军师,是不是孙虎冲撞你了,要不要我去罚他?” “我怎会和他一般见识?”张阳泉摆了摆手,道:“我只是突然觉得咱们山寨少了样东西!” “什么?” 张阳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道:“铁匠!”如果有铁匠,刚才就能给众人分发勋章了。 二女齐声道:“你不就是吗?” 张阳泉差点呛了口水,终于想起自己刚入山寨时,确实冒充过铁匠,强笑一声,道:“我还要负责大棚,没功夫打铁!” 秦苓君知道他是冒牌货,也不揭破,道:“军师,提起铁匠,我也想起一事,一直想和你商议!” 张阳泉忙道:“何事?” 秦苓君坐正了一些,说:“苓君觉得山寨的兵器太杂了,不好训练,最好统一为一种武器!” “哪一种?” “长枪!”秦苓君答道:“长枪有两个好处,一个是长,适合防守山寨。另一个耗铁少,一柄刀熔掉后,能打造三四个枪头!”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你想把青衣寨缴获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器都熔掉,全部打造成枪?” 大破青衣寨一战,龙潭寨除了收获银钱外,最重要的是收获了五百多件兵刃,种类五花八门,除了刀枪为主力外,还有剑、钩、马塑、偃月刀、镗钯等。 “军师和小妹以为如何?” 秦苓思拍手笑道:“我觉得很好啊,骑兵也适合用枪!” 张阳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沉声道:“大寨主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就不知咱们能否自己造枪?” 秦苓君显然考虑已久,没有多做思考,便说:“枪尖最容易,只需在寨中搭建一个铸铁炉便可,枪缨也容易,寨中已有三百多匹马,取些马鬃毛就行。” 秦苓思插嘴道:“现在知道我那些宝贝的好处了吧!” 张阳泉忽然道:“枪缨也是必须的吗?” 秦苓思“噗嗤”一笑,道:“哎,哥哥,你可真会问问题,没有枪缨,血流下来打滑怎么办?” 张阳泉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枪杆应该比较容易吧?” 这次连秦苓君也用奇怪的目光望着他,道:“军师,枪杆才是最复杂的,首先选择木料就比较讲究,最好的材料是牛筋木,剑脊木次之,红棱木和白蜡软木再次。” “咱们山上有这四种木头吗?” “有不少剑脊木,不够的话也能去附近山上砍。到时,再让人去砍些竹子回来,将竹片晒干缠绕在木棍上,最后在首尾缠上铜条、用漆涂匀!” 张阳泉摸了摸鼻子,点头道:“幸好附近有原料,咱们又不缺人手。这么说,就差铁匠冶炼枪头了!” 秦苓君嗯了一声,道:“山寨已有三千多人,里面该有几名铁匠。猴子,你带人去寨子里问问,看看有多少铁匠,全部造册记下来!” 猴子领命去了。 秦苓思忽然站起身,道:“阿姐,军师,张明鉴被咱们抢了寨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带人再去打探下消息!” “嗯,路上小心。” 秦苓思离开两个时辰后,猴子回到议事堂汇报,支吾道:“大寨主,军师,咱们寨子里……只有一名铁匠。” 秦苓君和张阳泉正在讨论练兵的事,秦苓君闻言凤眉一皱:“一人?” 猴子忙道:“学徒倒是有几人,不过都只会抡锤子,没有真本事。” 张阳泉摆手道:“一人就一人吧,把他带进来。” 猴子领命出去了,没一会便带着一名老者走了进来。 那老者头发胡子一片花白,步履却十分稳健,精神也很矍铄,拱手道:“老汉胡光曹,拜见大寨主和军师!” 张阳泉觉得这老头有些眼熟,仔细一瞧,正是那名带着孙子来投寨的老者,忙道:“胡老丈,您是铁匠吗?” 胡光曹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大寨主,军师,老汉以前曾在元廷工部担任过主事,负责的就是铁器相关事物!” 张阳泉和秦苓君齐齐一愣,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惊喜之意,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秦苓君用怀疑的眼神望着胡老汉:“那你怎会变成流民?” 胡光曹叹了口气,道:“只因当初脱脱和贾鲁要治河时,老汉奏疏反对,结果被脱脱下了大牢。家人散尽家财才救下老汉一命。” 听到脱脱之名,秦苓君脸色微变。 胡光曹续道:“徐州被屠,老汉一家南逃投奔亲朋,结果儿子和儿媳半路病死,只剩下老汉和孙子相依为命。” 张阳泉道:“胡老丈,您能否帮寨子整治出一个炼铁作坊?” 胡光曹来山寨已半月有余,干不了太多活,一直担心自己和孙子被赶出寨子,忙一口答应。 “老汉年事虽高,教出几个徒弟来却毫无问题。只需派给老汉十个年轻后生,一处屋宅,再按需求采购些物件,十天之内,炼铁作坊就能搭起来!” 张阳泉转头问猴子:“打铁的学徒有几人?” “二十多人。” 张阳泉点点头,朝胡光曹道:“给你二十多人,能否五日之内建好?” 胡光曹迟疑了会,咬牙道:“可以!” 张阳泉点头道:“猴子,把那些打铁学徒派给胡老丈听用,这几日,伱也跟在胡老丈身边,帮他把作坊立起来!” 接下来几天,山寨一边密切关注着青衣寨动向,一边开始了打铁炉的建造。 根据秦苓思的情报,青衣寨好像与红巾军发生内讧,最后张明鉴取胜,吞并了一部分红巾军,目前实力有两千多人。 不过张明鉴似乎并没有找龙潭寨报仇的意思,也没有再去打江都城的主意,接连打劫了几个村社。 若是往常,官兵已经来围剿了,如今王蒙哥领兵在外,江都空虚,没有理会那几个村社。 其他山寨见了,也纷纷下山打劫。江都郊区的治安,骤然下降。 与此同时,派到北面打探消息的寨兵传回消息,高邮战局出现新的变化! 王蒙哥用兵老道,并不直接与红巾军力拼,而是在高邮城外结营扎寨,与高邮城守兵互成掎角之势。 红巾军强攻过营寨,皆被王蒙哥大军和高邮守军联手击退,目下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外,与元兵对峙。 这场战争,似乎就要结束。 第四十八章 炼铁作坊 徐百升在睡梦中听到一阵鼓声,倏地就睁开双眼,仰身而起,急忙穿着衣服。 “起恭吗?”旁边传来一道柔弱的女声。 徐百升转头看了一眼枕边女子,闷声道:“要去训练了。” 那是名娇小玲珑的女子,姓薛,沛县人,和父母哥哥一起南逃,父母都死在路上,兄妹俩一起入了龙潭寨。 在郭念生这个月老的帮助下,薛氏和徐百升被安排在一间屋子住。 两人都大难不死,没那么多讲究,凑合着就过起了小日子。徐百升木纳寡言,薛氏胆小害羞,两人一起住了半个月,说的话还不超过五十句。 薛氏不再多问,起身默默帮徐百升穿好衣服,然后送他出门。 现在是卯时,屋外一片朦胧,公鸡正在接力一般打着鸣。 徐百升拿着木棍一路来到校场,抬头看去,他是第五个到的。 点将台上多了一面竖鼓和一座漏刻,张阳泉和秦家姐妹站在漏刻旁边。 秦苓思今天打扮的格外精神,一套蓝色襦裙,外面套着个红色小褂,额头上还绑着条红巾,正在和张阳泉和秦苓君低声说话。 除三人之外,只有山猪比徐百升早到。 徐百升在自己位置站定,过了一会,李二、王大等百夫长都过来了,接着普通寨兵和什夫长也陆陆续续聚拢过来。 今天是第二次晨练,徐百升发觉大家集合的速度比昨天快了不少,这也难怪,昨天迟到之人都被军师禁止吃早食,饿着肚子进行上午训练。 对于出身流民的众人来说,没什么比饿肚子更可怕的了。 两刻钟很快过去,这时还有几名寨兵正在用冲刺的速度狂奔而来,然而已经晚了。 “咚咚咚!” 秦苓思用鼓槌敲响了集结结束的鼓声,那些迟到者一个个呆愣在原地,在队列旁边站成了一排。 张阳泉朝这些人说道:“全都入列吧,今天早上都不许吃早食,各队百夫长监督执行!” 其中一人恰好是徐百升队伍里的一名什夫长,徐百升记住了他模样,心中十分疑惑:“昨天都惩罚过一次了,今天竟然还有人迟到,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 张阳泉大声道:“还是和昨天一样,跑步训练,由各队百夫长带队绕着后山跑步,脱离队列之人,加罚十圈!” 听到最后四个字,众人心头一凉,昨天还是加罚五圈,今天竟然变成十圈了,连徐百升也咽了口吐沫。 加罚十圈的惩罚,是在训练结束后开始,换句话说,上午训练结束后的午食时间,要绕着后山跑圈。 饭肯定是吃不成了,这比迟到还惨。 望着一个个百人队排列整齐的开始跑步,秦苓君不由看了张阳泉一眼。他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让很多寨兵对他的畏惧之情,超过了自己。 秦苓思已经跑下去了,她跑在队伍最前头,时不时放慢速度,检查队列是否整齐,是否有人脱队,就像看护羊群的一只牧羊犬。 张阳泉跟在最后一支百人队后面跑,秦苓君陪在旁边。 几圈后,张阳泉开始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喘气像拉风箱一样响,腿都快抬不起来了。 昨天他也是这样,秦苓君劝他不必勉强自己,他却十分坚持。 秦苓君便没有再劝说,拿着张阳泉的长衫,默默陪伴在他身侧。 晨训很快结束,没有一人脱队。 徐百升回到校场时,发现看不到军师了,点将台只剩下秦苓君和秦苓思。秦苓君让众人解散,只留下迟到的人跑圈。 校场西面有一棵大槐树,张阳泉正躺在树下,胸膛剧烈起伏,喘气如牛。 秦苓思走到他旁边,双手按着膝盖,笑道:“哎!军师,你没事吧?” 张阳泉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秦苓君在他旁边坐下,递过一个水袋,又取出手帕帮他擦汗。 张阳泉灌了几口水,喘气渐渐恢复平稳,笑道:“大寨主,你觉得这种训练方法怎么样?” 秦苓君想了一会,道:“目前还看不出来,不过,你在他们中间,是越来越有威望了。” 张阳泉哈哈一笑,不由想起了大学时的魔鬼教官。 秦苓君将手帕收入袖中,道:“再过几天,就可以生产长枪了,到时候我想让他们拿着真枪训练,你以为如何?” 张阳泉问:“铁匠作坊建设得还顺利吗?” 秦苓思靠在树上,笑道:“那位胡老丈干劲可大了,估计要不了五天,作坊内的炼铁炉就能做起来!” …… 杨荥发现胡老汉最近气色越来越好了。 前一段时间,这老头还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说话都不敢大声,这几天突然精神头就好起来了。 而且每天一大清早,都会跑得无影无踪,一直到深夜才回来,田里的活也不抢着做了,都扔给杨荥一人。 毕竟是长者,杨荥也不能和他计较,不过她实在有些好奇,这老汉一整天到底干嘛去了! 这日清晨,胡老汉又飞快的吃完早食,然后把孙子胡佟托付给杨荥照顾,自己出门去了。 杨荥让儿子照顾胡佟,自己跟了出去。 一路来到寨西,只见胡老汉钻入一间大木屋,杨荥跟着走了进去。 抬头一看,只见胡老汉和一群汉子正在堆砌一个炼铁炉,那些汉子都围在胡老汉身边,似乎都在听他指挥。 炼铁作坊的核心是熔炼炉,炉子越大,就能达到越高的温度。 锻造熔炉前,需要先做好一个炉坯,再不断堆砌粘土条,围出炉壁外形。 胡光曹已经带着众人连续忙了四天,以目前的进度,中午就能把炉子做好。 不过有了炉子还不行,还需要鼓风装置,将大量氧气送入炉子中间,让燃料充分燃烧,从而达到高温。 龙潭寨位于郊外,最不缺木材,只需造一个土坑,就能把木材源源不断转化为木炭,故而燃料不缺。 问题在于鼓风装置。 目下最好的鼓风装置是风箱,胡光曹知道风箱的构造,自己就可以做一个,不过时间上赶不及了。 考虑许久后,他决定做一个鼓风排囊暂时应付着,排囊用皮革就可以制作,比较容易,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做一个风箱替代。 胡光曹干活时极为专注,根本没注意到杨荥,其他学徒见他没有出声,也就任由杨荥在屋里站着。 杨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默默望着胡光曹,似乎追忆起什么往事。 过了一会后,她回过神来,默默离开了铁匠作坊。 胡光曹等人继续干活,到了中午,众人胡乱吃了些馒头,在胡光曹的指挥下开始制造排囊。 未时左右,排囊被连接在炼铁炉下角的一扇小门上,炼铁炉终于做好了。 胡光曹命人把提前准备好的木炭放入炉中,然后让两个汉子操作排囊,先拉开皮橐,再用力压缩,火光顿时大起,烈焰熊熊燃烧。 两名汉子不断拉缩皮橐,另有汉子不断加入木炭,炉中温度不断升高。 胡光曹取了一柄刀放在炉口,好一会后,见到刀身逐渐烧得红中透白,知道温度达到要求,大喜道:“成了,快去请几位寨主和军师过来!” 第四十九章 沈家谋划 一名汉子飞奔离去,没过多久,张阳泉和秦家姐妹一起过来了。 三人刚进屋,就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浪袭来,张阳泉目光紧紧盯着炼铁炉,道:“炉子打好了吗?” 胡光曹忙道:“是的,两位寨主和军师请看,这把刀已经烧软,若要制成枪头,只需将其凿成三块铁片,重新捶打塑型!” 张阳泉微笑道:“胡公不愧在工部担任过主事。”当即任命他为铁匠作坊坊主,二十多人都归他调用。 秦苓君忽然道:“胡公,您既然在工部干了这么多年,会不会制造枪杆?” 胡光曹忙道:“制造倒不难,就是不知寨子里有没有枪杆需要的木头?” 秦苓君有心考考他,道:“不知用什么木头为好?” “自然是牛筋木为佳,剑脊木次之,不过听说广西行省的土人喜欢用稠木为枪杆,效果也不错。” 秦苓君钦佩道:“胡公见闻广博,可为苓君师也!” 有了胡光曹这个能人,打造长枪的事完全便交给他一人。 张阳泉又让猴子去寨民中招募一些木匠、石匠和泥匠。让木匠帮助胡光曹制造枪杆,石匠专门制造石弹,泥匠负责规划制造房子。 在别人看来这些匠人身份低贱,不入大雅之堂,可在张阳泉眼里,这些人都是高级工程师和人才啊! 一片忙碌建设之中,山田里的菠菜终于熟了。 张阳泉按照约定,派人去卞家,让他们过来商谈收购事宜。 卞英本来打算派次子卞元通亲自走一趟,结果卞元通不愿意去,只好派长子卞元亨跑腿。 另外,这次是波斯菜第一次进入市场,张阳泉也派人去通知了沈千千,由三方共同定价。 卞元亨前往龙潭寨后,卞元通独自来到卞英书房……他觉得父亲这次犯了错,自己必须提醒他! 商人的投资需要回报,卞家这次在龙潭寨投资不少,如果龙潭寨不复存在,那些投资都将打水漂。 “父亲,孩儿已经得到确切消息,红巾军撑不了多久,王蒙哥马上就会班师回城,到时候龙潭寨就完啦!” 卞英从桌案后抬起头来,淡淡道:“是吗?” 卞元通咬牙道:“您赶紧下决断吧,立刻销毁‘福顺商社’的一切账册,将商社的人转移到福州。否则龙潭寨被攻破,王蒙哥一定能顺着福顺商社查到我们!” 福顺商社是卞家暗中建立的一个商社,卞家与龙潭寨的所有交易,都是打着福顺商社的名义。 卞英悠闲的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元通,你怎么还是不懂。” 卞元通哼了一声,道:“孩儿明白,您是因为兄长的缘故,所以才把筹码压在龙潭寨身上。” 卞英摇了摇头:“你错了,为父之所以答应与龙潭寨合作,不是因为你大哥,而是因为沈千千!” 卞元通怔道:“就为了与沈家竞争?” 卞英斜了他一眼,道:“别小看那丫头,在商事上,你远不如她精明!” 卞元通哼了一声,道:“父亲若是觉得孩儿无能,就把生意都交给大哥好了!” “唉,你这孩子又来了!”卞英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行了,先坐下来,为父慢慢告诉你其中的道理!” 卞元通迟疑了一下,在卞英旁边坐下。 卞英面色一正,道:“你还记不记得,前一段时间,一直传来徐寿辉要攻打杭州的消息?” “消息传了那么久,也没见徐寿辉攻打,估计是谣言吧!” 卞英沉声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谣言,不过,最近我发现一件怪事,沈家有很多货送到镇江沈千千手中。然而沈千千只将一小部分货物送到江都售卖,另外一大半,都走水路朝长江上游去了。” 卞元通一愣。 “不仅如此,就连当初沈千千被达识纠缠时,镇江的沈家船队依然源源不断的顺江而上。” “父亲是说,沈万三派她过来,并非冲着江都而来?”卞元通瞪大了眼睛。 卞英眯着眼睛道:“不错,攻略江都可能只是一个小目的,沈家还有一个更大的目的!” “是什么?” 卞英冷冷道:“长江上游都在徐寿辉手中,你说还能是什么?” 卞元通愕道:“沈家在给徐寿辉送物资?这不可能吧,沈万三的后台不是方国珍吗?” “从目前情况来看,他可能打算背弃方国珍,转投徐寿辉,这才让沈千千来江都,明里开拓江都市场,暗中却在给徐寿辉送物资。” 卞元通恍然道:“沈家敢如此做,定是提前知道徐寿辉会打下杭州!” 卞英笑道:“正是如此,这也解释了沈千千为何冒险与龙潭寨合作,因为她知道杭州马上易主,到时候朝廷震怒,定会调扬州路兵马攻打杭州,王蒙哥只能遵命!” 卞元通呆愣良久,叹道:“原来父亲考虑了这么多!” 卞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朝廷的力量越来越弱啦,说不定什么时候江都也可能易主,咱们多留条后路没什么不好!” “父亲指的后路是龙潭寨?” 卞英正色道:“不错,他们刚刚击败了青衣寨,足以证明实力,再加上有稳定的财源收入,将来还会更加强大。以后咱们家到了危急关头,他们就是可以借用的一支力量!” “孩儿明白了。”卞元通深吸一口气,目光遥望着北面:“大哥应该已经快到龙潭寨了,希望他此行顺遂吧!” 第五十章 购买硝石 卞元亨来到龙潭寨时,张阳泉和秦家姐妹刚用过午食,秦苓君把郭念生叫了过来,让他去寨门口迎接。 没一会,郭念生便带着卞元亨进来了。 上次过来时,卞元亨对张阳泉没怎么搭理,这次态度似有转变,向秦家姐妹行礼后,又朝他拱了拱手:“拜见张军师!” 张阳泉笑着还了一礼:“卞公子有礼。” 卞元亨目光从秦家姐妹、张阳泉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忽然笑道:“三位可能还不知道,你们在江都城出了大名!” 张阳泉奇道:“出什么名?” 卞元亨扬声道:“贵寨突袭青衣寨,为江都城解了大围,全城百姓都对贵寨的义举赞不绝口,甚至还有官员向镇南王提议,诏安贵寨。” 张阳泉哭笑不得,他们对付青衣寨是为了报仇,想不到竟在江都城收获一片赞誉,实为意外之喜。 “不知镇南王答应没有?”他问。 卞元亨淡淡道:“不仅没有答应,还把那名提议的官员臭骂了一顿!” 张阳泉暗叫一声可惜,若是真诏安了,山寨就能光明正大做生意,发展速度还会更快。 秦苓君倒并不在意什么诏安,她关心的是另一句话:“你说镇南王骂了那名官员?” 卞元亨笑道:“秦寨主果然敏锐。据在下所知,镇南王已经知道张军师就是假使节,而且放出海捕文书,百金悬赏张军师人头!”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他如何知道的?” 卞元亨道:“缪大亨正在调查此事,应该是他告诉镇南王的吧。” 张阳泉和秦家姐妹对视一眼,皆心想:“果然是缪大亨。” 秦苓思撇嘴道:“脱脱还不是高价悬赏我姐妹人头,有什么用?” “说的对!”卞元亨双眉一扬,道:“这帮鞑子还以为这天下还由着他们发号施令,却不知局势早已变啦!” 张阳泉听出他有反元之意,笑道:“不知卞兄有何志向?” 卞元亨看了他一眼,笑道:“与张军师志向一致耳!” 张阳泉拱手道:“既然卞兄与我等大志相合,何不加入山寨,共图大业?” “抱歉了!”卞元亨朝他拱了拱手道:“在下与一个朋友有约在先,只要他能拿下高邮,在下就会投入他麾下!” 秦苓君道:“赵均用?” 张阳泉却在想:“一定是张士诚!” 卞元亨笑而不语,转头望着门外,喃喃地道:“沈姑娘怎么还没到,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话音刚落下,门外便传来沈千千清丽悦耳的声音:“多谢卞公子关心,小女并无意外。” 话音落下,便见沈千千带着几名手下走了进来。 张阳泉等人齐齐起身欢迎,双方见过礼后,分主宾而坐,卞元亨直入正题道:“这次我等过来,是为商议波斯菜价格。事不宜迟,就赶紧开始吧!” 三方皆无异议,由卞家执事和沈家执事切磋商议,其他人都在一旁倾听。 秦苓君听了一阵,柳眉微蹙:“波斯菜价格昂贵,我们山寨售卖的更是上品,为何价格如此之低?” 沈千千忙解释道:“秦姐姐有所不知,徐州那边在闹瘟疫,导致粮食价格大涨,而波斯菜价格下降了不少!”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粮食既然涨了,为何波斯菜不涨反降?” 张阳泉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徐州已经被屠了,怎么还会闹瘟疫?只可能是脱脱大军发生瘟疫! 难怪脱脱没有南下追击赵均用等人。 沈千千耐心地解释:“主要是粮食价格涨得太狠,江都富人们都开始屯粮,肯花高价买波斯菜的人减少,价格自然就跌了!” “那普通菜价格呢?”张阳泉忙问。 沈千千道:“除了波斯菜等少数昂贵的菜外,其他菜都略有上涨!” “莺桃萝卜和白菜呢?”他又问。 “白菜降了,莺桃萝卜涨了。” 秦苓思眨巴眨巴眼睛,道:“这也太奇怪了吧,白菜价格不是更低吗?为何白菜降价,莺桃萝卜反而涨价?” 沈千千身后一名执事道:“其实并不为奇,莺桃萝卜有养颜功效,那些贵妇人宁愿少吃肉也一定要买。至于白菜,味道虽比菘菜美味,但价格高出甚多,许多人生活吃紧后,宁愿吃菘菜,所以跌了。” 张阳泉叹了口气,波斯菜也是一样的道理,它的优点还比不上白菜,也就是稀少了一些。 这一点在盛世可以炒到天价,乱世之中,只会受到冷落。 最终,众执事定出的价格是每石六钱银子,和之前的白菜相比还低了一些,产量也颇有不如,这一趟只入账三百两银子不到。 而且以后价格还会再降,山寨以后都不会再种植这东西了。 张阳泉忽然有些奇怪,既然波斯菜已经不值钱了,卞家为何还这么热心的过来,真的在期待后续产品吗? 不等他思考出结果,卞元亨便起身告辞,带着人离开了。 沈千千依然坐着喝茶,一杯茶喝完后,方才开口:“几位,千千有一件不好的消息要告诉诸位。” 张阳泉忙问:“什么?” 沈千千面色凝重,缓缓道:“据千千得到的可靠消息,高邮城外的红巾军已经派人与濠州取得联系,很可能马上就会退去濠州!” 秦家姐妹同时看向张阳泉,事情的发展又被他猜对了。 张阳泉心中突然有些凝重。如今已临近十一月,再过两个月张士诚就会起义,届时便是龙潭寨发展的黄金时期。 王蒙哥为子报仇而来,必定不恤将士性命,虽龙潭寨占据地利之优,但也很可能损失不少寨兵性命。 这些日子,他和秦苓君一起呕心沥血地训练这些寨兵,秦苓思还教导他们骑术,这些人将来将成为山寨壮大的基石力量。 张阳泉实在不愿他们牺牲太大,导致山寨错过了发展良机。 正思索时,沈千千站起了身,轻轻道:“千千消息已带到,希望诸位能善加应对,千千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张阳泉急忙道:“沈姑娘,你们商社有没有火铳?” 沈千千愣了一下,苦笑道:“别说我们了,全天下也没有哪个商人有这种物事。其实千千也想帮贵寨,只可惜力所不及。” 秦苓君问:“箭矢也没有吗?” 沈千千摇了摇头。 张阳泉目光忽地一闪,道:“硝石你们总该有吧?” 沈千千凝视他片刻,微微颔首:“硝石确实有,只不过价格极为昂贵。” 张阳泉忙问:“多少?” “一石百金!” 秦苓思张大了嘴巴,叫道:“不会吧,我记得以前没这么贵呀?” 沈千千沉默了一会,道:“主要原因是天下起义军都在大量收购这种东西,制造火药,所以供不应求,这才暴涨!”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好,我们买五石,另外再买五十斤硫磺。” 秦家姐妹都吃了一惊,转头看向他。秦苓思掩嘴低声道:“军师,咱们的火药还够用啊,没必要现在就买吧?” 张阳泉没有吭声。 秦苓君盯着他凝视了半晌,转头朝沈千千道:“沈姑娘愿意卖给我们吗?” 沈千千目光微闪,笑道:“既然你们愿意买,千千当然愿意卖。五石硝石需五百金,至于五十斤硫磺,千千可以送给你们!” 张阳泉拱手道:“多谢千千姑娘!” 第五十一章 新火药威力 沈千千离去后,秦家姐妹都一瞬不瞬的盯着张阳泉。 虽然最近刚从青衣寨抢了八百多金,但一口气就用掉五百金,买的还是硝石,两女都充满不解。 “你们信不信我?”张阳泉问。 秦苓君横了他一眼,似在说:“若是不信你,刚才怎会买下硝石?” 秦苓思连声催促:“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快说,快说!” 张阳泉笑道:“十天之内,我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火药作坊坐落于后山西面一处偏僻的山洞。 这处山洞天然形成,原本用来存放火药,洞内宽大异常,不仅可以遮风挡雨,还能防止雷击产生的明火。 张阳泉先指挥众人清理山洞,再将硝石磨成粉末。 然后找来六名实诚可靠的老寨兵,把六人分成三组,分别安排在洞穴三个角落。 每组跟前放一个桌子和大麻袋,袋里分别是硝石粉末、硫磺粉末和木炭粉。 三组人都面对着墙壁工作,其中一人手中都拿着一杆药店用的小秤,另一人拿着一个陶罐,相互间禁止交流。 火药第一个配方诞生在唐朝,威力不大,被用来当做烟花炮竹。 随着一帮炼丹士和医师孜孜不断的研究,很快推动了火药发展。到了元末,威力提升很多。 张阳泉知道黑火药最佳比例 知道配方后,炼制火药就没有任何难度,唯一的问题是要防止配方泄密。 所以张阳泉找秦苓君要来几个最可靠的人,让他们分取材料,每组人都只知道其中一种原料取配多少。就算一人背叛,也不会泄密。 如此这般,经过三天忙碌,黑火药全部配置好了。 不过这还没有结束,要想最大化威力,还需要一个关键性步骤——将火药颗粒化。 颗粒化火药爆炸时,气流可以从缝隙中释放,不仅减少了炸膛风险,威力还能提高两倍多! 火药颗粒化并不容易,需要先用水浸泡、压实,再放在太阳底下晒干、锤碎,最后用网状漏斗筛选。 张阳泉又花了三天时间,指挥着另外六名老寨兵将火药全部颗粒化,才总算大功告成。 这一日下午,张阳泉用一个羊皮袋子装了一包配置好的颗粒黑火药,又装了一袋原来的火药,然后命人去把秦家姐妹、郭念生和胡光曹喊过来。 未几,众人都过来了。 秦苓思探头在屋子里望了一阵,最后目光停留在张阳泉手中的两袋火药上,皱眉道:“这都是你炼制出的火药?” 张阳泉扬了扬左手:“这是我研制的新火药。”又抬起右手:“这是以前的火药,咱们找个开阔地,试试威力。” 后山正北面有一处宽阔的石台,前方是百丈峭壁,对面有一座和龙潭山差不多高的山峰,距离有两百多丈。 众人来到石台上,表情各异。 秦苓君刚才听了张阳泉的话,就猜到新火药定然与以前的火药不同,暗道:“军师果然有所思量。”心中充满期待。 胡光曹比她更兴奋,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仿佛醉酒一般酡红。他并不在意张阳泉在做什么,而是为自己被叫过来而兴奋! 此刻站在这里的都是山寨元老,唯独他是新寨民,连百夫长李二、徐百升都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这让老人非常自豪。 张阳泉命人将一门火铳抗了过来,胡光曹见了,大吃一惊,山寨内怎会有这种东西? 这时,几名寨兵搬着一个木箱子过来,里面有几颗石弹,全都圆滚滚的,外表光滑,颜色厚重,予人一种坚硬如铁之感。 秦苓君认出这是寨子西面某种坚硬怪石,那里有很多这种石头,导致无法开荒。 “那些石匠果然好手艺,竟能将这些怪石打造成石弹!”她由衷赞道。 秦苓思、郭念生等人也对石匠们多了几分敬意。胡光曹捻须微笑,这种石头他也有办法打磨圆滑。 张阳泉命人将一颗石弹塞入火铳中,在药室中装入旧火药,“嘭”的一声,石弹划过一道抛物线,坠入崖底。 秦苓思眼睛尖,笑道:“好像比以前打得更远一些,刚才那铳应该至少打出了一百多丈!” “减去重力下坠的距离,射程应该是七八十丈吧!”张阳泉摸着下巴分析。 胡光曹笑道:“军师果然高明,这种“铁狼”火铳的射程,就在七十丈左右!” 众人齐齐吃了一惊。张阳泉道:“胡公,你认识这种火铳吗?” 胡光曹笑道:“老汉在工部时,曾带领匠人打造过这种‘铁狼’火铳,通过打造法制成,虽然还算坚固,使用寿命却不长!” 张阳泉大喜,握住胡光曹的手道:“胡公,你能制造火铳吗?” 秦家姐妹也瞪大眼睛望着他。 胡光曹老脸一红,道:“老汉只是临时帮一位同僚负责过督造火铳,具体工序……已经忘了……” 顿了一下,忙又补充:“老汉当年负责过手铳制造,十九道工序都记得清清楚楚,军师若是需要手铳,老汉有把握能制出来!” 张阳泉拍手道:“好,太好了。手铳将来再研究,还是先说说火铳的事吧,胡公觉得咱们寨子的两门火铳还能用多久?” 胡光曹仔细检查了下火铳,又朝秦苓君等人询问了火铳过去使用次数,沉吟了半晌,道:“应该还能射三百铳左右,!” 张阳泉伸手摸了摸火铳,点头道:“那就够了,只要能抗过王蒙哥这一战,将来再想法子弄别的火铳!咱们再试试新火药!” “轰隆”一声巨响,火铳射出石弹。 众人光听声音,就发现新火药比旧火药发铳时响得多。 秦苓思睁大眼睛看着,发现自己竟看不到石弹轨迹了,只能看到一道灰影,那道灰影射出的也不再是抛物线,而是稍稍弯曲的直线。 “嘭”的一声,对面山壁某处扬起一片尘土,众人齐齐变色,火铳竟然射到了对面的山峰,那射程不是超过两百丈了吗? 秦苓思惊喜地跳了起来,叫道:“我的天,这新火药威力也太大了吧,军师,你是怎么做到的?” 秦苓君目中闪过喜色。 龙潭寨那条险峻的窄道也是两百多丈距离,如此便意味着,敌人从山道拐口露头,就能直接远程轰杀。 郭念生和其他几名寨民全都目瞪口呆。 胡光曹比他们更呆! 这老汉做过工部主事,对火药颇为熟悉,原本不相信一名山寨军师就能制出更优质火药,方才脸上的期待也是装出来的。 难道高手真的都藏在民间? 秦苓君忽然展颜一笑,朗声道:“我现在还真有些期待王蒙哥赶紧过来,给咱们试试铳!” 第五十二章 刘聚来犯 两日后的一个上午,王蒙哥领着大军回到了江都城。 他命大军在城外扎营,带着几个人入城去找缪大亨。得知对方去了王府后,直奔镇南王府。 “哈哈,恭喜王将军凯旋而归!有将军协助本王镇守扬州路,真乃本王的福分!”镇南王亲自带人迎出大堂,脸上表情十分欢快。 王蒙哥脸色铁青,这些时日,他为了击退红巾军,只能强行按耐住心中悲伤。 红巾军退去后,他心中仇恨丝毫不减,反而越烧越烈,瞪着缪大亨,厉声道:“缪千户,你可查出眉目?” 缪大亨忙道:“回禀将军,缪某已经查明,假冒使节杀死令郎的凶手,就是城北五十里外的龙潭寨山贼!” 王蒙哥双目赤红,冷冷道:“你不会是随便找一个替罪羔羊来搪塞本将军吧?” 孛罗不花恨声道:“王将军,缪千户说的是真的,本王已派人调查过,龙潭寨首是两名女山贼,一人精于箭术,一人擅使双剑!” 康廉忙道:“那日杀死小伯爷和百名军士的人中,就有两名女子,小伯爷正是被其中一女射死!” 缪大亨继续道:“假使节从北门逃出城,马蹄印在某一处岔道消失,那处岔道中的一条路,正是通往龙潭山!” 王蒙哥愤怒地低吼一声,拔剑出鞘,一剑重重插在石地上,大声道:“王爷,本将欲带两万大军围剿龙潭寨,还请王爷许可?!” 孛罗不花道:“这帮贼人欺本王太甚,将军就算不提,本王也要派兵剿灭他们!” 缪大亨急忙道:“王爷,将军,龙潭寨易守难攻,大军难以展开,末将以为用三千精兵围困足矣!” 王蒙哥怒视着他:“围困?缪大亨,本将一直以为你身份虽贱,却也是个人才,没想到竟畏惧区区盗匪之流!” 康廉阴阳怪气地道:“将军有所不知,缪千户曾率八百士兵攻打龙潭寨一百多盗匪,结果没打下来,可能这才有了顾忌。” 王蒙哥冷笑道:“区区一百多盗匪,你竟然让本将用三千精兵围困?” 缪大亨急道:“将军,龙潭寨最近已经大为扩张,寨民三千多,寨兵一千多,切不可小视!” “行了!”王蒙哥一摆手道:“我不想听你废话了!王爷,本将这就领兵讨匪,一日内定有回报,告辞啦!” 孛罗不花道:“助将军旗开得胜!” 缪大亨本来还打算告诉对方火铳的事,见王蒙哥如此态度,也就闭口不言了。 …… “哈哈,张老弟,有劳你亲自下山迎接,看来你还认老刘这个大哥!”青牛山脚,一名披着锦袍的独眼汉子与张明鉴抱在了一起。 张明鉴微笑道:“哥哥说的哪里话,这天下的绿林好汉,再有能耐的,也只能缩守一地为据。能够横行天下的豪杰,只有刘聚哥哥一人!” 刘聚大为受用,拍了拍张明鉴肩膀。 “我这人天生不爱受拘束,喜欢四海为家,累得一帮弟兄们跟着我喝风。如今老啦,奔不动啦,也想找个安生地方,让弟兄们享享清福!” 张明鉴抓着他手上山,笑道:“哥哥若是不嫌青牛山狭小,就请留下。如此,兄弟也不会再被人欺负啦!” 刘聚虎目圆瞪,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敢跟我兄弟过不去,老子带人灭了他!” 张明鉴恨恨道:“龙潭山的秦苓君,哥哥可听说过?” 刘聚哈哈一笑:“原来是那娘们,兄弟放心,明日我就带人帮你报仇!”暗暗冷笑:“这小子连个女人都斗不过,看来以前高看他了。哼,这么好一副家当,老子就不客气手下啦!” 张明鉴忙道:“哥哥别急,王蒙哥的两万大军刚从高邮返回江都,等他把守兵散回各地,咱们再动手不迟!” 刘聚怪叫一声:“兄弟,怎么年纪越大,胆子还越小了!王蒙哥算个屁,他敢来惹老子,照样跟他干了!” 他这时存了吞并张明鉴的心思,有意在青牛山众山贼前显英雄,只要对方服了他,吞并就容易了。 张明鉴怔了一下,道:“哥哥,王猛手下可有两万多人!” 刘聚仰天大笑:“好汉子怕什么人多?老子虽只有三千人,个个都是好儿郎!定远的一万多元军,还不是被我们打的灰头土脸?!” 他心知王蒙哥刚刚跟红巾军大战一场,军队疲惫,不可能立刻就剿匪。 再说了,他们是去干龙潭寨,元兵只会隔岸观火,怎可能插手? 想到此处,也不上山了,淫笑道:“兄弟,哥哥远来是客,也没什么好礼物送给伱,这就去擒了那娘们,送到你床上!” 张明鉴迟疑了一下,也觉得王蒙哥这时候不可能来管他们山贼内斗,便道:“也好,那我和哥哥一起去,抢回了金子,你我平分!” 刘聚乐呵呵道:“好说!” 众山贼在山脚饱餐一顿,两路人马汇合为一处,五千人浩浩汤汤的朝着龙潭山而去。 行到山脚,刘聚抬头看了一眼龙潭山,只见山体磅礴,渊重雄奇,赞道:“好地方!” 张明鉴斜眼观察着他表情,笑道:“哥哥,这处地方比我青牛山还好,山道险峻,山顶开阔,是一副天赐的好家当。” 刘聚笑了笑,心知张明鉴有意让他落户在此,倒也有些怦然心动,摆手道:“先打下来再说吧,常遇春兄弟,你带一千人为先锋,我等随后赶到!” 常遇春是刘聚手下第一猛将,膀大腰圆,身材魁梧,战时每每身先士卒,勇不可挡。 听了刘聚命令,常遇春答应一声,带着一支军队上山了。 张明鉴见了,暗暗冷笑:“刘聚啊刘聚,你不知那娘们厉害,想凭一千人打下龙潭寨,先把好东西抢走?哼哼,我让你抢又如何!”并不出声阻止。 待常遇春的一千人马上去,刘聚故意拖延时间,和张明鉴说话,张明鉴也顺水推舟,笑着和他闲谈。 扯了一阵,刘聚觉得差不多了,便要和张明鉴一起上山。 就在这时,一名青牛山山贼飞骑而来,急道:“大寨主,不好啦,官兵朝这边来啦!” “哪里的官兵?缪大亨吗?”张明鉴吃惊道。 “不是!是王蒙哥的大军!” 刘聚和张明鉴齐齐变色,都问:“他们到哪里了?” 山贼道:“先锋骑兵五千,距离此处不足三里,马上就到啦!” 张明鉴又是惊愕,又是迷茫,实在不解官兵为何突然插手山贼之间的内斗。 突然间,他猛地想起被秦苓君和缪大亨联手阴过自己一次,后来自己围困江都时,秦苓君又偷袭他大本营,替江都解围。 “不好,那娘们投靠了官府!” 刘聚额头已是冷汗涔涔,怒道:“此事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张明鉴苦笑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快看,远处可以看到尘土了,哥哥,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刘聚愤怒道:“他们这是给咱们设套,老子被你害惨了!弟兄们,快撤退,刘四,你上山去通知常遇春,让他赶紧下来!” 言罢,带着手下两千人狂奔离去。张明鉴冷笑一声,也跟着离开了。 第五十三章 自相残杀 常遇春山路不熟,走的并不快,刚带人来到流水瀑布时,刘四便从后面追了上来,急忙将情况告诉了他。 常遇春大吃一惊,急忙调头下山,谁知刚到山脚,便发现山脚被一群元朝骑兵围住了。 那些元兵也不多废话,在一名黑脸将领的带领下,便与常遇春等人厮杀起来。 常遇春到现在都搞不明白状况,只能拼死突围。 山贼只有三百多骑兵,绝难从元军骑兵手中逃脱。 幸好常遇春上山时牵了两百匹马,当机立断,舍了剩下八百人,带着两百骑兵杀出了包围,朝青牛山狂奔。 那黑脸将领喝道:“哪里逃!”留下两千人围剿剩下的山贼,带着其余人追击常遇春。 当王蒙哥带着大队来到山脚时,七百山贼尽皆被杀,一名千夫长过来禀告:“将军,龙潭山贼匪似乎提前得到消息,末将等刚到,他们就突围下山。” 王蒙哥指着山顶,冷冷道:“他们是看到的,所以本将军才让你们轻骑先行,堵住下山口!没有放走一人吧?” 千夫长迟疑了一下,道:“将军,那些山贼极为凶猛,有两百人逃出包围,赵千户带着三千骑兵正在追击。” 王蒙哥身边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问道:“冲下山的有多少人?” “一千人左右。” 中年文士点点头,朝王蒙哥道:“将军,和情报完全符合。龙潭山三千寨民,其中青壮年一千左右,骑兵三百。那些逃出的两百骑兵,应该就是山寨首脑!” 王蒙哥不置可否,朝千户问道:“山贼领头的是两名女子吗?” 千夫长答道:“好像是一名男子,未看见女匪。” 王蒙哥抬头看了一眼龙潭山,冷笑道:“他们这是声东击西,想用一千人引开我们,然后再从容下山!” 中年文士提醒道:“将军,女山贼诡计多端,也可能女扮男装,躲在那两百骑兵的队伍里!” 王蒙哥沉默了一会,冷冷道:“本将军带一万人守住山脚,元平,你带其余人去追击那些逃跑的山贼。无论她们藏在哪一边,都别想逃过本将的手掌心!” 中年文士道:“将军,如果女贼在两百骑兵中,要不要留活口?” 王蒙哥摆手道:“能留则留,不能留也无妨,把尸体带过来便可。赶紧去,别让她们逃了!” 龙潭寨居高临下,正下方山脚的情况虽看不清楚,但一里外的周遭情况却一目了然。 张阳泉和秦家姐妹站在视野最好的一片崖顶上,看到刘聚、张明鉴从西南面而来,紧接着元军从正南而来,没多久,刘聚、张明鉴等人便跑了。 随后常遇春带着两百骑突围,元军三千骑兵追击的场景,也都一一看在眼里,秦苓思忍不住笑道:“他们好像打起来了!” 秦苓君皱眉道:“张明鉴怎么又有这么多人马?”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定是找人帮忙了,说不定是黄崖寨!” “不会,黄崖寨与青衣寨是死敌,怎会联手?” “快瞧,又有一队元兵朝西南方向追过去了!”张阳泉忽然道。 秦苓思仔细观察了一下那队人马数量,撇嘴道:“真可惜,元军似乎只分出一半兵马去追赶,剩下一半应该还在山脚。” 张阳泉点点头,道:“估计元兵要攻山,咱们赶紧回寨门防守吧!” 三人转身朝寨门方向而去,秦苓思忽然笑道:“我现在真想知道张明鉴和他那帮手是什么心情!” …… 刘聚现在想杀人。 他手下一共也只有三千手下,常遇春那一千人还是最骁勇善战的,哪想到就这样平白无故就折了。 他最想杀的自然是张明鉴,然而眼下两人强弱逆转,张明鉴又是主。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只压住火气。 二人刚一回到青牛山,他便请求张明鉴去打探消息。 张明鉴也一肚子困惑,立刻派出两组人马,一组去打探常遇春情况,一组入城打探消息。 打探常遇春情况的那组人马先回来了,只说常遇春一百多骑被元军骑兵围困在一座小山丘上,元兵不知为何,只围不攻。 “元兵有多少人?”刘聚急问。 “三千骑兵!” “那座小山丘距离这里多远?” “只有十里不到!” 刘聚手击拳头,咬牙道:“张兄弟,元兵并不多,还请你随我一同去救人吧!” 张明鉴沉默了一会,道:“哥哥说的极是,元兵确实不多,所以哥哥一人就能救下那位常兄弟。我必须守住寨子,以防龙潭寨偷袭!” 刘聚怒气填胸,跺脚道:“咱们走!”心想:“官兵是冲你小子而来,待会老子救了人直接就回定远,看你自己怎么应付!” 青牛山以北的小山坡上,常遇春远远便看到刘聚引兵从南面杀了过来,当即提起长枪,大喝道:“兄弟们,大寨主来救我们啦,大家一起冲啊!” 众人从南面突围。 元兵只有三千,面对与己方差不太多的人数,再难以将他们全部围困,双方一片混战。 刘聚手下大部分是步兵,唯一那点骑兵都在常遇春的先锋队里,伤亡惨重,想要从西面逃跑,不料元军死死跟着他们。 “你们去找张明鉴啊,死缠着老子干什么?”刘聚破口大骂。 元兵哪里肯理他,黑脸千户手持一柄马槊,左突右杀,仿若无人之境,直朝刘聚冲了过来。 刘聚身边有四名山贼头目,一起迎了上去,战不数合,被黑脸千户刺死一人,又横槊斩杀一人,余下两人急忙奔走。 刘聚又惊又惧,想要逃时,对方已冲至跟前,只能挺刀迎上,与对方战不到三合,便被挑开了兵器。 眼见他要被刺于马下,常遇春拍马赶到,架枪挡住了黑脸千户。 刘聚死里逃生,抬头一看,忽见烟尘滚滚,北面又来一支元军,只吓得魂飞魄散,勒马朝青牛山方向急奔。 常遇春与黑脸千户战了十数回合,见对方援军已快将己方包围,虚晃一枪,转身从缺口逃跑,却顾不上别人了。 奔了一阵,忽见前方刘聚被三名蒙古骑兵围杀,飞马挺枪,刺死两人,剩下一名蒙古骑兵被刘聚一刀砍死。 这时,黑脸千户率领数十骑从后方追到,两人急忙策马奔逃。 到了青牛山山脚,两人弃马上山,来到青衣寨,张明鉴开寨门放两人进去了。 第五十四章 元兵丧胆 黑脸千户心知己方数十人不可能攻下青衣寨,遂守在山脚,等候大部队。 没过一会,一名斥候奔来,传令让黑脸千户等人返回小山坡,黑脸千户皱眉道:“我们撤走了,他们下山逃走怎么办?” 斥候道:“元先生说了,情况不对,让将军先撤回。” 黑脸千户只能带着人回到小山坡附近。 这里战斗已经结束,刘聚手下山贼全部被剿,中年文士元平正在审问几名俘虏。 黑脸千户上前质问:“元先生,贼首逃到青衣寨,为何不领兵过来围山,反让我回来?” 元平是王蒙哥手下幕僚,虽无官职,却极受信任,平日权利还在众千户之上。 他斜了黑脸千户一眼,道:“赵千户,这些人并非龙潭寨山贼,而是定远刘聚手下的贼匪,咱们剿错人了!” 赵千户脸色大变,急道:“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们从龙潭寨突围下来,怎会是刘聚的手下?” 元平淡淡道:“你自己问吧。” 赵千户拎起一名俘虏,厉声喝问,这才得知刘聚和青衣寨张明鉴也准备联手攻打龙潭寨,好巧不巧,与己方撞在一处。 赵千户深知这次出兵是为王蒙哥之子报仇而来,如今虽剿灭刘聚一伙人,却落不到功劳,还可能被责怪,心中好不郁闷。 大军调转方向,返回龙潭山山脚,将情况汇报给王蒙哥。 王蒙哥果然大为恼怒,斥责了赵千户几句。 此时天色混蒙,已是日落时分,王蒙哥只能命大军在山脚扎营一日,又派兵抓来附近猎户,问清龙潭山地势。 得知此山只有一条路下山,王蒙哥便放了心,次日天刚亮,便亲率一万大军上山,准备以万钧之势,碾死这群不知死活的山贼! 日头刚刚升起,却被云头遮住,山风很大,天空阴云密布,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王蒙哥毫不在意,继续带着大军上山。 攀登良久,队伍拐过一道弯,来到山寨门口那条险道。这条险道长约两百丈。 前面的一百五十丈虽然也很狭窄,但左右分别是山壁和树林,后面五十丈却没有凭依,一边是山谷,一边是万丈深渊,木栏早被砍掉了。 王蒙哥瞧见这等险峻地势,冷哼一声,吩咐道:“传令下去,以百人队为组,轮番穿过这条险道……” 一语未了,只听“轰隆”一声,王蒙哥眼角似乎瞥见一道黑影,旋尔身旁传来‘喀嗤’一声,似乎是骨头被砸碎的声音。 “啊——” 惨叫声紧跟着响起,此起彼伏,撕心裂肺,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王蒙哥急忙转过头,只见一名百户躺在地上不住哀嚎翻滚,整只右臂不见了,伤口向内成凹形,鲜血淋漓,白骨外翻。 百户后面的一条直线上,滚倒了一地的军士,秋风一扫,鲜血扑鼻而来。 王蒙哥身边的亲卫反应极快,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是有几十人拿着大铁盾牌挡在他身前。 有千户叫道:“将军,是火铳!他们也有火铳!” “放屁,火铳能射这么远吗?”另一名千户怒斥。 便在这时,又是“轰隆”一声,众人只见又一道黑影划过,便听右侧山壁发出一声巨响,一枚破损的石弹从山壁反弹下来,撞在一名军士胸口。 巨大的力量带着那名军士又撞在另一名军士肩膀上。 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撞在第三名军士脚上,才终于停歇。 事实摆在眼前,这是一枚石弹,敌人用的真是火铳! 王蒙哥在亲卫保护下躲到拐角后方,其他士卒也跟着退了回来,没人敢站在对方火铳射程下当靶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一群盗匪竟然有火铳!”王蒙哥铁青着脸道。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元平沉声道:“将军,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不仅有火铳,射程……”深吸一口气,续道:“射程似乎超过两百丈,几乎是咱们火铳的两倍还要多……” 王蒙哥脸色由青转白,命一名斥候去探查对方火铳情况。 那斥候胆战心惊的从躲藏的山壁后跑了出来,弯腰弓背,走着蛇形路线向山寨靠近。 幸运的是对面没有再开铳。 两百丈、一百五十丈、一百丈! 那斥候终于看清对面情况,只见寨墙上摆着两门火铳,从外形来看,似乎和己方一样。 他急忙回到山壁后面,汇报道:“将军,山贼只有两门火铳,看起来像是‘铁狼’火铳!” 元平沉声道:“绝无可能,‘铁狼’只能射七十丈,最新型的‘铁鹰’也只能射八十丈,他们刚才射了两百多丈,威力还这么大!怎会是铁狼?” 斥候急道:“可看起来……真的是铁狼啊!” 王蒙哥一摆手,喝道:“行了,无论他们怎么做到,只有两门的话就不必惊慌。赵千户,你让你手下的百人队分批进攻,他们射一铳,就立刻上去一支百人队,我就不信他们射得过来!” 赵千户心中大骂:“直娘贼,每次送死的活就让俺们汉人来干。”闷闷答应一声,命一名百户带着百人队冲了出去。 “快瞧,他们冲出来了,好像是个百人队,军师,开不开铳?”龙潭寨寨墙上,秦苓思朝旁边的张阳泉急问。 “别急,等他们近一点再说,刚才就是距离太远,导致一铳打歪了!”张阳泉紧紧握住木栏。 这是他第一次指挥战斗,秦苓君出于信任,已经把指挥大权放给了他,他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没过多久,那支百人队便来到了五十丈内,这时左右都是悬崖和山谷,元兵怕掉下去,都站在中间前行,排成一列整齐的队伍。 “开铳!”张阳泉大声道。 “轰!” 一枚石弹怒吼着从铳管中喷出,精准的落在一名元兵身上,从那人侧腹擦过,留下一个半圆形伤口,又把后面一人手臂带飞。 砸在第三人身上时,正好撞在那元兵胸口,没能穿透,带着那元兵一路飞退,又连续砸了四人后,方才停下。 另有两人为了躲避,不甚滚入悬崖。 一铳下来,被石弹碰到的人个个断肢残臂,脏腑破碎,伤口令人不忍直视,有人肠子都露在外面,惨叫声更是让人浑身直发凉。 这支元兵颇为精锐,平日作战勇猛,悍不畏死,然而瞧见这等景象,前进的速度一下子就变慢了下来。 只听鼓声大响,第二支百人队从石壁后冲了出来。 前面的百人队受到鼓舞,再次坚定了意志,朝着山寨冲来,张阳泉喝道:“再开炮!” 第二门火铳也射出了石弹。 这次又砸死砸伤七八人,然而为了躲避石弹而掉落悬崖的元兵,却多达十几人,山间不断传来轻微的“碰碰”响声。 这一弹射出后,那支百人队刚凝聚的勇气顿时一消而散,都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 鼓声再起,又一支百人队杀了出来,然而这次却没什么效果,最前面那支百人队已经丧失了勇气,不敢上前。 “射箭!”张阳泉喊道。 秦苓君早已等候多时,一支羽箭划破长空,呼呼而去,将混在人群中的百户一箭射死。 李二、王大等擅射的寨兵也纷纷射出箭矢,眨眼之间,又有十多名元兵倒在了地上。 第五十五章 惊天一爆 “让开!让我们过去!” 第二支百人队从后面冲了过来,他们没有受到炮火洗礼,精神还算昂扬。 然而山道就这么宽,第一个百人队几乎停了下来,反而成为他们的阻碍! “一群废物,赶紧趴下来,别挡我们的路!”第二队的百户怒吼道。 声音落下不久,轰隆一声,第一门火炮射出第二颗石弹。 那颗石弹瞄准的是第二队的百夫长,却稍稍偏了准头,射在他前面一人身上。 “嘎吱——” 前面那人大腿被砸断,鲜血飞溅,那石弹在地上反弹后,径直弹向第二队百夫长小腹。 百夫长只觉肚子被大锤锤了一下,整个人凌空朝后飞起,肩膀撞在身后元兵身上。 巨力之下,他的臂骨瞬间折断,从肩膀中凸了出来,将身后同僚的脖子刺穿。 石弹上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消去,又带飞了另一名元兵后,才总算停了下来。 第一支百人队终于崩溃,开始往回狂奔,与第二个百人队撞在一起,自相冲撞之下,数十名元兵跌落悬崖山谷。 鼓声响起,第四个百人队也冲了出来。 这时,第三个百人队已经来到临渊险道入口处,然而望着前方相互拥挤的两个百人队,踌躇不敢上前。 躲在石壁后的王蒙哥见了,斥责道:“赵千户,你带的好兵!” 赵千户咬牙道:“将军,之前对付红巾军时,便是末将等人为先锋,大家都战得很疲惫,又一路赶回江都,未有半点整修,便与刘聚等人厮杀了一场。如今弟兄们士气不高,而敌军火铳又凶猛……” “你给我闭嘴!”王蒙哥怒斥道:“本将军不想听任何借口。你立刻带队冲锋,喝令士卒前进,若是后退,立时处死!” 赵千户眼中怒色一闪即逝,大声道:“到时不用你杀!”虎吼一声,带着手下一个百人队冲了上去。 “儿郎们,是好汉的就不要怕,与其像兔子一样逃回去被杀死,还不如战死在这里。大家一起冲,让这帮山贼瞧瞧厉害!” 赵千户粗声大吼,他的声音灌入每一名士兵体内。霎时间,第一个百人队的士卒们红了眼睛,嗬嗬狂吼,又朝前方冲了上去。 “轰隆!” 火铳又射出一枚石弹,杀伤了五六名士兵,这次却无法阻挡敌人的步伐。 张阳泉暗暗心惊,这帮元兵竟如此凶猛,连秦苓君也微微动容,道:“这帮元兵比缪大亨手下的元兵更强!军师,点火吧?”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挥手道:“点火!” 奔在最前面的元兵距离寨门不足十丈了,他们已经杀红了眼,并没有注意到有一条火蛇从地面飞速窜来。 就在这瞬间,所有士卒只听一声惊天巨响在耳边炸响! “轰隆隆——” 大地仿佛为之震动,赵千户的脚停了下来,黑黝黝的面容呆住了,他只觉一股气浪迎面撞来,耳朵“嗡”的一下,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视野前方升起一团黑云,几名士卒的身体仿佛被黑云托了起来,在空中腾云驾雾了一会,坠入山谷和万丈深渊之中。 灰蒙蒙的烟尘滚滚升起,泥土碎石四散飞溅,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站在龙潭寨上的山寨众人。 秦苓君正将一支点了火的箭矢架在弓弦上,保持着射箭的姿势。这是为了防止敌人将引线折断,由她来人工点火。 她之前看过新火药射火铳,然而射程虽然提高很多,毕竟没有真正意识到新火药与旧火药的区别。 直到此刻,看见五十斤火药瞬间爆炸的威势,她才真正感受到天地之威。 寨兵们都没什么文化,瞧见此等恐怖的景象,心中都开始怀疑这不是人力所为,而是某种法术,看向张阳泉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元兵们也差不多,怀疑是妖人在施展妖法,一个个呆立原处,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只有爆炸中心,传来有气无力的哀嚎声。 半晌后,烟尘散去,爆炸中心出现一个两尺深的大坑,两丈以内的元兵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已经死了,被爆炸产生的强烈震波杀死。 两丈以外的士兵也受到波及,尽管看不到外伤,却都显得很痛苦,有的耳朵正在渗血。 望着眼前的惨况,大部分元兵完全丧胆,不知谁先带的头,两个百人队的士兵全都争先恐后的溃逃。 赵千户这次也没有阻止他们,这位魁梧大汉此刻也有些茫然,面对这样的天地之威,他也感受到一丝恐惧。 另外三个百人队都留在原地,虽然没有前进,却也没有后退,足见赵千户手下的百人队确实训练有素。 惨叫声突然从后方响起,赵千户转头一看,眼眶瞬间就红了,原来逃回去的两个百人队都被王蒙哥下令射杀。 王蒙哥其实也被刚才的爆炸镇住了,不过为爱子复仇的念头很快压住一切,所以他立刻下令将逃兵杀死。 若是让逃兵将恐惧扩散到全军,就再也没有可能打下这座山寨了! 赵千户瞪着王蒙哥,喘着粗气道:“你都看到了,并非他们胆小懦弱,为何要杀他们?” 王蒙哥铁青着脸道:“本将军言出如山,后退者斩,你也一样!” “王蒙哥,我操你姥姥!”赵千户破口大骂,带着三个百人队,转身朝王蒙哥杀了过去:“弟兄们,和他们拼了!” 山寨寨墙上,秦苓思喜道:“快瞧,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哈哈,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郭念生兴奋的满脸通红。 秦苓君收了弓箭,朝张阳泉看了一眼,忽然道:“军师,那个黑脸将军是个人才。” 张阳泉知道她惜才了,沉吟半晌,挥手道:“耿三,再打一铳!” 秦苓思吃惊道:“他们正在自相残杀,咱们还打铳做什么?不是浪费石弹吗?” 张阳泉摆了摆手,道:“对准王蒙哥他们打,不要伤害到那个黑炭头的兵!” “轰!” 一颗石弹呼啸飞出,落在王蒙哥手下的弓兵百人队中,砸死砸伤了七八人。 赵千户愣了一下,转头朝山寨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寨墙上有人正在挥舞旗子,顿时明白了对方用意。 不等赵千户多想,那边的王蒙哥又下令放箭,一轮箭矢过来,赵千户手下士卒死伤近百人。 赵千户一咬牙,带着剩下的两百人朝山寨方向奔去。奔到中途,元兵又一轮箭雨射了过来,赵千户手下又少了五十多人。 “轰隆!” 龙潭寨还了一铳,弓兵队死了几人,死状很惨,造成队伍里一片混乱,赵千户等人趁机来到火药炸成的大坑前。 众人用附近的尸体填了坑,然后跃过坑,来到山寨门前,大门从内打开,将他们放了进去。 第五十六章 收降赵德胜 张阳泉、秦家姐妹都下了寨墙,亲自接纳了赵千户,原来这赵千户名叫赵百五,外号黑千岁,是濠州人氏。 赵百五朝三人单膝跪地,低头道:“多谢相救!” 张阳泉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手背,道:“你们都是汉人中的大好男儿,我等实不忍你们被蒙古人屠杀!” 赵百五双目一红,道:“我等为虎傅翼,悔不当初!” 秦苓君想起自己父亲也曾做过元官,叹道:“世道如此,怨不得你们。” 张阳泉忽然面色一正,道:“赵兄弟,你这名字有些不大吉利,不如我帮你改一个名字吧。” 赵百五愣了一下,他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见张阳泉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料来是读书人,忙道:“甚好,如此麻烦军师了!” 张阳泉道:“就叫你赵德胜如何?德行高尚的德,百战百胜的胜!” 赵百五大喜:“不愧是军师,好,某以后就叫赵德胜了!” 张阳泉道:“赵兄弟,你先带着弟兄们去休息吧,等我们击退了元兵,再与你细说。” 赵德胜握紧马槊,大声道:“张军师,秦寨主,今日得伱们收留赐名,赵某人无以为报,愿带着弟兄们出去杀退他们,当做入山的投名状!” 张阳泉笑道:“咱们山寨不用投名状。” 赵德胜却顽固的很,就是不肯,最后只得让他一人留在寨墙,随降士卒被引到山寨上歇息治伤。 赵德胜手下共有十个百人队,八个正规队,两个预备队。 高邮之战加上围剿刘聚一战,赵德胜皆领兵冲在最前,手下颇有折损,两个预备队都补了进去。只剩下数十人,都留在山下。 方才赵德胜领兵投附山寨,手下八个百人队还有三个。那三个百户见千户投降,都有些惊恐,生怕王蒙哥问责他们,齐齐跪在王蒙哥脚下。 王蒙哥抬手道:“他们触犯军规,本将不得不处置他们,哪想这些奸贼竟投靠盗匪!尔等没有罪,何必害怕?皱九荣,即刻起,由你升任千户!” 一名百户叩头谢恩。 王蒙哥游目四顾,一番处置下,队伍里的众汉兵已被安抚好,转头朝幕僚道:“元平,你觉得刚才那道爆响声是什么?” 元平迟疑了一下,道:“似乎是……火药!” 王蒙哥沉着脸道:“本将也怀疑是火药,然而威力似乎又比火药强得多!” 元平想了想,道:“将军,在下知道他们的火铳为何能打这么远了!” 王蒙哥愣了愣,一拍大腿道:“对啊,火铳用的就是火药!他们火药威力更强,所以打出的炮弹更远!” 抬头望着天空,喃喃道:“他们的火药为何能有这么大威力呢?” 元平提醒道:“将军,据说火药刚被炼丹士发现时,威力也不大。然而到了今日,已能当做武器!” 王蒙哥心中一沉,咬牙道:“你是说他们找到改进火药的法子了?” 元平点点头,心中十分凝重,甚至担忧。区区一个小山寨,怎会有这种东西?定是从别处得到。 拥有这东西的定是一方大势力,如果是某股起义军的话,必给元军带来致命麻烦! 若在平日,王蒙哥也会和元平一样想法,然而此时此刻,他心头被复仇的念头填满,没有功夫去想更远的事。 原本他准备换盾牌兵接着上,然而对面将火药埋在地面,也不知还埋了几处,盾牌兵就算顶得住火铳,也挡不住火药爆炸的威力。 为今之计,只能远程射杀对面,再行冲锋。念及此处,他喊道:“忙喀!” 一名蒙古将领出列道:“末将在!” “带上你的神射手,给我将这些盗匪们全部射杀!” 忙喀露出迟疑之色。 王蒙哥大怒:“害怕了?连汉人都比不上,还夸什么英雄好汉?” 忙喀脸上涌上一阵红光,提着一柄硬弓冲出石壁,正对着山寨方向,用蒙古语怒吼道:“勇士们,随我冲锋!” 五百弓箭手都冲了出来,跟着他朝山寨冲去。 这五百人都是蒙古人,乃王蒙哥麾下最强的神箭手,骑术精湛,凭借骑射之能,五百骑兵可以对付数千人。 元平急忙劝说王蒙哥,以免折了这支精锐之师。王蒙哥却不为所动,命人击鼓助阵,一时间,元兵士气大振。 “轰!轰!” 两声火铳声压住了鼓声,元兵弓箭手站得密集,两铳杀死杀伤十几人,而且落点都距离忙喀很近,显然敌人瞄准的是他。 忙喀刚才远远瞧着赵德胜人马被石弹打死,也没觉什么,只认为汉儿胆子太小,像兔子一样怯战! 此刻亲身目睹周围人被打的血肉模糊,血腥味拼命往他鼻子里钻,霎时间,他感觉身上的力气正在流失。 连他都如此,其他蒙古兵更加不堪。 这些蒙古兵最多对付过红巾军,遇到的火铳无论威力还是射程,都不如己方,故而并不如何害怕。 此时此刻,己方火铳还在山脚,就算搬上来也不是人家对手。 所有人脑中都闪过一个念头,下一刻,也许自己就会像周围的尸体一样,死的惨不忍睹! 忙喀深吸一口气,勉强发出一道吼声:“大家别怕,跟我继续冲,冲到五十丈内,就能射死那帮卑鄙的山贼!” 这帮弓箭手都是王蒙哥最精锐的神射手,俱是臂力惊人的勇士,用的都是两石弓,能射杀五十丈以外敌人。 众人听到这话,心中涌出神射手的自豪,再次鼓足勇气冲了过去,不过速度还是比刚才慢了不少。 “轰——轰——” 当众人冲到一百丈时,无情的铳声再次响起,又有十几人被火铳打死打伤。 忙喀在铳响的瞬间,下意识抱头蹲防。 等他站起身时,发现众人开始溃逃,他没有喝令他们,自己也撒丫子跑了。 王蒙哥这次没有下令处决逃兵,众人都逃回阵营,齐刷刷跪在王蒙哥脚下请罪。 王蒙哥一言不发的望着他们,实在难以相信自己最为倚重的精锐部队,竟然还不如赵百五那帮汉儿。 此种情景,就算把火铳搬上来也无济于事。 便在这时,山风陡急,呼呼作响,天空乌云中白光一闪,一道雷声响起,没一会,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王蒙哥仰头望着天空,半晌后,发出一声长叹,终于放弃了强攻龙潭寨的想法,下令大军撤回山脚,铁通一般围住了下山道路。 第五十七章 杭州失陷 不知不觉,已到了十一月。初冬时分,山风更见寒冷。 大棚内又添了几个火盆,日夜不熄。江都属于长江流域,这个时节,恰好是番茄的种植时间,十一月种,明年七月便可采收。 根据莺桃萝卜的反响来看,剩下的菜种中,也只有番茄最有种植价值。 明年开春就可以种红薯、土豆和玉米,故而没必要再大量繁殖其他春季蔬菜。 山下的王蒙哥已经围山七天了,不过对山寨毫无影响,张阳泉继续繁殖育种,秦苓君练兵,秦苓思养马。 倒是新归降的赵德胜十分犟脾气,每天带着自己那班弟兄守在山寨外面,直言王蒙哥不退军,他们就会一直守在那,只有吃饭时才进寨吃。 第八日上午,张阳泉和秦家姐妹一起来到铁匠作坊,胡光曹已经打出三十多杆长枪了,在墙上整整齐齐的靠着。 秦苓思拿了一杆在手上比划了一下,又摸了摸枪头,赞道:“好枪!” 便在这时,郭念生从远处奔来,喜道:“大寨主,二寨主,军师,王蒙哥退军了!” 张阳泉抬头望去,发现赵德胜也跟着郭念生过来了,看来王蒙哥确实退兵了,不然这家伙不会离开寨墙一步。 秦苓君将一杆长枪辍在泥土里,问道:“知道原因吗?” 郭念生喘了口气,笑道:“谁知道呢?定是知道再围也没用,所以灰溜溜撤走了!” “不,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张阳泉缓缓道:“猴子,你立刻带人去探听情况!” 猴子领命去了。 这时,赵德胜走到几人跟前,单膝跪地道:“秦寨主,张军师,鄙人有个请求!” “赵兄弟请说。”张阳泉将他扶起。 赵德胜低着头道:“赵某想带着弟兄们一起回真州,将家人们都接到寨子里安身!” 张阳泉看了秦苓君一眼,见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赵兄弟此举,证明是真心归附本寨。三寨主,给赵兄弟和其他弟兄们些盘缠上路。” 赵德胜忙道:“不,我们……” 张阳泉拍了拍他肩膀,道:“既然是自家兄弟,就不必再客气了,这些钱是借给你们的,等你们回寨子了再还!” 赵德胜拱了拱手道:“既如此,赵某就不推辞了,告辞。”转身跟着郭念生离开了。 秦苓思笑眯眯地道:“军师,你这么大方,就不怕他一去不返吗?” 张阳泉微笑道:“此人是个豪杰,绝不会言而无信。” “军师说的不错,从此人部下对他的态度,便能看出他是个重义轻生的汉子。”秦苓君赞同。 秦苓思也不与二人争辩,伸了个懒腰,笑道:“咱们最难的一关终于挺过去了,以后再没有麻烦了吧?” 张阳泉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笑道:“暂时是没有了,二寨主,你可以继续招募人口,我这几天计算过,按照目前开荒的速度,咱们寨子可以扩充到六千人!” 秦苓思先是一喜,随即苦着脸道:“现在应该已经没几个流民了,想招募也招不到啊!” “谁让你招募流民了,就用猴子上次提供的点子,让寨民们给亲朋好友写信,就说这里有吃有喝,让他们来享福!” 秦苓君哑然失笑:“估计没那么好使,猴子都写信那么久了,他弟弟一家人不是还没有过来?” “那就让他们多写!”张阳泉道:“编得天花乱坠一点也没关系,总能骗到几个人吧?” 秦苓思突然道:“会不会是路途遥远,就比如猴子弟弟一家,身在赵州,过来可没那么快!” 张阳泉怔了一下,点头道:“有理!” 秦苓君道:“其实我们也可以把目光放在山下村社,他们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种的都是城中大户的田,赋税又高,又有盗匪侵犯,只要好好言说,很可能举村迁入寨里!”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对啊,现在时节也正好,秋收已过,不到春耕,应该会有不少人愿意来!” 秦苓思笑了笑,道:“阿姐的法子好是好,不过还是先等猴子回来吧,弄清楚王蒙哥为何退兵,咱们再下山招募村民!” 过了一会,郭念生回来了,只说给了赵德胜十两银子,然后四人一起在议事堂等候消息。 临近未时,猴子还未回来,倒是先来了两名访客! 一人是沈千千,另一人是卞英次子卞元通,两人是一起上山的。 秦苓思亲自给两人倒了茶,笑眯眯地道:“你们消息可真快,王蒙哥刚离开不久,你们就来了。竟然还一起来的!” 沈千千微笑道:“千千是在山脚碰到了卞二公子,便一起上来了。” 卞元通第一次来龙潭寨,显得有些局促,忙拱手道:“元通在此恭祝贵寨打败了王蒙哥!” 他这次是奉父命而来。王蒙哥剿灭龙潭寨之事,江都许多人都把眼睛瞪大了盯着,其中就包括了卞家。 王蒙哥先灭了刘聚一伙,倒也让人见识到元兵的威风,然而攻打龙潭寨时,就没那么顺利了。 众人虽无法了解详细情况,但两万元兵除了第一天攻山外,之后七天全部守在山脚,不用想也知道攻山吃了大亏。 后来,战争详情从镇南王府流了出来,果不其然,龙潭寨铜墙铁壁,王蒙哥攻打失利! 江都城各大势力得知情况后,都对龙潭寨高看了一眼,卞元通更是对父亲的老谋深算敬佩不已,所以王蒙哥刚一退军,他就亲自来示好了。 张阳泉问道:“两位可知王蒙哥为何退军吗?” 卞元通抢着道:“是因为徐寿辉手下部将项普略打下了杭州!” 张阳泉吃了一惊,忙问详情。 卞元通看了沈千千一眼,笑道:“项普略引兵从徽州出发,先打下昱岭关,然后围攻杭州。因城中有人打开城门,守军根本不及抵抗便被击败!” 沈千千仿佛没看到卞元通的目光一样,微笑着接口:“其实从时间来看,项普略打下杭州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五天前才传到江都。” 张阳泉思索了一会,道:“王蒙哥引兵去打杭州了?” “对,不过他只是帮忙的。”卞元通又抢过话头:“江浙平章嘉珲刚领军打下安丰,本来要去打濠州。朝廷下旨,让扬州路、江阴路、太平路三路兵马与嘉珲汇合,共击杭州!” 张阳泉暗暗点头,这就叫牵一发而动全身,想不到杭州的失陷,竟然同时影响到江都和濠州。 “王蒙哥已经去杭州了吗?”秦苓君问。 卞元通笑道:“已经去了,据说去之前还和镇南王大吵了一架!” “这是为何?”秦苓思奇道。 卞元通喝了口茶,笑道:“王蒙哥希望镇南王亲自领一万人马去驰援杭州,镇南王却不愿意,非要让王蒙哥领兵过去。” 张阳泉不禁哑然失笑,王蒙哥应该是希望领一万大军继续围困龙潭山,让孛罗不花出征。 孛罗不花估计是怕死,不愿去杭州,反倒帮了己方一个大忙。 沈千千微微一笑道:“说来好笑,两人闹翻之后,镇南王让王蒙哥归还江都七千守军,王蒙哥一气之下,没有听令,直接领两万大军离开了!” 秦苓思拍手笑道:“那江都还是只有三千守军?” 卞元通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估计那位镇南王殿下晚上睡觉都不踏实了!” 第五十八章 诏安山贼 镇南王府。 哐当一声,孛罗不花把一个青花瓷茶杯掷于地上,怒道:“你说高邮知府不肯听令?” 康廉苦着脸道:“倒不是知府的主意,主要是高邮守将布勒从中作梗,他是王蒙哥旧部,只说没有王蒙哥将令,绝不会调一兵一将来江都!” 孛罗不花怒发冲冠:“岂有此理,到底本王是大总管还是王蒙哥是大总管?康廉,你派人去免了布勒职务,让一个听话的替任!” “殿下……只怕布勒不会听命。”康廉小心翼翼地道。 孛罗不花跺了跺脚,恨声道:“本王定要上奏朝廷,弹劾王蒙哥!” 是夜,孛罗不花便写了一封长长奏疏,向皇帝妥懽告状,说王蒙哥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又添油加醋说王蒙哥在背后说了些对皇帝不敬的话。 奏疏送走后,孛罗不花便成日躲在王府,饮酒作乐、看戏赏曲,诸事不问。 转眼到了月底,这一日,孛罗不花正在府中暖阁与王妃一起商议年宴的名单,缪大亨忽然求见。 “殿下,出大事了!”缪大亨进入暖阁,脸色凝重地道。 孛罗不花哼了一声,道:“是不是攻陷杭州不利?” “大军还在湖州集结,并未进攻。”缪大亨咬牙道:“南方传来消息,方国珍两个月前率众攻打台州。” 孛罗不花拿着请客宴贴,头也不抬道:“那关咱们什么事?” 缪大亨一字字道:“殿下,福建元帅赫迪尔已经把方国珍击退,不过赫元帅传来消息,说方国珍派出一支船队沿庆元北上,很可能朝咱们这边来了!” 孛罗不花猛地抬起头:“不可能吧?” 缪大亨急道:“卑职刚刚去总管府查过,泰州那边已经一个多月没传来军报,这太不正常了!” 孛罗不花脸上肥肉一哆嗦,道:“你怀疑方国珍正在攻打泰州?” 缪大亨急道:“殿下,如果泰州失陷,方国珍定会趁江都空虚来犯,需早做打算啊!” 孛罗不花终于慌了手脚,忙道:“那怎么办?” 缪大亨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殿下可知,这大半个月来,江都郊外已成了山贼的乐土?” “什么意思?” 缪大亨道:“最近青衣寨和黄崖寨大肆掠夺村社,经常在各村强拉壮丁,实力极速扩张,两寨都已有三千多人!” “还有那龙潭寨,直接整村整村的把村民拉到山寨之中,短短时间,人数已经突破了五千,殿下就不害怕吗?” 听到龙潭寨之名,镇南王妃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道:“真是胆大妄为!” 孛罗不花恨声道:“他们如此张狂,还不是因王蒙哥老贼带走兵马的缘故?本王今夜还要上奏,告诉陛下,现在局面都是他一人造成,与本王无关!” 缪大亨叹道:“只怕奏疏还未到上都,方国珍或者山贼们已经打入城了!” 孛罗不花惊惶道:“那该如何?” 缪大亨断然道:“必须立刻发放榜文,招募民间义士,组建义军,如此方能保江都无忧!” 孛罗不花急道:“就依将军之言,此事交由将军全权处置!” 缪大亨离开后,镇南王妃忽然道:“殿下,只让缪大亨负责此事,会不会又养出一个王蒙哥?” 孛罗不花机灵灵一愣,拍着大腿道:“爱妃提醒得对极,本王差点又犯糊涂了!” 镇南王妃笑道:“殿下最近太劳神了,妾身倒有个主意,可以为殿下分忧!” “爱妃快讲!” “妾身素闻黄伯燕是个英雄人物,知情重义,手下有儿郎两千多人,不如诏安此人为千户,让他制衡缪大亨!” 孛罗不花愣了一下,道:“黄伯燕是谁,我怎么没听过?” 镇南王妃道:“他便是缪大亨刚才提到的黄崖寨寨主。” “什么?山贼!” “殿下好心急,先听妾身说完。那黄伯燕是个义士,只是被贪官污吏陷害,这才落草为寇,他一直期盼着能为朝廷效力,所以从不打劫官府之物!” 孛罗不花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倒也是个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只是不知派谁去诏安他好呢?” 镇南王妃笑道:“康廉口才出众,能言善辩,定能不负所托!” …… 沈千千擦了擦额头汗水,继续爬山。 自从龙潭寨打退王蒙哥大军后,她便时常来龙潭寨拜访。 她这次来江都,一共有两个任务,其中一个是助徐寿辉拿下杭州,如今已顺利完成,所以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下一个目标上,让沈家在江都商市立稳脚跟。 沈万三背叛方国珍后,并没有把一切都压在徐寿辉上,而是让她在江都打开局面,为沈家留一条后路。 沈千千很清楚,自己要想在江都立足脚跟,必须依靠龙潭寨的力量。为此,她必须让龙潭寨入局江都,如此才能更好的为自己所用。 思索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喊声:“哎,你们是寨民吗?请问这山上有没有一个叫候百四的人?” 沈千千转头一看,只见一户四口人家背着包袱从后方走了过来,丈夫用一个扁担挑着两个箩筐,里面有两名幼童。 一名侍女道:“我们不是龙潭寨人,你们上去问问吧。” 那丈夫‘哦’了一声,正要绕过沈千千一行人,沈千千忽然问道:“你们是流民吗?” 那丈夫忠厚老实,也不藏话,说道:“我们都是赵州人氏,过来投奔亲戚,我兄长叫候百四,他说这里光景好,让我们来这里过活!” 沈千千笑道:“那你可来对了,这山寨叫龙潭寨,里面的人日子都过得挺好,连我都有些羡慕呢!” 那丈夫乐呵呵道:“是吗?那太好了。” 沈千千当即与对方一起上山,来到寨门外后,各自通报了一声。 没一会,猴子飞奔而来,与那丈夫抱在一起,大喜道:“兄弟,你总算来了,哥哥都快盼死伱了!” 转身朝沈千千道:“沈姑娘,您直接进去吧,大寨主和军师都在议事堂,就不招呼您了!” 沈千千笑道:“好,你们好好聚聚罢。” 言毕,一路上朝山顶去了。 第五十九章 沈千千的提议 来到议事堂,张阳泉、秦苓君和秦苓思都已在屋中等候,起身向沈千千见礼,只不过脸色都透着一些忧虑。 沈千千打量了三人一会,轻声问道:“张军师,两位寨主,出什么事了吗?” 张阳泉勉强一笑,道:“是我们寨子的四寨主方远出了事。” “方寨主怎么了?”沈千千关切道。 秦苓思咬着下唇,道:“他去濠州买兵刃,结果被濠州的孙德崖给扣住了!” 沈千千蹙眉道:“他们何故如此?” 张阳泉三人都把她当做朋友,故而没有瞒她,把情况简单说明。 原来方远到了濠州后,一开始先找孙德崖购买兵器,后来得知濠州有五个兵器作坊,其中郭子兴卖得最便宜,又转头去找郭子兴买。 孙德崖得知后大怒,找方远等人质问,方远是个暴脾气,与他口角了几句。 孙德崖一怒之下,把方远关起来了,只派了个寨兵回龙潭寨报信,让秦苓君亲自过去赔礼认错,才肯放人。 沈千千不住摇头:“如此行事,能成什么大事,原本还想去濠州开几个铺子的,现在看来,不去也罢!” 秦苓思一拍扶手,冷冷道:“将来总有一天,我们定报此仇!” 沈千千道:“那你们准备如何做?要不要我把此事告诉兄长,让他找人帮忙斡旋一下?” 张阳泉拱手笑道:“多谢,不过我们已经商量出一个法子,如果实在不行,再找沈姑娘帮忙吧!” “什么法子?” 张阳泉和秦苓君对视一眼,缓缓道:“其实鄙寨还有一人与郭子兴有些交情,此人被关在江都总管府的大牢,我们准备把他救出来,让他去一趟濠州,想想办法。” 张阳泉说的这人叫陈基,当初秦苓君就是为了救他,才与缪大亨合作对付张明鉴,最后被缪大亨出卖,才出现官兵攻山的局面。 陈基本是秦苓君父亲的幕僚,又与方国珍交好。当初秦父被陷害后,陈基建议他盗取火铳,去投奔方国珍。 后来陈基、方远、郭念生护着秦家姐妹来到龙潭寨时,得知方国珍降了朝廷,只能落草为寇。 陈基没有待在山寨,而是积极与各方起义势力联系,致力于推翻元朝。 在这期间,他不仅认识了芝麻李,还与郭子兴闲谈甚欢,结为好友。 后来为了把徐州、濠州连成一片,他冒险策反缪大亨,鼓动他占据江都,却被缪大亨给捉了。 秦苓君一直想救陈基脱困,这次方远之事发生后,她便向张阳泉提议,希望先救陈基,再救方远。 沈千千眉眼弯弯,拍手笑道:“我倒有个法子,可以救贵寨那位朋友!” “什么法子?”秦苓君问。 “其实千千此次过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沈千千慢慢道:“只要你们答应这件事,就能很容易救出那位朋友。” “到底什么事呀?”秦苓思催促道。 “贵寨可知,最近镇南王准备诏安黄崖寨和青衣寨吗?”沈千千反问。 秦苓思惊道:“鞑子王爷疯了?” “他也是没有办法。”沈千千抿了抿嘴,叹道:“王蒙哥把兵都带走了,镇南王又调不动其他地方守军,造成江都空虚,盗匪横行!” 张阳泉道:“那他也应该招募民兵才对,怎会选择诏安盗匪?” 沈千千沉默了一会,抬眼道:“其实缪大亨已经在这么做了,根据我的猜测,他应该是担心缪大亨也拥兵自重,所以才接受招募山贼的提议,达到制衡效果!” 张阳泉目光微闪:“你说提议?” “对!”沈千千漆黑的眼眸眨了两眨,笑道:“你们可知,是谁向镇南王提议招募山贼的吗?” 秦苓君抬高音量道:“沈姑娘有话请直言。” 沈千千察言观色,笑道:“提议招募黄崖寨的人是镇南王妃,提议招募青衣寨的人是王府总管察忽!” 不等别人问话,又接着道:“镇南王妃是江都第一世家,蔡家之女,蔡家最近与黄崖寨走的很近。而察忽的女婿,是马商郑永恩之子,郑家与张明鉴关系密切。” 秦苓思睁大眼睛望着沈千千,道:“沈家姐姐,你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沈千千幽幽一叹,道:“并非千千神通广大,而是这两家都在暗地里对付我们沈家,若是不上点心,沈家早被他们赶出江都了!”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千千姑娘是想说,蔡家想要让黄崖寨进入江都,而郑家想要让青衣寨入驻江都?” “正是。”沈千千坦然道:“小女也有私心,想要推波助澜,让贵寨进入江都,不知诸位可愿意?” 张阳泉霎时间明白了,如果龙潭寨接受诏安,就不再是山贼,劝说镇南王释放陈基也就轻而易举。 他想了一会,道:“我家两位寨主都是脱脱悬赏捉拿的人,孛罗不花敢跟脱脱唱反调吗?” 沈千千沉默了一会,道:“应该不太可能……所以,就算诏安了,也只能诏安张军师为千户。” “那就恕我们不能接受千千姑娘的好意了!”张阳泉拱手拒绝。 沈千千忙道:“这只是个形式问题,只要张军师接受千户,孛罗不花自不会主动与两位寨主为难,她们也可以去城中玩乐。再说了,两位寨主都是女子,本就不能授千户。” 张阳泉只是摇头。 秦苓君轻轻道:“军师,沈姑娘说的有理,这样做不仅能救陈叔,也能减轻寨子负担,你我既已相知,又何必在乎一个千户虚名?” “是啊是啊,我们才不在乎千户还是万户呢!”秦苓思脆声道。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道:“千千姑娘,这事容我们商议一下吧。” 沈千千微微笑道:“也好,千千一直想游览贵寨山水,不知是否方便。” 秦苓思笑道:“有什么不方便,耿三,你帮我们招呼好千千姑娘。” 耿三是寨中第一伶牙俐齿之人,拱手领命,带着沈千千离去了。 第六十章 总管府集议 二人刚离开,秦苓思便道:“军师,你刚才为何要拒绝?你真的不用顾忌我和阿姐的!” “因为你只看到了好处,没有看到坏处!”张阳泉缓缓道。 秦苓思不服气地嘟嘴道:“哪有什么坏处?” 张阳泉正色道:“别忘了王蒙哥!他与我们有杀子之仇,如果他回到江都,会与我们相安无事吗?” 秦苓君道:“刚才沈千千说孛罗不花与王蒙哥有嫌隙,可不可以利用这一点,让王蒙哥不敢对我们动手?” 张阳泉摇头道:“王蒙哥手握重兵,孛罗不花根本制不住他。” 秦苓思噘嘴道:“那你打算拒绝了?” 张阳泉笑了笑,道:“不,我打算答应。” “唉?那王蒙哥……” “如果王蒙哥真的领大军回来,咱们再躲回寨子就行了。”张阳泉打断道:“况且杭州未必能收复,就算收复,也可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到时也许又有新局面!” 秦苓思拍了他手臂一下,瞪眼道:“那你绕来绕去干嘛,刚才为何不直接答应沈家姐姐?” 张阳泉沉默不语,他真正担心的是诏安官府后,就会陷入江都城各大势力的争斗之中,不仅不得安宁,还可能影响种粮计划。 秦苓君轻轻道:“军师,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张阳泉权衡半晌,觉得诏安的好处还是比弊端更大一些,而且总想着龟缩在山寨里,也太没出息了。 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事关重大,应该多考虑考虑,大寨主是什么意见?” 秦苓君早已想得透彻,说道:“我感觉沈千千在利用我们,不过这事对我们也有好处,可以答应!” 张阳泉一拍手道:“那好,咱们就与沈千千一起谋划诏安之事!” 正要派人去请沈千千,忽然一名寨兵来报,说卞元通来了,张阳泉赶忙让人请他进来。 卞元通来到议事堂,一眼就看到了沈千千,暗道:“这娘们果然厉害,每次都抢到我前头。”拱手朝众人行礼。 寨兵给卞元通上了茶,众人寒暄了几句,卞元通得知沈千千已经把消息告诉龙潭寨后,便皱起了眉头。 这时,只听张阳泉道:“千千姑娘,我们商议后,决定答应你的提议,接受总管府诏安,只不知如何谋划此事?” 卞元通手腕一抖,茶杯差点摔了,脱口道:“张军师,两位寨主,此事我们可以帮贵寨谋划!” 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正是为了让龙潭寨进入江都。 张明鉴和黄伯燕进入江都后,将对江都城的势力格局造成很大冲击。卞家与沈家交好,倒不怕黄伯燕,然而与郑家却是死对头。 郑家多了张明鉴为靠山,卞家的生意就会大受影响,故而卞英立刻派儿子过来,想把龙潭寨也拉入局中。 沈千千心知卞家在江都根基深厚,谋划此事更容易,遂道:“既如此,我们沈家和卞家一起使力,让镇南王也一并诏安龙潭寨。” 卞元通抬着下巴道:“虽然我们一家也能做成此事,但沈姑娘肯帮忙的话,倒也能加上半成胜算。” 沈千千毫无不悦之色,微微笑道:“千千愿从旁协助。” 张阳泉长身而起,拱手道:“如此,就全拜托两位了!” …… 孛罗不花已经很久没来扬州总管府了。 这次过来,是为了与众人商议诏安青衣寨和黄崖寨的事。 当他在总管府大堂坐下后,左右看了一眼站着的两列官员,发现来参加集议的人竟然少了一半,顿时大怒。 “怎么这么多人没来?” 康廉忙道:“殿下,那些人都随王将军去收复杭州了!” “什么?这事本王怎么不知道!” 大堂内一片寂静,无人敢吭声。 孛罗不花咬牙切齿了半天,哼道:“也罢,此事暂且不提,今日召集你们过来,是为了商议诏安青衣寨和黄崖寨之事!” 缪大亨立即道:“殿下,末将以为此事万万不可。这两个山寨都是一群无法无天的盗匪,把他们收编入总管府,只会导致城中大乱!” 孛罗不花眯着眼道:“那方国珍打过来怎么办?这些山贼联手打过来怎么办?” “末将已经说了,只需广招义兵,就能保江都无忧!” 孛罗不花哼了一声,道:“到时候江都是无忧了,本王就有忧了!” 缪大亨愕然道:“殿下何出此言?” 康廉阴恻恻地道:“缪将军,伱到底是想招募义兵保江都呢?还是想趁机拥兵自重呢?” “康廉!你这无耻小人,休要在这挑拨离间!” “够了!”孛罗不花一拍扶手,喝道:“缪千户,本王虽然信任你,但也不能把整座江都城交到你一人之手!我意已决,即刻派两个都事去青衣寨和黄崖寨,洽谈诏安之事!” 左列一名官员忽然出列道:“卑职以为,诏安山贼既能一举消除江都境内匪患,又能利用他们对付起义军,实乃英明之举!” 孛罗不花看向那人,认出是五品同知孙弘,笑道:“孙同知还算能体察本王心思!” 孙弘笑道:“卑职以为,诏安这两支人马后,应该立刻让他们攻打龙潭寨,为殿下报仇!” 孛罗不花沉默了一会,摆手道:“这倒不必,听说龙潭寨已有五千多人,攻打不易,暂时不管他们!” 孙弘皱眉道:“那就麻烦了,以前有青衣寨和黄崖寨牵制,龙潭寨无法一统江都盗匪。如今两寨被诏安,其他盗匪必定加入龙潭寨,到时,龙潭寨将达到一万多人!” “一万多?”孛罗不花脸色微变,道:“这可如何是好?” 孙弘沉吟良久,低头拱手道:“卑职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快说!” 孙弘小心翼翼地道:“卑职以为,若要预防此患,只有把龙潭寨一并诏安!” 缪大亨冷冷道:“干脆把江都所有盗匪都诏安得了!” 康廉眯着眼道:“缪千户是觉得殿下此举做错了吗?” 缪大亨大怒,便要破口大骂,被一名官员给拉住了。 孛罗不花咳了一声,道:“康掌书,你觉得如何?” “卑职觉得孙同知所言极是,不能让龙潭寨统一了江都所有盗匪!”康廉眯着眼一笑。 他受了沈千千贿赂,答应帮龙潭寨说一两句话,倒是没想到沈千千有如此手腕,让孙弘这个五品同知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事实上,沈千千刚入江都,自然不可能让孙弘如此尽心,背后出力的是卞家。 康廉虽知孙弘与卞家交好,却绝想不到卞家会与沈家这个外来大商联手,这才想岔了。 孛罗不花听了康廉的话,摆手道:“嗯,那也派个都事去龙潭寨,你们自己商议一下诏安细节,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恭送殿下!” 第六十一章 陈基回寨 至正十二年十二月,青衣寨、黄崖寨和龙潭寨都受到扬州总管府诏安,编为总管府三个行军千户所。 黄崖寨和青衣寨诏安时都要了些金银,龙潭寨只要了一个人,陈基! “哈哈,两位世侄女,好久不见,都出落得越发俊俏了!” 龙潭寨门口,张阳泉望着一名满脸虬髯、面红似血的中年汉子与秦家姐妹说笑。 此人正是陈基。 龙潭寨被诏安后,他便被释放,众人一大早便在寨门口等候,临近午时,陈基才在几名寨兵带领下,回到了寨子。 张阳泉原以为陈基是个谋士一样的人物,哪知竟如此豪迈彪悍。 这时,三人话题似乎转到他头上,陈基一双虎目看了过来,忽然咧嘴一笑,大步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张阳泉肩膀上。 “好小子,年纪轻轻就敢跟鞑子朝廷作对,有老子当年的风范!” 要不是最近锻炼过,张阳泉铁定被他一巴掌打趴下,揉着肩膀笑道:“驱逐胡虏,复我山河,乃我辈义不容辞之事!” “哈哈,说得好,倘若天下汉人都能像你这样想,一人撒泡尿,都能淹死那帮蒙古鞑子!” 秦苓君面红耳赤道:“陈叔,您都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能正经些吗?” 陈基似乎有些怕这个大侄女,赔笑道:“行,行,你们赶紧和我说说现在的局面,老子这段时间在大牢里可憋坏了!” 郭念生笑道:“陈大哥,要说话也先回大堂再说吧!” “不,不,就在这说!”陈基坚持。 于是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将陈基被关押后的一些大事说了,陈基听到徐州被屠后,破口骂娘,听到杭州失陷后,喜得像个孩子。 “陈叔,方叔被濠州孙德崖的人给扣住了,您和郭子兴有交情,这件事可要拜托您了!”秦苓君郑重道。 陈基愣了一下,面色转为严肃:“孙德崖这人我也打过交道,还算个好汉,就是心胸小了点。这事我去办,大家都是对抗鞑子的同伴,可不能自己打起来!” 说完朝郭念生道:“郭兄弟,去帮我取些干粮和马匹,我这就出发了!” 众人齐齐吃了一惊,秦苓思急道:“陈叔,您那么急干嘛,明日再去啊!这么久没见,人家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 陈基笑道:“丫头,你陈叔在大牢里浪费了太多时间,不能再多浪费了。你们说赵均用和彭大逃去了濠州,那么元军定会追去濠州,我正好过去给他们帮忙!” 秦苓君愣道:“您不回来了?” 陈基笑道:“我先让孙德崖放了方兄弟,然后帮郭子仪他们守城,等濠州守住了,陈叔再回来和你们说话!” 张阳泉不禁肃然起敬,明知濠州危在旦夕,还飞蛾扑火般赶过去帮忙,陈基确是一条好汉。 “张军师,老子虽然没和你说几句话,但也听说了伱的所作所为。你是好样的,帮我照顾好两个侄女,将来你谋划江都时,老子再来给你帮忙!” 望着陈基炯炯有神的目光,张阳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陈叔,濠州一定能够守住,我们会在江都等着你。” 陈基哈哈一笑,道:“那是当然,狗鞑子休想再屠戮我濠州汉人!” 郭念生背着包袱、牵着马过来了,陈基毫无临别之态,与众人挥了挥手,接过包袱,转身便牵马离去了。 当日夜里,总管府王都事前来,告知明日正午,会有官府中人来山脚,引龙潭寨人马去江都东门外诏安。 自至正十一年刘福通、韩山童起义以来,红巾军势如熊火,元廷军队屡战屡败。 后来汝宁府察罕帖木儿组织当地义兵,数次击破红巾军,元廷对此大家赞赏,不仅在多地设置义兵万户府,还允许地方军队收编义军。 故而扬州总管府收编山贼实属寻常。 次日清晨,同知孙弘亲自带着数百城防兵,携着青、黄、蓝三杆锦旗出了江都城,径直来到青牛山。 张明鉴和刘聚早就带着两千人马,在山脚等候多时,人人穿着崭新的青衣棉袄,精神抖擞,神采飞扬。 刘聚自从上次被王蒙哥剿灭了部下,就带着手下常遇春一起投了青衣寨。 张明鉴一来看中他在绿林中的威名,二来看中常遇春的勇猛,便让刘聚做了二寨主,常遇春做了五寨主。 张明鉴拍马上前,朝孙弘笑道:“张某虽然身在草莽,却长存报国之心,今日能得镇南王敕封千户,实乃平生之愿!” 孙弘瞥眼看去,见张明鉴手下人马虽多,但杂乱无章,相互间交头接耳,嬉笑打趣,有的还满脸凶光盯着自己,暗暗摇了摇头。 “殿下正是听闻张寨主有此忠心,这才让下官前来诏安,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去龙潭寨吧!” 张明鉴答应一声,让手下接过青色锦旗,手下人马与孙弘汇作一处,向北而行。 原本龙潭寨偷袭青衣寨之事,令张明鉴视为平生恨事,无时不想着报复。 然而,刘聚三千手下被王蒙哥轻易剿灭,王蒙哥两万大军却打不下龙潭寨! 张明鉴自知王蒙哥如果来攻打己寨,他根本撑不住一日,自此心中恨意三分转为畏惧,三分转为敬佩,慢慢淡却了复仇之心。 大队行进极快,两个多时辰后来到龙潭寨。 张阳泉、秦苓君和秦苓思早已带着一千寨兵,在山脚恭候着。 如今龙潭寨已扩充到一千八百人,张阳泉和秦家姐妹商议后,决定让郭念生带八百人守着山寨,只带一千人前往江都。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秦家姐妹皆披白色貂皮大氅,在一众男子之中,犹如两朵俏丽的凤仙花。 张明鉴看得心痒难耐,他本就爱慕秦苓君美色,这时见她俏立在众人之中,直恨不得扑过去抱住她。 其他山贼官兵们也都紧紧盯着二女,只有孙弘将目光看向龙潭寨寨兵。 一圈看下来,不禁眼前一亮,龙潭寨众人虽衣着不甚统一,但每人皆手持长枪,排列整齐,相互间绝无耳语。 孙弘暗暗点了点头,驱马上前,与三人拱手道:“镇南王殿下素闻龙潭寨不仅有张军师这样的义士,还有两名女寨主这样的英雌,今日得见,果然风采过人。” 张阳泉这时已将头发束起,他本就面相温雅,随遇而安,在龙潭山待了几个月后,身上又多了股泰然自若的沉静,故而孙弘这句称赞倒也并非客套。 “我等胆大妄为,曾冒犯了镇南王殿下,不想殿下不仅没有怪罪,还如此看中我等,此等恩情,定肝脑涂地以报!”张阳泉拱手道。 秦家姐妹也齐齐还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孙弘笑了笑,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上路吧。” 第六十二章 敕封千户 龙潭寨接了蓝色锦旗,三方并成一队,朝着东南方向的黄崖寨而去。 张明鉴驱马来到秦苓君身侧,瞥了张阳泉一眼,笑道:“秦寨主,你可真是得了一个好军师啊,就不知将来龙潭寨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这位张千户说了算?” 秦苓思目不斜视,仿佛眼中根本没他这个人。 秦苓思笑道:“张明鉴,你上次被射中的肩膀不痛了吗?竟敢还来招惹我阿姐?” 张明鉴哈哈一笑,道:“能被秦大寨主射一箭,张某人荣幸得很!” 张阳泉忽然笑道:“张寨主,我倒是挺佩服你。” 张明鉴知道他不会有好话,眯着眼道:“哦?” 张阳泉感慨道:“我若是和张寨主一样有赵均用这样的死敌,一定不会像张寨主现在这般谈笑自若。” 孙弘一直默默行在前头,这时听到赵均用三字,忽然放慢速度,显然是想听听张阳泉下面的话。 张明鉴变色微变,强笑道:“张军师玩笑了,我又不认得赵均用。” 秦苓思噗嗤一笑,道:“真不害臊,你和赵均用的两支人马一起攻打过江都城,还敢说不认得他?” 张明鉴心中一震:“他们怎么知道红巾军与我一起?”脸上却不动声色,哼道:“休要胡言乱语,在下也没有攻打过江都。” 放慢马速,显然不想再与张阳泉等人谈论此事。 …… 黄崖寨大厅。 黄伯燕侧身躺在虎皮椅上,一颗大光头靠在扶手上,两只脚翘得高高的,手中拿着一个橘子吃着。 一名穿着白衣澜衫的秀才拿着把折扇,小跑着来到大厅,笑眯眯地道:“大寨主,探马来报,人快来啦!” 黄伯燕腾的一下坐起身,耳朵上的金耳环挂坠撞得叮当作响。 “哈哈,这事竟然还真办成了,我的好先生,老子真是爱死你了!”言毕,抱着白衣秀才亲了一口。 那秀才叫吕青,原本是名读书人,因为元廷取消了科举,上山自尽,被黄伯燕给救下了。 黄伯燕平生最敬慕读书人,对吕青礼遇有加,宁可自己不吃肉也让人顿顿给吕青安排肉食。 时日久了,吕青也就归了心。 原本黄伯燕一直跟青衣寨争夺第一山寨的名头,双方经常大打出手。 后来吕青提议,采取休养生息的法子,表面向青衣寨示弱,暗中积蓄实力。 这法子果然大有成效,青衣寨被缪大亨给阴了,实力大减。 正当黄伯燕要一口气击败青衣寨时,吕青又制止了他,说青衣寨如果灭了,黄崖寨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当个老二继续发展实力。 后来吕青更是自告奋勇,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江都第一世家蔡家,双方开始暗中往来。黄崖寨帮蔡家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家来到江都,又让吕青看到了机会,他说服蔡家让镇南王诏安黄崖寨,如此一来,黄崖寨就能帮助蔡家拿捏沈家。 吕青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没好气道:“大寨主,你以后再这般无礼,小可只好离开寨子了!” “别,别,我错了还不行?”黄伯燕做了个求饶的手势,然后道:“对了先生,青衣寨和龙潭寨来了多少人?” 吕青道:“青衣寨两千人,龙潭寨一千。” 黄伯燕哼了一声,道:“他们两家都不老实啊,听说龙潭寨有五千多人,壮丁至少两千,竟然只派一千人!还有张明鉴,听说已经有三千人了,竟然也藏了一千!” 吕青用折扇拍打着手心,淡淡道:“他们都很聪明,知道如今是总管府求着咱们,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藏实力。” “那咱们要不要也藏点人?” “那是自然。”吕青笑道:“就带一千五百人,留两千人守寨子。” 黄伯燕摸了摸大光头,道:“一千五百人是不是太少了点?要不然和张明鉴一样,带两千怎么样?” 吕青抬眼道:“我早就和您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鸟就让张明鉴去做,何必去在意那些虚名!” 黄伯燕嘿嘿一笑,道:“那倒也是,就让张明鉴顶在前头,咱们躲在后面盯着他!” 吕青面色忽然一凝,道:“张明鉴不足为虑,倒是龙潭寨越来越教我看不透了,他们好像已经几个月没做生意了!” “那怎么可能,她们现在可是有五千多张嘴!”黄伯燕惊愕道。 吕青摇头道:“这一点,我也百思不解!正因如此,我们才须格外小心他们!” 黄伯燕点头道:“行,反正到了江都,就知道他们是骡子是马了!” 临近未时,张阳泉、孙弘和张明鉴三方人马来到黄崖寨山脚,黄伯燕和吕青已带人在山脚等候。 孙弘上去寒暄了两句,四方人马一起朝东门而去。 来到江都东门时,已临近黄昏。 夕阳之下,只见缪大亨带着两千多守军在城门外等候,这些元兵都骑着高头大马,盔甲鲜明,刀枪耀目,颇具威势。 原来是缪大亨向孛罗不花谏言,说如果镇不住这些山贼,城中必乱。孛罗不花觉得有理,便将总管府全部家底拿出来,装备了缪大亨这支守军。 果然,青衣寨和黄崖寨的山贼们瞧见元兵威势,个个心生惧意。只有龙潭寨寨兵和元兵打过太多交道,并不受影响。 这时,孛罗不花在几名官员簇拥下,已出现在城墙上,朝下方的缪大亨挥了挥手。 缪大亨策马出列,伸出长枪一指,道:“现在开始诏安,三寨人马按照锦旗而站,龙潭寨居左,青衣寨居中,黄崖寨居右!” 城外早已插好三杆锦旗,左边是蓝旗,中间是青旗,右边是黄旗。 张阳泉和秦家姐妹带着龙潭寨人马朝左边那杆旗子过去,众人行进整齐,排成五列,前四十排都是骑兵,后面都是步兵。 三方人马分开后,区别立显。 龙潭寨寨兵列仗整齐,最先就位,黄崖寨不如龙潭寨整齐,但众人动作也很迅捷。 反倒是中间的青衣寨,原本距离最短,却最后才站好,众人站好之后也歪歪扭扭,交头接耳。 张明鉴丢了丑,朝己方队伍怒吼了几声,众人才安静下来。 接下来是敕封官职,授千户金牌。 由康廉负责宣读册封金册,三人被封为守城千户所三翼。 张阳泉封北门千户,镇守北门,负责城北治安。张明鉴封西门千户,镇守西门,负责城西治安。黄伯燕封南门千户,镇守南门,负责城南治安。 缪大亨原本也是守城千户所千户,这次加封了达鲁花赤,负责镇守东门。 达鲁花赤是元朝特有的官员,被称为掌印之人,孛罗不花就兼任着总管府的达鲁花赤和总管。 一般达鲁花赤由蒙古人担任,不过随着天下大乱,各地也不再墨守成规。 孛罗不花让缪大亨担任达鲁花赤,便赐予他指挥张阳泉三人的权利。 第六十三章 入驻千户所 “直娘贼,为什么张明鉴和张阳泉都能就近守北门和西门,老子却要守南门?镇南王不会是针对老子吧?”黄伯燕小声嘀咕。 吕青压低声音道:“大寨主,镇南王诏安我们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防备方国珍。东门就是为了防方国珍的,你想去守吗?” 黄伯燕愣了一下,低笑道:“这样啊,那老子就不去了,海精可不好惹。” 吕青笑道:“江都是南北通衢,江南诸行省的贸易都要经过南门,咱们守着南门,还怕拿不到好处?” 黄伯燕大喜,他最清楚江南商人的富有,凭借官家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勒索,当真是财源滚滚。 蓝旗后面,秦苓思小声道:“竟然让张明鉴和孙德崖守城门,我看鞑子王爷是疯了!” 秦苓君悄声道:“军师,咱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做生意了?” 张阳泉笑道:“那是自然,鹂园的地契还在咱们手上,明天就去占回来,孛罗不花绝计不会阻拦!” 过了半晌,敕封的康廉终于说完一大堆冠冕堂皇的敬词,众人拜了封赏,孛罗不花带着总管府官员离去。 三名诏安的都事过来协助三方交接。 姓王的都事正带张阳泉等人入城,孙弘忽然走来,将他打发走,亲自带张阳泉等人朝城北大门而去。 一路上,孙弘有意无意透露自己与卞家交好。张阳泉了然于心,知道此人便是帮龙潭寨谋划诏安之官员,对他极为热忱。 北门守城千户所有两个,分列北门东角和西角。 孙弘带着众人来到北门东角的千户所,与留守文吏交代了几句,便回总管府交差了。 文吏引众人进入正堂,上了茶水。 这间大堂威武气派,比龙潭寨的议事堂还要大得多,左右有两个兵器架子,角落木架上挂着副银光闪闪的铠甲,北墙嵌着个牛角装饰。 张阳泉找了张椅子坐下,向那文吏仔细询问千户所情况。 这千户所共有四进结构,占地十数亩,后所一个大校场就有四亩多地。除此之外,另有马厩、粮库、器械库等各种设施。 秦苓思喜道:“马厩中有马吗?” 文吏摇头:“没了,王蒙哥将军将城中十个千户所的马匹都抽掉一大半,昨天总管府又来人,将剩下的马匹带走了。” 秦苓思哼了一声,撇嘴道:“这不是防着我们吗?” 张阳泉问道:“粮库中有多少存粮?” 文吏答道:“两百石左右。” 秦苓思皱眉道:“怎么才这么点?我们可有一千人,连一个月都不够吃!” 文吏心知这帮人是刚诏安的山贼,心中一害怕,说话便哆嗦起来。 “这、这是总管府的规定……粮食按编额发放,每月发一次!” 张阳泉点点头,又问:“所里有多少兵器?” 文吏擦了擦额头冷汗,道:“只剩两百多柄刀,而且……都损坏严重,可能不大好用了。” “行了,你去吧。” 文吏小心翼翼地道:“将军,小人是总管府派来的,如果您没什么别的事,小人可就回总管府复命去了!” “去罢!” 文吏如临大赦,飞快的离开了。 千户所住房极多,围建在大校场四周,足可容纳三千多兵卒,生活用品齐全。 张阳泉命众人取粮做饭,众人入住卫署之中,都有些激动,吃饭时围成圈子,你一句我一句,兴奋得像一帮大孩子。 张阳泉受众人感染,也和秦家姐妹、山猪、王大等百夫长在校场一角围成一圈吃饭。 有百夫长问道:“大寨主,军师,咱们真要替鞑子守城门吗?” 张阳泉看向他:“你觉得不好吗?” 那百夫长道:“军师让咱干什么,咱就干什么,只是不太明白,前段日子官府还攻山,怎么突然就帮他们守门了!” “想那么多干嘛,你有那脑子吗?咱们只要跟着大寨主和军师,别的都不用管不用想!” “对啊,现在有吃有喝,有什么不好,就你小子多废话。” “听说守城门是个肥差,以前那些城门兵不是总找咱们要钱吗?以后咱们也可以学他们一样,捞油水啦!” 众人群声起哄。 张阳泉原本微笑着听众人说话,听了最后一人的话,面色一沉,朝那人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百夫长愣了一下,道:“我、我说可以捞油、油水……” 秦苓君娇叱道:“大家以前恨元兵,就是因为他们欺压百姓,你们也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吗?” “我、我……”那名百夫长满头大汗,说不出话来。 张阳泉一字字道:“从今天开始,增加一条寨规,凡有滋扰百姓、勒索财物者,皆严惩不贷!” 众人急忙应道:“是!” …… “大哥,小的们好不容易到了这花花繁城,终于能过上快活日子,伱却突然定这个规律,这不是不近人情吗?” 西门千户所大堂内,刘聚喝了一大口酒,大咧咧地说。 “刘聚哥哥说的对啊!” “大哥,你这样不厚道啊!” “弟兄们会寒心的啊!” 青衣寨山贼头目齐声嚷嚷道。 张明鉴游目四顾,冷冷道:“我只是禁止你们抢劫百姓,又不是不让你们快活。咱们现在不是山贼,做事情要讲些手段。” 张兆龙笑眯眯地道:“大哥的意思是说,咱们不能再明着抢了,可以借官身勒索,别说你们不会!” “早说啊,还能这样搞!” “咱听说保障湖一带有很多青楼妓馆,以后咱也可以去找女人啦!” “弟兄们,咱们这好日子全靠大哥所赐,大家一起敬大哥一杯!” 张明鉴与众人喝了一杯,目光瞥去,见常遇春一直不说话,问道:“常兄弟觉得如何?” 常遇春迟疑了一下,道:“我觉得要干大事,就不能把百姓们得罪得太死。” 众人顿时齐声喝骂。 “常遇春,你小子的意思是让大家喝西北风吗?” “什么叫不能把百姓得罪得太死?弟兄们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你这话不是犯贱吗?” “他娘的,江都不是有个大明寺吗?你小子这么好心,怎么不去当和尚?” 常遇春大怒,就要动手,被刘聚拉住了,后者急忙安抚众人道:“这小子喝酒喝傻了,兄弟们见谅,见谅!” 众人这才作罢。 便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说郑家请张明鉴过去一趟。 张明鉴带了几个兄弟,一路来到郑府,被郑永恩请入一间富丽堂皇的阁楼。 刚一入内,张明鉴便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浑身暖洋洋的。 第六十四章 重返鹂园 郑永恩是个大胖子,大约四十来岁,和和善善的一张脸,笑眯眯地将张明鉴请在上首坐了。 桌案上摆了一堆烹茶器具,有碧玉瓯、黄金碾、玉杵、红炉,旁边还有一座石鼎。 郑永恩人虽胖,手却极巧,是烹茶的大家,江都人都以喝到他亲手烹制的茶为荣。 郑永恩一边烹着茶,一边笑道:“总算把张寨主盼来了,以后郑某在城西的生意,还望张寨主多多关照!” 张明鉴笑道:“好说,以后凡是郑家的生意,我西门守军绝不滋扰,谁敢在城西跟郑兄作对,那就是跟我张明鉴作对!” 郑永恩大喜:“多谢张寨主!”顿了一下,眯着眼道:“鄙人听说龙潭寨与张寨主有仇,鄙人愿略尽绵力,为张寨主出口气!” 张明鉴皱眉道:“龙潭寨并不好对付,秦苓君和张阳泉都不是吃素的,还是暂时别招惹他们。” 郑永恩笑道:“江都有江都的规矩,鄙人有办法让他们哑巴吃黄连,吃了亏也无可奈何!” 张明鉴目光一亮,喜道:“愿闻其详!” 郑永恩凑近了一些,低语了几句,很快屋中便响起两人畅快的笑声。 鹅毛般的大雪从丑时开始降落,天明之后,大地已被染成一片纯白。 秦苓思推开窗户,瞧见外面的景色,喜道:“阿姐,下雪了,快来看!” 秦苓君从床上爬了起来,呆坐了一会,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秦苓思想了想,道:“快到巳时了吧。” 秦苓君微微一愕,自从父亲死后,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晚了。 “阿姐,发什么呆呢,快起来,咱们去逛街!” “可是……训练?” “哎呀,让山猪负责一天又没关系,咱们多久没逛街了?你不想去街上瞧瞧吗?” 秦苓君被说得怦然心动,她再成熟也还是个妙龄女子,每次在山上望着江都城时,未尝不是盼着像普通女子那般,上街感受一下城中的热闹繁华。 她很快便穿好了衣服,与秦苓思一起出了屋子,先去隔壁屋子看了一眼,张阳泉果然已经不在屋中。 “你知道军师去哪了吗?”她朝一名站岗寨兵问。 “回大寨主,军师好像去总管府办事去了。” “他一个人去的?” “带了十几名弟兄。” 秦苓君放下了心,命人找来了山猪,让他负责训练。 其实山猪被喊来之前正在训练寨兵,只是不敢说出来让大寨主出丑,不住点头应诺。 秦苓君安排好一切事项,这才取了些银两,又带上鹂园地契,和妹妹一起牵着马,离开了千户所。 大街上白皑皑一片,不少百姓们正在铲雪。 二女先来到北门,抬头看去,在这苦寒天气下,依然有不少百姓背篓挑担,来城中贩卖手工制品和毛皮野味。 今天是北门军第一次负责守门,王大响雷般的声音,站在大街上就能够听到。 “快点!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二女相视一笑,一起拐入向南的主街。 北门主街十分宽广,先入城的百姓已经在大街两旁抢好了位置,一个个扯着嗓子大声叫卖。 西边有一座三层楼高的酒楼,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开门。 东边有一座客栈,不少背着行李的旅人从客栈内走出,有的朝南而去,有的排队出北门,一个个都显得行色匆匆。 两人沿着主街一路向南,走的都很慢,随便一个摊位,就能吸引她们看上好一会。 两女牵马而行的姿态,也成了大街上一道风景。 从北门到鹂园的路不远,两人却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 鹂园大门并没有贴封条,门口的雪也被铲过了,似乎里面住有人家,两人对视一眼后,秦苓思上去敲了敲门。 “谁啊!”门后传来一道声音。 “房契主人来了!”秦苓思喝道。 门内忽然就安静了,好半晌没有任何声音。 正当秦苓思有些不耐烦时,大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对年老夫妻,旁边跟着不少男男女女,个个衣着华贵。 两女都有些吃惊,鹂园中似乎竟住着一户富人。 秦苓思哼道:“你们是谁,为何住在我们家中?” 一名年轻女子娇声道:“这是我们买来的宅子,如何住不得?” 秦苓思笑道:“那你们有房契吗?” 对方一群人顿时都不吭声了,过了一会,那名老者慢悠悠道:“不瞒两位姑娘,我们确实买下这座宅子,因宅子前主是贼人,所以没有房契。” 秦苓思冷冷道:“谁是贼人了?这宅子是北门千户的产业,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 对方一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那老者叹道:“前任买主昨日也派人来提醒过我们,说贵寨已经被诏安了。” 秦苓思道:“既然知道,你们就赶紧搬走,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我们再过来。” “姑娘且慢。”那名老妇人急忙道:“还请姑娘发发善心,我们全家实在很喜欢这处宅子……” 秦苓思笑道:“你不会想让我们把宅子送给伱们吧?” “不敢,不敢,我们的意思是,能不能卖给我们?”那老者道。 秦苓思愣了一下,向秦苓君看去,后者摇了摇头,于是道:“不行,这宅子我们也要住,不卖。” 秦苓君跟着道:“你们可以慢慢找住所,找到了再搬也行,只要不超过一个月便可。” 那老者急道:“我们真的很喜欢这座宅子,愿意出三千五百两银子购买,这可比市价高了五百两,还请两位姑娘成人之美!” 秦苓思低声道:“阿姐,要不然卖给他们吧,房契上写着上次交易是三千两,咱们也能赚一些。而且,这鹂园在张明鉴的地盘,咱们住着也不安生啊!” 秦苓君道:“还是回去和军师商议一下吧。”朝老者道:“送我们考虑一下,再给你们答复。” 那老者见有转机,喜道:“好,好,姑娘可以慢慢考虑,价格好说。” 两人离开了鹂园,沿着原路朝千户所返回。 来到北门时,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道争吵声。 “本人用两千白银加三百石米,加起来已超过了三千两银子,你为何还不肯卖我?” “我已言明,只收现银,不要别物。” “好好!我立刻去把那三百石米卖了,然后过来买,在这期间,你可不能卖给别人!” “我若非赶时间,怎会半价出售?只要有人肯三千两银子买,我立刻就卖!” 两人转头看去,发现那间未开门的酒楼外围着一群人,声音正是从人群中传来。 秦苓思好奇心起,快步挤了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名绿袍胖子和一名高瘦男子。 高瘦男子跺了跺脚,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卖米取钱来!”冲出人群狂奔,奔速甚急。 秦苓思朝旁边一名男子问:“怎么回事,那家伙怎么跑这么快?” 那男子叹息道:“如此赚钱的好事,若是我跑得比他还快。只可惜,我没那么多本钱。” 秦苓思忙问究竟,那男子指了指酒楼外的胖子,道:“他儿子得罪了官府中人,所以急着卖酒楼逃难,只卖半价,谁买了都赚!” 秦苓思笑道:“有这种好事?我却不信。” 那男子自顾唉声叹气,没有理她。 秦苓思又找两人问了一下,发现说辞皆是一般,心中渐渐信了几分,于是回到大街,把情况告诉了姐姐。 第六十五章 卖园买楼 “阿姐,这种天上掉银子的好事,咱们可不能不捡,转手一卖,就是两千多两银子呢!” 秦苓君瞥了人群一眼,皱眉道:“我瞧着有点可疑,会不会是有人做局?” 秦苓思笑道:“我都问清楚了,这酒楼确实值六千两银子,不会有假。再说了,买时能看到房契,上面有前次售卖价格,怕什么?” 秦苓君道:“可咱们没有这么多银子,总不能回山寨去取吧?” “那太慢了,没看到有个人已经去卖米了吗?我觉得可以把鹂园卖了,然后买下酒楼,绝不会亏!” 秦苓君迟疑道:“我还是觉得太巧合了,有些不对劲。”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谨慎过头啦!这事就听我的,我去了,你帮我看着那胖子!” 秦苓思说完,带着房契翻身上马,朝鹂园狂奔。不到一个时辰,便打了个来回,身上多了个包袱。 她离去期间,秦苓君仔细打量那胖子,倒也没发现可疑之处,便没有阻拦妹妹,和她一起来到那胖子旁边。 “喂,你的酒楼我们买了,是三千两银子吧?”秦苓思笑道。 “对对!六千两银子买的,半价出售,一手交钱,一手交契!”胖子显得很焦急,语速很快,不时朝大街张望,似乎生怕有人来抓他。 “房契拿来我瞧瞧!”秦苓君忽然道。 胖子从怀里取出一张房契,秦苓君仔细看过,这胖子确实是六千两从别人手中买来的,朝妹妹点了点头。 秦苓思取下背后包裹,从中取出一个金锭子,然后将包裹递给那胖子。 “里面是六只五十两的金锭元宝,你仔细瞧瞧。” 胖子将每个金锭子都掂了掂,又咬上一口,喜道:“两位姑娘果然爽快,既如此,这酒楼就是你们的了!直接给你房契,还是我们去官府重新立一张红契?” 房契分为两种,一种是印有官府红印、经过官府备案的红契,一种是没有红印的白契。 元末时期,官员胥吏为房产交易备案时,酷爱敲诈财物,故而百姓都不愿去官府备案,胖子手中的就是白契。 秦苓思道:“不必麻烦。” 胖子赶忙道:“那你收好房契和钥匙,咱这买卖算是做完了,告辞。”带着银子,匆匆离开了。 秦家姐妹知道他急着逃难,也没在意,两人一起进入酒楼,里面空荡荡的,椅子都倒放在桌子上。 两人把酒楼三层和后院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楼内陈设毫无问题,打扫的也很干净,于是锁了大门,朝千户所返回。 经过北门时,秦苓思忽然抬头:“阿姐,快瞧,那不是军师和沈千千吗?” 秦苓君抬头一看,果然瞧见张阳泉和沈千千在城墙上谈笑,心中忽觉一紧,朝城墙甬道走去。 王大远远便看见二女,小跑着过来准备打招呼,忽见大寨主板着一张脸,浑身一哆嗦,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二女把缰绳抛给他,径直上了城墙。 刚上到城墙,便听张阳泉大声道:“千千姑娘过奖了,我们山寨的兵之所以训练有素,全赖大寨主练兵有方,你要佩服就该佩服我们大寨主!” 秦苓君听了,脸色顿时舒展开来。 秦苓思一直观察着姐姐表情,暗觉有趣,上前打招呼道:“喂!军师,沈姐姐,伱们在说什么呢?” 张阳泉转过身,笑道:“两位寨主来了。我们也没说什么,就是千千姑娘夸咱们兵练得好,误以为是我的功劳。” 沈千千暗暗好笑。 她刚刚明明在跟张阳泉讨论沈家在城北置办产业的事,希望张阳泉多关照一二。 哪知这家伙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显然是看到秦家姐妹过来,故意拍马屁。 她也不揭穿,笑吟吟地道:“是啊,小妹真的好钦佩秦姐姐。” 秦苓君轻轻道:“沈姑娘过奖了,这次还要多谢你帮忙谋划,我姐妹才能再踏上这江都城的街道!” 沈千千笑道:“主要是卞家出力,千千怎敢居功?” 秦苓思急忙道:“你们别客套来客套去了,军师,咱们这回赚大了哦!” 张阳泉奇道:“怎么赚大了?” 秦苓思笑道:“今早我不是和阿姐逛街去了吗,经过一间酒楼时,发现老板正在半价出售酒楼!” 张阳泉道:“半价?” 秦苓思喜道:“对啊对啊!我们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便上去询问了一番,你猜他卖多少?” “多少?” “那老板六千两银子买的,现在只卖三千两银子!”秦苓思伸出三根手指。 张阳泉不由想起后世商场中,挂牌一两千却卖三四百的衣服,皱眉道:“你们怎么肯定他是六千两银子买的?” 秦苓思笑道:“旁边很多人围观,我们都挨个问了,那些人都说酒楼是老板六千两买的,房契上也有写!” 张阳泉道:“后来呢?” “其中一人打算买下来,说需要卖米凑银子。我们心想转手就能大赚一笔,商议后,便决定买下来!” “你们哪有那么多银子?” “我们把鹂园卖了呀!”秦苓君眉飞色舞道:“而且运气挺好,卖了个好价钱!” 张阳泉愣道:“你们卖了鹂园?” 秦苓君忙道:“军师,我们并非心血来潮。而是觉得鹂园位于城西,属于张明鉴势力范围,本来今天就要和你商议卖掉鹂园!” 张阳泉点了点头,道:“卖掉确实没什么问题,但你们从哪里找到买家,怎么这么快就卖了?” 秦苓思笑道:“你不知道,咱们那次逃离鹂园后不久,鞑子王爷又把鹂园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咱们找过去时,那户人正住着呢。” 张阳泉道:“所以你们提出卖掉鹂园,他们就答应了?” “是他们想买,说看中那宅子,愿意用高于市价五百两银子的价格购买。一共卖了三千五百两呢!” “你们怎知市价是三千两?” 秦苓思道:“鹂园房契上有写啊,上一个卖家卖的就是三千两啊。” 张阳泉皱眉不语。 鹂园的房契也是白契,只有卖家姓名,没有买家姓名。 换句话说,上面的交易价格是第一次转手立契时的价格,后来说不定多次转手,市价已和房契不同。 对方一口说出市价三千两,和房契上的一模一样,反而让人怀疑。 第六十六章 王府年宴 秦苓君意识到他神情有异,忙道:“军师,是不是有问题?” 张阳泉还未说话,一旁的沈千千忽然转过身,指着大街上那间酒楼,道:“你们说的酒楼,不会是那一座吧?” 秦苓君意识到不对,变色道:“怎么?” 沈千千缓缓道:“那间酒楼是郑家的产业。” 秦苓思心中一凉,道:“你说的郑家,是不是和青衣寨勾结的那个郑家?” 沈千千点点头。 秦苓君面色凝重地问:“你知道这酒楼市价多少吗?” 沈千千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原本扬州时局安稳之时,酒楼确实值六千两,后来江淮大乱,流民都从城门流入,导致城北治安急剧下降,这一片产业都贬值了。” 秦苓思咬牙道:“现在到底还值多少?” “大概……两千两银子左右吧。” “那个混蛋!”秦苓思用力拍打桌面,又问:“鹂园现在值多少?” 沈千千道:“那地段好,临近保障湖,所以一直在升值。我买旁边的宅子时,也问过鹂园价格,当时是八千两银子。” “我去把那胖子抓回来!”秦苓思怒而转身。 秦苓君把她拉住,叱道:“你我闯下大锅,还不知吸取教训吗?老老实实站好了,听军师发落!” 转头面向张阳泉,垂目道:“军师,这事是我思虑不周,是我主张买下酒楼,你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阿姐,明明是我……”秦苓思双眼微红,小声道。 “你别说了,这事是我的责任。” 张阳泉见两姐妹抢着认错,忙安慰道:“不必太在意,鹂园本就是白捡的,能换这么座酒楼,也是件好事!” 秦苓思咬着下唇道:“军师,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千千轻轻道:“这应该是郑家与张明鉴合谋算计你们。如今契约已签,就算闹到镇南王那里,也拿不回来。” 张阳泉沉声道:“他们确实考虑周全。孛罗不花本就后悔把鹂园送给我们,如果事情闹大,他绝不会偏向我们。” 秦苓思眼眶中闪动着泪花,八千两的鹂园换了一个两千两的酒楼,足足一百多匹马的差价,她恨不得扇自己嘴巴! 张阳泉拍了拍她肩膀,道:“莫哭,我有法子帮你报仇!” 秦苓思猛地抬起头,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什么法子?” 张阳泉转头笑道:“千千姑娘,记得伱之前说过,酒楼跌价,是因为城北治安下降导致,对吗?” “是的。” “那如果治安提高,城北变得稳定繁荣,还会升值吗?” 沈千千目光一亮,笑道:“当然!” 张阳泉又道:“大寨主,你觉得让张明鉴这种人管理城西,鹂园和保障湖还会有那么多游客吗?” 秦苓君欣然道:“绝不会!” 张阳泉目光转回秦苓思身上,笑道:“所以只要咱们治理好城北,酒楼的价格迟早会升起来,而鹂园的市价会不断下跌。等酒楼价值超过鹂园两倍,后悔的就是他们了!” 秦苓思拍着小手道:“对啊,我们一定要好好管理城北,让咱们酒楼的价格升回来!” 张阳泉道:“那城北的巡逻任务,就交给二寨主负责了!” 三支山贼诏安后,江都城出现巨大的变化。 首先在于商市,卞家和沈家都把产业重心转移到城北,其中沈家最彻底,所有铺子都开到城北。 而第一大马商郑家也把产业重心转移到城西。蔡家虽然表面不是商人,其实产业最多,重心开始往城南转移。 这一波转移风波中,沈家得利最大,因为各家都顾着拓展各城区产业,没人再有精力去打压沈家。 沈家本来就是初来乍到,自从张阳泉成为北门千户后,沈家才开始真正发力,一口气在城北收购大量产业,在江都终于立稳根基。 除了商铺变化之外,最大的变化是治安,江都城县衙的差役不多,维护治安一直由千户所负责,差役们只管人命案。 如今诏安了三支千户,四个城区分别由四门千户所负责。 城北的龙潭寨北门军纪律严明,与百姓秋毫无犯。 秦苓思为了一雪前耻,拿出当初招流民的劲头,每天起早贪黑的在大街上巡视,维护城北治安。 她把三百巡逻队分成六支,日夜不停的在城北大街小巷上巡逻。 面对那些偷盗惯犯,她会采取最严厉的措施惩罚,抽一顿鞭子,然后抓到千户所挑马粪,运到龙潭寨当肥料。 面对那些不得已偷盗的流民、穷人、孤儿,她会给予救济,帮他们找活计。实在无法独立生存的孩童,会被送到龙潭寨。 秦苓思还暗中得了张阳泉授意,没有偏帮沈家和卞家打压城北其他商家,造成城北商市稳定。 在这般情况下,商市形成良性竞争,城北商市越来越繁荣,物美价廉,加上治安改善,百姓们都愿意去城北买东西。 沈千千和卞英发现生意变好后,也不再抱怨张阳泉没有偏袒本家。 而城西和城南,张明鉴和黄伯燕的巡逻队都偏袒郑家和蔡家,结果是这两家生意形成垄断,虽然顾客少了些,两家却赚得盆满钵满。 然后两家又拿出一部分钱奉给张明鉴和黄伯燕,最终大家都有钱赚。 商市如此,治安更不用说。 尤其是张明鉴的巡逻队,在城里吃东西从不给钱,还找商贩索要保护费。 百姓发生冲突时,谁给钱就帮谁,敲诈勒索,收钱办事,颠倒黑白,无所不为。 不到一个月,城西就被治理得乌烟瘴气,很多富户开始搬家,导致城西产业直线降价。 城南也好不了多少,虽然黄伯燕听了吕青的话,让弟兄们收敛些,但这种软绵绵的话根本约束不了山贼。 负责城东的缪大亨虽然管得住汉兵,但手下的蒙古兵根本不鸟他,在城中照样横行。 镇南王自顾躲在王府享乐,只要江都不被攻破就好,哪里管得了那许多事。 再者,近日皇帝下旨训斥了他几句,命他与王蒙哥处理好关系,不得背后恶意诽谤。 这让孛罗不花恼怒不已,对朝廷的忠心也不剩几分了。 不知不觉间,一年到了尽头,镇南王在王府举办了一场岁末夜宴,张明鉴、黄伯燕、张阳泉都收到了请帖。 陪张阳泉赴宴的是王大和山猪,秦家姐妹都很厌恶孛罗不花,不愿参加。 宴席之上,张阳泉备受冷落,不仅孛罗不花没怎么搭理他,镇南王妃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倒是对黄伯燕说出的笑话十分感兴趣。 张阳泉毫不在意,默默吃菜喝酒,只有孙弘过来和他敬了杯酒,说了几句话。 “王大,你小子注意点吃相,人家都看着呢!”山猪低声喝道。 王大嘴里塞满了食物,见张阳泉没有制止自己,含糊不清地道:“管他们……做甚?” 便在这时,一名书生走了过来,朝张阳泉举杯道:“张千户翻手之间,将龙潭寨变成江都第一大寨,在下吕青,心中不胜钦佩。” 上首的张明鉴听了,一双眼睛盯了过来。 张阳泉知道这人是黄崖寨军师,举杯道:“吕兄说笑了,我们龙潭寨人虽多,却大多是老弱妇孺,远比不上贵寨和青衣寨!” 张明鉴转过头,眯着眼笑道:“张兄弟,秦苓君可是匹烈马啊,鄙人最佩服的是张兄弟这驯马的手腕!” 张阳泉笑道:“哪能比得上张寨主兼收并蓄的能力?先是红巾军,后是刘聚,张寨主本不如他们,却终能够兼并他们,这份果敢,令人不服都不行!” 张明鉴脸色微变,不吭声了。 张阳泉懒得与两人啰嗦,朝两人一拱手道:“在下已吃饱喝足,就先告辞了。” 上前与镇南王请了个退,带着山猪和王大离开了王府大厅。 第六十七章 猴子的日常 回到千户所后,却见秦家姐妹和耿三、耿四围在一个火堆旁玩叶子牌,山猪和王大见了,赶忙加了进去。 张阳泉不会,便坐在秦苓君身后学习。 秦苓君忽然转头道:“军师,郭叔上午派人来说,寨子里的荒地都开完了,一千多新来的寨民没有田地。” 张阳泉道:“郭叔什么意见?” “他说寨子既然诏安,可不可以让一部分寨民迁到半山腰,让他们在那里开荒?” 张阳泉露出迟疑之色,没有吭声。 “军师,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我觉得郭叔的办法很好啊!”秦苓思抬头看了过来。 “你是不是担心王蒙哥?”秦苓君道。 张阳泉缓缓道:“我在考虑,咱们要不要在北郊找个废弃的村庄,把寨子一部分人迁过去?” 秦苓君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如今北郊都在我们控制下,让寨民们过去建村子,就能种栽良田了!” 山猪沉声道:“好是好,就怕鞑子王爷忽然翻脸,咱们田里的粮食刚种下,就把咱们赶回山寨,抢走了粮食!” 张阳泉道:“不会!很快江都又会发生大事,孛罗不花只会越来越倚仗我们,不可能翻脸。” 下个月,就是张士诚起事的日子。 王大吃惊道:“您是说会有新的起义军?” “对!”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信你每次都能预测这么准呢!” “要不要打个赌?”张阳泉笑道。 秦苓思眨了眨眼,道:“好啊,如果你这次又猜对了,我就把阿姐嫁给你!” “我打死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秦苓君站起身,满脸通红,伸手去抓妹妹。 秦苓思早有防备,绕着几人转圈。 王大、山猪和耿三、耿四从未见过大寨主这般女儿态,皆凝神屏气,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会,秦苓君意识到不妥,急忙停了下来,默默回到张阳泉身边坐下。 秦苓思躲在张阳泉另一边,用手撑着他肩膀,忽然叹道:“唉,往年大伙都是一起过年,可热闹了,尤其是猴子那家伙,最会说乐子,也不知道他们在山上好不好。” 王大咧嘴一笑,道:“你们发现没有,猴子自从找三寨主要了个女人后,性子就变了不少!” “就、就是!”耿四忙道:“以、以前他最……爱在寨子里荡悠,现、现在总看不到……人影!” 山猪沉声道:“那个女人我总觉得有些问题,不像普通女人!” 耿三嘻嘻笑道:“管她是什么人,既然入了山寨,就是自家人了,说不定过阵子,大伙就能喝猴子的喜酒啦!” 张阳泉站起身,举杯微笑道:“来,大家一起碰一杯,相信明年山寨一定会越来越好!” 众人齐齐站起身,碰杯干了。 …… 转眼到了至正十三年,春寒料峭,夜来花柳,弄风摇雪。 猴子回到家中,午食已经做好,杨荥母子和胡光曹爷孙都在桌边等着了。 猴子笑嘻嘻的走过去,伸手就去抓一个馒头,却被杨荥用筷子打了一下。 “去舀水洗手,脏得跟泥鳅一样!” 猴子赔笑一声,乖乖洗了手。 饭间,杨荥漫不经心地道:“两位寨主和军师都去了江都,你为何不跟着一起去?我听说二寨主挺爱把你带身边的。” 猴子正在嚼馒头,忙一口吞下去,道:“这不是想留下来照顾伱们吗?” 杨荥啐了一口,道:“谁要你照顾!”顿了半晌,又道:“他们都走了,怎么每天还要起早摸黑的训练?” 猴子面色一苦,道:“军师留下命令,让大家不得偷懒,每天都要训练!” 杨荥皱眉道:“我看三寨主每天都在处理别的事,你们的训练是谁在操持?是王大还是山猪?” 猴子哼了一声,道:“都不是,他们俩小子都跟去江都了,是徐百升那个木货!” 杨荥道:“和李二一起升为百夫长的那人?” “就是那小子!”猴子抱怨道:“他就是个不懂变通的呆鸡,每天把大伙当马一样折腾,两位寨主和军师又不在,用得着如此吗?” 杨荥斜了他一眼,道:“人家才是做大事的人,不吃苦,将来战场上就要多流血!看来张军师还是有眼光的!” 猴子怔了一下,低着头闷声扒饭。 杨荥又道:“就知道吃,你以后不许和孙虎、钱驴子那些人一起斗鸡了,多去和李二、徐百升他们走动!” 猴子头埋得更低。 “听到没有?” 胡光曹生怕她惹怒了猴子,忙道:“闺女,少说两句吧,小侯做事有分寸的。” “他这种贪图玩乐的人,能有什么分寸?现在做上百夫长,全靠资历深一点,将来寨子扩大后,千夫长绝不会有他的份!” 胡光曹担忧的望着猴子,生怕他暴怒而起,谁知他依然闷声不语,看起来很委屈。 “赶紧吃,吃了就去找李二,多跟他交流交流,对你没坏处!” 猴子赶忙答应一声,几口扒完饭,就要出门,忽然想起一事,朝胡光曹道:“胡老爹,我让你帮我打造的手弩做好了没?” 胡光曹忙道:“还没,昨天军师和大寨主他们从江都送来一批废兵器,让我熔了继续造长枪。” 猴子愣道:“还造枪干啥?不是够用了吗?” 杨荥白了他一眼:“榆木脑袋!张军师既然这样安排,说明很快又会扩军,这都想不过来吗?” 猴子哦了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今天天气晴朗,寨子里很多人都在屋外吃饭,众人端着碗围在一起,一边晒太阳一边说话,也有些勤干的家伙扛着锄头,似乎要去田里干活。 猴子在寨子里很受尊敬,一边走着一边有寨民朝他打招呼。 走了几步,孙虎和钱驴子一起走了过来,欢欢喜喜地道:“猴哥,一起去打珠子吧!” 猴子心中一痒,就要答应,然而想起杨荥的嘱咐,摆摆手道:“你们自己去吧,我还有事。” 第六十八章 官贼烧村 一路来到李二家门外,发现李二坐在家门口的小院子里,正在用一把小刀削木马。 小七蹲在他旁边,满脸期待的盯着木马渐渐成型。 猴子靠在院门口,咳了一声,没话找话道:“李哥,在给小七做木马呢?” 李二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他知道猴子是二寨主心腹,平日从不找自己,今日过来可能有什么事,于是站起身,拍了拍小七,道:“阿叔出去一会,你自己玩。” 和猴子一起出了院子,来到一口水井旁边,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猴子只是奉命来和李二说话,哪有什么事,随口找话题道:“李哥,你觉得徐百升那小子怎么样?” 李二皱眉道:“在背后议论他人,非大丈夫所为。” 猴子暗道:“就知道跟你小子尿不到一个壶里!”咳了一声,道:“我是觉得他比不上你,军师和大寨主应该让你带着大家训练!” 李二沉默了一会,道:“想不到猴兄如此看得起在下。此事不必多议,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猴兄。” “啊,你问吧!” 李二缓缓道:“山猪、王大那些老资历的百夫长都抢着去江都,为何只有猴兄甘愿留在寨中?” 当然是为了夫人了!猴子心想,但这话说出来太掉价,脑中一转,叹道:“总要有人留守山寨吧,他们不愿意留下来,我只好留下来咯。” 李二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二寨主如此看中你,我们坐下说话吧。” 猴子暗暗捏了把汗,心道:“娘的,这小子性格怎么跟山猪一样,什么事都这么较真,夫人干嘛这么看中他?” 猴子拿出应付山猪的法子,尽量少说话,多附和李二的话,两人说了一阵,李二竟对他颇为推心置腹。 “猴兄,依我之见,军师和大寨主都有长远之志,以后我等少不了战场厮杀,你以后训练时多上点心!” 猴子忙答应了。 李二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猴子道:“这本兵书伱拿去看看吧,对你以后会有好处的!” 猴子急忙摆手,赔笑道:“多谢李哥好意,可我不识字啊!” 李二笑道:“其实几年之前,我也不认识几个字,这也容易,以后我有时间教你认字吧?” 猴子暗暗叫苦,但转念一想,杨荥若是知道自己跟李二学字,定会称赞自己,于是咬牙答应了。 “猴哥!猴哥!三寨主叫你过去一趟。”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猴子认出那人是寨中负责探查情报的兄弟,心知定有大事,便叫上李二一起过去。 两人来到议事堂,见了郭念生。 “李二也来了,嗯,很好,刚才赵德胜派人过来通报,说已经带着家眷来到江都,预计明天就能到山脚。你们俩带些弟兄,过去接应他们一下吧。” 两人领了命,去找徐百升说明情况,然后点了五十名寨兵,朝东南方向而去。 …… “大哥,怎么江都城郊变得越来越乱了!”一名汉子朝前面的赵德胜说道。 赵德胜握紧马槊走在队伍正前面,沉声道:“杭州都被攻陷了,江都自然也难以幸免。让弟兄们加快速度,这是最后一段路程,明天就能到寨子了!” 在他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车队,车子都是破旧的牛车、驴车,人都是些穿着破衣烂衫的老弱妇孺,大约八百多人。 一百五十名男子手持刀枪锄头等武器,保护在车队四周。 这支车队正是赵德胜等人的家眷队伍,一开始只有五百多人,在从真州到江都的路上,又陆陆续续碰到很多流民。 赵德胜面黑心善,想着龙潭寨招过那么多流民,这些人又都快饿死了,便把他们一起带上了。 路上也碰到过盗匪,不过都是些小山小寨,领头的被赵德胜一槊刺死后,余者纷纷鸟散而逃。 车队沿路行了一阵,忽见前方奔来一条人影,赵德胜挥手示意队伍停下,握紧马槊,凝神戒备。 那人奔得近了,原来是名庄稼汉,大约四十多岁,瞧见赵德胜等人后,停下脚步,面露畏惧之色。 赵德胜见多识广,知道很多盗匪喜欢扮成农人,上前查探车队明细,借此判断是否出手劫夺财货,故而喝住那人。 “你是哪里人氏?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瞧见队伍里有一大群百姓,戒惧之心稍减,说道:“我是上水庄人,官贼又在庄里强拉兵丁,抢夺粮食!唉,这叫什么世道啊!” 赵德胜吃惊道:“你说官兵?” 那人露出愤恨之色,道:“是官贼!那些人原本是青牛山一伙山贼,不知怎么披上了一身官皮,明目张胆的抢粮食抢人!” 赵德胜道:“他们有多少人?” 那人道:“五六十号人,个个拿着刀枪,凶恶着哩!唉,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何太公的话,全庄迁到北郊去!” “何太公是谁?”赵德胜问。 “他是庄里第一富户,祖辈当过官,何家人对村民们一直挺好,所以大伙都很尊敬他!” “他为何要你们迁到北郊呢?”赵德胜又问。 那人叹道:“何太公说北郊的龙潭寨是一个义寨,他们被收编官府后,与民秋毫无犯,还帮忙打击盗贼,北郊的村庄都过上了好日子!” 赵德胜怔了半晌,呆呆道:“你说龙潭寨被官府收编了?” 那人道:“是啊,只可惜官府没有派他们守西门,不然我们西郊的百姓也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赵德胜心中波涛汹涌。 他是背叛朝廷的人,如今龙潭寨被诏安,他的处境就微妙了,说不定龙潭寨顾忌官身,不愿接纳自己了。 旁边一名汉子拉了拉赵德胜的胳膊,道:“大哥,怎么办?还去不去龙潭寨?” 赵德胜沉默不语。 那边庄稼人听了,惊道:“你们莫不是龙潭寨的人?” 赵德胜一个“是”字卡在嘴边,就是吐不出来。 那人急忙奔近前来,哀求道:“求你们救救我们庄子吧!” 赵德胜深吸一口气,暗道:“无论龙潭寨接纳不接纳自己,也不能对这些人见死不救,说不定救了他们,也能多一条退路!”当即道:“好,我们帮你们赶走那些家伙!” 那人连连点头,自报姓名叫刘五,引着赵德胜等人前行。 带了一阵路,说要拐入一条小路,赵德胜留下五十名汉子保护眷属,带上一百人朝小路去了。 沿着泥土路走了没多久,前方忽然升起浓烟,刘五跺了跺脚,恨声道:“这帮天杀的贼子,竟然还放火烧村。” 再走几步,前方出现一个草场,只听一个草堆里传来女子微弱的嘶喊声。 赵德胜大步过去,发现一名官军正在奸污一名女子。 女子挣扎的厉害,官军一直没有得逞,正要长驱直入时,忽觉后背一紧,整个人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 赵德胜把官军扔到空中,举起马槊,那军官直接落到槊头,四肢挣扎了几下,歪头毙命。 “咦,这不是何家大小姐吗?你怎么在这里,何太公呢?”刘五望着那女子问。 那女子原本低着头,抱着手臂发抖,听声音耳熟,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同村人,泣声道:“他们闯入小女家中,杀了不少家丁,还把我抓到这里,爹爹只怕……只怕已经死了。” 赵德胜怒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带人去宰了他们!” “我给您带路!”刘五忙道。 何家女心中害怕,觉得跟着赵德胜更安全,也提着裙子小步跟在后面。 第六十九章 冤家路窄 一行人朝村内前行,走了没一会,忽见几名手执钢刀的官兵押着一队村民过来,全是青壮男丁。 带头的官兵见了赵德胜等人,一愣,道:“你们是谁?” “老子是你爷爷!” 赵德胜一个箭步过去,马槊刺穿那人咽喉,去势不减,又刺穿另一人脖子,仿佛串了两个糖葫芦。 其余官兵纷纷挺刀冲了上来,赵德胜马槊一扫,便将两人打入旁边小池塘,一槊刺入一人胸口,将他举了起来,朝两名官兵撞去。 那些村民见来了帮手,纷纷开始反抗。 其实他们之前就在何太公带领下反抗了一次,杀了几名官兵,然而毕竟手无寸铁,最终死了好几十人,被官兵镇压。 本来何太公颇有地位,官兵们来之前得到上头命令,不要动何家,怎料何太公带头反抗?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抢了何宅,还放了一把火,打算将何家人都烧死,来个死无对证。 何家小妹因为长的水灵,被官兵首领看中,独自拉到草场享用。 官兵们本就不是赵德胜等人对手,如今村民们也跟着反抗,再加上首领刚才被赵德胜杀了,顿时溃不成军,很快被暴怒的村民全部打死。 众人来到何宅外,大门被铁链锁住,火势熊熊,正在不断扩大,赵德胜劈开铁链,带人冲入何宅内,将活着的人都救了出来。 “父亲,您没事吧?”何小妹见赵德胜扛着何太公出来,急忙奔上前去。 何太公胡子头发都被烧焦了,咳了几声,沙哑着声音道:“这帮恶贼,老夫定要去找孙同知,治他们的罪!” 除何太公外,还有十几名何家人都被救出来了。 刘五道:“太公啊,还是您说的对,这西郊是待不下去了,大伙还是迁到北郊,才有生路啊!” 何太公抬头看着被烈火吞噬的府宅,叹道:“孙同知当时就劝过我,说西郊不能再待了,让我入城去。唉,真后悔没有听他的话!” 刘五大声道:“何太公啊,您可不能丢下大伙不管啊!” 何老夫人怒声道:“我们城郊的屋子都被烧了,只能去城里住了。当初老爷让你们去北郊你们不听,如今还拦着我们做甚?” 何太公沙哑着声音道:“你们不必担心,就算老夫一家入了城,也会帮你们办好迁徙村社的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刘五大喊道:“乡亲们,快帮忙救火啊!” 何太公已决定放弃这处住所,故而并不让家人救火,朝赵德胜下拜道:“感谢义士出手相救,不知义士是哪里人氏?” 赵德胜忙下拜还礼:“不敢,鄙人……鄙人目下在龙潭寨安身。” 何太公捻须笑道:“好,好,龙潭寨果然如孙同知所言,是一个义寨!” 便在这时,一名村民飞奔而来,远远便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官兵大部队来了!” 赵德胜吃了一惊,急忙带人来到村头。 抬头一看,只见黑压压一片官兵堵住了村口,为首的两人赫然是刘聚和常遇春。 原来刘聚跟着张明鉴诏安后,担任了西门千户所副千户。 这些日子以来,他趁着张明鉴注意力都在城中与张阳泉和黄伯燕较劲,带着人偷偷在城郊拉壮丁、扩大势力。 他当初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当真是驾轻就熟,不到一个月就拉了一千多人,全然不顾自家已经是官身。 这一日,他又带着人在西郊拉壮丁,忽然听到报告,说去上水庄拉壮丁的人被一群过路强人给杀了,于是起大军过来兴师问罪。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刘聚当初的三千手下就是赵德胜剿灭,不想竟在此处再遇赵德胜,而且双方身份易转。 “哈哈哈,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黑脸贼,你当初杀尽老子手下三千弟兄,可曾想过会有今天?”刘聚骑在马上,纵声大笑。 其他村民也赶了过来,何太公用拐杖指着刘聚,怒道:“你身为官兵,怎可入村为盗?” 刘聚瞪了他一眼,凶狠地道:“老子小时候官兵还不是来我们家抢东西?这就是做官的好处,我干嘛不抢!” “官贼!官贼!”何太公跺足大骂。 赵德胜心知对方人多,且兵器精良,己方毫无胜算,索性抛开生死,用马槊指着常遇春。 “阁下武艺精熟,仪表雄奇,当是一条好汉,为何替此等人卖命?” 常遇春默默不语,他对刘聚的行为也越来越看不惯,只是当初快饿死时,刘聚救了他性命,心中立过誓约,故而不忍抛弃。 刘聚怒道:“死到临头了,还敢挑拨离间,弟兄们,给我上,把这帮家伙全部杀光!” 就在众官兵要冲杀上去时,远处小道上忽然奔来一支马队,大约三十来人,为首之人赫然是李二。 刘聚见他们人人持枪,惊怒道:“伱们是北门守军吧?这里是西郊,可不是你们的地盘!” 李二勒马停住,一挺长枪,冷冷道:“你们在这里强拉壮丁,是谁给你们的权利,张明鉴吗?” 刘聚探头张望了一会,见他们人少,扬了扬手中的刀,狞笑道:“你们既然看见了,就都留下吧!” 正要命骑兵冲上去时,忽见李二背后扬起一大片尘土,只有大军出动才会有这般大的阵仗。 “不好,张阳泉和秦苓君一定在后面,老子这帮新收的弟兄可干不过他们!”刘聚心中大叫,朝众人喊道:“弟兄们,扯呼!” 朝另一条小道飞奔撤走! 李二上次守寨时见过赵德胜,领着众人上前,朝赵德胜道:“赵兄弟,我奉三寨主之命来接应你,在路口已碰到你的家眷!” 朝刘聚等人逃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你怎会与西城兵打起来?” 赵德胜沉声道:“他们在此处杀人放火,强拉壮丁,赵某人看不过去,所以杀了几个官兵。” 李二点点头道:“天色不早,咱们赶紧回寨子吧。” 赵德胜望了一眼李二身后,皱眉道:“张军师和大寨主不是正赶过来吗?” 李二道:“那些烟尘是我让人砍断树枝,故布疑阵,不然哪里能吓退刘聚?事不宜迟,咱们赶紧离开。” 何老夫人忙道:“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刘五叫道:“是啊,他们一定会去而复返,将我们全村杀光!” 赵德胜盯着李二不语,李二本就是个爱惜百姓的人,迟疑了一下,朝众村民道:“你们如果愿意的话,都随我上山,加入龙潭寨如何?” 刘五喜道:“那可太好了,乡亲们,我都听说了,北郊也有村社迁入龙潭寨,日子都过得好着呢,大家可别错过了机会!” 第七十章 悲剧的常遇春 众村民对龙潭寨印象极佳,人人欢呼雀跃,各自回家收拾东西。 赵德胜听郭念生来接自己,心中便安定下来,又见李二如此仁义,大生亲近之感。 “李兄,你留在这里帮大家搬家,我去守住刘聚离开的那条小路,以防他去而复返!” 李二忙道:“不可,你人数太少,他如果真的回来,你们都会被杀死!” 何太公跟着道:“是啊,后生,你可不能去送死啊!” 赵德胜坚持道:“我最起码能挡住他们一会,让你们离开,不然大家都会被他们杀死!” 李二取下背着的黑木弓,说道:“还是我去,我们在路边埋伏,若能一箭射死刘聚,他们自然一哄而散。” 不等赵德胜回应,便带着人去了,只留下几十匹马。 赵德胜凝望着李二背影远去,忽然喊道:“弟兄们,大家一起拼几辆马车,帮着乡亲们搬家!” 众人应了一声,找村民们要了单轮木车,拼组成马车。 一旁的何太公默不作声的瞧着,暗暗点了点头,原本打算搬去城里,这时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去龙潭寨看看。 上水庄共有五百多户人,大家在赵德胜催促下,都抓紧时间搬运行李包袱。 不到一个时辰,众人都带上了最紧要的物事,组成一支新的车队,朝着北面而逃。 赵德胜让一半人护送车队先行,带着另一半人朝南面小路去寻李二,不料刚走没几里,便见前方正在激战。 夕阳落在前方一座矮坡上,只见李二等人被刘聚的人马围在矮坡上,地上已经躺了七八具龙潭寨兵尸体。 原来李二一路走来,见此处矮坡是伏击的最佳地点,便带人埋伏在坡上。 那边的刘聚跑了一阵,心中果然生疑,派人回上水庄查看情况,结果派的人被李二射死。 刘聚经历上回的事,胆子变得更小,虽然知道有鬼,却也不敢直接回去看情况,让常遇春带三百人先行。 经过矮坡时,李二无可奈何,朝常遇春射了一箭,却被常遇春躲过,双方立刻大战起来。 后面的刘聚一开始见有埋伏,颇为害怕,后来见只有三十多人,顿时带着大队冲了过来,把李二团团围住。 幸好李二手下寨兵都用长枪,而且枪法还算熟练,围成一个小方阵,居高临下,竟能抵挡片刻。 赵德胜见此情景,虎吼一声,挺槊朝刘聚冲了过去。刘聚对他十分惧怕,见他一连杀死七八人,朝自己不断逼近,调转马头,转身就跑。 他原本只是想后退一点,与赵德胜保持距离。然而这些刚收的山贼大多是强拉的壮丁,训练未久,一见领头的跑了,纷纷转身就跑。 常遇春正在和李二激战,李二勉强挡了十多回合,只觉双臂酸麻,气力不济,只道要死在此处。 忽见旁边闪出一个黑脸人,架住常遇春长枪,一阵猛攻,将常遇春逼退一步,正是赵德胜。 “李二兄弟,你快走,我来断后。” 李二这时不敢逞强,带着手下二十多人快速撤退。 此时,常遇春身边的人只剩下百十多人,都是原青衣寨山贼,他们挡住了赵德胜等人最凶猛的攻势。 后面的刘聚趁机收拢队伍,组织大队又冲了上来。 赵德胜带人拼死抵挡,道路狭窄,刘聚倒也不好开展兵力,看起来就像一道水闸挡住了汹涌而来的洪流。 赵德胜站在最前头,与常遇春激斗了六十多回合,不由渐感吃力。 他深知自己一死,其他人必死无疑,怒吼一声,对常遇春刺来的一枪不躲不避,一槊横扫过去。 “嗤!” 长枪刺入肩头,赵德胜的一槊却被常遇春手甲挡住,不过他也受不住力,后退了几步,手臂一阵酸麻,那一枪也无法刺深就收回。 便在这时,赵德胜后方上水庄方向扬起大片尘土,刘聚叫道:“不好,这次龙潭寨主力真来了,快撤!” 转头又带着人跑了。 常遇春一回头,发现人都跑光了,便也退出战场,朝赵德胜拱了拱手,道:“下次再战!”转身也离开了。 赵德胜心知又是李二在虚张声势,随手包扎了肩膀上的伤势,带着剩下的人飞快撤离。 此时他身边只剩下二十多人,当众人回到村子时,果然瞧见李二等人拿着一些村民家的大扫帚,在地上扬土。 “李二兄弟,你又救了我一命!”赵德胜拱手道。 李二扔了扫帚,苦笑道:“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想不到刘聚这般胆小,竟真跑了。咱们快走,他见你撤退,定会生疑,还会追过来的!” 两人一齐朝着北面小路而去,很快追上了上水庄的车队。 李二发现猴子等人并不在队伍里,向刘五问道:“伱们路上有没有碰到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 刘五摇头说没有。 李二心中一沉,暗道:“猴兄莫非见我久不回去,自己逃了?” 车队行进太慢,没过多久,后方尘土飞扬,显然是刘聚又带人追了上来。 李二和赵德胜带着剩下的百余人殿后,让村民们先走。 没一会,刘聚的大队人马果然到了。 “奶奶的熊,竟敢三番两次戏弄老子,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刘聚将大环刀摇得当当作响,恶狠狠地道。 李二没有和他废话,一箭招呼上去。 刘聚挥刀格开箭矢,大刀朝前一指,正要下令出击,忽见李二等人后方又扬起尘土。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逃跑的村民,后来仔细看了一会,发现尘土似在靠近,破口大骂:“你们这帮撮鸟,就不会换个招吗,真以为老子还会上当?” 大刀朝前一指,怒道:“弟兄们,上啊!” 众官兵立刻冲了上来。 这处道路不如刚才村道狭窄,李二和赵德胜被对方围住,赵德胜独斗常遇春,李二组织众人结阵抵抗。 斗了许久,赵德胜身上又多了一处伤口,李二等人的阵营也越来越乱,伤亡人数越来越多。 便在这时,只听马蹄声大响,一支骑兵从北面杀来。 当先之人正是秦家姐妹,张阳泉也跟在后面。 猴子在张阳泉旁边,大喊道:“李二兄弟,我搬来救命啦!” 原来猴子按照李二计谋,在距离下水庄一里外扬起一片尘土。 然而久等李二不至,只当他中了埋伏,直接调头去江都找救兵。 张阳泉和秦家姐妹得知后,赶紧率两百骑来救援。 他们在路上先后碰到赵德胜等人家眷和上水庄村民,得知情况凶险,立刻飞骑过来救援。 秦苓君人未至,箭先到,连珠箭发,五名西门军官兵接连落马。 刘聚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龙潭寨击退过王蒙哥,不是自己对付得了的,于是转身就逃。 “弟兄们,扯呼!” 众官兵这次逃得比前两次都快,常遇春也要逃跑,忽听身后一阵细微的破空声响起,急忙低头,躲过了秦苓君一箭。 不等他直起身,破空声不断传来,常遇春在地上翻滚一圈,躲过三箭,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挥枪又击飞一支箭矢。 便在这时,赵德胜、李二等人上前把他围住了。 第七十一章 两年之约 常遇春大喝一声,朝西突围,那个方向有一匹无主之马,赵德胜看出他意图,跨步挡住他去路。 常遇春奋勇求生之下,赵德胜竟挡他不住,李二等人急忙跟上,五六个人同时战他一人。 常遇春一杆长枪使得密不透风,将袭来的攻击全数挡住,然而自己也无法突围出去,犹如一头被围困的野兽,频频怒吼,发出绝望的哀嚎。 秦苓君早已拉起弓弦,瞄准了常遇春的脖颈,正要松手时,身后传来张阳泉的喊声:“别杀他!” 秦苓君将准头稍稍下移,“嗖”的一声,箭矢正中常遇春右腿。 赵德胜趁势挑开他长枪,李二一枪打在他左腿上,其他人一拥而上,将他擒了。 众人将常遇春押到张阳泉和秦苓君跟前,张阳泉下了马,朗声道:“常遇春,你可否愿意归降?” 常遇春昂首道:“要杀就杀,不必多言!” 张阳泉凝视他片刻,缓缓道:“你跟着刘聚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还充什么好汉?我是看你一身勇武,才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常遇春怔了半晌,咬牙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刘聚救我性命,我难道不该报恩吗?” 赵德胜敬服常遇春的武艺,劝说道:“常兄弟,你刚才数次为刘聚卖命,却被他抛弃。你已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谁也不会说你忘恩负义。还是弃暗投明吧!” 常遇春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我若是这时候离开他,便是陷他于死地!” 张阳泉奇道:“这是为何?” 常遇春道:“刘聚暗中发展实力,张明鉴早有不满。只因还想利用他多招揽人马,才一直隐忍。我若不在他身边,他必为张明鉴所害!” 张阳泉道:“那你打算跟着刘聚打家劫舍一辈子吗?” 常遇春默然半晌,道:“当初我快饿死时,刘聚给了我五个馒头,我那时就暗暗发誓,无论他将来如何对我,我都会保他五年安稳。” “那伱跟他多久了?” “已有三年。” 张阳泉扬声道:“如果我说愿意等你两年,让你完成昔日誓言,两年之后,你可愿意投入龙潭寨?” 众人听完后,都吃了一惊。 常遇春怔了半晌,双手一拱,一字字道:“两年之后,无论龙潭寨是否存在,无论您身在何处,常遇春踏遍千里,必投归麾下!” 猴子道:“喂,怎么说话呢?你这不是咒我们龙潭寨吗?” 张阳泉一扬手,示意猴子闭嘴,上前扶住常遇春,欣然道:“能得到阁下这样的猛将,等上两年又如何?” 常遇春躬身又拜了一拜,拔下腿上箭矢,谢绝了张阳泉为他疗伤的好意,找了匹马,策马离去。 张阳泉和秦家姐妹率领队伍,收回了战死弟兄的尸体,然后护送着上水庄和赵德胜家属的车队前往龙潭寨。 赵德胜带人来投,被他直接任命为百夫长,一路上赵德胜与李二相谈甚欢,结为好友。 李二又叫来猴子,介绍给他认识了。 到了龙潭寨,已是黄昏时分,暮色渐浓,郭念生先一步便得到通知,带着不少人在山下等候。整个上山路上,都有寨兵举着火把照明。 两千多人的车队开始陆陆续续的上山。 张阳泉站在山脚下,朝一旁的秦苓思道:“二寨主,你带着两百骑兵,立刻返回千户所。咱们抢了张明鉴一个村的人,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秦苓思摸了摸身边爱马的脑袋,道:“哼,我们会怕他吗?” 张阳泉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张明鉴如今已有一千多骑兵了,真打起来,咱们占不到任何便宜!” “什么!”秦苓思嘴巴张成了圆形,愣了半晌,双眼放光道:“他哪来的那么多马?” 秦苓君斜了她一眼,道:“他最近从郑家那里得了不少金银,城西的商家也都向他上供保护费,这些钱都被他拿去找郑家买马了!”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秦苓君抱着双臂,道:“谁让你总把自己当伯乐,天天只顾着去马市找寻千里马了!” “我那还不是为了给寨子多攒些好马吗?” 秦苓思气的双手扯着马鞭,咬着银牙道:“气死人了,我每天起早贪黑,好不容易用低价给寨子买了十几匹好马,他竟然一口气得了一千多匹马!” 转头瞪着张阳泉:“我们为何不学他们一样,也找商人要保护费!” 秦苓君娇叱道:“又胡言乱语,你好不容易提高了城中治安,维护了商市稳定,想要前功尽弃吗?” 秦苓思脸一红,撅着嘴道:“我、我只是有些担心,张明鉴实力一下这么强,我们连他都打不过,更别提夺下江都了!” 张阳泉吁了口气,道:“张明鉴这人,行事确实胆大心细。正常来说,刚被总管府诏安,应该小心谨慎,以免被总管府猜忌。他倒好,竟然大张旗鼓的强拉壮丁,还没有被总管府责问。” 秦苓君皱眉道:“难道他手下也有能人,算定鞑子王爷不会因此怀疑他?”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我看他根本没想那么多,一心只想着扩张实力。鞑子王爷只顾贪图享乐,哪会去考虑那么多!” 秦苓君用胳膊轻碰了一下张阳泉手臂:“军师,我赞同小妹后面那句话,咱们要不要也开始暗中募兵?” 张阳泉迟疑了一下,道:“还是再等等,我若是所料不错,这个月内,孛罗不花就会主动让我们募兵,不必急于一时。” 秦苓思道:“那你让我多带点人回千户所吧,张明鉴若真带着骑兵来找麻烦,咱们可得有所准备!” 秦苓君这回没有驳斥妹妹。 “张明鉴已扩军到三千多,其中又有一千多骑兵,咱们城中只有一千人,确实不妥。不如把寨子中的八百人都带去增援吧?” 张阳泉笑道:“不必带人去,咱们虽然没有募兵,也能够对付张明鉴。二寨主,你立刻带人回城,如果明日探知张明鉴来找麻烦,你就这样做……” 话分两头,刘聚逃回西门千户所后,立刻向张明鉴告状,只说在西郊巡逻时,瞧见北门军过来掳掠村民,与他们打了一场。 因对方骑兵多,所以打输了。 张明鉴一言不发的听完,朝刘聚身边看了一眼,道:“刘聚兄弟,常百户呢?” 刘聚气愤地道:“常兄弟为了掩护我撤退,被他们给杀死了!” 张明鉴双眼一眯,眼中闪动着杀机。 第七十二章 兴师问罪 就在这时,一名士卒来报,常遇春回来了。 张明鉴大喜,刘聚则呆住了。 两人一齐出门迎接常遇春。 张明鉴见常遇春受了伤,上前搀扶住他,道:“常兄弟总算回来了,要是你再回迟一步,我就带人杀去上水庄了!” 刘聚则有些忐忑不安,担心方才所为令常遇春憎恨自己。 不料,常遇春从张明鉴身边走开,来到自己跟前,拱手道:“刘大哥,我回来了。” 刘聚喜出望外,拉着常遇春的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明鉴心中恼怒,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兆龙,快去把城里最好的郎中请来给常兄弟治伤!” 常遇春摆手道:“不必张千户费心,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张明鉴点点头,冷声道:“张阳泉和秦苓君竟敢去我西郊抢人,明日咱们就亲自上门,找他们算账去!” 如今他的实力数倍于北门军,早就想找机会报当初破寨之仇! 次日清晨,张明鉴带着刘聚和张兆龙,点齐一千骑兵,两千步兵,直接杀向了北门千户所。 大军沿着城墙内侧街道向北,然后折而向东,一路来到东北角的千户所。 抬头看去,却见北门千户所外,一千北门军早已列阵等候,似乎早猜到他们会来。 瞧见北门军阵势后,张明鉴忽然皱了皱眉。 眼前的一千人排列整齐,相互之间绝无半点耳语和兵器碰撞之声,寂静得像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旷野,偏又全都瞪大着眼睛盯着自己。 张明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三倍于对方的人马,心中略安,抬头喊道:“让张阳泉和秦苓君出来见我!” 声音落下不久,方阵左右分开,秦苓思骑着马走了出来。 “不知张千户兴师动众而来,有何见教?”秦苓思用手指玩着耳边头发,漫不经心地问道。 张明鉴道:“怎么就你一人?秦苓君和张阳泉呢?” “阿姐和军师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张明鉴冷笑一声,道:“昨日你们北门军去西郊掠走了一村百姓,这事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秦苓思笑嘻嘻地道:“明明是你们西门军在上水庄杀人放火,强拉壮丁,我们得到上水庄一名村民求救,这才阻止你们暴行!” 刘聚怒声道:“一派胡言,我们身为守门官兵,怎会做出这种事?” 秦苓思撇嘴道:“哼,你若是不承认,我们可以把上水庄村民都带过来,让他们来作证!” 刘聚叫道:“你们把他们强行掳掠走了,逼着他们说谎,如何能作证?” 秦苓思笑眯眯地道:“那刘大爷想怎么样呢?” 刘聚昂首挺胸,大声道:“赶紧把那些人都交还给我们,然后跪下向老子磕头认错,这件事就算了!” “我们若是不交出来呢?”秦苓思笑容不减。 张明鉴冷冷道:“那我就拆了伱们北门千户所!” 话音刚落,忽见西面和南面街道上各涌来一群百姓,每人手中拿着家伙,有的是木棍、有的是门栓、还有人提着夜壶。 “乡亲们,大家一起上啊,赶走西门狗军!” “直娘贼,你们西门军祸害城西不说,还想来祸害我们城北,先问问老子手上的家伙答不答应!” “大家跟着北门军,一起打死这帮狗官兵!” “张千户在不在,老子要参军,加入你们北门军,一起干死这帮西门狗!” 百姓们群情激愤,今早城门军在大街上贴了告示,说西门军要过来接管北门千户所,祸害城北,张千户诚邀城北义士前去帮忙。 北门军抓捕小偷盗贼,惩治奸商恶霸,爱护百姓,纪律严明,百姓们爱戴有加。一听有人要闯北门千户所,顿时就炸了,抄起家伙就过来帮忙。 百姓们越来越多,没一会,千户所外的广场空地上竟挤满了百姓,将张明鉴的军队给团团围住。 还有不少百姓抢不到位置,干脆进入附近的建筑,上到阁楼上,从窗户中探出头来,破口大骂西门军! 张明鉴这才慌了手脚,眼前百姓只怕超过一万,这种狭窄地方打起来,他们说不定会被暴怒的百姓打死。 就算能打赢,还有北门军在一旁虎视眈眈。 …… “哈哈,先生先生,快跟我去瞧热闹,有大热闹可以瞧!” 南门千户所内,黄伯燕拉住吕青的手就往外走,吕青急忙抽出手,瞪眼道:“到底什么事,说清楚再说!” 黄伯燕摸了摸光头,哈哈一笑。 “刚刚传来消息,张明鉴带着三千人马去找北门军麻烦,结果却被城门的百姓给堵住了,双方正在对峙呢!” 吕青愣了一下,取出折扇,轻轻拍打掌心道:“张明鉴的一千骑兵也带去了吗?” “当然带了!”黄伯燕舔了舔嘴唇,羡慕道:“先生,我们干嘛不学黄伯燕一样,也搞支千人骑兵,却要把钱都拿去买粮食?咱们哪吃得了那许多粮食?” 吕青哼了一声,道:“你不信我?” 黄伯燕忙道:“我当然信你了,只是不明白咱们为啥这样做?你再不告诉我的话,我晚上觉都睡不着了!” 吕青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你晚上打呼噜的声音整座千户所都听得到,你会睡不着觉?” 黄伯燕挠了挠脑门,赔笑道:“真的,我最近晚上都不做梦了,没以前睡得好!” 吕青哼了一声,道:“告诉你也行,不过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一定!一定!” 吕青左右看了一眼,将黄伯燕拉到角落。 “根据我的判断,扬州路会越来越乱,粮价也会节节攀升。咱们现在多屯粮,等到关键时刻,就能用这些粮食招募大量士卒,到时候我们实力会迅速扩大,拿下一座城池也不是不可能!” 黄伯燕双眼闪着奇光:“一座城?你说的江都?” 吕青笑而不语。 黄伯燕深吸一口气,笑道:“明白了,以后得的钱也都买粮食,老子要成为江都城最有粮的人!” 吕青皱眉道:“别大声嚷嚷!” “是,是!哈哈,先生,咱们还是赶紧去瞧热闹吧,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吕青皱眉道:“先不急,你刚才说城北百姓将张明鉴的军队围住了?” “对啊!” “围住三千人的军队,起码要两倍多的百姓吧?” “听说超过一万了。” 吕青叹了口气,道:“果不出我所料,龙潭寨的张阳泉和秦苓君在收买人心,看来他们所图之事也不小啊!” 黄伯燕呆愣了一下,道:“先生,对咱们有妨碍吗?” 吕青沉吟半晌,悠悠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这江都城就是一个棋盘,棋手绝非我们一家,谁能笑到最后,无人能知晓。” 黄伯燕笑道:“有先生相助,一定是咱们取胜!” 吕青不置可否,道:“没必要去城北了,有百姓们相助,张明鉴讨不到好。就不知镇南王会如何处理此事!” 第七十三章 建村立社 其实孛罗不花比黄伯燕还先一步得到消息。 消息传过来时,孛罗不花正在陪自家王妃看戏。 镇南王妃听了,急忙道:“殿下,不如以此为借口,除掉龙潭寨山贼,以报当日欺骗之辱!” 孛罗不花哼了一声,道:“前两天缪大亨来汇报,说方国珍粮草不济,已经被泰州守军击退,本王当时便考虑过此事!” “那您为何没有动手?” 孛罗不花叹道:“是孙同知一番话,让本王打消念头。他说咱们对龙潭寨翻脸,张明鉴和黄伯燕会心生不安,很可能做反!” 镇南王妃不满道:“他们又没有欺骗过咱们,心虚什么?” 孛罗不花摆手道:“你是女人,不明白这中间的关窍。别看这三家相互敌视,只要咱们对一家动手,另外两家都会同仇敌忾,到时候反而会大乱!” 镇南王妃嗔道:“那干嘛要把他们诏安呢?” 孛罗不花恨声道:“还不是王蒙哥那个老泥鳅,要不是他带走七千守军,本王何至如此?” 镇南王妃想了一会,道:“妾身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难道他就不怕江都被人攻破?” 孛罗不花冷冷道:“他不仅不怕,还期盼得很!只要江都被攻破,他就能提兵回援,不用去杭州啦!” 镇南王妃浑身一凉,怒道:“殿下,此人如此不把您的安危放在心上,您可不能轻饶了他!” 孛罗不花哼了一声,道:“本王诏安这些贼寇,就是为了对付他。只要他攻打杭州损兵折将,本王就问他的罪!” 镇南王妃道:“那咱们要不要制止西门军和北门军自相残杀?” 孛罗不花撇嘴道:“倒也不必,龙潭寨的仇本王也没忘,只是不好直接对他们动手!若是张明鉴能替本王除掉他,正好不过!” 镇南王妃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两人继续看戏,过了没多久,察忽突然奔来,急道:“王爷,北门冲突结束了!” “哦?结果如何?” “张明鉴的西门军落荒而逃!” 孛罗不花猛地站起身,失声道:“他人数比北门军多了几倍,还有一千骑兵,怎么可能输?” 察忽苦着脸道:“城北的百姓都帮着北门军,足足一万多人,张明鉴只能逃跑啊!” 孛罗不花怔了半晌,喃喃道:“百姓?他们怎会帮北门军?” “属下也不知,也许是北门军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孛罗不花哼了一声,道:“行了,你退下吧。” …… 龙潭寨。 “军师!阿姐!计划成功了,张明鉴那笨蛋被一群百姓们给打跑啦!”秦苓思飞步奔入议事堂。 左右一看,屋中空荡荡的,一名寨兵上前道:“二寨主,军师和大寨主在四号大棚呢!” 秦苓思“哦”了一声,转身朝大棚方向奔去。 自粮价上涨,导致波斯菜没有卖出好价格后,张阳泉对蔬菜的关注便少了很多。 他命泥匠们又扩建了三个大棚,一个专门负责繁殖土豆、一个专门繁殖红薯,一个用来繁殖稻谷。 四号大棚便是繁殖稻谷的大棚。 秦苓思忽然有些疑惑,前一阵子张阳泉更关注二号大棚和三号大棚,因为稻谷根本无法在山上种植。 今天他怎么跑到四号大棚去了? 快步奔到四号大棚,只见张阳泉和秦苓君正在角落说话。 “阿姐,军师,计划成功了,张明鉴被百姓们给打跑啦!”秦苓思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张阳泉转头看来,笑道:“辛苦二寨主了。” 秦苓思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发现她面色红润,双眼放光,忙问道:“你们在这说什么呢?” 张阳泉道:“昨天我们和上水庄的一些乡亲们说了些话,发现村民们对我们寨子印象比想象中的还好!” “所以呢?” “还记得我们上次的讨论吗?我和军师商议着,想把一部分寨民迁徙到山下的废弃村庄去。那些村庄附近都有很多良田,我们可以把田买下来,种上军师的新稻子!” 秦苓思吃惊道:“那太危险了吧?若是官府与咱们翻脸,种的稻子岂不成了他们的了?” 张阳泉沉吟道:“确实有这个风险,但现在寨子的荒田已经开垦完了,原本就有近千名寨民没有田,昨日又来了两千多人,总不能让他们在寨子里闲着!” “可以让他们去其他山头、或者半山腰开荒啊?” 张阳泉摇头道:“没有山寨保护,半山腰种的粮食也不安全,还不如冒个险,让寨民们下山组建村社,耕种良田。” 秦苓思想了想,道:“那么多田,估计不会便宜吧。” 这个时期土地兼并严重,江都郊外的所有良田几乎都落在城中富人手中,百姓们只能租种或者给富人做短工、长工。 张阳泉沉吟道:“如今四处战乱,地广人稀,正是田价最低之时,应当不会太贵。” “那咱们让多少人下山?” 秦苓君笑道:“龙潭山东面十五里、西面八里各有一处废弃村庄,我们想着先迁两千人到这两个村子去!” 秦苓思点点下巴:“嗯,离得近,救援也还算方便。” 张阳泉接着道:“另外,我们打算由寨子出钱,让泥匠们过去把这两个村子修葺好,再帮下山的寨民购买农具、耕牛、发放种子。” “还要派些寨兵保护!”秦苓思补充。 张阳泉笑道:“这是自然,下午就在寨子里发放告示,征集愿意下山的寨民。” 秦苓君忽然道:“还是直接在寨子里选人吧。征集的话,可能不会有多少人愿意下山。” 上山的人就图个安稳日子,没有任何侵扰,估计谁也不愿意再下山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张阳泉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是想给寨民一些选择,道:“先发公告,如果没有人自愿,再挑选不迟。” 秦苓思眨了眨眼,道:“还有个问题,如果咱们这两个自建村庄被县衙的人发现了,该怎么办?” 张阳泉笑道:“到时候就说是龙潭寨分寨,相信他们也不敢过分为难。” 如今他顶着五品千户,手握北门军,在江都城也是一方豪雄,一般的县衙官员根本不必鸟他们。 公告就贴在议事堂外的广场上,寨民们围着告示议论纷纷。 新寨民们露出畏难之色,急忙就离开了,生怕被选中。倒是老寨民们跃跃欲试,讨论的很兴奋。 一来,这帮老寨民都消息灵通,知道寨子已经成为江都北门守军,可以保护北郊。 二来许多人对山寨已有归属之心,自然愿意为寨子出力。 到了晚上,应征的寨民就达到了两千人,大部分是老寨民,郭念生给他们一一登记在册。 戌时左右,派出去勘探两个废村的人也回来了。 东面的村庄共有废弃屋舍两百多间,良田一千亩。 西面的村庄共有废弃屋舍四百多间,附近有一大片田区,一万亩左右,由七八个村庄共有。 据附近的乡亲们说,只有两千亩是原属于西村百姓的,这两千亩田被一个叫许一毛的皮货商巧取豪夺。 许一毛收租极高,西村百姓无法过活,只能迁徙到别处,这才导致西村废弃。 东村同样如此,那一千亩田也属于许一毛的产业,逼得东村百姓流离失所。 第七十四章 惩治奸商 次日一大清早,张阳泉三人便回到江都城,分头派人去打探许一毛消息和北郊田价。 果不出所料,这个时期田价不断下跌,已经跌到每亩一两一钱了。 北郊因为治安转好,还算高的,其他三郊价格更低。 如此计算下来,三千亩大概要三千三百两银子。山寨库存的银钱也只有四千左右,虽然能够买下来,但建村方面,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另外,那个许一毛也果然如村民所说,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据说他本名并不叫许一毛,只因为人尖酸刻薄,一毛不拔,被人起了个许一毛的外号。 此人脸皮极厚,不仅不生气,还坦然接受这个外号,将本名改为许一毛。 与这样一个人打交道,绝不是件轻松的事,但张阳泉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秦苓思一拍桌案:“不必想那么多,此人既然巧取豪夺那些可怜村民,咱们就以牙还牙,也给他来一次强买强卖!” “军师,小妹这次说得对,对付这种人,不必心存顾虑。”秦苓君怕张阳泉心软,出声劝道。 张阳泉也正存了这个心思,点头道:“也好。” 于是三人带了十几名弟兄,气势汹汹地来到许一毛位于城东的皮货铺子。 此时已到正午,日上中天,阳光明媚,铺子位于一片闹市,生意很好,四周都是行商走贩的吆喝声。 张阳泉来到铺子门外时,忽听门内响起一道冷冷的呵斥声。 “许一毛,你别太贪心了,如今北郊的田都只卖一两一钱,我用一两二钱收购,你竟然还不满意,真以为会有人愿意用一两三钱买吗?” “嘿,你不买自然有别人买。如今谁不知道北郊治安越来越好,田价马上会再涨,再过几天,鄙人就卖一两四钱了!” “你这样卖田,会有人买才怪,告辞!” 话音落下,便见一名锦衣公子从屋内走了出来,瞧见张阳泉三人后微微一愣,旋尔拱手:“张千户有礼!” 张阳泉拱手还礼,奇怪道:“阁下认识我吗?” 锦衣公子摸了摸手上的翡翠戒指,微笑道:“如今这江都城,还有谁不认识北门千户呢?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后会有期。” 言毕,走到街对面,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銮铃响动,马车缓缓离开了。 张阳泉微微有些奇怪,摸着下巴道:“听他们两人谈话,许一毛似乎正在卖田。” 秦苓君抱着胳膊,挑眉道:“一毛不拔果然名不虚传!” 秦苓思扯了扯马鞭,冷哼道:“本姑娘最擅长对付这种家伙,待会你们看我的好了!” 三人在门外通报,许一毛得知北门千户到访,亲自出来出来,拱手赔笑道:“不知千户到访,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将三人迎入大厅,奉上好茶。 此人三十多岁年龄,长的贼眉鼠脸,左嘴角有颗大黑痣,笑起来见眉不见眼。 秦苓思抬着下巴,硬邦邦地道:“许一毛,你听好了,我们家千户看上你在北郊的三千亩田,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许一毛愣了一下,搓着手道:“这个嘛,嘿嘿,都听说张千户爱民如子,纪律严明,鄙人一向敬佩。” “伱少给我来这一套!”秦苓思马鞭抽在桌案上:“我们也不白要你的,一千两银子买你三千亩田,你也不亏,如何?” 许一毛暗骂:“不亏你姥姥!”苦着脸道:“一千两也太少了吧,三千五百两如何?” 秦苓思仰头望着天花板:“我刚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两、两千五百两?” “再说一遍!” “一千五百两!” 秦苓思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冷冷道:“看来你是嫌价格太高了吧!” 许一毛哭丧着脸道:“千户阁下能看上鄙人的田,是鄙人之荣幸。一千就一千吧,明日鄙人带田契上门交易。” “现在就交易!” 许一毛脸色变了变,赔笑道:“也好,也好,不过田契可能需要过几日才能转交!” 秦苓思斜睨着他:“为何?” 许一毛苦着脸道:“田契并不在江都,而是在我杭州那边的宅子,如今杭州兵荒马乱,要取过来需要花费些时日。” 张阳泉道:“无妨,我们可以立刻派人随同许员外去杭州取田契。” 许一毛一拍额头,叫道:“啊呀!我想起来了,三个月前我回江都时,把田契给带回来了,瞧我这记性!” 秦苓思森然一笑,道:“那就赶紧取过来,要是再敢在姑奶奶面前耍花样,剁你五根手指!” 许一毛擦了擦额头冷汗,道:“不敢,不敢,鄙人这就去取。”转身就要走。 “让你手下去取!” 许一毛面色一苦,只能答应了,向一名伙计交代了几句。没多久,那伙计便带来了一叠田契回来了。 “鄙人在北郊的田契都在这了,一共八千亩田,不知你们要买哪三千亩?”许一毛探头问道。 秦苓思拿起田契看了一阵,从里面抽取了龙潭东西两处位置的田地契约。 “就这三千亩,正好,还是白契,我们直接拿走了,诺,这是一千两银子,拿好了!” 说着,抛了一个钱袋过去。 许一毛手忙脚乱的接过,恳切道:“其实千户阁下维护北郊治安,鄙人一直非常钦佩,今日能略尽绵力,将田卖给您,鄙人也算得偿所愿。” 秦苓思摆摆手道:“行了,以后我们会光顾你生意的!” 许一毛眉开眼笑道:“那就太感谢了。” 三人带着田契离开皮货铺子,秦苓思得意洋洋地昂着下巴:“阿姐,军师,我这法子很管用吧?” 秦苓君忽然道:“我觉得不对劲,这个许一毛眼珠子一直转来转去,只怕没那么轻易就范。” 张阳泉目光微闪:“大寨主所言极是,这个许一毛确实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来之前,他正在卖田,这是不是太巧了?” 秦苓思攥紧田契,噘嘴道:“管他有什么阴谋,反正田契已在我们手中,他还能怎么样?” 张阳泉沉吟良久,道:“还是谨慎为好,咱们派个人监视他,瞧瞧他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好,我亲自带人监视。”秦苓思自告奋勇。 第七十五章 一田卖两家 千户所的大校场上有一个箭靶,张阳泉最近也开始学习射箭。 秦苓君把从父亲那里学到的习箭技巧传授给他,用牦牛毛系着虱子挂在窗户上,让他每天盯着虱子看上半个时辰,再让他每天迎风而立,不许眨眼睛。 如此练了一段时间,效果斐然,张阳泉站在五十步外,已能十箭中靶五箭。 两人在大校场练了一个时辰的箭,秦苓思便回来了。 “军师,阿姐,那个许一毛还真有问题!”秦苓思来到箭靶场,皱着小脸道:“你们离开没一会,他就出了铺子,朝城西去了!” 张阳泉搭上一支箭矢,拉开弓弦,问道:“他去城西做什么?” “他去了沈家!” 嗖!的一声,箭矢脱了靶。张阳泉转过头,疑惑道:“哪个沈家?” 秦苓思眨了眨眼,道:“还记不记得鹂园旁边的那个沈府?” “那里应该被查封了吧?”秦苓君皱眉道,上次她们去鹂园时,便瞧见沈府被贴了封条。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封条已经被取下了,而且牌匾换成了郑府!” “郑永恩?” 秦苓思笑道:“军师果然机灵,对!就是郑永恩那死胖子。他把许一毛迎入府中,两人也不知鬼鬼祟祟谈了些什么,只谈了一刻钟,许一毛便出来了。” 秦苓君扬了扬眉,道:“这不会又是他们设的局吧?” 秦苓思心有余悸道:“我也说不准,反正他离开郑府后,又去了蔡家。对啦,咱们今日碰到的那个花花公子,就是蔡家大少爷,蔡恒!” 秦苓君露出担忧之色:“莫非黄伯燕也参与此事?” 张阳泉目光闪动了一会,道:“后来呢?” 秦苓君扁了扁嘴,道:“后来他就回家了,我就回来告诉你们嘛。” 张阳泉沉声道:“二寨主,你辛苦一趟,赶紧再去一趟许府,盯着许一毛!” “干嘛呀?” “我目下也不能肯定,不过盯住他就对了!” “那好吧,我去了。” 张阳泉又命人喊来了山猪,道:“你立刻去打听关于许一毛的消息,尤其是他最近是否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是否在变卖产业!” 山猪领命去了。 秦苓君见他一脸郑重,忙问:“军师,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他们两家在策划阴谋对付我们?” 张阳泉笑了笑,道:“没那么严重,我若是没猜错,那许一毛定是得罪了什么人,准备跑路了!” 秦苓君愣道:“跑路?” “是啊,咱们刚去找他时,他就在卖田,我一直觉得奇怪。” 秦苓君奇道:“那他为何去找郑永恩?” “你们一听到郑永恩,就下意识想到了张明鉴,其实你们忽略了,郑永恩还是江都最大的商人之一!” 秦苓君皱眉道:“你是说,他找郑永恩是为了商贾之事?” 张阳泉正要开口,想了想,笑道:“我现在也只是猜测,还是等山猪回来了再下结论吧!” “总喜欢把话说一半!” 秦苓君露出不满之色,抢过张阳泉手上的弓,嗖的一声,一箭恰好落在张阳泉射在靶上的那支箭矢箭尾上,把箭矢射劈成两半。 “大寨主,你这是毁坏公物!” 秦苓君给了他一肘,信步朝门口走去,站在大门外等着山猪回来。 张阳泉也跟了出去,走到门槛上坐下。等了许久,只听马蹄声响,却是秦苓思先回来了。 她骑术高超,一勒缰绳,不等马停下来便翻身下马,焦急地道:“阿姐,军师,许一毛不见啦!” 张阳泉长身而起,道:“别急,慢慢说,他怎么不见了?” 秦苓思弯着眉毛道:“我去的时候他就不在铺子里了,我又去他家里找过了,也没有人,而且家具都不见了!” 秦苓君转头看了张阳泉一眼,正要开口,忽然想起自己还在生他气,把话止住,转头朝妹妹道:“不急,等山猪回来。” “山猪?他干嘛去了?” “军师让他去打听许一毛的事。” 秦苓思在原地走来走去,显得十分不安,喃喃道:“他们一定又在策划阴谋对付咱们,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咱们就强买了一份地契,他们还能怎地?” 秦苓君则十分沉静,默默凝望着大街方向,又过了一会,只听马蹄声响,山猪终于回来了。 “军师,消息打听清楚了,许一毛前几天得罪了城东薛家,薛家大公子发下话来,命许一毛五天之内,滚出江都!” 张阳泉目光一亮,笑道:“果然如此。” 秦苓思奇道:“薛家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山猪道:“回二寨主,那薛家是城东最有势力的一家人。” 秦苓君盯着张阳泉,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张阳泉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们今天找上许一毛时,他正急着卖田,就是打算离开江都。”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可他为何去找郑家?” 张阳泉缓缓道:“许一毛生意不小,所以要想一口气卖掉所有产业,需得找一个大商接手,他找上的应该就是郑家和蔡家!” 山猪笑道:“军师猜对了,许一毛正在变卖城中产业,听说大半都被郑家买下了。” 秦苓思一怔:“那他去找蔡恒,也是为了卖产业?” 张阳泉沉声道:“他应该是为了卖田,所有田产只怕都卖给了蔡家。” 秦苓思一笑,道:“不是所有,是除开咱们三千亩外的田!看来咱们这回捡了一个大便宜!”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便宜不一定捡得到,说不定还可能变成一桩大麻烦!” 秦苓君忙问:“怎么讲?” 张阳泉缓缓道:“对于一个打算跑路的人来说,没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别忘了那些田契是白契!” 秦苓君怔怔道:“伱是说,他卖给蔡家的田,也包括了咱们那三千亩?” 张阳泉点点头,沉吟了一会,道:“咱们立刻去找蔡家人问一下,就都清楚了。山猪,你带着人去全城搜捕许一毛下落,另外打听一下,是否有人看到他出城!” 山猪应诺一声,点了一队人马去了。 第七十六章 双季稻 蔡家位于江都城中心地带,距离镇南王府不远。 府门虽不如镇南王府华丽气派,却予人一种古老厚重之感,是座百年老宅。 蔡恒得到通报后,亲自迎到府门口,微笑道:“不想上午刚刚与张千户和两位寨主认识,三位下午就来拜访,实令鄙宅蓬荜生辉!” 秦苓思叉着腰,哼道:“我们不是来找你说闲话的,我只来问你,许一毛是不是卖给你田产了?” 蔡恒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会,也不生气,微笑道:“正是如此。” 秦苓思道:“他在北郊共有八千亩田,卖给你多少亩?” 蔡恒奇道:“自然是八千亩都卖给了在下!” 秦苓思勃然变色,急道:“其中三千亩可有田契?” 蔡恒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郑重道:“他说那些田契弄丢了,请了吕太公为公证人,当着面重新立了一份白契!” 秦苓思气呼呼道:“你被他骗了,他已经把这些田卖给我们了,这是田契,你瞧!”把田契递了过去。 蔡恒接过一看,面现愤怒之色,道:“好大胆的狗贼,多谢几位相告,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张阳泉忽然道:“他已经失踪了,我正派人四处找他,不过未必能够找到!” 蔡恒愣了一下,道:“那也无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若是不现身说清楚,你们可以拿他家产抵债!” 秦苓君寒声道:“蔡公子说笑了,是我们先买的田,要拿家产抵债也该是你们。而且,他的产业已经都出售了!” 蔡恒强笑一声,道:“此事晚些再议不妨,咱们还是先发动人手,找到这奸贼为好!” 蔡家当即撒出大量人手,全城搜捕。 蔡恒还去找了黄伯燕,北门军和南门军一起全城搜捕,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找到,甚至没人看到许一毛出城。 千户所大堂内,秦苓思捧着杯茶发了会呆,忽然道:“军师,如果许一毛就这样失踪了,蔡家会怎么办?” 张阳泉靠在椅背上,慢慢道:“他们绝不会轻易把这些田让给我们,只怕会有一番争端!” 秦苓思低着头,自责道:“都怪我,要是当初留个人盯着许一毛,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了!” 秦苓君皱着眉道:“此人究竟逃到哪里去了,若是出城,为何没有人看见?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张阳泉脑中一闪,道:“除非他出城时藏头露尾,所以没有人看到他!” “怎么可能?若是打扮成可疑模样,城门卫又不是瞎子,肯定会拦下来问个清楚!”秦苓思嘟囔道。 张阳泉站起身,眯着眼道:“若是城门卫帮他遮蔽行藏呢?” 秦苓君动容道:“有可能,除了咱们北门,其他三门、甚至码头的守兵都有可能受他贿赂!” 张阳泉沉吟道:“城东是薛家的地盘,我相信他不敢走那边!码头由总管府亲自负责,检查极严,他也没那个胆子,就剩下南门和西门!” “南门军正在帮忙搜捕他,也不可能,只能是西门!”秦苓思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张阳泉一字字道:“他一定是通过郑永恩,让他找张明鉴说话,放他从西门离去。” 秦苓思急道:“军师,让我带人去追吧,保证把他抓回来!” “好,二寨主一路小心!” 秦苓思当即带了几个人,从北门出城,绕到西面官道,趁夜追赶。 张阳泉和秦苓君让士兵整装待发,在大堂内等候,又派出哨马盯着西门,以防张明鉴插手此事。 三更左右,秦苓思终于回来了,脸上沾了些血迹,满脸怒色,身边拖着一人,五花大绑,正是许一毛。 “阿姐,军师,我回来了!”秦苓思把许一毛掷在地上,走到桌边咕噜咕噜灌了一口茶,道:“真是气死我了!” 张阳泉走到许一毛身边,见他昏迷不醒,疑惑道:“他怎么了?” 秦苓思撇嘴道:“这个傻蛋,投了一家黑店,差点让人做成了肉馒头,幸亏我及时赶到,救了他一条狗命!” 秦苓君检查了一下许一毛状况,点头道:“嗯,中了蒙汗药。” 张阳泉笑道:“人抓回来就好,把他送去蔡家吧。” 秦苓思走到许一毛身边,踢了他一脚,哼道:“这家伙身上的钱都被那些蟊贼偷走了,我追了一阵,被他们逃了。这家伙身上一点钱都没有了!” 张阳泉淡淡道:“他在杭州一定还有产业,这些咱们不必再管,让蔡家自己想法子把骗去的钱捞回来!山猪,派人把他送去蔡家!” 次日中午,三人回到山寨,与郭念生商议一番后,决定让一千三百名寨民去西面的村庄落户,七百多寨民去东面村庄落户。 这次迁徙的寨民中,杨姓人最多,故而两个村落分别起名为西杨庄和东杨庄,各留一个百人队驻守。 眼下已是一月,三月便可种植早稻。 自宋朝引来占城稻后,早稻品种越来越多,江浙一带开始实行双季稻栽种制度,扬州一带的百姓也都是种植双季稻。 其实宋朝之前,也有早稻品种,只是种植面积不大,没有在全国推广。 宋朝时期也是因为江南大面积春旱,原有稻种无法种植,这才种下了耐旱的占城稻。 从这之后,占城稻在江南大量普及,形成两季稻制度,提高了粮食产量。 张阳泉手中有十几种早稻,其中大部分是杂交稻,因为杂交早稻产量高,卖得贵,利润比较大。 然而,杂交品种后代会不断降低产能,不值得大量繁殖,他手中又没有雄性不育株的种子,无法大量培植新的杂交稻。 于是,他选择了一种产量较高的常规早稻——科籼12。这种早稻并非用来推销给农民,而是当做反面教材,衬托其他超级杂交早稻的高产量和优点。 不过跟占城稻相比,科籼12的产量却要高得多,可以当做替代品。 晚稻的选择比较多,张阳泉根据两稻种植时间,选了一种叫“绿银占”的常规稻种,与科籼12搭配。 早稻种植时间在三月中下旬,眼下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建村备耕的工作。 龙潭寨最不缺的就是人力,修复村庄并不需多少时间,然而当张阳泉去西杨庄田区看了一圈后,却发现一个问题。 此地地势比附近的河流高,之前这片田区种的都是占田稻,需水不多,故而农人们在田区周围打了水井,利用井车或者桔槔取水。 若要种植科籼12号,仅凭水井的水完全不足,直接引渠又因地势原因,无法灌溉水田,需得搭建水车,方能将水引入田区。 凭借龙潭寨的劳动力,这也并非难事。 然而这里田区极大,共有万亩以上,他们买下的两千亩都在最西面,河流却在东面。 若是挖渠引河水灌溉自家田,必须经过别家田。 人家种的都是占田稻,比科籼12栽种时间要早,若是一不小心渠水渗入人家田里,很可能毁了人家的稻子,怎么也说不过去。 张阳泉想来想去,最好的法子是再买下一片田,一直连通到东面,挖的渠就不需经过别人家的田,绝不致坏了人家稻子! 然而,这片田最少得买两千亩,凭山寨现在的财力,若是全买下来,再无任何盈余,他一时难以做下决定。 “要不然,我们再用对付许一毛的法子,低价强买下来?”议事堂内,秦苓思见张阳泉愁眉不展,提议道。 秦苓君驳回道:“这种法子用多了,别人会怎么看我们?” 秦苓思耸耸肩道:“那就买下来呗,反正寨子里还有粮食,实在周转不过来,卖些粮救急!” “伱这样一说,倒确实是个法子,不过没必要卖粮,可以先卖马。” “阿姐,你怎么老跟我的马过不去?” “马卖了可以再买,又不会涨价,粮食可是隔几天就涨一次!” “那也不行,卖一次再重新养熟,你知道有多困难吗?” 就在两姐妹争论时,猴子忽然进入议事堂,说道:“大寨主,二寨主,军师,寨子里有一位何太公求见。” 张阳泉微微一愣,奇怪道:“何太公?咱们寨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人?” 猴子道:“是上水庄的人。” 张阳泉想起来了,是有这样一位老人,他还有一位挺水灵的女儿,道:“请老人家进来吧。” “是。” 第七十七章 何太公献田 何太公杵着拐杖,慢悠悠进来了,他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精神却很健硕,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显然出身富贵人家。 “老朽见过两位寨主,见过军师。” 张阳泉忙道:“长者不必多礼,请坐。” 何太公微微一笑,道:“老朽与郭寨主闲聊时,得知寨子正在重建废弃村庄,又置办了田产,给寨民们种田,可有此事?” 张阳泉道:“有。” 何太公捻须笑道:“既如此,老朽愿向寨子献上三千亩良田!” 秦苓思惊喜道:“你有这么多田?” 何太公走到椅子边,先用袖子擦了擦椅面,然后才慢慢坐下,微笑道:“是不是看着不像?” 秦苓思忙摆手:“不,不,我只是有些吃惊。” 何太公叹了口气,道:“三位可愿意听听老朽的故事?” 秦苓君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长者之言,小女等洗耳恭听。” 何太公长吸一口气,开始慢慢讲述他的一生。 原来何太公名叫何仁仪,兄长是道教上层人物。在元朝,道教之人地位崇高,没有劳役租税之苦,反而有种种生财之道。 凭着兄长护佑,何太公从小生活富足,无忧无虑,并且养成清高孤傲的性格,不问政事,不理生产,一心浸习于诗文曲画之中。 正因如此,何太公家中条件虽优,却从未入仕,等到他兄长病故,何家顿时变成普通的儒户。 没有权势撑腰,却有大量财富,这为何家招致了灾祸。 不到十年,何家的财产被别人或巧取、或豪夺,仅余下一座宅子和城郊三千亩良田。 幸亏同知孙弘曾受过何太公兄长恩惠,故而对何家稍有护佑,否则这剩下家产,也早被人侵占了。 何太公不愿再留在城中,隐居在城郊上水庄中,一住便是数十年。 庄里的人种的都是他们何家的田,加上何太公对村民十分宽厚,收租很低,故而极受爱戴。 后来因为西门军强拉壮丁,何太公指挥村民反抗,结果差点被烧死,为赵德胜所救。 到了龙潭寨,山寨给寨民分发粮食、提供住所,他又从其他老寨民那里听说了秦苓君和张阳泉收容流民的作为,于是决定在此安家。 何太公叙说的声音悠悠落下,张阳泉三人听完后各有感慨,一时都唏嘘不已。 何太公沙哑着声音道:“老朽垂死之人,能得到山寨收容,感念无尽,所以才来献上城西的三千亩良田,还请几位万勿推却。” 秦苓思笑嘻嘻的道:“老丈人,我们正缺田呢,您真是雪中送炭呐!” 何太公笑呵呵地道:“能给你们帮一点忙,老朽便放心了。只不过,这里面还有一桩难处。” “是何难处?”秦苓君问。 何太公露出气愤之色,道:“那群官兵过来抢劫时,把我们一家的财物和田契都抢走了,老朽手中并无田契。” 秦苓思笑道:“这个容易,我们再抢回来就是。” 有道义在手,张阳泉和秦苓君这次都没有提出反对。 何太公忙道:“他们若是不肯归还,可以去官府查看备案,那些都是红契,谅他们也无法抵赖!” 张阳泉笑道:“如此更好,此事就交给我们去办吧。” 何太公道:“对了,不知那日救下我们的黑脸壮士何在?” 张阳泉赶紧命人将赵德胜喊了过来,李二、王大等百夫长也都跟进来了。 何太公朝赵德胜拱了拱手,道:“壮士相救之情,老朽无以为报,愿将小女许配给壮士为妻,不知壮士意下如何?” 赵德胜吃了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大、耿三等人都用艳羡的目光望着他,连张阳泉也有些羡慕这小子,何小妹那副娇怯的小模样,真是便宜这厮了。 秦苓君忽然低声道:“你是不是很羡慕他?” 张阳泉急忙道:“怎会呢,我是在为他高兴。”抬高音量,大声道:“赵百户,还不快回复何太公?” 秦苓思噗嗤一笑,道:“这家伙定是欢喜傻了,老丈人,这事我们帮他做主了,你等着嫁闺女吧!” 何太公捻须笑道:“如此,老朽就再没什么牵挂了。” 当即众人商议了一番,讨论着婚期,不料赵德胜却忽然道:“军师,两位寨主,何太公,这事我自己无法做主,还需得问我母亲,也得问何小娘子。” 何太公皱眉道:“问你母亲倒也正常,为何还要问我女儿?若非她自己答应,老朽也不会冒然提出。” 赵德胜道:“不敢瞒太公,我母亲得了眼疾,不能视物。何小娘子嫁入我家,必定吃很多苦。” “我、我不怕苦!”只听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何小妹冲了进来。 赵德胜盯着她,眼睛瞪得像猫头鹰一样大:“你……真愿意嫁给我吗?” 何小妹脸一红,低头玩弄着衣带,轻轻嗯了一声。 赵德胜正要再说,王大、耿三两人都忍不住冲上去,一人搂他脖子,一人踢他屁股,叫道:“你小子少得了便宜卖乖,这杯喜酒我们喝定了!” 李二抱着胳膊,微笑道:“赵兄,再矫情退却,就算不上男子汉大丈夫啦!” 赵德胜一张黑脸涨成红脸,结结巴巴道:“还、还得……问过我……母亲!” 猴子看了耿四一眼,笑道:“这小子怎么学起你说话了?” 耿四笑骂:“去、去伱的!” 众人当即去赵德胜家,找到赵母向她分说此事,赵母得知大寨主和军师亲自做媒,满脸欢喜的答应了。 秦苓君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婚事直接订在第二天,何太公见大寨主这样安排,虽觉有些仓促,也还是答应了。 次日,众人在寨子里办了婚宴,一起热热闹闹喝了顿喜酒。 到了第三天,张阳泉和秦苓君打算一起去城里讨要何太公的三千亩田产,秦苓思也想一起去,却被张阳泉留下了。 “干嘛呀,建村修水车的事交给郭叔不就行了?干嘛让我留在寨里?” 张阳泉正色道:“已到一月,郭叔要负责种植土豆的准备工作,要计算每亩山田种多少土豆块,这是个精细活,你愿意干吗?” 秦苓思哼道:“你明知道我不擅长数数!” 张阳泉道:“那就是了,你去负责两村的修葺工作,再带木匠们把水车建起来。记得把胡公也带上,他应该能帮上忙。” 秦苓思扁着嘴,还是不吭声。 秦苓君深知妹妹脾气,轻轻道:“我们拿到田产就会全部卖掉,在北郊买三千亩田,到时那六千亩良田,都指着你的水车呢!” 秦苓思这才破嗔为笑,拍着胸脯道:“好说,都交给本姑娘吧!” 第七十八章 种植土豆 张阳泉的亲笔信送到西门千户所时,张明鉴正在烹茶。 最近,张明鉴入乡随俗,特意花高价买了一副名贵的茶具,每天喝茶都要自己亲手烹煮,尽显贵族做派。 看完信后,得知张阳泉找自己讨厌何太公三千亩良田,张明鉴嗤笑一声,将茶壶提起,把信扔进石鼎。 “千户,咱们数次和龙潭寨起冲突,都未能占到便宜,若是不归还田地,只怕他们不会罢休!”张兆龙小心翼翼地提醒。 张明鉴冷笑道:“他们每次只会用些卑鄙手段暗算,正面交锋,我们会怕他们吗?” 张兆龙不敢再劝。 便在这时,手下来报,郑永恩来访。 张明鉴亲自出门,把郑永恩迎入大堂,笑道:“郑兄今日怎么得闲,一大早就过来找我?是不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得罪了郑兄?” 郑永恩面露苦色:“张千户,鄙人方才收到张阳泉一封信,心中实在不安。” 张明鉴一愣:“他给你写信做什么?” “他在信中说,最近北郊野猪猖獗,很多良田受到破坏,他会尽力保护好我的一万多亩田,不让他们受到半点损毁!” 张明鉴眯着眼道:“他这是在威胁你吧!” “谁说不是呢?唉,这可怎么办呐!” 张明鉴哼了一声,道:“你在北郊怎么有这么多田?” 郑永恩哭丧着脸道:“你也知道,我是外来商户,一开始只能在城北立足,最近只顾着把城北产业转移,却来不及转移田产!” 张明鉴沉着脸道:“张阳泉信中还说什么了?” 郑永恩觑了觑他表情,道:“他让我帮忙劝劝张兄,把何太公的田契还给他!” 张明鉴勃然大怒:“好啊,他这是用你来威胁我!” “张千户!请听我一言!”郑永恩肃然道:“何太公的田契是红契,官府都有备案,你就算拿在手中,也没有用!” 张明鉴冷哼道:“那他为何还写信来求我?” 郑永恩想了想,道:“他们估计是不愿重新在官府立契,毕竟耗时耗力,还要花费些银两。” 张明鉴默默给郑永恩倒了杯茶,沉吟不语。 郑永恩一咬牙,道:“张千户,只要你答应他们,昨天谈妥的鞍具买卖,我愿意再多送你一百套!” 张明鉴大喜,笑道:“伱我是兄弟,你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也罢,兆龙,命人把地契还给他们吧!” 郑永恩拱手道:“多谢张千户!” “郑兄太客气啦。”张明鉴笑道:“只是还要提醒郑兄一句,你在北郊的那些田,还是赶紧卖了吧,省得又被他们拿捏!” “张千户提醒的是,鄙人明白!” …… 一月十四,立春。 苍寒的大地开始转暖,朔风也带上了一丝暖意,沈千千披着一件纯白的狐皮大氅,坐马车来到北门。 下车之后,抬眼一看,发现北门城门口处,排满了入城出城的人。 城门兵们虽然检查甚严,百姓们却一个个都很配合,还有人与城门兵闲谈,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沈千千看了一阵,忽然道:“这么冷的天,怎会有这么多入城出城的百姓?” 一旁的侍女春禾笑道:“小姐,您最近不在江都,所以不大清楚。因为北门城卫不收百姓一厘一毫,所以能走北门的人,宁愿绕些远路,也要从北门进出。人多了,也就显得热闹。” 沈千千沉默了一会,叹道:“原以为他们治理寨子的手段令人钦佩,不想守治一座城门,也能如此纪律严明!” 春禾笑道:“所以奴婢才佩服您的眼光,那么早就开始和龙潭寨打交道了。您有所不知,现在很多商家都抢着和龙潭寨做生意而不得呢!” 沈千千淡淡道:“卞英才是老谋深算,当初竟舍得两百匹好马,硬是抢了我们另一半货源。” “可白菜和莺桃萝卜都只有咱们有卖的,如今咱们的蔬菜铺子已经能和卞家分庭抗礼了!” 沈千千摇头道:“蔬菜只是小头,我探过他们口风,龙潭寨还有几种独一无二的粮食作物,开春后才能种植,那才是大头!” 春禾好奇地道:“唉,真不知他们这些种子从哪里来的!” 沈千千幽幽道:“这世上总有些你无法尽知的事。好了,咱们赶紧去千户所吧。” 两人上了马车,转向东而去,一路来到千户所,通报之后,出来的是山猪。 “沈姑娘,实在抱歉,我们军师和两位寨主这几日一直在山寨里,您若是有急事,就去山寨找他们吧!” 沈千千点点头,正要转身上马车,山猪忽然又道:“沈姑娘。” 沈千千转过头,笑道:“山百户还有话要说吗?” 山猪沉默了一下,说道:“最近道上不太平,我带几个人护送沈姑娘去山寨吧?” 沈千千笑道:“千千有护卫保护,多谢山百户好意!” 上了马车,朝北城门返回。 春禾伸头在窗外张望了一会,笑道:“小姐,那人一直站在门口,呆呆望着咱们马车呢,估计是迷上了您。” 沈千千侧躺在塌上,闭着眼道:“别胡说。” 这辆马车十分宽大舒适,里面有个软塌,沈千千平日经常四处奔波,这座马车对她来说倒更像是家。 马车来到龙潭山时,已是正午时分,沈千千提着裙子上山。 气温很低,山路上很多地方结了冰,所以沈千千上山走的很慢。 来到山寨外,守门的寨兵早认识她了,不等她走近就将寨门拉开。 一名老寨兵笑道:“沈姑娘,您又来了!” 沈千千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家军师在寨子里吗?” 老寨兵笑道:“在呢!” 沈千千感谢一声,朝山顶而去。 她来得次数实在太多,人又知书达礼,寨民们都很喜欢她,一路上不断有寨民和她打招呼。 沈千千也不嫌繁琐,都会一一微笑回礼,穿过寨区这一小段路,竟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沿途早有人告诉她张阳泉位置,所以沈千千没有去议事堂,直奔后山田区。 每次来到田区,沈千千都会发现一部分荒地变成了田地,这次倒好,抬眼望去,眼前尽是山田,再看不到一片荒土。 张阳泉和秦苓君都披着厚厚的绒毛大氅,站在一亩山田旁边说话。 沈千千提着裙子走了过去,好奇地道:“张军师,秦寨主,贵寨又在种植什么新蔬菜吗?” 朝田里看去,发现不少寨民都在将一种陌生的黄色块状物移栽到田里。 “沈姑娘来了。”张阳泉转过头来,微笑道:“严格来说,这是一种根茎类作物,淀粉含量极高,可以归为粮食类。” 前几天,他们把何太公的田契讨到手后,转手一卖,又贴了些钱,买下三千亩田。田产购置后,便开始着手土豆的种植。 “根茎……作物?”沈千千怔了一下,面露喜色:“就是你们之前说的那几种独特的粮食作物吗?” “对,这东西叫土豆,我们都尝过,完全可以当主粮!”秦苓君脸颊冻得微微泛红,脸上却带着笑意。 跟随张阳泉一起穿越而来的背包中,红薯和土豆都只有一个。因为是根茎种植,张阳泉带的也是根茎,分别放在背包左右两个口袋中。 这两种作物最适合的种植方式都不是种子种植,红薯是出苗后移摘,土豆是将芽眼切块后种植。 这种土豆是早熟种,两个月就能成熟,繁殖倍率虽低,经过三轮繁殖后,也育成足够种下五百亩山田的土豆。 沈千千紧紧盯着一名寨民手中的土豆块苗,双眼闪着亮光道:“这种粮食能够在山上种植?” 张阳泉欣然道:“对。这种作物不像稻谷一样,对水有强烈的需求。也不像小麦一样,必须经历低温春化,最适合在贫瘠的土地种植。” 沈千千忍不住道:“到时候,能全部卖给我吗?” 秦苓君看了她一眼,道:“沈姑娘,我们答应过卞家,要卖给他们一半。” 沈千千平这才意识到有些失态,脸颊微红,伸手将一缕秀发挽到耳后。 “是千千冒失了,其实我这次过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重要消息。” “什么消息?”张阳泉问。 沈千千深吸一口气,慢慢道:“两位可知,泰州的盐丁造反了?” 第七十九章 张士诚起义 缪大亨策马朝着镇南王府疾驰,面沉如水。 他很早就发觉泰州不对劲,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泰州是扬州路产盐重地,然而这个月初,却没有一艘盐船从泰州驶来。 他数次向镇南王禀告,镇南王却觉得是方国珍攻打的缘故,所以耽误了盐事,只派了名官员去泰州询问情况。 然后,那名官员再也没有回来,连消息也没传回一个。缪大亨更担心了,他怀疑泰州已然生变! 当时,他去了镇南王府,向孛罗不花进言道:“殿下,您派去泰州的令使一直没有消息,末将怀疑泰州出事了!” 孛罗不花却浑不在意,摆手道:“方国珍都被打退了,还能出什么事?” 缪大亨道:“就像末将先前所说,很可能与盐丁有关!” 康廉嗤笑一声,道:“缪千户最近胆子是越来越小了,连盐丁都开始怕了起来!” 缪大亨还要再说,孛罗不花反质问起他:“这事先放一边,缪将军,本王听说你最近新招募了五百多兵员,可有此事?” 缪大亨道:“确有此事,不过……” “本王应该和你说过,如今江都新招募了三支义军,实力已经足够,不必再征兵。你把本王的话当耳边风吗?”孛罗不花打断道。 “末将是担心那三支义军心怀不轨。尤其是张明鉴,一直在扩军,末将担心他有不臣之心。” “行了,本王已经派人警告过张明鉴,让他把士卒裁撤到三千人,你也一样!” “殿下,那些山贼……” 康廉打断道:“缪千户,他们已经被总管府诏安,你还用山贼称呼他们,是何居心?” 缪大亨道:“张明鉴、张阳泉和黄伯燕都保留着山寨,依末将来看,他们并非真心诏安,需得早做防备!” 孛罗不花皱眉道:“竟有这事?” 康廉忙道:“殿下,他们毕竟刚诏安不久,心存疑虑也很正常。只要慢慢让他们归心,相信他们也不愿继续住在山旮瘩里!” 孛罗不花笑道:“正是,本王就不信他们好好的千户不做,愿意去做山贼!” 缪大亨见此,只能告退。 结果今天早晨,他派去泰州查探消息的人果然传回消息,泰州已被盐丁攻占! 缪大亨先紧急布置了一番防务,又派出大量斥候去打探情报,然后才急忙朝着镇南王府而去。 来到王府,通报之后,缪大亨在暖阁见到了孛罗不花。 缪大亨正在一边饮酒一边欣赏舞姬跳舞,一旁的镇南王妃在剥葡萄给他吃。 缪大亨穿着盔甲进入暖阁,顿时破坏了一屋子的风花雪月。 孛罗不花近来对缪大亨渐感不耐,皱眉道:“缪千户有什么事吗?” “殿下,末将刚刚得到消息,泰州有一群盐丁揭竿起义,已经攻陷了泰州城!” “咣当”一声,孛罗不花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吃吃道:“你……你说什么?” “殿下!”缪大亨抬起头,声若洪钟道:“泰州城已经被贼军攻陷了!” 孛罗不花浑身一个机灵,嘴唇开始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镇南王妃轻轻摇晃着他。 康廉忽然大叫道:“殿下,事态紧急,应当立刻召集总管府官员和将领,商议应对之策!” 孛罗不花这才回魂一般,叫道:“对对对,快去召集他们!快!” 张阳泉在返回江都的路上,便接到了镇南王的召集令。 来到王府外时,恰好碰到了黄伯燕,他今日也回黄崖寨去了,得到召集令后方才赶了过来。 两人来到府门口,王府总管察忽迎了上来。 “两位千户,你们总算来了,王爷和其他官员们已经等伱们许久了,快进去吧!” 张阳泉让秦苓君留在府外,黄伯燕也与吕青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两人一起进了王府。 刚来到大堂,便见总管府众官员们议论纷纷,人人惊慌失色,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孛罗不花面色苍白,尽管康廉在一旁不住出言宽慰,他那张白净的胖脸,还是充满着惊惧。 泰州距离江都只有一百五十里左右,行军快的话三四天就能杀到,自红巾起义以来,江都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危险过。 孛罗不花看到张阳泉二人进来,急忙朝黄伯燕道:“黄将军,泰州被乱民攻破,该如何是好啊?” 黄伯燕显得格外的沉着冷静,肃然道:“殿下,能否告知泰州详细情况?” “缪将军,快告诉黄将军!” 缪大亨沉声道:“根据前方来报,两日前一个夜里,一个叫张九四的盐丁带着数百名盐丁攻打泰州城。城内盐丁、布贩、纤夫从内部响应,里应外合,夺取了城池。” 黄伯燕皱眉道:“泰州守军连方国珍都能击退,竟对抗不了一帮盐丁?” 孛罗不花恨声道:“正是因为对付方贼,导致守军实力锐减,才给这些逆贼机会吧!” 张阳泉暗暗摇头,方国珍是海盗,泰州百姓当然会与守军齐心合力,击退他们。 张士诚却是泰州本地人,素有威望,加上谋划得当,自能一举成功。 孛罗不花急道:“黄将军可愿领军收复泰州?” 孙弘急忙出列:“殿下,泰州目下局势不明朗,不宜出兵,应该派人打探一下情况再说。” 康廉跟着道:“是啊,咱们兵马不多,还是谨慎些为好。” 另一名文官道:“既然只是一帮盐丁,谅来只是有些不满罢了,不如派人招降他们,也可收为己用!” 缪大亨愤怒道:“胡言乱语,若是碰到起义就招降,只会寒了将士们的心,让那些反贼称心如意!” 康廉冷哼一声,道:“缪千户有十足的把握夺回泰州吗?如果攻打失利,你能承担起后果吗?” 孛罗不花忽然想起缪大亨之前对自己的提醒,斥道:“康廉,你闭嘴,之前缪千户说泰州会出事,就是你在本王耳边恬噪,害本王没有重视!” 孛罗不花显然是把黑锅扔到康廉头上,康廉却欣然接下,拱手道:“是卑职见识不周,误了殿下,请殿下降罪!” 孛罗不花摆摆手,转头朝缪大亨道:“缪将军,你以为该如何是好?” 缪大亨道:“末将愿领三千轻骑,昼夜奔往泰州,不给贼兵任何发展机会,一举夺回泰州!” 孛罗不花有些犹豫,沉默了一会,目光又转向黄伯燕。 “黄将军以为如何?” 黄伯燕沉声道:“回殿下,末将以为攻打泰州城可以,却不能太急,以免中了贼人埋伏。最佳之策是发榜招募兵员,同时派人去泰州打探,然后举大兵,夺回泰州!” 孛罗不花大喜道:“好啊,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缪大亨急道:“王爷,若是给了叛军时间,他们一定会迅速壮大,绝不可错失良机啊!” 张明鉴笑眯眯地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缪千户如此心急,就不怕马前失蹄吗?” 张阳泉冷眼旁观,心知黄伯燕和张明鉴都想养寇自重,借机壮大自身。 他自己也存了这个心思,故而没有出声。 第八十章 募兵一万 孛罗不花终于朝张阳泉看了过来,此时也顾不得对张阳泉的旧恨,问道:“张千户以为如何?” 张阳泉淡淡道:“末将也觉得稳妥为上,按照黄千户的法子,我军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 孛罗不花点点头:“那好,你们四人各自发榜募义兵,人数都可招募至五千人,总管府会给他们供粮。缪将军派人去泰州城打探情报。” 缪大亨闭上双目,低叹道:“末将领命。” 孙弘忽然道:“殿下,冒然募兵至两万,只怕总管府的粮草和军械都供应不上啊!” 孛罗不花怒道:“粮食怎会不够?” 孙弘低声道:“这两年来,时时征战,总管府粮仓、常平仓、义仓中的粮食,都已消耗得差不多了。” 黄伯燕忽然道:“末将倒是听说,咱们江都有四个漕仓里面堆满了十几万石粮食,何不取来急用?” 孙弘急道:“漕仓的粮食是要运送到京畿都漕运使司,怎可胡乱取用?” 康廉一直注意着镇南王表情,见他露出不耐烦表情,当即喝道:“孙同知,眼下已是战乱之时,当随机应变!若不能破敌,这些粮食迟早落入贼寇手中,到时就能对朝廷有交代吗?” 孛罗不花连连点头:“康掌书此言有理,就这样办吧,至于军械……” 张明鉴忙道:“殿下,在下听说高邮府储备有大量军械,何不让他们送些过来?” 孛罗不花目光一亮,拍案道:“你不说,本王都差点忘了。李齐那个混蛋让他调兵不来,本王还给他留什么军械?康廉,你亲自去一趟,把高邮大半的军械都运回总管府来!” 孙弘焦急道:“殿下,要不要先派人去一趟行省,和那边通个气?” 扬州路属于“河南江北行省”,治地汴梁,名义上要听命于行省指令。 不过孛罗不花以镇南王之尊治扬州路总管府,一向不爱受他们节制。 另外,自刘福通起义后,汴梁一直忙于剿灭刘福通的红巾军,没空管江北之事,孛罗不花行事更加独断专行。 “不必了,扬州路的事只需听本王之令,让他们专心剿灭红巾军便可!” 翌日清晨,募兵公告便贴在了江都四座正门的城墙上。 与其他三门应者寥寥相比,北门的募兵处,排满了应征入伍的民间义士。 甚至不少其他城区的百姓,也特意跑到北门来入伍。 一日之内,北门千户所便多了两百八十多名兵员。 张阳泉等这个募兵令等太久了,如果接下来也能有这个募兵速度,一月不到,就能招满五千人。 眼下山寨土豆的栽种已经步入正轨,建村搭建水车的事,也都交给秦苓思和郭念生负责。 他和秦苓君可以把精力放在建立新军上。 有一千老兵为骨干,训练五千新兵就容易许多。 只要由精于训练的老兵担任军官,由上至下管理新兵,就能很快令新军形成战斗力。 当夜,他与秦苓君在千户所大堂商议练兵之事。 两人商议了一阵,基本上还是按照原来山寨的训练方法,张阳泉只新加了两种新训练,一种是立正训练,一种是正步训练。 秦苓君用木棍挑动着火堆,一张脸被火光映照得红彤彤的。 “军师,你该不会是岳武穆的传人吧?” 张阳泉一愣:“何出此言?” “父亲曾对我说过,岳飞当年练兵时,就将一种心意拳传给士卒,心意拳的核心就是站桩!” 张阳泉摸了摸鼻子,笑道:“这就叫殊途同归,立正训练看起来容易,其实非常辛苦,既能提高身体能力,也能提高意志力。” 秦苓君点头道:“这个我明白,那正步训练又是什么?” 张阳泉站起来示范了几步,道:“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步伐训练,这种训练能极大提高士兵纪律性,也能强化体魄!” 秦苓君站起身,学张阳泉刚才的动作踢了几步:“是这样吗?” 虽然她动作并不标准,但由于习武的缘故,站得特别直,踢起步子来很有气势。 张阳泉竖起大拇指:“英姿飒爽!” 秦苓君脸颊微红,坐回火堆边,轻轻道:“这两日,你把站桩和正步的要领告诉我,我先学会了,再教给他们!” 张阳泉笑道:“我相信咱们一定能训练出一支钢铁般的队伍!” 秦苓君浅浅一笑,隔了一会,忽然道:“军师,这五千人招募完毕后,咱们就有六千寨兵了,接下来该怎么发展?” 张阳泉盯着红红的炭火,道:“虽说兵贵精不贵多,但我觉得六千还不够,咱们起码要有一万训练有素的士卒,才有把握起兵夺取江都!” 秦苓君道:“剩下四千人你准备如何招募?” 张阳泉摸着下巴,道:“其实趁着这次募兵的机会,多招募四千人最好,只是这样一来,这四千人的军粮都得我们自己负责,压力有些大。” “孛罗不花可只准咱们募兵到五千,若是超过限额,他估计也知道咱们有异心了!” 张阳泉笑道:“这个容易,咱们招两个兵,只将一人登记在册,剩下一人送到山寨就行!” 秦苓君忍不住一笑:“怪不得小妹总说你鬼主意多,这法子虽好,只是那些兵不是流民,送他们到山寨,他们会不会抵触?” “我看了今天征募的名单,里面很多人都是淮安路过来的流民,可以着重把这些人送去山寨,给他们吃饱饭就行。倘若实在不愿意待在山寨,再调回来也行。” 秦苓君欣然道:“如此最好。” 张阳泉皱眉道:“现在又有一个问题,山寨目下收支平衡,突然多了四千壮丁,粮食就不够了。土豆两个月后才熟,目下的余粮支撑不了那么久!” 秦苓君暗暗计算,四千人一个月需要一千三百多石粮,现在粮价是四两,一个月就要五千多两银子。寨子的存银存粮确实不够。 她低头想了一会,忽然道:“军师,咱们山寨现在有六千人,你说里面会不会有善于赚钱的人才?” 张阳泉被她提醒,脑中忽地一闪。 “有没有会赚钱的人我不知道,但一定有各行各业的人才。伱还记不记得咱们登记泥匠时,有个说自己会制瓷的女匠人?” “嗯,记得记得!好像姓舒,当时觉得瓷器没什么用,就没答应她建窑炉的要求。” 张阳泉思路一下就开阔了。 “咱们不是还有一座酒楼吗?可以在寨子里挑选些厨艺大行家,让他们把酒楼也开起来!” 秦苓君喜道:“还可以开个布店,寨子里女子较多,一定有不少善于织布的巧手!” 张阳泉哈哈一笑:“那咱们先把这三间门店开起来,三座门店的收入,应该足以支撑那四千军士的粮食!” 秦苓君期待地道:“那现在就用你那个法子,额外招募这四千人?” “好,这件事交给我,你继续负责士兵们训练!” 秦苓君站起身道:“那可要抓紧时间,你现在就教我站桩和踢正步!” 第八十一章 杨荥的野心 次日天还没亮,张阳泉便听到晨训鼓声响起,下意识睁开眼,想起今日不用陪秦苓君训练,又把眼睛闭上了。 这一躺便是一个多时辰,再爬起身时,窗外已是一片明亮。 张阳泉穿好衣服,出了屋子,门外值守森严,站岗的士兵、巡逻的士兵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用过早食,来到大校场,秦苓君正在进行队列训练。 瞥见张阳泉身影后,她举起红色小旗上下摇了一下,所有士兵顿时齐刷刷站成一排木桩子。 秦苓君将自己长枪插在众人跟前,大声道:“你们要站得和这柄枪一样直,两脚脚跟靠拢并齐,脚尖向外分开,收腹挺胸,臂直肩平,头正颈直,双眼直视前方。站桩半个时辰!” 张阳泉目光转向新兵。 这批新兵比前阵子山寨收的流民兵素质要好,体魄更强,加以训练,必能成为一支劲旅。 他远远朝秦苓君打了一个招呼,转身离开校场,带着几名亲兵出了千户所,径直来到城门。 今天守门的是山猪,他见张阳泉过来,立刻上前汇报。 “军师,今早得到消息,金三旺投靠了南门军,南门军一下扩充了一千多人!” 张阳泉怔了半晌,才想起金三旺是丐帮团头,曾投靠红巾军,和赵均用一起来过寨子。 想来他见红巾军打不过来,所以转头投了黄伯燕。 “泰州有消息吗?” “还没。” “西门军呢,有何动静?” 山猪道:“有消息说,张明鉴在暗中联络西郊的盗匪,打算收编他们。” 张阳泉轻轻吐出一口气。 黄伯燕和张明鉴其实和他一样,也盼着这张募兵令,如今募兵令一下来,他们就都有了动作。 “山猪,你最近帮我留意一下江都城有没有什么名士,尤其是外地过来的名士!” “您是想招募贤才吗?” 张阳泉笑了笑,道:“咱们要想做大事,自然需要更多人相助!” 山猪忽然道:“属下倒是听说,张明鉴最近得了一个人才。” “谁?” “那人叫马玉麟,据说是西郊一个隐士,张明鉴学诸葛孔明三顾茅庐去请他,可马玉麟就是不去。张明鉴一怒之下,把马玉麟的茅草屋烧了,直接绑到千户所。” 张阳泉哑然失笑:“这张明鉴倒也懂得变通,学刘备不成,就改学张飞。” 山猪也笑了:“军师,要不要派人救出马玉麟?此人恨极了张明鉴,若能救他脱困,定能为咱们效力!” 张阳泉权衡片刻,摆手道:“算了,现在还不是和张明鉴起冲突的时候。” 离开北门后,张阳泉带着几名亲卫,一路回到龙潭寨。 “军师回来了!军师回来了!” 刚到寨门,守寨的寨兵们便齐声欢呼着。 张阳泉也不急着上山,在寨门口与众人闲聊了一阵。 这帮老寨兵现在都后悔了,一个个盼着调到江都城去,感受一下守城门、巡大街的威风。 张阳泉答应他们,一个月后轮换一次,方才离开寨门,上了山顶。 山寨越来越热闹了,甚至有些拥挤。 一路穿行,老寨民们热情的打着招呼,新寨民们敬畏的拜身行礼,有的甚至跪下磕头,张阳泉让亲卫把他们都扶起来。 进入议事堂,郭念生下山帮秦苓思去了,寨子内负责管事的是猴子,张阳泉把他喊过来,询问了一下寨中情况。 猴子笑道:“军师,那位何太公当真是好学问,还会画画,最近开了个私塾,寨中每户人家,都盼着将孩子送到何太公私塾呢!” “他一个人忙的过来吗?可别累坏了老人家!” 猴子笑道:“何太公会考察一番入学的学童,只收有天赋之人,所以也不算太劳累。” 张阳泉想了想,道:“你从寨民中挑选一些读过书的老者,再扩建私塾,让他们跟着何太公授学。” 猴子赶忙答应了。 张阳泉又命人把那名瓷器匠人叫了过来。 那是名三十多岁的女子,名叫舒婷,五官还算端正,就是脸有些黑,身材比寻常女子更矮。 张阳泉与舒婷交谈了一番,得知她祖上是南宋有名的制陶名家。 而且他们这一族既传男也传女,祖上就曾出现过一个叫舒娇的女匠人,名动制瓷界。 张阳泉点了点头,道:“很好,我会让寨子里的泥匠优先修建窑炉,再给你拨二十名女学徒,如何?” 舒婷低着头,轻轻道:“一切全凭军师做主。” 舒婷告退后,张阳泉又让猴子从山寨中挑选出十名手艺最好的厨师。 另外,再挑选二十名伙计,男女不限,最后还需挑选一名精明强干的掌柜。 厨师、伙计猴子都很快挑好了,就是他选的掌柜人选,张阳泉都不大满意,总觉得缺少独当一面的能力,难以支撑一座大酒楼。 猴子连续挑选了几人,都被张阳泉否了,心中有些焦急。 回到家中,把此事告诉了杨荥,询问她有没有好人选。 杨荥目光闪烁了一阵,道:“我倒确实有一个好人选。” “谁?”猴子喜道。 杨荥抱着手臂,笑道:“我!” 猴子愣了一下,急忙摆手:“不行不行,你去城中太危险了,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杨荥转过头,审视了一会他表情,淡淡道:“只要你帮我照顾好林儿,我就不会有危险!” 猴子挠了挠额头,不解道:“你为何要平白无故冒此风险?” 杨荥斜了他一眼,道:“我自有我的思量,你只说答不答应吧?” 猴子表情严肃了一些,道:“夫人,您若是不告诉我目的,我不能让您去。” 杨荥皱眉道:“伱怕我给你们寨子带来麻烦?” 猴子低头不语。 杨荥哼了一声,道:“你放心,寨子庇护我们母子这么久,我不会做出危害山寨的行为,我只想拿回一些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猴子变色道:“你不会想把江都当做白莲教新据点吧?” 杨荥挑眉道:“不行吗?” 猴子直摇头:“那肯定会惹来其他几支红巾军的敌视,会给寨子带来灭顶之灾!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杨荥目光变得冷锐,与猴子对视着。 良久后,她偏开视线,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只是想重新取得赵州一脉的白莲教控制权。” 猴子还是不吭声。 杨荥柔声道:“我并非狼心狗肺之徒,山寨是我们母子唯一的后路,我不会毁了它。而且,我若是能控制赵州白莲教,对寨子也有好处!” 猴子盯着她看了一会,终于点头:“那好,不过你有什么行动都必须告诉我!” 杨荥忽然笑了:“想不到你这人也有忠义一面。我当然会告诉你,要对付赵州那帮叛徒,还要借住你的力量呢!” 两人一并来到议事堂。 第八十二章 五大千户 张阳泉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又仔细审视了杨荥片刻,朝她问了几句话,见她应答得体,思虑周全,非常满意。 “也好,酒楼就交给你管理吧,我会尽快把猴子调到千户所,不会让你们分开。” 杨荥摇了摇头,正色道:“军师误会了,我和候百四虽住在一起,却分房而睡,并无特别关系。” 猴子则面露喜色:“多谢军师。” 张阳泉只当杨荥脸嫩,也不说破,笑道:“要不要再给你找个帮手?” 杨荥扬了扬下巴,道:“不必,小女虽是寡妇,却也不输于人,倘若不能经营好酒楼,甘愿受罚!” 张阳泉不由看了猴子一眼,心中颇有些为他担忧,娶上这么一个强势女子,婚后生活堪忧啊! 当天下午,窑炉、纺织作坊、私塾便同时开建,一时之间,山寨再次变得格外忙碌。 当天晚上,胡光曹也找上门来,说原来的铁匠作坊不够大,希望扩建。 铁匠作坊在张阳泉心中的地位无与伦比,现在可以炼制刀枪,以后还可以炼制火炮火枪。 如能找到煤矿的话,甚至能炼制成焦炭,烧出水泥来。 他一口便答应了胡光曹要求,还嘱咐他把寨子里的余铁全部打造成长枪。 不知不觉中,龙潭寨开始朝着生产基地的方向转型。 不到半个月,窑炉和纺织作坊都搭建好了,耿四也每天带上一百多名暗中募集的士兵来到山寨。 “军、军师,大寨主说这些士卒不……不大可靠,里面可能有……细作……不、不能让他们离开寨子了!”耿四结结巴巴道。 张阳泉心中一凛,细作说不定就是张明鉴、黄伯燕派来的,让他们知道山寨暗中募兵,确实是个隐患。 当即点头同意了,又让负责练兵的徐百升多留意这些新兵。 这一日早上,张阳泉刚派出猴子去北门大街上盘两个铺子,徐百升便找上议事堂来。 “怎么了,徐百户,有事吗?” 徐百升拱手道:“军师,属下在新兵之中发现一名奸细!” “谁派来的?” “马鞍寨。” 张阳泉一愣,颇感意外道:“过来干什么?” “刺杀您。”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道:“马鞍寨为何要派人来杀我?” 徐百升道:“最近他们下山做买卖时,被我军剿杀了几次,所以心生报复。” 张阳泉暗哼了一声,道:“派人去请二寨主回来,让她带五百弟兄,把北郊所有山寨都剿了吧。” 徐百升点头答应。 “对了,顺便告诉所有人,寨子要选千夫长了,只不过大家功劳都还不够。这次剿灭山匪的任务,让他们给我多立点功劳!” 徐百升道:“是否召集所有百户参与剿匪?” 张阳泉想了想,道:“目前只有山猪一人够功劳升千夫长,那就只留他一人守江都,其余人都跟着二寨主去立功吧!” “得令!” …… 一片忙碌之中,江都城进入了二月,天气转暖,万物复苏。 募兵令已经下了快一个月,四门守军的数量越来越多。 龙潭寨的三座铺子也已经开了两家,泰州那边却依然没有消息传来。 秦苓思剿匪十分顺利,众百夫长、十夫长都是凭功劳升上来的,个个勇猛精健,为了争夺功劳,斗志高昂。 而龙潭寨周围的都是一些小山寨,还不如以前的龙潭寨强大,更无法与现在的龙潭寨相比。 一个月内,北郊所有山匪盗贼被一扫而空,还缴获了不少战利品。 李二、赵德胜、徐百升、猴子、山猪五人升为五大千户。其中山猪凭借前功,李二、徐百升、赵德胜都是因剿灭山贼时作战勇猛,升为千户。 猴子靠着出众口才,说服一个山寨投降,也占据了一个席位。 当然,五大千户都是内部叫着,并无千户金牌和总管府认可,对外依然是百户。 这一日,北门大街上,一阵鞭炮声突然响起,大街上的百姓齐齐循声看去,只见大街东面,又开了一家店铺。 铺子名称叫“秦记瓷铺”,不少百姓都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大街西面。 那里半个月前就开了一家秦记酒楼,三天前又开了家秦记布庄。 有人议论道:“看来咱们江都城又来了位秦姓巨商,五天不到,连开三家铺子,这手笔可真不一般!” “也可能原先是城西或者城南的大商,听说那边生意越来越难做,不少商人跑到城北!” 现在是酉时中旬,天色一片昏黑,秦记酒楼虽刚开张不久,生意却格外红火,门外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城墙上,秦苓君看了一眼身边的张阳泉,笑道:“还是你有法子,免费让他们吃上三天,一下子生意就红火啦!” 张阳泉感叹道:“还是咱们寨子里的师傅手艺好,不然白吃十天也没用。” 秦苓君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听说也有不少人是来看美人的,你还真是好眼光,选了这么美一个掌柜!” 张阳泉忙道:“是她自己毛遂自荐,并非我所选!” 秦苓君不置可否,也不再追问。 两人一起下了城墙,来到酒楼,正在柜台算账的杨荥瞧见两人,快步迎过来了。 “大寨主,军师,这两天的营收已经把前三天的投入都补回来了!”她今天穿着一身绿色襦裙,外披蓝色小褂,尽显丰腴身材。 秦苓君点点头,问:“每日能盈利多少?” 杨荥道:“今日营收一百两左右,减去成本,盈利四十两上下。” 秦苓君颇为满意,如此一来,光凭酒楼一个月就能挣一千多两,欣然道:“好好干,若是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儿子过来陪你!” 杨荥摇头道:“不必,他留在寨子就好。大寨主若想嘉奖属下,属下倒有一个不情之请!” “伱说。” 杨荥道:“我希望我家林儿能进何太公的私塾读书!” 秦苓君已经从张阳泉那里听说了私塾的事,奇怪道:“你直接让他去便是,何必求我?” 杨荥叹了口气,道:“我带他去找过何太公,只可惜林儿不会说话,冒犯了老人家,所以不愿意收他!” 秦苓君道:“好,这事我答应你。” 杨荥欣然道:“多谢大寨主,您和军师一起在这用膳吧?” 秦苓君摆手道:“我们在千户所吃过了,你自己忙去吧。”和张阳泉一起离开了酒楼。 两人接着又去了布庄和瓷铺,布庄已经开始经营,由于寨子的纺织作坊刚建立没多久,卖的布匹种类少,生意冷清。 瓷铺却不同,虽然刚开张、里面瓷器也不多,却件件精美,吸引了不少客人。有人当场就买下数件,生意比布庄强多了。 秦苓君拿起一件瓷器看了半晌,赞道:“这个舒婷果然是个人才!” 张阳泉笑道:“咱们山寨确实隐藏了不少人才,要不是泰州的突然变故,差点就埋没了。” 秦苓君心想店铺开得如此顺利,山寨粮食的压力便能大为缓解,当务之急,是尽快将一万士卒训练成精兵。 于是放下瓷器,道:“咱们回去吧,今晚再加个晚训。” 张阳泉抽了抽嘴角,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出声反对。 曾经参加军训时,总希望教官手下留情,不要训练太苦。如今当上统帅,想的却是让士卒们尽快形成战斗力。 唉,所处位置不同,考虑事情的角度果然不一样了。 第八十三章 拜访沈千千 两日后的一个早上,张阳泉正和秦苓君一起在大校场练兵,孛罗不花忽然派人到来,请他去总管府议事。 询问后才得知,缪大亨派去泰州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总管府议事堂内,文武分左右而立。 待人到齐了,孛罗不花命缪大亨将情况告知众人。 缪大亨跨步出列,沉声道:“这支起义军首领张九四本是泰州白驹场人,为人负气任侠,仗义疏财,在乡邻之中很有威望。” “说这些干嘛,我们只想知道他手下有多少兵力!”张明鉴截断道。 缪大亨瞥了他一眼,道:“据探马消息,响应张九四的人很多,初步估算,已有六千多人。” 黄伯燕微微变色,沉声道:“他们不到一个月,就纠集这么多叛军,只怕咱们打过去时人数已过万,需得从长计议。” 孛罗不花表情有些不满,哼道:“据本王所知,你们四门守军人数都已超过三千,何不各派两个千人队攻打泰州,为本王分忧?” 原本他畏惧泰州贼兵皆因不知对方如何夺下泰州,如今知道也不过六千人,顿生剿灭之心。 黄伯燕拱了拱手,道:“殿下,并非我等不愿出兵,实在是士卒们刚刚招募,缺乏训练啊!” 孛罗不花最近觉都没有睡好,瞪着一双带黑眼圈的眼睛。 “那你们要训练多久?” 黄伯燕迟疑了一下,道:“至少要一个月吧。” “那好!”孛罗不花一拍大腿,道:“本王给你们一个月,一个月后,每所派兵两千,不可再拖延推诿!” 张阳泉忽然道:“殿下,士卒们光训练也不行,没有武器,如何作战?” 如今北门军已有三千多人,山寨那边也超过三千,长枪却只能装备一半人,军械实在捉襟见肘。 张明鉴附和道:“对啊,也不知高邮的军械是否运回来了?” 孛罗不花表情忽然有些古怪,摆摆手。 “你们放心,康掌书已不负使命,将军械都运上大船,再有两日,就能运回来了!好了,今日集议就到这吧。” 众人齐声应诺,一起告退了。 离开总管府,张阳泉径直回到千户所,将今日所议之事告诉了秦苓君。 秦苓君得知军械马上运到,心中大为振奋。 次日清晨,张阳泉跟着军士们参加了晨训,然后用过早食,便去查看三个铺子的经营情况。 来到北门大街,忽然发现秦记酒楼对面的客栈换了招牌,新招牌上写着“沈记客栈”几个大字。 莫不是沈千千新买的产业?正想着时,身后奔来一人,喊道:“军师!” 张阳泉转头一看,却是山猪,问:“怎么了?” 山猪走近后说:“刚才有人来千户所找您,大寨主让我过来告诉您一声。” “谁?” “自称是康廉府上的执事!” “康廉府上的执事?他找我干什么?” “他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什么话?” 山猪低沉着声音道:“他说康掌书运送军械的船在瓦窑铺一带触了暗礁,需要临时修补,明日才能修好,让您耐心等等。” 张阳泉愣道:“他就算触了暗礁,禀告镇南王就是了,为何特意派人来通知我?” 山猪猜测道:“也许是想交好咱们?” 张阳泉摇了摇头:“我从未拜访过康廉,他也从未找过我,怎会突然向我示好?这说不通!” 山猪忽然道:“您既然不了解他,多想也无用,不如找个了解他的人问问?” “了解他的人?”张阳泉怔了怔,问:“谁?” “沈千千!” 张阳泉心中一动,不错,沈千千似乎一直在贿赂康廉,两人必定打过多次交道。 可是沈千千比张阳泉等人更加谨慎,依然把住所安置在镇江,只要王蒙哥不倒,她似乎就不打算搬到江都来。 “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沈千千吗?”他问。 山猪抬起头,直视前方:“她应该就在这里面!” 张阳泉转头一看,山猪面向的正是那间客栈。 “你是说,她住在客栈中?” “是的,沈千千现在大半时间都在江都,所以买下这座客栈当安身处,只要她在江都时,都住在客栈中。” 张阳泉点点头,山猪天天守城门,想来经常看到沈千千出入客栈。 两人一起进入沈记客栈,通报之后,在伙计带路下来到客栈二层的一间独立雅间。 来到屋外,忽听房中传来一阵悠扬美妙的琴音,张阳泉让伙计退下,站在门外倾听了一阵。 一曲弹毕,方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春禾,瞧见张阳泉后露出笑脸:“小姐,张千户来了。”让开身子,把二人迎了进去。 屋中萦绕着淡淡的幽香,沈千千跪坐在琴台边,目光似有些凄迷,与平日的气质迥然不同。 一眨眼间,她便盈盈起身,脸上又挂上了平日常见的招牌笑容,微笑道:“张军师和山百户亲自来访,千千有失远迎。” 说着,招呼着两人坐在一张矮几前的软垫上,亲自奉上香茗。 张阳泉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我们这次过来,是有件事想向千千姑娘请教。” 沈千千道:“请讲。” 张阳泉于是把康廉派人告诉自己的那些话说了。 沈千千轻笑一声,眨了眨眼道:“张军师真不知康廉何意?” 张阳泉心道:“若是知道,干嘛来问你?”皱眉道:“确实不知。” 沈千千拢了拢鬓角,微笑道:“请恕千千无礼,实在是张军师一直给人一种智珠在握的印象,一时教人难以置信。” 山猪毫不客气地道:“我们军师运筹的是大事,商道中的鬼蜮伎俩,他怎会知晓?” 沈千千诧异地看了山猪一眼,似乎没想到他对自己这般不客气。春禾更是怒视着山猪。 “山猪,咱们是来请教的,不得无理!” 山猪应了一声。 沈千千将茶杯轻轻放下,自嘲一笑,道:“山百户没有说错,康廉的心思确实如蝇狗,千千能够看懂他心思,与他也没什么区别。” 张阳泉忙道:“千千姑娘说的哪里话,有些事就算知道,也不代表会做。话说回来,你还没告诉我康廉到底想做什么呢!” 沈千千笑道:“他啊,是希望伱去买他的东西!” 张阳泉愣了愣,失声道:“他不会想把那批军械私自售卖吧?” 沈千千淡淡道:“此人贪婪至极,有什么不敢的?恐怕这消息也同时告诉了张明鉴和黄伯燕!” 张阳泉暗暗沉吟了一会,站起身道:“多谢千千姑娘解惑,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沈千千忙道:“你是不是准备去找他买?” “先去看一下。”张阳泉也不否认。 “我和你一起去吧!”沈千千走到木架旁,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见张阳泉有迟疑之色,补充道:“与这种人打交道,还是我更擅长一些。” 张阳泉迟疑了一会,终于点点头:“那就有劳姑娘了。” 第八十四章 购置兵器 三人先回到千户所,点了五十名骑兵随行。 沈千千看起来弱不禁风,骑术却比张阳泉还好,始终能保持跟张阳泉并辔。 瓦窑铺距离江都并不太远,三人顺着运河大道直行,午时不到就看到了康廉的大船。 其中一艘船停靠在岸边,正有船工在修补,另一艘船也靠在岸边,距离前船有二十丈远。 康廉带着随从,在岸边搭了个棚子,瞧见三人到来,亲热的迎了上来,笑道:“康某行事不周,竟让张千户亲自过来慰问,实在惭愧。” 张阳泉摆手道:“康掌书言重了,这批军械事关重大,张某实在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康廉笑眯眯地道:“理所应当,反正这批东西是给你们的,张千户是否要先看一下?” 张阳泉暗哼一声,这家伙笑得这么贪婪奸诈,看来沈千千的猜测果然没错,点头道:“如此最好!” 康廉领着三人来到后面一艘船,通过踏板上了船,来到一间最大的船舱,抬眼看去,舱中满是刀枪剑戟、剑盾铠甲,耀目生光! 张阳泉的眼睛瞬间被八门火铳吸引了! 这艘船上都是康廉的手下,所以他也不再伪装,搓着手,满脸笑容,那表情就和郭念生每次卖出蔬菜时收钱的样子差不多。 “两艘船各有八门火铳、四台回回炮、五百套罗圈甲、五百套柳叶甲、三千叠盾、三千硬弓、五万箭矢、五千弯刀、八千长枪、两千铜骨朵!这艘船的东西鄙人都能做主,不知张千户看中哪些?” 张阳泉暗暗心惊,这么多武器要是都卖出去,也不知能赚多少钱,难怪康廉敢铤而走险! 看来以后打下江都后,第一个要抄的不是镇南王府,而是康廉府! 沈千千忽然道:“康掌书,我们是第一批到的吗?” 康廉哈哈一笑:“还是沈大小姐精明,不错,已有人先来一步,买走了一千硬弓、五百罗圈甲、两万箭矢。” 沈千千动容道:“好大的手笔,是黄伯燕还是张明鉴?” 康廉眯着眼道:“请恕本人无法相告,就比如你们买下什么东西,本人也绝不会告诉其他人!”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沈千千忽然朝他打了个眼色,抢着道:“我们买一千硬弓,两万箭矢,五百套罗圈甲。” 康廉眼中闪着光,连算筹都不用,就如数家珍一般,说道:“一千弓二千两银子,两万箭矢一千六百两银子,五百罗圈甲四千两银子,加起来一共七千六百两银子!” 沈千千看向张阳泉,轻轻点了点头,张阳泉基于对她的信任,朝康廉道:“成交,不知如何交易?” 康廉道:“你们晚上戌时派人来这里,把钱给我,我会给你们提货的牌子。到了三更时分,再派人持牌提货!” 张阳泉答应了,与沈千千、山猪一起离开。 距离运河一里外有一条小河,众人在河边下了马,张阳泉立刻朝沈千千问及刚才为何不让自己开口。 沈千千从马鞍背囊中取出一柄刷子,把马牵到小河边,一边刷马,一边说:“除了你,大概不会有人买火铳了,所以现在不必急着开口。” 张阳泉走到她旁边,望着清澈的河水,点头道:“我明白了,等到下午,康廉发现没人买火铳,咱们再去买的话会便宜些!” 沈千千回头一笑:“正是如此!” 张阳泉又道:“那你为何要买铠甲、硬弓等物事?我们寨子买火铳都有些吃紧,实在买不起别的东西!” 为了开那三家铺子,山寨存银又用去了四千两,算上剿灭山寨得到的两千两,如今只剩一千多两了。 张阳泉都打算卖一些粮来买火铳。 沈千千若无其事地道:“那是我自己买的!” “你买那些东西做什么?”张阳泉奇道。 沈千千默默刷着马,道:“我不说你也该猜到。我自己买康廉是不会卖的,所以才跟伱过来。作为报答,我可以将买下的两成送给你!”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心知这批物资要么送到徐寿辉的起义军手中,要么装备到沈家护院手中。 “那倒不必,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们回帮你一次也没什么。” 沈千千回过头来,笑道:“那可多谢啦,待会你若是钱不够买火铳,我可以借你!” 张阳泉暗笑:“等得就是你这句话。”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康廉不会卖你,这是为何?” 沈千千叹了口气,道:“康廉虽然贪财,做事却十分谨慎。这些东西本来就会给你们,所以卖给你们最为妥当。若是卖给别人,你们若是知道,还不找他麻烦?” 张阳泉苦笑道:“若是我们都不买,那就不必多花这份冤枉钱了!” 沈千千淡淡道:“这正是康廉高明之处,他知道你们都有贪心,所以才用这个法子。” 张阳泉默默点头,他自己就贪这些火铳,如果平均分配,只能得四门,买的话能得十门! 过了一会,山猪过来汇报,说张明鉴和郑永恩去了康廉的大船。 张阳泉忽然有些担心,怕火铳被张明鉴给抢先买走了。 沈千千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抬了抬下巴,道:“相信我,他们不会买的!对他们来说,其他东西诱惑更大!”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将暗,山猪又来汇报,缪大亨手下的一个副千户和一名锦袍人一起来了。 两人靠近过去查看,沈千千认出那锦袍人是江都另一名大商,道:“缪大亨那名副千户定是被那商人收买了。” 张阳泉微觉奇怪,道:“康廉不是和缪大亨不和吗?竟然还派人去通知他,不怕缪大亨告发他吗?” 沈千千怔了一会,脸色忽然一变,深吸一口气,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康廉不怕被缪大亨告发!” 山猪嘴角噙着冷笑:“背后指使康廉的人定是孛罗不花!他又想让咱们替他打泰州,又想趁机敲咱们一笔钱!” 张阳泉默默颔首,看来将来抄家顺序还是得镇南王府居首。 到了黄昏时分,沈千千向张阳泉交代了一些话后,他们再次拜访了康廉。 “两位怎么又来了?莫不是出了变故?”康廉皱着眉,这次看起来不太欢迎。 张阳泉道:“我上午又去清卖了些产业,打算再买些货。” 康廉眉头一展,大喜道:“好,好,请随我来。”又将两人引到后面那艘大船,说道:“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只剩八门火铳、四台回回炮、三千长枪、一千铜骨朵了。” 张阳泉见火铳还在,给了沈千千一个赞许的眼神,按照沈千千刚才交代的说辞,道:“除了火铳,我全都要了。” 康廉大喜,随即瞥了火铳一眼,赔笑道:“不如把这些火铳也一并买了,我算你们低一些。” 张阳泉皱眉道:“你说说价钱吧,我看看有没有余钱购买。” 康廉忙道:“长枪五钱一柄,铜骨朵八钱一支,回回炮三百两一台,火铳原本八百两一门,算你们四百两好了。” 张阳泉故意露出为难之色,道:“那好吧,只要长枪、铜骨朵和火铳,回回炮不要了。” 康廉急道:“别啊,回回炮也可以半价出售!” 张阳泉又道:“那要了回回炮,铜骨朵不要了。” 康廉瞪眼道:“铜骨朵可以八成价!” 张阳泉正要再开口,康廉哼了一声,道:“张千户若是又说不要长枪,那就是消遣本官,我宁可不卖了!” 张阳泉笑道:“哪儿的话,那就这样说定了,剩下的我全都要了。” 康廉喜道:“甚好甚好!我帮你写一个价格单,免得你记不清楚。”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将张阳泉购买的一并写下来,后面又添上价格,服务殷勤而周到。 张阳泉接过看了一眼,加起来已经超过一万两银子了。除了火铳是他需要的,其他都是沈千千买的。 八门火铳三千两百两银子,虽然寨子卖些粮食还凑得出来,张阳泉还是厚着脸皮找沈千千借了。 第八十五章 积极备战 晚上交易的事,张阳泉完全交给沈千千负责,另外让山猪领五百士卒听她差遣。 城门是自家开的,进出方便,次日天还未亮,山猪和沈家护院一同运送着兵器进入北门,然后两家分开,各自将货运回自家。 运入千户所的只有四门火铳,另外四门在城外时,就直接转道,运到了龙潭寨。 次日午时,康廉的大船穿过水门,回到江都城,军械先运到了总管府,再由各千户所派人去总管府领取。 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竟然拖延了两日还未办好,总管府各层级官员你卡一下、我卡一下,都要索要贿赂才肯过流程。 最终山猪花了五百多两银子打点,才将北门千户所的军械带了回来,一共是: 两门火铳、一台回回炮、一百二十五套罗圈甲、一百二十五套柳叶甲、七百五十支叠盾、七百五十张硬弓、一万两千五百箭矢、一千两百五十柄弯刀、两千长枪、五百铜骨朵。 张阳泉命人将弯刀都运到山寨,全部熔炼成长枪,如此一来,一万支长枪便有了。 接下来只需再募足一万人,然后将他们训练成精锐之师,就是起事之日。 训练的日子是枯燥的,张阳泉忙完了扩建商铺的事后,返回山寨,将站桩训练和正步训练加入操练中。 这一日,他正训练着众人踢正步,校场旁边忽然传来秦苓思清脆的笑声:“军师,你在训练他们走路吗?” 张阳泉瞪了她一眼,继续训练。 秦苓思在旁边看了一会,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 有的人步子踢太小,不知不觉就落到后面,被背后的人踢到了屁股。有人用力过猛,抬腿时把鞋子踢飞。 而且张阳泉经常让大家保持抬腿的姿势不动,望着众人的腿在半空中直打哆嗦,秦苓思怀疑这训练就是用来折磨人的。 过了一会,正步训练结束,张阳泉把剩下的训练交给徐百升和赵德胜,来到秦苓思身边。 “怎么回来了,水车和渠道都弄好了吗?” “擦擦汗吧。”秦苓思取出手帕扔给他,笑道:“一共建了八座水转翻车,一万亩田也够灌溉了!” 这丫头身上总透着股活力,不管干什么事都特别有劲,张阳泉点头道:“干得好。” 秦苓思看了一眼校场,忽然道:“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 张阳泉把暗中募兵的事说了,秦苓思吃惊道:“咱们一下招募这么多人,粮食够吃吗?” “我们在城中开了三个铺子,光凭酒楼和瓷铺,一个月就有近两千两银子的收入,布庄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 秦苓思喜道:“这可不比卖菜差呢!我还在想,这两个月田里都种了土豆,卖不了菜该怎么办呢!” 张阳泉叹道:“现在来看,咱们山寨收人的方式才是正确的,许多人虽然不能战斗,却能给寨子带来更大的利益!” 目前龙潭寨就像一个商业集团,员工达到八千,而且都不需要开工资,只需给他们吃个饱饭就行。 两人一起回到千户所,几天过去,千户所又多了近一千士卒,已达四千多人。 秦苓君将这四千人分成四十多支百人队,分别由各家百户们进行操练。 每支百人队也有细分,如老兵们会分在同一个百人队,他们训练的内容比较复杂,通常是武器对杀、摔跤、爬杆等训练。 十五天到三十天的新兵被分在一个百人队,他们的基础训练和复杂训练各占一半。 十五天以内的新兵则主要进行站桩、跑步、正步等基础训练。 校场一角,秦苓思见己方实力短短时间就增强这么多,小脸兴奋的通红,然而忽然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又垮了下去。 “二寨主,你怎么了?”张阳泉奇怪道。 秦苓思嘟囔道:“我只是突然想到,要给这么多人都配上一匹马,可不大容易!” 张阳泉忍不住好笑:“咱们目前的财力不可能弄到一万匹马,还是慢慢来吧。” “不行!”秦苓思十分顽固地道:“爹爹以前说过,要想打胜仗,就必须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咱们只靠步兵,怎能打过鞑子?” 张阳泉心道,用火枪大炮也能打赢,不过有了马匹也不坏,到时候可以学戚继光一样,组建车营,利用混合兵种取胜。 到了酉时,暮鼓响起,秦苓君下令军士们解散用饭,便快步走了过来,向妹妹询问水车渠道的事。 得知事情进展顺利,秦苓君十分满意,朝张阳泉道:“军师,小妹这事做得不错,咱们带她去酒楼犒劳一下吧。” 秦苓思欢呼一声,搂住了秦苓君肩膀。 三人来到秦记酒楼,秦苓思见寨子多了这样一处产业,喜不自禁,又见杨荥把酒楼打理的井井有条,好生嘉奖了她几句。 三人拾级登阶,来到二楼,拣了一个靠窗的包间坐下,自有寨民殷勤过来招待。 两姐妹本来教养良好,吃饭从不说话,然而与张阳泉待久了,受他影响,习惯起一边吃饭一边讨论事情。 秦苓君命两名寨民看守在屋外,不许人靠近,开口道:“军师,再过几天,咱们就能招募一万士卒了,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起事夺城?” 张阳泉沉吟道:“时间最好定在六月以后。” “为啥?”秦苓思腮帮子一鼓一鼓,问道:“有什么考量吗?” 张阳泉心道:“张士诚五月打下高邮,在这之后动手,就能让张士诚顶在前面,他们可以避开朝廷大军围剿。” 嘴上回答:“现在是二月,咱们六月动手,士卒就能训练四个月。” 秦苓君想了想,道:“那好,咱们就六月动手。只是缪大亨、张明鉴和黄伯燕加起来有一万五千人马,该如何夺下城池呢?” 秦苓思提议道:“要不然与黄伯燕、张明鉴联手如何?” 张阳泉摇了摇头:“不可!郭子兴就是因为受到孙德崖等人制约,才无法壮大,咱们怎能重蹈覆辙?” “可阿姐说的没错,咱们就算有一万人,也很难同时打赢他们联手啊!” 张阳泉道:“所以这四个月咱们不能浪费时间,除了练兵之外,还要想法子尽可能削弱他们三家!” “先对付谁?”秦苓君问。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还是缪大亨威胁最大,咱们最好想个法子,把他赶出江都!” 秦苓君忽然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事。几天前黄伯燕派人请我去望春楼,同被邀的还有张明鉴,听传信人口气,好像要对付的就是缪大亨!” 秦苓思眨了眨眼,道:“阿姐,你没答应吗?” 秦苓君微微有些自责,看了张阳泉一眼,道:“我当时想着军师总让我们和山贼划清界限,就一口拒绝了!” 秦苓思扁了扁嘴:“那太可惜了。” 张阳泉笑了笑,道:“你们认为黄伯燕为何要与我们和张明鉴联手?” “当然是因为大家以前都是山贼呀!”秦苓思脱口道。 “不对!”张阳泉摇头道:“孛罗不花最看重的是缪大亨和黄伯燕,没了缪大亨,黄伯燕就成为孛罗不花手下第一爱将!” 秦苓君颔首道:“不错,黄伯燕一向狡猾,等消灭缪大亨后,一定就会对付我们和张明鉴!” 秦苓思用筷子戳着碗里的一块肉,嘟囔道:“到时候咱们也可以跟张明鉴联手,对付黄伯燕啊!” 张阳泉拍手笑道:“二寨主这招合纵之策,倒也有些道理。” 秦苓思展颜一笑,道:“那咱们明天就去找黄伯燕和张明鉴?” 张阳泉摇头道:“就算没有咱们,黄伯燕也一定会对付缪大亨,咱们暂时还是以静制动,见机行事为好。” 城中百姓们的眼睛都雪亮着,如果与张明鉴、黄伯燕再搅在一起,必然失去民心。 第八十六章 张士诚的使者 一顿饭吃完,三人出了包间,准备返回千户所。 下楼之时,秦苓思眼尖,指着一楼某个方向道:“快瞧,那不是孙同知吗,他在陪谁喝酒?” 张阳泉转头看去,孙弘果然也在酒楼,正在陪一名头束高冠、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说话。 但见孙弘满脸赔笑,嘴里似乎在解释着什么,那男子却黑着脸一言不发,仰首望着天花板,极为倨傲。 秦苓君奇道:“此人是谁,好大的派头!” 三人觉得有异,便走到酒楼一角偷看。 过了没一会,只见那男子在桌上拍了一下,喝道:“你不必多说了,如今各地剿匪顺利,镇南王若还是自行其是,一定会后悔的,告辞!” 语毕,大步离开了酒楼。这句话落下,旁边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孙弘正要追出去,忽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转头一看,正是张阳泉。 “张千户,真巧啊,两位寨主有礼了。”孙弘勉强一笑。 张阳泉拉着他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笑道:“孙同知,刚才那人是谁,为何如此火气冲冲的?” 孙弘叹了口气,道:“不瞒张千户,此人是河南江北行省参政赵链,这次亲自过来,是为了与王爷商议收复泰州之事!” 张阳泉暗暗点头,参政是从三品大员,行省中枢的话事人之一,难怪对孙弘如此不客气。 秦苓思笑道:“是不是镇南王给他气受了,所以他就把怒火发泄到你头上了?” 孙弘怔了一下,苦笑道:“姑娘一语中的。王爷对赵链十分冷淡,谈了没几句就把他交给下官,唉!” 张阳泉皱眉道:“是不是王爷与赵链在处理泰州的事情上有争议?” “倒也不完全是。”孙弘摆手道:“王爷一直不喜欢行省官员,那赵链又是个急性子,说话时,隐隐责怪王爷与王蒙哥将军不和,才导致泰州之乱。” 其实赵链还指责孛罗不花不该没有与行省商议,就自行诏安山贼,还擅自动用漕仓。 这些话,孙弘自然不会当着张阳泉的面说出来。 张阳泉想了想,道:“赵链对收复泰州是什么看法?” 孙弘喝了口闷酒,道:“赵参政希望王爷和高邮守军一起出兵,尽管消灭这股盗匪!” 张阳泉微微一惊,果真如此的话,张士诚就危险了。 “那王爷怎么说?” 孙弘叹道:“王爷恨极了高邮的知府和守将,不愿与他们一起出兵,还喝令赵链不要插手扬州路之事。” 张阳泉暗暗好笑,这就难怪赵链怒不可遏了。 秦苓君忽然道:“小女方才听赵链说话,似乎朝廷各地剿匪顺利,不知是否真是如此?” 孙弘听了此话,精神略略振奋了一些。 “确系如此,这次赵参政带来不少好消息,董抟霄将军已收复了杭州,项普略被我军活捉,已经明正典刑了!” 张阳泉三人齐齐变色。 “那王蒙哥是不是要返回江都了?”秦苓思急问。 孙弘见秦苓思直呼其名,心想毕竟是落过草的女子,半点不知礼数,皱着眉道:“那倒不是,贼兵目下由彭莹玉率领,又攻陷了湖州。王将军跟随着大军,正在一路追击匪军。” 张阳泉松了口气,道:“不知河南情况又如何?” 孙弘欣然道:“汝宁府‘达鲁花赤’察罕帖木儿将军大显神威,数次打败刘福通所部,红巾军已被压缩在颍水一带,动弹不得。”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句话说完,张阳泉三人神色都有些古怪。 秦苓君问:“濠州怎么样?” 孙弘笑道:“听说濠州贼子正在内斗,不必担心,成不了气候。” 张阳泉暗叹一口气。 果不其然,起义军开始进入低谷期,张士诚的高邮之战是转折点,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到来,出现什么差错。 接下来一段时间,张阳泉经常去孙弘府上拜访,他专门负责与行省对接事务,消息极为灵通。 从他嘴里得知,董抟霄的多省联军连战连胜,追着彭莹玉打。 不过彭莹玉也十分顽强,带着部众奋勇攻下徽州城,正在与董抟霄大军在徽州激战。 一晃眼,时间来到三月,春暖花开,柳扬燕舞。 张阳泉带着龙潭寨众人积极准备着早稻的播种事项,秧田已经准备好,只待三月中旬开始培育秧苗。 这一日,他从田里回到千户所,得知卞元亨给他写了一封信,邀请他去秦记酒楼吃晚饭。 这封信十分奇怪,卞元亨应该知道秦记酒楼是龙潭寨产业,如果真请他吃饭,怎会选择那里? 若是讨论商业上的情况,也应该是卞元通请客,最近卞元通便多次过来询问土豆情况,生怕龙潭寨把土豆都卖给了沈千千。 话说回来,不管他有何目的,既然在自家地盘,那就没什么好担心。 暮鼓响起后,一天的操练结束。 张阳泉把此事告诉了秦苓君,二人一起来到秦记酒楼,在一名寨民的引路下,进入一间包房。 屋内有两人,除卞元亨之外,另有一名陌生青年,见他们进来,都站起了身。 张阳泉命人在门外看守着,走到桌边,微笑道:“鄙寨开了这家酒楼,还未邀请卞兄来此用食,不想却反受卞兄邀请,实在令在下惭愧。” 卞元亨哈哈一笑,道:“贵寨总有出人意表之举,这酒楼开的比我们家都好,我那老父亲都说,张千户和秦寨主若是改行经商,我们卞家就只能去讨饭了。” 秦苓君淡淡道:“令尊言重了,坐下说话吧。”目光凝望着那名陌生青年,道:“卞兄不为我们介绍一下这位朋友吗?” 那青年面色黝黑,脸颊消瘦,显然是穷苦出身,朗声一笑,道:“我来自泰州。” 张阳泉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暗忖:“张士诚派人来找我做什么?” 对了,他曾经向卞元亨透露过反心,卞元亨很可能把此事告诉了张士诚,所以张士诚想派人拉拢自己! 果不其然,那青年目光在张阳泉和秦苓君身上游移了一会,微笑道:“得知在下身份,却依然这般平静,看来正如卞兄所言,两位也是同道中人!” 张阳泉不置可否,眯着眼道:“不知张九四让你找我们做什么?” 那青年微微抬起头,昂然道:“暴元无道,残害苍生,我们头领秉承天意,欲兴兵讨伐,希望能有更多英雄好汉相助!” 秦苓君挑眉道:“你不会想说,要招纳我们吧?” 那青年笑了笑,道:“我们头领最爱结交英雄豪杰,如果两位愿意与我们一道行事,自然最好。如果不愿,我们也绝不强迫!” 张阳泉道:“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那青年笑道:“在下贱名吕珍,以前只是一个低贱的盐丁,现在跟在头领身边跑跑腿罢了。” 此人言辞甚谦,身上却带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张阳泉不由感叹,难怪此人日后成为张士诚手下第一大将。 “吕兄,还请代我向你们头领问好,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以后可以相互多帮忙。” 吕珍听了此话,便知张阳泉不愿投效己方,倒也不在意,微笑道:“我们头领说了,这次先与张千户交个朋友,将来如果张千户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张阳泉道:“好。” 卞元亨哈哈一笑,道:“你们说了这么多,嘴巴都不累的吗?来,为大家相识一场,饮一杯如何?” “好,举白!” 四人共饮一杯,吕珍擦了擦嘴角,又夹了一块羊肉吃了,毫无拘泥之态。 第八十七章 吕珍被抓 酒过三巡,氛围最佳之际,吕珍忽然开口了。 “对了,我们听说江都的总管府想要出兵攻打泰州,不知可有此事?” 张阳泉坦然道:“不错。他之前下令,让四门守军各练兵一个月,然后各出两千人马,算算日子,再有几天,就是一月之期了!” 吕珍其实也打探到一些模糊的情报,与张阳泉所说完全吻合,大喜道:“多谢相告,到时候张千户的人马,可否与我军联手,共同消灭那群元兵?” 张阳泉摇头道:“抱歉,我们最多只能按兵不动。” 吕珍笑着摆摆手,道:“无妨,张千户有自己的难处,我们能够理解。”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这是我们头领写给张千户的信。” 张阳泉接过一看,这封信字迹很粗陋,看起来是张九四亲笔所写,大多是些交好的辞令,没有太多实质内容。 吕珍笑道:“张千户可要写一封回信给我家头领?” 张阳泉想了一会,摆手道:“算了,还是不写了,改日亲自去拜见你们首领。” “此信是我们头领亲笔所写,张千户还是回一封吧。”吕珍笑道。 张阳泉依然摇头:“还是下次吧。” 吕珍哼了一声,道:“张千户连封信都不愿写,莫非是瞧不起我等吗?” 张阳泉淡淡道:“在下并无此意,吕兄莫要小题大做。” 卞元亨哈哈一笑,道:“竟为一封信吵起来了,你们是三岁孩童吗?来,大家喝过这一杯,这事不许再提!” 张阳泉欣然举杯,吕珍似乎也觉得刚才太较真,笑了笑,几人又干了一杯。 吕珍谈性愈来愈佳,开始谈论他们打下泰州城的趣事,说众人刚打下城池时,一起冲入县衙,把县衙砸了个底朝天。 若不是头领张九四阻止,差点一把火烧了县衙。 刚才那点不快,很快消失在吕珍的笑声之中。 窗外天色已黑,吕珍站起身道:“今日能结识两位朋友,实在令人高兴。不过我还要回泰州向头领复命,就此告辞了!” 张阳泉和秦苓君齐齐站起身,道:“一路小心。” 卞元亨也拱手告辞,和吕珍一起离开了。 “军师,吕珍对咱们不出兵帮他都不在意,为何坚持让你给张九四写回信?”秦苓君站在窗边,目光投在大街上,只见吕珍穿着斗篷,上了卞元亨的马车。 张阳泉走到她旁边,道:“如果我写了这封信,咱们攻打泰州时,他故意把信让缪大亨、张明鉴的人看到,你说会怎么样?” 秦苓君冷冷道:“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也有可能是我在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这种事上,还是小心为好!” 秦苓君双手按着窗檐,沉默了一会,道:“几天之后,咱们真要派兵打泰州吗?” 张阳泉抬头望着初升的明月,月亮只露出一片弯弯的月牙,月光朦胧,就像浓雾中的灯笼。 “我最近也在考虑这事,要想不出兵,除非能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 …… 朦胧的月光照在吕珍脸上,他那张黑黝黝的脸似乎比平日更白了一些,如纸一样的苍白。 无论是谁,像他一样在夜色中策马狂奔时,忽然被绊马索摔一个大跟斗,紧接着又被人绑住全身、塞住嘴巴,脸色都不会好看。 马车正在移动,显然是朝着江都城的方向返回。 车中除了吕珍外还有一人,那人面色温文尔雅,吕珍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自己白天入城,只见了卞元亨、张阳泉和秦苓君三人,晚上就策马离开了江都城,行踪不该暴露才对。 难道是这三人中的一人出卖了自己? 那名温文尔雅的书生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解下吕珍嘴里布的意思,所以吕珍唯一能动的只有脑子。 然而脑袋转来转去,也想不通是谁出卖自己。 卞元亨应该不可能,然而秦苓君和张阳泉也没有理由出卖自己。 还有,如果是这两人的话,为何不在酒楼动手,非要等自己离城之后? 思虑起伏间,马车忽然停住,一名光头大汉钻了进来。那人咧嘴一笑,道:“先生,事情都安排好了。” 那书生淡淡道:“很好!” 吕珍听到这声音,脑中‘轰’的一声响,这道声音他听过! 夜色越来越浓,繁华的江都城,此刻就像一个睡着的孩子,安静而可爱。 不过这份寂静很快被打破,从空中俯瞰,只见镇南王府外忽然多了很多火光,其中几道火光去了城东。 城北依然一片黑暗,万籁寂静,直到一阵焦急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张千户,秦寨主,快开门!” 张阳泉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慢慢坐起身,便听到门外传来秦苓君的声音:“军师,快醒醒,出事了。” 张阳泉急忙起身,披了见外套,开门一看,只见秦苓君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外,脸色带着几分焦急。 张阳泉忙问:“怎么了?” “卞元亨来了,他说吕珍被南门军的人抓了,他们已经带着吕珍去见孛罗不花了!”秦苓君语速飞快地道。 张阳泉脸色立变,深吸一口气,道:“赶紧召集将士们在校场集合,再派人去一趟山寨,让二寨主领三千人马过来接应!” 来到大堂,卞元亨正在大堂来回踱步,目光一直望着门口,显然十分焦急,见两人进来,立刻出声道: “张军师,秦寨主,你们赶紧领兵撤回龙潭寨吧,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们,过了这次难关,卞某再听候你们发落!” 张阳泉沉声道:“卞兄,到底怎么回事?吕珍是怎么被抓到的?” 卞元亨道:“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只知是南门军抓了他们,送到镇南王府。镇南王星夜召集孙弘、康廉等人,似有大动作,我们是接到孙弘的通知才知晓此事。” 张阳泉盯着卞元亨,道:“吕珍被抓,卞兄难道不怀疑是我们将他行踪泄露给了黄伯燕?” 卞元亨静静望着他,道:“我想不到你们这么做的理由,而且看伱们现在后知后觉的情况,就更加不可能了。” 秦苓君断然道:“军师,有话离开江都城再说吧。” “不错。对方既然抓到吕珍,应该知道他与你我见过面。孛罗不花正在召集人马,很可能马上就带人杀过来了。”卞元亨道。 “先别急!”张阳泉摇了摇头,道:“咱们先带兵去北门,瞧瞧情况再说。大寨主,派人去李二那边,让他带兵过来与咱们在城门汇合。” 一个千户所只能容三千兵,李二和赵德胜领着两千人在西北角的千户所驻扎。 秦苓君一愣,道:“这件事还有转机?” 张阳泉想了想,道:“如果是张明鉴抓到吕珍,咱们确实只有逃了,但抓到人的是黄伯燕,那就还有转机!” 卞元亨忙道:“张千户,我们一家人正在北门,能否给个通行令牌,让我家人暂且出城躲避?” 他这么急着过来,除了为了报信,主要也是为了让家人连夜出城避难。 张阳泉点头答应了。 两刻钟后,张阳泉和秦苓君带着大军来到北门。 明月皎洁,繁星似水,虽已是初春时分,夜风依然带着几分冷意,空气中能闻到潮湿的味道。 北门火光通透,却很安静,五千北门军静静守在城门口,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卞元亨让家人出城后,自己则留了下来,站在城墙上,默默望着大街尽头。 突然,一道马蹄声打破了晚上的宁静。 第八十八章 躺枪的缪大亨 北门大街上,一骑马踏着月色而来,瞧见北门黑沉沉的五千军队,马上之人吓了一跳,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那人在很远便勒住马,过了半晌,才慢慢驱马过来,朝城墙上问:“北门张千户可是在此处?” 张阳泉站在城墙上,朗声道:“我就是张阳泉,你是总管府派来的吗?” 那人大声道:“在下奉镇南王之命,传令张千户封锁北门,若是见到缪大亨,立刻抓捕,切勿让他从北门逃脱!” 秦苓君和卞元亨齐齐变色,一个是惊喜,一个是意外。 张阳泉心中则舒展了一口气,朗声道:“不知缪千户犯了何罪,王爷要抓捕他?” “此贼勾结泰州叛军,罪不容诛!” “知道了,你告诉王爷,张某人一定守住北门,不让任何人逃离!” 那人心中其实还有不少疑问,比如为何张阳泉提前就带着人守住了北门,但想了一想,觉得还是不问为好,调转马头,策马离去。 卞元亨错愕道:“怎会是缪大亨?” 缪大亨和张阳泉不同,深受孛罗不花信任。 如果南门军要对付的是张阳泉,无论吕珍开不开口,只需告知孛罗不花,吕珍与他见过面,孛罗不花多半就信了。 但缪大亨不同,空口无凭,凭孛罗不花对缪大亨的信任,怎会轻易相信? 秦苓君皱眉道:“会不会是吕珍故意咬了缪大亨一口?” 卞元亨迟疑了一会,道:“有此可能。也许对方并未看见吕珍与我们见面,只是碰巧抓到了他,然后吕珍兄弟为了保全我们,故意供出缪大亨!” 张阳泉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不大,吕珍深夜离开,却依然被捉住,说明很早就被南门军盯上了!” 卞元亨疑惑道:“既然如此,就算吕珍兄弟诬陷缪大亨,他们也不该相信啊!” 秦苓君却是明白了什么,眸光一亮,道:“军师,策划此事之人就是南门军,对不对?” 张阳泉笑道:“一点不错!” 卞元亨被搞糊涂了:“你们是说,黄伯燕有意替我们隐瞒,把矛头指向缪大亨?”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道:“替我们隐瞒倒不至于,不过他们确实故意把矛头指向缪大亨。只要缪大亨一倒,黄伯燕就会成为镇南王第一爱将!” 秦苓君淡淡道:“缪大亨这人愚忠的很,说不定根本不会反抗,他手下的五千人马,只怕都要落入黄伯燕手中!” 卞元亨沉默了一会,道:“这么说来,吕珍兄弟倒成了他们的棋子。可我还是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让镇南王相信的?” 张阳泉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与吕珍有关,只有他出口指认缪大亨,镇南王才有可能相信。 秦苓君忽然道:“卞公子,你觉得吕珍的行踪到底是怎么泄露的?” 卞元亨摇了摇头:“安排吕珍进城出城的人,都是我身边最信得过的人,绝不会背叛。”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什么?” 秦苓君道:“有一个认识吕珍的人,恰好看见他进入秦记酒楼!” 卞元亨愣了一会,道:“吕珍原本是白驹场一名普通盐丁,从未来过江都,怎会有人认识他?” 秦苓君道:“也许那人恰好是吕珍同乡,又因为某个原因,落草为寇,成为黄伯燕的手下!” 张阳泉心中一动,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那么此人说服吕珍指认缪大亨,就并非没有可能了! 眼见局势好转,张阳泉派人返回山寨,让秦苓思和郭念生不要带人过来了,然后留五百人守住城门,其他大队返回千户所。 卞元亨也告辞出城,去追回出城逃难的家人。 次日清晨,王府又传来消息,命令严格检查出城人员。没多久,卞元亨又过来了,还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还真被秦苓君猜对了,昨晚,孛罗不花派人星夜去召集缪大亨,缪大亨竟然也没生疑,独自一人就去了王府。 幸好缪大亨的副将觉得可疑,悄悄带着五十人跟在后头。 结果瞧见缪大亨一到王府,就被王府侍卫和南门军团团包围,立刻冲上去救下他。 镇南王得知后,更加认定缪大亨畏罪潜逃,传令南门军和王府侍卫全城搜捕缪大亨。 紧接着,他又传下命令,让黄伯燕接管东门军,再派人通知张阳泉和张明鉴封锁西门和北门。 “缪大亨还没有被抓到吗?”张阳泉问。 卞元亨表情复杂地道:“是的,应该还躲在城内,南门军正在全城搜捕。” 秦苓君摇了摇头:“对孛罗不花最忠心的就是缪大亨了。他竟如此听信谗言,当真是自取灭亡!” 卞元亨叹了口气,道:“秦寨主的猜测可能是对的,听说吕珍在孛罗不花面前供认了缪大亨,应该是与黄伯燕达成某种合作!” 张阳泉忽然道:“孛罗不花怎么肯定吕珍是泰州起义军的重要人物?他不怕有人随便找个人冒充吗?” 卞元亨道:“听说孛罗不花找来几名去泰州打探过情报的探子,那些人证实了吕珍的身份。” 秦苓君默然不语,那些探子就是缪大亨派过去调查的,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讽刺。 她虽然一直讨厌缪大亨,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难缠的对手,此刻见他落到如此下场,心中五味陈杂。 卞元亨拱手道:“我还要去打探一下吕珍兄弟的情况,就此告辞了。” 午时过半,秦苓思急冲冲回到千户所,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 “军师,阿姐,到底怎么回事,一会让我带兵回来,一回又说不用!” 进入大堂一看,却只有张阳泉一人,又问道:“阿姐呢?” 张阳泉正在桌案上写着什么,闻言抬起头道:“大寨主说去城门那里瞧瞧,你没看到她吗?” “没有啊,兴许她站在城墙上,我着急进城,就没抬头看。”秦苓思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来,奇道:“你在写什么?” 张阳泉放下硬毫笔,道:“是关于播种早稻的一些注意事项,我写下几份贴在村庄里,大家可以提前熟悉一下。” 秦苓思哦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道:“喂,你还没回答我呢,城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阳泉细细把吕珍的事说了,又把他被抓、黄伯燕诬陷缪大亨的事一并告知。 秦苓思怔了半晌,道:“黄伯燕身边那个鬼头鬼脑的军师,好像也姓吕,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亲戚?” 张阳泉忍不住一笑,道:“有理!大寨主也觉得南门军中有人认识吕珍,说不定就是吕青这小子!” 秦苓思十分得意,倒了杯茶,施施然道:“一定是这样,伱瞧着吧,这事一定是吕家兄弟合伙干的,黄伯燕说不定都投靠张九四了!” 张阳泉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应该是吕青认出了吕珍,所以在半道上把他捉了,再通过谈判达成协议,一起陷害缪大亨。 “对了,你草场找好了没有?” 秦苓思这次回龙潭寨,就是想在寨子附近找个草场,将寨里的五百匹马聚在一起,可以繁殖出更多小马驹。 “找到一个,就是地势不大平整,将就着用吧。对了,六月之前,这些马就都养在草场了,郭叔买了些骡子和驴,以后运东西就靠它们了。” “不是还有一些无法繁殖的老马吗?” “那些马可是你们以后的坐骑!” “我之前那匹坐骑也拿去繁殖了?” “当然!你马匹可是母马,我的紫鹂也拿去繁殖了,咱们本来就马少,再不上点心怎么行?”秦苓思一边吹着热气,一边说。 张阳泉暗暗点头,有秦苓思这个养马小能手,他感觉自己将来一定会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 秦苓思喝完茶后,见他又埋头写着小册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那我去找阿姐说话啦,不打扰你写东西!” 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大堂。 第八十九章 一家独大 秦苓思的脚步声消失后不久,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军师,属下有些话想跟您说。” 张阳泉抬头一看,说话之人脸黑如墨,赫然是赵德胜。 “说吧,坐下说。” 赵德胜答应一声,在左手一张椅子坐了,斜着身子道:“军师,属下觉得江都城暗流汹涌,这次是缪大亨被陷害,下次说不定就是我们了。” 张阳泉微感诧异,想不到赵德胜这种粗汉竟然也会考虑这么多,问道:“那你有什么看法?” 赵德胜站起身,走到张阳泉跟前,比划了一个手势,低声道:“属下觉得咱们可以攻打真州!” 张阳泉一愣:“真州?” 赵德胜道:“对!真州北面是滁州,西面是集庆府,东面是江都,南临长江,所以守军一直不多,只有五千人,而且被王蒙哥抽掉了三千!” 张阳泉动容道:“你是说真州只有两千守军?” 赵德胜点头道:“属下和不少弟兄原来都是真州守军,我们可以混入城,来个里应外合,真州便可轻易拿下!”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道:“此事容我考虑考虑吧。” 赵德胜应了一声,拱手告退。 张阳泉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心中思绪起伏。 倘若没有种下早稻,没有建立两个村子,他说不定真被赵德胜说动了,转头去谋划真州。 眼下江都的布局已经进展一半,若是半途而废,前面的心血都将化作乌有。 而且真州毕竟不能跟江都相比,人口资源都太少,不是最佳根据地。 不过这倒也是条退路,倘若江都谋划失败,转头去攻打真州也是个办法。 …… 秦苓君站在城墙上,迎风拂面,她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下方出城的百姓。 “阿姐,你在找缪大亨吗?”秦苓思来到她身边。 秦苓君点了点头。 秦苓思觑了一眼姐姐表情,又看了看她身后背着的长弓和箭袋,没有再多问,睁着大眼睛,也在人群中搜索着。 夕阳西落,很快到了黄昏时分,晚霞缤纷,天际间现出一道彩虹。忽然间,北街上传来一阵刺耳的唢呐声。 两姐妹抬头看去,却是一支送葬队走了过来。 前面是四名吹鼓手,中间四名扛夫挑着棺材,后面是六名身穿白衣、披麻戴孝之人。 沿途之上,百姓们纷纷往左右散去,生怕沾染死人的晦气。 秦苓君目光从扛夫脸上扫过,他们满脸都是汗水,显然十分吃力。 一座正常的棺材不会让经验丰富的四名扛夫累成这样,棺材一定不对劲。 于是,她走下了城墙。 因为总管府的严查令,下方的城门卫正在要求开棺验尸,几名家眷先是反对,见城门卫毫不退让,只好抽抽噎噎的答应。 “行了,不必检查了,放他们出去。”秦苓君走到棺材旁,朝城门卫下令。 众士兵不敢违逆,也不敢多问,当即放送葬队出去了。 秦苓君跟着送葬队出了城,秦苓思知道她想做什么,默默跟在后头。 送葬队出城之后,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走了大约一里左右,一支箭矢从后方射过来,恰好落在棺材上。 扛夫和吹鼓手大吃一惊,一哄而散。 六名家眷之中也有四人惊慌逃窜,只有剩下的两名大汉转过身,死死盯着后方的秦家姐妹。 秦苓君左手持弓,右手捏着一支箭矢,一字字道:“缪大亨,你出来!” 咣当一声,棺材盖被掀开,先是一个死人和隔板被推了出来,紧接着缪大亨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此刻显得很狼狈,脸上、手臂上有很多凝结的血块。 “你、你既然知道我在里面……为什么……刚才不下令拿我?”缪大亨显得很疲惫,一句话竟分三次说完。 秦苓君道:“你虽可恶,却也算条好汉,我本想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不过瞧伱现在状态,连我一箭都躲不过去!” 缪大亨苦笑道:“我见过你箭术……就算……我没有受伤……也不是你对手!动手吧!” 伸开双手,喘着气道:“死在你手中……总比死在黄伯燕那种鼠辈手中要好!” 秦苓君将箭矢搭在弓弦上,一张弓被她拉满了。 “当初我带人下山帮你打张明鉴,你却突然调头对我们动手,杀死寨中数十条人命,是时候偿还这笔血债了!”她咬着下唇道。 缪大亨突然道:“且慢。” 秦苓君娇叱道:“怕死了?” 缪大亨沉声道:“缪某人平生大小数十战,从不知怕字为何物!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缪大亨道:“城东二十里外有座鸡宕山,山北有处平原,我命人在那里建了一座马场。我从东门军的三千匹马中挑选了一千五百良匹,养在那里准备繁殖。这件事还没有上报总管府。” 秦苓思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又惊又喜:“当真?” 缪大亨闭上双眼,再不发一语。 秦苓君道:“你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我们?” 缪大亨冷冷道:“因为黄伯燕不配得到这些马!” 秦苓君点点头,便要动手,一旁的秦苓思急忙抓住箭矢尾端,哀求道:“阿姐,饶他一命吧!” 秦苓君怒道:“你说什么?” 秦苓思感念缪大亨送马,便想着要救他一命,然而直接这样说必然无用,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阿姐,你想想,如果不是他围山,我也不可能巡山时抓到军师!再说了,这家伙奉鞑子之命屠杀我汉人,已经得到报应,就让他多品尝一下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秦苓君默然良久,终于收了弓箭,瞪着缪大亨道:“别再让我看到你!” 缪大亨睁开双眼,朝秦家姐妹拱了拱手,道:“看守马场的有五十名士卒,希望你们饶他们一命。” 语毕,带着两名同伴离去了。 二女当即回到千户所,秦苓思点了五百士卒,心急火燎便朝鸡宕山去了。 果然在北面发现一处马场,把看马场的五十人绑了,一千五百匹马全部带走,每人骑一匹牵两匹,径直朝龙潭山附近刚建的马场去了。 另一头,总管府严查了三天,却依然找不到缪大亨的蛛丝马迹,于是取消了城门的严查令。 总管府当日便下令,由黄伯燕接任缪大亨的达鲁花赤,东门的五千守军也都归他调遣。 然而黄伯燕接手东门军后,却发现三千匹马少了一半,到处也找不到。 后来查问下才得知鸡宕山马场的存在。可派人过去时,一匹马都不剩了。 他只当缪大亨捣的鬼,没有再去管马的事,按照吕青的提议,将东门军分割成一百个五十人队,打乱编入南门军中。 另外,十夫长、百夫长被集中起来,严加看管。有些百夫长意图反抗,被当即处死。 短短时间内,黄伯燕便掌控了东门军,手握一万重兵,成为江都城实力最强大之人。 第九十章 水转翻车 当天晚上,张阳泉竟同时收到黄伯燕和张明鉴两人的信。 黄伯燕的信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暗示他知道张阳泉与泰州反贼有牵连,只是看在以前同是绿林好汉的份上,帮他们隐瞒了。 希望张阳泉的北门军以后能服从他这个新达鲁花赤的统领,否则后果自负。 张明鉴则希望与龙潭寨抱团取暖,一起对抗黄伯燕,还文绉绉的把唇亡齿寒的故事说了,可见心中确实着急。 秦苓思一手捏着一封信,左看过来,右看过去,笑道:“你们说,咱们要不要和张明鉴合作?” 秦苓君没好气道:“你忘了以前和张明鉴合作的那些人下场了吗?” 秦苓思笑眯眯地道:“我怎会忘?他虽能吞并红巾军、刘聚,却不是咱们的对手,倒不如我们把他给吞了!” 秦苓君转头瞥向张阳泉:“你怎么看这两封信?” 张阳泉手上拿着他写的那份早稻种植手册看着,摆手道:“甭理他们,明天就是种稻子的时候了,这才是咱们的大事!” 秦苓思嘻嘻一笑,将两张信纸都揉成了球,扔了出去。 次日一大清早,三人来到西杨庄,带领着村民们开始灌田育苗。 那片大田区上,八座水转翻车像八座梯子一样,一端在下面的河水中,另一端在高坡上,显得格外醒目壮观。 而且这种水车不需人力,只要松开机括开关,就能凭借水流自转,把水从低处运送到高处。 来到田区,抬眼看去,别家的水田已经早早种上了占田稻,只有他们的五千亩田还是空荡荡的。 渠道已经挖好,张阳泉回到下游河边,命众人松开水转翻车的机括。 只听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八辆水车开始运作,水流逆势而上,顺着渠道流入田中。 扬州路一带因为大部分种植的都是占田稻,所以很少能见到水转翻车。 众寨民瞧见翻车转动,都发出了惊叹声。还有不少附近村民在远处眺望。 “喂,李兄,这东西设计的真是巧妙,是谁做出来的?”赵德胜站在队伍里,朝李二问道。 因为张阳泉非常重视这次栽种计划,直接调来了两个千人队,驻扎在田区附近,防止有人破坏。 两支千人队便由李二和赵德胜统帅。 “应该是胡公吧,他以前在工部担任过主事,凡是铁器、木器的东西,就没有他不懂的!”李二在徐州见过这种翻车,此时再见,唏嘘不已。 赵德胜咂了咂嘴,道:“寨子里竟还有这种能人?改天倒要拜访一下。” 参加种植的除了两村的两千寨民,郭念生还每天从山寨上带一千寨民下来帮忙。 张阳泉命人发出公告,告诉所有寨民,凡是参与种植的寨民收成时都会按一定比例反发粮食。 众人积极性大增,齐心合力之下,早稻的栽种过程十分顺利。 与此同时,城中的局面也出现微妙的变化。 黄伯燕如今手握重兵,一家独大,他为人圆滑,不像缪大亨一般顽固,每日去王府送礼请安,已经越过康廉,成为镇南王夫妻跟前第一红人。 原本打算出兵泰州的孛罗不花也听从黄伯燕建议,利用这支起义军为借口,找朝廷要钱要粮,增强总管府实力,不必急于剿灭。 张明鉴一面四处搜罗珍器宝物讨好镇南王,一面不断给张阳泉写信,希望两家联合起来对抗黄伯燕。 只可惜张阳泉心思都在种田上,根本不搭理他。 张明鉴十分焦急,他以己度人,料定黄伯燕定会铲除他和龙潭寨,从而成为江都城的实际掌控者。 他已经习惯了城中锦衣玉食的生活,绝不愿再回山寨过穷苦日子。别说他不愿意,他手底下的人也都不愿意。 张明鉴已经三个月没回过青衣寨,寨中只有几十名老弱病残,物资全部转移到城中,差不多荒废。 黄伯燕得到的那支缪大亨人马兵强马壮,加上他自己的人马,张明鉴自忖不是对手,为今之计,还是只能联合龙潭寨。 就在他打算再给张阳泉写信时,张兆龙来报,康廉求见。 他赶忙让人把康廉请入书房,命人把守好大门,又亲自为对方煮茶,笑道:“不知哪阵风把康掌书吹了过来!” 康廉眯着眼一笑,道:“自然是黄伯燕那阵风!” 张明鉴用茶托勾起茶壶,放在石鼎上烹煮,微笑道:“莫不是黄伯燕这厮得罪了康掌书?” 康廉冷冷道:“张千户,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在试图拉拢张阳泉,一起对付黄伯燕,是不是?” 张明鉴哈哈一笑,道:“本人只是想缓和一下与北门军的嫌隙,并没有想要对付谁!” 康廉哼道:“张千户这样的人,竟然说话也藏头露尾,真教人失望!” 张明鉴笑眯眯道:“如今江都局势暗流涌动,缪千户的下场摆在前面,谁也不敢大意呐!” 康廉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我虽一向厌恶缪大亨,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没有私心的人,王爷这次真的做错了!” 缪大亨是个憨憨,争宠根本争不过他,眼下黄伯燕得宠,他才意识到不该和对方一起陷害缪大亨。 张明鉴盯着康廉看了一会,笑道:“没想到康掌书有如此胸怀!” 康廉沉声道:“王爷如今已经被黄伯燕和蔡家所制,听不进任何忠言。我担心长期以往,黄伯燕会生异心!” 张明鉴笑道:“应该不至于吧。” 说话间,茶水烧开,茶壶呼哧呼哧冒着白气,康廉盯着张明鉴,一字字道:“张千户若是还这般防备本官,我只好告辞了!” 站起身就要走。 “且慢!”张明鉴伸手拉住他袖子,眯着眼道:“并非本人信不过康掌书,而是事关重大,康掌书总要表现些诚意!” 康廉道:“你要什么诚意?” “康掌书是想与我联手对付黄伯燕,对否?” “不错!” 张明鉴微笑道:“那好,只要康掌书能说服张阳泉和秦苓君,让他们二人也加入进来,这件事才有的谈!” 他自知不善谋略,无法判断康廉是否真心来盟,但只要张阳泉和秦苓君肯和自己联手,康廉真心还是假意就不重要了。 康廉想了一会,道:“好,明日本官在秦记酒楼设宴,宴请张阳泉和秦苓君,张千户是否也要一同赴宴?” 张明鉴欣然道:“当然。”顿了一下,道:“本人有一事不解,康掌书是多智之人,能否为我解惑?” “张千户请讲。” 张明鉴眯着眼道:“如今黄伯燕势大,本人实在不明白,张阳泉和秦苓君到底怎么想的,为何不愿与我联手?” 康廉微微一笑:“他们的心思其实很好猜。” “哦?” 康廉悠然道:“我听说他们最近躲到城郊种田去了,显然是摆明态度给黄伯燕看,证明他们没有与黄伯燕相争之心!” 张明鉴点点头:“有理,不过不符合他们的做事风格,我不信他们会屈服黄伯燕。” 康廉笑道:“他们当然不是屈服,而是故作姿态,想抽身于江都局面之外,让你张千户与黄伯燕相争,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张明鉴拍着大腿道:“不错,这才像他们的作风!” 康廉哼了一声,道:“他们以为你们相斗,必定两败俱伤,却不知赢的一方只会更强,到时轻易就能吞了他们!” 张明鉴叹了口气,道:“康掌书一席话,令本人茅塞顿开!” 康廉微笑道:“所以只要在下点明其中利害关系,他们自然不会再反对结盟了!” “好,有康掌书相助,本人信心大增!” 第九十一章 韩林儿定亲 黄昏时分,康廉的请帖和张明鉴的信一起送到了西杨庄。 张阳泉看完后,将信和请帖递给秦苓君。 秦苓君接过去看了,说:“军师,他们请咱们去,咱们就去一趟吧,反正这边栽种顺利,剩下的就交给小妹。” “去哪?”秦苓思问。 秦苓君把信和请帖给她看了,秦苓思赶忙道:“剩下的事交给郭叔就行了,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对吧,郭叔。” 一边说着,把两样东西也给郭念生看了。 郭念生看完后,将信和请帖整整齐齐的收好,微笑道:“行啊,这里就交给我。” 四人正位于村庄一间屋舍内,围着一张桌子吃面。 清汤寡面,外加一个大鸡蛋,对于劳作了一天的四人来说,格外的美味。 张阳泉一边喝着汤,一边朝秦苓君看了一眼。 “大寨主,你真想与张明鉴结盟吗?” 秦苓君已经吃完,微微侧过身,道:“就像小妹上次所说,咱们可以联手张明鉴对付黄伯燕,回头再解决掉张明鉴,你觉得不好吗?” 张阳泉摇了摇头:“与张明鉴这种人结盟,不仅没有帮助,还要时刻提防他反水,弊大于利!” 将空碗和筷箸放下,又道:“如今没了缪大亨制衡,孛罗不花必将被我们三家所制,再过不久,又会出现三家一起募兵的情况!” 秦苓君迟疑了一下,道:“咱们只有城北一块地盘,黄伯燕却能同时在城东、城南募兵,咱们能比他募兵更快吗?” 张阳泉道:“我找孙弘问过,如今城北和北郊加起来超过五万户,比黄伯燕半城地区加起来还多,他募不过我们!” 秦苓思喜道:“咱们城北这么多人了吗?我都没注意到呢!” 张阳泉不疾不徐地道:“还有,咱们的稻子已经种下去了,六月就能收获,有这批粮食支撑,募兵时不会再有后勤压力!” 秦苓君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提出异议,让人去把李二和赵德胜叫来,嘱咐二人加强田区的防务! 然而去喊二人的亲兵却回报,说两人都不在村庄里。 秦苓君眼皮抬了抬:“他们去哪了?” 郭念生忙道:“侄女,他们刚才向我告了个假,说晚上有点私事要处理,二更之前回来!” “私事?” “好像是李二与猴子要定儿女亲家吧!” 张阳泉愣了愣,猴子并无子嗣,只有韩林儿勉强算个义子,李二也有一个义女小七,莫非要给这俩娃娃定亲? …… 秦记酒楼,二楼西面一间包房。 猴子、杨荥、李二夫妻和赵德胜夫妻围坐在一张桌子旁,相互间举杯碰盏,欢声笑语,一片其乐融融。 三女之中,杨荥和何小妹皆穿着亮丽,只有徐氏穿着粗布麻衣,而且容貌远不如二人,心中颇为自卑。 她出身贫苦,从未在这么高档的酒楼用过饭食,生怕露了丑,默默吃着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低头不语。 李二只顾着和猴子、赵德胜饮酒谈笑,并未注意到妻子异样。 倒是杨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瞧出徐氏的窘迫,朝她微笑道:“大嫂,厨房又有一道菜好了,你陪我去拿吧!” 徐氏忙道:“好,好!” 放筷箸太急,一不小心筷子滚落在地,低头去捡时,脑袋又撞在桌角,痛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愣是不敢吭一声! 何小妹坐她旁边,忙道:“大嫂,我来帮你捡吧。”低头帮她拣了筷子。 徐氏坐起身,偷偷看了李二一眼,见他正和赵德胜、猴子纵论天下起义军首领,并未注意到自己,不由松了口气。 她和杨荥一起离开了屋子,来到后院。 杨荥却没有带她进厨房,而是拉着她手说道:“嫂子,咱们如今已是儿女亲家,妹子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不知嫂子可愿听?” 徐氏见她言语恳切,忙道:“妹子请讲!” 杨荥道:“嫂子,我知你是个实诚人,可咱们做女人不能太缺心眼!李千户将来绝不仅仅是个千户,男人地位高了,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女人。我相信李千户不是喜新厌旧的人,但你多长点世面,把自己打扮的俊俏些,他绝没有不喜欢的,是不是?” 徐氏怔了半晌,紧紧握住杨荥的手,激动地道:“妹子,你说得太好了!其实我最近也有些不踏实,自个也不知为什么,听伱这么一说,才总算懂了!” 杨荥叹了口气,道:“姐姐其实不必担心,李千户比候百四强多了,只要你上点心,你们夫妻一定会琴瑟和谐。” 徐氏忙道:“妹子,我是个没见识的粗妇,实在不明白该怎么做,还请妹子教我!” 杨荥拉着她在一张石桌旁坐下,道:“其实没有谁天生就比别人见识多,姐姐只是一直待在寨子里,没机会长世面罢了。” 徐氏愣道:“我不待在寨子里,还能去哪?” 杨荥道:“打理布庄的那女人姐姐认识吗?” “认识,耿三的媳妇谭氏。” 杨荥道:“那谭氏我照过几次面,性子要强的很,为人却并不精明。布庄经营这么久了,一点起色都没有,姐姐何不取而代之?” 徐氏吃了一惊,道:“这怎么行,不是平白得罪她了吗?” 杨荥微微一笑,道:“我听候百四说,二寨主已经对谭氏很不满了,有撤换她的意思。姐姐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她被换下去后,主动顶上这个缺。” 徐氏迟疑了半晌,道:“可我现在帮着军师管理大棚啊!” 她其实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知道张阳泉信任自己,才让她主管大棚,所以一直认真地打理着大棚内所有作物。 杨荥压低声音道:“姐姐,你应该也知道,咱们寨子的未来在江都,提前进入江都城,绝不会有坏处!” 徐氏见她说的在理,又想入城后确实能长世面。那谭氏原本比她大两岁,管理布庄后人不仅变年轻了,说话也似乎与以往不同了。 “那好,我听妹子的!” 杨荥笑道:“姐姐不必客气,其实小妹也有一件事拜托姐姐。” “妹子但讲无妨,只要我能帮上的,绝无二话。” 杨荥深吸一口气,道:“小妹希望姐姐能帮我照顾林儿,尤其是等寨子入主江都后,让林儿住在姐姐家中!” 徐氏吃了一惊,听杨荥的口气,寨子难道要攻打江都城吗?另外,她这是要将儿子给自己扶养不成? 杨荥苦笑道:“小妹有难言之隐,无法解释原因,还望姐姐体谅。” 徐氏笑了笑,道:“我明白了,如果真有那一天,就让林儿住在我们家便是,正好可以和小七一起玩耍。” 第九十二章 芝麻李暴露 两人各自帮了对方忙,一来二去,关系亲近了很多,一起挽着手回到前堂。 正要上楼时,忽听一道耀武扬威的声音响起。 “他奶奶的,这地方还真他妈人多,望春楼的人都跑这来吃饭了不成?” “哈哈,这地方不仅人多,菜也好吃,今天小弟做东,请哥哥喝个一醉方休!” “哼!再好也比不上翠微楼好,喝酒没有女人陪着,那有什么滋味?” “哥哥有所不知,这里的女掌柜比翠微楼的头牌还带劲呢,扫你一眼,就能把你魂都勾走!快瞧,就是那女的!” 杨荥原本并不想理会,听到这声音,才转头看了一眼,顿时露出厌恶之色。 说话的两人穿着绿色军服,赫然是几名西门军士卒。 为首的是一个马脸汉子,他瞧见杨荥后就彻底挪不开眼睛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丰满的胸脯。 “哈哈,果然生的美极了!喂,那娘子!快过来陪军爷喝酒,军爷赏你银子!”马脸汉子淫笑道。 另一名西门兵忙拉了拉马脸汉子,低声道:“哥哥,这酒楼的伙计厉害的紧,还是别招惹为好,瞅个两眼就是了!” 马脸汉子怒斥道:“你小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从来只有别人不敢招惹咱们西门军,咱们有什么好怕的!” “哥哥,这里可是城北,距离北门千户所也近,还是别闹事了!” 马脸汉子已经在城西横行惯了,哼了一声道:“咱们不去惹他北门军,他也别想来惹咱们!行了,少啰嗦,去把那女掌柜给我拉过来陪酒,旁边那女的差是差了点,也一并带过来吧!” 徐氏被吓得脸色苍白,杨荥拍了拍她后背,柔声道:“别怕,几只野犬罢了。”转头朝后堂方向喊道:“刘壮,出来干活了!” 话音落下不久,内堂钻出十几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个个撸起袖子,朝马脸汉子几人逼近,把他们围了起来。 一旁的酒客对此见怪不怪,而且都憎恶西门军霸道,纷纷出声叫好。 杨荥看都懒得看一眼,拉着徐氏回到包房。 经过刚才一席话,徐氏明显放开了许多,与杨荥、何小妹坐在一起,旁边几个男的谈军国大事,她们三个女的谈琐碎小事。 戌时过半,几人吃饱喝足,也谈尽兴了,便准备散场。 出屋子时,猴子见李二把一个大斗笠戴在头上,忍不住开玩笑。 “李兄,你平常没有军命时,几乎从不入城。只要入城呢,就要戴个大斗笠,是怕被谁认出来吗?” 李二笑了笑,把帽檐压低了些,道:“习惯了。” 说话间,几人出了酒楼,外面风大,何小妹穿得较少,打了个哆嗦,赵德胜赶忙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杨荥命伙计赶来一辆马车,徐氏和何小妹都上了马车,李二和赵德胜则各骑上一匹马。 猴子朝两人拱了拱手,正要与他们告别。 便在这时,远处奔来数十名西门军士卒,为首之人正是刚才那马脸汉子,他脸上鼻青脸肿,显然刚才被揍了一顿! 那些人来的好快,转眼就将几人围住,马脸汉子盯着杨荥,狞笑道:“臭娘们,竟敢跟我们西门军作对,老子今晚就拆了你破酒楼!” 话音刚落,旁边一名手下忽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哥哥,那个瘦猴一样的人好像是北门军的百户!” 马脸汉子脸色微变,朝猴子看去,恰好看见他冷冷盯着自己。 “你们西门军在城西为非作歹,那我管不着,竟然还敢来城北闹事,真是不知死活!” 马脸汉子为人虽暴躁,也知道在这里与北门军动手要吃亏,强撑着脸面,道:“那女的和你什么关系?” 只要对方说出关系,他就借坡下驴,给对方一个面子,趁机撤退。 猴子却根本不理他,望着大街方向,只见远处一支北门军巡逻队跑了过来。 “钱驴子,伱怎么巡逻的,竟然让这帮野狗进入城北?”猴子怒斥道。 巡逻的钱驴子正是听百姓反应有大量西门军进入城北,才紧赶慢赶的赶过来,哪知刚到就挨了一顿训。 他靠近后一看,心中一咯噔,候千户、李千户、赵千户三名千户都在这里,连家眷也在,难怪候千户大发脾气! 他满腔怒火顿时都发泄在西门军身上,怒吼道:“弟兄们,给我狠狠的打!” 马脸汉子哪知对方连个坡都不给下,急道:“我是西门军百户,你敢动手就是与我们西门军宣战!” 钱驴子冷笑道:“宣战就宣战,我们龙潭寨以前能把你们青衣寨打得满地找牙,现在也能把你们西门军打个狗血淋头!” 一声招呼,众北门军一拥而上,很快将西门军全部打翻在地。一旁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叫好。 李二怕吓着妻子,朝赵德胜道:“赵兄,咱们赶紧回庄子去吧,快到二更天了。” 他这一声落下,正在与几名北门军扭打的马脸汉子浑身一震,转头朝他看去。 李二骑在马上,斗笠无法遮住面容,月光落下,恰好照在他脸上,将那张坚毅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马脸汉子瞳孔一缩,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当即被北门军打倒。 李二并未注意到他,与赵德胜一左一右护在马车旁边,朝着城门方向去了。 …… “砰!”张明鉴一拳砸在桌子上,沉着脸道:“他们竟然又拒绝了,真是岂有此理!” 刚刚张阳泉写来回信,说最近很忙,回绝了康廉的邀请。 康廉放下茶杯,阴恻恻地道:“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坐山观虎斗了,本官有一策,可以让他们美梦成空!” 张明鉴急问:“怎么做?” 康廉低笑一声,道:“明天咱们照样去秦记酒楼,再派两个人假装成张阳泉和秦苓君参加赴宴。他们想与咱们撇开关系,没那么容易!” 张明鉴怔道:“这样就行?” 康廉道:“这事不是做给张阳泉看的,而是给黄伯燕看。只要他信了,张阳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能乖乖来与我们合作!” 张明鉴沉吟不语,根据以往经验,他觉得张阳泉和秦苓君没那么好对付。 便在这时,张兆龙来到书房,脸上带着喜色,凑到张明鉴耳边说了什么。 张明鉴猛地站起身,惊喜道:“当真?” 张兆龙喜道:“那个弟兄以前做过赵均用亲兵,对芝麻李非常熟悉,看得一清二楚,绝错不了!” 康廉忙问:“张千户,出何事了?” 张明鉴哈哈一笑,道:“我手下的人发现芝麻李混在张阳泉的北门军中!” 康廉失声道:“芝麻李?他不是死了吗?” “谁看到他的尸体?”张明鉴收起笑容,哼了一声,道:“张阳泉啊张阳泉!你小子还真有种,竟敢收留芝麻李这种人,就不怕被反客为主?” “张千户确定是芝麻李吗?可别认错人了。”康廉还是不放心。 张明鉴笑而不语,他手中有数百从红巾军归并过来的手下,那名看见芝麻李的人又恰好是赵均用亲兵,绝不会看错。 康廉见他成竹在胸,眼珠子一转,道:“那就最好,咱们可以用此事威胁张阳泉,让他不得不跟我们合作!” 张明鉴狂笑道:“威胁?老子要把这件事捅出去!” 康廉吃惊道:“那总管府只怕容不下他了!” 张明鉴斜了他一眼,道:“康掌书觉得王爷会怎么做?” 康廉沉吟了一会,道:“王爷本来就对张阳泉有旧恨,又发生这样的事,只怕再不会姑息!” “所以镇南王会用对付缪大亨的法子对付他,是不是?” 康廉想了想,道:“很有可能。” 张明鉴眼中闪动着莫名光彩,咧嘴笑道:“张阳泉和秦苓君不是缪大亨那蠢蛋,绝不会束手待毙!那么镇南王一定会派黄伯燕剿灭北门军,是不是?” “这……”康廉皱眉道:“是有这种可能,但张阳泉很可能退回龙潭寨,到时候咱们就要独自对付黄伯燕了!” 张明鉴摆手道:“绝无可能!张阳泉和秦苓君在江都经营这么久,绝不肯轻易放弃,必会和黄伯燕大战一场!” “这只是您的猜测!” 张明鉴哈哈一笑,道:“这不是猜测,而是对他们的了解。我张明鉴正是凭着这双招子,才活到了今天!” 第九十三章 李二叛变 一夜之间,芝麻李身在北门军的消息就传遍整座江都城。 孛罗不花得知后又惊又怒,立刻命人把黄伯燕和吕珍请了过来。 “张阳泉竟敢收留红巾贼首,分明是心存不轨!本王绝不姑息!”孛罗不花握紧双拳,满脸怒容。 镇南王妃道:“殿下,应当立刻将他们抓捕,处以极刑!” 孛罗不花虽怒,却还未失去理智,朝黄伯燕道:“黄将军,本王欲用对付缪大亨之法对付张阳泉,你以为如何?” 黄伯燕转头看向吕青。 吕青道:“不可,这消息传得全城知晓,现在请张阳泉过来,就是逼他兵变!” 孛罗不花不满道:“难道算了不成?这消息若是传到朝廷,本王定会被问罪!” 吕青沉吟了一会,道:“咱们先静观其变,看张阳泉什么反应,如他主动交出芝麻李,此事就到此为止!” 孛罗不花道:“吕副千户是说,他们并无异心?” 吕青轻摇折扇,缓缓道:“他们异心是有的,只是王爷想对付他们,还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以免被人当了枪使!” 孛罗不花道:“你是说这件事背后有人在捣鬼?” 吕青道:“这是自然,不然消息怎会传得如此之快?而且那人并不怀好心,同时让我们双方都知晓,就是逼张阳泉兵变,与我们厮杀!” “那人是谁?” 黄伯燕道:“根据末将手下人来报,散播消息的是西门军!” 孛罗不花惊道:“张明鉴?” “正是此人。” 孛罗不花皱着眉想了一会,转头看向康廉。 “康掌书怎么不说话?” 康廉道:“属下以为能从这件事中得好处的人都有可能,未必一定是张明鉴!” 孛罗不花嗯了一声,传令道:“派人去一趟北门千户所,让他们明日午时之前,必须给本王一个交代!” …… 北门千户所,后堂。 屋内黑压压站着一大片人,除了军师张阳泉和两位女寨主坐在椅上,几名千户和十几名资历最老的百户分左右站立。 上午便有巡逻士卒得知芝麻李消息,立刻飞马把消息传到西杨庄,告知张阳泉和秦家姐妹。 三人得知后大为吃惊,立刻召李二来询问。 李二如实将经历告知。 秦家姐妹都是重情义之人,张阳泉也敬重李二为人,于是三人都没有追究他隐瞒身份之事。 然而李二身份既然泄露,总管府必会追究,三人返回千户所,召集一众千户和百户骨干,当面说明情况,共议对策。 众人分成三个意见。 大部分人都提议装作不知道,总管府若是敢追究拿人,就跟他们干上一仗! 少部分人觉得打不过南门军和西门军联手,还是退回山寨为好。 也有极少部分人觉得应该将李二送给孛罗不花,不过他们不敢把想法说出。 倒是李二主动提出,献上人头,释去孛罗不花对北门军疑心。 众人当然不答应。 张阳泉下令取消士卒训练,做好整军备战准备,又派人去监视南门军、西门军动静,随机应变。 没多久,孛罗不花派出的使者过来,要求张阳泉一天之内给出交代,否则后果自负。 众人询问张阳泉如何应对,张阳泉只说等探听消息的山猪回来再说,是以众人在屋中静静等候。 一盏茶时间后,山猪回到后堂,众人齐问:“怎样?” 山猪道:“南门军、西门军都没有动静,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们了,稍有异动,立刻就会来报!”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看来孛罗不花真打算给我们一天时间!” 耿三道:“军师,大寨主,绝不能把李二兄弟交给鞑子王爷!” 王大跟着道:“咱们已有一万兵力,大家一起冲入总管府,杀了鞑子王爷,占了江都城!” “对,杀死鞑子王爷,占了江都城!” 众人齐声附和。 秦苓君道:“你们当黄伯燕和张明鉴都是死人吗?他们加起来有一万五千人,谁有把握必胜?” 秦苓思提议道:“先下手为强,咱们立刻杀去总管府,砍下孛罗不花狗头,黄伯燕和张明鉴未必会与咱们为难!” 山猪道:“也有可能联手对付我们!” 猴子瞪眼道:“那你说怎么办?” 山猪道:“返回山寨!” 王大怒道:“你怕了?” 山猪道:“眼下并非意气用事之时,虽然我军有一万人马,但训练不足,同时与南门军、西门军作战,胜算不高。就算赢了,也是惨胜!” 猴子反驳道:“回山寨的话,刚种下的粮食怎么办?两个村庄怎么办?三个铺子怎么办,寨里的粮食还能撑多久?” 山猪道:“粮食可以再种,村庄和店铺可以再建,士卒可以先遣散一部分,眼下应该以保存实力为重!” 李二忽然朝张阳泉和秦家姐妹行了一个下拜礼,转身朝门外走去,张德胜急忙拉住他:“你去哪?” 李二道:“我本是该死之人,幸得山寨收留,方有今日。让我连累山寨损失这么多基业,李某宁愿一死!” 秦苓君叱道:“胡闹!我们若是让你去送死,兄弟们会怎么想,下面的将士又会怎么想?” 李二苦笑一声,不说话了。 秦苓君目光转向张阳泉:“军师,你拿个主意吧。” 张阳泉缓缓站起身,道:“我确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解此危难,不过会对李千户的名声有些损害。” 李二愣了一下,急道:“若能帮寨子度过危机,李某何乎一点名声?” 张阳泉暗暗点头,这计划不仅会损坏李二名声,更需要李二对山寨忠心耿耿。 他刚才一直没有开口,就是为了考验李二忠心。 “赵德胜,伱和大家说说,真州有多少驻军!”他忽然道。 赵德胜只当张阳泉要转而攻打真州,忙道:“原本有五千,被王蒙哥抽走三千后,只剩两千,轻易就能打下!” 张阳泉道:“你即刻返回山寨,带上三百人,化妆成百姓混入真州。待李二过来攻打真州时,让将士们全部带着红巾,里应外合,拿下真州!” 众人都怔住了,秦苓君道:“军师,你是想让李千户引兵攻打真州,暂时躲一躲吗?” 张阳泉笑道:“不是躲,而是叛变!” 秦苓思愣道:“叛变?” 张阳泉缓缓道:“其实赵千户早就和我说过真州情况,只是苦于北门军身份,无法出兵攻打。如果让李千户叛变,他就能以红巾军身份攻打真州,这就与我们无关了!” 秦苓思反应过来,笑道:“李千户既然叛变,我们自然交不出他。而且我们损兵折将,是受害一方,总管府也不好再责怪我们,是不是?” 张阳泉笑道:“正是如此!” 第九十四章 贼喊捉贼 李二比秦苓思想的更多。 凭着他的声望,只要打下真州城,能够很快发展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大有机会东山再起。 张阳泉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却依然冒险让他这么做,除了打下真州的好处外,主要原因却是为了保全他。 李二没有再多说什么,凝视着张阳泉,一字字道:“军师请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阳泉笑道:“你就带一千五百人叛变吧。”目光在众人之间游移了一会,道:“猴子,你和李二交情好,就跟着他一起叛变吧!” 猴子拱手道:“属下领命。”迟疑了一会,又道:“军师,我们假装叛变的事,能否告诉家人?” 张阳泉正要回答,秦苓君忽然道:“寨子里的家属可以告知,杨荥却不行。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让杨荥返回山寨,再将情况告知她!” 猴子担心杨荥因自己叛变而离开扬州,忙道:“那就让她返回寨子吧。” 秦苓君点头答应。 秦苓思眼中冒着星光,拍手笑道:“太好了,咱们若是能夺下一座城池,就能快速发展实力啦!” 众人纷纷发出喝彩声。 山猪道:“就怕他们不会相信!” 王大瞪眼道:“你小子怎么专爱跟大伙反着来?” 张阳泉一抬手,道:“山猪顾虑的没错,此事要想让他们相信,确实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山猪见张阳泉成竹在胸,道:“属下没有异议了。” 赵德胜见众人谈妥了,拱手道:“军师,大寨主,那……属下就领命回寨子去了!”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赵德胜忙道:“属下没有顾虑,只是……不知能否从真州过来的兄弟中挑选人手,他们对真州比较熟悉,计划更不容易出差错!” 张阳泉道:“可以!” 赵德胜大喜:“那属下去了!”转身大步离去。 张阳泉道:“耿四,王大,你们也回山寨,把情况告诉徐百升,然后你们三人带上四千五百名弟兄,做好准备。” 王大忙问:“准备什么?” “李千户叛变后,会在真州附近扯大旗招募豪杰,你们带着这四千多弟兄,分成十几批去投奔他,记得都带着红巾!” 王大领了命,和耿四一起离开。 张阳泉又吩咐道:“猴子,待会我会把李千户关起来,今晚伱把他救出来。你二人各挑选本部七百五十人,假装兵变,逃出城去!” “得令!” “大寨主,二寨主,晚上你们演一场戏,带人去追捕李二和猴子,此事只让老寨兵参加,刚招募的新兵不要用。” 秦苓君点头答应。秦苓思笑道:“贼喊捉贼嘛,这把戏我最熟了。” 张阳泉接着道:“明天一大清早,我们就带兵退出北门,返回龙潭寨。” 秦苓君愣道:“还要返回山寨吗?” “大寨主不必担心,只是暂时返回,用不了几天,孛罗不花就会请我们回去!” 秦苓君点头“嗯”了一声。 众人纷纷领了军令离开,耿三没有领到任务,正一脸失望的跟着众人离开时,却被张阳泉喊住了。 “耿三,你手下那名南门军的细作最近还好吗?” 耿三精神一振,忙道:“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已经把他升为十夫长,十分器重。” 自上次徐百升发现一名细作后,张阳泉便给每一名百夫长下了命令,让他们严密排查手下新兵,找出混入军中的奸细。 结果一番排查后,并未发现细作,直到缪大亨被扳倒的第二天,耿三发现他手下一名叫李义的新兵有问题。 派人去调查后,果然是个细作,而且是南门军派过来的。 当时耿三汇报时,张阳泉没有让他处理这名细作,而是交好此人,引为心腹。 这次要取信镇南王和黄伯燕,此人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他将耿三叫到近前,低声交代了一番,耿三连连点头,领命去了。 …… 李义迷迷糊糊中,被一阵吵闹声吵醒,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凭着眼皮重量,断定还没到晨训时间。 该死的!每天本来就睡眠不足,到底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吵吵! 李义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然而身旁的士卒却爬了起来,揉着眼睛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这间营房是围着大校场而建的众多营房中的一间,屋子狭小,左右各砌有一条石台。 每张石台上铺着单薄的床垫,五人并排而睡,一间屋子十个人住。 “别管,睡觉!”李义低吼道,他已经在这里受了快一个月罪了,眼下的脾气非常暴躁。 他是十夫长,那士卒不敢多说,又趴回去睡觉去了。 就在这时,只听咣当一声,门被重重推开,一人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抬头看去,齐声喊道:“百夫长!” 来者正是他们的百夫长耿三。 李义急忙爬起身,问道:“哥哥,外面出何事了?怎么这么吵?” 耿三面沉如水,喝道:“都别多问,立刻起床,我在外面等你们。我数到二十,还有人没出来的话,就准备领五十军棍吧!” 说完出了屋子,屋外很快响起他的数数声。 北门军军规如山。李义不敢多想,飞快穿好衣服,在耿三数到十六时奔出屋子站好。 耿三数到十八时,所有人都已经列队站好了。 耿三命他们列队站桩,自己又去隔壁几间屋子喊人。 李义趁机观察了一下大校场情况,发现校场内一片混乱,火光满天,到处都能看到百夫长在集结队伍。 不少集结好的队伍举着火把,排成两列,朝着前堂方向去了,似乎有什么任务。 当耿三集结好自己的百人队时,秦苓君走了过来,朝他吩咐道:“耿三,你的队伍不用参战,你带着他们去前堂保护好千户!” 耿三领了诺,带着李义一百人来到前堂,命八十人守在外面,带二十人进去,把守住墙角,李义恰是其中一人。 屋中除了张阳泉外,还有千户山猪。 李义悄悄暼去,只见张阳泉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耿三凑到他身边低声禀告了几句,然后来到山猪旁边,忿忿道:“候百四这狗贼,军师和大寨主对他天高地厚之恩,他竟然和李二一起叛变,我誓杀此狗贼!” 山猪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听说他与李二刚结了亲家,他们俩能带着一千五百多名弟兄跟着背叛,足见这大半年来,李二一直在收买人心!” 张阳泉忽然低下头,说:“山猪,你怀疑李二打从一开始进寨子,就心怀不轨吗?” 山猪正色道:“千户,属下说句不当说的,您昨天就该把李二送去给镇南王,不该听候百四的话,把他关起来。” 张阳泉叹道:“唉,候百四说应该征询一下郭叔意见,我竟没看出是他的拖延之词,这才致使他们有机可乘!一时不察,害得大伙又要回去做山贼,是我的过失啊!” 耿三忙道:“千户不必担心,大寨主和二寨主亲自去追,一定能把那两个狗贼捉回来!” 山猪哼了一声,道:“说的容易!他们动手半个时辰我们才发现,守城弟兄也不知候百四叛变,城门可以轻易骗开,还如何抓得回来?” 耿三急道:“那去和镇南王殿下解释清楚,殿下也许不会怪罪我们!” 山猪冷冷道:“我们如今实力大减,就算殿下放过我们,黄伯燕也会趁机吃掉我们。” 转头朝张阳泉道:“千户,依属下之见,只有退回山寨一条路了!” 耿三还要再说,张阳泉摆手道:“行了,不必争吵,先等两位寨主的消息吧!” 第九十五章 真州告急 两个时辰后,天色将明,秦苓君和秦苓思终于回来了。 两人皆一脸沮丧,只说追了一个时辰,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追到,只能放弃。 “我同意山猪的意见,还是退回山寨吧,咱们现在是百口莫辩。”秦苓君说。 “阿姐,军师,我不想再回山上住了,咱们留下来好不好?镇南王知道李二叛变,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秦苓思可怜巴巴地道。 张阳泉劝道:“二寨主,大寨主说得对,咱们现在难以说清楚,还是先回寨子观察一下形势再说吧!” 秦苓思耷拉着脑袋,不再反对。 张阳泉站起身道:“两位寨主,事不宜迟,立刻让弟兄们做好准备,天一亮咱们就返回山寨。” 转头朝耿三吩咐道:“耿百户,你派几个人去盯着南门军和西门军。” 耿三拱手领命,挑选了几名心腹之人,李义恰在其中。 …… “你说什么?张阳泉带人跑了?” 孛罗不花刚起床,便听到一个让自己烦心的消息。 “是的,他把千户的金牌留下了,另外还留下一封信。”察忽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封信纸。 镇南王妃服侍着孛罗不花穿衣服,娇哼道:“定是不愿交出芝麻李,畏罪潜逃了!” 察忽忙道:“回王妃殿下,并非如此。” 孛罗不花瞪着察忽道:“到底为何离开,本王没耐心看,你把信念给本王听!” 察忽答应了,拿起信念道: “镇南王殿下亲启:罪将张阳泉昨日得殿下提醒,方知芝麻李身份,立刻下令捉拿此贼。本想今日将此贼送至殿下跟前,不料有叛徒昨晚将他劫走,两人引兵叛变。罪将追了一夜,还是被其逃脱,自觉愧对殿下,在此立约,若不能捉拿芝麻李,绝不回城!” 孛罗不花愣了半晌,道:“察忽,你觉得此话是真是假?” 察忽低着头道:“小人不知。” 镇南王妃笑道:“殿下何不请黄千户和吕副千户过来一问。” 孛罗不花点头答应,命人召两人过来。没过多久,两人便到了。 孛罗不花在书房接待了二人,也不多客套,直截了当地道:“张阳泉之事,两位可知晓?” 黄伯燕沉声道:“回殿下,我们已得到消息!” “你们觉得是真是假?”孛罗不花问。 黄伯燕正色道:“此事确实为真,我们派在北门军中的一名细作刚刚传回消息,那名救走李二的叛徒叫候百四。昨夜,他救下李二,二人带着一千五百人兵变逃离!” 孛罗不花沉默了一会,道:“那他们如实告诉本王便是,为何还要离开?” 吕青淡淡道:“殿下,他们是觉得您对他们有旧恨,绝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不敢留下来!” 孛罗不花怒道:“他们以为本王是什么人?哼,既然他们自己逃走,那就怪不得总管府失信。察忽,收回千户金牌,江都城不需要北门军了!” 当初他诏安的最主要原因是惧怕方国珍,如今没有方国珍威胁,张九四也不过六千人马,北门军那点人马他已经看不上了。 黄伯燕和吕青对视一眼,心中皆喜不自胜。 他们的目标是掌控江都,龙潭寨肯知难而退,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如今缪大亨和张阳泉都不再是威胁,唯一的对手,只剩下张明的西门军了! 在镇南王妃的提议下,孛罗不花把北门防务交给了吕青负责,把他提拔为千户,允许他再招募五千士卒,镇守北门。 黄伯燕和吕青离开后,康廉来到王府,得知吕青被任命为新的北门千户后,急忙劝谏道:“殿下,吕青是黄伯燕手下,您如此重用他,就不怕黄伯燕成为第二个王蒙哥吗?” 孛罗不花瞪眼道:“你这是怀疑本王的眼光了?”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觉得应该再谨慎一些!” 孛罗不花不耐烦道:“行了,本王已经观察过了,黄伯燕和缪大亨不同,是个可靠之人,江都城交给他本王放心!” “可是……” “不必再说了,你退下吧,本王和王妃要看戏了。” 康廉告退后,立刻去了西门千户所,将情况告诉张明鉴。 张明鉴怔了好一会,长叹道:“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早知如此,就该听康掌书的意见,用此事要挟张阳泉了。” 康廉道:“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如今王爷对黄伯燕言听计从,不知张千户有什么打算?” 张明鉴沉默良久后,咬牙道:“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再返回青衣寨,只要黄伯燕不逼得太过分,我臣服他就是!” 康廉起身道:“既如此,康某人告辞了。” 他是个识时务的人,连张明鉴都服软,他自然也不会继续与黄伯燕作对。 接下来两日,江都城各方势力都开始向黄伯燕示好,每日去南门千户所送礼的人都排成了长队。 吕青也开始在北门千户所招募士卒,只可惜募者寥寥,不少人还询问原来北门军的消息,这让吕青深有感触。 第三天早上,一名传信兵忽然从西门飞奔而入,大喊道:“真州加急!真州加急!” 一路朝总管府而去。 张明鉴听说此事后,急忙去了总管府,他几乎和孛罗不花同时来到总管府,后者急问:“张将军,真州出什么事了?” 张明鉴苦着脸道:“末将也不知啊。” 便在这时,孙弘从总管府冲了出来,急道:“殿下,大事不好,芝麻李带着六千多红巾贼正在急攻真州,真州达鲁花赤派人来求援!” 孛罗不花失声道:“他怎会有这么多人?” 孙弘急道:“听说他叛逃出北门军后,在真州附近的二亭山落脚,扯出大旗,陆续有红巾贼子前去投奔,几日不到,就达到六千多贼兵!” 孛罗不花跺足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孙弘道:“殿下,事情紧急,赶紧派援兵驰援真州吧!” 孛罗不花道:“快!快去请黄将军过来!” 第九十六章 沈千千的烦恼 派去的人刚走一会,黄伯燕和吕青便策马过来了。 两人得到消息的时间只比张明鉴晚了一会,是以快马加鞭而来。 总管府大堂内,孛罗不花恼怒地道:“黄千户,吕副千户,你们自己说说,要是那天直接过去捉拿芝麻李,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吗?” 黄伯燕也被突发状况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无语。 吕青却沉静异常,淡淡道:“殿下,芝麻李这么短时间招募到这么多人,说明他早就在暗中筹谋,咱们强攻北门军,只会把张阳泉逼到芝麻李一边!” 孛罗不花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吕青缓缓道:“你们想,芝麻李是何等人物,怎会在张阳泉手下效力?” 孙弘皱眉道:“吕副千户的意思是,张阳泉已经暗中投靠芝麻李了?” 吕青摇了摇头:“非也,如果他投靠芝麻李,那天晚上就跟芝麻李一起离开了。而且芝麻李败军之帅,也不可能轻易让张阳泉臣服!” 孛罗不花呆了一会,道:“那芝麻李为何在张阳泉手下做事?” 吕青道:“很简单,他想说服张阳泉,只是一直没有成功!不过他却说服了张阳泉不少部属,所以才会有人救下他,跟他一起叛逃!” 张明鉴冷笑道:“如此说来,正是因为你们建议殿下抓捕芝麻李,才逼走了张阳泉,形成眼下局面!” 黄伯燕嘿了一声,道:“也不知是谁把芝麻李的身份捅出来的!” 孛罗不花怒道:“都别吵了,眼下真州告急,你们谁领兵去救援?” 黄伯燕与吕青对视一眼,正要出声,大堂外又冲进一名文吏,后面还跟着名传信兵。 那传信兵还没有进大堂,便扯着嗓子喊道:“真州失陷!真州失陷啦!” 大厅中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孛罗不花指着那传信兵,道:“你你你……伱说什么?” 那传信兵跪倒在地,嘶哑着声音道:“各位上官,真州被红巾贼攻破啦!” 孙弘急忙拉起他,道:“不是刚刚才求援,怎会这么快就失陷了?” 传信兵红着眼睛道:“城中也有红巾贼,他们打开了城门,放红巾贼进来了,达鲁花赤阁下带人与红巾贼在城中巷战,只是寡不敌众,派小人将情况告知总管府!” 孛罗不花耷拉着肩膀,双眼有些失神:“这么说来,就算现在派出援兵,也来不及了?” 孙弘迟疑了一下,道:“殿下,援兵还是要派的呀,就算不能救下真州将士,也能收复真州,可不能坐视贼军坐大啊!” 黄伯燕哼了一声,道:“别忘了泰州的贼军,咱们擅自出兵,泰州贼军打过来怎么办?” 孛罗不花呐呐道:“命令滁州守军收复泰州如何?” “不可!滁州一共只有一万守军,防守濠州贼兵都有些不够,绝不能轻易调动!”孙弘立刻反对。 康廉忽然道:“殿下,眼下江都被两路贼兵包围,应该立刻写信给北门军,让他们回镇北门,增强防备力量!” 孛罗不花连声道:“对,对,康廉,此事由你亲自去办,务必要把他们请回来!” “张阳泉毕竟与芝麻李亲密接触过,殿下真的能放心此人吗?”吕青淡淡道。 康廉眯着眼道:“张千户正是因为不愿与芝麻李同流合污,才将他抓起来,导致芝麻李叛变。眼下再不去拉拢张千户,被芝麻李捷足先登,那才是悔之晚矣!” 孛罗不花抬手道:“不必多说,康廉,你立刻启程去龙潭寨,务必说服张千户返回江都!” …… 沈千千站在窗边,抬头望着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蓝天白云,碧空如洗,然而她的心情却沉甸甸的。 她昨日才回江都,好不容易从集庆府一名西域商那里买来一大批西域香料,计划回江都开一家香料铺子。 不料刚一回来,就听说了芝麻李和北门军的事。 为了将龙潭寨拉入江都,她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如今好不容易形成大好局面,她也准备在江都一展手脚。 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小小的突发事件,就将她的一切布局化作乌有。 没了北门军庇佑,蔡家和其他江都大商又会联合起来打压她,很快,她在江都的产业又会被连根拔起。 沈千千幽幽叹了口气,这就是乱世,有可能一夜间暴富,也有可能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春禾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轻声道:“小姐,卞元亨来访,见吗?” 沈千千收好情绪,淡淡道:“请他进来吧。” 没一会,春禾便带着卞元亨进了屋子,每次看到这个人,沈千千都会联想到豹子,不对,豹子可打不死老虎,她苦中作乐地一笑。 “沈姑娘为何盯着在下发笑?”卞元亨双眉一扬。 沈千千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哦?奇怪什么?” “若是令尊或者令弟来找我,千千都不会奇怪,只是想不到大公子也会来找我。”沈千千一边说,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卞元亨盘腿在软垫上坐下,哈哈一笑道:“我若说是来为沈姑娘排忧解难的,沈姑娘一定不会相信吧?” 沈千千眨了眨眼,道:“卞大公子名满江都,当不会虚言欺骗小女子,小女子不仅相信,还期盼得很呢!” 卞元亨坐得很随意,手肘撑着膝盖,笑道:“让我来猜一猜,沈姑娘现在一定是在烦恼,龙潭寨退出江都,你在北门的那些产业该怎么办?” 沈千千表情严肃了一些:“千千却为此事烦恼,还请卞公子教我。” 卞元亨笑道:“此事其实容易,只需把产业转移便可。” “转移到何处?” “泰州!” 沈千千怔了一会,道:“卞公子是否在开玩笑?” 卞元亨双眉一扬,正色道:“卞某人从不在大事上开玩笑,沈姑娘不会也像一般愚夫愚妇那样,觉得叛军占据的城池就一定混乱不堪吧?” 沈千千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泰州城内已经稳定,甚至比江都城更加稳定,张九四下令军士不得扰民,已处死了十几个扰民的军官!” 沈千千笑了笑,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卞公子请用茶。” 卞元亨接过茶杯放下,道:“当然,泰州没有江都繁华,人口也少得多,但城内百废待兴,现下第一个进泰州城的商人,几年后,将成为泰州第一大商!” 沈千千笑道:“也可能几年后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卞元亨目光灼灼道:“我不否认这种可能,沈姑娘可以权衡收益与风险,再做决定!” 沈千千沉默了一会,道:“千千会考虑此事。” 卞元亨站起身,拱手道:“话已带到,卞某告辞了。”走到门口,忽然转头道:“对了,张九四正在准备攻打高邮,这一点,沈姑娘也可以纳入考量。” 沈千千忽然道:“不知卞世伯是否已把产业转移到泰州呢?” 卞元亨身子僵了一下,苦笑道:“我爹年纪大了,胆子比较小。” 沈千千微笑道:“卞公子真乃坦率之人。” 卞元亨没有再说什么,摆了摆手,离开了屋子。 “小姐,我觉得卞公子的提议还不错,反正咱们现在也没地方去,还不如去泰州呢!”春禾关上门后说道。 沈千千走到矮几边坐下,喝着茶不语,春禾在一旁收拾着被卞元亨坐歪了的垫子和茶杯。 过了半晌,沈千千站起身,走到木架上去拿披风。 “小姐,要出门吗?” “嗯,去龙潭寨。” 春禾见她拿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忍不住笑道:“小姐,马上都到四月了,您穿这么厚的大氅,也不怕被热死吗?” 沈千千愣了一下,慢慢把大氅放回原处,喃喃道:“已经快四月了吗?时间过的还真快啊!” 第九十七章 二次诏安 去龙潭寨的路上,沈千千小睡了片刻,她睡得很浅,感到马车停下,眼睛便即睁开。 “小姐,快瞧,是康掌书的马车!就在咱们后头!”春禾拉着车帘,指着车外喊道。 沈千千伸出头看了一眼,自家马车后面果然另跟着一辆马车。拉车的是两匹上好的纯白健马,车厢宽大精致,富丽堂皇。 两辆马车都在上山的道前停下,沈千千默默等在山道入口,见康廉走过来,赶紧行礼道:“民女见过康掌书!” 康廉眯着眼一笑,道:“这还真赶巧,沈姑娘也是来找张千户的吗?” 沈千千笑道:“正是。” “那好,咱们一起上山。”康廉毫不客气地走在前头。 沈千千默默跟在后头,暗自琢磨他的来意。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山寨门口,守门的寨兵热情地和沈千千打招呼,对康廉却不闻不问。 康廉咳了一声,朗声道:“本官乃总管府掌书官,奉镇南王之命而来,相烦通报一声!” 那寨兵道:“还请在此稍候。”又朝沈千千道:“沈姑娘陪我一起上山吧。” 沈千千心想:“这时若上去,定会让康廉处境尴尬,说不定记恨于我,对龙潭寨也无益处。”微微一笑,道:“我也在这等着,烦劳通报一声。” 那寨兵还要再说,沈千千道:“壮士快去吧,别让我们等太久。” 寨兵赶忙答应了,飞快朝山上去了。 没过一会,那寨兵就回来了,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姑娘请上山。” 沈千千点了点头,迈步前行,康廉正要跟上,那寨兵伸手一拦,道:“还请等候片刻,我们军师和大寨主要先见沈姑娘!” “你……”康廉就要发怒,旋尔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又压住火气,沉声道:“也罢,本官再等等就是!” 沈千千微觉诧异,不太明白龙潭寨为何冷落康廉,怀着满腹疑问,朝山上去了。 她离开不久,上道上忽然下来一人,那人满脸笑嘻嘻地与众寨兵打招呼,众寨兵却对他怒目而视,纷纷骂道:“叛徒!” 那人也不生气,笑道:“兄弟们,芝麻李可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只有跟着他才有前途,你们也多劝劝军师和寨主们!” 康廉听了,大吃一惊。 一名寨民厉声道:“放屁,军师和大寨主好心收留那龟孙子,他竟然带兵叛变,这种无义之人,我誓杀之!” 那人摆手道:“并非李大哥要反叛,实在是军师被鞑子王爷蛊惑,想要把李大哥的人头送给鞑子王爷,这才不得已自保!” “少废话!芝麻李是叛徒,你孙虎是更大的叛徒,赶紧滚!” 孙虎哼了一声,目光忽然转到康廉身上,瞪眼道:“我认得你,你是总管府的鞑子大官!说!是不是又来蛊惑大寨主和军师?” 康廉见对方拔出刀来,大吃一惊,后退了两步。 孙虎怒道:“你又来诏安的,对不对,老子杀了你!”挺刀冲了过来,被其他寨兵们挡住。 康廉躲在两名侍卫身后,叫道:“你就是救出芝麻李的北门军叛徒?” 孙虎怒道:“老子不是叛徒,是军师和大寨主糊涂了,我早就劝他们不要诏安,他们就是不肯听,都是伱们这帮鞑子使诡计,老子剁死你!” 话说的虽凶,人却被其他寨兵扔了出去,众寨兵还关上了门。 康廉松了口气,朝一名寨兵问:“这人既是你们中的叛徒,为何不杀了他?” 那寨兵哼道:“他是芝麻李派来的使者,过来说服我们军师和大寨主去真州,虽然可恶,却也不能杀!” 康廉急道:“张千户不会答应了吧?” 那寨兵大声道:“不可能,大寨主和军师都恨极了芝麻李,绝不会投靠他!” 孙虎还在寨门外大喊:“芝麻李是天下英雄,投靠他才是正途,你们多劝劝军师和大寨主!” 寨墙上的寨兵齐齐取出弓箭,威胁道:“快滚,不然放箭射死你!” 孙虎这才屁滚尿流的逃了。 康廉见众寨兵这么厌恶芝麻李,定然是受张阳泉和秦苓君影响,心中松了口气,对此行任务多了些把握。 对了,沈千千那女人竟然这么受龙潭寨欢迎,显然与张阳泉关系极好。 将来拉拢张阳泉对付黄伯燕时,倒可以让她帮忙说话。 …… 山寨大堂内,沈千千正在听张阳泉叙述芝麻李叛变之事。 虽然张阳泉说的合情合理,沈千千还是觉得有古怪,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芝麻李竟会以流民身份混入山寨。” 屋中除她之外,只有张阳泉和秦苓君两人。 张阳泉拱了拱手,道:“诏安之事,全仗千千姑娘从中谋划,如今半途而废,势必影响千千姑娘的生意,对不住了。” “此事骤然发生,谁也无可奈何,只不过我来时瞧见总管府派人过来,也许还有转圜余地也未可知。” 秦苓君哼了一声,道:“他们定是来劝降我们,不见也罢。” 沈千千忙道:“若只是劝降,绝不会派康掌书过来,依千千来看,康廉很可能是来重新诏安!” 张阳泉动容道:“若是如此,倒也不妨见上一见,大寨主以为如何?” 秦苓君道:“那就见吧。” 须臾,康廉便在一名寨兵引领下来到议事堂。 他目光在屋中扫了一眼,不卑不吭地道:“张千户,本官奉王爷之命,来请你们重新返回江都,继续镇守北门。” 沈千千暗自欢喜:“果然是来二次诏安的,如此我也不必再为难了!” 张阳泉和秦苓君的反应却很冷淡,二人请康廉坐下,又命人上了茶,然后才说道:“王爷真的不介意芝麻李的事了?” 康廉身体前倾,阴恻恻地道:“张千户有所不知,此事本算不得大事,全因黄伯燕从中挑拨,才致使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张阳泉一拍桌子,冷声道:“果然是他,看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我们了!” 康廉趁机挑拨道:“张千户,黄伯燕的目的就是把你逼出江都,你可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啊!” 秦苓君却道:“哼!王爷如此偏听偏信,我们就算回到江都,难免不会再被陷害,还去做什么?” 张阳泉劝道:“大寨主,咱们好不容易在山下建了两个村庄,如此放弃太过可惜了!” 康廉也听说了龙潭寨在北郊建村的事,忙道:“是啊,贵寨寨民好不容易转为良民,何苦再让他们回山上受苦?” 秦苓君道:“那两个村庄是我们私自建立,王爷真的不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 “我们山寨刚建村,负担不起赋税,王爷也能体谅吗?” 康廉微笑道:“王爷只盼着你们能完全抛弃往日身份,欢喜还来不及,怎会计较一点赋税?我可向王爷担保,三年不收贵村庄赋税!” 秦苓君点头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张阳泉笑了笑,朝康廉道:“还请康掌书回禀王爷,过几日,张某人就带北门军返回江都!” 康廉喜道:“如此甚好,那本官就告辞了!” 康廉刚一离开,沈千千就微笑着道喜:“张军师,秦寨主,只要你们回到江都,千千也可安心了。” 张阳泉道:“我们田里的土豆差不多熟了,还等着与千千姑娘做生意呢。” 沈千千目光一亮,欣然道:“千千已经盼望很久了呢!” 三人又叙了些闲话,沈千千便起身告辞了。 第九十八章 入主真州 二人把沈千千送到门口。 秦苓君望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笑道:“军师,又被你猜对了,孛罗不花果然急着请咱们回去!” 张阳泉笑道:“李二不是张九四,天下英雄谁不识他?孛罗不花现在晚上一定睡不踏实,最害怕咱们转头投靠李二,自然会派人来请了!” 秦苓君点了点头,道:“你还记不记得赵均用?他是李二旧部,若是知道李二在真州,也不知作何反应。” 张阳泉表情严肃了一些,沉声道:“不止赵均用,还有河南的刘福通、江南的徐寿辉等人,可能都会有所行动。” 秦苓君道:“我常听人说刘福通和徐寿辉都是人中豪杰,不知在军师眼中,他们是怎样的人物?” 张阳泉笑道:“刘福通确实是个英杰,至于徐寿辉嘛……”停顿了一下,道:“这个人还真不好说。” 徐寿辉一度是起义军中实力最强的一支,拥兵近百万,然而先后被倪文俊、陈友谅所控制,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秦苓君也没有再追问,轻轻道:“小妹和郭叔今天应该能到真州吧!” 张阳泉转头望着西面,道:“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吧。希望他们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就好!” 真州城外,秦苓思抬着头,一言不发的望着城墙上的李字旗,默默出神。 突听一声响,大门被推开,李二、猴子、赵德胜、王大等带着两队人马出来,分列左右。 猴子笑嘻嘻地迎了过来,道:“欢迎二寨主和三寨主!” 秦苓思展颜一笑,骑着马穿过了大门,进城后一看,街道宽广,店铺林立,心中不由一阵激动。 这座城池虽远不如江都繁华,却也并不差。 现在是深夜,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秦苓思和郭念生都穿着黑斗篷,带着兜帽,秦苓思还戴上一层面纱。 两人是特意挑晚上入城的,因为张阳泉临行前吩咐过,他们绝不能被人瞧见,以免有人瞧出李二依然与龙潭寨有牵连。 两人入城后就下了马,直接上了城楼。 秦苓思向猴子打了个眼色,有意放慢脚步,猴子会意,也慢吞吞跟在众人后面。 “李二入城后,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吧?”秦苓思盯着李二的背影,低声问。 猴子忙道:“没有,咱们一打下城池,李兄就下令封锁县衙和府库,还发榜安民,严禁军士骚扰百姓,城中很快便恢复稳定,百姓们也没有太排斥我们!” 秦苓思沉默了一会,道:“城中有多少钱粮?” 猴子道:“只有一千多石粮,库银更少,五百两不到。” 秦苓思失望道:“怎么这么穷?” 猴子笑了笑,道:“不过李兄带着我们去港口劫获了好多船只,既有官船,也有商船,其中一艘官船上都是铁矿石,还有一艘官船上有两箱茶叶,都是从集庆府过来的!” 秦苓思大喜:“好,明儿个就全送回寨子里去!” 这时,众人已经都上了城楼,两人也来到城楼门口。 郭念生脱下兜帽,急急忙忙便道:“我让你们留下的文吏,都还在吧?” 王大哈哈一笑,道:“都留着呢,一共三十多文吏,全关在县衙里,真不知您要这些人做什么?” 郭念生摸了摸短须,笑道:“这些人可都是宝贝,最近寨子里人越来越多,吃喝拉撒,管理不知有多难。有这些精通内务的人帮忙,我才能喘口气。” 李二道:“三寨主,我命人把真州的户籍账册都装起来了,您要不要查看一下?” 郭念生搓着手,喜道:“李千户不愧是管理过徐州的大元帅,不过我过来时军师说了,真州由你管,我和二寨主只是过来瞧瞧,顺便拉些人才回寨子。” 赵德胜奇道:“除了那些文吏,还要什么人才?” 郭念生道:“军师说了,各方面的匠人都要,尤其是铁匠和泥瓦匠!” 李二点头道:“这事我明天就安排。”顿了一下,问道:“不知军师和大寨主是否让我在真州招募士卒?” 秦苓思道:“真州只有这么点粮,养得起更多兵吗?” 李二朗声一笑,道:“这其实很好解决,只需把那些富户请到酒楼喝杯茶,他们就会自觉捐钱捐粮。” 王大大笑道:“干脆把这些富户都抢了,这些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 秦苓思笑眯眯道:“你若是不怕被军规处置,我第一个支持你这么做!” 王大摸了摸头,讪笑道:“我也就那么一说。” 秦苓思道:“就用李二的法子,明天就把城中富户都请过来。不过这只是一时之计,以后该怎么办?” 李二道:“二寨主不必忧虑,等到了秋冬,咱们就可以收百姓赋税。我瞧过了,真州颇为富裕,有四万多户,官府以往收赋极重,名目繁多,咱们可以减轻赋税,只收税粮,至少也可以养两万士卒。” 元朝税收主要有税粮和科差两种。 税粮分南北,北方按丁,南方按地。 科差则名目繁多,一开始只有丝料和包银,后来随着元朝腐败,科差名目不断增加,目下已有六种名目税收,百姓负担极重。 红巾军起义后,先把官田和富人的田还给百姓,而且只收税粮,不收科差,所以大受百姓欢迎。 这也是各地红巾军迅速壮大的原因之一。 秦苓思当即虚心求教,找李二详细讨教治理城市的经验,郭念生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插上一句自家见解。 众人商议了一晚,第二天由李二和猴子把真州最有名的富户请到了城中最大茶楼。 这些富户都清楚红巾军规矩,知道不配合的下场,不等李二多暗示,便纷纷捐钱捐粮,还主动把田产也捐了出来。 秦苓思躲在隔间,听到众人嘴里念出的数额,只觉浑身战栗。 茶会后一统计,竟然有四万多两银子,两万多石粮。 其实这也多亏芝麻李名头太大了,若是像张九四那种刚刚做反的起义军首领,这帮人绝不会这么痛快。 这么多钱粮足够养两万兵了,秦苓思赶紧让猴子等人贴上募兵令。 李二又选了几个能言善辩的家伙,在公告旁斥说元廷对百姓的欺压和剥削,又告诉百姓以后不用交那么多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不过要想守住好日子,就必须击败官军,需要有人来守城。 百姓们长期受压迫,一受鼓动,立刻纷纷报名参军。 第三天夜里,郭念生便带着一帮文吏、匠人的队伍朝龙潭寨返回,顺便带上两万两银子和五车铁矿石。 秦苓思派赵德胜带一千人护送,自个儿则留了下来。 本来她也打算一起离开,把真州情况告知张阳泉和秦苓君,却把李二留了下来,因为李二收到了三封信。 一封是刘福通派人送来的,一封是赵均用派人送来的,一封是彭莹玉派人送来的。 刘福通的信最简单,李二不仅没有死还重新占据了真州,让他非常高兴。 另外,他将自己的情况也简单说明,目下河南红巾军独木难支,处境艰难,希望李二重新夺回徐州,两相呼应,共同推翻暴元。 赵均用的信言辞极为恳切,希望李二去濠州,他愿意继续拥护李二为红巾军首领。 最后是彭莹玉的信,他打算领兵攻打集庆府,希望李二能出兵相助。 第九十九章 打造箭镞 除刘福通的信外,赵均用和彭莹玉都言明会派出使者过来,详细商谈信中内容。 李二留下秦苓思,是希望她旁听自己与两家使节说话。 秦苓思把三封信看完,笑眯眯道:“这些人可都是天下闻名的大人物,竟然都求你帮忙,你可真有本事!” 李二苦笑道:“二寨主莫要取笑,若不是山寨收留,我已经去大明寺出家了。” 秦苓思笑了笑,道:“那你和他们谈就是,干嘛非要留我旁听?” 李二沉默了一会,道:“最近一段时间,弟兄们对我的态度都和以前不同了,我担心军师和几位寨主也同样如此,所以希望二寨主留下。” 秦苓思眨了眨眼,笑道:“你倒坦然,不过阿姐看人从没有错过,军师也很相信你,你不必担心!” 李二道:“那二寨主呢?” 秦苓思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她确实比较多疑,甚至还让猴子多注意一下李二,显然是被他发觉了。 李二微笑道:“二寨主谨慎些,属下觉得并没有错,所以才希望二寨主留下来,顺便了解一下濠州和江南情况,也可告知军师和大寨主。” 秦苓思心想可以趁机了解一下陈基和方远的消息,便道:“那好吧。” 两日后,赵均用的使者来了,而且来的人赫然是毛贵。 毛贵进入城楼,瞧见李二魁梧的身影,双眼一红,抢步过去,拜倒在地。 “大帅,毛贵做梦也想不到还有再见到您的一天!” 李二把他扶了起来,微笑道:“弟兄们都还好吗?” 毛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二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毛贵叹了口气,道:“弟兄们都去了濠州,虽然濠州城墙坚固,粮食也充足,但内部却不合。赵帅与彭帅不合,郭子兴与孙德崖等人不合,简直是一团乱。” 李二道:“陈基是不是去了濠州?” 毛贵一愣,道:“是。自从董抟霄的大军转道去杭州后,赵帅受孙德崖挑拨,把郭子兴抓了起来,陈基先生去找赵帅理论,也被抓了起来。” 秦苓思在隔壁听了,勃然大怒,暗骂:“难怪没有陈叔消息,原来又被赵均用这贼鸟厮抓了,方叔一定也被抓了!” 李二沉声道:“赵兄弟怎能如此莽撞行事!后来呢?” 毛贵叹道:“赵帅也是受孙德崖挑唆,幸亏郭子兴义子找到彭帅出面,才将郭子兴救了出来。陈基先生也脱困了,正在郭府养伤。” “他受伤了?” 毛贵忙道:“主要是陈基先生性子太急,骂了赵帅几句,受了点皮肉伤。” 李二哼了一声,道:“是他自己做得不对,还不许人家骂他?赵兄弟的行事方式,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毛贵沉默了一会,道:“大帅,赵帅的事属下不敢随便议论,不过您若是去濠州,也许能化解那边的内斗!” 李二淡淡道:“你错了,我去了后,只会让那边的局面更加混乱。” 毛贵露出深思之色,过了半晌,道:“那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李二道:“先在真州打好根基,再考虑其他。” 毛贵又道:“泰州的张九四您认识吗?此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李二摇头道:“不认识。” 毛贵叹了口气,道:“那大帅您保重,属下回去复命了。” “一路小心。” 毛贵离开不久,秦苓思来到屋子,皱眉道:“我怎么感觉这家伙并不是特别积极请伱回去?” 李二靠在椅子上,笑道:“二寨主说的一点不错,毛贵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不可能回去,所以只是过来走个形式。” “那赵均用还派他过来?” 李二悠悠道:“赵均用也不希望我回去,他也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让人觉得他是个忠义之人。”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我们以后打赵均用时,你帮哪边?” 李二苦笑道:“二寨主说笑了,我听军师号令行事,军师让我打谁,我就打谁。” 秦苓思笑道:“那就好。” 又过了两天,彭莹玉的使者迟迟不到,秦苓思怀疑出了变故,使者不会再来,于是又运了几车铁矿石,朝龙潭寨返回。 回到龙潭寨已是两日后的下午。 秦苓思来到山脚,让大队自行上去了,自个跑去附近的马场打了个转,见马匹繁殖顺利,这才回山。 龙潭寨的铁匠铺最近扩建了两次,占地已超过两亩,匠人超过三百多人。 郭念生把铁矿石送回来后,胡光曹便命人将铁匠铺分成两个区间。一个区间负责把铁矿石提炼成铁水,一个区间负责把铁水浇筑成所需形状的铁片。 除了长枪之外,铁匠作坊也开始打造箭镞。 秦苓思来到铁匠铺时,恰好看到秦苓君拿着一支箭镞,正在与张阳泉、胡光曹和山猪说着话。 “阿姐,军师,这些铁矿石还不错吧?”她笑着走了过去。 秦苓君看了她一眼,道:“铁矿石还不都差不多,主要看匠人冶炼的手段。这些铁虽然炼得很纯了,但箭镞的工艺却不行。” 秦苓思探头看了一眼箭镞,道:“是双刃镞啊,看起来确实不对称,这种箭根本射不准!” 箭镞虽小,却有八个部位,分别是前锋、刃、叶、脊、后锋、关、本、铤。 无论哪种箭镞,刃是最关键的一个部位,有三刃镞、双刃镞和异形镞。 双刃镞制造要容易一些,不过也更容易制造出残次品。 胡光曹急忙道:“老汉一定抓紧训练那些学徒和铁匠,尽快打造出合格的箭镞!” “胡公,此事循序渐进便可,不必操之过急。” 虽然胡光曹是个炼制人才,但手下学徒毕竟跟他时间不长,真州来的铁匠也没打造过箭镞,所以几天下来,没有一支合格的箭镞。 张阳泉知道要让这些铁匠变成专业的武器制造工匠,还需要时间积累经验,所以也没有太急。 转头朝秦苓思问:“真州那边出什么状况了吗?怎么多待了两天?” 秦苓思抱着双臂,道:“一切顺利,是李二非要我留下来听他和赵均用使者的谈话。”当即把李二和毛贵的谈话说了。 秦苓君挑眉道:“难怪陈叔和方叔一直没有消息,原来又是赵均用搞的鬼!” 张阳泉慢慢道:“不必着急,等以后有了根基,再去慢慢对付他。眼下还是先夺下江都为首要之务。” 第一百章 招兵买马 秦苓思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忙得热火朝天的铁匠们,笑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江都城没出什么大事吧?” 秦苓君看了张阳泉一眼,微微一笑,道:“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我们把土豆卖了六万两银子,还了沈千千三千两百两,进项五万六千八百两。” 秦苓思瞪大了眼睛:“卖了这么多钱?” 张阳泉道:“土豆产量高,咱们一共收货了一万两千多石。我们让人在秦记酒楼做了很多用土豆为食材的菜,很受江都上层人士欢迎。然后和沈千千、卞英谈判了一番,六两银子一石,比粮价稍高一些。” 秦苓思喜道:“那再种几次,不就发财了?” 张阳泉摇头道:“他们肯出这个价格购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买去自己繁殖栽种。我也答应把栽种工序告诉他们,才谈成这个价。” 秦苓思失声道:“你为何告诉他们?” 张阳泉缓缓道:“天下即将大乱,把这种作物尽快推广,才能减少饿死的人。再说了,土豆这东西是根茎栽种,根本掩藏不住,索性当做筹码赚上一笔。” 秦苓思噘嘴道:“那等土豆变多了,价格不就越来越低了?” 张阳泉伸展了一下胳膊,笑道:“咱们又不是商人,别只想着赚钱,只要江都越来越繁华,人口越来越多,咱们就会越来越强大!” 秦苓思抿嘴一笑:“说得江都已经是咱们的一样。” 山猪道:“二寨主有所不知,李千户占据真州后,江都城又出面新局面,如今张明鉴和黄伯燕都在积极的招兵买马!” “鞑子王爷不管吗?” 秦苓君道:“他没功夫管。前几日,行省官员命令高邮府出兵攻打泰州,结果打了败仗。孛罗不花十分愤怒,每天只顾着给大都奏疏告状呢!” 张阳泉道:“他想管也管不了,咱们占据真州后,应该对张明鉴和黄伯燕触动很大。这两人招兵买马,说不定就起了心思。” 山猪道:“军师说得一点不错,最近黄伯燕已经不去王府请安了,对孛罗不花的态度已经不那么讨好了!” 胡光曹笑眯眯地道:“泰州和真州先后被打下来,寨子里的大伙都觉得朝廷不行了。老汉觉得,这两人估计也这样想。” 秦苓思露出喜色,道:“那咱们也得赶紧招兵啊!真州得了不少钱粮,土豆又卖了高价,完全不用担心粮食啦!” 秦苓君斜了她一眼,道:“这还用你说,我们已经用三万两银子买了五百匹良马,另外两万多两银子也都买了粮食。” 秦苓思瞪大了眼睛:“三万两银子只买了五百匹马?这不是吃大亏了吗!干嘛不等我回来再买?” 张阳泉解释道:“因为真州截断了江都与长江上游的商贸,所以城中物价飞涨,很多东西想买都买不到,比如马匹。” “那你们从哪儿买的?” “三百匹是卞英卖的,两百匹是沈千千卖的,他们手中也只有这么多马,不然还能再买些。” 听了张阳泉的回答,秦苓思忙问道:“郑家应该有很多马吧?” 话音落下,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秦苓思奇道:“怎么了?他们不是第一马商吗,难道没有马?” 张阳泉叹道:“已经没有郑家了。” “啊?” 秦苓君道:“前日晚上,郑家府宅被一场大火给烧了,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有消息说是黄伯燕干的,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是张明鉴下的黑手!” “张明鉴不是和郑家一伙的吗?为何对他们下手?”秦苓思诧异道。 张阳泉道:“我们猜测着,可能是郑家打算背叛张明鉴,去投靠黄伯燕。” 秦苓思忙问:“那郑家的马呢?” “西城马市的一千多马匹,都被张明鉴强行征走了,既有郑家的,也有别家的!”山猪回答道。 江都城的马市并不固定,因为郑家马最多,所以其他小马商都跟着郑家。以前在城北,现在转移到城西。 “他可真够狠啊!”秦苓思半是愤怒,半是羡慕。 张阳泉淡淡道:“此人手段确实狠辣,却已经失了民心,这几日尽管贴榜招兵,士兵却没增加多少。” 秦苓君最了解张明鉴作风,道:“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强拉壮丁了!” 张阳泉笑了笑,道:“只要他敢这么做,城西百姓都会逃到咱们城北,到时候吃亏的反而是他自己。” 秦苓思道:“他最近没有再找咱们结盟了吗?” 秦苓君哼道:“找了,我们也和他签订了盟约。不过一纸空文罢了,他信不过我们,我们也不会信他!” 秦苓思笑道:“那大家就各自招兵买马吧!咱们两边都募兵,他们招兵速度一定比不上我们!” “不提真州,就说江都城内,咱们每天招募的新士卒比他们两家还多,还是军师当初有远见!”山猪钦佩道。 胡光曹望着干活的儿郎们,笑眯眯道:“他们也没有武器啊,招兵也不顶用!” 秦苓思忍不住一笑,总算明白张阳泉为何那般胸有成竹了。 以目前的发展态势,局面确实对龙潭寨最为有利。 就在这时,耿三走了进来,拱手道:“军师,大寨主,鞑子王爷派人过来,请军师过去议事!” 张阳泉道:“何事?” “属下问过了,那跑腿的并不知情。” 张阳泉摆了摆手,道:“就说我病了,去不了。” “是。” …… 总管府大堂内,孙弘脸色涨的通红,旁边人都用古怪的眼光看着他,镇南王孛罗不花更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原因就在于他刚才放了个屁。 本来这也没什么,天下谁人不放屁? 然而,因为两名千户全部托病不来,镇南王脸色难看得像暴风雨前的乌云,大堂内谁也不敢吱声。 一时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偏偏在这时候,孙弘放了个屁,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孙弘不禁有些后悔,早知中午就不该去秦记酒楼,更不该吃那么多土豆。 幸好这时一名文吏走了进来,缓解了他的尴尬。 “殿下,黄千户也病了,说无法前来议事,只有吕副千户来了!”那文吏道。 孛罗不花愤怒的站起身,跺脚道:“他们得的是瘟疫吗?还能相互间传染?给我把吕青叫进来!” 过了半晌,吕青施施然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支折扇,拱手道:“属下拜见王爷!” 孛罗不花冷冷道:“你们千户得的是什么病?” 吕青不疾不徐地道:“我家千户昨夜偶感风寒,眼下正卧病在床,还请殿下恕罪!” 孛罗不花哼了一声,道:“本王看他是不愿攻打泰州,所以才托病不来吧。 吕青道:“在下以为,无论我们千户是否染病,眼下都绝不是攻打泰州的时机!” 孛罗不花更加恼火:“本王当初允你们募兵,就是为了让你们攻打泰州,如今倒推托起来了?” 吕青昂然道:“这事都怪行省胡乱攻打泰州,如今泰州贼兵士气大涨,咱们冒然进攻,只会兵败而归。” 孛罗不花怒道:“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泰州和真州两支贼兵壮大吗?各位晚上在家中能睡得安稳吗?” 吕青进言道:“殿下,攻打泰州可能遭到真州贼兵攻打,攻打真州又可能遭到泰州贼兵攻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可以下令让高邮府去诏安泰州贼兵,他们只是帮低贱盐丁,许他们一个千户的职位,应该能诏安过来。” “诏安!又是诏安!”孛罗不花恼火地道:“你们就不能出点别的法子?” 吕青叹道:“殿下,咱们兵力不足,除了诏安,也没别的法子了!” 孛罗不花深吸一口气,道:“也罢,就让李齐去诏安他们。” 吕青又道:“属下以为,为了示意诏安之诚,可以把抓到的那名泰州奸细放了!” 孛罗不花摆手道:“也罢,就依你所言!” 吕青拱手告退。 出了总管府,抬头望着明媚的阳光,吕青浑身一阵轻松,迎面吹来的暖风都让他浑身透着舒适。 一路回到南门千户所,来到所内的临时牢狱。 这间牢狱干净整洁,绝无一般牢狱中的潮湿腐败味道,里面还摆了张木床。吕珍就躺在木床上,背靠里侧。 “堂兄,伱可以回去了。”吕青说道。 吕珍猛地坐起身,转过头盯着他,哼道:“你真要放我走?” 吕青淡淡道:“当初咱们早已约好,你帮我们指认缪大亨,我们会找机会放你离开,何有此问?” 说着,命人把牢狱的大门打开了。 吕珍俯身钻过低矮的牢门,跟吕青一起出了屋子,刚触到屋外光线时,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然后慢慢挪开手,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碧蓝的天空。 “兄弟,跟我一起去辅助张九四吧,他是个真英雄,绝非黄伯燕之流可比!”吕珍一边呼吸着清爽的空气,一边发出邀请。 吕青道:“堂兄不必多劝,还是速速回泰州吧。我已向镇南王进言,不日会有使者去泰州,诏安你等。” 吕珍露出讥讽之色:“诏安?” 吕青走近了一些,低声道:“你们可以先接受,再慢慢积蓄力量。我这边会劝说黄伯燕起事,到时我们两家约定好,我取江都,你取高邮,兄以为如何?” 吕珍喜道:“我会将此话转告给首领!” 吕青命人牵了一匹马来,把缰绳递给吕珍,道:“堂兄一路小心,弟不远送了。” 第一百零一章 杀官造反 两日后,高邮知府李齐收到孛罗不花的命令,让他诏安泰州贼兵。 李齐一开始并不甘愿,将此事上报给行省中枢,结果行省也让他去诏安。李齐无可奈何,只能以一府之尊去了泰州。 不料,张九四不仅不接受诏安,还把他扣了起来。 行省中枢把责任都推到孛罗不花头上,丞相脱脱派人过来斥责了孛罗不花一顿。孛罗不花十分恼怒,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管政务了,每天纵情声色。 这一来又方便了三门守军,三家没了孛罗不花约束,都开始光明正大的招兵买马。 黄伯燕有城东、城南两地可召,而张阳泉的北门军最受百姓爱戴,只有张明鉴最吃亏,虽然开始强拉壮丁,但征兵速度还是比不上两人。 黄伯燕觉得自己有半城优势,所以并不着急,张阳泉有真州作为后手,也不急。只有张明鉴心急如焚,知道继续下去,自家会最先被吞并。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西门军好不容易超过了七千多人,而北门军已超过八千,还是从原来的三千多人涨上来的。 南门军更是超过一万四千人。 这一日,张阳泉正在田地里检查早稻的生长情况,秦苓思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军师,不好了,城中出大事啦!” 张阳泉道:“怎么?” 秦苓思拉着他手臂就跑,一边跑一边说:“行省中枢来了好多人,听说要撤了孛罗不花的大总管职位,领头的就是上次那个参政赵链!” 张阳泉倒并不意外,李齐就是孛罗不花派过去的,如今出了事,自然要问责。 再加上孛罗不花之前一系列的行为,说他是起义军内奸都不为过。 不过孛罗不花被撤,对江都局面会有一定影响,这次倒不能装病了,还得过去瞧瞧情况。 来到千户所时,却见秦苓君正在大堂招待孙弘。 孙弘满脸苍白,仿佛见到什么可怕之事一样,端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 一瞧见张阳泉进来,便急忙起身,道:“张千户,出大事了!” 秦苓思道:“不就是孛罗不花被罢了官吗,我们已经知道啦。” 孙弘咽了口吐沫,颤声道:“不、不是,张明鉴那疯子……他……他……” 张阳泉看了秦苓君一眼,见她表情严肃,显然并非好事,问道:“他怎么了?” 孙弘急急喘了几口气,八字胡被吹得一翘一翘的,道:“他把……把行省过来的官员全部杀死了!” 秦苓思愣了一下,拍手笑道:“杀得好,张明鉴这家伙偶尔也会做好事嘛!” 秦苓君瞪了她一眼,道:“别瞎起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就是杀官造反吗?又不是我们杀的。”秦苓思说完,心中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们本来就要造反!” 孙弘焦急道:“二寨主有所不知,被杀的官员中还有行省参政赵链,杀了他我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朝廷定会派大军过来啊!” 张阳泉暗暗皱眉,张明鉴虽然残忍凶厉,却也不会无缘无故杀这些人,问道:“是不是那些官员得罪张明鉴了?” 孙弘跺脚道:“没有啊,当时赵链带着一帮官员闯入总管府,与王爷在总管府大吵,结果张明鉴带兵直接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行省官员全部杀死!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秦苓君道:“他这么做显然是有备而去,一定有什么目的!” 张阳泉暗暗点头,思索了片刻,朝孙弘问道:“总管府现在是什么情形?” 孙弘摇头道:“张明鉴杀完人就走了,王爷问他话也不理,大家都有些懵。有人说张明鉴是为王爷出头,我却不这么认为!” 张阳泉慢慢踱了几步,凝神思索着张明鉴的目的。 孙弘忍不住道:“张千户,眼下当务之急是捉拿张明鉴,把他送去行省请罪,才有挽回的余地呀!” 他一直觉得张阳泉军队纪律严明,说明张阳泉是个正直公义之人,相信他是唯一真心接受诏安的,所以第一时间来找他商议。 却哪里知道,眼前三人才是一心谋反之人。 秦苓思觉得他很好玩,笑道:“孙同知,你的意思是让咱们跟张明鉴打一场吗?” 孙弘忙道:“只要你们答应,我再去劝说黄千户出兵。此事必须立做决断,倘若行省派军过来,可就什么都晚了!” 听了此话,张阳泉脑中嗡的一响!终于明白张明鉴的用意了,他这是逼自己和黄伯燕造反! 到时为了共同应对朝廷大军,三家只能抱团求存,他这支最弱的力量也才能保存! 便在这时,山猪走了进来,沉声道:“军师,大寨主,张明鉴派人请我们去码头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张阳泉沉吟半晌,朝孙弘道:“孙同知,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张明鉴问个清楚,再从长计议!” 孙弘还要再说什么,秦苓君道:“山猪,送孙同知出去吧。” 孙弘叹了口气,只能跟着山猪离开了。 “军师,张明鉴到底想做什么?”秦苓君走到张阳泉身边,问道。 张阳泉缓缓道:“他很清楚,局面继续发展下去,对他最为不利,索性杀了赵链,惹出一个强大的敌人,我们三家只能抱团对敌,共分江都!” “像濠州一样吗?”秦苓思若有所思。 张阳泉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冷笑。 他准备这么久,就是不想与张明鉴、黄伯燕共分江都。 如今真州已有一万人马,加上江都的八千人,兵力和他们两家加起来差不了多少,正面收拾他们胜算极高。 唯一可虑的是朝廷的反应。 眼下起义军虽多,但还是远远比不上官军。徐州的脱脱大军一直没有动静,还有杭州的董抟霄大军正像撵兔子一样追彭莹玉。 若是惹得其中一支过来,局面就非常恶劣了! 在他们到来之前,必须拿下江都!张阳泉心中有了决断,朝秦苓君道:“大寨主,是时候解决张明鉴和黄伯燕了!” 秦苓君本就希望早点拿下江都,而且她对自己训练的兵很有信心,轻点下巴道:“你安排就是。” 张阳泉朝耿三吩咐道:“立刻派人去通知李二和猴子,让他们率领真州人马去山寨待命。” 耿三领命去了。 “二寨主,马场的马有多少能用?” “全都可以!那些母马怀孕不超过三个月,都可以参加作战!”秦苓思不假思索道。 龙潭寨原本有五百多匹马,得了缪大亨的一千五百,又买下五百匹,目下可以组建两千五百骑兵。 张阳泉命人取来笔墨纸砚,道:“我立刻给张明鉴和黄伯燕写信,邀约他们在龙潭山山脚歃血为盟,共同起义!” 这是招阳谋,倘若两人相信龙潭寨是真心结盟,只带少部分人前来,那自然最好,一口收拾两家便是。 倘若他们不信,带兵马尾随在后面,到时在野外正面击溃他们,也远比在城中作战更加方便。 第一百零二章 相约起义 “他奶奶的,张明鉴这厮还真敢做,竟然把参政都给杀了,咱们和张阳泉都被这龟孙子连累了!” 南门千户所大堂,黄伯燕一边吃着橘子,一边骂骂喋喋。 吕青一言不发,默默看着书信。 “先生,张阳泉说什么了?是不是想和咱们联手把张明鉴给灭了?” 吕青淡淡道:“张阳泉是个懂得顾全大局之人,怎么可能意气用事?” “大局?什么大局?” “张明鉴杀官造反,咱们已经被迫与他捆在一根绳子上了。张阳泉明白这一点,写信过来,希望我们三家歃血为盟,共同起义!” 黄伯燕吐出几颗橘籽,眼睛开始发亮。 “听起来不错啊,要不然就干了吧,反正江都城这么大,咱们一家也吃不完!” 吕青沉默了一会,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黄伯燕微微变色:“当然想活了,先生此话何意?” 吕青沉声道:“如果张阳泉是张明鉴那种人,咱们跟他合作也无妨。只可惜他不是,我们若是与他合作,将来迟早被吞并!” “先生危言耸听了吧?他兵力比咱们少多了啊!”黄伯燕不服气地道。 吕青叹了口气,道:“你还没有注意到吗,江都百姓都讨厌咱们和张明鉴,更亲近张阳泉的北门军。咱们两个城区招募三千人,他一个城区却招募五千人,将来他的实力迟早超过咱们。” “那也不一定对我们动手啊!” “他既然收买人心,必定心怀远志,只要实力超过我们,就会设法吞并我们!” “先生是说要跟他打?” “是!” 黄伯燕揉了揉后脖颈,道:“可就算打赢了他,咱们也会损失不小,到时官军来了怎么办?” “只要咱们联合张明鉴,两面夹击,就能轻易取胜!” “张明鉴不是一直找龙潭寨联手吗?会跟咱们合作?” 吕青道:“张阳泉与张明鉴是两种人,最容不下的就是张明鉴!只要让张明鉴明白这一点,他就会与我们合作!” 黄伯燕想了半晌,终于还是被说服。 “那咱们拒绝张阳泉提议?” “不,同意他的提议!兵不厌诈,我们就在那天动手,这样对江都城损伤最小!” 黄伯燕摸了摸耳边的金耳环,咧嘴一笑,道:“先生既然都筹划好了,我没意见!” 吕青点点头:“我立刻给张阳泉回信,再顺便给张明鉴写一封信,定教他明白与谁合作才是正确的选择!” …… 西门千户所,书房。 张明鉴把张阳泉写的信扔进茶鼎里,露出得意的笑容。 “哈哈,张阳泉这小子,之前给他写那么多信不回,现在终于肯给我写信了,兆龙,你这次的计策不错!” 张兆龙坐在他下手,朝坐在张明鉴对面的刘聚笑道:“还要多亏刘聚哥哥提出的那个主意,小弟才有此灵感!” 刘聚哈哈一笑,道:“我那算什么主意,不过是老本行罢了!” 张明鉴笑道:“兆龙和刘聚老弟这次都有大功!哼,这次就让他们两家狗咬狗,咱们只管捞好处!” 刘聚道:“他们若发现被骗了,会不会连起手来对付咱们?” 张明鉴眯着眼道:“怕什么,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咱们已经得手了,就把这座江都城留给他们去争吧!”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张明鉴一名心腹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信,说道:“大寨主,这是南门军吕青给您写的信!” 张兆龙接过看了,旋尔露出大喜之色。 “哥哥,黄伯燕那老小子果然想对张阳泉动手,还想让咱们和他们联手!” 张明鉴又惊又喜,命他拿过来仔细读给自己听。 听完后,他哈哈大笑:“就知道吕青那小子憋不出什么好尿!好,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个痛快!” 刘聚露出贪婪的表情,道:“等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咱们说不定不用逃,可以去捡个现成便宜。这江都城还是咱们的!” 张明鉴沉吟了一会,道:“贪多嚼不烂,咱们杀了赵链,官兵迟早过来围剿。多留无益,还是捞上一笔,换个地方发展为好!” 刘聚拍马屁道:“还是哥哥考虑周全!” 刘聚身后的常遇春面沉如水,他愈来愈受不了刘聚的所作所为,若非立有誓言,恨不得立时弃之而去。 几人又商议了一会,常遇春跟着刘聚离开了书房。刘聚还想邀请他去屋子里喝酒,被常遇春冷淡拒绝了。 与刘聚分开后,他一路来到大街上,找了个算命先生,让对方帮自己写了封信。 接着,他找了名乞丐,给对方二钱碎银,让乞丐把信交到北门千户所去。 常遇春跟在乞丐身后,直到看见乞丐把信交给千户所门卫后,才转身离开。 “张明鉴又来信了?” 大校场一角,秦苓思见张阳泉拿着一封信看了好半天,奇怪地问。 张阳泉摇了摇头,把信收好。 “没有署名,不知道谁写的。” “那你还看这么久?” 张阳泉抬头望着校场上训练的士卒们,慢慢道:“这是封示警信!” 校场上只有三千士卒,剩下的五千多人另一个千户所也住不下,张阳泉干脆在北门外扎了一个大营,让五千多将士都住在营中。 秦苓思更好奇了:“示什么警?” “信上说,五天后的起义大典上,黄伯燕会对咱们不利,劝咱们取消此事。” 秦苓思眯着眼一笑,道:“这信的主人看来并不知道,咱们也打算对他们不利!” 张阳泉沉默了半晌,命人把耿三喊了过来,朝他问:“你最近与李义的关系怎么样了?” 自上次利用李义传递消息后,张阳泉便让耿三更加悉心的结交李义。 耿三笑嘻嘻地道:“属下已经和他结拜为生死兄弟!” 张阳泉点头道:“很好,你立刻隐晦的告诉他,五天后龙潭山脚歃血为盟时,我们打算设下埋伏,对黄伯燕动手!” 耿三领命去了。 “军师,干嘛要把这事告诉他们啊!”秦苓思吃惊道。 张阳泉缓缓道:“黄伯燕既然要对我们动手,自然会仔细监视咱们的一举一动,说不定会发现龙潭寨中的兵马!” “把咱们的意图告诉他后,他不是会更加会监视咱们吗?” 张阳泉笑道:“他如果知道咱们的计划,反而会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更容易松懈!” 秦苓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下巴,道:“他会不会觉得奇怪,咱们这么点人就敢和他叫板?” 张阳泉笑了笑,道:“不错,这也是个破绽,所以我会再给他们写信,要求他们结盟时只许带一千人!” 秦苓思愣道:“他们会答应吗?” “当然会答应,而且还会把兵马藏在暗处,到时候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秦苓思挥了挥拳头,道:“等他们自以为诡计得逞时,咱们的真州兵再从天而降,反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翌日晚上,耿三来报,李义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 张阳泉立刻给黄伯燕、张明鉴写了信,通知两家结盟时带兵限制的事。 黄伯燕果然一口答应,只不过要求把结盟地点稍作修改。 从原来的龙潭山脚,转移到十里外的一片盆地。 此处有山有林,容易隐藏兵马,显然黄伯燕是怕藏的兵马被发现,毕竟龙潭山顶视野辽阔。 黄伯燕答应的痛快十分正常,令张阳泉奇怪的是张明鉴也一口答应了。 他与众人商议后,都觉得张明鉴已经和黄伯燕联手。 有人立刻提议去拉拢张明鉴,被张阳泉和秦苓君否了! 两人都觉得张明鉴这种人当敌人比当盟友好,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反水捅你一刀。 第一百零三章 作战计划 就在三家各自打着算盘谋划江都时,城中的富户们陷入了躁动。 张明鉴杀死行省参政这种事,连张阳泉都觉得吃惊,这些胆小怕事的富户更是如闻晴天霹雳。 几家豪绅请了总管府几名官员,聚在薛家商议。 他们都想把张明鉴的人头送去行省,平息朝廷的愤怒。 奈何人家张明鉴有八千兵马,他们这些人虽有钱有势,却无实力,跟张明鉴斗那是找死。 唯一能指望的是北门军和南门军,然而那两名千户都像没事人一样,好些人去求见他们,连个面也见不着。 薛家家主捋了捋袖子,哼道:“蔡员外,你平日不是和黄千户相交莫逆吗?还要将妹妹许配给吕副千户,如今怎么说?” 那蔡员外是蔡恒之父,已年过五旬,因他老父娶了二十多房小妾,儿女成群,好几名弟妹比儿子还小。 缪大亨倒台后,蔡员外为了拉拢黄伯燕,便把最小的妹妹许配给吕青,这比嫁女讨好意味更浓。 蔡员外已隐隐意识到黄伯燕有谋逆的心思,却不敢说破,哼了一声,道:“卞员外还不是和张千户关系亲密,也不见他能说动张千户!” 卞英皱着眉不语。 他确实去找过张阳泉,然而对方却说什么正在和张明鉴交涉,显然是有意推诿。 薛家家主看了孙弘一眼,道:“孙同知,你再去劝劝王爷吧,让他给北门军和南门军下令,共同捉拿张明鉴,不然大伙都没好日子过!” 孙弘这几天憔悴了很多,摇头叹道:“没用的,王爷被张明鉴吓坏了,这几天卧床不起!” 薛家家主瞪了蔡员外一眼,哼道:“当初非要帮着诏安,如今引狼入室,把我们大家都害惨了!” 蔡员外怒道:“我招的是黄伯燕,张明鉴关我什么事,要怪就去怪郑永恩!” 众人顿时齐齐喝骂郑永恩,害死自己不说,还连累了别人。 一名士绅冷笑道:“你们怪郑永恩有什么用,如今泰州有反贼,真州有反贼,江都真的能稳定下去?嘿!照我说,要怪就怪这世道!” 卞英见众人骂骂喋喋,只顾发泄怨气,谁也想不出个办法,站起身道:“我再去找找张千户,看有没有转机!” 说着离开了薛家。 他当然知道再去找张阳泉不会有用,实则是回家安排转移产业的事。 卞元亨已经劝了他几次,让他把产业转移到泰州,之前一直没听。然而时局如此,倘若官军真的打过来,他也只能搬家了。 行在半路,他忽然心中一动,命车夫转道去沈记客栈。 沈千千与张阳泉的私交非同一般,去让沈千千劝说张阳泉,说不定还有几分希望。 来到沈记客栈,却得知沈千千并不在客栈中,问她去了何处,掌柜也不肯明言,也不说归期。 卞英无可奈何,只能回家。 沈千千正坐在北门千户所的大堂里喝茶。 卞英有一点没想错,张阳泉对沈千千的印象确实比卞家好得多。而且因为沈家投靠了徐寿辉,他还把三家计划起事的事告诉了沈千千。 秦苓君提醒道:“沈姑娘,此事绝密,我们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希望你不要告诉他人!” 沈千千早知龙潭寨有反心,倒并不如何意外,沉吟了一会,道:“张明鉴此人反复无常,你们与他联手,可要多加小心!” 顿了一下,又道:“你们结盟之前,我可能会离开江都,以后的产业也会陆续转移江都,还请见谅。” 秦苓思诧异道:“这是为何?” 沈千千叹道:“张明鉴杀参政,必引来朝廷大军。伱们虽然结盟,必定勾心斗角,到时江都风雨飘摇,绝非经商之地!” 秦苓思张了张嘴,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差点说出我们会把他们两家干掉。 最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张阳泉微笑道:“千千姑娘离开也好,不过如果将来江都形势转好,你可一定要再回来!” 沈千千凝视了他片刻,眯着眼道:“张军师似乎并不担心朝廷大军?” 张阳泉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有什么用?” 沈千千慢慢站起身,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希望三位保重。” 语毕,转身离开了大堂。 沈千千刚离开不久,脚步声响,山猪快步走了进来。 “军师,两位寨主,刚刚传来消息,张九四攻下兴化,目下在德胜湖集结人马,兵力已超过一万,估计马上就要攻打高邮府了!” 张阳泉大为振奋,张士诚这时打下兴化,无疑能帮忙吸引朝廷注意力。 只要能减慢朝廷大军过来的速度,就能趁机收一批稻谷,利于将来死守城池! 秦家姐妹相视一笑,皆露出喜色。 她们不像张阳泉一般,知道元廷必然被推翻,心中依然觉得朝廷是座难以翻越的大山。 只要听到其他起义军胜利,都能让她们觉得振奋。 五月初四,深夜,夜色很浓,月光朦胧而黯淡,星光更是零星散碎,几不可见。 李二抬头望着天空,浓夜往往说明云层很厚,空气潮湿,夜风急峭,也许马上就会有一场春雨。 行军之人最讨厌下雨,但李二现在却很愉快,因为这样的黑夜,他们这支军队被发现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只要他们不被发现,江都之战的结果便提前有了分晓! 半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却是出去探哨的赵德胜回来了。他头上蒙着黑布巾,配上那张黑脸,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猴子和王大见他回来,都凑了过来。 “怎么样?”猴子问。 “探过了,从这里到山脚,没有任何异常,可以启程了。”赵德胜说。 李二当即下令,停止休整,大军继续前行。 这支军队恰好一万人,李二只留了一千不到的新兵守真州城。 他很清楚山寨对江都城志在必得,只要能夺下江都,真州丢了也无所谓。 粮草辎重和财物也都一同带过来了,真州几乎是一座空城。 众人趁夜行军,两个时辰后,来到龙潭山脚。郭念生早已等候多时,将大军迎上了山。 寨中只有三百士兵留守,由徐百升率领,其他军队都调往江都北门外的大营。 郭念生最近几天都很不安,担心有人趁机攻打寨子。李二大军一到,才总算安了心,派人把大军抵达的消息传到北门大营。 次日清晨,秦苓思亲自过来传达张阳泉制定的整个计划。 众人聚在议事堂,秦苓思取出一份简易舆图,分派每个人的任务。 “都听仔细了!明天动手地点位于马尾河西岸,未时,张明鉴和黄伯燕会各领一千人马过来,河的北面是一片林子,南面是一片山谷。咱们的人会埋伏在林子里,他们的人马一定藏在山谷。” “那片地方地势太低,站在龙潭山看不见,所以你们不用多想,只要到了未时,就立刻下山赶过来。” “一万人马分成两队,各五千人。第一队由李二为主将,猴子为副将。第二队徐百升为主将,李四为副将。” 赵德胜瞥了徐百升一眼,暗暗有些不服气。同样不服气的还有王大,他直接嚷嚷道:“二寨主,那我们干什么?” 秦苓思瞪了他一眼,道:“你和赵德胜都跟我回军营,指挥那边的弟兄作战。怎么,有问题吗?” 王大挠了挠头,赔笑道:“没,能打仗就行!” 秦苓思哼了一声,继续道:“明日军师和阿姐带着一千人假装与他们结盟。山猪,你和赵德胜、王大带四千人躲在林子里,只要他们动手,你们立刻上去支援。” “我会带着两千多骑兵,等你们打起来后,绕到他们后面突袭!” 说着用手指在舆图划了一条线。 “李二,猴子,你们到时候走这条路绕到西面,杀入战场。徐百升,耿四,你们俩辛苦一点,绕这条远路到南面,堵住他们后路!” 众人齐声应诺。 集议完毕后,李二、赵德胜和猴子都回家看家人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大战前夜 “爹爹!” 院子里,小七看见李二后,提着两只小短腿飞快的跑了过来。 李二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叶包,笑道:“看爹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小七飞快的抓开外面一层荷叶,欢喜地叫道:“是糖葫芦!”接过竹签子,张嘴一口就咬下一颗山楂,在嘴里吸着。 屋内的徐氏听到声音后,提着裙子跑到门口,扶着门栏道:“你回来了!” 李二点了点头,看了妻子一眼,忽然道:“你发髻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徐氏脸颊微红,摸着头发,低声道:“是舒家妹子教我弄的,她手很巧,我们几个姐妹都向她请教过。” 李二嗯了一声,道:“小九最近还好吗?” 李九父亲是泥瓦匠,他虽然没学到多少手艺,李二却想让他子承父业。 上次招募泥瓦匠时,李二便让他报了名,成为一名学徒。 徐氏笑道:“他拜了个师傅,每天都跟着人家学手艺呢,一回家就是一身泥,像个泥猴子!” 李二笑道:“肯上进就好。”把小七放下,道:“我去一趟铁匠作坊,过会回来。” 徐氏忙道:“我帮你把饭做着吧?” “不用了,在路上吃过干粮了。”李二摆了摆手,离开了小院。 一路来到铁匠作坊,远远便听到“叮叮”的打铁声。 穿过大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一股子汗臭味也钻入鼻孔。 李二四顾一扫,找到胡光曹,上前说道:“胡公,我们这次带回的士兵短缺两千多柄武器,你这边能不能补上缺? 胡光曹放下手中的箭镞,沙哑着声音道:“放心吧,前阵子军师下了严令,让全寨子的人都协助兵器作坊,如今库房中打好了两千四百多支枪,八百多口刀!” 李二喜道:“还有刀?” 胡光曹笑道:“多亏二寨主上次带回来的铁矿石,别说刀了,王大那小子刚刚过来,要我给他打根狼牙棒呢!” 李二笑道:“那能不能给我打一柄弓?之前那柄有些受不住力了!” 胡光曹苦笑道:“这几天是赶不及了,我帮你记着,一个月内定帮你打好。” “那就多谢胡公了!对了,猴子回来了,你不回去瞧瞧他吗?” 胡光曹哈哈一笑,道:“那两小口子一定又会吵架,我才不回去凑热闹!” …… 猴子回到家中,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向邻居一问,才得知杨荥去私塾看韩林儿和胡小宝去了。 他急急忙忙来到私塾,却并未看到杨荥。 朝私塾内看去,只见韩林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坐堂的并非何太公,而是一名读过两年书的老者,也不去管韩林儿,一个人摇头晃脑的照本宣科。 胡小宝则不同,坐得端端正正,两只小手交叠放在案桌上,听得十分认真。 猴子自己就没读过书,也不觉得韩林儿偷懒是太大问题,看一眼就离开了。 他在附近找人问了一番,得知杨荥去了瓷窑作坊,于是快步来到作坊。 刚进门,便瞧见杨荥正拉着一名女子说话,走近一看,那女子正是舒婷。 二女注意到他过来,杨荥朝舒婷笑道:“妹子,伱等我一会。” 说着来到猴子跟前,面无表情道:“随我来。”离开瓷窑,来到附近一颗杨树下。 猴子见她抱着手臂,冷冷盯着自己,抓耳捞腮道:“夫人,这是军师的计划,我也是没办法。等过几天咱们打下江都,你就能回酒楼了!” 杨荥道:“你以为我是为这个生气?” “那是为什么?” 杨荥沉着脸道:“我打听过了,大寨主起初并未让我回寨子,是你一力坚持,他们才让我回来!” 猴子赔笑道:“你回来才能得知真相啊!而且最近江都比较乱,你回来我才放心!” 杨荥冷冷道:“你是怕我得知你叛变后,离开江都吧!” 猴子低着头不语。 杨荥叹了口气,道:“候百四,你到底是有多么不信任我!我和你相处这么久,会不知道你对寨子的忠心吗?” 猴子支吾道:“我知道你聪明,可是……” 杨荥冷笑道:“所以你怕我猜到你们计划,在外面与人乱说,是不是?” 猴子又低着头不说话了。 杨荥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如此不信我,那我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等你们打下江都后,我就离开。” 猴子急道:“不,我不是不信你,我……我是……” 杨荥盯着他看了好久,面色转柔:“你只是把寨子的未来看得更加重要。这很好,我不怪你。” 猴子喜道:“那你不走了?” 杨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一宿没休息,赶紧去睡吧,我去找舒婷说话了。”说完转身去了。 猴子喜滋滋的回到家中,也懒得去床上,直接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猴、猴子,猴子,醒醒!” 迷迷糊糊中,猴子被人粗鲁的摇醒了。抬头一看,是耿四把他吵醒了。窗外昏昏蒙蒙,已经是黄昏了。 “干嘛呀?”猴子不满的嘟囔道。 耿四一脸严肃道:“有、有个事想跟你说……说一下!” 猴子揉了揉眼睛:“何事?” 耿四在他对面坐下,道:“我、我怀疑徐百升是细作!” 猴子浑身一激灵,顿时就清醒过来,沉声道:“为何?” 耿四道:“早上二寨主宣布完作战计划后,我看到他……下山去了,刚刚才回来!不、不可疑吗?” 猴子一拍桌子,怒道:“竟有此事?我去找二寨主!” 耿四忙道:“二、二寨主已经带着王大他们回江都了!要、要不然去找三寨主,把徐百升抓起来!” 猴子大声道:“还等什么,快走!” …… 北门大营,主帐外,张阳泉抬头望着天空。现在刚过戌时,天空已然一片漆黑。 最近几天一直春雨连绵,雨下的虽小,却让人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经过大半年谋划,龙潭寨从一个五百多人的山寨,变成了一万多人的大寨,还拥有一座不大不小的真州城。 然而这次的计划若失败,积攒的家底将消耗一空。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行走在营帐中,他的目光从每一名站岗士兵身上扫过。 这些士兵都站得很直,表情坚毅,明明刚训练不久,却给人一种能够信赖的感觉。 这就是秦苓君日夜操练的成果。 她把自己的时间都牺牲了,终于在短时间内,训练出一批能够作战的士卒。 想到秦苓君,张阳泉心中便踏实了几分,她性格稳重坚韧,虑事周全,有她在身边,就不用担心自己哪里考虑疏漏了。 而且很难想象她脸上会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就算遇到绝境,她估计也会从容面对,慷慨就义吧! 这样一想,心中那点担忧畏惧之情便消去了大半。 张阳泉吐出一口浊气,整了整袖子,拔足朝帅账方向返回。 还未回到主账,便见王大飞快的跑了过来,远远便嚷嚷道:“军师,大寨主和二寨主喊你过去,出大事了!” 张阳泉一边朝主帐大步前行,一边镇定地道:“别急,出什么事了?” 王大目光变得凶狠,粗声道:“猴子他们发现一个千夫长是叛徒,很可能已经把咱们的作战计划都泄露了!” 张阳泉脚步停顿了一下:“谁?” “徐百升!” 张阳泉心中一沉,旋尔想起徐百升为人,皱眉道:“为何说他是叛徒?” “是耿四发现的,他说徐百升自白天参加完集议后,就悄悄离开寨子,直到酉时才回来,显然是把咱们的计划告诉别人!” 张阳泉道:“徐百升怎么说?” “猴子和耿四找到他时,他奶奶的,这小子正准备下山逃跑!问他白日去哪了,他说去了马尾河,又问他为何逃跑,却说是要来见您和两位寨主,一看就都是假话!” “大寨主怎么说?” “大寨主没说话,二寨主觉得这小子很可疑,问他为何去马尾河,他也不回答,非要等您过去才肯说!” 张阳泉沉吟不语,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主帐。 ……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投票支持,本书下月初一上架,到时候一定多更两章!) 第一百零五章 知己知彼 帐内已聚满了人,秦家姐妹站在最北面。赵德胜、山猪、耿三、猴子等人分左右而列。 徐百升站在众人中间,一言不发。 他面色平静,对猴子等人看向自己的怀疑目光视若无睹,朝张阳泉拱手道:“军师,属下有要事禀告!” 秦苓思抱着手臂,哼道:“你还是先向大伙解释一下,为何去马尾吧!” 徐百升道:“我去马尾河是为了勘察地形。” 山猪脸色一沉,冷冷道:“二寨主的舆图是我亲自勘测所画,你是信不过我画的舆图吗?” 猴子叫道:“山猪,你被他带偏了!他根本不是为了勘测地形,这是为了脱罪的谎话!” “对,这小子的话信不得!”王大嚷嚷道。 徐百升当上千户一直让他不服,故而一直对他有敌意。 其实不止是他,山猪、耿三、猴子等老资历弟兄都对他印象不佳。尤其是张阳泉让他负责寨子里的士兵操练,更让众人不服! 徐百升被人这般指责,却也没有出声辩驳。 这时,秦苓君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开口道:“徐百升,你刚才说有事要向军师禀告,是和勘测地形有关吗?” 秦苓思皱眉道:“阿姐,你相信他的话?” “我为何不信?你们说他是细作,他是谁派来的细作呢?” “当然是……!”秦苓思话说到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 徐百升是第一批招募的流民,参与过攻打青衣寨之战,那就不可能是张明鉴的细作。 那时黄伯燕与龙潭寨没有利益纠纷,更不可能是黄崖寨细作,缪大亨已经丢官去职、不知去向,也不可能是他的细作。 众人都不吭声了,尤其是猴子,脸色胀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张阳泉没有喝骂猴子或者王大,这样只会加深他们与徐百升的嫌隙,朝徐百升温言道:“徐千户,猴子和王大冤枉了你,我各罚他们一个中等过,你可满意?” 徐百升连忙摆手:“不,他们只是恪尽职守,我之前的行为确有不妥,应该先向三寨主通报,再行下山。” 猴子和王大见他如此大度,都露出羞愧之色。 山猪诚心请教道:“徐兄弟,是不是我画的舆图有误?” 徐百升道:“山千户的舆图并没有大的问题,只是我想亲眼确认一下北面的树林和南面的山谷。” 张阳泉道:“这两个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徐百升道:“经属下勘探后,发现北面的树林稀疏宽广,虽能藏兵,却不利于守。南面的山谷既能藏兵,也能防守!” 众人都露出困惑之色,不明白他防守的意图。 秦苓思取出舆图,摊开在桌案上,众人都围到桌案边。 徐百升指着南面方向,道:“咱们这次的作战计划,是全歼敌人,然而我们却没有考虑过敌人的想法!” 张阳泉露出动容之色,道:“伱继续说。” 徐百升走到南面站定,说:“现在我是黄伯燕,考虑的就是如何包围你们的兵马。我会先把兵马藏在山谷,让你们看不到。战争开始后,我会派出一部分兵马从南面冲出山谷,支援正面战场。” 伸手分别指向西面和北面。 “接着,我会把剩下的兵力一分为二,一部分绕到西面堵住西面口子,一部分绕到北面,堵住北面口子,再一口吞掉你们!” 众人脸色都变得苍白,他们都想着黄伯燕的大军会一股脑从南面杀出来,然后己方的计划就能把他们团团围住。 然而这太一厢情愿。 徐百升的话才是对的,对方考虑的一定也是包围己方,那么将兵力一分为三,就是最好的选择。 到时候,己方包围他们的后方,他们又包围己方的背后。西面则是一片混战,还真说不定谁会赢。 徐百升又道:“我们的后方是片疏阔的林子,发现他们出现在背后时,想去防守会非常困难。他们背后是一片山谷,通行不易,我们突袭他们的人马会被堵住。” 山猪怔怔道:“我只顾着画舆图,完全没有去想这些。”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我终于明白黄伯燕为何要改在那个地方了!” 秦苓思变色道:“难道他早就考虑到了山谷的优点和林子的缺点?” 猴子面色惨白道:“那说明他们已经料到咱们会分兵攻打他们背后!” 秦苓君沉吟半晌,道:“他们就算知道这一点,却不知咱们兵力数量。再加上他们是两支人马,难以团结合作。这样打起来,一样是我们赢!” 众人顿时大受鼓舞。张阳泉道:“徐千户,大寨主之言你以为如何?” 徐百升道:“西面战场和南面战场都是我方占优,但北面战场很可能会打输,到时,他们就能从北面逃跑,我们无法将他们全歼!” 秦苓君点头道:“我同意徐千户的分析。” 张阳泉握紧五指,道:“绝不能让他们逃出包围,不然他们逃回江都,就会演变成巷战!” 徐百升进言道:“其他战略可以不变。只需将林中军士分成两支,一支支援正面战场,一支躲在林后十里。那里有个小山丘,可以藏兵,待他们从北面包抄后,咱们再将他们装进去!” 张阳泉看向秦苓君,见她点了点头,大声道:“众将听令,就依徐千户的提议修改作战方案!” 日升月落,时间终于来到五月初六,立夏。 张阳泉卯时就醒了,被晨鼓声吵醒。 为了做好带头作用,他起身穿好盔甲,带上头盔,快步朝军营校场而去。 一路之上,只见士卒们都手忙脚乱的奔出各自营帐。他们见张阳泉也和大家一起跑着,都觉得又好笑,又亲切。 “军师早上好!”有机灵的士卒凑到张阳泉身边混脸熟。 军营校场比千户所校场更大,占地十数亩,点将台位于最北面,秦苓君独自立在点将台上,目光盯着角落漏刻。 她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猎装,窄袖、短裙搭配长袄,头发扎紧了,是一套适合与人动手的着装。 经过这么久训练,已经没有士卒敢迟到。 两刻钟之内,七千多士卒全部列队站好,张阳泉也来到秦苓君身边。 随着秦苓君一声喝令,晨训开始了。 每天第一个训练项目都是跑步,无论新老士卒都一样,这也是张阳泉每天跟着训练的唯一项目。 经过长期训练,跑完五里后,张阳泉已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回到点将台,观摩剩下的训练。 没过多久,天际发白,晨训结束,众人开始用早食。 张阳泉和秦苓君没有吃饭,两人一起来到军营门口等候。未几,一支队伍缓缓过来,却是秦苓思领着千户所剩下的一千人来了。 “阿姐,军师,我只留了五十人守城,其他人全部带来了。”秦苓思的穿着与姐姐差不多,只不过一身衣服皆是红色。 三人一起用过早食,然后开始分发军械旗帜,整军备战。 辰时刚过,张阳泉和秦苓君便带着一千士卒离开了大营。 其他七千多人隔了半个时辰,才由秦苓思、山猪、赵德胜等人领着出发。 第一百零六章 江都争夺战 李义用手臂夹住长枪,跟随在大军之中,心中暗自琢磨着待会打起来时,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虽然他是南门军内奸,但混战起来只认衣服不认人。他一身蓝衣,肯定会被穿黄衣的南门军当做敌人! 战场上抢死去士卒的衣服也不靠谱,这一战定是南门军优势,不可能有时间换衣服。 想来想去,还是趁乱跳入马尾河最好。他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水性精通,只要入了水,小命也就保住了。 想到这一层,心中稍安,两眼开始冒着精光。只要这一战活下来,功劳绝不会小,吕青赏罚分明,当不会亏待自己。 走了没一会,秦苓思忽然领着骑兵先行一步,只留下五千左右的人马。 大军没有展开旗帜,行进速度很慢,走走停停,十里路愣是走了三个多时辰。 李义手搭凉棚,远处已能看到一片森林,料来就是马尾河北面的树林。 就在这时,山猪和赵德胜忽然把士卒一分为二,山猪领着两千多人进入林中,赵德胜领着三千士卒留在原地。 李义见赵字旗与山字旗分开,暗暗心惊,刚才就分兵一次,怎么又要分兵。 想要向耿三询问,奈何行军时严禁说话,只能暂且忍耐。 等众人全部进入林中后,山猪一声令下,众人各自隐蔽,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哥哥,我刚才瞧见二寨主和赵百户各领着一队人马朝其他地方去了,他们去哪了?”李义来到耿三身边,赔笑着问。 耿三笑道:“这是机密,不可随便言说。”说话时,目光盯着李义的腰囊。 李义暗骂一声,笑嘻嘻地从腰囊中取出一块碎银子,递给耿三,道:“头儿,和我说说吧!” 耿三伸手搂住他脖子,左右看了一眼,用下巴努了努不远处一片无人的林地,附耳道:“兄弟,咱们去那边说!” 李义连连点头,跟着耿三过去了。 过了没多久,耿三一人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把带血的短刀。 王大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咧嘴笑道:“你还真有耐心,要是我昨晚就宰了他!” 耿三将短刀在鞋底擦了擦血迹,笑道:“不是怕还有细作,打草惊蛇了吗?” 忽然注意到好几名士卒奇怪的望着自己,都是李义手下的兵。 耿三朝那几人说道:“都听好,李义是南门军细作,早已证据确凿,我是奉张千户之命处死他!” 几名士卒吃了一惊,皆不敢再多望。 马尾河西岸,张阳泉抬头望着河面,夏风吹过,河面波涛荡漾,像一名老者额头上的褶皱。 河岸边已经架起了一座两丈多高的木台,木台前摆放着桌案,上面供奉着祭祀用的猪头、羊头等祭品。 然而距离未时只差一刻钟,张明鉴和黄伯燕却都没有到,这让张阳泉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秦苓君低声道:“来了。” 张阳泉抬目远望,只见南面山谷之中,迤逦走出一支千人队,领头的正是黄伯燕和吕青。 张阳泉松了口气,等他们靠近后,拱手问道:“黄千户有礼了,不知张千户何在?” “嘿嘿,兴许是在来的路上吧,不必心急。”黄伯燕眼中闪动着杀机。 局面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掩饰的必要,若不是张明鉴还没到,他已经下令动手了! 两支千人大军相隔着木台,双方士卒都不约而同的摆开阵营,长枪和武器朝着对方,皆不再掩饰敌意。 吕青目光在敌军和己方士兵身上打量了一阵,脸色忽然有些难看。 北门军队列整齐,兵器统一,旗帜鲜明,就连长枪前伸的倾斜程度都整齐划一。 一眼便可看出这支队伍的战力。 再看己方队伍,队列歪歪斜斜,兵器五花八门。 他原先并未意识到自家军队的问题,此刻与北门军站在一起,才察觉到差距。 倘若张明鉴来了倒还好,两千人绝不会怕一千人,哪想张明鉴这厮也不知弄什么鬼,竟然不来! 难道他想坐山观虎斗? 愚蠢!他难道不知获胜的一方定能招降对方人马,照样能收拾他? 眼见未时将到,吕青朝黄伯燕低声附耳了几句。 黄伯燕点了点头,朝张阳泉大声道:“张千户,张明鉴那鸟人一直不来,咱们多等一下如何?” 秦苓君低声道:“军师,可先灭了黄伯燕,再去解决张明鉴!” 张阳泉本想将二人一网打尽,奈何张明鉴竟然不来,想了想,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道:“大寨主,动手吧!” 秦苓君高举长枪,娇叱道:“弟兄们,黄伯燕想联合张明鉴害我们,大家和我一起上,杀死他们!” 说完一马当先,朝黄伯燕和吕青冲了过去。 双方距离太近,秦苓君马术高明,骑的又是秦苓思的爱马‘紫鹂’,几乎眨眼之间就冲到黄、吕二人跟前。 长枪连刺带挑,黄伯燕挥舞着一根狼牙棒挡了几下,一旁的吕青却闪避不及,被秦苓君一枪挑落马下。 吕青披着厚甲,这一枪并未毙命,黄伯燕朝过来帮自己的亲兵怒吼道:“还不快去救先生!”奋勇朝秦苓君挥了一棒,防止她追击吕青。 秦苓君低头闪过,一枪斜里刺去,刺入黄伯燕肩头铠甲缝隙处。 这时,南门军军士已冲过来要把秦苓君包围,北门军士兵见主将如此英勇,早跟着冲上来,护住了秦苓君两翼。 黄伯燕亲兵们扛着吕青跑了。 黄伯燕不敢与秦苓君多斗,趁亲兵们补上去时,抽身后退。 几乎同一时间,北面林子和南面山谷中响起厮杀声,喊声如雷,旗帜满天。 南门军靠近山谷,回音一荡,声势极为惊人! 张阳泉只觉耳朵被喊杀声震得嗡嗡作响,但听声响靠近,山猪和王大领大军从左右杀到。 两人仿佛两支锥子,狠狠插入敌人阵型中,将对方阵型撕开一道口子,霎时间便陷入一片混战。 …… 河岸西面的一片开阔地,秦苓思果然遇到一支想要过来包抄的南门军,也是两千多骑兵。 她急令两名百夫长各领五百骑从左右两翼绕过去,自己则领一千多骑正面迎敌。 …… 十里之外,李二和徐百升各领五千人按照既定路线前行,李二朝西面包抄而去,徐百升从南面包抄而去。 两人都是急行军,不过毕竟从龙潭山出发,路途不近,赶到战场还需一定时间。 两刻钟后,北面林中出现一支包抄过来的南门军。 这支南门军正要偷袭张阳泉等人后路,赵德胜的三千人马从后方杀到,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刻,南门军所有兵力都投入进去,正面战场九千多人,西面战场两千多人,北面战场三千多人。 第一百零七章 劫掠江都 吕青被送到山谷之中,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疗伤。 没过多久,三面战场的情况都传到他这里。除了正面战场与对方势均力敌外,北面战场和西面战场都陷入下风。 尤其是西面战场,己方骑兵已被敌人包围,局势非常凶险。 吕青脸色苍白,心知自家作战计划被对方完全洞悉,己方士卒又不如对方训练有素,武器更比不上对方。 对面的北门军几乎全员装备长枪,己方却有一小半人缺少武器,只能用竹枪代替,这才导致战局不利。 显然对方准备更加充足,这一战光凭己方的实力,很难取胜,吕青急忙问道:“张明鉴还没有来吗?” 一名百户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消息。” 就在这时,一骑哨马飞奔而来,急道:“军师,不好了,张明鉴的西门军正在江都城烧杀抢掠!” 吕青一拳砸在石头上,怒道:“那个混蛋!原来他早就准备放弃江都城,故意引我们结盟,就是为了趁我们争斗时,他好抢上一笔,然后逃跑!” “那怎么办?” 吕青急喘了几口气,叹道:“是我自视甚高,这才误了大寨主。眼下咱们唯一的希望是大寨主能利用兵力优势,在正面战场取胜。江都城我们是管不了了!” 赵德胜手持马塑,专门找南门军扛旗的地方冲杀,短短时间内,南门军好几根纛旗被他砍倒。 战场混乱之地,士兵们全靠旗帜来判断形势,南门士卒们见己方旗帜越来越少,斗志大减,纷纷开始逃跑。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奔到赵德胜跟前,大声道:“千户,不好了,西门军正在江都城劫掠,咱们守北门的五十名弟兄除了一人来报信,其余全都被西门军给杀死了!” 赵德胜勃然大怒,心知必须把这消息立刻告诉张阳泉,怒吼道:“弟兄们,跟着我冲!” 带着一队亲兵狂冲猛撞,生生将南门军切割成两半。 他也懒得再去剿杀剩下的溃军,抬头张望,很快发现张字纛旗,朝旗帜方向疾驰而去。 赵德胜找上张阳泉时,他正在后方压阵,前方不远处,秦苓君、王大和山猪率领三千主力与九千南门军激战。 虽然双方僵持不下,但南门军人多势众,给士兵和将领们带来很大压力,已有小股南门军冲破防线,杀入阵地。 他们的目标自然是张字旗下方的张阳泉,几支数十人的小股部队正在向张阳泉合拢。 张阳泉的一百亲兵奋力阻挡他们靠近。 赵德胜见情况紧急,也不急着向张阳泉汇报,带领手下人马将这几支小股部队消灭,这才来到张阳泉身边,将江都情况说了。 张阳泉深吸一口凉气,虽然他猜到张明鉴这货不会打好主意,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趁机劫掠江都! 这厮凶残成性,抢了东西后一定还会杀人,若是放任他七千贼兵肆无忌惮的掠杀,江都必定成为一片废墟! 赵德胜大声道:“军师,我已将后方的南门军击溃,愿领兵去江都救援,杀了张明鉴这狗贼!” 张阳泉摇了摇头,赵德胜一共只有三千人,拼杀后估计也就剩两千多,去了江都也不是张明鉴对手。 张阳泉沉吟半晌,脑中忽然一闪,道:“立刻派人去找李二,让他取消之前的作战计划,立刻驰援江都,击溃张明鉴!” 一名亲兵应了声诺,领命去了。张阳泉不放心,又派了两人去传令。 这时,前方的秦苓君等人防线又被冲破,一支百多人的队伍杀了过来。赵德胜带着人马迎了过去。 又过了一阵,赵德胜后方的主力部队彻底击溃南门军,两千多人赶过来驰援,终于顶住了正面战场的压力。 西面战场,秦苓思中军、左翼和右翼分别结成锥形阵,将南门军骑兵不断分割。 南门军虽然还有近两千人,但已经乱成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凝聚成战斗力,被剿灭是迟早的事。 李二和猴子的五千人马就在这时赶到。 南门军见来的大军都是蓝色旗帜,中军最大的那面大纛旗上写着“张”字,就知来的是敌人援军,再无斗志,纷纷丢旗、丢兵刃,下马投降。 秦苓思一边让人收降士卒,一边策马过来与李二汇合,赞道:“你们来的正好!” 猴子笑道:“我们不来,二寨主也能杀得他们丢盔弃甲!” 秦苓思擦了擦脸上血迹,笑道:“收降他们可比杀死他们好多了,咱们一下子又多了两千多匹马!” 李二忙道:“二寨主,咱们赶紧去支援正面战场吧!” 秦苓思点了点头,正要下令,一名传令兵从北面飞奔而来,将江都情况和张阳泉命令说了。 秦苓思吃了一惊,恨声道:“张明鉴这混蛋,我要亲手宰了他!李二,你带两千人去支援主战场,猴子,你领三千人随我去江都救援!” 李二道:“二寨主,还是让我去更好一些!” 秦苓思怒道:“你是说我不如你?” 李二正色道:“二寨主请听我一言,倘若我去救援,张明鉴必定以为我带着真州军打过来了,他也许会有几分忌惮,直接撤走也未可知!” 秦苓思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那好,你带着我的骑兵过去,猴子,你带三千步兵跟后面支援。” 会骑马的都是北门军最精锐士卒,其中很多都是原山寨老兵,战力极为强大。 李二也不推辞,带着骑兵朝北门方向赶去,猴子带着三千步兵也跟过去了,只留下两千步兵给秦苓思听用。 李二行至一半,忽然想起城门已被夺去,他们没有攻城器械,难以攻打。 于是命一队人马返回山寨,取五十斤火药过来,又让他们顺便多带几匹红布过来。 秦苓思派人去主战场查看情况,见双方僵持,敌军后面也没有出现状况,料来徐百升还没有赶到。 她便没急着去合兵,命人将降兵聚在一起,全押在一个土坑中待着。又派人去搜索乱战中走散的战马。 现在是丑时,太阳落下一半,晚霞如血,映照得大地一片苍茫。 徐百升部队行军速度比李二还快,他和李四一个木纳寡言,一个口吃,两人基本不做交流,一路默默行军。 正当大军绕到南门军山谷后方三里的一个山坡时,忽见南面升起一片尘土。 徐百升凝目视之,心知至少近百骑兵奔跑,才能扬起这么大一片尘土。 他立刻动了疑心,命大军停止,来到一处山坡查看情况。 极目眺望,只见一条南北小路上奔驰来一辆马车,正朝大军所在方向而来。 马车旁边跟着十几名骑手,马车后方二十丈左右,有一队百人骑兵正在追赶。 徐百升瞳孔微缩,尽管那支百人骑兵没有展出旗帜,他还是一眼认出对方既不是西门军,也不是南门军,而是元兵! 第一百零八章 元兵突至 江都城附近,竟然出现一支陌生的元军骑兵,徐百升直觉大事不妙! 他立刻回到队伍里,传下命令,全军埋伏在南北小路道路两侧的一片林子里,准备伏击那支元兵。 耿四对他刚才下令停军已有不满,这时见他又要在道旁设伏,忍不住开口道:“徐、徐千户,咱们不立刻赶去山谷,在这里设伏做、做什么?” “元兵来了!”徐百升言简意赅。 耿四愣住了,北门军中,谁也没有把南门军或者西门军称呼成元兵过。换句话说,来的是支陌生元兵? 当他还在发呆时,远处已响起蹄声,那辆马车飞奔而来。 一般的马车跑这么快,很可能已经散架,那辆马车却稳稳当当,在两匹马的拉拽下,跑出了惊人的高速。 耿四下意识多看了马车一眼,不由大吃一惊,这马车他认得,是沈千千的马车! “沈……沈……沈……”他一激动,更加口吃了。 幸好姓沈的人不多,徐百升会意道:“车中是沈千千?” 耿四急忙点头。 徐百升不再多言,默默望着马车从眼前经过,当后面那支骑兵过来时,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嗖嗖射了出去。 沈千千一手紧紧抓着马车内侧的扶手,一手抱住丫鬟春禾,花容一片惨淡。 马车内只有一个扶手,若是不抱住春禾,磕碰到石头时,春禾很可能被甩出去。 春禾缩在她怀里,已经吓哭了,两只手在胸前合十,嘴里不住求神拜佛。 便在这时,忽听马车夫喊了声“吁”,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沈千千大吃一惊,难道外面的护卫都死完了!急喊道:“杨庄?” 外面传来一道稳重地声音:“小姐,不必担心,咱们安全了。” 沈千千伸头朝窗外看去,只见前路被一支蓝衣兵堵住,源源不断有士兵从林中出来。 转头再看后方,追杀而来的骑兵全部躺在地上,一群蓝衣兵正在清理战场。 北门军穿的就是蓝衣,沈千千松了口气,下了马车,只见徐百升和耿四走了过来。 沈千千不认识徐百升,却见过耿四几面,赶忙迎了过去,急忙道:“你们张千户在哪?” 耿四道:“他、他……” 徐百升截断道:“沈姑娘,刚才追击你的是元兵吧?” 沈千千连连颔首,焦急地道:“是王蒙哥的军队,他已经占据了港口,需得赶紧告诉张千户!” 沈千千知道今天是张阳泉起义的日子,所以决定今天离开江都城。午时后,她乘坐马车来到码头,坐着自家大货船离开。 来到入江港口时,她发现港口被元军封锁,所有船只都要接受排查,而且她还认出占据港口的是王蒙哥的军队。 沈千千哪敢被王蒙哥抓住?急忙命人将船强行停靠在岸。 连船也不要了,坐着马车,带着数十名护卫朝江都城返回。 她的行为自然引起元兵注意,王蒙哥悄悄回到江都,就是为了突袭江都城,所有通往港口的人都被他扣住了。 得知有人逃脱,他立刻派了支数百人的骑兵追赶。 沈千千手下护卫都是沈万三花大量精力从小培养的死士,弓马娴熟,装备精良,在这些人保护下,愣是跑回南门。 谁知南门已被张明鉴夺取,城门被关住了,沈千千进不去,只能绕着城门奔跑。 一路上数次被元兵追上,都会有护卫主动留下断后。 牺牲了几十名护卫后,在护卫首领杨庄的带领下,沈千千的马车一路绕到西郊。 她不敢冒险去西门,继续绕行,这才遇到了徐百升的部队。 徐百升听了沈千千的话,朝着南面方向望了一会,道:“耿百户,咱们可能要改变计划了!” 耿四皱眉道:“你、你要怎么改?” “我们分兵两路,我带两千人去南郊阻击元兵,你按照原定计划,带三千人去山谷参与剿灭南门军!” 耿四直摇头:“不、不可,军师的计划不、不可轻违!” 徐百升抬头看了看天色,缓缓道:“王蒙哥占据港口却不攻击江都,定是想趁晚上突袭。现在天已经黑了,他的军队可能已经出发了。我必须去拖住他,不然江都必然落入他手中!” 沈千千忍不住道:“他定是带了几万人过来,你只带两千人,那不是送死吗?” 徐百升并不理她,瞪着耿四道:“没有时间了!你赶紧出发,顺便把消息告诉军师和大寨主。我知道南郊有个葫芦河。我只要抢先赶到那里,至少能挡住王蒙哥一个时辰!” 耿四心知他是拿命去争取时间,双眼发红,道:“我、我只用两千人,你、伱带三千人去!” 说完转头就开始传令分兵。 徐百升并没有阻止,沉默了一会,道:“你的两千人不要进山谷,就堵住谷口,让他们出不来!” 耿四呐呐道:“那军师他们能、能赢吗?” 徐百升道:“一定能赢,我们的士卒们比他们训练有素,僵持一段时间后,他们就会溃败。西面被咱们堵住,他们只能退入山谷!” 耿四道:“我、我明白了,我们前后把、把他们堵在山谷!” 徐百升道:“这样虽然会形成僵持局面,却可以让军师那边分出一部分人马返回江都守城!” 语毕,一声令下,带上三千人马朝南面而去。 沈千千虽然被徐百升冷落,然而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沈、沈姑娘,我还有任务,你自己回城吧!”耿四说完,也带着士卒朝山谷而去。 一阵夏风吹过,转眼之间,南北小道上只剩下沈千千一行人和一地的元兵尸体,元兵的马都被带走了,兵器也都被缴获。 春禾死里逃生,好不容易平复下恐惧,望着耿四军队离去的方向,小声道:“小姐,他们这是去和谁打仗啊?” 沈千千若有所思道:“你没听到他们刚才说剿灭南门军吗?看来所谓的结盟起义,只是张阳泉设下的一个圈套!” 春禾嘟囔道:“那咱们现在去哪?” 沈千千叹了口气,道:“他们既然在打仗,咱们很可能会碰到败逃的溃兵。眼下兵荒马乱,只能入城了。” 当即上了马车,吩咐下去,马车和马队朝着江都城北门方向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 爆破城门 黄伯燕做梦都想不到他手下的九千兵马竟打不过北门军五千兵马。 一开始九千对三千时,还能相持,甚至己方有突破对方防线的趋势,然而自对面加入两千援军后,己方就占不到一点便宜。 主要原因不仅是兵不如对面,将领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对面有个黑脸将领如凶神一般,带着百十名猛卒冲入己方阵地,左突又杀,如入无人之境。兼且十分灵敏,躲过己方许多冷箭。 己方好几名作战勇猛地将领却被秦苓君射杀。 其实战斗时间并不长,也就一个多时辰,除小股部队外,双方主军依然保持着阵型,并未进入混战。 粗略计算,南门军死伤一千多人,北门军死伤近千,继续打下去,也可能是北门军士卒先死光。 然而士卒们看不到这些,也想不到这些。他们只看到更多的己方士卒被杀,眼前的敌人仿佛恶鬼,有种不可战胜的感觉。 士气一失,士卒们便开始露出恐惧之色,有的新兵开始后退。 黄伯燕督阵在后,将退逃的将士全部斩首,才阻止了全军溃逃趋势。 然而继续这样厮杀,依然是有败无胜,看不到一丝反败为胜的希望。 黄伯燕脑子里一片空白,夺下江都的计划变成一场美梦,这场梦正和己方的防线一样,一点点被撕碎。 就在这时,西面又冲来一支人马,竖着张字旗和秦字旗。数量虽才两千多,却彻底压垮了南门军士卒的斗志。 战线开始大规模溃退,黄伯燕就算再长出十几双手,也无法阻止眼前的溃潮。 无奈之下,他只能下达撤退命令,亲自带着一千老兵前去阻挡追兵,让其他士卒们有序退入山谷。 他手下的一千老兵是黄崖寨骨干士卒,跟着他一路杀到今天。凭着这一千人的奋勇阻拦,总算争取到时间,让士兵们都退入南面山谷之中。 秦苓思的军队顺利汇入张阳泉大军中,她寻着纛旗找到张阳泉和秦苓君,将李二的事说了。 张阳泉得知后点了点头。 这时大军已围到山谷入口,因入口狭窄,将士们都停在外面,没有冒然追击。 张阳泉、秦家姐妹与众将汇合在山谷入口处。张阳泉道:“徐百升的人马怎么还没按计划出现,竟让他们退入了山谷?” 山猪道:“会不会是堵在山谷另一头了?”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当初制定作战计划时,明明让他直接杀入山谷,堵住敌人退路。可没让他守在另一头入口!” 赵德胜挺着马槊,大声道:“军师,大寨主,属下请命杀入山谷,活捉黄伯燕!” 山谷入口虽窄,对方却只顾逃命,并未做防御。 张阳泉想了想,正要同意攻入山谷,忽然,一骑哨马远远奔来,嘴里大喊:“急报!急报!” 一路冲到张阳泉跟前,正是耿四派来的传令兵。 “出了何事?”秦苓君问。 传令兵道:“元军打过来了!已占据南面港口,徐将军领三千人过去阻截,耿副将带两千人堵住了山谷出口!” 众将皆大吃一惊。秦苓思怒道:“谁让他擅作主张,三千人过去不是送死吗?” 传令兵道:“耿副将说徐将军会拖延一个时辰,让咱们尽管返回江都,布置防务!” 王大摸了摸满脸血污,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这帮狗鞑子还真会挑时间来,如今城中有张明鉴作乱,如何能抵挡元兵?” 秦苓思挥了挥马鞭,道:“看来没办法拿下江都了,只能放弃江都,撤去真州!” 赵德胜回头看了一眼江都方向,道:“如若放弃,岂不前功尽弃?” 山猪沉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继续恋战死拼,只会全军覆没!” 张阳泉看向秦苓君,道:“大寨主,你怎么说?” 秦苓君长枪斜指地面,道:“你只管自己拿主意,我都听你的。” 张阳泉心中一定,环目四顾,大声道:“江都人口超过十万户,既能入江,又能入海,是最好的发展基地。我们只有占据江都,才能越来越强。徐千户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拼命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怎能轻易放弃?” 众士卒齐声喝道:“不能放弃!夺下江都!” 张阳泉道:“大寨主,二寨主,你们立刻带上两千骑兵,去与李二合兵一处,从北门入城,入城后立刻夺下西门和东门,把南门留给张明鉴!” 秦苓思愣了一下,脑中一闪,这是想把张明鉴从南门赶出去,让他去堵住元兵啊! 秦苓君也想到这点,提醒道:“军师,徐千户还在外面,这样岂不是被张明鉴和元兵包夹了?” 张阳泉点头道:“山猪,王大,你们俩带上剩余的骑兵,去找徐千户。告诉他不用阻击元兵,立刻躲到附近山上去!” 二人齐齐拱手:“得令!” 秦苓君勒紧缰绳,道:“军师,那我们也去了!”调转马头,与妹妹带着两千骑兵朝北门而去。 转眼间,山谷外只剩下四千多士卒,赵德胜大声道:“军师,我带人去击溃南门军,一个时辰就够了!” 张阳泉摇了摇头,道:“你现在强行攻打,他们必定从另一个出口逃跑,耿四那边只有两千人,未必顶得住!” 赵德胜愣道:“那咱们就陪他们在这耗着?” 张阳泉沉默了半晌,道:“你先带一千人绕到南面去支援耿四,他那边压力较大,只要顶住了,咱们再想法子说降他们!” …… 沈千千此刻想用木鱼把大明寺那个秃驴的光头给敲破。 前两天她去大明寺拜佛时,花重金请一名大师测算最近的出行吉日。 那和尚帮她抓了一卦,说今天正午后出行,当一路顺利。 结果半路碰到元兵不说,回到北门后,又碰到了背叛张阳泉的李二大军。 这支军队就站在城门口,不少人还正在往头上绑着红巾呢! 沈千千原本还有些怀疑李二是不是又归降了张阳泉,然而眼前这支军队全绑着红巾,也没有举张字旗,显然已自立门户。 她一开始以为是北门军,所以一头撞了过来,后来想要调转马头逃离,哪里还逃得掉,被李二派人逮了回来。 沈千千以前和李二见过几面,又听说芝麻李是个英雄好汉,于是没有让手下反抗,乖乖被带到城门口。 她抬头看了李二一眼,见他并没有看自己,目光紧紧盯着城门,于是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随后,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沈千千浑身一颤,只觉耳朵嗡的一声,远处的北门城门竟然爆起一阵火光和黑烟。 声音响如巨雷,大地震颤,沈千千毫无防备之下,差点摔倒在地。 黑烟散去,只见厚厚的城门被炸出一个大洞,沈千千暗暗心惊:“这是火药吗?怎地如此大威力?” 李二这才向沈千千看了一眼。 虽然沈千千与山寨关系不错,但李二并不信任商人,淡淡道:“沈姑娘,我们红巾军从不为难百姓,你自便吧!” 说完带着大军杀入城中。 沈千千抬头看去,只见城墙上士兵不多,可能被刚才的爆炸声吓坏了,连射箭都忘了。 莫非张阳泉把人都带出城了?沈千千暗暗皱眉。 不好!他手下定有李二内奸,所以他出城与南门军相斗时,李二才这么巧赶来! 沈千千暗暗埋怨张阳泉处事不当,把自己也牵连了。 眼前局面一团乱,到处都有战乱,沈千千迟疑半晌,决定还是回城暂避。 若是元兵攻打过来,也有李二先顶着,自己还能从北门逃跑。 思索间,已有红巾军冲上城墙,与上面的士兵战斗。 忽听“啪”的一声,一名士兵从城墙摔将下来,仔细一看,穿的竟是青衣。 沈千千又有些诧异,这些青衣兵应该是西门军,怎么守在北门城墙? 霎时间,她恍然大悟。 定是张明鉴趁北门军与南门军相斗,趁机夺下江都,这也解释了刚才南门为何紧闭大门,拒己于门外。 她在城门外站了好一会,估摸着城门口的战斗已然结束,这才带着队伍进城。 第一百一十章 攻打王府 穿过城门时,只见城门口遍布尸体。 环目视之,约有三百多具尸体,皆穿西门军的青色军服,算上城墙上的尸体,约莫四五百人。 此时已是戌时,天色一片漆黑。 沈千千快步穿过城墙,回到沈记客栈。 客栈大堂内一阵嘈杂纷乱,原来客店中的旅客们全聚在大堂,相互间议论纷纷,神情充满忧虑。 众人见沈千千从外归来,纷纷询问城内情况,又问西门军是否还在劫掠? 沈千千一头雾水,哪里答得上来,回到自己屋中,召来掌柜,问道:“城中现在情况如何?” 那掌柜是个中年胖子,苦着脸道:“姑娘,张明鉴正在城西大肆劫掠,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抢到城北!那恶贼也不知如何夺下了四处城门,紧闭大门,不让任何人出去!” 沈千千哼了一声,道:“李二已杀进来了,张明鉴得意不了多久!” 掌柜失声道:“芝麻李?” 沈千千点点头,有些恼火地道:“张阳泉那个笨驴,明明实力不弱,却跑去城外和南门军互斗,让张明鉴这种贼人渔翁得利!眼下只能靠芝麻李了。唉,也不知他挡不挡得住元兵!” 掌柜愕然道:“元兵也来了?” 沈千千叹道:“来的还是王蒙哥,你立刻派人去城南盯着,只要城门被破,咱们立刻逃去泰州!” 掌柜急道:“泰州也被贼兵占了呀!” 沈千千道:“我已派人打听过了,张九四将泰州城治理得不错。而且此人会打仗,数次击败过元兵,能够依托。” “姑娘想投靠他吗?” 沈千千幽幽一叹,道:“我们这些商人若不找个靠山,手上财富就会给自己带来灾祸,还是早做筹谋为好!” 掌柜迟疑道:“张九四现在名声大噪,投靠他的人很多,且多像卞家一样,早早就投靠了。只怕未必看得上咱们。” 沈千千端着茶杯,叹道:“卞英当初两头下注,并未获得张阳泉信任,我还曾暗暗笑他。现在才发觉,他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 “爹,快下决定吧,张明鉴马上就杀过来了!”卞府内,卞元通催促着卞英。 卞英站在庭院中央,默默望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府宅,心中充满了犹豫和不舍。 刚才他们得到消息,张明鉴在城西劫掠,北门军和南门军都消失无踪。大祸即将临头,两个儿子都劝他趁夜离开江都,逃往泰州。 卞英却迟迟拿不定主意。 虽然长子和张九四关系亲密,但卞英是过来人,很清楚从头在一个地方扎根有多么困难。 人和人的关系是会变的,卞元亨现在与张九四关系亲密,谁能保证以后这份情谊不会变淡? “老二,你说北门军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会眼睁睁看着张明鉴抢夺江都?”卞英突然问。 卞元通哼道:“谁知道呢?他们最近神神秘秘,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们,说不定已经和张明鉴同流合污了!毕竟以前也是山贼!” 他吃了几次闭门羹,对张阳泉印象直线下降。 卞英默然半晌,又道:“你兄长出去打探消息怎么还没回来?” “兄长武艺高强,父亲不必担忧。” 话音刚落,便见卞元亨带着一队护院回来了,大声道:“父亲,北门方向又来了一支军队,城门无人把守,可以离开!” 卞英大喜道:“是北门军吗?” “不,来的是真州的红巾军!” 卞英怔忡了一下,道:“他们怎会出现在江都?” 卞元亨道:“定是察觉到江都的情况,趁机打了过来!芝麻李是个厉害人物,有他在,张明鉴那厮休想染指江都了!” 卞英对红巾军的行事颇有耳闻,忧心忡忡道:“听说红巾军对富户很是仇视,不会抄了咱们家吧?” 卞元亨沉默了一会,也不是很拿的准,道:“父亲若是不放心,咱们还是趁夜逃往泰州去吧!” 卞元通忙道:“对,咱们跟李二又没交情,去泰州总比待在江都好!” 卞英权衡片刻,摆手道:“先不急,再瞧瞧形势再说!” …… 张明鉴昨晚策划了一晚上的劫掠江都计划,谁知实际操作起来,进展的一点都不顺利。 第一个问题是兵力不够。 黄伯燕在南门留了五百人,张明鉴为了夺下南门,不得已派了支千人队。 北门虽只有五十人,张明鉴也不敢大意,派了五百人。倘若张阳泉带兵回江都,至少可以挡几个时辰。 东门和西门也各留了五百人守城门。 结果他能动用的兵力只剩四千多人,而江都城又实在太大,短短时间内,不可能把全城洗劫一遍。 在城西抢了一个时辰后,他便意识到必须修改计划,于是决定不再把精力浪费在那些穷人身上,只对豪绅大富出手。 江都城第一富户非镇南王府莫属。 据康廉所说,镇南王府藏了数万两黄金,张明鉴平生最爱金子,于是立刻领大军直奔镇南王府。 王府有八百侍卫,张明鉴不愿浪费时间,只留两千多人攻打王府,派出另两支千人队去蔡家和薛家劫掠。 刚分兵没多久,便听到手下汇报,北门外出现红巾军,打着李字旗,似乎是真州的李二打过来了。 “哥哥,红巾军可不好惹,李二又是天下闻名的起义军首领,咱们可打不过他,快跑吧!”一名百户劝道。 白光一闪,张明鉴一刀划过那名百户的脖子,几滴鲜血溅到一旁的康廉脸上。 “还有谁想要逃跑?”张明鉴杀气腾腾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众人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吭声。 康廉擦了擦脸上血迹,道:“弟兄们,江都城高墙厚,没那么容易打下来,黄金就在眼前,应该立刻加紧攻势,趁李二攻下城门之前,夺下金子!” 他是个识时务之人,得知张明鉴劫掠城西后,主动带着财富投奔,张明鉴十分高兴,将他任命为军师。 张明鉴听了他的话,大声道:“军师说得不错,李二再有能耐,也不可能飞入城中,咱们有五百弟兄守着城门,你们怕什么!” 一名姓王的百户道:“哥哥不必多言,小弟愿领五十名弟兄打先锋,定把王府攻打下来,献给哥哥!” “好,这才是好兄弟!” 于是大军继续进攻王府,王百户果然英勇,硬生生杀出一条口子,一路突破到王府二堂。 就在这时,传令兵又来了,说城门被李二攻破,前后还不到一刻钟。 张明鉴脸色铁青,朝康廉问:“你觉得孛罗不花把黄金藏在哪里?” 康廉忙道:“王府后花园有个假山,假山内有一个很大的密室,孛罗不花应该把金子都藏在密室中!” 王百户道:“哥哥,再给我两刻钟,我一定打到后花园!” 张明鉴沉吟不语,打到花园容易,攻入密道却难,按眼下速度,很难在李二赶到之前夺下金子。 而且很可能刚打下密道,李二恰好就到了,那不是给他人做嫁衣? 若是分兵去阻拦李二,攻打密道速度就慢了,念及此处,他决定孤注一掷。 “兆龙,立刻传令,把守门的士卒都召过来,只留五十人就行,再让刘聚和肖八的两支千人队也过来。” 张兆龙领了命。 康廉提醒道:“将军,李二说不定比他们更快过来,还是要派人过去阻击啊!” 张明鉴目光在手下众人身上扫过,大部分人都知道这是个送死的活,纷纷偏开视线,不敢看他眼睛。 唯有王百户哈哈一笑,道:“哥哥,不必多言,老子这辈子跟着你喝酒吃肉,已经赚够本了!他妈的,别人都说红巾军是罗汉下凡,刀枪不入,老子正好去试试他们斤两!” 张明鉴拍了拍他肩膀,点了五百人给他,然后继续攻打王府。 第一百一十一章 落荒而逃 过了两刻钟,有传令兵来报,王百户已和红巾军接战。张明鉴闻之,命众人加紧攻势。 又过少顷,两支千人队回来一支,召集另一支的士卒却回报说:“大寨主,刘副千户说等他打下蔡家,再来与和您合兵不迟!” 张明鉴垂首顿足,痛骂刘聚。 他本并不信刘聚,直到几天前刘聚提出劫掠江都计划,才对他多了几分信任,给其兵权,不料转头就不听号令! 康廉道:“将军,事已至此,多骂无益,只恐王百户那边顶不了多久!” 张明鉴凝思片刻,道:“兆龙,你带一千骑兵去支援王兄弟,拼死也给我拖住那帮红巾军!” 张兆龙道:“哥哥放心,小弟绝不放一个红巾贼过来!”领一千骑兵去了。 再过一阵,守城的两千人也陆续到了。 有这批生力军加入战斗,王府侍卫顿时抵挡不住,节节败退,很快退守到假山密室之中。 假山空间狭小,进入密道的大门更是只能一人通过,密道内一片漆黑,藏着不少王府侍卫,强攻殊为不易! 张明鉴命众军士以绳索拉开假山,又派出手下最勇猛的几名百户去攻打,却依然冲不进密道。 他暗想:“李二此来,必倾巢而出,兆龙绝挡不住多久。”于是一手拿着长枪,一手拿着盾牌,亲自攻打密道。 刚钻入密道入口,便听嗖嗖弩矢声急响,赶忙用盾牌挡住。 他持着铁盾慢慢挺进,忽听一道呼啸声响起,只觉手臂被一股大力砸中,盾牌持不住,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随即嗖嗖声再响,他急向后仰,小腹一痛,还是中了一箭。 幸亏身后亲兵把他拖出来,不然箭矢源源不断,早已被射成刺猬! 一名百户道:“大寨主,他们好像有流星锤,盾牌挡不住啊!” 张明鉴怒骂:“他奶奶的,密室中怎会藏着流星锤?” 康廉道:“孛罗不花早有不臣之心,估计密室中藏着一个军械库!” 张明鉴急问:“你有办法吗?” 康廉想了想,道:“用水攻或者烟熏的话,都能逼他们出来,只可惜咱们没有多少时间!” 张明鉴死死盯着密道入口,眼中凶光闪烁。 康廉又道:“将军,我试试劝降他们,看能否成功!” 张明鉴急道:“只要你能成功,我便与你结拜为兄弟,再分你三千两金子。” 康廉大喜,来到密道入口,大声道:“殿下,我是康廉,你且听我说,继续躲在密道中是没有活路的!只要您主动出来,张千户绝不为难你!” 喊了半晌,里面却没有半点动静。 康廉皱了皱眉,心想孛罗不花天性胆小,劝说无用,说不得只能威逼了,厉声道:“孛罗不花,你给我想清楚了,若是被我们活捉,伱猜我们会怎么折磨你?” 这次里面有回音了,只听孛罗不花用蒙古语骂道:“康廉,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本王乃孛儿只斤血脉,绝不会向任何人投降!” 康廉也用蒙古语喝道:“孛罗不花,你再不出来,我待会就用铁水灌入你口鼻!” 这本是蒙古最残忍的一个刑罚,由成吉思汗创造,一开始是灌银水,因太过奢侈,改为灌铁水和铜水! 密道内,孛罗不花浑身一颤,嘴巴张了张,似乎就要屈服。 一旁的镇南王妃急忙拉住他,道:“王爷,他们不会放过您的,倘若他们攻进来,咱们自尽便是,妾身永远陪着您!” 孛罗不花抱紧王妃,大声喊道:“康廉,张明鉴,你们这两个逆贼来吧,本王宁死不降!” 康廉长叹一口气,朝张明鉴道:“将军,他不会出来了。” 张明鉴目光不住闪动。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急道:“大寨主,红巾军又来了援兵,副千户他们挡不住了!” 张明鉴长叹一口气,心知事不可为,大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弟兄们,撤退!”带着大军朝西门退去。 刚行不久,前方又有己方士卒奔来。有百户朝那士卒喝问:“你是哪个百人队的,为何在此处?” 那士卒道:“小人是萧百户手下十夫长,奉命镇守西门,刚才一支骑兵突袭西门,五十名弟兄全部战死,只剩小人逃出来了!” 张明鉴后背一凉,问:“有多少人?” “至少千人!” 张明鉴寻思:“现在若去西门,若是无法冲出去,必定被芝麻李从后面撵上!”大声道:“转道,去东门,咱们去投靠张九四!” 一名百户道:“哥哥,为何不直接投靠芝麻李?他可比张九四厉害!” 张明鉴冷冷道:“我们已和他干了一仗,就算他接纳了我们,也不会重用!” 于是大部队调头,又朝城东而去。 奔行一半,又得知东门也被占据。张明鉴大骇之下,急忙朝城南狂奔,生怕南门也被堵住,那将再无生路。 一路奔到南门,总算还未被红巾军夺去。张明鉴急冲冲带着部队穿门出城,落荒而逃。 …… 江都一带,河流最多。 南郊的葫芦河原本是一条小河,此刻却如同一条狂暴的蛟龙,河水倾泻而下,把不少徒步渡河的士卒冲走。 王蒙哥听着河对岸响起的冲杀声,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为了这次突袭,可谓做足了功夫,怎知还是前功尽弃,让对方有了防备。 就在二十天前,他得知芝麻李攻占真州,当即要求带兵返回江都。 这是他第四次向董抟霄提出要求。 之前董抟霄皆不许他走,这次得知芝麻李东山再起,连丞相脱脱都被惊动,只能答应。 临走之时,董抟霄还对他说:“王将军,我知道你嘴上说要剿灭芝麻李,实则还是想为子报仇……你不必否认,这次我不会反对你了,只有一个要求!” 王蒙哥没有否认,他急着回师的目的,就是为了替儿子报仇。 自龙潭寨被诏安后,他便恨上了孛罗不花。 不过事有两面,龙潭寨离开龙潭山,便如同乌龟离开龟壳,正好可以一举歼灭。 自那以后,他便多次要求领兵返回江都。每次与彭莹玉的红巾军作战时,也都出工不出力,暗暗保存实力。 董抟霄虽然知道,也无可奈何。 董抟霄接着道:“你收拾那帮山贼可以,不过杀死他们之前,定要设法弄清他们火药来源。此事关乎重大,还请将军放在心中!” 王蒙哥暗道:“我难道不知道中间厉害,要你这个汉儿来提醒?”嘴里答应道:“末将清楚了。” 董抟霄又道:“你这次又要剿灭芝麻李,又要收复泰州,光凭本部人马只怕捉襟见肘。我给你增兵一万,希望你能一鼓作气把扬州所有匪患平定!” 王蒙哥大喜:“多谢大帅!” 董抟霄道:“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方能克敌制胜!你这次回师一定要快。我这几年一直让人在集庆组建水军,原本是为了防备方国珍侵扰长江。目下水军还在组建,无法作战。不过战船已经建好,你可直接乘坐战船前往江都。” 王蒙哥道:“集庆府距离真州更近,既有此等便利,何不直接攻打真州?” 董抟霄道:“真州并不难攻,我唯一担心的是贼兵攻占江都,那便麻烦了!所以将军第一要务是返回江都,确保江都无忧,然后可选择突袭真州或泰州!” 王蒙哥领命答应了。 于是自领本部人马加借来的一万大军,共三万多人马,从徽州出发,一路赶到集庆府,乘坐战船顺流而下。 行至半路,又得知张明鉴杀了行省参政赵链。 他不怒反喜,如此一来,孛罗不花的扬州大总管一定保不住。 继续加紧速度朝江都返回,总算赶在五月回到江都,占据了江都最近的港口,三里港。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获全胜 王蒙哥心知城中三股匪军实力已然不弱,加起来人数和己方相当,若据城而战,很难攻下城池。 于是便打算趁夜突袭。 为了防止城中山贼知道消息,他扣押了所有入港的船只,结果不巧碰到了沈千千的货船,让她靠岸逃脱。 王蒙哥派人追击后,许久没有得到消息,心知情况不妙,便不再多等,立刻整军朝江都进发。 来到葫芦河时,河水比平日更浅,只有半人深。他为了加急进军,便没有让大军过桥,直接踏河水而过。 不料大军刚过去五千人,上游忽听水声涛涛。抬头看去,只见河水汹涌奔来,水势滔天,数百名过河士卒瞬间被冲走。 待得水势稍缓,河对岸响起一片厮杀声。 王蒙哥这才得知有人阻住上游水流,待他们过河时才开闸放水。 放水之人正是徐百升。 他引军来到葫芦河时,见敌军未到,便伏兵两千五于岸边。 再派五百人去上游狭窄处阻住河水,听得号令后放水。 此计虽好,奈何徐百升兵力不足,一开始还能占据些优势,厮杀大半个时辰后,王蒙哥看出他虚实,亲引大军过河。 一个时辰后三千士卒死伤过半,徐百升本人也鲜血淋漓,身上已有七八处伤口,兀自冲杀在最前面,死战不退。 王蒙哥在后方观战了一阵,瞧出敌军并非久战老兵,全因领军主将勇猛,士卒才被激发出斗志。 “取弓来!”他朝左右吩咐,准备亲手射杀敌军主将。 亲兵递过弓矢,王蒙哥拈弓搭箭,侧身瞄准。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响起一阵喊杀声,一支骑兵奔杀过来,黑暗之中看不清人数。 王蒙哥暗暗心惊:“莫非这支人马只是诱饵,故意引我过河?”急忙传下命令,让大军展开防御阵型,准备接敌。 很快王蒙哥就发觉不对。 对方马蹄声奔近后,似乎只有数百骑兵。王蒙哥冷笑道:“这么点人马也敢来送死,给我合围他们!” 然而他刚刚传下防御命令,紧接着又变成合围,大军迟滞了一阵。对方骑兵趁机与步兵汇合,一起从缺口逃走。 王蒙哥立刻命五千骑兵追击,自己领着中军稳稳挺进。 此时突袭已然无用,只有全速前进,或许能一鼓作气攻入城中。 然而没过多久,便有哨马来报,逃跑的敌军并未返回江都,直接朝附近山上去了。骑兵难以追击。 王蒙哥暗暗皱眉,对方的打法太过古怪,伏击自己时竟只派三千人,后来增援时又只有数百人! 凭借多年带兵的经验,他觉得敌人兵力不足,此刻江都必定空虚。于是不再管这些人,下令大军全速进军! 当大军来到江都城南十里外时,哨马来报,前方出现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飞快朝己方奔来。 王蒙哥愣住了,他领兵一辈子,还没碰到过这种古怪的打法。 第一次的伏击虽只有三千人,时机却拿捏的极好,士卒也还算勇猛,让他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紧接着的两支骑兵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简直和送死没甚区别。 他想了想,怀疑对方是想用这种法子拖延时间,于是命大军不做停留,直接碾死前方那支千人部队。 …… 马尾河西岸,南面山谷。 山谷有南北两个出口,北面口子被张阳泉守住,黄伯燕只能尝试从南面口子冲杀出去。 然而几次冲杀,都被耿四的两千大军挡住。 黄伯燕虽然有八千多人,奈何山谷出口狭窄,一次只能冲出数十人,却要同时面对数倍敌人,形成以少打多的局面。 后来赵德胜的一千援军抵达后,防守更是牢不可破。黄伯燕在一次冲锋时受了伤,被人抬回了山谷。 吕青见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叹了口气,道:“大寨主,咱们逃不出去了,不如降了吧?” 黄伯燕侧躺在石头上,怒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能帮我夺下江都吗,如今又劝我投降?老子当初真不该听你的话!” 吕青脸色一沉,挣扎着站起身,朝着北面方向慢慢走去。 黄伯燕只当他要去投降,也不去阻拦,大喊道:“来人,取酒来!” 一名百户从腰间取下酒囊,递给了他。 黄伯燕用牙齿咬开塞子,大口灌着酒。 一袋酒刚喝完,远处奔来一名士卒,叫道:“大寨主,军师上吊自尽了!” “噗通”一声,黄伯燕手中酒囊掉落在地,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呆呆靠坐在石头上不语。 “大寨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名给他酒囊的百户问。 “要不然降了吧?”另一名百户道。 “滚!再有说降者,立即处死!”黄伯燕怒吼道,他现在就像一个刚从美梦中睡醒的人,还沉浸在梦中无法自拔。 其他百户们见状,相互间低语了几句。旋尔两名百户悄悄从后面靠近黄伯燕,一起扑上,将他捆了。 山谷北面出口,张阳泉得到赵德胜传来消息,黄伯燕突围又失败了,还身负重伤。 眼下南门军已是瓮中之鳖,然而元兵正在靠近江都城。 张阳泉实在没耐心在这里久耗,正要派人进去说降时,便见山谷中走出一名南门军士。 那人身上没有武器,铠甲也脱了,跪在山谷入口处,朝后一招手,几名将领拖出一绑缚之人,不是黄伯燕是谁? “我等愿意归降,还请将军接纳!”众军士齐齐下拜。 张阳泉心中虽喜,但不见吕青,还是存了几分防备。命人把黄伯燕带到近前,仔细审视,正是黄伯燕本人,方才释疑,命大军收纳降兵。 马尾河的战斗进行到这里,可谓大获全胜。算上秦苓思之前俘获的降兵,共得降兵一万多人,军械无数。 张阳泉命赵德胜带两千人看押他们,又让耿三带一千人收缴军械,自领三千多人朝江都返回。 这三千军士都是步兵,又苦战了一场,行军甚慢。 张阳泉担心城中局势,让耿四带着他们慢行,自带十几名亲兵飞马朝江都返回。 回到江都城时,已到了子夜时分。五月时节,夜空明亮,寒星照耀下,只见北门城墙上高高挂着蓝色张字旗。 城门被火药炸毁,几名木匠正在修补。 看守北门的是一名百户,瞧见张阳泉后,急忙将他迎入城中。 张阳泉问起城中情况,那百户兴奋地道:“大寨主和二寨主已把张明鉴赶出南门。军师,这座城是咱们龙潭寨的了!” 张阳泉又问:“元兵呢?” “并未见到元兵。” “大寨主和李二呢?” “都在南门!” 张阳泉点了点头,拍拍那人肩膀,道:“尽快把城门修补好了,待会耿四过来时,让他就守在北门。” 语毕,策马朝城南而去。 经过沈记客栈时,忽听一道声音从客栈二楼传来。 抬头看去,只见二楼一面窗户口,沈千千正探头呼喊着他。 “张千户请在下面稍等片刻!”她说了一句话后,缩回脑袋。 没过一会,客栈大门打开,沈千千提着裙子小跑了出来。 “张千户,你、你打赢南门军了吗?”她喘着气问道。 张阳泉见她头发凌乱,双目通红,显然一夜未眠,翻身下马,笑道:“打赢了。惊扰到千千姑娘,实在抱歉了。” 沈千千急道:“红巾军也在城中,你知道吗?” 张阳泉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道:“其实……那些红巾军也是我的人。” 沈千千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道:“我明白了,芝麻李叛变是假,这全是你们演的一场戏!” 张阳泉朝沈千千做了个揖,赔罪道:“事关重大,我无法透露此事,还请千千姑娘见谅。” 沈千千破嗔为笑,道:“算了,这种事本来就不该告诉我。对了,你是不是已经掌控江都城了?” 张阳泉沉声道:“元军马上就会到,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沈千千笑道:“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地方吗?” 张阳泉想了想,道:“明天早上,千千姑娘若是有时间,可以帮我安抚一下那些商人。” 沈千千眼中闪着精光,道:“我能用你的名义吗?” “当然。” 沈千千笑道:“那就没问题了,他们应该都被张明鉴吓得不轻,见伱来了,说不定都在家庆贺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元军大战西门军 “哈哈,我就知道张千户和秦寨主没那么容易被张明鉴这种小人暗算!” 卞府大堂内,卞英大为快慰,已给自己连倒了三杯酒。 卞元通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朝卞元亨问:“兄长,你看清楚了吗?红巾军真的投降北门军了?” “绝不会错。” 卞元亨靠在门边,望着窗外的黑夜,缓缓道:“红巾军把头上红巾都扔了。而且李二军中大纛打出张字旗,又与秦寨主军队汇合。嘿!他们给咱们所有人演了一出好戏!” 卞英笑道:“这就叫深谋远虑!” 便在这时,卞府官家快步进入大堂,说道:“老爷,藏在沈记客栈的人回报,说张千户也回来了,还和沈千千在大街上聊了好一阵子!” 卞英霍然起身,哼道:“沈千千把客栈开在北门口,还真是一步高明的棋。咱们又落后这丫头一步了。走!去找张千户,表明咱们家的立场!” …… 张阳泉辞了沈千千,一路朝南,经过镇南王府时,瞧见府门外围满了北门军士兵,上前问道:“王府情况如何?” 领头的百户道:“回军师,二寨主正在里面攻打密道!” 张阳泉愣道:“二寨主?她不是在南门吗?” 百户道:“大寨主见元兵还未过来,便让二寨主领一千人马抓捕城中蒙古鞑子,防止他们与元兵里应外合!” 张阳泉点点头,江都蒙古人只有二十多户,大部分是贵族,这些人绝不会投降己方,抓了也好。 他正要上马继续南行,忽见一辆马车从长街上奔来。马车上下来三人,正是卞家父子。 卞英快步奔到近前,躬身行礼,道:“张千户,您总算回来了!若是再回来晚些,咱们江都人都要遭难了!” 张阳泉还了一礼,道:“是我布置不周,险些让张明鉴那只老鼠祸害了整座江都城!” 卞英忙道:“您说的哪里话,大家盼着您接管江都城不知盼了多久呢!” 卞元通赔笑道:“说的是啊,张千户,当初您管理城北时,大家都搬到城北去住,如今您接管江都,大家也不用搬家了!” 张阳泉微微一笑,朝卞英道:“在下还要去南门负责防务,城中已然安定,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卞英恳切道:“张千户,不知有什么我父子能够帮上忙的地方,还请一定告之,也让我们卞家为江都出一份力!” 张阳泉迟疑了一会,道:“那这样吧,明日沈姑娘会替我邀请江都各大商人饮宴,卞员外正好也要出席,就给沈姑娘帮帮忙吧。” 卞英暗道:“果然来迟一步。”脑中一转,笑道:“那我明天一早就去和沈姑娘商议一番,共同筹措此事。” 张阳泉原意是让卞英在宴会上帮沈千千站队。他这么一要求,显然是想与沈千千共同做召集人。 张阳泉犹豫了半晌,想起他当初送上的两百匹好马,终于点头答应:“那好,这件事就有劳你们了!” 卞英暗暗欢喜,拱手告退。 父子三人回到马车,朝家中返回。卞元通忍不住大笑:“父亲果然高明,三言两语之下,就获得和沈千千一样的地位!” 卞英沉声道:“别高兴的太早,沈千千始终押在北门军身上,与张千户私交绝非我们可比。今天虽然争取了一次,以后还是难免被她压上一头。” 卞元通沉默了一会,道:“父亲,要不要派人去一趟集庆府,把妹妹叫回来?” 卞英点头道:“天下愈来愈动荡不安,让她回家也好。” 卞元亨听出两人目的,沉声道:“父亲,二弟,你们这是想让小妹往火坑里跳吗?” 卞元通见卞元亨把话挑明,不满道:“大哥说得过分了吧。小妹容貌不比沈千千差,若能嫁给张千户,有何不好?” 卞元亨道:“你们知道秦苓君和张阳泉是怎样的关系吗?连沈千千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你们却让小妹去和秦苓君相争,难道不是找死?” 卞元通毫不示弱:“大哥是想把小妹嫁给张九四吧?” 卞元亨正要反击,卞英怒道:“都别吵了,我让你们妹子回来是怕集庆有战乱,你们想哪里去了!” 卞元通嘟囔道:“我也没有强迫小妹的意思。” 卞元亨淡淡道:“张九四与妻子刘氏极为恩爱,我怎会让小妹嫁给他?” 父子三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便在这时,一道銮铃声响起,卞英伸头朝窗外看去,只见一辆马车迎面而来。 他认得这马车,急忙命车夫停车,朝那辆马车喊道:“老孙,伱这是去哪?” 另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孙弘的脑袋从车窗中伸出。 “原来是卞兄,我刚刚听说张千户回城,想要去见见他!” 卞英道:“老孙,别怪我多嘴问一句,你打算见张千户说什么?” 他很清楚孙弘对元廷颇为愚忠,而张阳泉是个造反户。孙弘若是言语不当的话,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孙弘迟疑了一下,道:“我想说服张千户和我去一趟行省中枢,把城中情况告知行省,我会向中枢担保他为扬州副总管!” 卞英摇了摇头,叹道:“老孙,你还瞧不清局势吗?张千户已执掌江都,怎会轻易放手?你不如赶紧归降他,定会得到重用!” 孙弘摇头道:“是你们不清楚朝廷实力,张千户若是据江都而自立,朝廷必举大军来犯。到时,江都所有百姓都要受到牵连!” 卞元亨最看不惯汉人忠于元廷,冷笑道:“元廷若真这么强大,为何起义军反而越来越多?” 孙弘哼道:“察罕帖木儿已打得刘福通抬不起头。徐寿辉也不是董抟霄、蛮子海牙对手。至于赵均用、郭子兴等辈,正在自相内斗,能成什么气候?” “你忘了张九四!” 孙弘嗤笑道:“张九四不过一个小蟊贼,更不必介意。等王蒙哥大军回师,顷刻间能将其碾碎!” 卞元亨大怒:“我先杀了你这假鞑子!”就要冲出马车。 卞英急忙拉住儿子,朝孙弘喊道:“老孙,你不为自己着想,总要为家人想想吧!张千户绝不肯再屈服朝廷。到时朝廷大军打来,城破之日,你一家人能够保全吗?” 语毕,也懒得多劝,令车夫赶车离开。 孙弘默然良久,想起徐州被屠之事,长叹一声,下令车夫调头回府。 …… 张阳泉赶到城南时,已能听到城门外的厮杀声。 拾步上到城楼,只见城墙上站满士兵。女墙上并排放着六门火铳,秦苓君和李二站在一门火铳旁边,聚精会神的望着城下。 他顺着二人视线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城下一里开外,火光满天,两支军队正在捉队厮杀,其中一支穿着青衣,似乎是张明鉴的西门军。 有士卒注意到张阳泉过来,急忙告知了秦苓君和李二。两人快步走来。 秦苓君问道:“军师,马尾河那边结束了吗?” 张阳泉手按女墙,点头道:“他们都投降了。城外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苓君笑道:“你的法子很有效。咱们把张明鉴赶出南门后,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说遇到了元兵,希望我们放他入城,一起抵抗元兵!”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这么说来,另一支部队就是元军了?” 李二笑道:“正是如此。我们没有放张明鉴进来,元兵又追了过来,结果他们就打了起来!” 张阳泉忙问:“徐百升和山猪有消息吗?” 李二道:“您不必担心,已有哨马来报,他们已逃入山中。” 张阳泉松了口气,不再多问,仔细观察着远处厮杀的两支人马。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入主江都 张明鉴赤红着双目,在人群中左突又杀,宣泄着心中愤怒。 不久之前,他带着四千多人马从南门逃出,半路之上却遇到了刘聚。 他本想找刘聚算账,却发现刘聚后面有一支数千人的元军骑兵追击。 大骇之下,他只能抛下步兵和金银辎重,和刘聚的骑兵汇合,一起朝江都城返回。 来到城下后,本想向芝麻李臣服,结果却看到惊人的一募。 李二竟和秦苓君并肩站在城墙上,打着张字旗。 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被张阳泉和秦苓君欺骗。 不等他多后悔,元兵便追了过来。 绝境之下,他骨子里的悍勇以及被欺骗的愤怒混合在一处,竟带着手下正面迎上了元军。 刘聚、常遇春以及其他西门军将士们也知到了存亡之时,个个不要命一样朝元军杀了过去。 元兵接连作战,已生疲惫,竟有些抵挡不住。 而且夜间作战,最是凶险异常,拿着火把的元兵不仅发挥不了骑射的长处,反倒成了靶子。 西门军们则毫无顾忌,他们跟张明鉴久了,都染上了山贼习性,乱砍乱杀,就算杀死了自己人,也毫不在意。 一番激战之下,双方死伤都极为惨重。 元兵虽然人多,却渐渐有些低抵不住。张明鉴等人则越战越勇,只想着灭了这支元军,抢回刚才扔下的金银辎重。 又厮杀了许久,元兵已死伤过半,常遇春和刘聚甚至快把元兵切割成两半。 然而不知为何,元兵却依然死战不退,这让张明鉴觉得不对劲。 他留了个心眼,带着人慢慢朝刘聚和常遇春的队伍靠近。 结果刘、常二人突破元军防线后,竟径直从小路跑了。 张明鉴拍马追上,喝道:“马上就要打赢了,为何要逃?” 刘聚头也不回地叫道:“这只是先锋,后面还有大量元军!” 张明鉴心中一凉,转头朝大路看去,只可惜天色蒙蒙,看不清尘土。 他稍一迟疑,终于还是命手下挥舞大纛,召集手下撤退。 然而才刚召集数百人,大道上便出现一支元军步兵,正飞快奔来。 张明鉴一咬牙,只能扔下剩下的人马,带着数百骑朝小路逃了。 元军主力赶到之后,战争便没有了悬念。 黎明破晓之际,那些被抛弃的西门军全部被剿灭,只有数十人投降得以苟活。 此时耿四、赵德胜和耿三的部队纷纷从北门入城,除去一万降兵外,城中的北门军已有一万两千多人。 王蒙哥骑着马扫视着战场,心中一片冰凉。 这支先锋骑兵是他手下战力最强的一支部队,竟然死伤超过半数,再加上之前的折损,死伤已超过五千。 抬头向城墙上看去,只见城墙上密密麻麻尽是守军,一副严阵以待的态势。 这时候再强行攻城,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他命人召来一名俘虏,询问了几句后,冷冷道:“把俘虏全部杀了吧!” 军司官领命去了,没过一会便来回报,说俘虏都被处死,不过有一个自称总管府掌书官的人,想要见他。 王蒙哥冷哼一声,道:“带他过来!” 未过多久,康廉便被带了过来。 只见他满脸血污,披头散发,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来到王蒙哥跟前,跪倒在地,用蒙古语道:“多谢将军从叛军手中救下卑职!” 王蒙哥冷笑道:“救?你不是已经投靠叛军了?” 康廉大声道:“将军,我乃总管府官员,宁死也不会投靠叛军呐!实是他们裹挟了我,想用我来要挟朝廷!” 王蒙哥不置可否,道:“既如此,还请康掌书为本人说一下城中情况!” 康廉忙道:“自当告知将军。其实城中的三支贼军昨日发生内讧,北门军击败南门军,又把西门军赶出南门。方才我军消灭的就是西门军!” 王蒙哥目光一寒,切齿道:“这么说来,如今占据江都城的是龙潭寨人马了?” 康廉道:“正是如此!他们兵力不超过一万,又与南门军大战一场,此刻非常虚弱,将军定能轻易攻下此城!” 王蒙哥默默望着城墙上“虚弱”的北门军,冷冷道:“那葫芦河伏击我们的又是哪一支军队?” 康廉愣了一下,道:“这属下就不知道了!” 王蒙哥道:“我从其他俘虏处听说李二又归附了龙潭寨,可有此事?” 康廉道:“确有此事,属下怀疑李二当初反叛是假,这完全是北门军的阴谋!” 王蒙哥暗暗冷笑,李二如果反叛是假,龙潭寨的兵力就绝不可能只有一万不到,淡淡道:“你还知道什么?” 康廉沙哑着声音道:“卑职已把知道的都说了,还请将军允许卑职去疗伤。” 王蒙哥摆手道:“那你去吧,一路好走!” 康廉正要感谢,忽觉后面一句话不对劲,忙道:“将军,您……” 语未必,几名士卒上前擒住他。康廉大骇:“将军,我是总管府官员,你不能杀我!” 王蒙哥冷笑道:“就是你这小人倡导诏安之事吧!像你这样的废物,留着继续祸害本将军不成?” 一片哀嚎声中,康廉被拖到后方处死。 “将军,是否攻城?”一名副将问。 王蒙哥沉声道:“将士们接连作战,人困马乏,如何还能攻城?而且我们这次是突袭,并未带粮草辎重,无法久战。还是先回镇江筹措粮草吧!” 众将领命,没过多久,元兵调转方向,缓缓退去。 城墙之上,众将士见元军退兵,齐声喝彩。 张阳泉转头朝城内望去,心中一阵激荡。这座繁华秀丽之城,终于是自己的了。 想到此处,朝秦苓君看去,恰好迎上了她明亮的目光。两人都想起了当初在龙潭寨的约定,不由相视一笑。 卯时中旬,天已蒙蒙发亮。 秦苓思带着人马来到一座大宅前,抬头视之,只见府宅大门富丽堂皇,门楣上有一金灿灿的牌匾,写着“安南候”三个大字。 便在这时,一骑飞奔而来,远远便喊道:“二寨主,元兵退了!元兵退了!” 众将士齐声欢呼,尽露喜色。秦苓思微微一笑,道:“动手吧,这么重要的好消息,也要赶紧告诉这些蒙古老爷才是!” 将士们齐声应诺,撞开大门,破门冲了进去。 秦苓思随后跟入,只见庭院中一名蒙古男子正带着一帮家丁与军士们对峙。 那蒙古人五十多岁年龄,宽脸大耳,朝秦苓思喝道:“你们是哪一门的军士?怎敢闯入本候府邸!” 秦苓思笑眯眯道:“你听好了,蒙古鞑子!这座江都城已经是我们的了,伱们作威作福的好日子再也没有了!” 蒙古人愤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想要造反不成!” 秦苓思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道:“就猜到是这种反应,真没意思,拖走吧。” 众士兵一拥而上,那些家丁都是汉人,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求饶。蒙古人立刻被绑缚拖走。 秦苓君一声令下,士卒们开始抄家,遇到的女眷只要是蒙古人,全部抓起来。汉女则全部释放。 这天凌晨,秦苓思将江都城十多户蒙古贵族全部抄家。 这些人府邸一个比一个华丽,家中金银珠宝更是不计其数。略略一统计,加起来超过一百万两白银。 江都城数千顷官田之中,也有一大部分都在这些人手中。 撇开这些蒙古贵族外,另有十几户蒙古军户,他们的府宅与普通民户并无太大区别,得以幸免于难。 第一百一十五章 自领扬州大总管 次日午时,江都城四门城墙上各出现三张告示。 第一张是安民告示。 告知所有人昨晚发生的一切,让大家不用惊慌。如今北门军治理江都,凡受到士卒滋扰者,皆可以去总管府告状。 第二张是抚恤告示。 凡是被西门军劫掠过的城西民户,都可以去总管府登记。只要核实无误,总管府会下发粮食,帮助这些民户渡过难关。 第三张是讨元檄文。 檄文中列举元朝剥削百姓的种种罪状。北门千户张阳泉决定自领扬州大总管,举兵推翻元朝,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富足安康的好日子! 三张告示一出,在城中引起轩然大波。 百姓们们对北门军印象极佳,又深恨孛罗不花和蒙古人压迫,个个拍手称快。 士绅富户们一早便受到沈千千和卞英邀请。大家聚在一起通了气,心中的不安也消除了不少。 不过也不是所有富户都受到邀请,蔡家便没有收到请帖。 蔡员外对此又悔又怒。 悔的是自己站错了队,怒的是沈千千借机报复自己。沈千千如今炙手可热,他们蔡家将来在江都的日子必定难过。 巳时左右,蔡恒出去打听消息回来,蔡员外急忙问:“你妹妹如何了?” 蔡恒倒是颇为镇定,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说:“王府已被攻破,小妹和镇南王都被下了总管府大牢。” 蔡员外道:“能救出来吗?” 蔡恒摇了摇头:“总管府以前的官员全部被停职,只有孙弘一人保留。他一向和咱家不对路,只怕不会帮忙。” 蔡员外身子朝后一靠,长叹道:“这就叫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在江都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关系网,瞬间化为乌有。” 蔡恒沉默了一会,道:“孩儿以为父亲不必太悲观。” 蔡员外深知儿子见事透彻,精神一振,道:“怎么说?” “父亲担心的无非是沈千千打压我们家。然而据我所知,张阳泉治理城北时,从未帮助沈家或卞家欺压别人!” 蔡员外心中一动,道:“不错,我倒差点忽略了此事。” 蔡恒又道:“至于救小妹出狱,也不是没有机会,我预计朝廷很快会派大军来攻打江都。我们若能帮助守城立功,就有机会在张阳泉面前开口。” 蔡员外皱眉道:“你想让咱们全族都投靠张阳泉?” 蔡恒正色道:“父亲,咱们除了这条路外,别无选择!朝廷若是打下江都,必定屠城,可不会听咱们解释!” 蔡员外悚然一惊,呐呐道:“不错,不错,他们干的出来,徐州就被他们屠了!” 蔡恒道:“若论在江都的底蕴,别说沈千千,谁也比不上我们。我相信张阳泉一定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 蔡员外眸中闪过一道异芒,傲然道:“那是自然。无论他想在江都做什么,只要咱们家全力配合,都教他事半功倍!” 接下来几日,总管府上上下下,俱是一派忙碌。 张阳泉虽自领扬州大总管,然总管府下辖数十衙门。 有枢密分院、同知衙、司狱司、司农司、盐使司、织染提举司、人匠提举司、宝钞提举司、籍田署等。 将来要想安心打仗,少不得要梳理好后勤管理。 他任命郭念生为扬州副总管,总揽总管府一切内务,拜请孙弘继续担任同知,给郭念生打副手。 孙弘一开始颇有推托,后见张阳泉语气恳切,这才答应下来。 何太公又向他提了一个建议,建一座招贤馆,聘请江都诸多有名望的才学之士,挑选合适之人,在总管府任职。 张阳泉深以为然,为显敬贤之态,命人将镇南王府改为招贤馆。 秦记酒楼、秦记布庄和秦记瓷铺也都保留下来。酒楼瓷铺依然由杨荥、舒婷管理,布庄则换为徐嫂负责。 不过名字和招牌都改了,改为扬州大酒楼,扬州大布庄和扬州瓷器铺,都是公家产业。 这三个产业主要是为龙潭寨寨民提供就业岗位。 如今龙潭寨入主江都,寨民们便有了很多选择。留在山寨的人可以分山田,也可以进寨中的几个作坊做工,都有工钱。 想离开山寨的人既可以进村,也可以入城。 郭念生把江都数千村庄都划分为甲保镇,十户一保,十保一甲,十甲一镇。 入村的寨民都可以担任甲长或者镇长。入城的寨民则分配房屋,可以去酒楼、瓷铺和布庄做工,也可以自谋发展。 军事上,张阳泉设立江都军,自领大元帅,任秦苓君为总教习,名义上只负责训练士卒,实际上总揽一切军务。 又在鸡砀山北面建立马场,由秦苓思担任场主,负责马务的所有事项。 除开官员任命外,分田则是最为重要之事。 现下已是五月,城郊田地里的占田稻已快成熟。既打下江都,张阳泉自要让江都百姓们都种上高产的“绿银占”! 撇开稻谷产量,要想提高百姓种田积极性,分田到户是必不可少之事。 根据总管府账册记录,江都共有八千多顷良田,其中半数是官田,属于朝中官员勋爵所属。 这些田自然全部没收。剩下一半却都属于城中富户、世族所有。 每个朝代濒临灭亡,往往都是因百姓田地被占,降低社会生产力,活不下去了才造反。 只要百姓手中有田,天下基本上就不会乱。 然而百姓是弱势群体,根本守不住自己的田。 为防止这种情况,张阳泉决定采用后世的借田法,一文钱借一百年。 如此田产属于公家,民户也无权卖田,世家大族再如何巧取豪夺,也无法兼并百姓的田产。 如此一来,百姓们就永远有一条退路。 不过要想实施这种田法,就必须先把田产收为公有。 强行没收他人田产,总归不好听,张阳泉只好让人放出分田消息,希望这些人能够自觉一些,主动上交。 在分田消息放出的第一时间,蔡家最先到总管府,把他们家的两万亩良田全部献上,动作比沈千千和卞英还快。 有他们带头,其他富户、世族们也都很配合。 毕竟这是乱世,刀子可不认人,红巾军便打着摧富益贫的旗号,所以富户世族们都识相得很。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配合,有一部分没落世族对此非常愤慨。 他们不事生产,全靠放田收租过活。田产一收,他们便无法生计。 这些人勾聚一团,抱团取暖,对外放出各种谣言,想要阻挠此事。 结果被蔡家得知后,转头就把这些人举报了。 郭念生亲自请这些人喝茶。 这些人也不敢再硬顶,每家献上一些粮食和钱示好。 接着,他们就委婉表示最近听到些流言蜚语,说总管府要没收每一家田产。大家心里都不踏实,胆小的都想搬离江都了! 这些人本想用这法子威胁总管府,结果郭念生根本不吃这一套,还说他们要离开的话,愿亲自送他们一程。 这些人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悄悄卖田。 按理来说这个当口不会有人肯买田,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还真有人买,而且又是蔡家! 谁家卖田他们立刻就买下,掉头就献给总管府。 如此一来,别说张阳泉了,连秦苓君、郭念生等人也都对蔡家多了些好感。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冒领军功 总管府收到田后,如何公正的分发出去,也是一个麻烦。 郭念生举荐自己的侄子郭欢负责此事,张阳泉便任命郭欢为江都县令。 江都县衙位于总管府以西两里左右,因为总管府的存在,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大事小事都要请示总管府。 这次分田之事,郭欢处理得井井有条,让县衙大大露了一把存在感,百姓们也都知道了有个县令老爷叫郭欢。 就在江都百姓们翘首以盼的等着自己的良田时,镇江那边传来消息,王蒙哥在镇江留下一万守军后,带着剩下的两万多人马撤到了集庆府。 这消息传来的第二天,张阳泉便在北门大营举办了论功行赏大会。 至正十三年,五月初十。 清晨,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阳光明媚,暖风吹得人很舒服。 晨练已经结束,北门大营的士卒们各自聚在校场一角,相互间围成一个小圈子用早食。 耿三排队打了饭后,不由一喜。稀饭中又有一个鸡蛋,自打下江都后,士兵们每天早上都能吃到一个鸡蛋。 大家都知道这是大总管对大家的嘉奖,心中格外欢喜。 耿三嘴里叼着馒头,双手端着饭碗来到自己的百人队。 士卒们围成四个圈子,其中一个圈子中,有几个机灵的士卒朝左右挪了挪,给他腾出个位置。 与往常吃饭时热火朝天的情况不同,今天每个人都格外安静,甚至有些紧张。 耿三也和他们一样紧张,因为今天是论功行赏的日子,也是所有人最期盼的日子。 耿三旁边的一名士卒是个新兵,名叫刘五,原本是上水庄村民,打下江都后才应征入伍。 刘五毫无任何功劳,直到自己不可能升职,反而最心宽,乐呵呵的道:“耿百户,您这次立下不少功劳,一定能升千户吧!” 另一名十夫长叫道:“千夫长算什么,我听说军中会新设三名都指挥使,六名副都指挥使,耿哥一定能当上指挥使!” 耿三也知道此事,笑骂道:“放屁!我当了都指挥使,徐千户、山千户他们当什么?” 话虽如此,心中却对副都指挥使的位子期盼颇高。 他虽然是耿四兄长,但体型矮小,力气也不大。 这次马尾河之战,他虽然有幸与敌军正面交锋,却只杀了两个人,甚至比不上手下几名十夫长! 他偷偷打听过了,这次斩杀最多的是赵德胜,杀了四十多人,就连他兄弟耿四都杀了二十多人。 仅凭这点功劳,他升千户都很悬,不过幸亏还有个奸细李义给他送了一个功劳。 他找负责统计军功的山猪打听过,这件事总管非常看中,记了他一个中等功。所以耿三觉得自己升副都指挥使还是有希望的! 正思索间,一名年轻士卒鼓足勇气道:“百户,前两天统计官拉我过去询问时,我说杀了三个人,他们却非说我只杀了两个!” 耿三一听这小子杀人比自己还多,心中顿时就有些着恼,哼了一声,道:“你们十人队中的记察兵没告诉他们吗?” 那士卒哭丧着脸道:“百户,我们队的记察兵死了。” 核实功劳是一件很费力的事。 自战国开始,为了防止冒领军功,往往会割下死者身上一样东西。有时是耳朵,有时是头颅。 然而这样做容易造成杀良冒功,故而到了汉唐开始,军功考核逐渐转变为战场表现,比如“先登”和“陷阵”。 先登指的最先登上城墙,陷阵则是破开敌军防线,为大军打开进攻之路。 乐进和樊哙便是凭借先登脱颖而出,高顺则是陷阵猛将。 张阳泉为了能够准确记功,和秦苓君绞尽脑汁想了好久,也想出一个办法。 考核军功比较容易,马尾河之战张阳泉手下的亲兵便专门负责此事,他躲在后面督战时,也相当于在考核。 当时王大和山猪作战勇猛,就被他记为陷阵的功劳。 不过考核功劳毕竟只能涵盖到少数,大部分人的军功还是得通过计算斩杀数来判断。 于是二人从每个十人队中挑选一人,并不参加战斗,专门躲在后面记录功劳,名为记察兵。 耿三摆手道:“你不必担心,若记察兵死了,他们会向你作战时附近的士兵询问,一般不会出现偏差!” 那士卒急道:“他们说已经问过了,说我杀的第三个人没死,被另一个百人队的人杀死了!” 耿三脸一沉,这涉及到冒领军功的事,那就不是小事了,问道:“你确认那人被你杀死了?” 那士卒连连点头:“我把他脖子刺穿了,不可能还活着!” 其他士卒开始起哄:“那不是欺负人吗?百户,您可得为弟兄们做主啊!” 耿三脸色有些难看。 他因为脾气好,手下的将士经常会受别人欺负,以前还能忍,这次竟然都开始冒领军功了,那还了得? “对方是哪个百人队的,百户是谁?”他问。 那士卒咬牙道:“是孙虎百户的兵,那统计官认识孙百虎,所以就认定他说对,让我不得再追究!” 耿三顿时大怒,孙虎仗着有候百四撑腰,一向喜欢欺负人,这他是知道的。 然而孙虎比他晚一年入龙潭寨,以往还不至于欺负到他头上,哪想这回竟敢越界! 他霍然起身,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具尸体的模样?” 那士卒忙道:“我最近一直想着这事,做梦都记得那尸体的脸呢!” 耿三心中有了底,马尾河南门军的尸体都埋在附近林子里。 这才过去没几天,尸体不至于腐坏,真闹大了去挖尸体,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带了两名强壮的手下,一路来到孙虎的百人队,只见孙虎赤裸着上身,正在跟一名手下玩摔跤。 耿三喝道:“孙虎,你过来,老子有话问你!” 孙虎转头一看,嗤的一笑,招了招手,道:“这不是耿三哥哥吗?怎么,要不要和我玩两手?” 耿三道:“伱别跟我装傻,说!你是不是让你手下冒领我们队弟兄的军功了?” 孙虎脸色微变,大步走了过来,把耿三拉到一边,沉着脸道:“耿百户,话可不能乱说。冒领军功是死罪,我疯了不成?” 耿三甩开他手,道:“那你手下是不是有人抢了我手下一名弟兄的人头?” 孙虎抱着手臂,哼道:“这事我知道,不过并非抢功劳。我问过记察兵了,那人并未死透,在地上动了一下。我手下士卒补了一枪,才把他杀死!” 耿三冷笑道:“你要这样说,那咱们就去刨出尸体,验验尸体,看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如何?” 孙虎额头多了些冷汗。 以前的龙潭寨虽然也讲究论功行赏,但更看重论资排辈。自张阳泉进入寨子后,军队才完全根据功劳升职,资历的作用越来越小。 孙虎自恃勇猛,这次作战时,跟着山猪得了一个陷阵的考评,心中十分得意,便不大看得起耿三这种资历虽老、打仗却不怎么样的人。 话虽如此,龙潭寨军纪严明,孙虎是万万不敢触犯的,也就是听说耿三手下有个记察兵死了,才大着胆子偷一个人头的军功。 本以为耿三这种老实包会忍气吞声,哪想竟直接找上门来。 孙虎也怕事情闹大,查出自己冒领军功的事,赶紧服软:“算了,我不和你争。这件功劳就算你们队的吧,我会去和统计官说,总可以吧?” 耿三也不愿真的把事情做绝了,威胁道:“马上就是论功行赏大会了,我这次就不追究。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一定禀告总管!” 语毕,带着手下返回百人队,把结果告诉那名士兵。 那士卒喜不自胜,连连朝耿三磕头道谢。众士卒们也齐声欢呼喝彩,称赞自家百户!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论功封赏 饭食过后,擂鼓声响。耿三急忙起身,聚拢队伍,将手下百人队列为方阵,带到平日训练的区域。 两刻钟内,所有士卒已经排列得整整齐齐。 虽说江都军已超过三万,大营中却只有一万六千多人。有五千人驻守着江都四门,另有一万人驻扎在真州。 原本赵德胜、王大也驻守真州,得知王蒙哥退走后,连夜赶回大营,参加论功行赏大会。 点将台上,张阳泉站在最前面,秦苓君、秦苓思、郭念生三人站在后面。点将台旁边的空地上,站着胡光曹、何太公、孙弘等文官。 只听张阳泉大声道:“几天前的一战,咱们击溃了南门军,将张明鉴赶出江都,还阻挡了元兵偷袭!这全赖大家作战英勇,你们都是好样的!” 众士卒齐声道:“龙潭寨威武!军师威武!大寨主威武!” 一些受降的士兵听了这话,心中都不是滋味,孙弘等文官也皱起眉头。 秦苓君注意到这些情况,上前一步,大声道:“从今以后,没有龙潭寨,没有军师,没有大寨主,只有江都军,大总管和总教习!” 众士卒呐喊道:“江都军威武!大总管威武!总教习威武!” 张阳泉大声道:“虽然龙潭寨变成了江都军,但论功行赏的老规矩永不会变。谁立了功劳,就算你不想升职,我也不答应!” 众士卒轰然而笑。 张阳泉续道:“不过在行赏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这次作战,一共死了两千一百四十一名将士,失踪了两百零三人。他们牺牲了性命,却无法享受到荣耀,我们绝不能忘了他们!” 耿三听了,心中一阵黯然,想起了自己百人队中也死了二十多人。 张阳泉续道:“这些将士都是咱们江都军的烈士,我已命人在城东建立一座烈士园,他们都将安葬在那里。你们之中有认识他们的人,将来都可以去拜祭他们!” 无论降兵还是新兵都愣住了,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他们都没想到死人还能受到这般重视。 然而他们心中却并不排斥,因为他们现在也是江都军,将来若是战死,也能得到这样一份荣耀! 张阳泉道:“有亲属的烈士,家属都会得到四十两银子和十石米抚恤,减免十五年税收,子女都能免费入官塾读书!” 此话一出,众将士一个个血脉喷张,齐声喝彩,连那些降兵也高声呐喊。 张阳泉又道:“然而也有很多将士并无任何家人亲属。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记住他们的名字。郭副总管,你把这些人的名字大声念出来!” 郭念生大步出列,拿出一本小册子,高声喊道:“赵重四、黄三、谢九斤、李狗儿、杨平……” 一共有几百个名字,郭念生念了很久,下面的士卒都安静的听着。文官们也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良久之后,郭念生才总算把所有名字念完。 张阳泉朗声道:“现在开始论功行赏!现在咱们江都军已超过三万人,我决定将三支人马分为三个万人队,各设立一名都指挥使和两名副都指挥使统领。” “山猪任命为第一军都指挥使,徐百升任命为第二军都指挥使,李二任命为第三军都指挥使。你们三人都上来吧!” 耿三望着三人意气风发的上到点将台,尽管一开始就没期盼过,心中还是有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感。 徐百升三人都获得一块精致的铜制腰牌,上面写着三人军职和名姓。另外,每人都多了一份任命敕书。 当三人走下台后,张阳泉又道:“接下来是六名副都指挥使……” 耿三一颗心顿时就揪紧了,握紧五指。 “赵德胜、猴子担任第一军副都指挥使。王大、耿四担任第二军副都指挥使。孙虎、梁荣担任第三军副都指挥使。你们都上来吧!” 耿三听完后,浑身一颤,差点站都站不稳。 耿四和猴子都不由朝他看了一眼,两人暗叹一口气,默默上了点将台。 耿三死死盯着孙虎和梁荣。他明明有李义的功劳,难道还比不上他们俩吗? 孙虎恰好也朝他看了过来,微微抬了抬下巴,露出挑衅的表情。 便在这时,孙虎旁边的耿四似乎不经意间,胳膊肘碰到了孙虎腰腹。孙虎痛得弯下了腰。 “孙虎,你怎么了?”秦苓君问。 孙虎急忙摆手:“没事,没事。”瞪了耿四一眼。 六人全部下台后,张阳泉接着道:“从今日起,咱们江都军新成立一个神机营,由耿三担任指挥使。耿三,你上来吧!” 耿三只觉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脑门,浑身打了个机灵,迈步时脚一软,差点跌了一跤。 众士卒又是一阵哄堂而笑。 耿三却毫不在意,小跑着来到点将台,接过指挥使令牌和任命敕书,笑着问:“总管,我这指挥使和都指挥使哪个大?” 秦苓思笑骂道:“去伱的,你的神机营现在一个兵都没有,哪能跟都指挥使比?” 秦苓君瞪了妹妹一眼,朝耿三语重心长地道:“你的神机营编制是三千人。你可以从三个万人队中挑选人员,加入你的神机营。” 张阳泉笑道:“你们神机营以后专门负责操作火炮,最好优先挑选视力好,手脚灵活的人!” 耿三道:“火炮是火铳吗?” “对,以后就叫火炮了!”张阳泉点头道:“虽然现在只有十八门火炮,但我已经让军械局加紧研发。以后火炮多了,就是你们神机营大放异彩的时候!” 耿三喜道:“属下一定不负众望,建立一支强大的神机营!” 接下来是千夫长和百夫长的任命。至于十夫长则直接下发名单,由都指挥使在队内任命嘉奖。 最后,张阳泉宣布,江都军所有士卒每月都有俸禄可领,军职越高,俸禄越高。 士兵们再次发出欢呼声。 打下江都城后,张阳泉一共从王府、蒙古贵族府邸、总管府库中,缴获八万多两黄金,五十多万两白银。 另有盐数千石、粮食十几万石、布匹无数。 要想让士卒们严守军纪,除了要制定严厉的军法外,也要保障他们的生活需求,这是一个统帅必须做到的。 战国时期,吴起训练出一支强大的魏武卒方阵,除了训练得法,更重要的是用资源堆砌出来。 入选魏武卒的士兵全家都会免除徭役赋税,奖励田宅房产,这也是魏武卒虽强,数量却不多的原因。 张阳泉有江都这座富裕的城池,又有粮种作为优势,足以用资源堆出一支精锐之师! 大会结束后,徐百升被调到真州驻防。秦苓君一刻也不闲着,立刻召集众人继续进行今日的操练。 在各方面的激励之下,士兵们训练的热情空前高涨。 这天晚上,蔡家又献上一万石粮食,张阳泉自然知道他们目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蔡氏巧笑嫣然的模样。 当初假扮使节时,虽然并非有意为之,蔡氏确实帮了他不少忙。若没有她开口,孛罗不花绝不会大方的赏赐五百两金子。 念及此处,他终于决定释放蔡氏。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沈千千的未婚夫 总管府大牢昏暗而潮湿,漆黑的过道上只有一盏壁灯。也不知从哪里漏过来的风,将昏黄的烛火吹得不住摇曳。 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内,孛罗不花披头散发,盘腿坐在一堆稻草上,目光茫然,手上和腿上都锁着铁镣。 在他对面的牢房中,蔡氏再不复光鲜亮丽,头发跟鸡窝一样,靠坐在墙角,双手搅在一起,目光凄迷。 脚步声划破寂静,几名狱卒走到蔡氏牢房前,一阵咣当声,打开了大锁,朝蔡氏喝道:“出来吧!” 蔡氏浑身一颤,抱膝缩在墙角,战兢兢道:“你、你们想做什么?” 一名狱卒没好气道:“牢饭吃上瘾了不成?你可以走了!” 蔡氏又惊又喜,急忙起身要钻出牢房,忽然脚步一顿,整理起头发和衣服来。 狱卒们大为不耐烦,纷纷出声催促。孛罗不花忽然扑到木栏前,大叫道:“能不能把我也放了?” 这些狱卒都是刚服上徭役的普通百姓,没有不恨孛罗不花的,一人伸脚踹在木栏上,冷笑道:“狗鞑子,你也想走?还是继续让爷们招呼着吧!” 孛罗不花吓得朝后一跌,朝蔡氏喊道:“王妃,你出去后定要想办法救我啊!” 蔡氏用复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了大牢。 天空明媚,空气清新,蔡氏站在大牢门口,待目光适应明亮的阳光后,方才踏步离开了大牢。 刚出总管府大门,就瞧见站在大街上翘首以盼的父亲和兄长。 她再也忍耐不住心中委屈,眼泪簌簌落下,朝两人奔了过去,紧紧抱住蔡员外。 “父亲!” “好孩子,让你受苦了。”蔡员外轻拍着她后背。 蔡涵哭得更大声了,泪水浸湿了蔡员外衣襟。 蔡恒沉声道:“妹子,别在这里哭,先上车吧。” 蔡涵哽咽了一下,收了哭声,与父兄一起上了马车。 车轮辚辚,朝着蔡府返回。蔡涵哭了一阵,心中舒服了许多,问道:“父亲,家中可还安好?” 蔡员外欣慰道:“多亏你哥哥见事明朗,咱们全力向总管府示好之后,总算重新站稳了脚跟。” 蔡涵松了口气,低声道:“朝廷有没有派兵过来攻打?” 蔡恒瞟了妹子一眼,道:“你是怕朝廷打下江都后,把全城人都给屠戮了吧?” 蔡涵点了点头。 蔡恒笑道:“伱不必担心,朝廷的人还没有来。就算来了,也不可能打下江都!” “为什么?” 蔡恒掀起车帘,指了指外面道:“你瞧瞧大街上百姓们的表情?” 蔡涵探头出去观察了一会,吃惊道:“他们好像都很高兴!” 蔡员外哼了一声,肉痛道:“他们当然高兴了,江都城所有大户都把田捐给了总管府,总管府又把田按户分给百姓,他们能不高兴吗?” 蔡涵默然了一会,道:“毕竟是起义军……” 蔡员外骂道:“这些百姓如今听不得任何人指责总管府,昨天老鲁在酒楼骂了一句张阳泉,被几名酒客给打了!” 蔡涵道:“收买人心罢了,我就不信他们没有私心!” 蔡恒瞥了她一眼,道:“妹子,分田并不仅是总管府这么做,其他起义军也都给百姓分田。可那些百姓却不像咱们江都的百姓一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蔡涵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北门军之前就获得他们信赖?” “这并非主要原因!” “那是为什么?” 蔡恒缓缓道:“总管府并不仅仅是分田,而是真心打算把田分给每一户百姓!” 蔡涵愣道:“有什么分别吗?” “当然有分别。”蔡恒正色道:“其他起义军也分田,却并没有把此事当做头等大事。总管府不同,他们详细制定了完善的分田计划。” 蔡涵忙问:“什么法子?” 蔡恒道:“他们把江都数千村镇都编为甲保镇,十户为一甲,设甲长。十甲为一保,设保长。十甲一镇,设镇长。由保长或者镇长去县衙,为全保或全镇办理领田手续,再下分给各自村民。” 蔡涵怔了一会,道:“短时间内,他们怎么选出保长和镇长,不怕这些人中饱私囊吗?” 蔡员外哼了一声,道:“根本没选,那些保长和镇长全都是龙潭寨寨户,有的寨户男人在军队,竟让女人当保长!” 蔡涵低声道:“这也正常,总管府出身龙潭寨,自会善待自家寨民。” 蔡员外瞪眼道:“你不知道,那些寨民原本都是些低贱流民,如今竟反成了江都城的管理者。连我遇到他们都得客客气气,真是乾坤颠倒了!” 蔡恒笑了笑,道:“不管他们出身如何,这些人却真的在好好干事,把江都城郊管理的不错。” 蔡员外撇嘴道:“那是分田的缘故,随便换个乞儿去治理村社,也是这个光景。” 蔡恒也不和父亲争辩,道:“总而言之,如今江都百姓们都死心塌地的拥护着总管府,再加上三万江都军镇守,朝廷别想打下咱们江都城!” 蔡涵点点头。蔡员外这次也没有反驳。 蔡恒看了妹妹一眼,笑道:“妹子,你可知道,如今江都城内提到最多的是哪个名字?” 蔡涵想了想,道:“自然是总管张阳泉了!” 蔡员外笑道:“不,百姓们提的最多的人是郭欢!” 蔡涵愣了一下,道:“郭欢是谁?” 蔡员外笑道:“他是郭念生的侄子,现被任命为江都县令。” 蔡涵道:“这人听都没听说过,定是靠着他叔叔的关系才当上县令。” 蔡员外笑道:“这你就错了!一开始很多人确实不看好他,尤其是分田之事由他全权负责。我和你兄长都以为他会贪污受贿,把分田之事搞砸!” 蔡涵奇道:“这么说,他把事情办得很好了?” 蔡恒淡淡道:“虽然分田还在进行,但根据目前情况来说,他把此事办得条理分明,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蔡涵叹道:“想不到龙潭寨随便一个人就如此了得,难怪他们能夺下江都!” 蔡恒笑道:“妹子,这个郭欢不仅能力出众,而且一表人才,改日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如何?” 蔡涵脸色微变,咬着牙道:“父亲,兄长,你们特意在我面前提起此人,不是没有用意吧?” 蔡员外苦笑道:“我们是为你着想,如果你一天不改嫁,别人都会把你当做镇南王妃,以后你在江都还怎么待下去?” 蔡涵默然半晌,道:“要我再嫁可以,不过这次我要挑选自己中意的人!” 蔡恒笑道:“当然是你自己决定,你看上谁了尽管开口,哥哥去帮你分说!” 蔡涵想了一会,发现自己以前认识的青年俊杰多是蒙古人和色目人。 突然,张阳泉假扮的澳国使节浮现在她脑海中,她赶忙摇了摇头,苦笑道:“兄长还是改日带我去见一下郭欢吧!” 便在这时,一辆马车与蔡府马车交错而过,车中传来一道撒娇的声音。 “小姑,你就帮帮我嘛!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这句话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信你才有鬼!”另一道声音跟着响起。 蔡涵感觉后面那道声音颇为熟悉,仔细一回忆,似乎是沈千千的声音。 眨眼间,那辆马车便去得远了,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蔡恒也听到刚才的对话,沉着脸道:“是沈家的马车,那女的叫沈千千小姑,应该是沈万三女儿!” 蔡涵奇道:“听声音应该有二十多岁了,沈万三女儿都这么大了,那沈万三该有多老?” 蔡员外眯着眼道:“沈富比你爹的年龄都大!”沈富是沈万三本名,万三是别人对他富甲一方的尊称。 蔡涵没有再问,她最小的姑姑也和她差不多大年龄。 蔡恒沉声道:“沈万三之女既然来到江都,说不定他本人也过来了!” 蔡员外哼了一声,道:“应该不会,自从杭州被朝廷收复后,那老小子便把产业转移到江州去了,最近应该不会离开江州!” 蔡涵看了眼蔡恒表情,道:“兄长很害怕沈万三吗?” 蔡恒淡淡道:“我怕的不是沈万三,而是沈千千与张总管的私交。沈万三很可能利用这份关系,把我们蔡家赶出江都!” 蔡涵浑身一颤:“应该不至于吧?” 蔡员外瞪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沈富这老小子做事最阴毒!当初他去台州通番时,受到台州本地大商排斥,你知道他怎么做的吗?” 蔡涵摇了摇头。 蔡员外冷冷道:“他为了巴结台州本地大商朱家,把沈千千许配给朱家三公子。后来他巴结上方国珍后,又一脚把朱家踹开。据说朱家就是被海盗灭门,很可能就是沈富从中捣鬼!” 蔡涵脸色微白,道:“难怪您这么排斥沈家进入江都!” 蔡员外沉着脸道:“虽然张总管和方国珍那种海盗不同,不过现在不比以前了,咱们家以后行事一定要倍加小心,明白吗?” 蔡恒、蔡涵齐齐点头应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叫罗本,字贯中 世间之事有时就像一个轮回,兜兜转转后,又会回到原点。 张阳泉经过一番周转后,也又回到了鹂园。 江都城豪府华宅无数,然而张阳泉和秦家姐妹最怀念的便是这座小小鹂园。 他和秦家姐妹住进鹂园后,郭念生便把方圆一里内的府宅全部收为公用,给这些人置换城中其他位置的府宅。 他本人更是挑选了一间离鹂园最近的宅子,当做自家住宅。 山寨其他高层有样学样,山猪、猴子、王大、耿家兄弟、赵德胜、李二等人全把宅子选在鹂园旁边的公屋。 郭念生觉得这样有利于张阳泉和秦家姐妹的安全,便没有返回。 于是江都城便多了一个新名词——鹂园一条街。百姓们都知道,江都城许多官员都住在这条街上。 除原龙潭寨高层外,鹂园一条街上,也有一个外来户住着——那边是沈府。 沈千千原来的府宅便在鹂园旁边,后来宅子落入郑永恩手中,被张明鉴一把火烧了。 得知张阳泉住进鹂园后,沈千千找张阳泉请得了许可,召集匠人,在废墟之上重建沈府。 不到半个月,府宅前院便建好了,沈千千立刻住了进去。与此同时,她侄女沈丽秀也从杭州过来投奔。 沈丽秀与沈千千不同,从小锦衣玉食,也不用操心家族生意,整日里与一群朋友吟诗作对,游山玩水。 经历不同,造成的性格也自然不同。 沈丽秀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个如意郎君,夫妻一起弹琴吹箫,游湖泛舟,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小日子。 只可惜所有接近她的男子都是冲着沈家巨额财富而去。她经历过几次情场失意后,便将姻缘之事寄托于神明。 整日里一门心思的求神拜佛,求姻缘签找老和尚问卦。 结果也不知这次求到了什么卦,竟写信告诉沈千千,自己要来江都住。 沈千千按照信中约定日期,在码头接到了乘船而来的沈丽秀,把她带回家中。 两人刚回到大堂,沈丽秀便眼泪汪汪地道:“小姑,他是我命中注定的郎君,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 沈千千喝了口茶,面无表情道:“你如何知道?” 沈丽秀大声道:“是灵隐寺的大和尚说的!总不会有假吧!” “那和尚说了他姓名?” “那倒没有,大和尚说我的有缘人就在寺中后山,我去后山一瞧,就发现他啦!” 沈千千没好气道:“上次的有缘人不是在前山吗?这回怎么变后山了?” “菩萨是这样说的呀!” 沈千千蹙眉道:“我来问你,上次那个姓梁的有缘人怎么样了?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嫁给他吗?” 沈丽秀扁了扁嘴,道:“爹爹说他是个赌徒,欠了好多债,还打算拿我去抵债。他不是我的有缘人!” 沈千千满脑子都是黑线,道:“那就说明灵隐寺的和尚在瞎说,你为何还要听他们的鬼话?” “小姑,你对菩萨不敬,小心菩萨不保佑你!”沈丽秀小声道。 沈千千扯了扯手中的手帕,气急而笑。 “那你说说看,为何之前的有缘人不准?” 沈丽秀自责道:“大和尚说我心不诚,所以才弄错了。我后来想过了,当时只给了一百两香火钱,好像确实没那么诚心。所以这次给了五百两,一定不会错啦!” 沈千千气急道:“伱干脆帮他们盖一座庙得啦!” 沈丽秀奇道:“小姑,你以前明明和我一样尊信菩萨,也给灵隐寺献过不少香火钱!如今怎么突然就数落起我了?” 沈千千默然不语,她以前确实也对和尚信上几分,直到几天前被和尚坑过,终于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沈丽秀见她不说话,把姿态放低了一些,赔笑道:“小姑,这次我看上的有缘人真的没错,连爹爹都夸过他呢!” “哦?兄长夸他什么?” 沈丽秀脸颊一阵红晕,道:“爹爹说他学问不错,而且他爹也是个商人,我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 “他出身商户?还想进总管府为官?” 沈丽秀抬着下巴,道:“你可别小看他,他写下不少优秀戏剧,杭州一带的优秀戏剧家中,数他最年轻!” “还是个写杂剧的?” 沈丽秀怒道:“小姑,你若是再瞧不起他,我就……我就……”就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威胁的好词。 沈千千似笑非笑地道:“你就怎样?” 沈丽秀咬着下唇,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 沈千千看出她这次不是假哭,忙道:“好了,我帮你就是,不过能否被张总管看中,还得看他自己的能耐。” 沈丽秀这才破涕为笑:“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要张总管眼睛不瞎,一定能发觉他的才能!” 沈千千哼了一声,道:“他叫什么?” 沈丽秀忙道:“姓罗名本,字贯中。” 沈千千嗯了一声,道:“人家对你有意思吗?” 沈丽秀低下脑袋,两根食指戳了戳,红着脸道:“他是个温文君子,性子也比较内敛。就算有想法,也不会说出来嘛。” 沈千千有些无语,想了一会,道:“你可以先让他去招贤馆,张总管会定期从招贤馆挑选人才,聘入总管府。” 沈丽秀哼了一声,道:“招贤馆那个糟老头识人不明,只招募有功名的人,把他拒之门外!” 沈千千板着脸训斥:“人家何太公是张总管尊崇的人,你以后绝不可无礼。而且招贤馆既然招贤,自要根据功名选拔人才!” 沈丽秀不服气道:“谁说没有功名就没有才干了?那位张总管不也没有功名吗?” 沈千千愣了一下,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咱们去找一趟何太公,让他给罗本一个机会。” 沈丽秀急道:“何必如此麻烦!我都听说了,那位张总管和你是好朋友,你让他给罗本一个官职,不就好了?” 沈千千恼道:“你当是任命一个执事吗?人家张总管是做大事的人,我若举贤不当,他会如何看我?” 沈丽秀忙举手道:“我可以担保,罗本一定是个人才!” 沈千千懒得和她废话,起身道:“我还是那句话,最多帮他争取一个进招贤馆的机会。能否获得张总管赏识,就靠他自个了!” 沈丽秀见她态度坚决,撇嘴道:“那好吧,反正他进了招贤馆,就像锥子装在口袋中,迟早显露锋芒。” 于是二女一起出了屋子,朝着何太公家的府宅而去。 第一百二十章 进招贤馆 何家府宅也在鹂园一条街,两女便没有乘坐马车,一路步行。 走了没多久,忽见一座府宅大门从内打开,一名高瘦汉子从宅中走了出来。 沈千千见了那人,便停下脚步,福了一礼道:“山指挥使有礼了。” 山猪从家丁手中接过马缰绳,朝沈千千随意的点了点头,问:“沈姑娘这是要上哪去?” 沈千千一直觉得山猪对自己态度有些阴阳怪气,对他没什么好感,也不多寒暄,只说:“随便逛逛。” 山猪也不再多言,瞥了沈丽秀一眼后,翻身上马而去。 沈千千正要继续前行,忽然发现沈丽秀愣愣盯着山猪离去的方向,浑身发颤,奇道:“你怎么了?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沈丽秀颤巍巍地道:“不、不认识。” 沈千千瞧出她在撒谎,挑着眉道:“真的不认识?” 沈丽秀苦着脸道:“小姑,这件事你就别问了,知道了你反而会不欢喜!” 沈千千道:“欢不欢喜由我自己决定!你若是不告诉我,你就自己去找何太公吧!” 沈丽秀叹了口气,低着头道:“小姑,他是朱家的三公子。” 沈千千脸色唰的变得苍白,苦笑道:“难怪他对我那般态度,他估计一直以为朱家是我们害的吧!” 沈丽秀扁嘴道:“都怪爹爹,什么人不好结交,非要去结交方国珍那个大混蛋!” 沈千千默然不语。沈丽秀不通商事,自然不明白方国珍势力有多么强大,尤其是海上势力! 没有他点头,沈家就无法通番。 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山猪如今在江都军地位极高,又很受张阳泉信任。 他若对沈家藏着报复之心,对沈家来说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小姑,你怎么了?”沈丽秀歪着头问。 沈千千压住心中忧虑,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我们去何家吧。” 两人来到何府宅外,正要敲门进去,忽听远处传来一道呼喊声。 转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从车上下来两名衣着华贵的女子。 沈千千认出两人是候百四和李二的夫人。 “两位夫人有礼了。”她拉着侄女朝二人行礼。 徐嫂急忙摆手:“不、不必多礼。”她还不习惯身份上的转变。 杨荥则大方多了,还了一礼,道:“沈姑娘不必多礼。” 打下江都后,她便嫁给了候百四,不过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两人并无夫妻之实。 徐嫂对沈千千极有好感,热情地拉住她手,道:“沈姑娘也是来找何家妹子的吗?这位妹子是?” 沈千千把侄女介绍给二女,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有件事想来找何太公帮忙。” 杨荥是个玲珑心思,道:“莫不是和招贤馆有关?” 沈千千点头道:“正是如此。” 徐嫂执着沈千千手道:“这事不必找何太公,找何家妹子就成,老太公最听她话。走,咱们进去说,我们帮你说项。” 沈千千道了声谢,跟着二女一起进入何府。 沿着长廊而行时,沈丽秀左顾右盼,发现宅中有很多道士,朝沈千千低声道:“小姑,何太公是位道士吗?” 沈千千急忙斥道:“别胡说,这都是何太公的朋友。” 杨荥听到两人对话,笑道:“这些道士都是何太公兄长的朋友,何太公兄长是一名道士。” 引路的何府总管哼道:“当初我们何家被欺压时,这些道士一个都不肯出手相助,如今却都觍着脸找上门来。我们家太公最不耐见他们!” 杨荥淡淡道:“这些道士应该不是单纯为了巴结关系来的吧?我听说总管府最近下了一条政令,和尚道士的特权都被取消,也要纳税服劳役了。” 沈丽秀呆了一下,心道:“总管府这般无礼,不怕佛祖天尊降罪吗?” 沈千千道:“所以他们是来找何太公求情的了?” 何府总管撇嘴道:“他们想的倒美,我们太公才不会帮他们说话。” 说话间,前方走来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正是何小妹。她欣喜地道:“两位姐姐怎地一起来了?” 徐嫂笑道:“我们听说你父亲请了个精通医道的朋友,要给老妇人治疗眼疾,所以过来瞧瞧。” 何小妹一脸忐忑地道:“唉,那位世伯已经看过阿母的眼睛了,说并无把握,只能姑且一试了。” 她与赵德胜结婚后,夫妻恩爱异常。每日见母亲因眼疾之故,生活无法如意,便一直存着帮母亲治好眼疾的念头。 以前在山寨时,这想法也只能藏着。如今山寨入主江都,大家日子都好了,她便四处打听优秀的郎中。 结果还真寻到一个,那人叫王蒙,本隐居在杭州黄鹤山,外号黄鹤山樵,与何太公有过一面之缘。 何太公负责招贤馆事务后,给江浙一带很多有名望的人写了信。 王蒙也收到信,非常喜悦,于是下山奔赴江都,住进了招贤馆。在何太公举荐下,得了一个总管府参事的职位。 后来何小妹去请王蒙为赵母治眼疾。王蒙性情古怪,觉得去赵德胜家治病,别人会觉得他是为了巴结赵德胜,有损清誉。 于是立下条件,治眼疾可以,必须来何太公府邸治疗。他与何太公是朋友关系,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了。 何小妹征得丈夫同意后,便带着赵母暂时住回娘家,让王蒙治疗眼疾。 王蒙每天晚上才过来开一济药,从不多做停留。 在何小妹引领下,众人来到客房,问候了赵母。接着,返回何小妹房间,由徐嫂说明沈千千二人来意。 何小妹仔细询问了一番罗贯中情况,得知他是写杂剧的,露出为难之色。 徐嫂忙道:“写杂剧也没什么,我就最爱看杂剧,我觉得那些先生都很了不起呢!” 杨荥微笑道:“我们家候百四曾说过,张总管最不爱看别人出身,只重才干,妹子不必多虑。” 何小妹碍着徐嫂和杨荥求情,实在抹不开面子,便道:“那好,这件事我会和父亲分说,三日内定能有回复。” 杨荥朝沈千千笑道:“只要何家妹子答应了,这件事就算成了。” 何小妹也不反驳,笑道:“我最近听相公提到一件有趣的事,也不知伱们听说没有?” 徐嫂笑问:“是不是郭副总管娶妻的事?” 此话一出,众女齐声娇笑,只因郭念生再娶的妻子是一名蒙古贵族的妻子。 那蒙古贵族被抄家时,郭念生去计点财物,恰好看到那蒙古女子。也不知怎么,一眼就看中了对方,厚着脸皮带回了家。 当初郭念生为了救秦家姐妹,全家被脱脱抓捕杀害。秦苓君对他一直颇有愧疚,所以在这件事上全力支持。 郭念生自己倒不好意思了,悄悄在家中把婚事给办了,谁都不请,比纳妾还简略。 沈丽秀融不进她们话题,觉得没趣,拉了拉沈千千,示意告辞走人。 沈千千却毫无反应,笑眯眯地听她们说话。 这时,何小妹好不容易止住笑,摆手道:“不是这事,你们听说没有,最近城中有消息说,韩山童的妻儿都藏在咱们江都城中呢!” 此话一出,杨荥脸色大变。 徐嫂并未注意到她表情变化,还问道:“韩山童是谁?” 何小妹道:“就是红巾军江北首领,刘福通都是他部下。” 徐嫂吃惊道:“那我家相公以前也是他部下吗?” 何小妹想了想,道:“名义上应该是的,不过属于不同山头,应该不用听他命令。” 沈千千最先注意到杨荥表情不对,关切道:“杨夫人,您怎么了?” 杨荥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众女见她脸色难看,便不强做挽留。徐嫂提出要送她回去,也被她拒绝了。 杨荥一路回到家中,默默坐在大厅一张桌子边,盯着闪烁的烛火发呆。 酉时过后,府中下人把胡小宝从官塾接了回来。胡小宝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道:“杨姨,你怎么啦?” 杨荥勉强一笑,道:“没什么,今天在学堂见到林哥儿了吗?” 胡小宝道:“见了,中午用食睡觉时,都是和林哥儿一起。” 杨荥面色严肃了一些,道:“小宝,你林哥儿姓什么?” 胡小宝呐呐道:“姓韩,不过对外面人不能说姓韩,要说姓候。” 杨荥松了口气,道:“小宝真乖。” 胡小宝低声道:“不过林哥儿不喜欢别人喊他候林儿,有次别人喊他候林儿,他大发脾气,说自己叫韩林儿!” 杨荥霍然起身,颤声道:“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胡小宝仰着头想了一会,道:“应该有四五天了吧。” 杨荥慢慢坐回了椅子上,轻轻道:“我知道了,你去做功课吧。” 胡小宝点了点头,朝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道:“杨姨,今天先生讲课时,讲道: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于掌上!我听不明白,你能不能帮我讲讲?” 杨荥愣道:“先生没有说明吗?” 胡小宝摇了摇头,噘嘴道:“今天讲课的是寨子里的郑老夫子,他讲课时从来只知道自个念,根本不讲解。” 杨荥点了点头,道:“说的是要爱护百姓,制定同情爱护百姓的政策,治理天下就很容易了。” 胡小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小脑袋,嘴里重复着杨荥的话,慢慢走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杨荥的选择 戌时左右,猴子才回到家中。还不及吃饭,就被杨荥拉到屋中,将刚才听到的消息说了。 猴子吃了一惊,道:“是不是有人认出你来?” 杨荥摇头道:“我也不确定,林儿那孩子在学堂也不让人省心。候百四,你说我该怎么办?”目光凄迷。 猴子沉吟了一会,道:“别慌,只要在江都城,就没人能把你们母子怎样!现在必须尽快查出消息源头。明天我就去找耿四,城中治安现在由他负责。” 杨荥脸色苍白,道:“我不怕别人,就怕总管和大寨主听到消息后,猜到我母子身份。” 猴子沉默了一会,道:“要不然,你把身份告诉总管吧,我陪你一起去!” 杨荥静静看了猴子一会,良久,缓缓道:“如果他将林儿立为傀儡皇帝,利用我母子扩大势力,你会怎么做?” “你觉得总管是这般人吗?”猴子抬了抬头,傲然道:“以总管之能,根本不需这种方式,也能带着我们打天下!” 杨荥握紧五指,又道:“那如果他要赶我们走,你又当如何?” 猴子这次迟疑了较长时间,旋尔深吸一口气,道:“如果真的无法劝说,那我和伱们一起走!” 杨荥心中一松,露出一丝微笑,道:“那好,我们去找总管坦白!” 二人来到鹂园,通报后被带到书房。张阳泉和秦苓君都在书房中等候。 杨荥也不绕话,叙礼之后,便将自己的身份和进入山寨的经历一一说了。 说完后身子挺得笔直,道:“妾身虽为求自保,毕竟一直欺瞒着山寨。无论总管和大寨主要如何处置妾身,我都没有怨言!” 猴子跪倒在地,哀求道:“总管,大寨主,夫人自进山寨以来,从未做过对不起山寨的事,请二位明察!” 秦苓君抱臂坐在桌角,与张阳泉对视一眼后,淡淡道:“本来你们确实有罪,不过既然你们来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杨荥愣了一下,喃喃道:“过去了?” 张阳泉手肘撑在桌案上,叉着双手,笑道:“其实自李指挥使的身份泄露后,他便把你的身份告诉了我们。” 杨荥惊道:“那城中的消息……” 秦苓君道:“是我们传出去的。之前我们一心攻打江都,没功夫处理你的事。如今江都已定,所以故意放出消息,试探你的反应。” 杨荥苦笑道:“原来如此。” 张阳泉正色道:“杨荥,我们不是红巾军,也不打算打红巾军旗号,所以你和韩林儿在我眼中,不过是普通的寨民。” 杨荥目光下垂,心中五味陈杂,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张阳泉接着道:“但我们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不知你是将龙潭寨当做庇护之所,还是真的想留下来。” 杨荥幽幽道:“所以你们用这种方法试探我的本心?” 秦苓君眼皮一抬,道:“你出现在这里,说明你对寨子还有几分忠心。只要你愿意,可以继续待在这里。” 猴子狂喜道:“多谢大寨主!” 杨荥沉默了许久,道:“那我将来想要带林儿离开呢?” 张阳泉扬眉道:“我说过了,在我们眼中,你是普通寨民。若要自谋发展,我们绝不强留。” 杨荥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跪倒在地,恳切道:“我母子希望以普通寨民的身份继续留在江都城,希望总管和大寨主能够保护林儿安全!” 秦苓君道:“既然是寨民,我们自会保他安全。不过你也要留心,别让他出了江都城!” 杨荥答应一声,连连道谢。 秦苓君目光一转,道:“你真该谢的人是猴子。你们还是假夫妻吧,准备一直这样下去吗?” 猴子大喜,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杨荥看了猴子一眼,轻轻道:“候百四确实帮了我很多,按理来说我该嫁给他。可若被江北白莲教徒得知明王夫人改嫁,我固然要受难,他也会受牵连。” 猴子急道:“我不怕牵连!” 秦苓君目光在两人脸上打了个转,道:“既如此,你们自己去商量着决定吧,我们就不掺和了。” 张阳泉朝猴子笑道:“猴子,再多下点功夫。” 猴子大喜应诺,杨荥则面色通红。二人齐齐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戌时左右,秦苓思回到鹂园。 江都一战后,龙潭寨马匹数量超过五千,打下江都后,她便将江都城所有商人手中的马匹都买了,得马两千多匹。 现在是六月,再过一个月马的发情期就会减弱。 所以这几日她天天待在鸡砀山马场,悉心照顾这七千多匹马,以期让更多母马怀孕。 回到家中,她急急冲入秦苓君的屋子,满脸欢喜道:“阿姐,今儿个又有五十多匹马发……” 一语未必,忽然愣住了。 只见屋内床榻上,秦苓君双腿并拢而坐。张阳泉躺在她腿上,正在让秦苓君给自己捞耳朵。 挖耳勺是从孛罗不花府中缴获,用玉佩制成鱼形。张阳泉得到这东西后,便经常让秦苓君给自己掏耳。 打下江都的那晚,两人已经定下了终身,商议好年底大婚。 秦苓君是个传统女人,自那以后,便把自己视为张阳泉的女人。除了最后一步外,对他的所有要求都千依百顺。 两人被秦苓思撞破后,脸色都有些发红,张阳泉急忙坐起身,咳了一声,道:“小妹回来了。” 秦苓思年纪虽小,在男女方面却十分放得开,凑了过去,笑眯眯道:“姐夫哥原来喜欢这调调,改日要不要小妹也这般服侍你?” 秦苓君又羞又恼,道:“又说疯话,你刚才说又有五十多匹马怎么了?” 秦苓思悄悄退到门口,斜了两人一眼,笑道:“又有五十多匹马和你们一样,发情啦!” 秦苓君霍然起身,朝妹子扑了过去:“我今天非把你这张嘴缝上!” 秦苓思娇笑一声,转身跑了。 次日清晨,张阳泉起床时,秦家姐妹都已经各自去军营和马场了。 早食是谢嫂做的,羊肉粥和肉馍,非常可口鲜美。 府中像谢嫂一家的寨户有二十多家,他们都是老寨户,坚持要跟随秦苓君和张阳泉。因府中也要人打理,张阳泉便把他们留下了。 用过早食,张阳泉坐上马车,朝着军械局而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张九四求援 军械局建在康廉府邸旧址上,东邻运河,西距总管府不过两里距离。府邸占地极大,仅次于镇南王府和总管府。监丞由胡光曹担任。 张阳泉在局中挑选了一片严格保密区域,负责火药的配制和颗粒化。 这几日以来,他给军械局拨了一笔款,让他们把城中所有硝石都买下,用来大量制造火药。 除了火药外,军械局也承担着大量兵器的制造工作。 长枪、铠甲、横刀、叠盾、弓箭弩矢都是军械局的重要任务。火炮的研发也是重中之重。 凭原来的铁匠作坊人手肯定忙不过来,好在总管府有铁局、银局、木局等衙门。张阳泉将这些衙门中的匠户全部划入军械局中,弥补了军械局人手的不足。 这些匠人水平都十分高超,除了胡光曹悉心调教的几名徒弟外,别的铁匠都赶不上他们。 有这些人的加入,军械局的规模得到飞跃,每天都能产出大量兵器。 局署守卫森严,五步一岗,五百名卫兵将整座大宅把守得密不透风。 张阳泉一路穿行,来到火药作坊。这间作坊由五六间屋子向内打通而成,进去之后,视野开阔无比。 作坊分成四个区域,类似流水线的生产方式来配置火药。每一个区域只负责添加一种原料。 作坊内共有五十名工人,都是老寨民中挑选出的忠心可靠之人。 他们工作单调乏味,又是全封闭管理,还有一定危险性,故而张阳泉给他们开了八两银子的俸禄,比外面的工匠更高。 沿着流水线看了一圈,每个人都专心致志的工作,整个流水线生产十分高效。 走到末尾时,角落处摆放着数只大木桶,里面堆放着被水浸湿的火药。 这些湿火药只需再晒干、捣碎、筛选颗粒,就能得到成品火药。 视察结束后,张阳泉离开火药作坊,又在兵器作坊内转了一圈,然后朝着总管府而去。 还未到总管府,一名传令兵骑马飞奔而来,却是秦苓君让他回一趟北门大营。 张阳泉心知必有大事,于是改道朝大营而去。 来到北门大营时,秦苓君正在辕门相候,待他下了马后,上前说道:“卞元亨来了!” 张阳泉心中一凛,道:“是否为张九四而来?” 秦苓君点了点头:“正是为此。张九四打算攻打高邮,希望我们出兵相助。”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中军营帐而去。 张阳泉想了想,道:“你觉得咱们帮是不帮?” 秦苓君道:“帮!” “为何?” 秦苓思道:“高邮正位于咱们北面,若张九四取了高邮,可为我军屏障。” 张阳泉笑道:“大寨主之言正合我心,咱们去听听卞元亨怎么说吧。” 两人来到营帐,卞元亨拱手笑道:“恭喜贵寨拿下江都,天下英雄闻之,无不慨然振奋。我家将军愿与贵寨结为同盟,共抗暴元!” 张阳泉叹道:“听卞兄之言,已投入张九四麾下了?” 卞元亨道:“是的,你们打下江都那天,我便去了兴化,成为张将军麾下一名千户。” 张阳泉心知卞元亨是怕自己再向他发出邀请,他又不好拒绝,这才匆忙离开,心中有些不悦。 “既如此,你我就公事公谈吧。张首领想要结盟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大家都是起义军,结不结盟都一样,还是省下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吧。” 卞元亨笑道:“说的也是,确实没必要多此一举。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军即将攻打高邮,还请张总管出兵相助!” 张阳泉向秦苓君看了一眼,两人默契入神,秦苓君当即板着脸道:“我军刚打下江都不久,正在休养生息,这时出兵,恐有些为难。” 卞元亨急忙道:“不用你们攻城,只需兵临城下,为我军稍作牵制便可!” 张阳泉皱眉道:“若是元兵出城与我军厮杀,又该如何?” 卞元亨笃定道:“实不相瞒,我军已多次攻打高邮,元兵早已疲惫,绝不敢出城与贵军短兵相接!” 秦苓君试探道:“若他们出兵,我们可要分高邮一杯羹!” 卞元亨笑道:“可以。如若贵军先进高邮城,我们把此城让与贵军又何妨?” 秦苓君又道:“我们劳师动众,不知贵军有何表示?” 卞元亨笑道:“我们泰州和兴化没别的好东西,只有盐多。若是贵军不嫌弃,我们愿献上三千食盐。” 张阳泉不由心动,盐是这个时代的硬通货,不仅能吃,也是重要的防腐剂,很多朝代的俸禄中都会包含食盐。 无论战乱时代还是和平时代,盐都比米贵,江淮地区的盐价已经是全国最低的了,每斤也要两百多文。 张士诚一口气送来三千石盐,相当于六万多两银子,倒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还请卞千户在我营中稍等片刻,待我与将士们商议一番,再给你答复。” 卞元亨拱手道:“时不我待,还请总管早做决定!”说完被亲兵带到偏帐等候。 秦苓君等卞元亨走远,方开口道:“你为何不直接答应他?” 张阳泉道:“我突然想起一事,咱们江都只有两万人马,倘若突然出兵,王蒙哥若是来偷袭,会不会有危险?” 秦苓君笑道:“忘了告诉你了,镇江和集庆府都在修建水寨,操练水军,估计是怕我们过江。” 张阳泉愣了一下,忍不住好笑。 这就是心态的区别。 王蒙哥手上原本有三万多大军,明明强过己方,却不敢攻打江都,反而分兵驻守镇江和集庆府,一心想着防守。 这固然是他用兵谨慎的缘故,同样也因为江都失陷,对他心理有很大压力。下面的元兵同样如此,士气不可能高。 反观己方将领,论功行赏之后,士卒们士气高昂,将领们争相立功。 正是如此,朝廷兵力虽数倍于起义军,却经常打不过起义军。 顾虑消除,张阳泉派人喊来卞元亨,同意了他的援兵请求。 卞元亨欣然告辞离去。 次日清晨,张阳泉和秦苓君点兵一万,带上王大、猴子二将,一路北上,朝着高邮府挺进。 不两日,大军便来到高邮府三十里开外,驻军休息,派人去高邮城附近打探情报。 不多时,探马回报,高邮城东有三千人马,打着张字旗,应该就是张九四的人马。 王大奇道:“张九四这小子在搞什么鬼,只派三千人攻城?” 秦苓君朝探马问:“其他三门没有兵马吗?” 探马答道:“没有。” 猴子嗤笑道:“这帮鞑子看来是吓破胆了,遇到三千人马都吓得不敢出来!” 秦苓君瞥了他一眼,道:“你怎知这不是张九四的诱敌之策?” 猴子赔笑道:“您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事。” 秦苓君道:“嗯?” 猴子露出追忆之色,道:“当初我来高邮打探徐州消息时,碰到过张九四。” “哦?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张阳泉也来了兴趣。 猴子道:“我没和他说上话,不过觉得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另外,我还碰到过一个叫李伯升的人,也是个好汉,对张九四很是尊敬,估计现在也在张九四麾下。” 张阳泉微笑道:“这就对了,张九四绝非等闲之辈,以后我们可能会经常与他打交道,切不可小视他。” 秦苓君道:“仅凭他能收服卞元亨这样的人才,就说明他有过人之处。” 王大嘟囔道:“我觉得卞元亨也没啥了不起。他只是运气好,我若是碰到老虎,一样能打死了!” 秦苓君懒得搭理他,朝张阳泉道:“咱们还要进军吗?” 张阳泉思索了一阵,道:“进军吧,我猜张九四在东门留三千人马,就是为了让我们放心。” 秦苓君恍然,道:“他是想告诉我们,元兵已成了惊弓之鸟,连三千人马都不敢出击,更不敢进攻咱们的一万人马!” 张阳泉点点头,道:“张九四既然还有功夫考虑这种小事,说明他已成竹在胸,这座高邮城马上就会易主了!” 高邮城东四十里外的一片山谷中,一只大雁正要落入山谷休憩,忽然察觉到什么,径从山谷飞过。 丽日当空,日暖风恬,整片山谷中却听不到一声鸟鸣之声。 从高空俯视,就会发现这片山谷已被一支万人大军所占据。 山谷最西边的一处高点,张九四临高而望,远处的高邮城是多么繁华美丽,仿佛正在向他招手。 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却是一群将领来到他身后。 吕珍也在其中,开口道:“将军,探马来报,江都军已到了高邮城十里开外,一个时辰内,就能兵临城下。” 张九四头也不回道:“江都军军容如何?” 吕珍一愣,一时没有回答。站在比较靠后的卞元亨道:“江都军一向训练有素,军容自不会差!” 张九四目光微闪,没有说话。 李伯升道:“将军,只要江都军逼近,布勒定会跑到南门去防守,咱们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张九四点了点头,正要下令,一道沉稳低沉的声音响起:“哥哥,伱可想清楚了,只要咱们打下高邮,必定成为元军最大的眼中钉。江都军帮咱们可并非出于好心!” 张九四愣了一下,陷入沉默。 吕珍挑眉道:“张九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说这种话?泰州和兴化都只有盐,既没有人口,也没有粮食。咱们只有打下高邮,才能够壮大!” 张九六淡淡地道:“我没有否认高邮的好处,只是同时想提醒各位打下高邮的弊端。到底如何决断,还是让哥哥决定吧!” 张九四深吸一口气,断然道:“伯升,传令下去,按照计划行事!” 李伯升扬声道:“是!”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邮府失陷 高邮城南门城墙之上,布勒望着驻扎在两里外的江都军,脸色铁青,心里不住咒骂孛罗不花。 不久之前,孛罗不花下令让高邮知府李齐去劝降张九四,结果李齐被张九四扣住,一去不回。 李齐不在,高邮大小事务便都落在布勒身上。 布勒信不过汉人,之前因为李齐官职比他高,布勒无法插手后勤内务,总觉得李齐后勤处理得不怎么样,有时都不能让马儿吃上新鲜的草料。 结果轮到他亲力亲为后,才意识到后勤工作的繁巨。 短短不过半个多月,高邮城的后勤事务就被他弄得一团糟。 有的士卒一天吃上六顿饭,有的士卒连饿两天,有的马饿的有气无力,有的马吃得快跑不动了。 撇开军需后勤,城中治安也急剧恶化,粮价、盐价暴涨,士卒们在城中肆意妄为,府衙也管不了。 此等情形下,高邮百姓对官府深恶痛绝,士卒们也军纪败坏,高邮守军战力极为低下。 正是如此,布勒才不敢领军出击,只能眼睁睁望着贼军耀武扬威。 他不怪自己治理不佳,反把责任推到孛罗不花身上。若非孛罗不花让李齐去说降,李齐会被扣押吗?若非孛罗不花无能,江都能被攻陷吗? 除了怨恨,他心里也充满了悲凉。两支贼军合围过来,高邮府只怕保不住了,他这个守将就算突围出去,也是个死罪。 “大寨主,你觉得高邮守军战力如何?”张阳泉问道。 “比不上南门军。”秦苓君抬头望着城墙方向。 张阳泉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南门军虽然训练不足,起码还有一股子狠劲,高邮府城墙上的士兵都像霜打的茄子,软不拉耷。 王大眼中闪着凶光,道:“真想冲上去把他们都宰了!” 秦苓君蹙紧眉头,道:“奇怪,这样的军队应该守不住城池。张九四独自就能攻下,为何请我们过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张阳泉沉吟半晌,道:“我若所料不差,他应该是想兵不刃血的拿下高邮,顺便收降高邮守军!” 猴子吃惊道:“这不可能吧?” 张阳泉道:“别忘了他手中还有一个关键人物!” 秦苓君脱口道:“李齐!” 便在这时,派在东门的哨马快马而来,汇报道:“总管,副总管,东门已被张九四部攻破!” 众人脸色齐变。张阳泉忙问:“他如何攻下的?” 哨马摇了摇头:“小人也不知,只看到一彪人马来到城下,高邮守军便把东门打开了。” 秦苓君道:“你说的一彪人马,不是张九四手下人马吗?” “小人一开始以为不是,因为他们都穿着盗匪衣服,还把城门口的张九四三千人马杀退了。结果城门一开,他们便与守军厮杀起来,没过多久,张九四就带大军过来了!” 秦苓君看了张阳泉一眼,道:“果然如你所说,张九四是为了骗开城门。” 猴子不解道:“那他干嘛让我们领军来南门呢?” “自然是为了将高邮守将牵制在南门。”张阳泉抬头看向城墙,刚才站在城墙上的蒙古大将已经看不到了。 大军又在南门外驻扎了两个时辰,忽见城墙上涌上一支军队,与城墙上的元兵厮杀。 又过了一会,城门大开,卞元亨带着一队人马从城门口出来了。 “张总管,秦寨主,这次的事多谢各位了。”卞元亨驱马上前,满面春风。 “恭喜贵军打下高邮城。”张阳泉笑道。 猴子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怎么骗开城门的?” 卞元亨哈哈一笑,道:“说来也简单,前几日,界首寨的寨主前来归附我等。李伯升想了一个计策,故意放松对李齐的看守,让他接触界首寨寨主。” “结果正如我们猜测,李齐暗中拉拢界首寨寨主,以诏安的条件说服他反水。在我们授意下,界首寨寨主答应了李齐,偷偷救下他,带着他来到高邮城东门,击退我们的三千人马。” 张阳泉点头道:“所以李齐信以为真,命守军打开城门!” 卞元亨笑道:“我们知道布勒与李齐不睦,怕他坏了事,所以才借贵军之手支开了他。” 秦苓君淡淡道:“就算没有我们,你们应该也有其他办法吧。” 卞元亨笑道:“确实有其他法子,不过由贵军出手,此事成功机会最高。所以此次贵军答应相助,我们张将军非常感激!” 猴子哼道:“别忘了答应我军的三千石食盐就好。” 卞元亨微笑道:“五日之内,三千石食盐就会送到江都城!” 张阳泉拱手辞别了卞元亨,率大军朝江都返回。 回师路上,王大道:“军师,弟兄们如今都嗷嗷叫,只盼着能攻城掠地!咱们就算不要高邮,总可以去攻打镇江或者滁州吧!” 张阳泉沉吟不语。 并非他不想扩张地盘,而是他很清楚,元军马上就会集结百万大军来攻打高邮,到时候未必不会转头来打江都。 张士诚能守住高邮,他也有信心守住江都。但其他城池必定守不住,也不能分兵去守。 所以现在就算打下多少城池,将来也都得吐出去。 这也是他一直对真州不怎么上心的缘故。 只有守住这一波攻势,等元廷内斗。到时候元顺帝听信谗言,临阵换帅,四十万元兵就会自行混乱,被张士诚击败。 这是张士诚成名之战,也令天下起义军群相喝彩。这一战之后,元廷再不会大举进攻江浙的攻势,也就是他真正发展势力的良机! 然而这些话无法轻易说出来,若说元朝大军马上会过来,打下的城池都会失去,将领们必定觉得他这个主帅胆小怯懦。 沉吟之间,忽听秦苓君道:“你们听说过上蔡县吗?” 王大摇头不知,猴子道:“好像是河南的一个小县城!” 秦苓君点了点头,道:“上蔡县之战,是刘福通起义军的转折之战。在夺下上蔡之前,刘福通部势如破竹,连克汝宁府、息州、光州,兵力超过十万,可谓风光一时。”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后来呢?” 秦苓君道:“他们虽有十万之众,但兵力分散,士卒也缺乏训练。结果元兵集结十万大军返攻,在上蔡县大败红巾军。” “几乎不到一个月,红巾军夺下的十几座城池全部丢失,将士们士气也跌倒谷底。若非元兵主将是也先帖木儿,刘福通部已经被消灭了!” 张阳泉点了点头,秦苓君这番话无疑更有说服力,盲目扩张只会表面看起来强大,就像吹气球一样。 要想真正壮大,必须一步一个脚印。 “王大,你还想要攻打镇江或滁州吗?”他问。 王大摸了摸后脑勺,道:“那咱们现在不打仗的话,该做些什么?” 秦苓君斜了他一眼,道:“要做的事多着呢。积累粮食,储备军械,加固城墙,招募士卒加以训练,招纳贤才治理地方。” 猴子忍不住道:“咱们要不要学徐寿辉一样,也建立一个政权?” 秦苓君道:“有什么用,你没看到徐寿辉现在被元兵穷追猛打吗?” 张阳泉道:“大寨主所言不错,咱们之前发展的过快,现在是积蓄力量、立足根基的时候,切勿贪功冒进。” 猴子笑道:“说的也是,四寨主离开时,咱们还只有几百人,现在却占据了江都城,真像做梦一样!” 王大笑道:“四寨主若是回来,也不知会吃惊成啥样!” 秦苓君目视着王大,道:“我让伱派人去给方叔和陈叔报信,你派了没有?” “当然派了,前后派了三拨呢,最快的一拨应该已经到濠州了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战成名 濠州,驿馆。 方远怒气冲冲的推门进入屋子,见陈基还在悠哉的看书,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陈基放下书本,笑道:“谁又得罪你了?” 方远怒道:“我在濠州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我就不明白,陈大哥你到底图个什么。人家都不把咱们当回事,我们还留下来做什么?” 陈基哈哈一笑,道:“你这性子怎么比我还急,谁说人家不把我们当回事了!郭子兴昨天不是还派他义子过来看咱们吗?” 方远冷冷道:“人家是说的好听,说不定根本不是郭子兴派来的。” 陈基倒也不反驳,道:“那你说说看,朱元璋为何经常来找咱们?” 方远愣了一下,道:“他可能是与你一见如故吧,哎!我怎么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 陈基笑道:“他是想从我这里打听江都情况。” 方远吃惊道:“他打听这个做什么?” 陈基沉默了好一会,道:“这个人的心思我也猜不透,不过我听别人说,朱元璋曾劝郭子兴离开濠州,攻打滁州。” 方远心中一动,道:“您是说他想进军扬州?” 陈基叹道:“他想也没用,郭子兴是个犟驴脾气,绝不肯把濠州白白让给孙德崖。濠州的起义军是真没什么可期待的了!” 方远哼道:“那咱们还留下来做甚?大寨主和军师已经多次写信催我们回去了!” 陈基缓缓道:“我在等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陈基郑重道:“几天前我去找郭子兴时,他说得到密报,好几个行省都在往徐州运送粮草和车具,数量极大,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方远惊道:“脱脱要出兵了吗?” “不仅是出兵那么简单!”陈基凝重道:“以脱脱现在的兵力,根本不需要征集那么多粮草,我和郭子兴都怀疑元军会有大动作!” 方远哼了一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帮忙守濠州?” 陈基道:“如果我是脱脱,一定会攻打濠州,再北上围剿刘福通!如此一来,江北的起义军就都完了!” “不是还有张九四吗?” 陈基摇头道:“他起义时间太短,根本没时间立足根基。所以我们更要守住濠州,才能为张九四、以及咱们龙潭寨争取时间!” “就咱们俩能起什么作用?” 陈基笑道:“人多力量大,怎能说没用呢?” 方远哼了一声,道:“可他们没把咱们当人!你可知道,赵均用今日宴请各家使者,共商大事,却根本不通知咱们?” 陈基不以为意道:“他邀请的是刘福通、徐寿辉和方国珍的使者吧,这种宴会咱们确实没资格参加。” 方远怒道:“如果只有他们,我也就认了!可他偏偏还邀请了驴牌寨、白涧寨的人,独独把咱们晾在这里!” 陈基脸色微变,驴牌寨是过来买粮食的,白涧寨和他们一样,是过来买兵器的。 而且白涧寨只有八百人,还不如他们,如此区别对待,显然是有意羞辱龙潭寨了! 陈基霍然起身,沉声道:“他们在哪里谈判?” 方远道:“赵均用的帅府!” “走,找他们要个说法去!” 两人当即带着手下离开驿馆,直奔赵均用帅府,要进去时却被元帅府的门卫给拦住了。 陈基这回可没好脾气,直接强闯帅府,来到庭院时便被帅府军士包围,寸进不得,怒声道:“郭子兴,伱给我出来!” 大堂正在饮宴的众人也得到消息,纷纷来到庭院,赵均用喝道:“陈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闯本帅府邸!” 陈基毫不示弱,冷冷道:“我千里迢迢从江都赶过来,想要帮你们守濠州城。不想却被你们如此羞辱,你们就不怕冷了天下义士的心吗?” 一名矮壮的大汉冷笑道:“你们龙潭寨诏安了鞑子,我们没有把你们抓起来就算好的了,还敢在这里放肆?” 陈基怒道:“我已经说过了,这只是权宜之计。” 方远大声道:“我们将来若是拿下江都,对天下起义军皆有好处。” 众人齐声大笑,白涧寨寨主笑得最开心,道:“就凭你们龙潭寨还想拿下江都?别白日做梦了!” 方远怒道:“就算拿不下,灭了你白涧寨也绰绰有余!” 白涧寨寨主怒道:“老子先灭了你!” 正要冲上去,却被一人拉住了,转头一看,哼道:“郭大帅,您还要维护他们吗?” “陈兄是我朋友,还请给郭某人几分薄面。”郭子兴沉声道。他面无儒雅,相比其他起义军首领,看起来更像个读书人。 赵均用冷冷道:“郭大帅,你的面子上是照顾了,可这些人闯入我府邸胡闹,我赵某人的脸面又往哪搁?” 彭大眯着眼道:“赵均用,陈基先生是李大帅的旧友,如今李大帅在真州不肯过来,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把待人的礼数给忘了!” 赵均用怒道:“放屁!我亲自派人去请过了,是他自己不愿过来,如何怪得了我?” 郭子兴来到陈基旁边,苦笑道:“陈兄,你还是暂时离开濠州吧。这里的局面你也看到了,我也无可奈何!” 陈基深吸一口气,道:“好,好,是我多管闲事了,你们自己守吧。”转身大步离去。 二人回到驿馆,却见驿馆外多了一群人,正在和手下寨兵说话。 方远隐隐觉得这些人有些眼熟,忽然瞧见一个熟面孔,叫道:“钱驴子!你怎么来这了?是大寨主和军师派你来的吗?” 钱驴子快步上前,喜形于色道:“四寨主,陈先生,你们快和我回去吧,军师带着我们打下江都城了!” 陈基愕然道:“你们打下江都了?” 方远更是惊的合不拢嘴。 钱驴子喜道:“是啊,如今寨子有三万多人,兵强马壮,军师又领了扬州大总管,山寨好不兴旺哩!” 方远仰首大笑,胸中那股憋闷之气顿时一扫而空。 陈基叹了口气,道:“还说要助他们一臂之力,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动手了。” 方远急道:“陈大哥,咱们赶紧回去吧,这鸟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陈基沉声道:“那就走吧,也不必和他们打招呼了,现在就走!” 两人当即回屋收拾了一番,随即与钱驴子等人一起出了南门,准备绕过滁州,先返回真州。 刚走不到两里,身后忽然追来几骑,陈基转头视之,赫然是白涧寨寨主和驴牌寨寨主。 两人来到十丈外时,便翻身下马,奔到近前,齐齐跪倒在地。 驴牌寨寨主把白涧寨寨主的脑袋按在地上,道:“我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在这里向陈先生和方寨主赔罪了!” 方远冷笑一声,道:“怎么,莫不是听说我们龙潭寨打下江都,就过来巴结了?” 驴牌寨寨主脸色微变,强压住火气,叹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们龙潭寨打下江都城,可谓一战成名,声威震天下。我们之前小觑贵寨,实在是汗颜之至!” 方远见他如此低声下气,哼道:“你是有事想求我们吧?” 驴牌寨寨主拱手道:“张某人确有求助贵寨之事,还请看在同属绿林一脉,原谅我们刚才的无礼。” 方远还要嘲讽几句,陈基伸手一拦,道:“张寨主有话但讲无妨,大家是抗元同道,抗元是大节,其他细枝末节就算揭过去了。” 张寨主露出钦佩之色,道:“陈先生胸怀宽广,张某人心悦诚服。是这样,我们寨最近扩张过快,粮食极为短缺。” 方远粗声道:“你们不是找赵均用买粮吗?他没有卖给你们?” 张寨主摇头道:“他们几个首领个个推托,都说濠州存粮不多,不愿卖粮。也就郭子兴答应卖一点给我。可惜数量太少,撑不了多久。” 陈基淡淡道:“张寨主可知他们为何不卖粮给你,却又对你如此亲厚吗?” 张寨主愣道:“还请指教。” 陈基道:“他们是看上你手下的三千人马了,希望你能投靠他们。” 张寨主沉默了一会,叹道:“不错,难怪他们言语之中颇有招纳之意。” 陈基道:“不知张寨主将来有何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实在撑不下去,也只能投靠濠州一支势力了。” 陈基摇头道:“这几天你也看到了,濠州内斗多么严重,稍有不慎,还没死在鞑子手中,就要死于自己人之手!” 张寨主叹道:“除了投靠他们,我还能如何?” 陈基微笑道:“江都是江南第一富裕之城,而且城中只有我龙潭寨一支势力,绝无内斗之患,粮草更是堆积如山。张兄何不来投我江都?” 张寨主想了一会,道:“此事容我考虑考虑吧。” 陈基笑道:“无妨,张寨主可以慢慢考虑,我会劝说总管将粮食卖给贵寨。” 张寨主喜道:“那就多谢了。过几日,我就带人假扮成一支商队,来贵寨购买粮食,还望陈先生多多美言!” 言毕,又按着白涧寨寨主的脑袋磕了几个头,两人一起起身离去了。 方远哼了一声,道:“陈大哥也忒好心,这帮王八羔子分明是见我们发达了,才来献媚,你忘了他们之前扯高气扬的嘴脸?” 陈基笑道:“要成大业,就必须有装满天下的胸怀,不必去想这些小事,只需记得咱们的目标是什么!” 队伍继续前行,又走了七八里,已临近嘉山。 就在这时,后面又有一队骑兵追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朱元璋的盘算 陈基认出是郭子兴人马,便停在路边等候。 为首之人姿貌雄奇,奇骨灌顶。方远认出那人是郭子兴义子,暗道:“刚才还赶我们走,现在又派人来追,真不知羞。” 陈基迎了过去,笑道:“朱贤侄,郭兄是否有话要你带给我?” 朱元璋翻身下马,面色凝重道:“陈先生,赵均用得知贵寨打下江都后,立刻去了军营,我怀疑他要对你们不利,特来相告!” 方远吃了一惊,道:“他既知我们占据江都,安敢再害我们?” 朱元璋沉声道:“依我之见,赵均用此人心胸狭隘,他觉得已把你们得罪透了,再弥补也无用。所以想抓了你们,好让贵军投鼠忌器。” 陈基皱眉不语,显然还是不信赵均用如此丧心病狂,道:“他若派兵来追,应该早就追到,为何现在都未出现?” 朱元璋身后一名男子道:“我们镇抚在来的路上派人假扮成你们,朝着泗州方向去了。” 陈基看了那人一眼,认出是郭子兴手下另一名将领汤和,目视着两人,道:“你们为何要帮我们?”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如今元朝依然强大,我们若是只顾着内斗,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陈基笑道:“说得好!不过他们既然已经被你引走,我们应该安全了吧,你又何必再来示警。” 这话依然带着几分质疑的意思,毕竟所有的话都是朱元璋一人所说,赵均用是否真派人来追,谁也不能断定。 朱元璋神色不变,道:“追击的人是毛贵,此人精明强干,瞒不了他多久,估计就会追来。” 陈基皱眉道:“那贤侄之意,我们要如何才能躲过追击?” 朱元璋目视前方,道:“前面有一个岔口,一路通向真州,一路通向滁州。我会与伱们同行至路口,然后你们往真州去,当保无虞。” 方远愣道:“他必定猜到我们往真州去,继续走真州那条路,不是给他抓吗?” 朱元璋笑道:“我会站在路口等他。” 陈基盯着他看了一会,笑道:“既如此,就有劳贤侄了。” 一行人继续往东南而行,行了两里路,前方果然出现一个路口。陈基向朱元璋拱了拱手,朝真州方向去了。 朱元璋在路口一块石头上坐下,等了一个多时辰,忽听马蹄声响,一支骑兵从后方追来,领头之人正是毛贵。 “这不是朱镇抚和汤千户吗?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毛贵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问。 朱元璋拿着一根谷莠子,头也不抬地道:“在下奉郭大帅之命,送陈先生回真州,不知毛将军所来又为何?” 毛贵笑道:“我也是奉赵大帅之命,为今日之事向陈先生赔礼。” 朱元璋道:“哦,可惜他们已经走了。” “无妨,他们脚程不快,估计也走不了多远。”毛贵盯着朱元璋,道:“就不知他们走的哪条路?” 朱元璋默默指着通往真州的路,道:“他们要回江都,自然是朝真州的方向去。” 毛贵目光如刀,一瞬不瞬的盯在朱元璋脸上,缓缓道:“刚才我在路上遇到的小麻烦,是朱镇抚的手笔吧?” 朱元璋脸色微变,手中的谷莠子落在地上,哼道:“什么小麻烦?毛将军这话倒让朱某听不明白了!” 毛贵也不多解释,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朱镇抚为我等指路。”一夹马腹,绝尘而去,走的却是通往滁州那条路。 待毛贵等人走远,汤和问道:“大哥,毛贵真是要抓他们回濠州吗?带的人似乎有点少啊!” 朱元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我也不知道。” 汤和瞪眼道:“那你为何骗陈基他们?” 朱元璋笑了笑,道:“你说赵均用近来最想干的事是什么?” 汤和想了想,道:“他一直在派人打探泗州和滁州的情况,估计是想攻打其中一座城!” 朱元璋点了点头:“不错,只不过以他目下的兵力,很难单独打下一城。然而若是有人帮他就不同了。” 汤和失声道:“你是怕他找江都军帮忙,攻打滁州?” 朱元璋点了点头。 汤和奇道:“你不是一直最反对内斗吗?他既然想走,让他走便是!” 朱元璋沉声道:“徐州正在集结人马,很可能就是冲咱们濠州而来,不能让赵均用现在离开!” 汤和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赵均用可恨是可恨,手下的兵还是很能打的。” 顿了一下,笑道:“不过赵均用把陈基得罪的那般狠,就算让他们见了面,江都军也不可能帮他!” 朱元璋淡淡道:“不让他们见面不是更稳妥?” 其实他心中还有一个想法。 滁州是南来北往的重要通衢,若能夺下来,西能打和州,南能渡长江,将来发展空间就大多了。 他不能让赵均用抢到先机,也不能让赵均用提醒到江都军,导致江都军把注意力转移到滁州来! “回去吧,义父那边应该等急了。”朱元璋翻身上马,一勒缰绳,朝着濠州去了。 短短时间内,江都和高邮先后被起义军攻下,这两个消息一前一后,以恐怖的速度南北传播,引起天下哗然。 起义军们纷纷拍手叫好,元廷各大行省为之震动。 大都遥远,消息一时传不过去,也无法得到皇帝旨意。于是各大行省官员纷纷派人前往徐州,向驻扎在那里的丞相脱脱请示。 脱脱自去年九月打下徐州后,因取胜惨烈,紧接着又爆发瘟疫,手下兵力损耗极大,只剩下十万不到。 这让脱脱意识到一个问题,起义军比想象的更加难缠,要想一鼓作气灭掉所有起义军,必须再增兵力才行。 这半年以来,他一直在向皇帝请旨,希望从漠北和西域调兵,组建一支让起义军闻之胆寒的强大军队。 如此方能震慑天下,防止又诞生新的起义军。 他的提议已经得到皇帝许可,旨意已经传到漠北和西域,马上就会有二十万军队从两地调来。 算上他手上的近十万大军,再召集各行省的军队,他将组建一支四十多万的无敌之师,一举扫平天下。 不过统领四十万大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粮草辎重是一个大问题,他最近精力便放在这上面。 他计算过,要供应四十万大军的后勤,需要征调六十万民夫。他已经给六个行省传下命令,让每个行省提供十万民夫,五千辆辎车。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中,然而就在这时候,江都和高邮失陷的消息传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约称王 一开始江都失陷时,脱脱还能保持冷静,安抚着各行省官员。直到高邮也失陷,他终于坐不住了,命人把心腹贾鲁喊了过来。 “恩相,您找我?”贾鲁来到脱脱办公的屋子,他今年已五十多岁年龄,身材颀长,面色儒雅,并不显老态。 脱脱伸手示意贾鲁坐下,说道:“你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吧?” 贾鲁轻捻长须,淡淡道:“我早就说过,让孛罗不花那种废物治理扬州,迟早会出问题。” 脱脱叹了口气,道:“贾公啊,我知道你对朝廷有怨气,不过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好。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在我面前进言,要把你处死吗?” 贾鲁哼道:“都是你们蒙古官员吧,恩相若是顶不住压力,把我交出去便是。我知道陛下现在还在为治河的事耿耿于怀!” 脱脱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本相若是存有让你替罪的心思,这次出征还会把你带在身边吗?” 贾鲁挑眉道:“恩相若是真的相信我,为何不肯同意让我领兵攻打濠州?” “江都和高邮都失陷了,伱还坚持打濠州?” 贾鲁道:“不错,我知道朝廷中人都觉得濠州贼匪内斗,不足为虑,可有没有人想过,他们也许是故意内斗,为的就是不让我们攻打他们!” 脱脱道:“你的目标还是刘福通吧!” 贾鲁脸上肌肉跳了跳,冷然道:“恩相可能又要觉得我在公报私仇了,不过我可以明白的告诉您,刘福通确实是天下祸乱的根源!” 当初贾鲁治河时,韩山童和刘福通在河道中埋了只独眼石人,提前放出谣言“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正是这样一个简单行为,竟造成天下大乱。 贾鲁因此受到牵连,被免去了工部尚书的职位,皇帝本打算赐给他一个蒙古名字,也不了了之。 此事被贾鲁引为平生恨事,只要打下濠州,就能断了刘福通南下之路,南北夹击之下,刘福通不仅必败无疑,而且走投无路。 脱脱盯着贾鲁看了半晌,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贾鲁反倒愣住了:“您真的同意?” “怎么,你反倒不信了?” 贾鲁道:“我本以为江都、高邮失陷后,您更不可能答应我领兵!” 脱脱摇头叹道:“贾公啊,看来你还是对我有怨恨。我之前和你说过,不让你去攻打濠州是为了保护你,看来你根本就没有相信。” “那您为何现在又答应了?” 脱脱坐直了一些,肃然道:“你该知道,我最近一直在等待漠北和西域的军队,这需要时间。” 贾鲁醒悟道:“我明白了,江都和高邮失陷后,陛下必定勃然大怒,您这时候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陛下也许会对您有所不满。” 脱脱苦笑一声:“不是不满,是很可能失去陛下的信任!” 贾鲁讶道:“怎么会?陛下对您那般信任,朝中大臣谁人不知?” 脱脱摇头道:“你没有进入中枢,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自沙河之战失败后,陛下愈来愈不耐烦见我了。这次我孤注一掷攻打徐州,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贾鲁没有接话。 沙河之战称得上元军最惨的一次败仗,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也先帖木儿是怎么让三十万元军精锐输给了几万红巾军。 也先是脱脱亲弟弟,在脱脱力保之下,他逃脱了惩罚。贾鲁虽是脱脱亲信,也觉得他在这件事上处置失当。 脱脱缓缓道:“你的能力我最清楚,只要你能打下濠州,我在朝中的处境就会好上很多,将来收复扬州也容易一些。” 贾鲁道:“恩相打算给我多少人马?” “三万够吗?” 贾鲁心中一沉,脱脱嘴上说的好听,可心中还是不放心让他多带兵。 脱脱看出他心思,解释道:“你应该还记得,陛下曾下过口谕,不准汉人将领统帅三万以上的部队,我也不能抗命。” 贾鲁暗叹一口气,站起身道:“那我只能尽力一试,若是打不下濠州,希望恩相别见怪。” 脱脱摆手道:“你尽力去打就是,只要别打得太难看就好。” 贾鲁告辞退下,两日后便领兵朝濠州而去。 徐州是天下起义军最关心的地方,各家势力都在徐州安插着斥候,当然也包括了江都军。 贾鲁刚离开江都,便有斥候把消息传回江都总管府。 张阳泉此刻却没心思管这件事了,眼下最让他警惕的是张九四。 张九四打下高邮的第三天,便派了卞元亨过来,与他一起相约称王。 据卞元亨所说,张九四已经把名字改为了张士诚,而且打算自称称王,国号大周,年号天佑。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九字谏言张阳泉一直记在心中,自然不可能这么早称王。 交谈之中,可以看出卞元亨是非常反对称王的。所以当张阳泉拒绝时,他并没有再多劝说,直接告辞返回了。 张士诚愿意称王吸引元朝注意力,张阳泉只会拍手称快。 然而张士诚最近开始向泰州集结兵力,似乎有南下进攻通州的打算。 只要张士诚取下通州,便有了渡江的可能性,这是张阳泉绝不允许的事。 虽然历史中,张士诚并未弃守高邮,但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未必不会影响历史进程。 倘若张士诚过了江,得知元兵大举袭来时,便有可能撤退到江南,到时江都将直面元军四十多万兵锋。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张阳泉决定比张士诚先一步拿下通州,彻底断绝他南下的可能。 这几天他已派人了解过,通州和泰州类似,是一座盐城,城中人口两万多户,大部分以煮盐为业,守军只有三千,攻取并不困难。 现在的问题是通州距离泰州近,距离江都远。如果从江都发起攻击,中间还有座泰兴县挡着。 泰兴县也只有三千守军,攻打并不困难。 然而只要他们对泰兴进攻,张士诚必定警觉,很可能立刻攻打通州。 如果张士诚先占据通州,他也不可能再去攻打张士诚的城池,局面就不受控制了。 为了应对此事,他在营帐中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众人的意见无外乎两种:要么火速打下泰安,再打通州。要么走小路绕过泰安,直奔通州。 然而这两个法子都无太大成算。 谁也不能保证多久能打下泰安。走小路奔通州的话,将失去粮草补给,短时间不能打下城池,反可能兵败。 山猪忽然道:“不如两路同时出击,先让一支人马走小路奔通州,估算好时间后,再派一支人马打泰安!如此补给线就通了。” 李二反对道:“看起来不同,其实还是一样。数日不能拿下泰安,打通州的那支人马就会断粮。到时张士诚的人来捡便宜,便给他们做了嫁衣!” 猴子嘟囔道:“要是有一支水军就好了,可以直接走水路攻打通州!” 耿四道:“水、水军哪有那样好练?” 张阳泉其实也很期盼有一支水军,然而正如耿四所说,训练水军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首先需要有战舰。总管府以前有一座造船坊,就临着保障湖。 然而因孛罗不花觉得造船坊影响了保障湖美景,便下令把船坊拆除,搬到了镇江。 几天前他已经下令招募船匠,在保障湖边重新建立造船坊。 然而造船坊不是铁匠作坊,有个炼铁炉就能运作,建造起来极为费时。 根据船匠预测,造船坊需要两个月才能建好。造战船更慢,若是船匠数量不足,可能三个月都造不好一艘战舰。 就算造好船,还需要操练水军。 如此算下来,没个几年很难建立起一支强大水师。 张阳泉也想过,买几艘大客船或者大货船装上火炮,充当战船。然而这些船建造时,要么追求大,要么追求华丽舒适,唯独不追求快。 这种船打起水仗来,追也追不上,逃也逃不脱,根本没有战斗力。他也只能放弃这种贪图捷径的想法。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名招贤馆的文吏忽然来报,说招贤馆的士子闹了起来,嚷嚷着总管府怠慢了他们。 王大嘟囔道:“直娘贼,咱们好吃好喝供着他们,这帮鸟厮竟然还不知足,干脆都轰走得了!” 秦苓君呵斥了他一句,转头朝张阳泉道:“既然暂时商议不出结果,不如去招贤馆瞧瞧吧。” 张阳泉点了点头,让其他武将继续商议,和秦苓君一起朝招贤馆而去。 去的路上,张阳泉问起士子闹事的详细情况。那文吏答道:“是由一个叫马玉麟的士子带头煽动闹事,说总管府怠慢了他们!” 马玉麟?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张阳泉正思索间,秦苓君碰了他一下,轻轻道:“是被张明鉴绑到千户所的那个谋士!” 张阳泉脑中一闪,不错,山猪确实和他提过此人,还说张明鉴本想效仿刘备三顾茅庐请此人出山。 结果后来又不耐烦了,便改学张飞,一把火烧了马玉麟的茅草屋。 “他因何不满?”秦苓君问道。 她其实比张阳泉更敬贤,特意嘱咐郭念生好酒好肉伺候那些士子,实在不明白他们还有什么不满。 文吏道:“马玉麟说何太公徇私,将一名写杂剧的下九流之人弄进招贤馆,是在羞辱他们!”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上兵伐谋 听到杂剧,张阳泉不由想起在镇南王府看过的戏剧。 在他心中,这些写杂剧的都是文采斐然之人,比如关汉卿,马致远等人。 元朝的科举时开时断,很多读书人就是因为科举断时,无以生计,才选择写杂剧。 然而在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眼中,他们都是些卖文求财的下九流之辈,极为鄙视。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同有功名之人尚且相互攀比敌视,更何况遇到那些没有功名之人。 秦苓君想了想,目视着张阳泉,道:“何太公绝非徇私之人,那名杂剧家定有过人之能!”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你是想让那人帮咱们出主意吗?” 秦苓君微笑道:“不仅是他,也可以问问那些士子。如果他们不行,再去总管府召集那些文官问策。读书人思虑深远,也许能有更好的法子。” 张阳泉点了点头,上兵伐谋,谋略往往能以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 銮铃声响,四驷马车停了下来。张阳泉和秦苓君一起下了马车,眼前正是熟悉的镇南王府。 这座豪华府宅几乎没怎么变化,除了牌匾上的“镇南王府”变成了“招贤馆”,也就府门外多了一块石牌碑。 石碑上写了这样一段话: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尤恐失天下之贤人。 这是何太公提议建造的石碑,以示总管府招贤之诚。 然而此时此刻,一群士子却围在石碑边,相互间议论纷纷,脸上带着愤慨之色。何太公带着一群文吏垂手站在一旁。 瞧见张阳泉和秦苓君到来,何太公急忙上前叩首领罪。那些士子却只是远远拱了拱手。 张阳泉将何太公扶了起来,温言道:“何公为总管府招贤纳士,劳苦功高,何罪之有。” 何太公叹道:“都怪老朽处事不周,将一名颇有才能、却无功名的学子请入招贤馆,这才惹得他人不满。” 士子们听他这么说,大为不满,一名头戴白巾的士子阔步上前,昂首道:“何公安敢在总管面前谬言?你暗中徇私,将杂剧子请入招贤馆,不敢承认吗?” 何太公急道:“老夫并未徇私,那罗本虽是杂剧家,却也满腹学识,如何入不得招贤馆?” 白巾士子哂笑道:“那罗本并非第一次来招贤馆,前次来时,你将他拒之门外。后来沈家人去找过你后,便把他收入招贤馆,不是收了贿赂又是什么?” “你……”何太公被他一顿抢白,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受幼女影响,又把罗本请过来考教。 这次考教比较细致,发现罗本确有真才实干,这才纳入招贤馆。 张阳泉目视着白巾士子,道:“你就是马玉麟?” 白衣士子拱手行礼:“不才马玉麟,拜见总管。”他大约二十七八岁年龄,身材颀长,目光锐利,虽是文士,却予人一种出鞘利剑之感。 张阳泉暗赞其风采,微笑道:“是我嘱咐何公,取才不必限于身份。何公曾将自家三千亩田献给我,绝非贪图钱财之人。” 马玉麟皱了皱眉,道:“总管如此包庇下属之过,足见并非真心求贤,我等只好告辞了。” “且慢。”出声阻止的是何太公:“你这后生好不听人言!那罗贯中虽是戏剧家,才学见识却不输于你。” 转头朝张阳泉道:“总管,老朽请求让罗贯中过来,当面接受众人考教。如是浪得虚名之辈,老朽愿辞去招贤馆主事之职。” 张阳泉吃了一惊,道:“伱刚才说罗贯中?” “是,那杂剧家叫罗本,字贯中,总管请先入大堂等候,老朽这就喊他过来。”何太公被马玉麟气坏了,调头就进了招贤馆。 罗贯中竟来到自己的招贤馆,张阳泉大感意外之喜,朝马玉麟和其他士子温言道:“马先生,诸位先生,咱们一起进去等候,且瞧瞧罗贯中是否果真徒具虚名,如何?” 马玉麟沉吟不语。 秦苓君淡淡道:“才学并非在嘴上夸口,你自觉罗贯中不如你,却又不敢见他,不怕世人耻笑吗?” 马玉麟被激起傲性,昂首道:“谁说我怕了,只是若罗贯中真乃浪得虚名之辈,总管又怎么说?” 张阳泉笑道:“果真如此,我和何公都亲自向先生赔罪,再拜请先生担任推官之职,何如?” 众士子脸色齐变,都用艳羡的目光看向马玉麟。推官是总管府掌推勾狱讼之事,是总管府排名前十的官职,可谓一步登天。 马玉麟却不露声色,拱手道:“总管既如此说,在下无有异议。” 众人来到总管府大堂,等了半晌,便见何太公带着一名年轻人进入大厅。 张阳泉细细打量着罗贯中,只见他大约二十三四岁,中等身材,低头弓腰,颇显拘束,与神采飞扬的马玉麟形成鲜明对比。 原来这罗贯中是商人之子,长年与一群杂剧家混迹,面对马玉麟等一帮士子时颇为自卑。故而明知众人在外数落他,竟不敢出去分辨。 “总管,此人就是罗贯中,年纪虽轻,却周游多省,学识渊博,四书五经皆有涉猎,天下大势,也有独到见识。” 何太公这番话,顿时又惹得一众士子不快。 不过大部分士子并不敢得罪他,只有马玉麟冷笑道:“何公怎么不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鬼神不测之谋呢?” 何太公气哼哼道:“后生莫要出言讥讽。你如不服气,可以与罗贯中比试一番!” 马玉麟瞥了罗贯中一眼,正要开口考教,秦苓君忽然道:“学以致用方为贤。我这里有一个难题,你们谁若能解决,便是真正的贤才。” 马玉麟瞥了罗贯中一眼,扬声道:“夫人尽管出题,在下若是输了,立刻卷铺盖走人!” 秦苓君转头目视着罗贯中,道:“你怎么说?” 罗贯中紧紧握着双拳,心知今日之事必定传遍江南,这既是实现心中大志的机会,也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小可愿意一试!”他缓缓抬起头,小声说道。 秦苓君与张阳泉对视一眼,说道:“这件事关乎重大,咱们换个地方说吧。” 两人起身,带着罗贯中、马玉麟和何太公离开大堂,一路来到招贤馆一间独立小院内。 张阳泉命亲卫守住小院四周,先和秦苓君进了小院,低声朝秦苓君问:“你觉得马玉麟可靠吗?” 他们想要阻止张士诚南下的计划是秘密,尤其不能让张士诚知道,否则他很可能立刻攻打通州。 秦苓君微微有些好奇:“你只问马玉麟,不问罗贯中,莫非对罗贯中更加信赖?” 张阳泉笑着点了点头。 他虽不确定罗贯中是否有谋略之才,但至少能够肯定,他是个崇尚忠义之人,不然写不出三国演义。 秦苓君也不追问了,低声道:“我知道你不喜马玉麟的狂傲,但像这样的人,反而更值得信赖。” 张阳泉想了想,觉得倒也有些道理。马玉麟这种人孤傲自赏,绝不屑做告密的小人。 于是命亲卫把三人喊了进来,将张士诚要攻打通州的事说了。 马玉麟笑了笑,朗声道:“张士诚立足未稳,就急着过江,必定吃败仗,总管何必忧虑?” 罗贯中道:“不然。纵然张士诚过江失败,只要他占据通州,就能随时过江,这对我军绝非好事!” 马玉麟愣了愣,暼了罗贯中一眼,心道:“倒小看这小子了,一个不慎,倒被他抢住了话头。” 咳了一声,道:“刚才是在下失言,我军将来的发展方向自然是江左,绝不能让张士诚掺上一脚。” 张阳泉道:“正是如此。张士诚占据泰州,而我们与通州之间隔了一个泰安,若用武力阻止,成算不高。所以想请两位先生谋划此事。” 马玉麟沉吟半晌,忽然问道:“在下能否冒昧问一句,总管府可有派人去徐州探查动静?” 张阳泉也不隐瞒,把脱脱在徐州大量调集粮草、辎车的事告知了二人。 马玉麟朗声一笑,拱手道:“承蒙总管和夫人信任,在下无以为报,愿亲身前往高邮,教张士诚不敢攻打通州!” 罗贯中不甘示弱道:“小可也愿意一试!” 第一百二十八章 士诚,小人也 张阳泉大喜,问起两人计谋,两人皆不肯明言,只各自提出数项要求。 马玉麟要总管府陪他做一场戏,将他扔出总管府,好去投张士诚。 罗贯中则希望给他安排十个斥候听用,又要了十两金子。 张阳泉皆一一答应了。 半个时辰后,马玉麟被几名亲兵扔出招贤馆。 他爬起身,叉腰站在招贤馆门外大骂,只说张阳泉重杂剧子,不敬贤才,引来一群庶民围观。 这些庶民本来都很敬重招贤馆士子,然而见他大骂总管府,顿时不悦,好几人出来与他对骂。 马玉麟这才冲出人群,悻悻回到招贤馆。 当天城门关闭之前,收拾包袱,逃离江都北门,径往高邮府而去。 话说张士诚称王之后,也建了一座招贤馆。然而入住招贤馆的士子却很少,且皆是些无甚名气之辈。 张士诚大感郁闷,向手下众人询问:“我听袁先生建议,把名字改成士诚,以示招揽贤士之诚心,为何招贤馆中却没有贤士来投?” 张士德道:“哥哥,张阳泉很早就在江都建了座招贤馆,贤士们都被总管府给招揽去了!” 张士诚更加闷闷不乐,嘱咐张士德再提高招贤馆待遇,另派人去江都暗中活动,想方设法从江都招贤馆中挖几个人才过来。 结果派去的人刚走不久,张士德便回报,有一位叫马玉麟的贤才来投。 张士诚大喜,亲自出门迎接,执其手入王府,又设宴款待,手下文武官员尽皆出席,以示对马玉麟之看重。 宴席上,马玉麟尽显狂放之色,喝了一杯酒后,忽然放声大笑。 众人尽皆皱眉,都觉得他太过无礼。 只有张士诚毫无异色,微笑着问:“先生何故发笑?” 马玉麟朗声道:“我不笑别人,只笑诚王殿下被竖子蒙蔽,自贬身份而不自知!” 众官员脸色更加难看。吕珍哼了一声,道:“先生是否在哗众取宠,危言耸听?” 马玉麟冷笑道:“我更笑你们这群文臣武将一个个都白长一双眼睛,眼见自家主公被人羞辱,竟无一人知觉!” 众人皆露出愤怒之色,好几名武将甚至站了起来。 张士诚伸手示意众人回座,朝马玉麟拱手道:“先生有话但讲不妨。” 马玉麟昂首道:“在下先问上一句,诚王殿下的名字是何人所取?” 席上一名文官脸色大变,喝道:“马玉麟,你休得胡言乱语!” 马玉麟拊掌笑道:“这就叫不打自招!” 张士诚心中一凛,目光在那文官和马玉麟之间来回打了个转。 “马先生,袁先生让本王改此名,是为向天下展示招贤之诚心,有什么问题吗?” 马玉麟笑道:“本来没什么问题,但不知给您取名的这位袁先生,是否告诉过您这样一段话?” “什么话?” 马玉麟站起身,高声道:“孟子.公孙丑章中有这样一句话:士,诚小人也!稍微变化一下,不就是:士诚,小人也!” 众人闻言,齐齐将目光看向袁先生。 袁先生惶急道:“马玉麟,我绝无讥讽殿下之意,你休要血口喷人!” 马玉麟笑道:“我若是你,取名时必先将此典故告知诚王,如此方能彰显没有私心!” 袁先生慌忙奔出席案,跪倒在地:“殿下,你休要听马玉麟胡说,他这是挑拨离间!” 吕珍的怒火已经从马玉麟身上转到他身上,森然道:“马先生并不识得你,为何要挑拨离间?” 袁先生急道:“江都乃扬州最繁华之地,听说马玉麟进过江都招贤馆,何以弃之而投我军?这难道不可疑吗!” 张士德眯着眼看了马玉麟一眼,淡淡道:“在下也有此困惑,还请马先生解释一下,为何弃江都军而来投我大周?” 马玉麟抖了抖袖子,起身道:“我好心提醒你们,你们却不识好歹,反疑心我是细作。既如此,此地不待也罢!” 站起身就要扬长而去! 袁先生大声道:“瞧见没,他被识破奸计,心虚了!” 张士德一挥手,门口奔进几名侍卫,就要上前扣住马玉麟。 就在这时,张士诚站起身,怒斥道:“谁让伱们进来的,都滚出去!”众侍卫慌忙退下。 张士诚大步走到马玉麟跟前,长身一拜,道:“多谢先生提醒,否则士诚真不知这名字中还有此等玄妙。” 马玉麟道:“诚王不怀疑我是江都军细作了吗?” 张士诚微笑道:“我既改名士诚,就绝不辜负此名。只要有贤士来投,我张士诚必定以诚心而待之!” 马玉麟愣道:“您还打算用这名字?” 张士诚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对我来说,这名字就是为了提醒我自己,绝不负天下士人!” 马玉麟动容道:“诚王之胸襟,令人佩服。” 吕珍大步走到袁先生跟前,一把拎着他后脖颈,道:“大王,我把这小人拉出去砍了!” 张士诚摆手道:“赠些金银,放他离开吧。” 袁先生跪倒在地,泣声道:“多谢大王宽宏大量!” 酒宴继续进行,一直喝到戌时中旬才结束。宴后,张士诚拜请马玉麟担任中书省主事。 马玉麟笑道:“在下身无寸功,不敢接受高位。请容我先住进招贤馆。” 张士诚再三拜请,马玉麟只是不肯接受,于是只好让他先住进招贤馆。 回到诚王府后,张士诚靠在桌案后的长椅上,闭目养神。 忽听脚步声响,却是张士德走了进来。 “哥哥,我已命人跟着那姓袁的酸儒,只需你点点头,顷刻间让他人头落地!” 张士诚摆手道:“我不是说过了,放他离开吗?” 张士德愣道:“他如此羞辱你,你真要放他走?” 张士诚道:“他若死了,别人都会猜到是我干的,我这名字反而真成了笑话!你不仅要放他走,还要保护好他,别让他死于盗贼之手!” 张士德笑了笑,道:“既然你都能咽下这口气,我还能说什么?” 张士诚沉默了一会,道:“派人去江都,打探一下马玉麟为何离开江都!” 张士德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完全信他呢!” 张士诚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个姓袁的混账东西就是你招来的,你还有脸笑?赶紧给我把这次的差事办好了,不然我可不饶你!” 张士德笑道:“去之前,还有件正事和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在高邮湖练支水军了?不然就算打下通州,也无法过江!” 张士诚摆手道:“不急,事情一件件来,泰州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士德一摊手,道:“卞元亨确实有些能耐,不到半个月,粮草和人马都集结差不多了。再有五日,就能出征!” 张士诚想了想,道:“还是让吕珍也去一趟泰州吧。他们俩一起攻打,我才放心。” “哥哥,你……” 张士诚挥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多言,传令去吧。” 张士德叹了口气,拱手领命。 自家兄长别的都好,就是有一个缺点,只信任白驹场的老弟兄。连卞元亨这种很早就来投靠的人,也无法取得他完全的信任。 两日后,江都斥候传来消息,马玉麟因得罪了招贤馆主事,不被张阳泉所喜,给扔出了总管府。 张士诚这才释去心中疑虑,亲自去招贤馆找马玉麟。 这次,他打算直接拜请他担任中书省右丞。 第一百二十九章 殿下将死,特来凭吊 高邮府的招贤馆不比江都招贤馆华丽,却也是张士诚精挑细选的一座宅院。 馆内有一片竹林,一片梅林,几十间小巧精舍,极尽雅致。 张士诚刚来到招贤馆门口,恰好碰到一人走了出来。那人身穿缟素,头缠白巾,不是马玉麟是谁? 张士诚赶忙迎了过去,关切道:“先生家中可是有人离世?” 马玉麟道:“没有。” “那先生为何一身缟素?” 马玉麟朝张士诚拱了拱手,道:“玉麟听说殿下将死,特来凭吊!” 张士德听了此话,勃然变色。 “马玉麟,我哥哥对你礼遇有加,今日更是亲自过来,欲拜你为中书省右丞。你不思感恩也罢,为何咒我哥哥早死!” 马玉麟目视着张士诚,昂首道:“正因诚王殿下对我礼遇,在下才愿为殿下披丧凭吊。” 张士诚深吸一口气,强笑道:“不知先生之言何来?” 马玉麟道:“前次见到殿下,玉麟深为殿下之胸襟叹服。然而这几日在城中所见,才知殿下并非成大事之人,已大祸临头却不自知!” 张士诚表情沉静,面无表情道:“我如何非成大事之人?又如何有大祸临头了?” 马玉麟道:“我知道诚王听了这话不痛快,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还请诚王慎思之!” 张士诚怔了半晌,收起不悦之色,拱手道:“还请先生指教。” 马玉麟扬声道:“诚王可知江都军最近在做什么吗?” 张士诚又是一愣:“不知。” “他们在操练士卒,锻造箭矢,加固城防,为元军即将到来的攻击做准备!反观殿下,却丝毫没有半点坚守高邮的准备。” 张士德哼了一声,道:“元军若来犯,我等击退便是,何须固守?” 张士诚没有说话,显然认同自家兄弟的话。 马玉麟瞥了张士德一眼,道:“张将军觉得咱们大周与刘福通、徐寿辉相比如何?” 张士德迟疑了一下,道:“目下虽不如,将来就说不准了!” 马玉麟道:“这两人都曾拥兵数十万,手下文臣猛将如云,一度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如今却都在与元军苦战,局势危如累卵。再说芝麻李,曾经也拥兵十多万,结果被元军一击而溃。你们知道这都说明什么吗?” 张士诚道:“请先生明言!” 马玉麟缓缓道:“原因便在于他们起义时,面对的是地方元军,获胜太容易,所以对元军心生轻视!结果面对元军主力时,就吃了大亏!” 张士诚愣了半晌,恳切道:“先生之言有如当头喝棒,令我惊醒!最近我军连战告捷,确实令我有些松懈了!” 马玉麟正色道:“咱们大周军与江都军扼住漕运,元兵主力必定来犯。江都军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全力增强防护!” 张士诚深吸一口气,叹道:“我说张阳泉打下江都后为何一直按兵不动,原来是在防备元军主力来犯。我确实不如他考虑的深远!” 马玉麟道:“如果元军主力来犯,高邮首当其冲,殿下需得早做防备!” 张士德忽然道:“先生是说,元军主力会从北面而来,而不是南面吗?” 马玉麟露出吃惊之色,道:“贵军难道没有派人去徐州探听过消息吗?” 张家兄弟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马玉麟摇头长叹:“殿下何等疏忽,脱脱坐镇徐州,天下起义军谁不忌惮?人家江都军日日都有从徐州传回来的消息,偏殿下毫不在意!” 张士德哼了一声,道:“马先生,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味啊。你这话里话外,好像都说我们不如江都军!” 马玉麟毫不客气:“仅就情报打探方面,你们却比不上江都军!” “你……” “士德,别说了!” 张士诚喝止了弟弟,朝马玉麟拱手道:“先生,我们虽没有派斥候去徐州,却也知道脱脱刚刚派了贾鲁领兵攻打濠州!” 马玉麟道:“所以你们就觉得徐州元兵不会来犯,所以趁机攻城掠地,扩张实力?” 张士诚反问道:“难道不对吗?如果徐州军真要对付我们,又何必派贾鲁攻打濠州?” 马玉麟肃然道:“我离开江都时,暗中打探到消息。徐州每日都在征调粮草、木车和民夫,规模极为巨大,最少可以供应二十万以上的大军!贾鲁那三万人马,不过掩人耳目罢了!” 张士诚色变道:“真有此事?” “殿下还是派人去打探一下徐州情况吧。否则将来数十万元军兵临城下,您的兵力却还分散在泰州、通州、兴化,就悔之莫及了!在下言尽于此,告辞!” 语毕,转身便走。 张士诚急道:“先生要去何处?我想拜请先生担任中书省右丞!” 马玉麟摆了摆手,道:“殿下还是先处理眼下大事吧。招贤馆景致不错,玉麟想在这里再住几天!” 张士德待他走远,哼道:“哥哥,这家伙定是信不过咱们,怕咱们打不过元军,准备随时开溜!” 张士诚叹了口气,道:“咱们攻打通州的决定确实有些莽撞,也难怪人家马先生不看好咱们了。” 张士德道:“那是否要传令吕珍和卞元亨,让他们带兵回来?” 张士诚沉默了一会,道:“不急,伱先派人去徐州打探一下情报,瞧瞧情况是否真如马先生所言。” “那还要不要将人马转移到泰州?” “先缓几天,待探明徐州情况后,再做决议!” 张士德想了想,道:“哥哥,如果马玉麟说的是真的,元军真在徐州集结大军,咱们还有一个应对的法子!” “什么?” “放弃高邮,转而经略江南?” 张士诚瞪眼道:“一派胡言!还未打就被元军吓跑了,天下英雄会如何看待我张士诚?而且咱们水军都没有操练,又如何确保渡江成功?” 张士德赔笑道:“我也只是提供一个思路。也罢,我亲自去徐州打探,瞧瞧脱脱是否真在集结大军!” 数日后,张士德探明消息回来了,正如马玉麟所说,徐州正在大量调集粮草、辎车、民夫,显然要有大动作。 张士诚于是决定将泰州的兵马调回,做好固守高邮的准备。 然而手下将领李伯升却坚决反对,道:“大王,您还记当初卞元亨说攻打通州的两大益处吗?” 张士诚叹道:“怎能不记得。打下通州,便能随时渡江南下,此其利一也。通州临海,可以走海贸购买铁矿石,此其利二也。” 李伯升道:“渡江对我军来说,还为时过早。然而铁矿却是切身之急!咱们北面的漕运被元兵堵住,西面被泗州堵住。南面只能在江都购买铁矿。可江都的商人都把走私铁矿卖给张阳泉,咱们没有铁矿,如何打造兵器?” 张士诚迟疑道:“可分兵通州,元军主力打过来怎么办?” 李伯升道:“没有铁矿,就不能制造箭矢。纵然将兵力都集结在城中,也未必守得住城池!” 张士诚沉默良久,道:“你先下去吧,我再考虑考虑。” 第一百三十章 攻破泰安 马玉麟得知张士诚并未把泰州兵马立刻调回来,大为吃惊,来到诚王府询问此事。张士诚却只说还在与手下将士商议。 马玉麟担心逼迫过急,反引起张士诚怀疑,只能悻悻回到招贤馆。 他出发时夸下海口,如今却功亏一篑,自觉无颜再回去见张阳泉,整日在招贤馆喝闷酒。 这一日,一名文吏忽然敲门给他送了一张纸条,马玉麟摊开一看,纸条上只有五个字——罗本,迎春楼。 马玉麟将纸条烧了,又一直挨到晚上饭点,才离开招贤馆,沿途小心留意,确认无人跟踪后,方来到酒楼。 他在二楼挑了个无人的靠窗位置坐下,没过多久,一名蓝袍书生来到他对面坐下,正是罗贯中。 “马兄可还顺遂?”罗贯中问。 马玉麟哼了一声,道:“你是明知故问吧?我若是顺利,早就回去了。” 罗贯中微笑道:“马兄的计划其实已经接近成功,只是我们都忽略了一点,才出现眼下的变故。” 马玉麟愣道:“什么?” 罗贯中端起一杯茶,缓缓道:“张士诚攻打通州不仅是为了渡江,也是为了获得一个出海口,从而购买铁矿。” 马玉麟沉默了一会,道:“你怎么知道?” 罗贯中笑道:“马兄可别忘了,我找总管要了十名斥候。”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马玉麟长吐一口气,抬眼道:“眼下我是没法子了,现在就看你的了!” 罗贯中拱手道:“马兄的一番谋划,其实已经打动了张士诚,只是还无法让他彻底舍弃出海口!小弟只需要再加一把火,就能让他撤军回来!事成之后,首功还是马兄的!” 马玉麟默默凝望了罗贯中片刻,终于收起了心中高傲,朝他拱手道:“助君马到成功!” 罗贯中又道:“我的计划施展开来,可能会让张士诚怀疑马兄,所以希望马兄尽快离开高邮。” 马玉麟道:“那好,明日一早,我便离开高邮。” 次日清晨,马玉麟又找上张士诚,只说他有一位朋友在杭州,才华十倍于己,想要替张士诚说服招揽此人。 张士诚大喜,取了一百两金子,给马玉麟做说资。 马玉麟只说那位朋友性格清高,用钱反而误事,于是只要了一匹好马和十两银子当路资,辞别张士诚,离开高邮府。 马玉麟离开数日后,张士诚在李伯升劝说下,再次下令让军队和粮草朝泰州集结。 然而就在一切快要准备就绪时,李伯升忽然找了过来,一脸严肃道:“大王,城中情况有些不对劲,有百姓逃出城,朝江都去了!” 张士诚惊道:“怎会如此?” 李伯升道:“最近几日,城中很多百姓都在议论,说朝廷大军即将攻打过来,而咱们准备弃高邮百姓于不顾,逃到江南去!” 张士诚怒道:“定是有人散播谣言,可曾查到谣言源头?” 李伯升叹道:“我们注意到时,全城都在议论此事,难以调查源头!” 张士诚不悦道:“如此重大之事,为何没有早一些发觉?” 李伯升道:“属下并非辩解,只是这谣言是从昨日才开始传起,属下知觉时已经来不及了。” 张士诚更加恼怒,道:“一天之内,这谣言就传遍全城!那他们该有多少细作在城中?你这个城卫将军没有责任吗?” 李伯升苦笑道:“他们并非靠细作传谣言,而是利用戏曲!” 张士诚愣道:“戏曲?” 李伯升点头道:“从昨日开始,城中五座最大的瓦肆内,同时上演一部杂剧,据名为‘屠戮徐州’,戏中尽显元军屠戮徐州百姓的惨烈。” 张士诚皱眉道:“这部剧与谣言有什么关系?” 李伯升道:“百姓们正是看了这部剧,都被挑起恐惧情绪,故而一听到朝廷攻打过来的消息,便焦躁不安,议论纷纷,这才一日之间,传遍全城!” 张士诚又惊又怒,急道:“写这部戏剧的人是谁!抓到了吗?” 李伯升道:“属下盘问过瓦肆掌柜,他们都说是一个面相老实的书生找上他们。那人不到二十五岁,给了瓦肆老板剧本,又给了每人二两金子,让他们将此戏连演五场!” 张士诚怔默良久,道:“伯升,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捣鬼?” 李伯升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元军和江都军都有可能!” 张士诚看了他一眼,道:“江都军为何要这样做?” 李伯升道:“可能是不希望我们打下通州。也可能是想制造混乱,获得一些从高邮逃离的流民。” 张士诚点了点头,冷冷道:“你觉得马玉麟在这个时候突然过来,有没有点巧合?” 李伯升愣了一下,道:“不错,是有些巧合,而且他似乎也一直在阻止我们攻打通州!” 张士诚叹了口气,道:“看来袁先生说得没错,这马玉麟就是张阳泉派过来的细作!” 李伯升默然,从马玉麟离开的时机来看,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 “殿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士诚叹道:“虽然这背后是张阳泉在谋划,但徐州集结大军却是真的。眼下城中流言飞起,若是真的攻打通州,百姓们还不都跑光了?” 李伯升想了想,道:“可以下令关闭城门,不许他们出城。等打下通州后,再告诉他们。也许得知咱们打了胜仗,情况会好一些!” “不可!”张士诚断然否定:“强行把他们关在城中,只会失去民心,将来再不可挽回!传令下去,让吕珍和卞元亨先回来!” 李伯升忙道:“殿下,先别急!末将还有个法子,也许能避免百姓逃亡!” 张士诚问:“什么?” 李伯升道:“咱们悄悄派出一支人马出城,让他们假扮成元军来攻城,然后击溃“元军”。如此一来,百姓对元军畏惧之心大减。咱们再攻打通州,他们也不会逃跑!” 张士诚目光一亮,拍案道:“好,就这样办!此事需尽快,今夜你就派人出城,明天就过来攻城!” 李伯升为难道:“殿下,此计不可操之过急,若是仓促而行,被百姓瞧出破绽,只会起到反作用!” 张士诚点了点头,道:“你提醒的很对。那伱需要几天准备?” “至少五天。” “那好,就给你五天!” …… 黄昏时分,罗贯中策马奔行在大道上。 不多时,江都城出现在视野中,他下了马,通过城门口,牵着马一路来到总管府,通报之后被引入书房。 刚到门口,便听到马玉麟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总管大可放心,罗兄的计谋是阳谋,张士诚就算知道也无可奈何,除非他愿意眼睁睁望着高邮百姓大量逃亡!” 罗贯中万想不到马玉麟竟在背后称赞自己,心中一宽,急步进入书房,拱手道:“总管,在下回来了。马兄,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多谢了。” 马玉麟咳了一声,抬了抬下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夸你的意思,你不要会错意了!” 张阳泉站起身,拱手道:“此次计划得以成功,全赖两位同心协力,精心谋划。我在这里谢过两位了。” 马玉麟拱手还礼:“总管既信任我等,我等自当为总管效全力!” 罗贯中却一脸严肃地道:“启禀总管,事情又出现新变化。我刚刚探知,泰州人马并未向高邮返回。”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罗贯中惊道:“您知道了?” 张阳泉笑道:“这事待会再说。此次题目,两位可谓不相上下,我欲拜请马先生为推官,罗先生为判官,两位可愿屈就?” 罗贯中大喜,判官和推官品级差不多,是副总管下属的佐官,负责辅助副总管处理杂物。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可谓破格提用。 “小可拜谢总管!” 马玉麟也拱手道:“多谢总管。” 就在这时,山猪从门外飞奔而入,欣喜道:“总管,大寨主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攻破了泰安,正在向通州进发!” 马玉麟和罗贯中同时变色,罗贯中忙问:“总管,您准备攻打通州吗?” 张阳泉微笑道:“刚才你也说了,张士诚并未召回泰州兵马,但也没有派他们攻打通州。我与众人商议后,都觉得他已经想到阻止百姓逃亡的对策,只是这法子还需时间,所以才既没有调兵回高邮,也没有攻打通州!” 马玉麟目光一亮,道:“所以您抢先一步,趁着他不能动手时,先一步动手,拿下通州!” 张阳泉点头道:“正是如此。只要通州不在我的下辖,决定权就永远在张士诚手上。所以我们考虑再三,决定拿下通州!”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兵不刃血 “大王,刚刚传来消息,江都军已经打下泰兴,正在向通州进军!” 诚王府,张士诚刚用了晚食,李伯升便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张士诚心中一凛,朝李伯升问道:“你那边还需多久?” 李伯升道:“还需两日!” 张士诚沉声道:“那就再等上两日,通州虽然城墙低矮,守军不多,毕竟通着海岸,希望常熟元兵会增援吧!” 李伯升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殿下,卞兄弟他……” “他怎么了?” 李伯升叹道:“卞将军得知消息后,便提出立刻攻打通州。幸好吕将军拦住了他,说先让人传回消息,向您请示命令后再动手。” 张士诚暗暗庆幸自己将吕珍派了过去,沉声道:“向通州传令,任命吕珍为主将,卞元亨为副将!没有我的许可,绝不许擅自出击!” 李伯升拱手应诺。 一纸命令传到泰州,让大军按兵不动,原本两个主将,也变成一主一副。 卞元亨大为失望,顿足长叹道:“通州若被江都军攻下,我军再无南下机会了!” 吕珍斜了他一眼,哼道:“卞将军,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江都军想去江左,让他们去好了。董抟霄可不是好对付的!” 卞元亨叹息不语。 是夜,秦苓君带着三千人马离开泰兴城,朝着通州城进发。 攻打泰兴比她想象的还要容易,因为她带的人马只有三千五百人,和守军差不多,泰兴城“达鲁花赤”带着守军主动出城搦战。 随秦苓君出征的将领是王大和耿四,双方交战时,王大一棒砸死对方达鲁花赤,这支元军本就久疏战阵,顿时溃散。 一众元军想要返回城池时,城门却紧紧关着,原来泰兴县的一名县尉杀了县令,打算投降江都军。 众元兵进退无路,只好投降。 秦苓君将那名县尉提拔为县令,让耿四带五百人留守泰兴,领剩下三千人继续朝着通州进发。 通州是一座临海水城,以前只是一片沙洲,到了唐朝,才建了一座盐亭场,后来慢慢形成一座小镇,隶属泰州。 随着盐业发达,最终形成一座通州城。 这座城池人口远不如泰州和泰兴,城墙也很矮,当初方国珍打过来时,没废什么功夫就攻下通州,然后才去攻打泰州。 故而得知江都军打了过来,通州的达鲁花赤和县令都非常紧张。 通州县令名叫陈宁,是至正九年的进士,说道:“掌令,江都军来犯,仅凭城中三千守军,只怕难以抵挡,需得速速向常熟求援!” 与通州隔江相望的诸多州县中,只有常熟驻有重兵。 达鲁花赤却道:“一去一回,少不得两三日时间,等援军到了,我们早就城破而亡!为今之计,只有弃城而逃了!” 陈宁急道:“你我合力守城,加上三千守军,难道还不能坚持三日吗?” 达鲁花赤哼道:“你一介文官,懂什么兵事?泰兴也是三千守军,还不是一日就被攻破城池!” 陈宁跺足道:“要走你走,我誓与通州百姓共存亡!” 达鲁花赤冷笑道:“你不过是个汉儿,在我面前装什么忠心报国的样子?”不再理会陈宁,擂鼓聚将,点齐三千人马,渡江南下。 陈宁仰天长叹,待秦苓君大军到来,领全县文吏出城投降。 通州和泰兴一样,城中军械、物资、粮草都已被转移,府库中空荡荡的。 然而据陈宁说,通州东面却有一座煤矿场。 秦苓君知道张阳泉最近一直在找商人购买煤炭,再让军械局把煤炭炼制成焦炭。 于是让一名百夫长暂任县令,陈宁为县丞,留了五百士卒驻守,引军返回江都,将这好消息告诉了张阳泉。 张阳泉果然喜出望外,为了保护这座煤矿场,往通州加派了一千五百名士卒,然后传令通州,让他们扩大煤矿采集规模。 他此时并不知道,这座煤矿场的易主,对台州方国珍造成了不小影响。 方国珍虽然也有台州为根基,但他强在水战,每每元军攻打过来,他都会远遁海上,经常一待就是数月。 海上行船,少不得要用火,木炭不禁烧,远比不上煤炭经久耐用,而且自北宋以来,冶炼兵器也慢慢都使用煤炭。 所以方国珍的舰队对煤炭有极高的需求。 前阵子董抟霄在江左擒杀项普略、大败彭莹玉时,方国珍有些害怕,派人潜入大都,贿赂朝中权贵,得以成功被朝廷诏安,得了个海道漕运万户。 自那以后,他便一直走海运从通州购买煤矿。 如今通州易主,他便没了煤矿来源,虽说也能走陆路从其他地方购买,但路途遥远,沿途又多有盗匪,远不如海运安全。 于是他召集诸将来自己座船商议,有人提议打下通州,立刻被方国珍驳斥。 他之所以能在起义军和朝廷之间反复横跳,就是因为从不攻击起义军。 朝廷那边,无论地方官员对他如何恨之入骨,只需贿赂京师权贵,便可高枕无忧。 起义军不同,只要打了一支,将再不容于其他起义军,除非万不得已,方国珍不想攻击起义军。 于是又有将领提议向张阳泉示好,让己方继续允许自己在通州购买煤炭。 方国珍皱眉道:“我与张阳泉素无来往,人家又占据着扬州最富庶之地,如何才能交好于他呢?” 手下大将李德孙笑道:“哥哥何必忧虑,咱们手中有一样东西,张阳泉若是得到了,必定欢喜。” 方国珍忙问:“什么?” 李德孙狞笑道:“张明鉴的人头!” 听罢此言,众将齐声大笑。 方国珍的座船长达二十四丈,宽九丈有余,是他强令三百船匠打造而成。除了朝廷的九千石运粮船外,沿海一带,没有哪只船能比此船更大。 为了防止别人打造出跟他一样的船,船成后,他将三百船匠全部溺死,浙东一带的百姓对他既恨之,亦惧之。小儿闻其名而不敢夜啼。 而且方国珍相貌奇特,面色黝黑,却体白如瓠,双眉修长,两撇八字胡有半尺多长,见他面者无不心生畏惧。 他手下的诸多将领个个穿着黑色鲨皮甲,要么留着光头,要么剃成髡发,一个个面相凶残,纵声大笑起来,仿佛群魔乱舞。 方国珍伸手摸了摸胡子,咧嘴大笑:“老子其实还挺喜欢张明鉴这小子,够阴够狠,野心也大,刚进老子军中,就四处拉拢将领,太对老子胃口了!” 李德孙笑道:“那就留这小子一命?” 方国珍笑眯眯道:“杀了确实有点可惜,不过与煤炭相比,就不值一提了。我瞧最近起义军阵仗不小,咱们再观望观望,若朝廷挺不住,咱们又可以干回老本行了!” 李德孙吹了声口哨,笑道:“那这件事就交由小弟去办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张明鉴之死 方国珍生性多疑,不敢住在台州城,在海港边建了一座巨大的水寨,他手下有七万多人马,全都生活在水寨中。 水寨分外围、内围和座船,只有地位最高的三十多名老海盗才能自由进入方国珍座船,其余人必须通禀才能入内。 张明鉴刚投靠不久,自然无资格进座船,不过与其他人相比,他已经算很受方国珍赏识了,刚投靠就被安排在内围居住。 同他一起投靠的还有刘聚和常遇春。 当初三人逃离江都时,在去泰州的路上相遇,常遇春本欲杀了张明鉴,却被刘聚给阻止。 刘聚其实也很怨恨张明鉴,然而两人都落到如此境地,也算同病相怜,于是打算与张明鉴结伴投靠张九四。 不料,张九四不仅拒绝了三人,还派人追杀他们。三人一路逃往到通州,混入一艘南下的货船,来到台州。 刘聚和张明鉴都久闻方国珍大名,于是又要投靠方国珍。常遇春无可奈何,也只能跟着投靠了。 结果三人入了方军后,方国珍船上却有个规矩,上船之人都要试试身手。 一试之下,刘聚、张明鉴还好,常遇春的武艺让方军大开眼界,方国珍手下十几名大将中,竟无一人打得过常遇春。 方国珍后来亲自与常遇春动手,结果也稍逊半筹,大喜之下,直接封常遇春为镇抚,也让刘聚、张明鉴都当上了千夫长。 自此之后,三人都住在水寨内围。 张明鉴和刘聚都是有野心之人,两人当上千夫长后,就经常与其他千夫长发展私交。 两人充分利用了常遇春的镇抚职位,邀请那些千夫长来常遇春屋中喝酒。 一来二去,很快融入方国珍军中。 这天,两人又请了九名千夫长饮酒,常遇春则在屋外教习枪法。 一套枪法刚练完,忽听脚步声响,只见李德孙带着一队士兵过来,满脸都是杀气。 常遇春心中一惊,上前问道:“李将军,你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李德孙瞪了他一眼,道:“不是来找你的!”带着人从常遇春身边经过,来到大门前,砰的一声,一脚踹开大门。 瞧见里面情况,李德孙冷笑道:“你们倒是好兴致啊,还在这里喝酒!张明鉴,你给我出来!” 常遇春跟到门口,听到他们是冲张明鉴而去,便没有再插手。 张明鉴见李德孙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心中一凉,道:“李将军,我张明鉴自归附以来,对都督忠心耿耿,你……” “少他娘废话,我再说一次,让你出来!”李德孙截断道。 张明鉴寻思:“我与李德孙无冤无仇,他没理由杀我,只可能是奉方国珍之命而来。”心中悲凉,大声道:“要我死,总要给个理由吧!” 李德孙狞笑道:“很不巧,我们这里的规矩是,都督要谁死,谁就得死,不需要问理由!” 张明鉴表情一厉,朝其他千户们大声道:“兄弟们,方国珍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一起宰了方国珍,轮流做漕运都督,诸位以为如何?” 李德孙哈哈一笑,目光从一众千夫长身上扫过,笑道:“我觉得他这提议不错啊,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众千夫长个个变色,飞快的奔出屋子,跪在李德孙脚下,齐声道:“我等对都督忠心耿耿,绝无异心!” 李德孙喝道:“都滚吧!” 众人如蒙大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如今还留在屋中的只剩下刘聚,张明鉴目视着他,叹了口气道:“刘大哥,我今日已必死无疑,你不必管我,赶紧出去吧。” 刘聚并不在意张明鉴死活,他只是困惑于方国珍杀张明鉴的理由。 他和张明鉴一起来,是否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李德孙可没功夫管他想法,冷冷道:“刘聚,伱想与张明鉴一起上路吗?” 刘聚叹了口气,心知反抗必死无疑,转头看了张明鉴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后摇了摇头,慢慢离开了屋子。 张明鉴拔出腰间长刀,厉声道:“要取老子人头就来吧!” 李德孙再不看他一眼,转过身,朝身后随意挥了挥手,一群兵丁立刻冲了进去。 一阵桌椅翻倒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兵刃碰撞之声。没过多久,一名士兵提着张明鉴人头出来了。 李德孙拿着人头回到座船,向方国珍复命。方国珍交代道:“你立刻带着人头去江都,如果张阳泉又开出什么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可以答应!” 李德孙领了命,用盒子装好人头,撒上石灰粉,带上四名随从,坐船沿着海路北上。 …… 陈基和方远来到江都境内时,已是六月底。 此前两人多次往返江都,然而皆是来往匆匆,从未细心留意过江都景致。 这次返回时,心态俱有不同,江都已成己方大本营,两人归途路上走走看看,仿佛久不归乡的游子,都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放眼望去,田野里到处都是劳作的百姓,官道上行人马队络绎不绝,还有外出踏青的富家公子小姐,一派兴盛景象。 两人都颇为感慨。他们都从钱驴子处听说了打下江都的经过,都知道得到江都城并不容易。 尤其是方远,喜悦之中带着遗憾,倘若当初没有去濠州购买兵器,如今这份大好基业之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天黑之前,两人赶到东门,进入城门,大街上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进城门时,方远听到有人称呼钱驴子千户,哈哈一笑,拍着钱驴子肩膀道:“好小子,都当上千户了!” 钱驴子得意洋洋,道:“我算是混得差的了,像山猪哥、猴子哥他们,都已经是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了!” 陈基问道:“寨子里目下有多少兵力?” 钱驴子道:“我离开时是三万多人,现在应该更多了!我去问问!” 拉住一名城门兵询问了半晌,才得知江都军已接近四万,而且最近又打下了泰兴和通州。 方远听了,心中跟猫抓似的,恨不得立刻领军出征,为山寨立些功劳。 两人沿着大街一路东行,很快来到总管府,命人进去通报。 副总管衙内,郭念生正在与郭欢商议事务,得知两人归来,喜出望外,正要出去相迎,却被郭欢喊住了。 “叔父,方叔和陈叔回来是大事,总管和大寨主虽不在,咱们也应该召集总管府官员一起出去迎接。” 郭念生一拍额头,笑道:“不错,不错,差点疏忽了。”于是召集总管府所有文官,一起出府门迎接。 瞧见门外风尘仆仆的陈基和方远,郭念生鼻子一酸,快步冲了过去。 “陈大哥!老方!你们总算回来了,可盼死我了!”与方远紧紧抱在一起。 众文官从未见过郭念生这般失态,相互间窃窃私语,却谁也不知这两人来历。 马玉麟哼了一声,道:“现在是上衙时间,副总管却让我们来迎接这两人,只怕是龙潭寨元老人物。” 郭欢瞥了他一眼,笑道:“马推官一语中的,其中一人是我们龙潭寨三寨主,另一人……” 罗贯中接口道:“应该是大名鼎鼎的陈基先生吧。” 马玉麟动容道:“原来是他。” 陈基多年来走南闯北,在江南江北名声都不小,要不然也不会与李二、郭子兴等人论交。 便在这时,郭念生引着二人过来,将众官员分别向二人介绍了。 方远只认得郭欢,以前这小子见到秦苓君时话都说不清楚,如今竟当上县令,神采飞扬,与当年判若两人。 陈基见闻广博,见总管府中有很多扬州名士担任要职,不由大为欢喜,与王蒙、马玉麟等名士拱手致意。 郭念生引二人进入总管府大堂后,陈基问道:“军师和大寨主在哪?” 马玉麟纠正道:“陈先生,现在应该称呼总管和总教习了。” 方远觉得马玉麟有些无礼,朝他怒目瞪了过去。 陈基却毫不在意,哈哈一笑道:“不错,是该换换称呼了。” 郭念生打圆场道:“总管和总教习都去郊外视察去了,百姓们都在种植晚稻,你们应该都看到了。” 方远喜道:“是军师提过的稻谷种子吗?” 郭念生笑道:“正是。” 马玉麟忽然站起身道:“郭副总管,陈先生,下官手头还有案子需要处理,就不奉陪了。” 朝几人拱了拱手,大步离开了大堂。 罗贯中目前负责分管城中商税制定,忙得不可开交,早有离堂之意,又怕太过无礼,得罪了郭念生。 现在有马玉麟带头,也就跟着拱手道:“下官也告辞了。” 他二人离开后,其他官员也纷纷告辞,包括王蒙、孙弘等人,只有郭欢留了下来。 方远哼了一声,道:“老郭,你们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秀才,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郭念生笑道:“你别多想,这人叫马玉麟,是扬州名士。他对谁都是这副态度。不过此人倒真有能耐,我们接管总管府后,推官衙门里堆了无数积案,谁看了都头疼,被他半个月就解决了!” 陈基笑道:“此人从小就被称为奇童,二十一岁参加科举,先后获得乡试第一,会试第一,殿试第三!” 方远笑骂道:“他奶奶的,原来是个探花郎,难怪脾气这么冲!” 第一百三十三章 烧制水泥 忽听脚步声响,一名老者急冲冲进入大堂,四顾看了一眼,朝郭念生问:“郭副总管,总管在哪?” 郭念生忙道:“他去城郊视察了,胡公有急事吗?” 那老者正是胡光曹,他急切道:“去哪里视察了,我有重要事情向他禀告!” 郭念生转头看向侄子,郭欢道:“现在应该在黄塘镇。” 胡光曹拱了拱手,转身就走了。 方远问:“那老丈是谁?也是总管府官员吗?” 郭念生道:“他是军械局监丞,咱们的兵器大多由他负责制造。” 方远闷声道:“要是早点遇到他,我也不用去濠州买兵器了。” 陈基站起身,笑骂道:“别像个妇人一样碎碎念,赶紧起来,咱们也跟他一起去拜见总管。” 方远刚站起身,便听门外有人进来禀告,说张阳泉和秦苓君已经返回城北大营,于是两人转道朝大营而去。 两人在路上赶上胡光曹,三人一起来到辕门外求见。 没过多久,便见张阳泉和秦苓君带着诸将迎了出来,面上都带着喜色,将三人接入。 方远自去年八月离开山寨,如今已到了六月,去了足足快一年,陈基也去了大半年。 再次相见,都不禁有些感慨。秦苓君问起二人在濠州情形,两人只谈郭子兴、彭大对他们的礼遇,不提赵均用和孙德崖对他们的刁难。 秦苓君心中有数,知道他们是怕自己一怒之下,怂恿张阳泉攻打濠州,便也不再多问。 张阳泉提议让二人分别担任要职,一个总揽外交事务,一个与秦苓君共同负责兵事,二人皆推辞不肯答应。 陈基笑道:“总管,我和老方无尺寸之功,如何能领高位?就算领了,又如何能服众?不如等我们立下功劳,再授高官不迟。” 张阳泉见二人如此开明,大为欣慰,便暂授二人为总管府参政。 这是个可大可小的官职,受到重用就和副总管一样,总管府一切事务都可过问。 不受重用的话,开会都不请你,那就是个虚职了。 这时,张阳泉才把目光转到两人身后的胡光曹身上,道:“胡公,可是炼制好了焦炭?” 胡光曹拱手道:“回总管,已炼制有十石焦炭,您吩咐过,炼有一定数量就来通报您。” 张阳泉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写好的纸,递给胡光曹,道:“你按照这上面的过程,尝试着操作一番,看能不能烧制出一种灰黑色粉末。” 这纸条正是水泥的炼制草案。 张阳泉对水泥并不熟悉,只记得水泥的成分是石灰石、黏土和铁粉,还要加入少许石膏。 具体比例他不知道,不过印象中烧制水泥需要的温度很高,和铁的熔点差不多,需要用焦炭烧制。 若是他一人慢慢摸索,估计几年都难以烧出这东西。 好在如今有一个近千人的军械局,还有胡光曹这个工匠能手,摸索出水泥配方,不过是时间问题。 胡光曹拿着纸看了半晌,问道:“总管,您是想要配置出类似糯米灰浆的东西吗?” “糯米灰浆?”张阳泉一愣。 胡光曹急忙解释道:“那是一种固定城墙的粘合料,效果比灰浆、石灰浆好得多,就是价格比较昂贵!” 张阳泉大喜,胡光曹定是对这些材料的秉性一清二楚,才能一眼看出自己想制造什么。 “不错,这东西和糯米灰浆差不多功效,你有把握制造出来吗?” 胡光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不知您从哪里得到这个配方?” 张阳泉一时答不上来,秦苓君挑眉道:“胡公,他连火药配方都能改造,你按照要求去做就是,不要多问。” 胡光曹急忙道:“是,是。”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收好。 陈基见张阳泉捣鼓加固城墙的原料,心中奇怪,问道:“你们可知脱脱派贾鲁去攻打濠州的消息吗?” 张阳泉道:“已经听说了,脱脱并不信任贾鲁,只给他三万人马,绝不可能打下濠州!” 陈基一脸凝重道:“三万元兵自然不足轻重,不过我听郭子兴说,脱脱正在徐州筹措粮草,数量非常惊人,只怕会有大动作!” 张阳泉心中一凛,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脱脱正在为高邮之战做准备。只希望高邮之战不要变成江都之战。 从次日开始,张阳泉又招募了一批泥瓦匠,在军器局中专门负责研制水泥。 张阳泉找他们询问之后,才知道这个时期主要使用的粘合剂是灰浆和石灰浆。 其中石灰浆的成分与水泥已经非常接近,而且也是烧制法制造。 如此一来,研制水泥不过改进几个步骤,增加一些成分,提高烧制温度。 这些泥瓦匠都很有经验,先将石灰石和黏土按7:3比例烧制,这是石灰浆的最佳比例。 采用的是湿法烧制,将两种原料磨粉制成浆料,再放入窑炉中煅烧成熟粉,接下来按一比一兑水和河沙,加入铁矿渣,查看水泥是否具有粘性。 测试之后,烧出的水泥虽然远远比不上成品水泥,却也颇具粘性。凝固后的粘性与石灰砂浆差不多,凝固速度却要快上很多。 有了这个结论,泥瓦匠们开始尝试更改石灰与黏土的比例、熟料与水的比例、熟料与河沙的比例。 最先测试的是石灰与黏土的比例。 为了准确测量效果,暂时将熟料与水、河沙的比例定为一比一,通过增减石灰,查看效果。 因为水泥冷却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故而这个过程非常磨人。最终用了六天时间,众人测算出石灰石是黏土九倍时,配置出的熟料粘性最高。 此时的水泥砂浆并非成品,粘性只是稍高于普通的石灰浆,接下来要测试的是水泥粉与水的最佳比例。 这次张阳泉只挑选了一百人参与试验,还是一比一兑沙石。最终经过三天尝试,发现水为水泥一半时,粘性最好。 这个时候的水泥粘性已经比石灰浆强上许多,不过还比不上糯米灰浆。 最后一步,是测试水泥与沙石的比例,本来沙子与石头的比例也要细分,张阳泉省略了这步,直接用河沙代替。 这个最关键的步骤,张阳泉又从铁匠中精挑细选了三十名可靠之人负责测试。 最终,当河沙为水泥三倍七分时,水泥砂浆的粘性最好。 到了这一步,水泥砂浆终于制成成品,经过测试,粘性和糯米灰浆不相上下,成本却有天壤之别。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制定赋税,开始屯粮 傍晚,鹂园书房中,秦苓君拿着两块用水泥粘合住的砖石,用力掰了掰,感觉两块砖石仿佛变成一个整体,一点松动感都没有。 “这就是水泥吗?”她眼中闪着亮光道:“能大量生产吗?成本高吗?” 秦苓君无疑问到了点子,张阳泉笑道:“水泥与糯米灰浆相比,最大的优点就是成本低。不仅可以用来增筑城墙,还能造桥铺路,大为改善民生。” 其实这个时代,用糯米灰浆筑成的城墙已经足够坚硬,攻城一方很难攻破城墙,都是通过破门或者登墙破城。 所以水泥粘性更好,其实也没什么用,它最大的优势在于成本。 毕竟糯米灰浆要耗费食物,在这个人人都吃不饱饭的时代,很难大量使用。 如果硬要说水泥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比较耗煤,好在通州有一座煤矿。 秦苓思从姐姐手中接过石砖,取出短剑,在上面狠狠砍了一下,结果只砍出一个小缺口。 “嘻嘻!果然够硬的,第一批水泥就用来将山寨的大门重新修建一下吧,将来咱们若是兵败,也有个退路!” 张阳泉被她一提醒,觉得确实应该修筑一下山寨大门。将来脱脱大军过来,也不能排除攻打龙潭寨的可能。 有了水泥,城防修筑就变得容易了,接下来只需多囤积粮食,应该就能安然扛过高邮之战这波猛攻。 想到粮食,他便想起今天去总管府时,孙弘向他汇报的一些内容。 五月份,百姓们种的第一季占田稻已经成熟,不过直到这几天,才将江都百姓们上半年的收成统计完毕。 总的来说,产量非常低,每亩产出不到两百斤,脱壳后更是只有一百五十斤左右。 不过话说回来,元朝的田税是每亩三斗,两季税加起来也只有六斗,十二斤,所以说田税并不高。 相比之下,宋朝的田税是每亩一升,比元朝高三倍不止。 当然了,元朝税收的大头在科差,而且还要给田主交租,总而言之,一年到头来,百姓们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 最近总管府也一直在敲定新的税收方案,众官员商议出好几套方案,交给张阳泉一锤定音。 最终张阳泉选择了罗贯中提议的收税方案,田税按产量十取一,换句话说,百姓收成算四百斤的话,田税是四十斤,比元朝高上不少。 然而,百姓们现在种的是自家田,不用交租税,所以算下来并不算高。 只要总管府不再征收高额赋税,他们日子就会好过多了。 除此之外,张阳泉选择罗贯中的按比例收税方案,更重要是因为对自己的两种稻谷有信心。 北郊的科籼12已经成熟,虽然还在割收,预计亩产有四百斤左右。其实在后世,如果肥料充足,并且能够科学杀虫的话,科籼12亩产能达到八百斤! 与科籼12相比,绿银占的产量更高,就算和科籼一样减半,也能达到六百斤。 如此一来,百姓们一亩田能得一千斤粮,减去一百斤田税,也还有九百斤收成,脱壳后也有七百多斤,再不用担心填不饱肚子了! 按照江都田地八千多顷来计算,总管府一年能收田税八十万石粮食,仅凭江都一城,养二十万军队都不成问题! 水稻与土豆不同,只要去壳后,胚芽就会受损,无法再种植。 张阳泉为了保证两种水稻种不被别人获得,目前只在江都种植,而且制定好了方案,将来割收时派军队把控,去壳时派官吏监督,最后制定严格法律,严禁稻种外流! 如此用不了多久,总管府就能积累大量粮草,百姓们也能生活富足,到时自然能吸引流民到来,让江都更加繁荣。 为了养民,除田税外,他暂时没有制定收赋税的计划。先让江都百姓缓一口气,根据他们年底收成情况,再研究如何制定赋税。 正思索间,秦苓思来到他身后,捏着他肩膀,讨好地问道:“姐夫哥,明天是休沐日,你准备带我们去哪里玩?” 张阳泉愣了一下,一时没有作答。 总管府的休沐日和元朝一样,大月休五日,小月休四日。 一开始有官员向张阳泉要求休沐日时,他还很惊奇,都在造反了,还考虑着每天休息几天? 结果那些官员表示,几乎每支起义军都有休沐日,而且还有一个共同点,休沐日不会比元廷少。 也许是起义军首领们觉得,既然要推翻元朝,不能让手下人觉得跟着他们的福利待遇还不如元廷。 总而言之,慢慢就形成一种默契。 张阳泉仔细一想,真要天天干活的话,估计谁都受不了。虽说他自己干的挺有劲的,但毕竟身处的位置不同。他只要想休息,随时都能休息。 所以张阳泉便同意了文官们的请求,规定总管府的休沐日和元廷一样,大月休五天,小月休四天,另外一些特别节日也会放假。 军队不同,还是每天都得训练,只是把每人的探亲假加了一天。 张阳泉慢慢转过头,看向秦苓君。他倒是愿意带两姐妹出去玩,就怕秦苓君不同意。 出乎意料,秦苓君这次挪开了视线,没有反对。 秦苓思用力捏了张阳泉一下,瞪着他道:“真是个木头!明天是七夕节啊,你忘了吗?” 张阳泉愣了半晌,旋尔想起,明天恰好是七月初七,赶忙道:“那好,明天我带你们去游湖听戏!” 次日一大清早,秦苓思便如同春游的孩子般,早早爬了起来,然后催促着张阳泉和秦苓君起床。 三人用过早食后,来到保障湖,租了一艘小舟游湖。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张阳泉充当船夫,替姐妹两人划船。不远处亲卫们划着小船跟在后面保护。 秦苓思嘴巴嘟的老高,仰天叹道:“老天爷啊,你见过这么抠门的总管吗!竟连艘画舫都舍不得租,带着自己未婚妻和小妹划这样一艘小破船!” 张阳泉笑而不语,他自然不是舍不得花那钱,只是觉得划小船更有意境。 秦苓君能体会到张阳泉的用意,所以瞪了妹子一眼。 “你不爱坐就下去,我看江都城有的是青年俊杰愿意带你去坐画舫!听说那蔡家公子最近就经常去马场看你。” 秦苓思哼道:“他是看上我的身份,才不是看上我的人!” 秦苓君一愣,沉默了一会,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真有意中人,我和伱姐夫都会支持你!” 秦苓思撇了撇嘴,道:“我现在才没心思想这些事呢!喂,你们快瞧,那艘画舫上的男的,好像是郭欢那小子!” 秦苓君顺着她目光看去,点头道:“是郭欢,旁边那女子好像是蔡涵!” 秦苓思笑眯眯道:“这小子竟然在七夕的日子与蔡家女见面,看来已经被蔡家女给迷上了。” 秦苓君正要说话,忽然注意到小船速度慢了下来,转头一看,张阳泉正默默望着另一艘画舫。 她转头看去,原来那艘船的船头上,也有两名熟人,一人是沈千千,另一人赫然是山猪。 山猪并没有注意到附近一艘小船上坐着张阳泉和秦家姐妹。 他迎风立在船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淡淡道:“沈姑娘特意在七夕日邀我出来,不会是为了与我谈风花雪月吧?” 沈千千默默立在他身后,叹道:“朱三公子,我想与你开诚布公的谈一番!希望能化解你我两家的误会!” 山猪听到“朱三”两字时,浑身颤动了一下,冷冷道:“朱三公子已经死了,和朱家一百三十六条人命,一同死在火海之中!” 沈千千急道:“我知道你心怀仇恨,可我们当初是听说他已被诏安,才放他入城,并不知他会报复你家。” 原来当初方国珍造反时,朝廷派遣朵儿只班率军征讨,朵儿只班到了地方后,招募地方人相助。 其中朱家因为货船被方国珍劫掠了几次,最恨这帮海盗,便十分积极的帮助朵儿只班对付方国珍。 后来一场大战下来,朵儿只班被方国珍生擒。 方国珍强迫朵儿只班上疏招安自己,封自己为定海尉,朝廷也真的答应了,方国珍便把朵儿只班给放了。 谁知元廷只是口头答应,朵儿只班被放走后,便如石沉大海,等了几个月都不见过来诏安的官员。 方国珍这才知道自己被戏耍了,一怒之下,便再行反叛。 反叛之前,他为了筹集粮草和财富,也为了报仇雪恨,决定劫掠朱家。 朱家在台州,方国珍为了进入台州,利用朝廷口头答应诏安的旨意,骗沈万三说自己与台州达鲁花赤不合,对方不许他入城,希望沈万三帮忙。 沈万三当时通番很依赖方国珍的庇护,只好答应了,又觉得方国珍既然被诏安,也不会太乱来。 谁知方国珍大军入城后,把台州守军全部杀害,又将朱家满门杀死,所有财富劫掠一空,再一把火烧了。 除了朱家外,方国珍倒并未对台州其他百姓下手,抢了朱家粮食和财富就走了。 当时山猪恰好在外地读书,这才躲过一劫。回到家中,才知全家人被方国珍给杀了。 山猪悲愤之下,改了名字,一心想要为全家报仇。 后来朝廷多次攻打方国珍,山猪每次都以义兵身份参战,不料朝廷一会攻打,一会诏安,让他大为失望。 他转而加入其他海盗势力,想要用黑吃黑的方式对付方国珍。 结果他加入的海盗势力根本不是方国珍对手,被打得七零八碎,投降了方国珍。 山猪自知复仇无望,心灰意冷之下,才来到扬州,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龙潭山。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方国珍的使者 回想往事,山猪感慨不已。 过了好一会,他情绪慢慢恢复,朝沈千千道:“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你们沈家与当年之事关系。” 沈千千紧张道:“那你调查的结果是什么?” 山猪转过身子,一字字道:“若非查出你们确是被方国珍所骗,我早就找你们沈家报仇了!只不过当年之事你们也难逃责任,咱们的婚约,就此取消吧!” 沈千千愣了半晌,低声道:“千千确实不配做你们朱家儿媳。” 山猪见她面有愧色,心中怒气消散了一些,道:“有件事我想问你。” 沈千千忙抬起头:“你说!” 山猪恨声道:“我听说当年杀我全家之人,是方国珍手下一名大将,他动手之前,纵兵将我们家女眷全……全都……伱知道他是谁吗?” 沈千千咬着下唇道:“是方国珍手下第一大将,李德孙!” 她当初跟着沈万三去见方国珍时,也险些遭到李德孙凌辱。一名贴身护卫为了保护她被李德孙杀了,抛尸入海。 方国珍得知后,也只派人赔了个不是。沈万三却叫她忍气吞声。 正是因此事,沈千千才下定决心脱离家族单干。 当沈万三想派人图略江都时,家族中无人敢应,她一口便接下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山猪慢慢道:“果然是他。”朝沈千千拱手道:“多谢相告,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告辞了。” 话音落下良久,沈千千却没有答复,呆呆望着侧面一艘大船,颤声道:“李、李德孙!” 山猪吃了一惊,转头看去。 只见斜对面过来一只大船,船头摆了张桌子,两人正在对桌饮酒。其中一人是陈基,另一人却是个留着髡发的魁梧大汉。 山猪与方国珍争斗多年,自然认得那人正是李德孙,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厉声道:“把船靠过去,快靠过去!” 沈千千急忙劝道:“你别乱来,他很可能是代表方国珍过来,不然不会与陈参政在一起!” 山猪怒道:“我管不了那么多!”大步朝船舱走去,打算放下一只小船,追上对面的船,杀死李德孙。 沈千千紧紧跟在后面,不住劝道:“你冷静些!如果他代表方国珍过来示好,你却把他杀了,必定引起张总管愤怒!你不要前途了吗?” 山猪脚步不停,冷冷道:“只要能为家人报仇,就算总管杀了我也无所谓!” 沈千千又道:“那方国珍呢?他才是你最大的仇人,你死了谁帮你家人报仇?这才是真正的不孝!” 山猪浑身一颤,瞬间就停住了步子。 沈千千跟得太近,一不小心撞在他后背,鼻子都撞红了。 她揉着鼻子,嘟囔道:“张总管和秦寨主那般器重你,你却给他们添麻烦,这是不忠!你想做个不忠不孝之人吗?” 山猪肩膀一垮,凄然道:“那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在跟前,却什么也不做吗?” 沈千千声音转柔:“你别急,可以先探明他来意,如果他不是替方国珍示好而来,未必没有杀他的机会!” 山猪擦了擦眼角,深深看了沈千千一眼,道:“我若杀了李德孙,既能替你报仇,我自己也可能受到总管冷落,再威胁不到你们家。你为何要阻止我?” 沈千千低着头道:“你就当我为了当年之事赎罪吧!” 山猪深吸一口气,道:“好,从今以后,你们沈家在当年那件事中的过责一笔勾销。我现在希望你替我做件事!” 沈千千大喜,忙问:“何事?” 这时两艘船已经交错而过,山猪看了那艘船一眼,道:“陈基先生与方国珍交好,将来我若是建议总管攻打方国珍,他必定反对!” 沈千千若有所思道:“这就难怪李德孙会和陈参政在一起了。” 山猪接着道:“陈基先生认识的是以前的方国珍,并不知他现在变化有多大。我希望你现在过去,假装与李德孙叙旧情,实际却把方国珍近年来做的坏事都抖出来!” 沈千千拊掌笑道:“你想借此降低陈参政对方国珍的好感!好,我这就去!” 命人放下一只小船,朝陈基、李德孙二人的大船追了过去。山猪命人调转船头,也紧紧跟随在后。 他们这一番操作,倒把张阳泉三人看傻眼了,秦苓思瞪大了眼睛,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秦苓君眼尖,道:“瞧见他们追的那艘船没?我好像在上面看到了陈叔!” 秦苓思怔了半晌,道:“就算如此,沈千千为何用小船追陈叔的船,她和陈叔很熟吗?” 秦苓君想了半晌,摇头道:“我也琢磨不透,还是跟过去观察一下吧。” 说完抓起两只船桨,和张阳泉一起划着小船,朝陈基的大船追去。 没一会,小船跟上了陈基的大船,与山猪的大船隔了五丈左右并行。 这时,沈千千已上到陈基的大船。 李德孙看到她的瞬间,眼睛便挪不开了,大笑:“和尚说我这几天会有桃花运,我起先还不信,没想到还真他娘准了!沈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沈千千隐藏住心中对他的厌恶,微笑道:“千千正是瞧见李将军,才冒昧寻上船来,还请陈参政莫要见谅!” 陈基哈哈笑道:“我听老郭说了,沈姑娘是我们龙潭寨贵人,总管的好朋友。你能过来,陈某人荣幸还来不及!” 李德孙听沈千千竟然在江都有这种地位,暗暗心惊,脸上笑容更盛了。 “难得沈姑娘还记得李某这个故人,什么也不说了,我先敬沈姑娘一杯!” 于是三人坐下喝酒。 沈千千问起李德孙为何来江都,李德孙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叫张明鉴的小子,过来投靠我们都督。” 沈千千捂着小嘴,惊道:“张明鉴?那可是张总管的敌人呀!” 李德孙拍桌子道:“可不是吗?那孙子真不长眼,想挑唆我们都督与贵府开战,却不知我们都督得知贵寨打下江都后,那是敬仰无比。于是一刀咔嚓,剁了他的狗头,让我送了过来。” 陈基笑道:“方都督如此厚义,我总管府感念不尽,来,我敬李兄一杯!” 两人喝了一盏。 沈千千拍手笑道:“如此说来,方都督归降元廷的消息是假的了!当初董抟霄擒杀项普略时,很多人都说方都督害怕之下,投降了元廷。我当时就不信,如今果然应验!” 李德孙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强笑道:“说的很对,我们只是假意归降,骗骗那些蠢鞑子罢了!” 陈基皱了皱眉,放下了杯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增兵通州,训练水师 李德孙见气氛有些尴尬,主动示好道:“听说贵府最近打下了通州,料来是有渡江的打算,若是有用得着我台州军的地方,尽管开口。” 陈基微微一笑,道:“那就先多谢贵军了,如果将来需要渡江,定不会与你们客气!” 沈千千笑道:“说到台州,千千便想起了两位大名儒!” 陈基哈哈一笑,道:“沈姑娘说的定是泰不华先生和潘伯修先生!” 李德孙脸色再变。 沈千千赞道:“陈参政果然博闻广见,当时在台州时,家兄便时长带我拜见两位先生,记得泰不华先生当时还是宣慰使呢!” 陈基叹道:“只可惜我在狱中待了几年,出来后再未听到这两位先生的名字。李兄,他们在台州还好吗?泰不华先生是不是被调回大都了?” 李德孙斜了沈千千一眼,暗道:“这娘们怎么哪壶不提哪壶开,该不会是故意的吧?”细细审视她表情,又不像有敌意。 “李兄,不方便说吗?”陈基皱眉道。 李德孙迟疑了一会,道:“陈兄,你也知道我是个武夫,对这些文人墨客的事不感兴趣,所以不太了解他们情况。” 沈千千奇道:“我怎么听说泰不华先生一直在负责诏安你们,你怎会不清楚呢?” 李德孙脸色又变,终于对沈千千起了疑心,眯着眼道:“沈姑娘,你忽然提这些做什么?” 那泰不华在诏安方国珍时,被方国珍暗算杀死。潘伯修则是拒绝了方国珍的招纳邀请,被方国珍沉入大海。 这两件事让方国珍名声大坏,倘若陈基知道了,必定不会对方国珍有好态度了。 沈千千讶道:“我只是有感而发,难道这两位先生的事提不得吗?” 李德孙冷哼一声,道:“只怕你是故意找我麻烦的吧?” 陈基不悦道:“李兄,沈姑娘的言语并无问题,你这态度倒是教人有些琢磨不透了!” 李德孙在台州横行惯了,脾气暴虐,绝非换个地方就能轻易收住,哼道:“陈兄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过来向贵府示好,反倒做错了?” 陈基沉着脸道:“一码归一码,李兄若是这个态度,我看这酒也没必要喝下去了!” 李德孙终于想起自己任务,深吸一口气,姿态压低了几分,道:“那两位先生的事我改日再向陈兄解释,咱们今日只喝酒,不提公务,如何?” 陈基沉默了一会,想起对方毕竟带来张明鉴的人头,总归没有坏心思,便道:“那好,咱们喝酒!” 沈千千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默默为两人斟酒。 这时陈基有感而发,叹道:“当初蔡乱头在海上做海盗,方兄被仇人诬告与蔡乱头勾结,遭受官兵捉拿,怒而反元。现在回想起来,方兄反元的时间比韩山童、刘福通还早了两三年吧!” 李德孙面有不忿之色,道:“多亏陈兄还记得!只可惜天下英雄却都忘记了,只当刘福通是反元先锋,却不知我们都督才是最先反元的人!” 陈基笑道:“最先倒也不至于,人家彭莹玉十几年前就造反过,那才是令人钦佩的大英雄!” 李德孙不屑道:“彭莹玉只会让弟子出来造反,自己却躲在后头。结果失败后弟子被杀,他倒活的好好的,算不得好汉!” 陈基摆手道:“话不能这样说,我曾见过彭莹玉,他说自己只有反元一个愿望,并无做皇帝私心,所以才总是推举别人做首领!” 李德孙淡淡道:“只可惜他如今被董抟霄大军围在徽州,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陈基忙道:“贵军也在江左,为何不相助彭莹玉?” 李德孙打了个哈哈,道:“我们台州军只会打水战,在路上跟董抟霄打,那不是找死?” 陈基默然不语。 沈千千微笑道:“依小女之见,台州军水战当得起天下第一,我至今都记得方都督那艘巨大的座船。唉,倒是可惜那些造船的船匠了!” 李德孙听她前面的话,不由面带得色,谁知她竟然又提到那些该死的船匠,顿时对她怒目而视。 陈基想起张阳泉正在建设船坊,忙问:“那些船匠怎么了?” 李德孙急忙插嘴道:“沈姑娘,我有些私密之话想要与陈兄说,你还是先回去吧!” 沈千千站起身道:“既如此,小女就先告退了。”转身离去时,幽幽道:“可惜那三百船匠,都被方都督沉入大海了。” 声音不轻不重,恰好传入陈基和李德孙的耳朵里。 陈基沉着脸道:“李兄,真有此事吗?” 李德孙强笑道:“陈兄莫听那娘们胡说,他们沈家背叛了我们家都督,这才故意编排我们不是!” 陈基淡淡道:“这事我若是去打听,只怕并不难打听到。倘若到时候证明李兄在撒谎,只怕脸上无光的是李兄!” 李德孙脸色一黑,道:“陈基,我们都督虽然派我来示好,却并非怕了伱们江都军,你可不要会错了意!” 陈基仰天大笑:“好,好,总算说了真话,也就是说,那三百船匠确实是方都督杀的了。想必泰不华先生和潘伯修先生,也被方都督给杀了吧!” 李德孙见撕破了脸,冷笑道:“是又如何,你们龙潭寨还想管我们台州的事不成?” 陈基淡淡道:“天下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你回去告诉方国珍,他如此行事,天下没人看得起他!” 李德孙怒而起身,道:“好,你们可别后悔!” 张阳泉和秦家姐妹冷眼旁观,瞧着沈千千上了陈基的船,然后又返回山猪那艘船。 没多久,陈基和那名髡发男子就争吵起来。 大船停靠在岸边,那名髡发男子提着一个木箱子气呼呼离去。 秦苓思拍手笑道:“我明白了,沈千千是过去搞破坏的!哈哈,她也太坏了,也不知那秃头男是谁,怎么得罪了她!” 秦苓君目视着李德孙背影,道:“那人身上带着一股凶厉之色,只怕手上沾了不少人命。要么是山贼,要么是水盗!” 张阳泉笑道:“你们既然对他这么感兴趣,要不要追上岸瞧瞧?” 秦苓思道:“你们快瞧,陈叔也下船了,去的方向好像是总管府。想知道的话,回总管府就行。” 秦家姐妹对李德孙身份的好奇心,显然强过看戏的兴趣。 张阳泉更没兴趣看戏,于是三人靠上岸,朝总管府返回。 回到总管府时,已到午初,总管府外的梧桐树都开了花,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三人穿过大门,沿长廊而行,刚走几步,便看到陈基快步迎了过来,一脸肃然道:“总管,方国珍派使者过来了。” 张阳泉与秦苓君对视一眼,都心想:“原来是方国珍的手下。” 秦苓思问道:“人呢?” 陈基沉着脸道:“他先来找的我,估计想让我代为引见。后来与我争吵一番,便自己走了。” 张阳泉道:“别站在走廊,进去慢慢说吧。” 几人一起来到大堂,陈基正要详细说明情况,忽听脚步声响,山猪大步来到大堂,拱手道:“总管,我听说方国珍派使者来了!” 张阳泉心中一动,暗想:“山猪刚才和沈千千一路,那么沈千千捣乱肯定也有他的份!记得山猪以前痛骂过方国珍,看来他应该与方国珍有什么过节!” 脸上不动声色,道:“是啊,陈叔正在向我汇报此事,你也在一旁听听吧。” 于是陈基把李伯升带人头过来示好的事说了,又说方国珍近年来名声恶劣,总管府不应与他来往过密。 山猪忙道:“陈参政之言有理,方国珍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前阵子见董抟霄势大,转头就投靠朝廷,这种人绝不可信任!” 张阳泉心想自己要攻略江浙,迟早会和方国珍为敌,便道:“既如此,以后他再派使者过来,就直接赶走吧。” 山猪大喜,又道:“总管,方国珍此人睚眦必报,他这次过来示好遭到冷落,必定心怀怨恨,很可能派水军袭击通州!我们不可不防!” 张阳泉皱了皱眉,道:“那就往通州再增兵三千吧。” 山猪拱手道:“末将愿领兵驻守通州!” 张阳泉道:“也好,近日我会命人将生产的水泥全部运往通州,你尽快将通州的城墙夯实增筑一番!” 秦苓君去过通州,对那里数面临水的环境印象深刻,提议道:“不如就让山猪在通州训练水军吧,保障湖毕竟太小。” 张阳泉想了想,通州距离大海更近,在通州训练水军确实更方便,遂问:“山猪,你觉得如何?” 山猪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拱手道:“属下一定训练出一支强大水师,将方国珍彻底击溃!” 秦苓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咱们练水军是为了渡江对付鞑子,方国珍就算再可恶,也没必要去主动找他麻烦吧!” 山猪不小心说漏了嘴,忙道:“是,是。” 次日清晨,山猪从手下万人队中挑选出三千精通水性的人马,朝着通州而去。随军队而行的还有一支辎重队伍,里面装载着两万只箭矢和一千斤火药。 第一百三十七章 城墙变高了 台州,方国珍座船。 方国珍听完李德孙添油加醋的叙述后,将一只酒碗放在桌上,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陈基真这么说?” 李德孙恨声道:“那鸟厮就是这么说的!他姥姥的,咱们这回是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 一名海盗将领气的直捶胸口,怪叫道:“哥哥,下令吧,咱们干不了江都军,人家都会笑话咱的!” 方国珍摸了摸八字胡,冷冷道:“我和你们说过多少次,咱们之所以能发展壮大,就是因为有起义军牵制朝廷。起义军若是被灭,下一个就轮到咱们。” 一名将领叫道:“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陈基那老小子可是指着你鼻子骂!” 方国珍斜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你以为陈基真是因个人喜怒就骂我?” 那将领道:“那是为何?” 方国珍道:“他是怕江都军与我沾上关系,失了天下士人之心。” 李德孙露出不屑之色,道:“这些起义军都一个德性,喜欢装作道貌岸然的样子,收买人心!当初徐寿辉也一样!” 方国珍哼了一声,道:“他们都想谋夺取天下,为了好名声,缩手缩脚什么都不敢做!哼,我方国珍没那么大野心,不想受礼法拘束,只图个逍遥自在。他们不愿与咱们来往,大家就各过各的!” 众将在海上待久了,心思都和他差不多,升起共鸣之心,齐声叫道:“咱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刀子砍人,去他妈的礼法!” 李德孙问:“那煤炭该上哪买?” 方国珍哈哈一笑,道:“你这几天不在寨里,有所不知。朝廷马上就要派大官过来了,咱们好好伺候人家,煤炭自然就有了!” 李德孙不信道:“他真会给咱们煤炭?” 方国珍道:“岂止是煤炭,咱们想要什么,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会送的!” 李德孙更加怀疑:“有这种好事?” 方国珍笑道:“这就要多亏张阳泉和张士诚。他们截断了朝廷漕运,所以朝廷只能依靠海运。以前的海运都是常熟水军护送。如今海运规模扩大,他们只好让咱们也帮忙保护海运船!” 李德孙一拍大腿,道:“哈哈,那帮狗娘养的起义军确实有点用!哥哥,除了煤矿外,咱们多要点粮食吧,有了粮就能多养人马!” 有将领道:“还是要金子好一些,有了钱,还怕买不到粮食吗?” 又有人道:“也可以趁机要一批铁矿!” 方国珍大笑:“你们忒也没出息,全部都要不就行了!还和他们客气不成?” 众海盗齐声大笑。 数日后,元朝官员果然到来,方国珍狮子大开口,先要了一个行省参政的官位,又要了煤矿、兵器、金银、粮食等各种资源。 那元朝官员却没有立刻答应,提出一个要求,让方国珍出兵攻打通州。 众将领本以为方国珍定会拒绝,却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还趁机多要了几门火铳和几千斤火药。 众将领都很是不解,李德孙问道:“哥哥,您不是说不能跟起义军打吗?怎么转头又答应了朝廷要求?” 方国珍道:“我只答应了要打,又没答应非要打下来!反正粮草由他们提供,咱们过去走个过场,有何不可?” 众将这才释疑。 方国珍手下水军共有四万多人。他点了两万人马,组成一支庞大船队,沿着东南海岸北上。数日之后,便来到常熟。 他之前派人偷袭扬州路时,手下将领曾一日攻下通州,如今兵马是当初数倍,又由他亲自带领,在外人看起来自然是声势浩荡,谁也想不到他是来摸鱼。 常熟城内有一名江浙行省参政,那参政见他如此卖力,亲自带五百头猪过来慰劳方国珍大军。 大军饱餐一顿,次日清晨,便朝着通州而去。 山猪在常熟有细作,早已探得方国珍动静,立刻派人将消息传到总管府。 张阳泉早有心理准备,当即做出布置,让王大领五千人增援通州,顺便从神机营调了一个百人队,带上六门火炮一同前往。 在山猪的消息传来之前,徐百升也传来消息,说集庆也有兵马粮草调动,恐怕会渡江进犯。 所以张阳泉又让李二领五千人驻扎在泰兴,以做策应。 倘若通州局势危急,这五千人便能增援通州,若江都受到攻击,这五千人再回援江都。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方国珍的大举来袭,似乎牵动元军对江都军的一次全面进攻。 三日后,清晨,天空碧蓝一片,万里无云。 海浪平静而舒缓,海鸟划破蓝天,时而俯冲而下,在海面上激起一阵浪花。 淡淡的晨雾弥漫在海面上,透过雾气,已能隐隐看到海岸边的通州城。 方国珍长期住在海上,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他一眼就瞧出不对劲,这座通州城城墙又高又厚,似乎和部下描述不同。 于是召来那手下询问一番。 那手下急道:“都督,我上次攻打时,城墙真的很矮,弟兄们爬上桅杆,就能轻易跃过城墙!” 李德孙道:“他们定是猜到我们要过来攻打,所以这段日子加紧把城墙加固了一番!” 方国珍皱眉道:“前后不过一个多月,他们就能把城墙垒这么高?” 一名幕僚道:“用普通的灰浆肯定不行,定是用的糯米灰浆或者三合土!” 郎中张本仁道:“非也,三合土建造的城墙必须过上好几个月才能变得坚固。至于糯米灰浆,价格昂贵,获得不易,绝不会用在一座小小的通州城墙上。” 李德孙冷笑道:“那是你没去过江都,不知他们多么富有!江都城大街上到处都是商人和马队,店铺如林,想买什么买不到?” 方国珍眼中闪着精光,笑道:“那就称称他们斤两,倘若江都军不堪一击,咱们顺势夺下江都,好好抢他一笔!” 李德孙错愕道:“哥哥,你不是说咱们只是打个过场吗?真要攻打通州不成?” 方国珍瞪眼道:“伱怎么一点都不懂变通?咱们若是照个面就走,能向朝廷交代?” 双眼一眯,道:“打还是要打得,倘若江都军一触即溃,将来迟早被朝廷打下。咱们先一步占下,壮大自身实力,就能进退自如了!” 众将欢呼雷动:“打下江都,打下江都!” 方国珍大喝道:“准备进攻!” 通州城最南面的城墙临江,距离江岸只有八十丈左右,城墙上开了水门,又挖了条人工运河,直接与江水相连。 尽管水门已经关闭,方国珍只需把船驶入运河内,就能抵近城墙。 如今的通州城城墙加固了两丈左右,桅杆距离城墙有一丈左右距离,架个木板就能爬上去,相互对射也不会太吃亏。 换句话说,无论通州城建得有多么坚固,临江的一面,始终是它的弱点! 船队抵近后,方国珍细细观察,城墙成青灰色,阳光反射下,予人一种厚重如磐石之感,果然异常坚固。 他不仅不忧虑,反而喜上眉梢。 对方把这座城池加筑的这么坚固,却是为他做嫁衣。到时若轻易打下通州城,江都军攻过来时,防守就容易多了。 他毕竟做海盗久了,瞧见对方用糯米灰浆大肆扩建通州城墙后,便真的动了夺下江都的心思。 当然,前提还要看江都军实力。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名声大振 随着方国珍一声令下,台州军船队朝着江岸靠了过去,其中三艘大船最先拐入连接水门的河道,直逼城门。 方国珍经常走海,所以船队都是大船,船头如锥子一般,破水前行。 城墙上的敌军早就开始射箭,台州军也不甘示弱,射箭反击,有的还使用一些古怪的飞镖、飞斧,准度惊人,杀伤力尤在箭矢之上。 没过一会,那三艘大船已靠在了水门外侧,爬在桅杆上的台州军一边嗬嗬大叫,一边架着木板,朝城墙进攻。 有些熟练的老兵把绳子系在桅杆上,嘴里咬着刀,双手吊着绳,像猴子一样,借力冲到对面城墙上。 这场攻城战才刚刚开始,已有好几人攻上了城墙。 台州兵士气大涨,好几人正要跟着荡上城墙时,忽见刚才上城墙的几名老兵被扔了下来。 一名虬髯大汉从女墙后伸出头来,朝众台州兵吼道:“龟儿子们,想死就来吧!”手中狼牙棒闪着森然冷光,正是王大。 台州兵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激起了凶厉本色。 士兵们不要命一样荡上城墙,有的一个不甚,撞在城墙上,当场殒命,依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动作。 就在这时,敌人城墙上忽然出现很多长柄大锤,很多台州兵飞在空中时,大锤便抡了过去。 两相撞击下,那些台州兵个个死的凄惨无比,在空中发出夜枭般的惨叫声。 倘若台州兵们死在城墙上,那也没什么,反正大家又看不到。 然而这些士卒都在半空中被锤杀,虽然只有少部分人被锤杀,但给所有台州兵造成的心理压力却非常明显。 台州兵的攻势,肉眼可见的迟滞下来。 李德孙看得有些手痒,又见攻势不顺,请战道:“哥哥,我去把刚才那个虬髯贼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方国珍沉吟不答。 就在这时,他瞧见一个锅口大小的羊皮包从城墙上落了下来,落在一艘大船上,恰好砸在一名台州士头上。 那台州兵还以为是什么重物,只当自己必定被砸死了,不料摸了摸脑袋,连滴血都没有流下。 他正要嘲笑几句,突听一阵滋滋声响,朝羊皮包看去,只见一点火星正在飞速靠近羊皮包。 “是火药!”他急忙喊了一句,朝旁边卧倒。 方国珍正望着那边,虽听不到那士兵说什么,但瞧见他动作,便猜到那羊皮包里定是火药。 大海上作战,火炮和火药能发挥重大作用。 方国珍手中便有十几门火炮和数千斤火药,这次作战又朝元廷要了一些。所以不仅他对火药很了解,其他台州兵们也都熟悉火药。 按照过往经验,那羊皮包不过数十斤火药,趴到一丈开外,便是安全距离。 谁知那士兵刚趴下不久,便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黑烟升起,将那士兵整个托了起来,在空中翻转无数圈后,噗通一声,落入水里。 爆响声如平地惊雷,让所有攻城的台州军都震颤了一下。 有的人正通过木板、木梯朝城墙爬过去,听到声音后不由浑身一震,摔将下去,在水面形成一朵小水花。 在后方督战的方国珍瞳孔缩了一下,这声音与他熟悉的火药不同,更像是暴风雨时的雷鸣声。 他紧紧盯着那艘被炸的大船,只见一阵黑烟过后,船体上出现一个大窟窿,比周围躺在地上的士兵尸体都要宽。 大船摇晃了一阵,开始下沉,说明要么整艘船被炸穿,要么就是龙骨受损严重。 几乎同一时间,又有两个火药包被扔了下来。 若是往常,以台州兵的凶勇,定会扑上去,尝试把火星扑灭。 然而台州兵现在的士气已经降低了不少,再加上刚才第一个火药包爆炸时的恐怖威力,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飞快远离火药包,有的人甚至直接跳入水里。 “轰隆!”“轰隆!” 两声巨响之后,另外两艘船也开始像前一艘船一样,倾斜着慢慢下沉。 转瞬之间,最靠近城墙的三艘大船都沉入水中,大船下沉形成巨大的水底暗流,船上的士兵纵然水性极佳,也有不少被暗流吞噬。 方国珍眼皮跳了跳,冷冷道:“用火铳。” 一艘船上便有数百士兵,三艘船加起来,超过一千名士卒。 己方这般惨烈的伤亡,已经不允许他就此撤军了,否则台州军将成为天下笑柄! 随着了望台上的船旗手把他的命令用旗语传出去后,几艘装载火铳的大船朝着城墙逼近。 这些船还来不及发炮,便听轰隆隆几声爆响,声音虽比不上刚才的火药爆炸那么响烈,却依然让攻城的每个人心中一阵发慌。 响声过后,一艘装着火铳的船上传来惨叫哀嚎声,方国珍转头看去,发现那艘船一根桅杆断裂,船上好几个窟窿。 “哥哥,他们也有火铳,直娘贼,好像打得比咱们还远!”李德孙望着城墙方向叫道。 方国珍再次转头,果然在对方城墙上看到六门火铳。 方国珍深吸一口气,朝城墙望去。自战争开始,对方便一直占据着主动,导致己方士气不断下降。 继续打下去的话,纵然得胜,也必定损失惨重。 这一瞬间,他心中的天平朝另一个方向倾斜,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道:“撤退,记得要混乱一些!” 李德孙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自家首领的意图,笑道:“得令!”让旗手把命令传了下去。 几乎眨眼之间,方国珍的船队开始撤退,而且撤得极为狼狈,有的船还撞在了一起。 下沉的三艘大船上的台州兵都被无情抛弃。 不少士卒好不容易逃脱暗流,看到的却是己方船队后撤。不等他们多考虑,城墙上的江都军乱箭齐发,片刻之后,水面上到处飘荡着尸体。 也有一部分运气好的人躲过箭雨,朝着江对岸游了过去。 城墙上,王大见己方轻易取胜,将脸上的血抹了抹,大声笑骂:“都说方国珍如何了得,被称为海精,以我来看,就是个无胆鼠辈!可惜没有战船,不然追出去定能一举灭了他们!” 山猪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太小看方国珍了,如果你这时候带人追出去,就一个也别想回来了。” 王大打了几次仗,也不像以前那么傻不愣登,动容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故意引我们追击?” 山猪沉声道:“你知道老虎吗?” 王大点了点头。 山猪道:“那你知道老虎碰到猎物时,会怎么做吗?” 王大愣道:“不是扑过去撕咬吗?” 山猪摇了摇头,道:“别看这畜牲大,其实狡猾得很!他们遇到弱小猎物后,自然一口吃掉。倘若遇到强大猎物,会想尽办法试探猎物实力,有时跟踪猎物一段时间、有时故意从猎物旁边跑过。” 王大摸了摸头,露出思索之色。 山猪续道:“方国珍就是只最狡猾的老虎,刚才的攻击不过试探,故意后撤也是试探。只要我们暴露弱点,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将我们撕碎!” 王大面色凝重了一些,道:“那我们不追出去的话,他会怎么做?” 山猪深吸一口气,道:“他将用更激烈的手段试探,待会敌军再过来,就不会像之前一样小打小闹。做好心理准备吧,真正的攻势就要来了!”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方国珍会撤退。山猪最了解方国珍心思,对他来说,啃不动的骨头绝不会下嘴,保存实力才是第一优先。 不过这话说出来只会让王大和众人懈怠,便被他留在了肚子里。 …… 海面之上,方国珍的船队形成半弧形,静候追兵的到来。左右翼还藏着两支快船小队,只要敌人一来,他们便会以最快速度堵住他们退路。 这是方国珍最后一次试探。 然而等了许久,敌人依然没有追来。 李德孙扛着一柄锯齿刀,撇嘴道:“这帮龟孙定是没有船,咱们这一番好布置,倒做给瞎子看了!” 方国珍沉默了一会,道:“也可能是瞧破咱们目的,所以没有上当。张阳泉能打下江都,看来并不是运气,这通州城的守将绝非泛泛之辈!” 李德孙已杀出血性,早忘了之前的目的,叫道:“那咱们就全力进攻,我瞧守军人数不多,拿下来应该并不困难!” 其他将领也都是些头脑发热之人,见己方损失三艘大船,都嚷嚷着再打! 方国珍斜了众将一眼,道:“你们还没发现不对劲吗?敌人对咱们的战法十分熟悉,连咱们火铳在哪艘船上,都一清二楚!” 李德孙愣了愣,冷静了一些。 “对啊,咱们正要用火铳,他们竟先用火铳射击,气势上把咱们压的死死的!还有他们用的那种长柄大锤,仿佛专门用来对付咱们一样!” 方国珍沉声道:“他们对我们知根知底,而我们却对他们一无所知。既不知道他们的火药为何威力如此巨大,也不知有多少援军在来通州路上。这种情况下,你们觉得还有试探的必要吗?” 众将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父亲,那咱们直接退回常熟吗?这样的战果,只怕会引天下人笑话。”说话的是方德谦,他是方国珍义子,说话比较没顾忌。 方国珍沉吟不语,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威力这般惊人的火药,让自己损失三艘大船。 原先的想法是试探一番,占点便宜再后撤,对朝廷有个交代便好。 如今却吃了大亏,就这样离开,必定对名声有损。 方国珍并不在乎虚名,他担心的是别人因此觉得台州水军浪得虚名,那将引来很多无谓的麻烦。 权衡再三后,他缓缓道:“德谦,伱觉得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 方德谦道:“应该先返回常熟,派细作探明通州情况,再考虑是否报仇!” 方国珍不置可否,道:“本仁,你说呢?” 张本仁道:“可以要求常熟水军与我们一同进攻,既能把场子找回来,咱们也不至于损失太大。” 方国珍摇了摇头,道:“常熟水军不会轻易出动,他们一向负责保护海运,朝廷舍不得让他们打仗!” 有将领道:“要不然回台州吧?” 方国珍冷冷道:“不到半个时辰,咱们就损失三艘船,一千多士卒,而江都军损失不到百人!这战果传出去,不说朝廷,南海的那些海盗们都要来抢咱们地盘了!” 李德孙道:“那咱们究竟该怎么办?” 方国珍想了一会,道:“绝不能就这样回台州,也不能和江都军硬碰硬,咱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回常熟等着!” 李德孙愣道:“等什么?” 方国珍眯着眼道:“你以为元廷派咱们攻打通州,自己会没有动作吗?瞧着吧,集庆的元兵一定已经在备战了!” 方德谦道:“对,他们一定会趁机攻打江都!让咱们攻打通州,也是为了牵扯住江都一部分兵力!” 方国珍左右扭了扭脑袋,哼道:“咱们已经打过一仗,损失三艘战船,可以回去休整一番了。接下来,就看看元军与江都军打的怎么样。倘若江都军不堪一击,被元军打败,咱们也不必客气,打下通州就是!” 方德谦道:“若是江都军打赢了呢?” 方国珍冷笑道:“若江都军大胜元军,必定威名大涨,咱们小输一阵,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众将听方国珍各方面都考虑的周全,不由心悦诚服,再无异议。 随着命令传达下去,船队调转方向,朝着常熟退去。 无论起义军和元廷官员如何瞧不起方国珍,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方国珍的水军自反元以来从未吃过败仗,称得上当世最强水军。 一座小小通州城仅凭一万守军,竟击退了方国珍两万水军,而且战损不到一百,杀敌超过一千,这完全称得上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张士诚最先得到消息。 他最近除了盯着徐州动静外,最关注的便是通州情况。 得知方国珍攻打通州时,他还很高兴。因为方国珍若是占据通州,他便有机会出兵夺下通州,张阳泉也无话可说。 不料方国珍气势汹汹而来,灰溜溜而去,张士诚心中鄙夷方国珍的同时,也加紧派人打探通州守将是谁。 很快他便得知防守通州的主将叫山猪,副将叫王大。 张士诚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对左右道:“以后尔等若是与这两人交战,切不可疏忽大意!” 除他之外,其他起义军和元军高层也都知道了山猪和王大这两个名字。 在这之前,天下人都只知道江都军总管叫张阳泉,大名鼎鼎的芝麻李臣服在他手下,对其他人则一概不知。 经过这一战后,不仅江都军名声越来越响,山猪和王大也成为了外人眼中的江都良将! 在消息越传越广之际,集庆的元军也终于有了行动。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路来袭 正如方国珍猜测,集庆的元军得知方国珍领兵朝通州进发后,便开始做渡江准备。 自杭州失陷一次后,集庆便成为元廷江浙行省的政治中枢,很多重要决策都是从集庆发出。 不过话说回来,大部分重要官员都跟着董抟霄攻打彭莹玉去了。留在城中的官员中,品级最高的人是西宁王牙罕沙。 另有三支人马留守,一支是康茂才掌控的水军,一支是陈野先的民兵队,最后一支是王蒙哥的扬州兵。 康茂才、陈野先都和察罕帖木儿一样,是地方的义兵武装力量,因屡次打败红巾军,实力不断壮大,分别封为义兵万户和都元帅。 西宁王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之前朝廷让董抟霄领江浙人马对付彭莹玉时,他就心怀不满,觉得该由自己领兵。 后来董抟霄连战连胜,他心中更不是滋味。江都失陷后,他便一直琢磨着收复江都,也让皇帝知道他还能打仗。 然而他能动用的兵力只有三支留守兵马,数量不过五万左右,三名大将之中,除了王蒙哥同意出兵外,另外两人都有些抗拒。 这也好理解,王蒙哥手下大部分都是扬州兵,他们日夜盼着返回家乡,与父母妻儿团聚,都巴不得打回江都。 而康茂才和陈野先都是江南本地人,手下队伍同样如此,那些义兵们响应号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家乡。 若让他们远离故土作战,必定士气大减,兵无战心。 故而两人都不愿渡江。 结果在进攻江都的问题上,四人扯了好几个月的皮,最后西宁王实在不耐烦了,朝陈、康二人斥责道:“你们推诿不愿作战,是在害怕江都贼军吗?” 陈野先劝道:“王爷,脱脱丞相正在徐州集结兵马,目的就是为了南下攻打高邮和江都。我们冒然进攻,只会影响丞相方略!” 王蒙哥冷笑道:“我们若是能打下江都,丞相只会高兴,怎会怪责我等?” 康茂才阴阳怪气道:“王将军,你说的轻巧,若是打输了又如何?你想攻打江都,还不是为了替子报仇?” 王蒙哥大怒:“还未开战,就先言败,倘若在我军营,我先砍了你脑袋!” 康茂才毫不示弱:“王将军现在倒威风了!当初贼兵刚拿下江都,立足不稳时,是谁放弃江都,退守镇江?” 王蒙哥怒道:“我当时已接连作战,兵马疲惫,也无后勤支援,如何攻城?” 陈野先道:“如今贼兵有五万之众,我们三支人马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多人,如何能取胜?” 这是两人最常用的推诿之词,王蒙哥心中一动,道:“台州的方国珍实力强大,又刚刚归附,可以让他领水军攻通州,定能牵制住大量贼兵。我们再与镇江军合兵,齐攻江都,成算极大!” 康茂才冷笑道:“方国珍此人反复无常,根本不是真心归附,就算让他出兵,他也定会出言推诿!” 王蒙哥道:“朝廷前几日不是派了使者南下,说要去封赏方国珍吗?咱们可以联系使者,让他封赏前,勒令方国珍出兵,相信他不会抗拒!” 康茂才还来不及反驳,西宁王已经拍着大腿道:“好,本王这就派人联系朝廷使者!” 于是这才出现朝廷官员让方国珍出兵通州的事。 后来方国珍果然答应了,西宁王和王蒙哥大喜,便要立刻出兵,与方国珍同时进攻。 结果康、陈二人又开始反对,都说渡江作战风险太大,尤其是江都距离集庆太远,需要渡江补给,若是补给受到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王蒙哥大为恼怒,却又不得不依赖两人的兵力,只能妥协道:“那我们可以先攻打真州,有了立足之地,再进攻江都!” 康茂才依然反对:“攻打真州和江都并无太大区别,我们的补给都会非常困难,倘若战事不顺,士兵甚至无法渡江返回!” 西宁王早就不耐烦了,怒道:“你若不愿领兵,就把兵权交出来!” 康茂才暗暗生怒,心道:“我的人马都是自己拉起来的,凭什么给你!” 正要反驳时,陈野先拉住他,劝道:“我有个折中的法子,可以让滁州、和州的兵马同时参与作战,如此胜算就大多了!” 若是以往,滁州的兵力要防备濠州,和州的兵力要防备无为。 不过贾鲁眼下正在攻打濠州,无为的兵力也被徐寿辉抽掉许多,用来防守江州。 这种情况下,确实能够调动两地军队。 西宁王道:“这才像话,本王这就向他们传达命令。” 于是一来一回,又耽搁了许多时间,等西宁王与滁州、和州两地人马约定好后,方国珍兵败的消息传来。 西宁王一面加紧督促方国珍继续进攻,一面领着集庆的兵马朝大城港而去。 当西宁王进军时,赵德胜也奉张阳泉的命令,领兵三千,驰援真州。 这支援兵是徐百升主动要的,他给张阳泉写信时,认为集庆的兵马会优先攻打真州,所以希望增派援兵。 张阳泉如今手中的兵力也不多,故而只派了三千人。 赵德胜领着三千人来到真州时,徐百升已经整兵列队,做好了出征准备。 士兵们集结在北门附近,数量七千,还有三千人很早就被徐百升派到滁州边界,另做他用。 赵德胜来到北门,瞧见徐百升的部队时,不由暗赞一声。 这支军队排列整齐,士卒们目光凌厉,队伍中除了盔甲碰撞声音外,听不到任何嘈杂之音,充满着一股无声的肃杀之气。 徐百升练兵的法子应该和秦苓君一样,只不知他用了何种办法,取得的练兵效果竟比秦苓君更好。 不等赵德胜多想,徐百升便走了过来,沉声道:“赵将军,真州城就交给你了,麻烦替我守上几日!” 赵德胜愣道:“我守城?那你做什么?” 徐百升道:“我领兵出去作战。” 赵德胜忙道:“冲锋陷阵的事还是我来吧,伱在城中驻守!” 徐百升没有立刻反对,而是问道:“赵将军的作战计划能否告知在下?” 赵德胜漆黑的面容微微泛红,他没什么作战计划,到时哪里来敌人了,过去消灭掉便是。 徐百升道:“根据我的分析,敌军会从滁州、和州、集庆三个方向进攻,总兵力可能达到五万,赵将军可有退敌把握?” 赵德胜强笑道:“既然来犯敌人这么多,咱们坚守比较好吧?” 徐百升摇了摇头,道:“虽然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增筑城墙,但时间太短,以眼下城防情况,固守是下策。” 赵德胜抬头看了眼真州城墙,上面确实增筑了数尺多高,颜色呈淡灰色,表面也不平整。 他叹了口气,道:“可惜水泥都被调到通州去了,不然调些到你这里来,城墙一定会修筑得更为坚固!” 徐百升道:“就算真州城被修筑得像江都一样坚固,守城依然是下策。真州地势不高,他们若是挖渠引水来攻,还是难以守住!” 赵德胜惊道:“那岂不是很危险?” 徐百升面色沉静,道:“赵将军不必担心,我有办法退敌,不过需要你帮我守住真州城。” 赵德胜迟疑道:“你真有信心击败五万敌军?” 徐百升道:“他们人数虽众,却并非同时攻来。赵将军静待佳音便是。” 第一百四十章 先灭一路 却说滁州达鲁花赤兀鲁先接到西宁王命令后,大为喜悦,对左右道: “真州贼兵欺我太甚,竟让三千人长期驻扎在边境,藐视我等!如今行省中枢打算剿灭真州贼兵,我们正好击溃这三千贼兵,立个头功!” 一名副将道:“将军,西宁王的命令是让我们先不要擅自进攻,而是等和州人马和集庆人马都到了,再一起进攻!” 兀鲁先哼道:“我只是击溃这三千人,又不是要进攻真州!不必多言,赶紧各自回营,做好出兵准备!” 左右皆称是。 次日清晨,兀鲁先便点齐一万人马,直奔边境的三千贼兵大营。 到黄昏时分,滁州兵已距离贼兵只有十里。兀鲁先便不急着进攻,等到子夜之时,命士卒们裹住马蹄,人衔枚,马勒口,趁夜劫营。 丑时中旬,滁州兵已来到营帐外,先射杀了箭楼上的士卒,再搬开拒马。 进入大营后,兀鲁先一声令下,众军齐齐举起旗帜,喊杀着冲入大营之中。 然而当元兵冲入营帐内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掌令,不好,是座空营!”一名千夫长用蒙古语大喊。 兀鲁先猛吃一惊,赶紧叫道:“快撤!” 话音刚落,火光四起,四面八方涌来无数贼兵。兀鲁先一马当先,逃窜而去,旗兵也紧紧跟着他逃了。 其他士卒见己方大纛一溜烟远去,哪还敢恋战,一个个只顾着逃命,黑夜之中,自相践踏者无数。 他们并不知道包围过来的敌军只有三千人,倘若主将兀鲁先能保持冷静,沉着应对,还有可能反败为胜。 只可惜兀鲁先一心逃命,他跑得虽快,却可惜已经落入徐百升彀中,还未跑出一里,便被一彪人马挡住去路,正是徐百升的主力部队。 徐百升镇守真州以来,一直派人严密监视滁州动静,也详细了解过兀鲁先情报,知道他是也先帖木儿侄子,十足的草包将军。 很早开始,徐百升便设想着元兵过来攻打的情况。 根据他的分析,敌军定会以集庆为主,同时动用滁州、和州两支人马,滁州最近,所以会最先赶到。 于是他根据这种情况,做出相应布置,故意派三千人留在滁州边境,长期挑动着兀鲁先怒火。 果如他所料,集庆起三路大军袭来,兀鲁先接到命令后,也如预料中一样,朝这三千人的诱饵扑了过来。 眼见生路被堵住,兀鲁先大吼一声,嗬嗬叫着朝徐百升大军冲了过去。 徐百升一挥手,数百支箭矢如雨点般射出。 转瞬之间,兀鲁先便被射成了刺猬。其他元兵逃亡过来时,见己方大纛已倒,主将身亡,有的跪地投降,有的朝田野之间溃逃。 徐百升没有去追溃兵,迅速打扫战场,审问俘虏,从里面挑选出三名汉人斥候,对他们说:“你们都是汉人,为何替外族人效力,御彼边疆?” 三人皆露出惭色。 徐百升正色道:“彼时外族势大,窃我国土,我知尔等有心反叛,亦无可奈何。如今我汉人团结一心,立志驱除鞑虏。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你们可愿加入江都军,共谋大业?” 三人齐声道:“愿为将军效力!” 徐百升道:“眼下便有一个立功机会。” 三人同时请命:“愿将功折罪!” 徐百升点点头,道:“很好。你三人立刻去找和州兵马求援,说滁州大军被我军困在瓦梁镇附近,让他们立刻过来救援。” 一人问道:“我三人一起去吗?” 徐百升道:“先后而去,中间相隔两个时辰,如此方显战事危急!” 三人俱拱手应诺。 于是徐百升命人给三人“化妆”了一番,每人都变得浑身血污,狼狈不堪,仿佛从重围之中冲杀出来。 三人先跟着大军朝瓦梁镇而去,日落时分,徐百升派出的斥候已查出和州军马方位。 正如他所料,和州兵在浦子口,应该是要接应集庆兵马渡江。 于是三人中第一人出发了。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全黑,第二名斥候也出发。等到夜半子时,第三人也去了。 徐百升带人马埋伏在通往瓦梁镇的必经之路上,静静等候着。 一直等到黎明破晓,天际泛白,却也没有半点消息回来,一名千夫长皱眉道:“将军,他们会不会又转头投了元军?” 徐百升摆手道:“不必多言,耐心等着。” 又过了一会,太阳从东面升起,树叶上积满了露水。徐百升腰囊的水喝完了,便摘下一片叶子,中间对折,将露水倒入嘴里。 便在这时,一阵细微的马蹄声响起。徐百升转头看去,只见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正是最后一个去报信的那名斥候。 “将军,他们……他们不肯来救援!”斥候奔近后,几乎摔下马来。 徐百升走出林子,将那斥候扶起,沉声道:“为何不来救援?” 那斥候喘着气,道:“和州军主将是元丞相脱脱的弟弟,也先帖木儿!他只想着立功,根本不管滁州兵马死活,领一万大军,加紧速度朝真州去了!” 徐百升目光微闪,又问:“另外两人呢?” 斥候沙哑着声音道:“他们因多次劝说和州军来救援,被也先帖木儿给杀了!” 徐百升拍拍他肩膀,叹道:“他们都是好样的!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两名士卒上前,将斥候扶了下去。 一名千夫长道:“将军,咱们赶紧回真州吧,可别让他们把真州城给攻破了!” 徐百升目光灼灼道:“有赵将军驻守,也先帖木儿真去攻打真州,便已陷入死地。现在唯一的变数是集庆军!” 从集庆攻打真州,有两条路线:一条是从浦子口登岸,东进攻打真州。一条顺江而下,从旧江口登岸。 旧江口位于真州西面,换句话说,集庆水军要从真州眼皮子底下顺江过去,再登岸,然后回头攻打真州。 这种情况基本可以排除。 所以集庆军进军路线根本没有选择,老老实实从浦子口登岸,再与和州军汇合,然后挥师东进。 从和州军停留的地点,也验证了这种猜测。 如今和州军为了抢功,先去攻打真州了,那么集庆军渡江时,便没了接应。 这种机会徐百升自然不会放过,立刻领兵朝浦子口而去,准备代替和州军,好好迎候集庆军的到来。 …… 渡江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尤其当船只数量不够的情况。 原本集庆的战船很多,一次运送三万多人不成问题。 然而因为漕运被堵,朝廷不得不更多的依赖海运,集庆一大半的战船都被调集到常熟和杭州,保证海运的畅通。 如此一来,船只缺少下,光运送士兵就需要好几趟,还需要运送粮草、马匹,更要花费大量时间。 西宁王坐着战船,沿秦淮河水道一路来到大城港。这里是长江南岸最大的水港,从这里渡江北上最为快捷。 船队已经都集结好了,兵马、粮草也都调集好,就等着派过去的斥候带回消息了。 大约巳时左右,过江的斥候终于坐快船回来了,上岸后朝西宁王禀告道:“王爷,浦子口的和州军主力已经先走了!” 西宁王怒道:“本王让他们在浦子口接应,他们怎敢擅自行动?” 斥候忙道:“他们留了五百士卒,据留守将领说,真州贼军已经和滁州军在瓦梁镇激战,也先大元帅以为是趁机收复真州的好机会,所以先行一步!” 西宁王极为恼怒,又有些无可奈何。虽然他是王爵之尊,奈何也先帖木儿有个位高权重的哥哥,根本不必卖他面子。 想到功劳要被也先帖木儿抢走,他赶紧吩咐道:“立刻渡江,动作都快一点,咱们没多少时间了!” 他这次共率领三万大军,王蒙哥、陈野先和康茂才各出一万。 康茂才忽然道:“对面没有接应的话,冒然渡江,恐有不妥!” 西宁王怒道:“有什么不妥?真州贼兵正在跟滁州兵作战,你刚才没听到吗?” 康茂才暗哼一声,下去调兵渡江去了,故意让自己的人马最后渡江。 没过多久,第一批士卒都上了船,朝江对岸而去,水流很急,江面宽广,第一批船抵达对岸,便用了大半个时辰。 西宁王抱着手臂,手指敲打着胳膊,十分不耐烦,心想:“待会战船回来,我便跟着过江,然后带兵先行,让他们慢慢运送粮草辎重。” 正想着,忽见一只快船飞奔返回,远远便打着旗语,过江军队遭到攻击!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后贡船被抢! 西宁王大吃一惊,敌人不是在跟滁州兵激战吗?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还是陈野先反应迅速,急道:“咱们中了敌军之计,王爷,快传令,让过江部队立刻撤回来!” 西宁王茫然的点了点头,极目远眺,然而浦子口位于河道之内,无法看清情况。 陈野先赶紧让旗手传达命令。 过了良久,便瞧见船队驶出浦子口,阵型凌乱,有的船连帆都没打正,被冲到下游去了。 一支人马从河道追了出来,一路追到江岸边,远远还在射箭攻击着船队。 过江的部队大部分是王蒙哥的人,眼见损失惨重,王蒙哥面色有些发白。 康茂才暗暗冷笑,庆幸刚才没有派自己的人过江。 西宁王脸色铁青,一声不吭,等到部队返回,朝统领过江部队的将领怒斥道:“怎么回事?哪里冒出来的贼兵?” 那将领苦笑道:“我也不知,我们刚到岸口,正下船时,他们就冲出来了。幸好和州兵帮我们挡了一阵,不然我们恐怕都回不来了。” 王蒙哥咬牙道:“有多少人?” 将领道:“约莫上万贼兵!” 陈野先沉声道:“只怕江都贼兵猜到咱们会攻打真州,所以把主力提前调到了真州!” 王蒙哥心中在滴血。 他与龙潭寨交战三次,全部都输了,每一次敌人都变得更强,他也败得更惨烈! 想到丧子之痛,他大声道:“我不信他们敢把人都调到真州,眼下这支人马定是真州主力。我们应该立刻渡江,牵制住他们,和州军和滁州军定能趁机打下江都!” 康茂才冷笑道:“贼兵诡计多端,这时候过江,就是拿全军将士之命当儿戏!依我之见,应立刻派人过江打探情报,先探知滁州军和和州军动向,再做决定不迟!” 陈野先出声赞同。西宁王已生出畏惧之心,这次没有听王蒙哥的,同意了康茂才的意见。 一直等到第二天未时,派去的斥候才带回消息。 滁州兵已全军覆没,和州的也先帖木儿在攻城时,受到前后夹击,大败而归。 至此,三支进攻真州的人马,已败退了两支。 西宁王哪还敢再进攻,命大军驻扎在大城港,等候方国珍那边的消息。 一日后,真州驿兵将消息传到江都。城北大营中,众将得知捷报,齐声喝彩。 秦苓君询问集庆军行止,驿兵回答道:“两万多人马,都在大城港驻扎着,既未渡江,亦未撤退。” 秦苓君皱眉道:“他们两路军皆败,为何仍不肯退去?” 张阳泉略一思索,笑道:“如果集庆兵马就这样退去,必成天下笑柄。估计他们现在也是进退两难,在等方国珍的消息吧!” 便在这时,有通州驿兵来报,常熟水军和方国珍军合军一处,共五万大军,来犯通州。 众将尽皆大惊,猴子急道:“总管,敌军势大,不如放弃通州吧。反正我们当初攻打,也是怕张士诚得到。” 张阳泉目光沉静,朝秦苓君问:“大寨主以为如何?” 秦苓君犹豫了一会,道:“若依着我的意思,就和他们打到底!” 张阳泉点了点头,向众人道:“大寨主所言乃是正理!咱们拍拍屁股走了,通州百姓怎么办?张士诚都能不肯弃高邮城,我们又怎能弃通州?” 众将皆点头应是。 秦苓君道:“我再领五千人马前去驰援!” 张阳泉摆手道:“江都只留一万人,其余人马你都带去,这一战咱们输不起!” “那江都……” 张阳泉笑道:“江都如此坚固,又有一万人镇守,哪有那么容易打下?” 秦苓君与他对视片刻,不再多劝,只道:“我绝不会丢了通州城!” 语毕,出了营帐,先挑选一万精锐留在营中,带着剩余的一万多人,轻装出发,直奔通州。 秦苓君离开后,张阳泉回到总管府,和郭念生一起安排后勤粮草供应。 晚间时分,秦苓思回来了,却是秦苓君离去时,让她返回江都,帮忙镇守。 其实以江都城的地理来说,非常安全,南面是长江天堑,东面是泰兴,北面是高邮,西面是真州。 除了江对岸的镇江兵马,周围都是友军。 当然了,张阳泉也知道秦苓君是担心张士诚因通州之事怀恨在心,趁江都虚弱来偷袭。 这种可能性很低,却也不能排出,所以张阳泉这几日除了等待东面的消息外,也时刻警惕着张士诚和镇江的动静。 军情源源不断的从通州传来,每次军情文牒之中都有一串数字,每一串数字背后都是无数将士们的性命。 敌军分水路两军进攻,常熟军走水路攻打南面水门,方国珍的部队在海门口登岸,攻打通州东门。 两支攻城的敌军一动一静。常熟水军在南门攻势汹汹,每天都会进攻两三次,东门的方国珍却在城门外下寨栅,与守东门的秦苓君对峙。 然而从军报中秦苓君的言辞来看,她更忌惮方国珍,甚至听取了山猪意见,让李二的五千人马也到东门驻守。 张阳泉心知肚明,秦苓君和山猪并非真的怕方国珍,而是因方国珍与朝廷立场不同,最好能威慑住他,让他不动手。 如此一来,情况变成秦苓君、李二带两万人马守东门,与方国珍的两万人马对峙。 山猪和王大领一万人马守南门,面对常熟水军三万人的进攻! 从军报来看,虽然折损每日都在增加,但可以看出,常熟水军的攻势越来越弱。 与通州守军相比,常熟水军最大的优点是火炮。 虽然他们的火炮因使用常规火药,威力远不如江都军火炮,但数量实在太多,多达数百门。 而且他们用的都是铁炮弹,在如此数量的火炮攻击下,防守变得十分艰难,尤其是城墙很容易被铁弹轰出缺口。 这种情况下,水泥派上了很大用场。若是原来的城墙,别说会被敌军轻易翻过去,这么多火炮轮射几天,城墙早就垮了。 凭借着水泥快速凝固的优点,只要当天敌军无法攻下城池,当晚就会有民夫趁夜用水泥和石砖夯实缺口。 第二天清晨,敌军过来一看,之前轰开的口子竟然完好如斯,对士气的打击是很大的。 再加上守军的火炮和炸药包都给进攻方很大压力,随着时间推移,敌军士气一日不如一日。 常熟水军主将得知方国珍天天在浑水摸鱼,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数次催促方国珍出兵,他都出言推脱。 再进攻下去,己方伤亡会越来越大,无奈之下,常熟水军只好撤退。他们刚一走,方国珍也很有默契的撤退了。 这场通州之战,终于以江都军的胜利告终。 然而这还没结束,在常熟水军撤退后的第三天,一件改变天下格局的大事悄无声息的发生,连张阳泉也始料未及。 这一日,他刚刚下令,让李二领一万人留守通州,秦苓君和山猪、王大等人领兵返回江都。 命令刚传下去没多久,便有驿兵来报,方国珍又叛变了! 方国珍这次叛变与以往不同,是被动叛变。 起因是他手下的刘聚趁他不在营中,煽动几名千户,叛逃出水寨,自立门户去了。 刘聚叛逃本也没什么,然而他离去之前,抢了几艘海运船,其中有一船恰好装着上供给元廷第二皇后奇皇后的贡品。 奇皇后虽然是第二皇后,却为皇帝生下长子爱酋识理答腊,也是元帝最宠爱的女人。 而且就在今年,爱酋识理答腊被封为皇太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两大忠义将军 得知上供皇后的供船被抢,江浙行省的官员大为震惊。 他们只当是方国珍指使手下所为,立刻派人质问方国珍,让他交出贡船,此事或能掩盖过去。 方国珍自然交不出来,他也够果决,先发制人,突袭了常熟水军,然后迅速带船队返回台州。 他的动作比元廷更快,抢在对面过来围剿之前,抢劫了台州附近的几处太仓,又突袭打下了庆元,再次打起了反元的旗号。 无论江都军众将,还是天下其他起义军,得知此事后都十分欢喜。 虽然方国珍可恶,但毕竟是汉人。如今起义军形势不好,方国珍的反叛无疑是一件好事。 只有张阳泉忧心忡忡。 次日,徐百升传来消息,江南的集庆兵马也退回了集庆城。又过两日,秦苓君、山猪、徐百升、王大几人回到江都,他立刻在大营主持封赏。 时值九月,秋风送爽,江都城北的军营中,却是一片庄严肃穆。 郭念生在点将台上念着战死将士的名字,这次战死的人比江都争夺战多了几倍,所以郭念生念了几个时辰。 待郭念生念完,张阳泉下令将这些阵亡将士全部葬在烈士园,并请来一些家属代表,当着所有人面,将抚恤款和抚恤粮交给他们,多加勉慰。 接下来是论功行赏,如今江都军总人数已增扩到五万多人,张阳泉重新划分出一支水军万人队,由山猪担任水军都指挥使。 同时给山猪、徐百升加封了忠义将军的本阶官,两人成为江都军中唯二有本阶官的将领,引得众将一阵艳羡! 王大升为三大都指挥使之一,统领一支万人队。其他将士也各有封赏。 封赏过后,张阳泉离开了大营,本想返回总管府,但心怀忧虑,也不知怎么,忽然想回山寨瞧瞧。 于是调转马头,一路回到龙潭寨。 沿着山道上山,来到寨墙时,张阳泉不由眼前一亮。原本的木制寨墙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坚实的砖墙,高达两丈多高! 若非位于山上,龙潭寨简直就像一座雄关隘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瞧见这座坚固的营寨,张阳泉心情瞬间舒展了不少。 山寨内目前只有三百守军,由猴子兄弟候百五统帅,除了兵丁外,另有八百多舍不得离开的寨民。 这些寨民都分到一亩或者半亩山田,同时也都在纺织作坊、瓷器作坊、炼铁作坊内上工。 山上的炼铁作坊只剩十几个人了,也不打兵器,专门打一些农具铁器,总管府会定期派人收购。 纺织作坊和瓷器作坊的规模则增大了,都有数百人,大部分是妇人。纺织作坊目前生产坯布和成衣,瓷器作坊主要生产生活所用的瓷器。 张阳泉已经把两个作坊的管理权交给了徐氏和舒婷,由她们替总管府管理这两间作坊。 其中舒婷管理得较好,她向郭念生申请后,用盈利的资金又开了几家分铺,规模越来越大。 徐氏则比较老实,依然默默维持着一家铺子的规模。 本来这种情况下,生产的布匹数量远远大于售卖数量,会大量挤压库存,产生亏损。 好在郭念生把军服的生产也交给她们负责,不仅解决了生产过剩的问题,还节省了一大批开支。 沿着寨道而行,老寨民们都会亲热的喊一声军师。山田也没有荒废,大家有的种菜,有的种土豆,已经可以按照自己需求种植了。 张阳泉沿着山寨转了一圈,然后回到议事堂,坐在上首的虎皮椅上,闭上双眼,默默分析着眼下形势。 如今方国珍忽然叛变,元朝海运必然大受影响。如果他是皇帝,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立刻打通漕运,要么立刻恢复海运! 脱脱已经为高邮之战准备这么久,元帝不可能再让他转头去打方国珍,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高邮之战将提前到来! 这正是张阳泉所忧虑之事。 眼下虽然已成功生产水泥,但最重要的火炮却迟迟没有进展。 没有火炮震慑,张阳泉心中就缺了些底气。 按理来说,张士诚没有火炮,同样守住了高邮,但数万大军最后打得只剩下数千,代价何其惨烈。 另外,晚稻还没有收,元军若忽然杀到,将稻谷都割走,对张阳泉的屯粮大计将产生巨大的打击。 总而言之,方国珍的突然叛变,让局面瞬间变得恶劣,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实在不行,只好退守龙潭寨了。 …… 秦苓君最近把军营的事分派给手下将领们去做,每天回家越来越早,开始学起了洗衣做饭。 最近的晚饭中,每天都有一道是她亲手所做,不知不觉中,手艺慢慢提高着。 今天她也回的很早,亲自做了一道土豆烧羊肉,然而在家中等了很久,也不见张阳泉回来。 一旁的秦苓思有些忍不住了,伸筷想夹一块羊肉,被她一筷子打了回去,叱道:“猴急什么?” 秦苓思哀嚎一声,用脸贴在桌子上,嘟囔道:“我今天下午为了训一匹野马,和它斗了两个多时辰,不知道多累!你再不让我吃点东西,我就饿死啦!” 秦苓君翻了翻眼皮,问道:“马场今年一共繁殖了多少小马驹?” 秦苓思有气无力道:“一千七百五十三匹……” “算上这些小马,是不是有七千多匹马了?” 秦苓思总算来了点兴致,直起身子,得意道:“这都是我的功劳!你去瞧瞧张士诚,兵力比咱们差不了多少,却只有两千多匹马!” 秦苓君淡淡道:“他是被封了北面漕运,南面的马又都被我们买了,当然缺马了!” 秦苓思忽然道:“你还记得郑永恩吗?” “嗯,江都第一马商!” 秦苓思笑道:“我派人打听过,他的马都是走海运,从高丽人那里买来的,我想等咱们的水军练起来,也可以去找高丽人买!” 秦苓君正要回答,忽然听到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赶紧起身迎到门口,果然瞧见张阳泉回来了。 “快吃饭吧,饭菜都凉了!”她上前接过张阳泉脱下的外套。 张阳泉道:“刚才回了趟寨子,和寨民们一起吃过了。你们吃,我先去书房。”说完转身离开了大堂。 秦苓思将一块羊肉夹入嘴里,奇怪道:“阿姐,姐夫哥似乎有些不对劲!” 秦苓君也有这种感觉,皱眉想了半天,放下碗筷,道:“我过去瞧瞧。” 秦苓思撇了撇嘴,只好一个人吃饭。 过了半晌,秦苓君回来了,她忙擦了擦嘴边的油,问道:“怎么样?” 秦苓君慢慢在桌边坐下,柳眉蹙得更紧,道:“好像是因为火炮研究不顺的原因。” 秦苓思撇嘴道:“火炮也就守城有用,攻城掠地,还得看我的马!姐夫哥虽然人顶个聪明,就是不会打仗!” 秦苓君斜了她一眼,道:“守不住城池,打下再多也无用!你别吃了,立刻去一趟胡府。” 秦苓思抬头道:“去干嘛?” 秦苓君道:“就对猴子说,咱们准备用高官厚禄从朝廷挖一些会研制火铳的人才过来!” 秦苓思拍手笑道:“我明白了,你想用这种法子给胡光曹施加压力!” 秦苓君没好气道:“还不快去!” 秦苓思刚站起身,忽然想到一事,又坐了回去,道:“对了,前几天我去望春楼喝酒时,听到有人在议论一件事,好像和胡光曹有关!” “何事?” 秦苓思托着腮道:“好像是说,咱们江都城最近有个怪人,天天在大街上喝得酩酊大醉,醉酒后就笑话咱们总管府!” 秦苓君眸光微闪:“笑话什么?” “好像是说,总管府选朝廷工部最无用的官员主管军械局,却放着良才不闻不问,简直可笑又可怜!” 秦苓君怔怔道:“那怪人说的无用官员,不会是胡公吧?” 秦苓思笑道:“我当时听着就觉得是。” 秦苓君道:“那怪人现在在哪?” “我怎么知道?” 秦苓君瞪了她一眼,道:“这种事你就不知道多留个心眼吗?那怪人既敢口出浪言,很可能是个有本事的人!” 秦苓思撇了撇嘴,道:“也可能是胡吹大气,这样的人多了,难道每个都要去留心吗?” “懒得和你说!”秦苓君站起身,披了一件蓝色短褂,快步朝门外而去。 秦苓思飞快将碗中饭菜吃完,也跟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军械局的大人物 二女直奔郭府,找上郭欢,向他询问那名怪人的情况。 郭欢并不知城中有这样一个人,不过他也不敢怠慢,赶紧带二女到县衙,向县衙的差役询问。 那些差役都是服徭役的百姓,对家长里短的事最清楚不过,当即便有一人道:“您问的是贾疯子吧,他因为在城中造谣,邓县尉怀疑他是细作,让我们把他关起来。” 郭欢忙问:“他现在在县衙大牢吗?” 差役道:“两天前放出去了。” “知道他家住何处吗?” 差役道:“典狱那里应该有记录。” 于是郭欢派人把典狱从家里叫过来,要了他手中的花名册,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名犯人的信息。 秦苓君拿着花名册细看,只见上面果然有一名姓贾的人,名叫贾班,四十六岁,租住在柳阳胡同里。 柳阳胡同位于城西一片低矮的土房之中,与一条漕渠相临,住在这里的都是江都最穷的一群人,基本都是外来租户。 此时已是戌中,月明星稀,众人来到城西漕渠边,抬头看去,这一片区域的房子看不到一点灯火,清冷之极。 两名差役举着火把引路,秦苓君等人跟在后面,沿漕渠前行。那条渠已经变成臭水沟,阵阵恶臭从黑水里传出。 秦苓思皱了皱小鼻子,道:“郭欢,你治理江都这么久,城中怎么还有这种臭水沟?可别光顾着与人谈情说爱去了!” 郭欢额头微见冷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城中还有这样一处地方,赶忙道:“一个月内,属下保证治好这条臭水沟!” 说话间,几人已来到柳阳胡同,敲门问了几户人家后,得知贾班租住在一户方姓人家。 来到方家,差役敲门,一名矮瘦男子开了条门缝,见来的是差役和官员,急忙把门拉开。 “郭县令,您怎么来了?快请进!请进!” 秦苓君奇道:“你认识郭县令吗?” “怎么不认识?我家当初被该死的张明鉴给抢了,好在总管府给大伙发粮救济,我去总管府领粮时,恰好见过郭县令!当时他还不是县令,不过对我们很好,一点粮食都没扣!”方姓男子絮絮叨叨一大堆。 郭欢忙打断道:“你们家是不是有一位租户?” 方姓男子道:“您说的是姓贾的吧?您放心,我已经知道他是细作,把他赶出去了!” 秦苓君皱眉道:“谁说他是细作?” “官府的狱卒啊,他们押着姓贾的回来,还说此人是细作,让我别租房给他!” 秦苓君和妹妹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颇有蹊跷。秦苓君想了想,问道:“你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吗?” 方姓男子摇了摇头:“估计出城了吧!” 天色太晚,离开柳阳胡同后,秦家姐妹与郭欢分开,回到了鹂园。 次日一大清早,二女也不去军营和马场了,分头搜索贾班。 秦苓思带着耿四去四门和码头调查,看贾班是否出城。秦苓君和郭欢一起在城中搜索。 午时过半,四门和码头调查完毕,贾班并未出城,于是秦苓思、耿四也加入到城中搜索的队伍。 淡云缭乱,天色灰蒙,已到黄昏时分。 郭欢手下一名差役突有发现,有一个铁匠铺的掌柜说见过贾班。 “大概是前天,他瞧见我贴在门外的招工告示后,找上门来,说要应招工头。”众人来到铁匠铺询问后,那掌柜悠悠说道。 “工头?” 秦苓思十分奇怪,伸头在铺子里四处看了一眼,发现里面除了掌柜外,一个人都没有。 掌柜看出她疑惑,笑道:“我这铁匠铺新开的,学徒和工头都还在招工。” 原来自张阳泉接管江都以来,城中不再像元朝一样禁止铁器,一些嗅觉敏锐的匠人便干起了铁匠铺营生,这位掌柜便是其中之一。 “那你招募的工头呢?他怎么不在铺中?”秦苓思问。 掌柜迟疑了一下,道:“走了。有人过来说他是奸细,不准我用他,所以我给他结了一天工钱,就把他辞了。” “谁说他是奸细?”秦苓君目光变得锐利。 掌柜似乎有什么顾忌,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秦苓思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怕,我们是总管府的人。” 掌柜打量了她几眼,又朝门外张望了一眼,终于小声道:“是军械局的人!我们这些匠人都归军械局管,您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秦苓思心中一动,道:“听你语气,似乎不相信军械局的话?” 掌柜苦笑道:“是贾师傅告诉我的,他说他得罪了军械局一位大人物,对方不许他待在江都,所以四处造谣说他是奸细!” 郭欢脸色微变,悄悄看了秦苓君一眼。 秦苓君没有多说什么,朝掌柜问:“伱知道贾班现在去了何处吗?” 掌柜叹道:“说实话,贾师傅的手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我对他非常佩服,所以推荐他去蔡家。听说蔡家新开了一个炼铁作坊,他们背景大,与郭县令有关系,应该不用怕军械局。” 郭欢额头渗出冷汗,连咳了几声,好在秦家姐妹都没有追究此事。 秦苓君问明蔡家炼铁作坊位置,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铁匠铺。 蔡家的炼铁作坊位于城东,与真武庙相隔百丈左右,这条大街也被称为真武大街,是江都最热闹的几条街之一。 原先这条大街的产业都是薛家的,最近几个月,薛家的很多产业都被沈家、蔡家和卞家收购,故而此街越发的兴盛。 因为营商环境转好,连一些中小商家也凭借着传承优势,做大做强,形成了百花齐放的局面。 秦家姐妹和郭欢从真武庙门前经过,一路来到蔡家的炼铁作坊。 郭欢上去与蔡府执事交涉。 刚问两句,忽听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只见蔡涵从一间屋中奔出,快步来到郭欢跟前,喜道:“郭公子,你是来寻我的吗?” 郭欢急忙朝身后努了努嘴,蔡涵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秦家姐妹,脸上飞起一丝红霞,转身就想逃回屋子。 “蔡姑娘,请过来说话。” 听到秦苓君的招呼声,蔡涵无可奈何,只能转过身,低着头慢慢踱了过去,低声道:“见过总管夫人。” 虽然秦苓君和张阳泉还未大婚,但两人的关系整个江都城人尽皆知,众人皆以总管夫人相称。 秦苓君直截了当道:“蔡姑娘,贾班在你们家炼铁作坊吗?” 蔡涵愣了一下,道:“你们也是来找他的吗?” 秦苓思眯着眼道:“怎么,还有别人在找他?” 蔡涵点了点头,道:“一个时辰前,军械局的人过来找他,说他是奸细,不许我们招用他!” 郭欢忙道:“后来呢?你们没有听他们的吧?” 蔡涵看了他一眼,笑道:“那贾班把情况和我们家一名执事说了,那执事告诉了我兄长,我和兄长就是过来处理此事的!” 其实主要原因是蔡府执事觉得军械局的人太蛮横霸道,自然不愿轻易服软,将此事告诉了蔡恒。 蔡恒得知贾班的事后,料定贾班身怀高超手艺,不然不会被军械局那位监丞这般忌惮。 江都城的人都知道总管张阳泉极为看重军械局,若是旁人,绝不敢轻易与军械局作对。 蔡恒却有更深一层考虑。 他觉得张阳泉看重军械局,不是因为看重哪个人,而是看重冶炼技术,看重工匠们的手艺。 正是为了投其所好,他才决定开设一家炼铁作坊。不仅他如此,沈千千、卞英也都开了炼铁作坊。 所以当蔡恒得知一名手艺被胡光曹所忌惮的铁匠后,便生出一种奇货可居的想法。 他准备先验证贾班手艺,如果真是一名高手的话,就想尽一切手段笼络此人,待关系亲密无间后,再把他举荐给张阳泉。 如此一来,蔡家在军械局便有一位位高权重的朋友了。 蔡恒特意带妹妹过来,就是想借郭欢之势,让军械局的人知难而退,毕竟他也不愿与军械局闹得太僵。 效果也不错,那名军械局官员得知蔡涵与郭欢的关系后,匆匆离去了。 秦苓君听了蔡涵的话,问道:“贾班现在人在何处?” 蔡涵忙道:“他正在里面一间冶炼房打造东西呢,我带你们进去吧!” 头前引路,带着三人来到一间独立的打铁房。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元廷第一工匠 进屋后,只见一座打铁炉旁边,一名赤裸上身的男子正敲打着一样铁器,一边打一边撒些粉末。 蔡恒默默站在他旁边观望。 秦苓君仔细朝那名打铁男子看去,只见他年近五十,胡子半黑半白,身材偏矮,四肢壮硕,像一个厚实的石墩子。 这时,蔡恒已注意到妹妹带着秦家姐妹和郭欢进来,赶忙过来见礼,又朝贾班道:“贾公,你先停一下!” 贾班头也不抬,道:“再等一会,这东西已经打好了,只需淬火研磨一番便可!” 用火钳夹住那铁器,放在火炉上炙烤。 蔡恒正要再出声,秦苓君道:“无妨,让贾先生慢慢打便是。”细细观察那铁器,总算认出那是一支箭镞。 没过多久,箭镞被烧成艳红色,贾班将其迅速抽出,放入一个充满淬火溶液的木槽之中。这些溶液是由各种油和蜡混合而成。 在溶液中冷却了不一会,他又飞快的将箭镞在火炉中的炭火上划过,这是为了去除箭镞上残留的油脂。 到这一步,淬火的工作就算完成,最后一步是研磨抛光。 贾班用一块木头蘸着油和赤铁矿粉仔细的研磨,然后将一种浅绿色的溶液涂在箭镞上,静待片刻后,再擦拭干净。 到了这一步,箭镞才算完全制好。 贾班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屋中多了几名陌生人,目光在秦苓君三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蔡恒赶忙向他介绍了三人身份。 贾班露出惊喜之色,来到秦苓君身边,拱手道:“鄙人贾班,见过总管夫人!”又分别向秦苓思和郭欢行了一礼。 秦苓君目视着他手上的箭镞,道:“贾先生能否让我瞧瞧你打的箭镞?” 贾班赶紧双手奉上。 秦苓君接过细看,不由连连点头。 这是个双刃箭镞,箭镞锋锐至极,明澈透亮,而且左右几乎完全对称,箭脊笔直,正是箭手最喜欢的箭镞。 若是用这种箭镞组装的箭矢,她有把握射中一百五十步外的靶心。 秦苓思突然道:“贾班先生,你会制造火炮吗?” 贾班愣了一下,道:“您说的是火铳吧?” “对,你会造吗?”秦苓思满脸期待。 贾班傲然道:“如何不会?我跟胡光曹不同,在军器监当过驽坊署丞、火坊署令,后来才调到工部。胡光曹那点制造兵器的本事,与我们这些军器监匠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秦家姐妹皆吃了一惊,在她们心中,一直觉得胡光曹已经很有本事了! 贾班脸上露出恨色,又道:“我听人说他在江都混得不错,这才来投奔他。谁想这老匹夫竟翻脸不认人,千方百计想赶我走!” 秦苓思奇道:“他为何要赶你?” 贾班哼道:“自然是怕我进了军械局,抢了他的位置!” 秦苓君沉默了半晌,道:“贾先生,此事究竟如何,还需听听胡公的说辞,我才能分辨清楚。” 贾班大声道:“本人所言句句属实,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将胡光曹喊过来,大家对峙一番,就都清楚了!” 秦苓君点了点下巴,道:“小妹,你去把胡公请过来吧。” 秦苓思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蔡家兄妹把秦苓君、郭欢和贾班请到一间雅室等候,过了大半个时辰,秦苓思带着胡光曹回来了。 胡光曹刚一进雅室,便怒视着贾班,大声道:“姓贾的,老夫念在往日情分上,好言劝说你离开,你竟不知好歹,还敢在背后告老夫的黑状!” 秦苓君见胡光曹是这种反应,微微蹙眉,朝妹妹看了过去。 秦苓思走近过来,脸上表情竟有几分愤慨,低声道:“阿姐,这事没那么简单,那贾班不是个好东西!” 这时贾班也站了起来,怒道:“老匹夫,伱不就是怕被我抢了军械局监丞的位置吗?还说念往日情分,我呸!” 胡光曹气得满脸皱纹堆成一团,朝秦苓君道:“大寨主,此人是贾鲁之弟,万万不可信任呐!” 秦苓君大吃一惊,脸色瞬间转白,定定望着贾班。 “你真是……贾鲁兄弟?” 贾班面色有些晦暗,低着头道:“请夫人明鉴,贾鲁虽是我兄,但一年之前,我二人已恩断义绝!他是他,我是我!” 胡光曹怒道:“你这话谁会相信?当初不是贾鲁把你举荐到工部?你们兄弟仗着脱脱为靠山,只与蒙古人打交道,看不起我们汉人,有没有这事?” 蔡涵听了这话,赶紧把脑袋低下去。 贾班脸色胀红,急道:“我、我当初是被贾鲁灌了迷魂汤,后来认清了蒙古人真面目,我就和他们划清界限了!” 秦苓君凝视了贾班片刻,缓缓道:“你是因何与贾鲁断绝关系?” 贾班肩膀一垮,颓然道:“当初脱脱攻打徐州时,我和贾鲁也随行军中,打下徐州后,我们都亲眼瞧见元兵屠戮百姓……” 他似乎回想起什么恐惧之事一样,用手捂住脸。 “他、他们太残忍了,连一岁的孩童都不放过。自那以后,我每晚都做噩梦。后来发生瘟疫,我就想,这定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众人回想到徐州惨案后,都不由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好半晌,贾班哽咽道:“我当时便认清了蒙古人真面目,想要劝说兄长和我一起离开。可他却说脱脱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宁死不肯背叛脱脱!” 秦苓思冷笑道:“说的好听,不过贪恋富贵罢了!” 贾班默然许久,低声道:“总而言之,我现在已经和贾鲁划清界限,只想助起义军对付暴元!你们若不信我,我只好离开,另投他人。” 秦苓君忽然道:“天下人都说,贾鲁是元廷第一匠人,你既是他弟弟,手艺比他如何?” 贾班傲然道:“那只是别人吹捧他罢了!他醉心于读书,对祖传的手艺并不上心,技艺比不上我!” 元朝与宋朝有一个很大区别,宋朝官员都是科举取士,官员与吏员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故而形成胥吏集团。 他们因断绝升迁之路,只能专注于敛财,而且因为他们才是真正跟老百姓打交道的人,对政务之熟悉,远超高高在上的官员。 所以宋朝时,经常出现官员受制于吏员的情况。 元朝因为经常断绝科举,所以很多官员都是从吏员中提拔过去,尤其是工部,很多官员都是工匠出身。 贾鲁也是工匠出身,自幼好学,虽并无功名,却凭借着自身才华,进入丞相府,担任东曹掾。 当时的丞相是伯颜,脱脱是伯颜侄子,贾鲁便是在那时候,被脱脱看中。 后来脱脱当上丞相,贾鲁便一路高升,做到工部尚书,还把兄弟弄进工部。贾班凭借自身手艺,也迅速做到工部员外郎。 相比之下,胡光曹在工部做了三十多年,还是个小小主事,虽然表面对贾班恭敬有加,实则心中嫉恨不已。 贾班却并无所觉,以为胡光曹真的很尊敬自己。所以离开脱脱后,听说胡光曹混得不错,就跑来投靠。 其实贾班没说错,胡光曹除了恨他之外,也真怕他抢了自己位置,因为贾班确实比贾鲁手艺好,称得上元廷第一工匠。 赶忙朝秦苓君道:“大寨主,此人不可信!” 秦苓君看了他一眼,道:“胡公,你知道我姐妹两人的仇人是谁吗?” 胡光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秦苓君一字字道:“我父亲当年就是因反对贾鲁治河,被脱脱和贾鲁害死!” 贾班浑身一凉,张了张嘴想要求饶,最后又闭了回去,默然半晌,低声道:“夫人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只希望能让我死之前,做一件事!” 秦苓君凝视着他,道:“你想做什么?” 贾班叹道:“我希望把一身手艺传给胡光曹。他资质愚钝,可能学的比较慢,希望夫人能给我一些时间!” “谁资质愚钝了!”胡光曹怒道,顿了一下,忍不住道:“你为何要传给我?” 贾班脸色微白,低着头道:“我只希望能赎些罪孽。等我死后,徐州的冤魂能够放过我。” 秦苓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最擅察貌辨色,之前听贾班说话,便知全是真话,并无虚假。 提出与贾鲁的关系,也只是收服贾班的手段。这时见他如此言语,便知此人虽胆小,却是个直肠之人,不必再多费周章。 “贾班,你刚才的话很对,你是你,贾鲁是贾鲁。我们与贾鲁之仇,与你无关。我们将来对付贾鲁时,也希望你不要插手!” 贾班又惊又喜,道:“他数典忘祖,我早就不认他这个兄弟了,您将来就算杀了他,我顶多帮他收个尸!” 胡光曹见事情不对,急忙道:“大寨主,他……” “胡公,总管最近因火炮没有进展的原因,一直郁郁不乐,你可知晓?”秦苓君打断道。 胡光曹面有愧色,不吭声了。 秦苓君朝贾班道:“贾先生,你可愿与胡公一起,在军械局任职?” 贾班看了胡光曹一眼,拱手道:“鄙人求之不得!” 秦苓君点点头,温言道:“那好,明日清晨,你去军械局,我和总管也会过去。” 贾班躬身应诺。 秦苓君又和蔡家兄妹打了个招呼,便和妹妹、郭欢一起离开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买铁就找徐寿辉 却说张阳泉得知秦苓君帮自己找到一名炼制火炮的人才,大喜过望,次日一大清早,便和秦苓君一起来到军械局。 胡光曹和贾班来的更早,二人俱等候在门外。 贾班换上一身干净的锦袍,胡子和头发都细心打理过,双目湛湛有神,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几岁。 相比之下,一旁的胡光曹眼眶布满血丝,显然昨夜没怎么睡好。 众人一起进入军械局,来到监丞衙。 张阳泉向贾班询问火炮相关事宜,确认他真能制造火炮,十分喜悦,当即任命贾班为军械局右监丞,胡光曹为左监丞,两人共同管理军械局。 两人听了任命,一个喜不自禁,一个松了口气,齐齐拱手道:“多谢总管!” 张阳泉又问起贾班还有何擅长之事,贾班答道:“除了火炮外,武器、铠甲、弩箭、回回炮、盾牌等各种军械,属下都能制造!” 张阳泉心想兵器、铠甲胡光曹也能制造,秦苓君又特别提过贾班擅长制造箭镞,思索了半晌,说道: “从即日起,军械局分为炮箭署和兵甲署,由贾监丞掌管炮箭署,专门负责制造火炮和弩箭。胡公掌管兵甲署,负责刀枪剑戟盾和铠甲制造!” 两人齐齐领了命。 张阳泉又问起贾班制造火炮需要多久时间,贾班答道:“浇筑膛管需要半个月,再算上淬火打磨,铸焊药室、尾銎,恐需要一个月才能造好一门。” 胡光曹忙补充道:“以咱们军械局的规模,可以准备十个铸模,同时浇筑,一次便能制造十门火炮!” 张阳泉点了点头,如果元军开春进攻,算算时日,应该能在开战之前造出三十多门火炮,用来守城便差不多了。 这时,贾班忽然道:“总管,要制造大量火炮,需得准备大量生铁,不知总管府目下储备有多少铁矿石?” 张阳泉朝胡光曹看了过去。 胡光曹忙道:“大约六十多万斤,造火炮足够了。” 贾班皱了皱眉,道:“总管,这么点铁实在太少,火炮虽然够了,箭镞却不够,连一百万支箭矢都造不出来!” 胡光曹这次没有反驳贾班,呐呐道:“总管,咱们的铁矿石确实有些不够。虽然咱们兵器已经不缺,但扎甲的数量太少。” 秦苓君听了,问道:“若是给每一名士兵披甲,还差多少铁?” 她负责管理军队,很清楚江都军披甲率很低。目前五万多江都军中,只有扎甲五千套不到,十夫长以上的军官才能披甲。 其实元军地方军也差不多,披甲率并不高,然而秦苓君却知道,元军主力部队的披甲率非常惊人。 胡光曹思维缓慢,还在计算时,贾班便已经抢着回答道: “每副扎甲最低需要一千八百枚甲札,算上兜鍪,大约五十斤重。六十万斤铁矿石炼成生铁的话,不到五十万斤,就算省一点用的话,也只能造一万套鍪甲!” 张阳泉双眉一扬,朝胡光曹道:“胡公,我不是让总管府给军械局拨了十万两银子购置私铁吗?为何还有这么大缺口?咱们现在不必省钱啊!” 胡光曹小声道:“司农司的官员曾找过我,说有百姓反应,军械局把私铁都买了,导致民间没有铁,百姓们无法打造铁制锄具,影响到农事。所以我便只买了一半。” 张阳泉皱眉不语,与木制农具相比,铁制农具自然好上许多。百姓们平日还需要用到菜刀、铁锅等铁器,若是垄断私铁,确实可能影响到民生。 胡光曹又接着道:“其实私铁的数量非常少,就算全部买下来,与总管府的需求相比,也是杯水车薪。” 秦苓君忽然道:“知道那些私铁是从哪里来的吗?有没有办法从源头处获得?” 胡光曹摇了摇头,道:“大多都是商人们从元朝铁场走私过来的,他们贿赂铁场官员,才能获取少量私铁,无法大量获得。” 元朝对铁的管制极为严格,开采都是由官府制定的冶户负责,再派官员监管,就是为了防止铁矿石流失到民间。 有些贪官为了赚钱,也会冒险弄一点出来,数量却不可能多,不然早被发现了。 贾班并不清楚江都情况,直接便问:“江都附近没有铁矿场吗?” 胡光曹斜了他一眼,道:“只有城西有一座铜矿。亏你还在工部做事,连铁矿场的分布都不清楚吗?” 贾班不服气道:“你就清楚吗?” 胡光曹昂首挺胸道:“朝廷共有铁冶三十一所,全在江北。南面其实也有铁矿,不过朝廷怕咱们汉人获得铁器,所以一直没有开场。听说有起义军私自开设了几座铁矿场。” 张阳泉忙问:“是哪支起义军有铁矿场?” 胡光曹迟疑了一下,道:“我也只是听说,并不太确定,应该是徐寿辉的起义军吧。” 秦苓君转头朝张阳泉道:“起义军的事陈叔最清楚,不如去找他问一下吧!” 张阳泉点了点头,嘱咐胡、贾二人继续打造火炮和铠甲,不必节省铁矿石,然后和秦苓君一起离开军械局,朝总管府而去。 巳时左右,两人回到总管府,命人将陈基喊来,结果方远也跟过来了。 张阳泉问起起义军铁矿,陈基哈哈一笑,道:“不错,徐寿辉确实在进贤、黄梅、兴国三县开了三个铁场。除他之外,刘福通也从元朝那里打下一座铁场!” 张阳泉忙道:“濠州也在卖兵器,难道没有铁场吗?” “濠州的铁矿石都是徐寿辉送的。当初徐寿辉起义时,郭子兴送给他一批煤矿石,帮了徐寿辉大忙。所以徐寿辉开设铁场后,便送了十倍的铁矿石给郭子兴。” 张阳泉愣道:“郭子兴也有煤矿场吗?” 方远粗声大气道:“有,就在定远北面。郭子兴他们就是靠这批煤矿,与其他起义军交换物资。” 张阳泉点了点头,如此来看,起义军内部应该经常相互交换资源。 “我们想找徐寿辉或者刘福通大量购买铁矿,陈叔以为他们会答应吗?” 陈基叹了口气,道:“刘福通的铁场位于汝宁府附近,已经被察罕帖木儿给打下来了,如今只有徐寿辉有铁矿场。” 顿了一下,接着道:“徐寿辉此人十分大度,只要起义军找他购买,基本上都会卖,而且价格非常便宜。不过这中间却有一个难处。” 秦苓君听到价格便宜,眸光一亮,忙问:“什么难处?” 陈基道:“你们都知道,长江上游的货船过来,必定经过和州和集庆府。元廷在这两座城池都屯有重兵,封锁江路,运输过来是个大问题。” “那濠州是怎么买的?”张阳泉问。 陈基道:“他们请了巢湖水寨帮忙,强行突破元军封锁。所以各路起义军要走长江水道运输重要货物,都会去找巢湖水寨,只需提供他们一些粮食或财物即可!” 江都军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和物资,张阳泉赶忙道:“那就找他们帮忙!” 陈基笑道:“好,那我亲自走一趟,请巢湖水寨给咱们当个护卫。” 方远忙道:“我也去!” 张阳泉想了想,突然道:“陈叔,方叔,你们觉得咱们有没有可能招降巢湖水寨?” 陈基愣了一下,摇头道:“很难。巢湖水寨有一万多部众,千余只船,堪称一方豪雄。而且内部有三方势力,要想收降他们,除非同时让三方势力都同意。” “哪三方势力?” 陈基慢慢道:“第一支势力是李普胜,此人外号李扒头,是彭莹玉弟子,与天完政权的元帅赵普胜是结义兄弟,比较亲近天完政权。” 张阳泉点了点头,又问:“除他之外呢?” “第二支势力是俞家父子。他们曾追随赵普胜,后来双方不知因何生了嫌隙,俞家父子退出赵普胜军,投靠了巢湖的李普胜和廖家兄弟。” 张阳泉缓缓道:“第三支势力就是廖家兄弟吧!” “不错。巢湖水寨最开始就是这兄弟俩和李普胜一起创立的基业,后来俞家父子才加入。” 秦苓君忽然道:“若能说服其中两支势力,第三支势力想反对也不成了!” 陈基沉吟道:“李普胜是不可能说服的,另外两家倒可以试试。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出发,前往巢湖请他们相助,顺便拉拢俞家父子和廖家兄弟!” 张阳泉欣然道:“你们此去可需要带些什么吗?” 陈基想了想,道:“他们结寨自保,人口众多,少不了缺钱缺粮。我这次过去谈判,可能要费些粮食。若要拉拢他们的话,再送上一批金银珠宝最好。” 张阳泉笑道:“只要他们肯出手,钱粮方面随便他们开价。” 秦苓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又闭了回去。 方远并未注意到秦苓君的异样,哈哈笑道:“绿林中人,最爱金子,我看还是送金子最好!” 张阳泉点点头,道:“那就给他们两家各送上一千两金子。” 秦苓君忙道:“一千两是不是太多了?” 陈基一摆手,道:“不多不多。而且只送两家,只怕李普胜得知后从中阻挠。不如也给李普胜送一千两金子,他到时候就算不愿归附,至少不会从中作梗!” 张阳泉和方远皆点头称好,秦苓君则叹了口气。 第一百四十六章 巢湖水寨的三位当家 次日清晨,张阳泉挑选了十几名精干之人随行保护陈、方二人,除了三千两金子外,又选了些珍宝让二人带去当见面礼。 当天中午,张阳泉和秦苓君摆了饯行酒,为二人送行,然后将两人送到码头,望着他们登上一艘前往江州的客船。 陈、方二人离去后,张阳泉回到总管府。 如今火炮的生产进入正轨,他对守住江都的信心大了很多。 本来他打算等元兵来袭,就放弃真州和通州,将兵力收缩到江都。现在却又有些舍不得这两座城池了,尤其是通州这座出海口。 两城守军都是一万,若是不撤军,也不可能再从江都给他们增兵,所以只能让他们自行扩军。 所以回到总管府后,张阳泉下达命令,允许山猪在通州和泰兴两地招募士卒,尽快扩大军力。 徐百升也尽快在真州发榜募兵。还下令将水泥作坊下一个月生产的水泥,都运送到真州,加强真州城防。 江都城也下达了新的征兵令。 张阳泉打算招募两万预备军,虽然也接受训练,却并非正规军,平日可以忙自己的事,只需在指定时间参加训练即可。 几道命令刚传下去不久,郭念生忽然走进书房,手中还拿着两封信。 “总管,濠州和无为传来的急信!” 张阳泉一愣:“无为?” 郭念生道:“是天完军大帅赵普胜的信,他说彭莹玉中了董抟霄奸计,被诱出徽州,受困于采石县,形势岌岌可危,希望我们出兵相救!” 张阳泉皱眉道:“我们与采石相距遥远,如何能救?” 郭念生道:“他希望我们攻打集庆路,如此一来,围困采石的元兵必定向集庆回防,彭莹玉便能突围!” 张阳泉哼道:“我军水师尚未练成,冒然进攻,可能全军覆没。你回信告诉他,我们虽有援救之心,却有心无力。尽量写委婉点。” 郭念生点头应诺。 张阳泉又道:“濠州的信怎么说?” 郭念生忙道:“是郭子兴的信,他说濠州派去阻击贾鲁大军的几支部队都吃了败仗,如今他和孙德崖、赵均用、彭大等人都被围在城中。” 张阳泉心中一惊,濠州兵马最起码有五万以上,竟打不过贾鲁的三万元兵。是贾鲁领兵有方,还是元军主力部队真的这么强大? “他们不会也想让我们派兵相助吧?” “那倒没有。”郭念生笑道:“他只是听说我们击败了滁州兵,希望我们能顺势打下滁州,如此可以给贾鲁增加压力!” 张阳泉想了想,摆手道:“眼下我们不能再分兵了。你派人去军营,先把此事告诉大寨主,如果她也没有意见,就不必理会了。” 郭念生领命去了。 接连听到两个坏消息,让张阳泉心情有些沉重。 天下起义军虽然无数,然而最强的两支分别是刘福通和徐寿辉。 如今刘福通被察罕帖木儿压得死死的,徐寿辉也被董抟霄、蛮子海牙两路大军围剿。某种意义来说,起义军正陷入最低谷之时。 破局点还是在高邮之战,等撑过了这场大战,局面就会柳暗花明。 数日后,张阳泉收到一封陈基的书信,信中言明,他和方远在经过和州时,客船被和州水师给扣住了。 两人身上带着不少金银宝物,故而悄悄在底舱放了一艘小船跑了。 当时是夜晚,小船并未被发现,两人找了个地方上岸,改走陆路前行,故而会耽搁些时日,好让张阳泉知晓。 其实就在张阳泉收到信的当天,陈基和方远已经来到了巢县。 巢县目前是左君弼的地盘,巢湖位于巢县以西。 左君弼也是彭莹玉弟子,目下任职于天完政权,据守庐州,与巢湖水寨算是盟友关系。 陈、方两人先在曹县待了一天,打听了一些情报,然后才坐船来到水寨,自报身份。 如今江都军名声极响,李普胜、俞延玉、廖永安三人得知江都军使者到来,齐齐迎了出来,引二人到水寨聚义大堂。 叙礼毕,李普胜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江都军竟也知道我巢湖水寨,还派使者亲来,实在是给我们面子!” 他和廖永安、俞延玉并坐上首,因为最喜欢披头散发,别人都喜欢称呼他为李扒头。 陈基笑道:“天下起义军之中,有谁不知你们巢湖水寨的大名?若论水战,除了方国珍外,大家最佩服的就是你们了!” 俞延玉淡淡道:“陈兄的意思是说,我巢湖水寨比不上方国珍那个反复小人了?” 一名陪坐下手的青年笑道:“听说陈先生以前在方国珍手下做过幕僚,夸几句自己的老主子,那也是正常的。” 廖永安吃了一惊,急忙喝道:“永忠,闭嘴!”那人正是他弟弟廖永忠。 方远早已拍案而起,怒视着廖永忠道:“你小子说话注意点,我家陈大哥与方国珍不过是朋友关系!” 李普胜哈哈大笑:“不好意思,我们这些小地方水寇说话就是这么没规矩,你们是大地方来的贵人,还请见谅。” 表面是在道歉,实则藏着讥讽,显然对方远的态度有些不满。 陈基把方远拉回位子上,拍了拍手掌,两名手下取出背着的包裹,摊开一看,里面是十二颗珍珠,每颗都有拳头大小,散发着乳白色光泽。 李普胜眼睛都看直了,颤声道:“这、这是?” 陈基笑道:“这是我们张总管的一点见面礼,还请三位寨主笑纳。” 这种级别的珍宝在大都、江都、杭州都并不难见到,然而对于内陆州县的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 廖永安落草多年,在长江上也抢过不少奇珍异宝,却从未见过这般大的珍珠,还是十二颗一样大的。 “都说江都富甲天下,今日见此宝物,方知所言不虚。”他叹了口气。 李普胜眼中闪着异芒,态度友好了许多,笑道:“张总管很够朋友,我们都很承情,不知他有什么吩咐,还请陈兄明言。” 陈基道:“我们总管想找天完皇帝买一些铁矿石,奈何水路不通,所以想请贵寨护送。” 李普胜皱了皱眉,道:“要一路护送到江都吗?” 陈基道:“不错。” 李普胜沉默了一会,道:“陈兄,如今和州和集庆的鞑子都建了水师操练,突破他们的拦截越来越不容易啦!” 陈基恳切道:“这我们也知道,所以事成之后,我们总管府还有重谢!” 李普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笑道:“不知张总管的重谢包含哪些?” 陈基与方远对视一眼,笑道:“我们在曹县时,发现庐州一带在闹盐荒,白盐比白银更值钱,不如贵寨返回时,带上一些食盐回曹县,如何?” 李普胜脸上难掩喜色,忙问:“我们可以带多少盐?” 陈基伸出三根手指。 廖永安愣道:“三百石?” 陈基淡淡道:“三千石!” 噗通一声,一名陪坐下手的汉子身子一滑,坐到地上。 李普胜瞪了那人一眼,强忍心中喜悦,哈哈笑道:“张总管既然看得起我们,我们巢湖水寨愿意效劳!” 陈基目光转向廖永安,后者与弟弟廖永忠对视一眼后,点头道:“我没意见!” 便在这时,左手一名青年站起身道:“要我们答应也可以,需得另外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陈基眉头一皱。 李普胜一拍桌子,朝那人怒斥道:“俞通海,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俞延玉眯着眼道:“李寨主的意思是说,我们姓俞的在水寨中已经说不上话了吗?” 李普胜斜了他一眼,哼道:“人家不仅拿出十二颗珠子,还送上三千石食盐,俞老哥难道还有不满吗?” 俞延玉沉声道:“我们只是想请张总管顺手帮个小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廖永安心中一动,道:“俞老哥,你是想让张总管帮忙调查通渊的下落吗?” “不错!” 方远粗声道:“伱们到底在说什么,能给个痛快话吗?” 廖永安忙道:“是这样,俞寨主的幼子俞通渊去年去濠州购买煤矿石时,人就失踪了。我们几次派人去找,却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陈基动容道:“竟有此事?你们找郭子兴问过没有?” 俞延玉沉声道:“问过了,他帮忙调查了濠州城周边,并无发现。” 顿了一下,又道:“听孙德崖说,可能是在定远失踪,那个时候定远经常有人失踪。后来我们也去定远找过了,依然一无所获。” 陈基摇头道:“连郭子兴都找不到,我们总管只怕也无能为力。” 俞延玉忙道:“不,郭子兴跟我们没交情,并没有认真找。我们怀疑是定远一带的山贼干的,让郭子兴帮忙召集那些贼首问话时,他却不肯出面。” 陈基心想凭自己与郭子兴的交情,应该可以说动他,便道:“我可以替我们总管答应此事,不过能不能找到,就无法担保了。” 俞延玉喜道:“只要你们愿意帮忙,无论成败,我都没有意见了。” 陈基又与三人商议起运送细节,最终定好江都的货船先去江州,买下铁矿石后抵达无为县,巢湖水军再从无为县护送到江都。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实力壮大 当夜,陈基和方远在水寨住下。二人先后找上俞家父子、廖家兄弟和李普胜,各送上一千金子,言语中颇有笼络之意。 结果令两人都有些意外,俞家父子和李普胜都收了金子,廖家兄弟竟不肯收。 其中俞家父子最为意动,虽没有立刻答应,但也对两人推心置腹。 “不瞒两位,我们如今在巢湖的日子也不好过,那左君弼表面与我们为盟友,实则一直想吞并我们。” 陈基动容道:“莫不是彭莹玉的意思?” 俞延玉摇头道:“那倒不是。彭老祖为人公正,若非他一直约束着左君弼,此人早与我们翻脸!” 俞通海嘟囔道:“这事其实也不怪左君弼,是李普胜那混蛋太不是东西,专门偷偷摸摸劫掠左君弼粮食,结果左君弼都算到我们巢湖水寨头上!” 陈基沉默了一会,道:“据我所知,彭莹玉眼下处境很是不妙,如果他不在了,你们的处境只怕更加艰难!” 俞延玉叹道:“这事我们也听说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基初次与俞家父子见面,也不好显得太急切,转移话题道:“刚才我们给廖家兄弟也送了一千金子,他们却不肯收,俞兄可知是何缘故?” 俞延玉道:“据我所知,廖家兄弟一直与濠州的郭子兴有联系,恐怕是这个原因吧!” 俞通海说话比较没有顾忌,道:“濠州毕竟离我们巢县更近,廖家兄弟想投靠郭子兴,也属正常。” 方远插嘴道:“郭子兴在濠州根本说不上话。我们之前也想着帮濠州守城,结果待上半点,反而受到冷遇。如今濠州七八支人马,相互间勾心斗角,只怕会被贾鲁攻下!” 俞延玉默然半晌,叹道:“自刘福通在蔡县兵败后,大家的日子就都不好过了。” 当初有刘福通在北面牵制元军主力,所以南面的徐寿辉、郭子兴、布王三、猛海马、方国珍等人才能攻城掠地。 后来刘福通受困,元兵抽出手来,先灭芝麻李,后剿徐寿辉,无论哪一支起义军的压力都变大了。 也只有刚刚起义不久的张士诚和张阳泉处境最为轻松。 次日一早,水寨派了一艘船和五十名军士护送,俞延玉为了找回幼子,也跟二人一起同行。 众人走水路来到无为县,改坐一艘客船,顺流而下,朝着江都而去。 这一路十分畅通,五日后便来到江都码头。 陈基和方远带着俞延玉来到总管府,两人先让俞延玉在大堂候着,单独见了张阳泉,将这一路情况悉数告知。 张阳泉寻思片刻,皱眉道:“三千石盐没什么问题,可濠州并非我们势力范围,如何帮他寻人?” 陈基来之前便想好了办法,道:“我们确实隔得远了,力有不及,不过可以找濠州的地头蛇帮忙!” 张阳泉问:“郭子兴?” 陈基笑道:“濠州的地头蛇可不止郭子兴一人,请问总管,最近可有从濠州过来购买军粮的山寨?” 这一下还把张阳泉给问住了。 自龙潭寨入主江都以来,有很多大小势力来江都买粮,既有起义军,也有绿林势力。 在他们看来,被龙潭寨占据的江都城,已经成为反元众势力之中,最佳的采购地点。 这不仅因为龙潭寨出身绿林,更因江都城是天下商贸最繁荣的城镇之一,大部分东西都能在这里买到。 甚至有一些大势力在江都设置了采购点,专门负责购买自家需要的物品,转运回据点。 正因如此,张阳泉也不清楚是否有濠州山贼过来买粮。 陈基又道:“那寨子叫驴牌寨,寨主姓张,应该不会找商人买,而是直接联系咱们总管府。” 张阳泉命人把郭念生叫了过来,向他问起此事,郭念生愣了愣,道:“那驴牌寨寨主是不是姓张?” 陈基目光一亮:“不错,他来过吗?” 郭念生挠了挠脸颊,道:“那就赶巧了,那位张寨主三天前确实来过,不过他并不是买粮,而是要和咱们换粮。” “他想用什么换?”张阳泉问。 “煤矿石!”郭念生答道:“咱们在通州有一座煤矿场,并不缺煤,他开的价格又太高,还不肯还价,我便没有答应。” 陈基心下明白,驴牌寨是在等自己回来,好让他帮忙说情。他们并非不愿还价,而是还不起价,不然早和商人交易了。 “张寨主现在在哪?”他问。 郭念生道:“他问起你和老方在不在城里,我只说你们出城办事去了,他便在城中住下。” 陈基转头朝张阳泉道:“总管,驴牌寨是定远最大的一个山寨,想在定远找人,他们比郭子兴更擅长。” 张阳泉点了点头,道:“那就告诉驴牌寨,只要他们肯帮忙找出俞通渊下落,我们就用粮食和他们交换煤矿石。” 郭念生领了命,和方远一起去找驴牌寨去了,陈基则陪张阳泉一起去大堂面见俞延玉。 张阳泉有心收服巢湖水寨,所以对俞延玉格外礼遇,命人在扬州酒楼订了一桌午宴,设宴亲自款待俞延玉。 宴席上的蔬菜都是白菜、莺桃萝卜、菠菜等独有菜品。 俞延玉并未到过大都市,只当繁华之地的人就连吃的蔬菜都更好,对江都心驰向往,对张阳泉的礼遇更是感激。 饭后,张阳泉先带俞延玉去军营参观,俞延玉见江都军训练有素,军容齐整,不由暗暗点头。 接着,张阳泉回家时,又把俞延玉请入自家府宅居住,还准备了一顿家宴招待。俞延玉大为受用。 次日天明,郭念生和方远回报,说驴牌寨答应帮忙找人,不过提出一个条件。 张阳泉忙问:“什么条件?” 郭念生道:“他们怀疑俞通渊是被定远某个山寨给扣了。驴牌寨可以帮忙把人要回来,但巢湖水寨事后不许报复那个山寨。” 方远见张阳泉皱紧眉头,忙道:“总管,绿林道上就这么个规矩。咱们现在相当于调停人,若是巢湖水寨反悔,咱们还得帮忙保护那个山寨。” 陈基道:“俞延玉也清楚这个规矩,料来不会拒绝。” 张阳泉也清楚这中间厉害关系,命人喊来俞延玉,把驴牌寨开出的条件告诉他。 俞延玉果然没有拒绝,朝张阳泉拱手道:“小儿若能得救,我父子永不会忘记总管恩德。” 有驴牌寨出面,事情果然容易许多,五日后,张寨主便带着一名面容憔悴的青年来到总管府。 俞延玉接到通知后,来到大堂,认出那人正是自己幼子,大喜过往,与俞通渊紧紧抱在一起。 半晌后,俞延玉松开儿子,朝张阳泉单膝跪地,道:“多谢总管救出小儿,从今以后,总管但有吩咐,俞某人愿效犬马之劳!” 张阳泉将俞延玉扶起,恳切道:“不瞒俞公,我军正缺一支善战水师,不知俞公可愿屈就水师统领之位,与我等共图大业?” 俞延玉欣然道:“承蒙总管看重,俞某人无以为报,待巢湖水军将铁矿石运送到江都,我父子愿领本部三千水军,投效总管麾下!” 张阳泉大喜,又在扬州酒楼设宴,庆祝俞延玉的加入。在陈基提醒下,他把驴牌寨寨主也请了过来,宴席上向对方显露招揽之意。 驴牌寨寨主叫张彪,他在江都住了一段时日,心慕江都繁华,早就不愿返回山寨过清苦日子了。 当下也表示愿带三千人马投效江都军。 有这两支人马加入,江都军无疑会更加强大,张阳泉欣喜之下,当即封了张彪一个镇抚的职位。 次日中午,张阳泉和郭念生挑选了八艘大货船,又挑选了一些船手,让他们分开行船,前往蕲州。 陈基、方远带着购买铁矿石的金银,和俞家父子一起走更安全的陆路,朝巢湖而去。 按照计划,到了巢湖,再由巢湖水军护送陈、方二人去蕲州。 第一百四十八章 江都军四大金刚 诸事安排妥当后,张阳泉松了口气,回到总管府处理政务。 正埋头政务间,他忽然注意到门口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朝着屋内张望。 “王大,你鬼头鬼脑的干什么,有事进来说!” 王大咧嘴一笑,慢吞吞走了进来,摸了摸后脑勺,赔笑道:“总管,不会打扰到您了吧?” 张阳泉道:“有事说事!” 王大两手握在一起,露出一个谄媚的表情,道:“总管,您看我如今也是掌管一万人马的将军了,我这名字是不是该改一改?” 张阳泉愣了一下,笑道:“你这名字挺好啊,不用改!” 王大嘟囔道:“哪里好了!大街上三十个姓王的人中,就能找到一个跟我重名的,听起来一点都不威风!” 张阳泉身子往后一靠,笑道:“你既想改名字,自己改就是,何必问我?” 王大赔笑道:“那怎么行,别人都说名字要找贵人改,一生才能平安富贵!” “那你怎么不找大寨主?” 王大脸色一白,强笑道:“找过了,可大寨主取的名字有些太……那啥……” 张阳泉奇道:“她取的什么名字?” 王大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王无敌。”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这名字很不错啊,气势足,威风凛凛!教人一听就害怕!” 王大闷声道:“您别以为我傻,这名字蠢里蠢气的,猴子他们听了都笑得在地上打滚!” 张阳泉坐直了一些,缓缓道:“王大,你听好了,名字只是一个称呼,只要知道上进,多打胜仗,叫什么别人都会尊敬你。反之,无论名字多威风,若天天打败仗,别人听了也只会嘲笑。” 王大道:“那张士诚为何改名?” 张阳泉笑道:“他是一方势力之首,需要考虑的方面比较多,你看李二,就没想过改名字吧?” 王大摸了摸后脖颈,点头道:“您的话总不会错,我听您的,就不改名字了。” “行了,去吧。”张阳泉摆了摆手。 离开总管府后,王大骑上马,带着随从朝军营返回,一路上还在思索张阳泉刚才的话。 正想着,一名城防兵忽然飞马奔来,喊道:“将军,南门出事了,有一支骑兵正在追杀一名男子,那男子自称是您堂弟!” 王大愣了一下,道:“他叫什么?” “王十三!” 王大叫道:“他奶奶的,还真是我兄弟,追杀他的是谁,好大胆子!” 城防兵道:“不知道,我们听说那人认识您,便把他保护起来。那些人却不依不饶,弟兄们只好把他们围住了。” 王大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大声道:“走,过去瞧瞧,是什么人敢在咱们江都军的地盘撒野!” 不多时,王大便来到南门,只见城门外聚集了不少士卒,把二十多名身穿黑衣的马队给围得严严实实。 王大刚靠近,士卒中便有一人高声叫道:“堂兄,哈哈,真是你!我的娘,咱们老王家出贵人啦!” 呼喊声中,一名高瘦男子奔了过来。 王大认出那人正是自己堂弟,翻身下马,拉着他手道:“十三,伱怎么知道我在江都?” “我听人说起通州之战时,有个叫王大的江都将领击败了方国珍,当时就在想是不是你!想了一夜,终于决定退出天完军,过来投你!”王十三喜不自禁。 王大十分得意,抱着手臂道:“方国珍是挺厉害,不过碰到我只能算他倒霉了!” 王十三嘟囔道:“你是出名了!可怎么也不知道提携自家弟兄?要不是我听到你名字,哪知你在江都混这么好?” 王大斜了他一眼,道:“你在天完军混得不好吗?” 王十三摆手道:“别提了,虽然混上个百夫长,但天完军已经不行了,专门打败仗,每晚都有逃兵!” 远处一道怒吼声响起:“王十三,你个卑鄙无耻的叛徒,还敢在背后抹黑我们天完军,老子砍了你!”远处的黑衣人首领叫道。 王大朝那人看去,发现他三十多岁年龄,长着一张马脸,看起来是天完军将领,皱眉道:“兄弟,他为何说你是叛徒?” 王十三哼了一声,道:“他们自己打了败仗,怪到我头上!” 黑衣首领怒道:“放屁!要不是你做了叛徒,我们怎会兵败?” 王大走到黑衣首领跟前,朗声道:“兄弟,战场决胜,靠得是为将者的决策和勇猛,怎能怪到下面的弟兄头上?” 黑衣首领见他语出不凡,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 王十三小跑着过来,得意洋洋道:“烈千户,他是我堂兄王大,也是江都军四大金刚之一!” 这句话不仅烈千户懵住了,王大也不由一愣,朝王十三低声道:“兄弟,你说的四大金刚是咋回事?” 王十三笑嘻嘻道:“这是天完军对你们的叫法。天完军内部也有四大金刚,分别是赵普胜、项普略、欧普祥和明玉珍。他们得知江都军连战连捷,便将最厉害的四个将领称作四大金刚!” 王大听得心花怒放:“我们江都军四大金刚除我之外,还有谁?” 王十三道:“一个是芝麻李,另两个分别是山猪和徐百升!” 另一边,烈千户听说王大来头,气焰收敛了不少,拱手道:“王将军,不是我不知进退,实在是你堂弟干出畜牲不如的事,害死了我们彭老祖!” 王大脸色微变,朝王十三问:“你干了什么事?” 王十三急道:“堂兄,你别听他瞎说,我啥也没干!” 黑衣首领怒道:“你这鸟厮,敢做不敢当吗?” 王大浓眉一皱,道:“到底怎么回事?” 黑衣首领怒视着王十三,一字字道:“他害死了我家彭老祖,你说该不该死!” 王大吃惊道:“彭和尚就义了?” 黑衣首领眼中闪动着泪光,泣声道:“就在数日前,他老人家在采石就义!” 王大默然不语,彭莹玉被困采石的事他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天完军二号人物,竟真的死在了采石。 他转头怒视着王十三,道:“是不是你小子打开城门,放元军入城了?” 王十三急道:“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那他为何说你害死彭莹玉?” 王十三低声道:“我、我只是被他们给骗了……” 黑衣首领怒道:“放屁!你一定是被鞑子收买了,所以帮他们传递假消息,引我军上钩!” 王大粗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说清楚些?” 黑衣首领恨声道:“我们被困徽州时,彭老祖为了脱困,想出一个苦肉计,把这小子鞭打一顿,让他假意投靠董抟霄,为我们探听情报!” 王大朝王十三道:“是吗?” 王十三小声道:“是的,我奉命投靠董抟霄后,偷听到一个消息,是元丞相脱脱传来的命令!” “什么命令?” 王十三道:“他让董抟霄不必再管彭莹玉,领大军渡江,北上与贾鲁军汇合,再一路东进,与徐州兵会师!” 王大愣了一下,觉得脱脱的命令倒也合理,疑惑道:“这消息莫非是假的?” 王十三头摇了摇头,嘟囔道:“我哪知道?我只是把消息传回给彭大帅,他觉得方国珍反叛后,元廷定会夺回漕运!” 王大沉吟了一会,道:“后来呢?” 王十三道:“次日董抟霄便撤军了!” 王大摸着下巴道:“所以彭和尚没有趁机逃离徽州,反而一路追击?” 王十三点点头:“我们在路上数次击败董抟霄,彭大帅信心大增,说可以一举消灭他们,顺势夺下集庆,便一路紧追。” 王大嘿了一声,道:“这显然是董抟霄的诱敌之计!” 王十三敬佩道:“哥哥猜得一点不错,刚过采石,我军便遭到伏击,只能退到采石城据守。” 王大抱着手臂,哼道:“董抟霄这老小子,果然名不虚传。” 他已经全明白了,董抟霄显然识破了彭和尚的苦肉计,将计就计,使用诱敌深入的法子,把彭和尚围在采石! 黑衣首领瞪着王大:“王将军,我们敬佩你的勇猛,才希望你能主持公道,你可不能包庇自家人啊!” 王大不客气道:“事情很明显了,最后做出决定的是彭和尚,我兄弟不过带回消息罢了!” 黑衣首领恼火道:“好,好,你们既然非要收留这叛徒,就等着我家陛下亲自向你们总管问罪吧!” 说完带着手下离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开造,三桅战船 王大心知事态严重,带着兄弟来到总管府,将刚才的事跟张阳泉说了。 张阳泉沉默了半晌,叹道:“彭莹玉之死确实有些惋惜,不过此事显然是董抟霄的计谋,并不怪王十三兄弟。” 王十三跪倒在地,叩首道:“多谢总管!” 张阳泉让王大带着兄弟去军营报道,然后命人把李二喊了过来,向他询问天完军的情况。 一问之下,倒有些意外。 原来天完政权的最重要几位人物,竟然大部分都是彭莹玉的徒弟。 比如太师邹普胜,就是彭莹玉的二弟子,除此之外的重要人物还有赵普胜、丁普郎、欧普祥、还有被处死的项普略。 李二道:“总管,彭莹玉可以说天完政权最有影响力的人物,连徐寿辉都比不了。如今他就义身死,恐怕整个天完军都不妙了!” 张阳泉点点头,彭莹玉一死,董抟霄很可能引军西进,徐寿辉的压力将更大。 现在就不知陈基、方远能不能在这种局面下,把铁矿石买回来了。 两日后,江南传来消息,董抟霄的江浙军朝江西而去。 对张阳泉来说,这倒也不完全是个坏消息。 只要董抟霄没有北上与脱脱会合,脱脱就不会南下,己方又能有更多的时间备战了。 接下来几日,张阳泉上午去军营察看士卒们训练的情况,下午去军械局视察兵器、火炮和火药的生产。 这一日,他刚从军营回来,亲卫来报,沈千千求见。 张阳泉命人将沈千千请入,奉上茶,寒暄了两句,方问道:“千千姑娘过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沈千千坐得很端正,道:“千千有些关于徐寿辉和蕲州的情报,想要告知总管。” 张阳泉问:“什么情报?” 沈千千双手搭在膝盖上,轻轻道:“据千千刚得到的消息,天完军已经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原来昨天沈万三给她写了一封来信,言语之中,对湖广局面忧心忡忡。 自徐寿辉打下杭州后,便彻底捅了马蜂窝。 朝廷在江南集结两支大军,江左大军由董抟霄统领,在徽州追杀彭莹玉。江右大军由蛮子海牙统领,在湖广围剿徐寿辉势力。 沈万三身在江州,最清楚局面不过。 后来彭莹玉死了,沈万三发觉天完军士气大降,只怕是守不住江州和蕲州。 所以他写信询问沈千千在江都的情况,只要局面不是太坏,他便打算将产业都迁移过来。 沈千千思来想去,觉得这消息非常重要,毕竟徐寿辉被击溃,江南的元兵很可能渡江北上,对江都造成威胁,这才来访。 张阳泉听完后,沉思了好一会,道:“千千姑娘,你能详细和我说一下徐寿辉那边的情况吗?越详细越好!” 沈千千点点头,她一直在暗中给徐寿辉提供物资,是以对天完军十分了解。 “总管想必知道徐寿辉的都城在蕲州,以蕲州为中心,他的几个主要根据点分别是袁州、庐州、沔阳、衡州、无为、江州、瑞州、饶州和信州。” “那徐寿辉与元军目下激战之处在哪?”张阳泉问。 “在饶州和信州。” 张阳泉心中一沉,听沈千千这么一说,天完军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徐寿辉的都城在蕲州,然而他剩下的地盘大多都在蕲州以西,蕲州东面的徽州、池州都已经被元兵夺回。 无为和庐州虽然在东面,位置却偏北,并非枢纽屏障。饶州和信州则偏南,而且已经被困住。 换句话说,董抟霄的大军可以直插蕲州! 都城一破,天完军将成为一盘散沙,再想购买铁矿石,几乎不可能。 此战之后,董抟霄便可能北上。 接下来几日,广西又传来不少徐寿辉兵败的消息。 而且因为董抟霄西进,巢湖水寨和庐州军马都如临大敌,不敢擅动,陈基和方远没有巢湖水寨护送,也只能留在水寨。 无为县的赵普胜更是弃城而逃,入驻巢湖水寨。 他因为当初张阳泉拒绝出兵、以及王十三的事,对江都军十分不满,便要将陈、方二人赶出水寨。 幸得俞延玉父子反对,才没有成功。 不过赵普胜兵多,再加上李普胜相助,如今巢湖水寨已被两人控制。 陈基派方远返回江都,将情况告知了张阳泉。张阳泉听罢,沉思半晌,问道:“俞家父子现在是什么态度?” 方远道:“他们父子是向着咱们的,还与我们商量着要杀了赵普胜和李普胜,不过被陈大哥给阻止了!” 张阳泉点点头,道:“如今赵、李二人势大,不可轻举妄动,陈叔的做法是对的!廖家兄弟是什么态度?” 方远哼道:“那俩小子也不是好东西,见赵、李二人势大,已经靠向他们了!” 张阳泉凝思了一会,道:“方叔,你再返回巢湖一趟,告诉俞延玉父子暂且隐忍,将来我会派水军去接应他们回江都!” 方远答应一声,连饭也不吃,带上些干粮,匆匆便离开了江都城。 对于目下的形势,张阳泉倒也没有太失望。能从徐寿辉那里买到铁矿石固然好,买不到也无妨。 如今火炮数量每个月都在增长,火药也越来越多,他对于守下江都城越来越有信心。 不过从长远考虑,将来还是需要一个固定的铁矿来源。 以江都城的地理位置来说,走海贸找倭国或者高丽购买才是最佳选择,要想保证海贸畅通,建立一支强大水师就越发重要了。 念及此处,他命人喊来王蒙,问道:“王参政,通州那边的船坊建好了吗?” 王蒙精通船务,所以负责分管船运相关的事务,通州船坊的事也是他在抓。 王蒙道:“再有半个月就能造好,我已派人从杭州请来一百多名船匠,只要船坊建好,就能立刻打造战船。” 张阳泉又问:“一个月能造几艘战船?” 王蒙道:“那要看您想造几桅的战船,如果是二桅战船,只需大半个月就能造好,三桅战船则需一个多月。” 张阳泉好奇道:“没有一桅战船吗?” 王蒙进言道:“一桅战船多为艨艟,在海上行船并不稳健,容易侧翻。属下建议还是用二桅以上的战船更好。” 张阳泉点点头,道:“那依王参政之见,我军若要组建一支强大水师,建几桅战船比较好?” 王蒙思索了片刻,道:“属下并不知战事。不过别人都说方国珍的水军最强,属下听说他的船都是三桅以上,最大的座船达到七桅!” “三桅船能载多少人?” “三四百人吧!” 张阳泉目光微闪:“如果咱们先建造三桅战船,一次能同时建几艘?” 王蒙道:“江都木料不缺,只是船坊的船匠少了一些,最多同时建三艘三桅船!” “太慢了!”张阳泉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会,道:“造船不一定要船匠吧,找一些木匠帮忙,由船匠指挥他们,能否造得更快一些?” 王蒙愣了一下,呐呐道:“应该……可以吧。” 张阳泉挥手道:“我给你调七百名木工,再让总管府优先提供船坊所需的造船用料,能否在一个月内,造出十艘三桅船?” 王蒙长期在山上隐居,性格有点慢悠悠的,这时见张阳泉做事雷厉风行,不由受到些感染。 “属下尽力一试!”他凛然道。 张阳泉欣然道:“王参政有一切需求,都可以向总管府提出!” 现在是十月,如果能在十二月之前拥有十艘三桅船,便能组建一支三千多人的水军,虽然不算强大,护送商队应该绰绰有余。 第一百五十章 晚稻大丰收! 出于对水军的看重,张阳泉亲自去了一趟通州。山猪为了操练水军,在江边建了一座水营,又征调了一百多条渔船,日日操练。 张阳泉在水营住了两天,又去建造中的船坞视察了一番,见一切都进展顺利,第三天便回到了江都。 他刚返回总管府,秦苓君就派人把他喊到了城北大营,满脸凝重地道:“军师,徐寿辉败了!” 张阳泉心中一凛,道:“是蕲州失守了吗?” 秦苓君点了点头,道:“派到蕲州的细作刚刚传来消息,蕲州已被江浙军占领,江浙军和江西军合兵一处,十多万大军挥师北上,朝安陆进发。” 张阳泉心道:“终于来了!”默思了半晌,突然道:“他们不怕撤退后,徐寿辉东山再起吗?” 秦苓君道:“根据消息,江西军似乎留下五万人马,与当初被徐寿辉打残的湖广军联合起来,由威顺王宽彻普化统领,正在攻打徐寿辉残余势力。” 张阳泉点了点头,又问:“江南军北上徐州,大概要多久时间?” 秦苓君计算了一会,道:“至少要两个多月吧,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们直接攻打真州,徐百升那里只有一万五千人不到,只怕难以抵挡。” 张阳泉笑道:“脱脱耗费那么多精力,为的就是一战震慑天下,绝不可能分兵攻击,你大可放心。” 张阳泉的预言从没有错过,秦苓君也就放了心,笑道:“晚稻快熟了,我去瞧过,长势非常喜人,咱们要有一个大丰收了!” 张阳泉哈哈一笑,有了这批粮食到手,他才算彻底安心,到时候元兵就算围城一年,也可以陪对方耗着,看谁先撑不住。 一丝带着寒意的北风吹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月下旬,秋末时分。 从十月中旬开始,秦苓君便派出许多军队加强了郊区的巡逻,防止有人私割稻谷。 每家每户的农田都是一片金黄,连成一片金黄的波浪,百姓们见到自家田地那些粗大的稻穗,一个个望眼欲穿,恨不得立刻割下来,抱入家中。 只要这些谷子能真的落到他们手里,他们至少能两年不再饿肚子。 接下来半个月,便是收割、打谷、晾晒、除杂等工序,当百姓们将晒干的稻谷入仓后,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十一月下旬,不用总管府和县衙的文吏们下去催收,百姓们自发的推着小木车,前往总管府纳粮。 各屯镇都是由屯长或镇长带领,率领几十名青壮年,推着数十辆木车,分数次将该村的粮食交纳。 张阳泉也早就在总管府腾出数百间大粮仓,直等这些粮食入库。 一直到十一月末,收粮的工作总算结束,收获的稻谷数量比张阳泉预想的还要多些,入库多达五十多万石粮。 张阳泉下令成立司农局,从入库的稻谷中挑选出最饱满的种子,进行专门培养繁殖,从而培养出遗传性状更强的稻种。 自十二月起,江都的粮价开始慢慢回落。 尽管百姓们没有卖粮,但他们也不用再买粮了,需求降低,导致市场粮价降低。 这次秋收之后,江都民众对总管府越发的拥护,原本一个月才招募到一万预备兵,结果收粮之后,十天不到,另一万预备兵也招齐了。 火炮的生产一直没有停过,第一批三桅战船也已经造好。 张阳泉并没有急着派船队去找倭国人或者高丽人买铁矿石,也没有去袭击元廷海运船,而是听从王蒙的提议,在通州设立市舶司,由王蒙担任司丞。 正如王蒙所预测,市舶司设立后,许多商人都找了过来,希望获得通番资格。 最终张阳泉与王蒙商议后,许可了十家商户的通商资格,其中沈家、卞家和蔡家都在其中。 为了保护商队,促进贸易,张阳泉给通州水师下达了第一个任务,让他们剿灭海路上的海盗! …… 当张阳泉在通州忙着开设海贸时,董抟霄带领的江南军一路北上,终于来到了和州。 大军来到和州西门外时,董抟霄不由皱了皱眉头。在城门外迎接他的除了也先帖木儿外,还有西宁王和王蒙哥! 董抟霄翻身下马,走了过去,开口便质问道:“西宁王,你不镇守集庆,跑到和州来做甚?” 西宁王一向与他不合,皮笑肉不笑地道:“自然是奉脱脱丞相的命令,在此处与你合军了!” 董抟霄道:“脱脱丞相手中已有十万兵,漠北的荆王也领着十万大军南下,再加上我率领的十余万人马,足以收复扬州,何须再多派兵马?” 也先帖木儿哼了一声,道:“董将军,我兄长不仅征召了西宁王,还征召了汝宁的察罕帖木儿,他不仅要收复扬州,更要震慑天下!” 董抟霄急道:“丞相何必如此?察罕帖木儿离开汝宁的话,刘福通定会趁机壮大!” 也先帖木儿不悦道:“察罕帖木儿一直在汝宁,也不见消灭了刘福通。我兄长调他过来时,已经让河南平章答失八都鲁去消灭刘福通了!” 董抟霄默然半晌,心知此事已不可挽回,遂不再过问,道:“集庆目下可有人镇守?” 西宁王道:“本王已命福寿大夫镇守,另有陈野先和康茂才的部队在集庆,不会出意外的!” 董抟霄点了点头,道:“既脱脱丞相执意合兵,那我等尽快与他汇合。依我之见,明日我等就合兵向北,尽快抵达徐州!” 西宁王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道:“我完全没有意见,不过还请董将军将统兵的虎符圆牌交出来吧?” 董抟霄一愕,道:“这是何意?” 也先帖木儿淡淡道:“我兄长下了命令,等你到了和州,便由西宁王殿下担任元帅,统领江南军马,你担任副元帅!” 董抟霄脸色数变,双手微微颤抖着,最终还是交出了虎符。 大军在城外扎营,当夜,董抟霄正在帐内看兵书时,一名彪形大汉走了进来,黑着脸道:“大帅,听说他们把您的帅位给夺了?” 此人名叫杨通贯,是江浙军中唯一的苗人将领,因手下的苗人部队作战勇猛,深受董抟霄信赖。 董抟霄叹道:“西宁王是二等王,又是江浙行省平章,本来就比我职位高,由他统领很正常!” 杨通贯怒道:“他会打什么仗?我看朝廷就是过河拆桥,当初杭州失陷时,就倚重您的能力,如今击溃了天完军,用不着您了,就弃之如敝履!” 董抟霄默然少顷,道:“陛下曾下达过口谕,不许汉人掌兵太多,当初情况危急,才让我率领江浙军,如今局势转危为安,他们要收回兵权,我又能怎么办?” 杨通贯想了想,道:“咱们江浙军中大部分将领都只听您的,要不然我们联名给丞相施压,让他收回命令!” 董抟霄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这次攻打扬州,由丞相亲自指挥,西宁王就算统领江浙军,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杨通贯想了一会,点头道:“那倒也是,算上河南的人马,我军已接近五十万,扬州两支贼军加起来也不过十万,应该能轻易收拾了!” 董抟霄正色道:“切不可轻敌。高邮贼兵先不提,江都的贼兵却绝不好对付,我们若是轻视他们,很可能吃败仗!” 杨通贯愣了一下,道:“您太高看他们了吧?就算他们打败过集庆军,那也是西宁王不中用!” 董抟霄放下兵书册子,缓缓道:“江都军最可怕的并非他们的士兵,而是他们的火药!” 杨通贯撇嘴道:“他们有火药又如何?咱们只会比他们更多!” “如果他们的火药威力比咱们强上数倍呢?” 杨通贯失声道:“这不可能吧!” 董抟霄叹道:“从王蒙哥的叙述、以及常熟水军攻打通州的那一战来看,此事已经可以肯定!” 杨通贯怔了一会,道:“听说他们原来只是江都一小撮山贼,究竟从哪里弄到威力更大的火药?还是说火药与某种东西混合后,威力能大幅提高?” 董抟霄摇头道:“我也不知。虽然我暗中派了大量细作去江都,却没有带回任何有用的消息!” 杨通贯皱眉道:“就算他们有威力更强的火药,也无法造成太大影响吧?” 董抟霄看了他一眼,道:“你别忘了,火铳和手铳都是用火药发射!” 杨通贯脸上多了几滴冷汗,强笑道:“他们就算能缴获一些火铳和手铳,数量也不会多,我想起不了多大作用吧!” 董抟霄沉声道:“别总把敌人想的太傻,他们既然有这种火药,一定会想办法弄到火铳和手铳,说不定都已经能自己造出来了!” 杨通贯深吸一口气,凝重道:“您说的是,就不知朝廷是否知道此事?” 董抟霄叹道:“此事我已多次向朝廷禀奏,只可惜没有得到重视。等见到丞相后,我再向他禀告吧!” 西宁王掌军后,提拔王蒙哥为前军主将,次日午后,大军才重新整备完毕,开始朝着濠州进发。 也先帖木儿也领着一万人马跟着大军同行,似乎也要参与这场战斗。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受冷落的朱元璋 时值年末,天气寒冷,大军行进速度并不快,遇到雨天,则更加拖累速度。 直过了大半个月,大军才沿着囊水穿过清流关,又渡过了池河,来到濠州。 贾鲁的大军正在围攻濠州,江南军绕到濠州北面,在贾鲁大军营帐五里外扎营,再派人请贾鲁过来议事。 贾鲁来到中军大帐后,立刻提议先破濠州,再去徐州。 也先帖木儿冷笑道:“贾老将军,你跟着大军一起去徐州吧,濠州这里的烂摊子,就让我帮你解决!” 贾鲁脸色微变,盯着他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西宁王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打了濠州这么久,毫无任何建树,还是让也先将军替你打吧,不然濠州恐怕永远也打不下来!” 董抟霄沉声道:“王爷所言差矣,濠州贼兵有五万以上,贾老将军领三万人马就能击败贼兵,进围濠州城,已经是很大的功劳了!” 也先冷笑道:“他手下的三万人马是我兄长的精锐部队,换谁来都能轻易围住濠州贼兵,算什么功劳?” 杨通贯抱着手臂,站在董抟霄身后,讥讽道:“也不知是谁率领三十万朝廷精锐,却被红巾贼兵数万人打得丢盔弃甲!” 也先脸色瞬间胀红,指着杨通贯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西宁王深知杨通贯是一员虎将,手下苗兵都是本部人马,怕他引兵自回,劝和道:“行了,不必争吵,这件事是丞相下的命令,大家听命就是。” 转头望着贾鲁,道:“贾老将军,你不会违抗丞相的命令吧?” 贾鲁脸色铁青,深吸一口气,道:“老夫听命就是,不过到时候兵败了,可别再说是老夫的责任!” 将统兵虎符交给也先,大步离开营帐,翻身上马,径朝徐州去了。 到了第二日,西宁王和董抟霄继续领军朝徐州而去,也先帖木儿则将自己的一万人并入贾鲁大军,继续围困濠州。 这次脱脱让他替换贾鲁,正是想把收复濠州的功劳给他。 有了这份功劳,便能抵消沙河之战的负面影响,让也先加入到扬州之战,也就顺理成章了。 然而脱脱也知道这个不成器的兄弟有多么不中用,所以又给他派了个帮手。 脱脱攻打徐州时,手下有两人最为得力,帮他出了很多主意,其中一人是贾鲁,另一人名叫“也速”。 此刻,也速就站在中军大营,向也先问道:“不知将军准备如何击破濠州军?” 也先经过沙河之战后,也认清了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并不敢太冒失。 “我想继续采用贾鲁的战略,围住北门而不攻,消耗敌军士气,待敌军失去战心,再一举攻下濠州城!” 也速笑道:“将军此举虽不能算错,然而说句冒犯将军的话,敌军若是知道我军主将换成将军,定会觉得击败我军的机会来了!” 也先压住怒火,瞪眼道:“那伱说怎么办?” 也速靠近两步,低声道:“我若所料不错,敌军今晚定会突袭我军大营!” …… 元军与濠州军对峙数月,双方营帐中都有敌方细作,很快便有细作将元军更换主将的事传到濠州城。 濠州城内的八名元帅得知主将换成也先帖木儿,尽皆大喜,仿佛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被搬开。 赵均用当即提议趁夜劫营,因为刘福通当初击败也先的三十万大军,靠得就是趁夜劫营这一招。 其余主帅无不赞同,各自回自家帅府,做好整军出击的准备。 郭子兴帅府内,郭子兴将元军更换主将的事对部众说了。 郭天叙哈哈笑道:“直娘贼,贾鲁老贼终于滚蛋了,换上也先帖木儿这个蠢蛋,咱们的机会来了!” 朱元璋沉声道:“不论敌军主将是谁,元军战力并不会降低,人数还多了一万,咱们万不可轻敌大意!” 郭子兴素知朱元璋智谋过人,向他问道:“你觉得今晚劫营能不能成功?” 朱元璋沉吟半晌,反问道:“义父,您不觉得奇怪吗?脱脱并非愚蠢之人,他明知也先是块废料,怎会让他替换贾鲁?” 郭子兴皱眉道:“也先毕竟是他兄弟,他想把功劳给自家人也可以理解。” 朱元璋又道:“那他不怕也先又打败仗吗?谁都知道他即将南下,若在大战之前,先吃一个败仗,对全军士气必然造成不利影响!” 郭子兴皱眉不语。 郭天叙斜了朱元璋一眼,哼道:“你就喜欢瞻前顾后,长他人志气!脱脱老贼如果真这么精明,就不会有沙河之战了!” 郭子兴耳根软,一时拿不定主意,向妹夫张天佑问道:“你觉得如何?” 张天佑道:“也先是出了名的常败将军,前次攻打真州时,也被江都军击败!小弟以为,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郭子兴当即拍案,让众将做好出击准备。 朱元璋见无法再劝说,想了想,又道:“义父,此战关系重大,不如去请定远的驴牌寨来助战,让他们引军在后,以为策应!” 郭子兴这次没有拒绝,让朱元璋亲自去驴牌寨求援。 驴牌寨距离濠州城并不远,午时之前,朱元璋便马不停蹄赶到驴牌寨,通报之后,却受到冷遇,被引入一间木屋等候,许久不见张彪过来。 朱元璋隐隐觉得不对劲,刚才被引入山寨后,他就发现寨内热闹异常,还看见一名附近的山寨首领被引入正堂方向。 驴牌寨是定远第一山寨,他们经常聚拢附近的绿林好汉,一起打劫元军的义仓,按理来说这并不奇怪。 然而驴牌寨寨主张彪对郭子兴一向恭敬有加,既然本人就在山寨,何以不见自己? 他思来想去,觉得驴牌寨定有变故,推开大门就要直接去找张彪,却发现门口多了四名大汉,竟不让他出门。 朱元璋目光微闪,冷然道:“你们张寨主这是什么意思?” 一名大汉道:“寨主有令,让朱镇抚在此等候,不得擅自离开!” 朱元璋笑了笑,道:“好,那我等着就是。”关上门,从怀里掏出火石,将一盏油灯点燃,然后引火将屋中桌布烧了。 没过一会,屋中便冒起大烟,四名守门大汉开门一看,发现屋中着火,大惊失色,赶紧取水灭火。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婚前日 朱元璋站在屋外,默默望着驴牌寨山贼们扑火。火势并不大,没一会就扑灭了。 就在这时,朱元璋目光转向驴牌寨聚义堂方向,只见几道人影沿着黄土小路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寨主张彪,身边还跟着一名黑脸大汉。 “朱镇抚,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烧毁我寨中屋舍?”张彪厉声质问。 朱元璋拱手道:“事态紧急,张寨主又不肯相见,朱某人只能出此下策!” 张彪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事,就请开口直言吧!” 朱元璋道:“实不相瞒,我军正要与元军决战,天下人都知驴牌寨是反元先锋,张寨主又英雄了得,特来邀请张寨主共同破元!” 张彪道:“对不住了,我们驴牌寨已投入江都军张总管麾下,从今以后,我只听张总管号令行事!” 朱元璋心中一沉,目光慢慢转向那位黑脸将军,道:“阁下是?” 黑脸将军对他还算客气,拱手道:“我乃江都军副都指挥使赵德胜!” 朱元璋心念百转,忽然笑道:“赵指挥使这次过来,招募的不止是驴牌寨一个山寨吧?” 张彪抢着道:“不错,除了鄙寨,定远另有六个山寨都准备投效江都军!我等正在商议此事细则,就不多奉陪了,朱镇抚请便!” 命手下送朱元璋出去。 “且慢!”朱元璋一抬手,目光灼灼地盯着赵德胜:“此次决战关乎江都军存亡,赵将军可否听我一言!” 赵德胜皱眉道:“阁下莫非危言耸听?” 朱元璋朗声道:“脱脱即将引兵攻打扬州,倘若我军此时能战胜元军,必能大挫元兵锐气!反之,我军若战败,元军士气大涨,贵军有把握挡住脱脱大军吗?” 赵德胜沉吟不语。 朱元璋继续道:“也先是脱脱兄弟,倘若此战我军获胜,也先难逃干系,脱脱也会受到牵连!若元帝因此问罪脱脱,也许能免去扬州一场兵祸!” 赵德胜露出动容之色,道:“阁下之言,确有几分道理,不过此事我需上报总管,方能做出决定!” 朱元璋急道:“我军今晚就要跟元军决战,没有时间等张总管命令了!世人都只闻江都军有四大良将,我观阁下勇武不凡,当不逊于那四人,何不与我等一同破元,一战而名扬天下?” 赵德胜露出意动之色,半晌后,黑着脸道:“阁下如此大费唇舌,不会是想让我们去给贵军当诱饵吧?” 朱元璋正色道:“将军且宽心,你们只需在后方策应,等我们打起来后,再加入战斗不迟!” 赵德胜想了想,沉声道:“濠州城外到底是什么形势,你若不说清楚,我很难相信你的话!” 朱元璋于是把元军换帅的事说了,濠州众帅都想劫营,他却担心敌军有诈,所以希望赵德胜引军策应! 赵德胜暗自沉吟,如果元军确实设下埋伏,他可以根据当时形势,自行判断是否相助。如果没有埋伏,濠州军劫营时,他也可以去蹭一份功劳。 念及此处,心中下了决定,转头道:“张寨主觉得如何?” 张彪沉吟不答。 朱元璋又去劝张彪:“张寨主,你积极说服其他山寨并入龙潭寨,不就是希望立下功劳吗?如今功劳就在眼前,为何要轻易放过?” 张彪还是不吭声。 朱元璋道:“阁下与我军一向交好,若能和我军共破元军,既能立下大功,又能全朋友之义,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张彪终于开口:“我们加起来虽有五千人,但很多弟兄连趁手家伙都没有,更别提铠甲头盔、战马强弓,如何敌得过元军主力?” 朱元璋笑道:“这还不容易,兵器我可以给你们提供!” 张彪哈哈一笑,道:“既然朱镇抚如此大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朱元璋大喜道:“有二位相助,此战我军必胜!” 赵德胜暗暗寻思:“再过五日就是总管大婚,正好我消灭濠州这股元军,权当做给总管的大婚贺礼!” 他这次过来招募张彪等贼,带了三百人随行,从中挑出一名机灵手下,让其把消息带回江都。 当这名士卒带着消息回到江都时,已是三天后,此时距离张阳泉大婚只有一日。 张阳泉这几日都在为婚礼做准备,得知朱元璋竟找赵德胜求助后,心情颇有些复杂。 “怎么了,我觉得帮濠州军打败元军确是百利而无一害,你怎么像不高兴似的?”一旁的秦苓君问道。 两人正在龙潭寨纺织作坊内,试穿定做好的新郎官和新娘的礼服。 张阳泉转头一看,秦苓君已经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凤冠披霞,身上的英气褪去了几分,多了几分妩媚。 张阳泉收回目光,叹道:“我其实不太想帮濠州军,但不帮忙的话,又担心他们真的被元军消灭,唉!” 秦苓君只当他不喜濠州军是因为赵均用的缘故,笑道:“反正赵德胜已经去帮忙了,多想也是无用。” 张阳泉一想也是,转移话题道:“婚贴伱都送完了吗?” 秦苓君坐在镜子前,点头道:“嗯,都送完了。” 张阳泉走到她身后,搭着她肩膀道:“你是不是忘了一家人?” 秦苓君透过镜子,望着张阳泉道:“谁啊?” “卞家!” 秦苓君道:“就知道你会提到他们家!” 婚贴名单的事,张阳泉完全让秦苓君决定,反正他孑然一身,请谁都一样。 不过他一直念着卞英当初赠马的事,所以见卞家不在邀请名单上,多问了一句。 “怎么?你有什么顾虑吗?” 秦苓君叹了口气,道:“你我都知道卞元亨的才能,他跟着张士诚,将来迟早会成为我们大敌。所以我想着,还是与卞家保持些距离,免得将来为难!”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你也觉得张士诚会成为我们敌人?” 秦苓君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啊,要想成就大业,就得收拢人心!张士诚既然也在收天下人心,说明野心很大!” 张阳泉点点头,正色道:“只要我们击败脱脱大军,张士诚很可能就会翻脸。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得与他合作!” 秦苓君“嗯”了一声,忽然道:“我请那么多老寨民过来参加婚宴,而官员士绅却请的少,会不会有些不妥?” 张阳泉笑道:“没什么不妥,既然是咱们的婚礼,当然由你我说了算,不必管别人怎么想!” 秦苓君微微一笑,从盒子里取出凤钗,朝身后递去,张阳泉接过凤钗,慢慢插在她发髻上,向镜中看去,只见镜中的秦苓君美丽英气之外,又多了几分威严。 三水屯位于城北三十里外,人口有六百多户,是城郊最大的几座村屯之一。 屯民们都发现,屯长刘五这两天心神不宁,神神叨叨,昨天因为走路不看地,还踩到狗屎。 这天上午,屯里唯一念过几年书的郑秀才被刘五喊到家里。 刘屯长热情的拉着郑秀才坐在客桌边,桌上还摆着小酒小菜。 郑秀才不安地道:“屯长,您有事就直说吧,我话说在前头,下个月我就要离开屯子了,你劝我也没用!” 刘五笑眯眯地给他倒了杯酒。 “我知道!我知道!总管府新开了几家官塾,你想去应招教习!虽然我觉得你希望不大,不过你想奔更好的前程,我绝不会拦你!” 郑秀才狐疑道:“那您找我做甚?” 刘五咳了两声,道:“小郑啊,你也知道,咱没读过书,有些文邹邹的事不太懂,容易惹出笑话!” 郑秀才道:“您能说重点吗?” 刘五讪讪一笑,道:“那我就直说了,明天是总管与大寨主的婚事,我想了几天,实在不知送什么礼物合适!” 郑秀才迟疑了一下,道:“屯长,您别多想了,这种大婚需要请帖,您就算准备好礼物,也送不进去!” 刘五有如被当头打了一棒,叫道:“那怎么会?我听说隔壁二河屯的王老三也打算送礼啊!” 郑秀才道:“听说总管府只送出三百份婚帖,其中一大半都送给最早的龙潭寨寨民。就连那些官员和豪绅们,也只有少部分人收到婚帖。” 刘五猛然醒悟,隔壁的王老三最爱挂在嘴边的话,不就是:“俺可是最早跟在大寨主身边的人,你们都对我客气点!” 刘五面色一白,他这几天为了准备礼物,花了不少精力和财物,难道都白忙活了? “郑秀才,你脑子灵活,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弄到一张婚帖?” 郑秀才露出为难之色:“屯长,别说我了,就连城东薛家都弄不到婚帖,我看您……” 说到这,见刘五面色阴沉,赶忙话锋一转:“您自己去肯定不行,不过可以搭着别人去!” 刘五愣道:“啥意思?” “您只要跟着一个有请帖的人一起去,门卫应该不会为难!” 刘五一拍手道:“对啊,我可以跟着何太公进去啊!哈哈,不愧是读书人,果然脑子转的快!” 当即收拾了一辆骡车,又准备了一些莺桃萝卜当做送给何家的特产,坐着骡车入城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秦苓思的马场 却说刘五进城拜访何家时,恰好何小妹也在家中。 得知他来意后,何小妹心想自己当初被西门军凌辱时,幸得刘五喊来了赵德胜,自己才保住了清白。 于是微笑道:“正好我要去牧场找二寨主,你也一起来吧,只要她答应了,这事就没问题了。” 刘五大喜,下了骡车的缰绳,骑着骡子随行在马车旁,一路上不断说些新鲜趣事逗何小妹开心。 午时末分,两人来到鸡砀山脚,正要绕到北面去,忽听马蹄声响,后方追来数骑,拦住马车去路。 刘五大怒,上前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路!” 这些骑手都穿着黄衣,披着华贵的貂皮大氅,为首之人是名中年文士,面色温润,神态平和,朝刘五拱手道:“我等刚丢了一匹马,正在寻找,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一名雄壮青年道:“那匹马鬣毛特别长,浑身乌黑,马脖颈上挂着铃铛,不知你们可否见过?” 刘五哼了一声,道:“没瞧见!” 中年文士又一拱手,道:“多谢。”带着从人快速离去。 马车再次启程,车轮辚辚,从鸡砀山脚绕到北面,只见前方出现一片广袤平原。 沿着平原前行少顷,远远便能看到一座被栅栏围住的马场。 马场入口朝着西面,两层木楼结构,门口守着几名军士。马场军士认识何小妹,直接放她进去了。 刘五跟在马车边,刚穿过大门,忽觉视野变得辽阔。 但见野草芬芳,遍野葱郁,一千多匹马儿被分成三群,正在接受马师们的训练。 年龄最小的一群小马驹正在训练奔跑,在十几名马师执鞭指挥下,围着马场外围绕圈。这是最基础的训练。 超过六个月大的马驹群正在进行耐火训练,只见马师们点燃了几个马圈,让马儿们排队从火圈之中跳过去。 马儿天性怕火,受到火箭或者火球攻击时,容易惊慌失措,将主人甩下来,所以必须让它们从小就克服恐惧。 最后一种训练是跨越训练,这是一岁以上的马儿需要训练的进阶项目。 只见马师们在马场上摆了很多拒马,骑着马儿们从一个个拒马之间跳跃过去。 一匹优秀的战马必须有良好的跳跃能力,才能跃过步兵的方阵,一举杀入敌阵,所以纵跃训练必不可少。 马场东西两面,各有两座巨大的马厩,西边马厩旁有一排低矮的房舍,每座房子上都插着一杆蓝色飞龙旗,上面写着“秦”字,随着寒风猎猎作响。 何小妹跳下马车,紧了紧披风,深深吸了口气。这里的空气清新冰凉,每次过来,都让她有种远离喧嚣、心旷神怡之感。 一名年老马师瞧见何小妹后,驱马奔了过来,笑道:“赵夫人来了,我家场主在外面跑马,我去喊她回来。” 说着派了一名年轻马师出了马场。 没过多久,刘五忽听到一阵马蹄声急响,一群骑手从门外奔行进来,跑在最前面的人正是秦苓思。 除秦苓思外,余者都是些青年公子,个个俊武不凡,尤其是他们胯下的马匹,全都是些身姿优美、百里挑一的良驹。 秦苓思披着雪白的大氅,翻身下马,将紫鹂的缰绳抛给一名马师,快步来到何小妹跟前,埋怨道:“怎么才来,我都和他们赛了三圈了!” 何小妹吐了吐舌头,道:“总要服侍完母亲用药才能出来呀!” 两女年龄相近,性子又都比较活泼,所以私交最好,只要一有空闲,何小妹就会来马场找秦苓思说话。 秦苓思忙问:“伯母最近情况如何?” 何小妹忧心忡忡道:“目前还只能看见一些光亮,王监丞说还要再敷上半年的药,才有机会康复!” 秦苓思点点头,安慰道:“王监丞是个有本事的人,相信他一定能治好伯母。”说话时,目光转到刘五身上。 刘五赶忙凑了过去,拱手道:“三水屯屯长刘五,拜见二寨主。” 一般只有龙潭寨的人称呼秦苓思为二寨主,所以只要听到这个称呼,她就知道是自己人。 “你们屯今年收成怎么样?”她笑着问。 刘五赶忙道:“回禀二寨主,我们屯纳粮数量在所有屯里排名第八!大伙开荒都很积极,明年一定还能纳更多粮!” 秦苓思笑吟吟道:“那很好啊。” 刘五双手捏在胸前,赔笑道:“二寨主,我听说明日是大寨主和总管的大婚,那个……我……” 秦苓思一眼瞧出他心思,朝何小妹看了过去,何小妹央求道:“能不能让他明儿个跟我们家一起来参加婚典?” 秦苓思露出一个“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朝刘五道:“那好,明日跟着你们家三小姐一起来吧。” 刘五大喜,叩首拜了几拜。 这时,蔡恒、卞元通等人驱马过来,向何小妹见过礼,一名青年苦着脸道:“二小姐,我们家也没收到请帖,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秦苓思笑骂道:“我阿姐不爱见生人,你又不是我们龙潭寨的,去做什么?” 卞元通赶忙道:“二小姐,我和我爹都和夫人见过几面,伱看……” 秦苓思直摆手:“不行不行,我若让你去了,他们还不都吵着要去。好了,我要陪何家姐姐说话了,你们要跑马就自己去。” 说完不再理会众人,拉着何小妹进入西面一间屋子里,招待了茶水。 何小妹呡了口热茶,肚子里顿时暖洋洋的,说道:“前几日我相公又被调去真州,是不是元兵又要攻打过来啦?” 秦苓思帮她把茶倒满,笑道:“你家黑相公是去定远招募驴牌寨去了!捞功劳的好事,不必多担心!” 何小妹嗔道:“不许说他黑!” 秦苓思笑道:“是,是,他一点都不黑,比外面那些公子哥更白!” 何小妹“嗤”的一声,自己先笑了,轻轻打了她一下,道:“就爱胡说。对了,这些公子哥都不错啊,你有没有相中的?” 秦苓思哼道:“哪里不错了,一个个瘦得跟我姐夫似的,又没我姐夫脑子好使,我才瞧不上呢!” 何小妹道:“那你干嘛还天天和他们在一起?” 秦苓思托着腮道:“他们隔三差五就给我送马,还天天说话哄我开心、陪我跑马,我也不好赶他们呀!” 马场内,一众青年公子大部分都是为秦苓思而来,见她陪何小妹去了,哪还有兴致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跑马,纷纷失望离开了。 唯一留下的只有卞元通和蔡恒两人,蔡恒先和刘五客套了几句,然后走到卞元通身边,道:“卞兄,可否听我一言?” 卞元通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这个月初,总管府采办货物的商家换成了蔡家和沈家,将他们卞家给替换了,这让卞元通很受打击。 想当初,第一个和龙潭寨做生意的人是卞英,沈千千都排在后面。当时卞家和沈家除了购买龙潭寨蔬菜外,还负责给龙潭寨提供物资。 后来龙潭寨入主江都,总管府的一些采办物资依然找卞家和沈家购买,这待遇和皇商差不多,也确定了两家在江都的地位。 然而到了本月初,总管府忽然取消了卞家资格,让蔡家成为替代者。 卞家父子认定是蔡家在背后捣鬼,至此,两家矛盾激化,相互间已撕破了脸皮。 蔡恒淡淡道:“听我一句劝,你们卞家还是搬去高邮吧,留在江都,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 卞元通怒道:“你做梦!” 蔡恒摇了摇头,命随从牵来马匹,翻身上马,道:“那你们最好让卞元亨赶紧回来,不要再为高邮军效力了!” 说完策马离去,只留下怔怔出神的卞元通。 第一百五十四章 遣使贺婚 一个时辰后,秦苓思和何小妹一起从屋子里出来了。 何小妹向秦苓思告了别,带着刘五离开了马场。秦苓思则继续指挥着马师们训练战马。 卞元通远远站着,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秦苓思谈一下自家兄长的事。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响起,只见一匹乌黑透亮的健马从大门冲了进来,守门的军士在后面追着。 那匹黑马冲入马驹群之中躲了起来,它身形比马驹们大上许多,犹如鹤立鸡群,极为显眼。 秦苓思又惊又喜,仔细盯着那匹马瞧了一会,已瞧出这匹马不逊色于她的紫鹂。 正要进马群把那匹马套住时,牧场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喧闹之声,一名军士飞奔而来,朝秦苓思汇报道:“场主,外面有人要硬闯进来!” 秦苓思心下一惊,暗道:“莫不是黑马主人来了?” 正迟疑间,只见几名黄衣人从门口冲了进来,守门的军士竟拦他们不住,手中兵刃都被对方给夺了! 秦苓思暗暗心惊,守门的军士虽只有十几人,但都是北门军营的老兵,战力绝对不差,这群人什么来头? 抬目视之,只见对方只有六人。 其中一名黄衣青年极为雄壮,两肋各夹着四根长枪,另一人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手上握着一柄折扇。 “你们是谁,好大胆子,竟敢擅闯总管府马场!”卞元通迎上前去,大声喝问。 中年文士也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里只是一处私人牧场,这才闯了进来,眼见数百名马场守军围了过来,翻身下马,拱手道:“我等不知此处是官署,还请恕罪!” 秦苓思道:“你们是来追那匹黑马的吧?” 中年文士微笑道:“正是如此,此马野性难驯,半路上竟咬断缰绳逃了,我等一路追踪,这才寻了过来。” 秦苓思抱着手臂,道:“你若是答应将此马卖给我,我就不怪罪你。” 中年文士道:“实在抱歉,此马不可售卖!” 秦苓思立刻变脸,凶霸霸地道:“不答应?哼,那我就把你当细作抓起来!” 中年文士微笑道:“小姑娘说笑了!” “谁和你说笑了,你卖的话价钱好说,不卖的话牢饭管饱!” 中年文士和黄衣青年对视一眼,哑然失笑道:“姑娘若是抓了我们,只怕你们张总管会责怪伱!” 秦苓思一愣,哼道:“你谁啊,口气这么大!” 黄衣青年笑道:“我们从安丰而来。” 秦苓思吃了一惊,安丰是刘福通的地盘,紧紧盯着中年文士,道:“你不会是刘福通吧?” 一名黄衣随从皱眉道:“姑娘太过无礼了吧,竟直呼我们刘大帅名讳!” 中年文士一摆手,笑道:“无妨,大家都是起义军,干的杀头买卖,讲那些虚礼做什么?”朝秦苓思笑道:“我叫杜遵道,不知姑娘可听过这个名字?” 秦苓思当然听过,江北红巾军除了刘福通外,名声最响的就是军师杜遵道,号称江北第一谋士。 不过如今江都军名声也越来越响,她这个江都军三号人物面对江北军二号人物,可不能怯了场。 “你是为我姐夫的大婚而来的吗?”她挺了挺胸,问道。 杜遵道目光一亮,道:“原来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龙潭寨二寨主,不敢有瞒,在下正是为贺婚而来,那匹马就是贺礼!” 秦苓思见对方认识自己,大为受用,欢喜道:“我也久仰杜先生大名,我立刻带你去见我姐夫吧!” 杜遵道指了指马群,笑道:“还是先捉回这畜牲再说吧!” 秦苓思立刻命马师们将马群带回马厩。 那匹黑马一开始也傻傻跟在马驹群中,朝马厩而去,走了几步,忽觉不对劲,冲出马群,朝大门逃去。 早有四名马师执绳等候,去套那匹黑马,那黑马奔速迅捷,躲过三根绳套,只有最后一名马师套住它马脖,却被黑马拖得飞在空中。 两名离得近的马师奔将过去,拽住那名半空中的马师,谁知黑马力气极大,竟将三人全部拖倒在地。 这时,黑马从卞元通身边奔过,卞元通一个跨步过去,伸手去拉绳,却依然无法止住黑马,和其他三名马师一样,被拖在地上滑行。 秦苓思飞快朝黑马奔去,想要跨上去驯服它。 忽听一道猛喝声,斜刺里窜出一人,手中绳索正好套住马脖上,侧身一拽,黑马掌握不住平衡,翻身倒在地上。 其他马师一拥而上,将黑马制服,带上马笼头,那黑马才总算老实一点。 秦苓思看向黄衣青年,笑道:“你挺厉害的,也不知和王大比,谁的力气更大!” 黄衣青年笑道:“在下怎敢跟贵军王大将军相比?” 秦苓思走到黑马旁边,在它耳边揉了几下,又将头贴在马头上,眼睛与它对视着,双手以一种奇异的节奏轻轻抚摸着马鬣毛。 半晌后,她微微一笑,拍了拍马头道:“好孩子。”解开笼头,那马竟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还蹭了蹭秦苓思的脸。 黄衣青年和杜遵道对视一眼,心中都觉惊讶,难以相信秦苓思这个小姑娘竟如此轻易就让黑马顺服。 “咱们走吧!” 秦苓思招呼一声,向马场文吏们交代了几句,翻身上了紫鹂马,离开了马场,那匹黑马竟乖乖跟在紫鹂的屁股后。 卞元通赶紧骑马跟上,黄衣青年和杜遵道也带着随从紧跟去了。 回到江都后,已是日落黄昏时分,大街上冷清了许多。 秦苓思本想带着杜遵道去拜见张阳泉,后者却说大婚前去拜见,不符合礼仪,于是先住进了馆驿。 秦苓思与卞元通分手后,径直回到鹂园,来到张阳泉屋中,发现秦苓君也在,而且在和张阳泉下棋,不由惊奇道:“阿姐,你怎么还在鹂园?” 按照这次婚礼的流程,秦苓君的娘家在龙潭寨,她现在应该在龙潭寨才对。 秦苓君随意的摆摆手,道:“反正还早,过会用过晚食,我们再一起回龙潭寨。” 秦苓思哦了一声,她和秦苓君一样,当了这么久山贼,便不是很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将杜遵道的事告诉了两人。 秦苓君落下一子,道:“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几天住进馆驿的起义军使者有好几拨,连徐寿辉都派人来了!” 秦苓思错愕道:“他现在不是被打得很惨吗?还有功夫派使者给咱们贺婚?” 秦苓君道:“谁知道呢,反正来的人身份还挺高,是袁国公欧普祥。”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赵普胜对咱们翻脸不认人,如今又派欧普祥来唱白脸,我看就该晾晾他,让天完军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秦苓君见张阳泉一直不说话,也不落子,问道:“你在想什么?” 张阳泉盘腿坐着,用手撑着下巴道:“你说杜遵道忽然来江都,会不会是冲着杨荥母子而来?” 秦苓君目光一闪,道:“很有可能!” 张阳泉想了想,朝秦苓思道:“小妹,你派人去告诉杨荥一声,就说杜遵道来了!” 秦苓思答应一声,亲自去猴子家,将杜遵道的事告诉了杨荥和猴子。 杨荥得知后,反应倒很平静。直到秦苓思离开后,才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脸色变得苍白。 猴子安慰道:“你别怕,我这就去找耿四,让他派人盯着杜遵道!在江都地界上,没人能强行带走你!” 杨荥苦笑一声,道:“你不知杜遵道的能耐,此人口舌如剑,当初起义时很多人都心生畏惧,不愿跟随,都是他一一说服的!” “那又如何?我就不信他的舌头比咱的刀子还利!只要他敢踏入我候府一步,我就剁了他舌头!” 杨荥幽幽道:“他不会来找我们,他会直接找总管。” 猴子脸色急变,道:“总管从不会让自家兄弟吃亏,而且还有大寨主在旁边,任他巧舌如簧,那也没用!” 杨荥默然半晌,低叹道:“但愿如此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良将来投 江都的馆驿也是一座蒙古贵族的府邸改建而成,原本一向冷清,今次却热闹了一回。 除刘福通使者杜遵道过来外,另有张士诚、徐寿辉、布王三、张椿、孟海马等也都派遣使者过来。 杜遵道带着随从回到馆驿,命随从好生看管住黑马,然后朝房间返回。突然,走廊上迎面走来一名高额宽脸的男子,在他跟前站住了。 杜遵道微微一笑,拱手道:“是袁国公啊,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高额男子正是天完军欧普祥,他用阴冷的目光盯着杜遵道,一字字道:“拜阁下所赐,我们天完军已经丢了都城!” 杜遵道笑眯眯道:“袁国公说笑了,打下贵军都城的是董抟霄,与我何干?” 欧普祥冷冷道:“可当初建议我们攻打杭州的正是你们江北军,还说什么只要我们打下杭州,你们就臣服我军!” 杜遵道叹了口气,道:“我们当时处境艰难,确实有并入贵军的意思,只可惜贵军没能守住杭州!” 欧普祥怒道:“放屁!我已经查过了,自从元廷将兵力南调后,你们就一直在招兵买马,积蓄实力,你们一直在利用我们!” 杜遵道皱眉道:“我们被察罕帖木儿逼得很紧,除了迅速壮大自身外,别无选择,袁国公未免想太多了吧?” 欧普祥恨声道:“无论你怎么狡辩,自从我们攻打杭州后,我天完军就陷入苦战,而你们江北军却能韬光养晦,积累实力!” 杜遵道淡淡道:“你也莫忘了,最初要不是我们顶在北边,你们江南军能发展这般迅速吗?” 欧普祥深吸一口气,道:“好,杜先生,这次的事我们天完军绝不会忘记,大家走着瞧吧!”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杜遵道叹了口气,在原地驻足良久,方才迈步继续前行。 回到屋子后,杜遵道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坐在椅子上,双眼不住闪动,露出沉思之色。 一旁的黄衣青年道:“军师,天色已晚,属下先行告退了!” 杜遵道点点头,冷不防道:“傅兄弟,以后咱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黄衣青年虎躯一震,强笑道:“您这话从何说起?” 杜遵道又叹了口气,道:“伱这次主动要求担任我的护卫,目的就是为了来江都,投奔你的旧主吧!” 黄衣青年脸色数变,旋尔恢复平静,笑道:“既然您都瞧破了,我也不遮遮掩掩了。是的,在下打算去投李大帅。” “他已经不是元帅,如今不过江都军一名普通将领!” 黄衣青年一字字道:“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永远效力在他麾下!” 杜遵道抬头凝视着他,道:“傅兄弟,我们江北军这一年以来,一直默默积蓄实力,马上就到了成就大业之时,你这时离开,不觉可惜吗?” 黄衣青年朗声道:“在江都一样可以反元,在下心意已决,军师不必再劝!” 杜遵道长叹道:“咱们江北军年轻的将领之中,我一向最看好你,本想委以重任,可惜,可惜!也罢,既然你拿定主意,那就去吧!” 黄衣青年拱了拱手,道:“多谢军师大度,在下告辞了。”转身大步离开了屋子。 黄衣青年离开杜遵道房间后,大步朝大门方向而去,经过一间庭院时,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只见庭院中站着三个人。 准确来说,是两名男子与一名白袍青年正在对峙,只听一名瘦猴般的男子冷冷道:“小子,我们背后议论怎么了,当着你面也是一样说!” 白袍青年道:“世人都说布王三和孟海马是当世豪杰,却不想派出的使节竟如此不堪,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另一名壮硕男子冷笑道:“起义军之中,都说张九四乃扬州鼠辈,今天见了你小子,我们更加确认了这点!” 那白袍青年正是代表张士诚来贺婚的卞元亨,他目光一冷,道:“究竟谁是鼠辈,自己心里明白!” 原来刚才卞元亨走在走廊时,发现这两名使者在背后议论张士诚,两人言辞之中,把张士诚贬低得一无是处,更讥讽他的改名之举和称王之举。 卞元亨大为恼怒,于是叫住两人,与他们理论。 瘦猴使节冷笑道:“张九四的高邮都是人家江都军帮忙打的,有什么资格称王?” 卞元亨道:“我军如何得到高邮,没必要与你们解释。你们北锁红军和南锁红军名字叫得响亮,却专打败仗,托庇于徐寿辉才得存。如今徐寿辉自身难保,你们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壮硕使节愤怒道:“你放屁!如今徐州元军即将大举南下,我看最先灭亡的是你们!” 卞元亨直摇头道:“我跟你们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告辞了。”转身就要走。 “给我站住!”壮硕使节伸左手就去抓卞元亨,被后者闪身躲过,恼火之下,右手握拳,一拳打了过去。 卞元亨伸手捏住对方拳头,慢慢旋转。壮硕使节痛得大叫,只觉拳头仿佛被铁箍套住,无论如何使力,也无法挣脱。 黄衣青年暗暗点头,心道:“张士诚手下有如此了得人物,可见也非泛泛之辈。”不再多看,迈步离开馆驿。 外面已是一片朦胧,大街上没多少行人了。 黄衣青年信步而行,找人问了几次路,径直来到李府门外,敲门后,开门的是一名老管家。 黄衣青年询问李二是否在府中,老管家道:“将军还在大营,并未归来,客人不妨入府等候片刻!” 黄衣青年道了声谢,进入李府,被引入一间偏厅。老管家上了茶便离开了,黄衣青年只好默默坐在偏厅内等候。 过了没一会,忽听“咚咚咚”的脚步声响,一名十多岁的孩子跑入偏厅。 那孩子一点不怕生,与黄衣青年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黄衣青年笑道:“我却知道你是谁。” 孩子顽皮地眨了眨眼,笑道:“我们打个赌如何?” 黄衣青年道:“怎么赌?” “你若是能猜出我名字,我就把这个泥偶给你玩,你若是猜不出……嘻嘻,就把你的手甲给我!” 黄衣青年笑道:“你输定了!” 孩子刮了刮脸,道:“你才输定了,快猜快猜!你的手甲正好可以给我当盾牌用!” 黄衣青年笑道:“那你听好了!你叫韩林儿,对不对!” 韩林儿大吃一惊,怔怔望着黄衣青年,正要问他怎么知道的,忽然狡黠一笑,道:“错了错了!我叫候林儿,不信你可以去问别人!” 黄衣青年淡淡道:“是你母亲帮你把名字改成候林儿的吧?” 韩林儿惊愕的张大着嘴巴,叫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莫非你认识我母亲?” 黄衣青年正要答话,忽听门外传来铃铛声,紧接着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林儿哥,你在里面吗?” 韩林儿急忙朝黄衣青年道:“别说看到过我!”飞快的钻入桌底下。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迎立韩林儿 就在这时,门外有一颗小脑袋探了过来,瞧见屋中是一名陌生男子后,脑袋飞快地缩了回去。 过了许久,那颗小脑袋又从门后伸了出来,朝黄衣青年小声问道:“你瞧见到林儿哥没?” 那是个留着两根小辫的女童,大约七八岁,长得有些瘦,手腕上戴着个金项圈,上面挂着三个小铃铛。 黄衣青年没有说话,只伸手指了指桌底方向。 那小女童正是徐氏的女儿小七,她会心一笑,对着桌子喊道:“林儿哥,你快出来吧,我瞧见你啦!” “我不出来!”桌底传来韩林儿的声音。 小七道:“杨姨明天肯定会考教你的功课,你今天不背的话,明天又要挨打了!” 过了好半晌,韩林儿终于不情不愿的从桌底钻了出来,愤愤不平地道:“为什么你就不用背功课,只让我一人背!” 小七道:“因为我是女子呀,小宝哥还不是和你一样,要背功课!” 韩林儿嘟囔道:“真不公平,凭什么女子就不用背功课!早知如此,在娘胎时,我也做女子就好啦!” 说着,两孩牵手一起离开了房间。 黄衣青年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明王夫人让这孩子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或许才是对的,希望张总管不要被军师给说服了!” 又过了两刻钟,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低沉而有力,黄衣青年缓缓站起身,静静望着大门。 未几,门口出现一名魁梧的男子。 李二在门口停住了身形,难以置信的望着黄衣男子,眼中竟浮现出一丝泪光,失声道:“傅友德!傅兄弟!是你!伱……你还活着吗?!” 傅友德眼中也流下热泪,笑道:“那日城破之时,我落入水中,侥幸捡得一条性命。” 李二喜不自禁,奔过去与傅友德抱在一起。 良久之后,他才松开手,拉着傅友德,大笑道:“走,我们去喝上一杯!哈哈,你竟然还活着,看来老天爷总算对我手下留情了!” 傅友德也感慨不已,默默跟着李二来到书房。 李二命管家将酒窖中藏的好酒取出,又在书房起了一个火炉,两人烫着酒,你一杯我一盏的连喝数杯,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李二自徐州被屠后,虽渐渐振作,然每每想起那些因自己而被屠杀的红巾兄弟和百姓,总难以介怀。 如今遇到侥幸未死的傅友德,藏在心底的愧疚与自责再也忍耐不住。 “傅兄弟,是我无能,害死了那么多跟随我的好兄弟们,我真是该死!” 傅友德感叹道:“大帅不必自责,要赶走蒙古人,怎能不流血?” 李二自罚了三杯,慢慢平复下心情,道:“你快和我说说,徐州之战后,你都上哪去了?为何不早些来找我?” 傅友德道:“我落水之后,一路飘到枣庄,被一名女子所救。她是枣庄大户之女,我当时意气消沉,便入赘了她们家。” 李二默然不语,他最能体会傅友德当时的绝望心情。若非李九的原因,他自己也早就出家当和尚了! 傅友德接着道:“我在枣庄生活了几个月,逐渐恢复过来,听说李喜喜打着红巾军旗帜,在宿州招兵买马,就过去投了他。他知道我是你的部下,提拔我做了千夫长。” 李喜喜是河北起义军首领,和李二一样,也是当初响应刘福通起义的红巾军之一。 不过他只占着一两座小县城,所以名气并不是不大,很多人甚至没听说过他。 傅友德道:“后来刘福通占据安丰后,派人四处招募红巾军首领,齐聚安丰,共商大计。我跟着李喜喜也去了安丰。” 李二动容道:“照你这么说,刘福通在安丰并非被察罕帖木儿困住,而是在默默扩充实力?” 傅友德道:“是的。这是杜遵道的计谋,他说应该让元军把注意力放在南面的徐寿辉头上,北军则趁机积蓄实力!” 李二哈哈一笑,道:“好!我就知道刘福通没那么容易败给察罕帖木儿!” 傅友德肃然道:“话虽如此,察罕帖木儿也确实是个劲敌,他最先注意到北军目的,多次请求朝廷增兵,可惜没有得到重视。” 李二忙问:“刘福通现在多少人马?” 傅友德道:“这一年以来,他合并了十几只红巾军势力,比如李喜喜、关铎、白不信等,已扩充到十五万人马。若非粮草不足,超过二十万也非难事。” 李二一拍桌案,道:“太好了!徐寿辉的都城蕲州已经被打下,北军是否打算动手?” 傅友德摇了摇头,道:“北军目前有两个问题亟待解决!” “哪两个问题?” “第一,是察罕帖木儿和李思齐。这两人时刻防备着北军,也一直在扩军,修筑防御工事。目下已有十万兵力,堵住了北军的所有进军路线!” 李二笑道:“我听说察罕帖木儿已经被调到徐州了!” 傅友德微微一笑,道:“不错,所以第一个问题已经解决,刘福通才派杜遵道来江都,处理第二个问题!” 李二皱眉道:“第二个问题与江都军有关吗?” 傅友德点了点头,默默道:“您应该知道,刘福通和杜遵道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李二脸色微变,道:“他们想带走杨荥跟林儿!” 傅友德道:“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江北红巾军虽声势浩大,却群龙无首。刘福通虽有威望,毕竟不是明王,依然有很多人不服他!” 李二深吸一口气,道:“所以他们想迎立林儿为皇帝?” “这是目下最好的办法!”傅友德道:“只有韩林儿当皇帝,才能统一号令。到时北军会多面出击,彻底击垮元廷!” 李二沉默半晌,道:“杨荥已是我江都军高级将领之妻,刘福通和杜遵道就算想带走她母子,总管也不会同意。” 傅友德正色道:“他们也知道没有张总管点头,带不走韩林儿,所以刘福通才让杜遵道亲自出马,劝说张总管!” 李二陷入沉默。 傅友德道:“您觉得张总管会被杜遵道说动吗?” 李二默默喝了碗酒,抹了抹嘴角,苦笑道:“这世上我最看不透的人就是张总管,他的想法和行为总能出乎人想象,我实在不愿去猜他的心思!” 傅友德哈哈一笑,道:“您这么一说,我对张总管倒充满了好奇,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愿意为他效力吗?” 李二摸了摸鬓角,笑道:“原因比较复杂,不过也算得上一部分吧。江都有很多新奇玩意儿都是张总管弄出来的,你待上一阵子,就能明白了!” 傅友德笑道:“比如威力惊人的火药?” 李二愣道:“你知道?” 傅友德笑道:“这已经不是秘密了。通州之战震惊天下,哪支起义军会不派人了解情况呢?” 李二沉声道:“难怪这次总管大婚,会有这么多起义军首领遣使来贺,看来他们都是冲着火药而来!” 当天夜里,李二与傅友德喝得酩酊大醉,次日起床时,只觉头痛欲裂,喝了杯醒酒茶才觉好了些。 李二便要引傅友德去见张阳泉,傅友德笑道:“今日是张总管大婚之日,我怎好去叨扰,还是明日再去吧!” 李二也觉有理,便让傅友德在家中住下。 今日因为是大婚,军营休沐一天。 这次成亲流程由郭念生、何太公和王蒙三人共同制定,三人也被任命为此次大婚的大使。 三人原本想按照王侯公卿的标准举办这场大婚,在张阳泉的授意下,很多繁琐的过程都被简化了许多。 祭告天地、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都已经在一个月前完成,告庙仪也已经做过了。 按照流程,今天早上会由郭念生三人带着首饰和凤冠霞帔去龙潭寨,宣读册封总管夫人的册文,接着带秦苓君去总管府,与张阳泉一起接受总管府官员的拜礼。 从时间上来看,秦苓君估计要下午才能抵达总管府,郭念生给文武官员下达的命令是未时之前,必须在总管府等候。 所以整个上午的时间,李二并没有什么事需要做。 于是,他决定陪傅友德在城中逛一上午,不料刚出门,手下千户便传来消息,说赵德胜回来了。 李二关心濠州战况,便让傅友德在家中等着自己,朝着军营而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郭子兴示好 来到营帐时,恰好张阳泉也来了,他虽然是新郎,其实上午也很清闲,其他将领也俱到齐,在中军大营围着赵德胜了解情况。 李二刚进帐后在旁边听了一阵,也慢慢了解到濠州之战的详情。 原来当夜濠州八帅一起劫营,赵德胜带领五千人在后方策应。 敌人早有防备,营中军士早就披甲枕戈,待敌来犯。另有两支骑兵埋伏在大营两侧,待濠州兵入营后,从两边包抄过来,将濠州兵团团围住。 幸得赵德胜领军接应,打破缺口,双方厮杀得难解难分。关键时刻,元军主将也先帖木儿拨马而逃,导致元军溃败。 李二听完后,半是欣喜,半是唏嘘,心想当初攻打徐州的是也先帖木儿,也许结局就不同了。 这时,忽听猴子笑道:“濠州鞑子被击败,定会影响到徐州鞑子士气,脱脱老贼若是还敢南下,就让他吃个大败仗!” 耿三道:“脱脱临阵换自家兄弟为将,这才导致元兵战败,我看鞑子皇帝定会夺了他相印,徐州兵未必会打过来!” 张阳泉正色道:“别尽往好处想,无论由谁领兵,鞑子一定会打过来,夺回漕运!我们不可有侥幸心理!” 众将齐声应是。 赵德胜道:“此战胜利后,郭子兴对我们非常感激,得知总管大婚后,特意派他妻弟张天佑随我一起来贺喜。” 张阳泉问起张天佑所在,赵德胜说已住进了馆驿,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他这次过来除了贺婚,也有事情和您相商。” 张阳泉沉吟了片刻,决定趁着还有点时间,见一见张天佑。 于是和赵德胜一起返回总管府,再派人把张天佑请了过来。 张天佑长得很矮,也很壮实,一见面就向张阳泉叩拜了一礼,道:“外臣张天佑,拜见张总管,多谢总管相助,我军才能战胜元贼。” 张阳泉赶忙将他扶起:“张兄不必客气,你我同为义军,自当同气连枝,守望相助!” 书房左右墙角各有三张交椅,张阳泉拉着张天佑在左墙下坐下,道:“贵军如今脱离困境,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张天佑赶忙道:“不瞒张总管,我正是为此而来。” 张阳泉微笑道:“是不是缺粮了?张将军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张天佑露出感激之色,道:“我军粮草倒还有一些,只是城中形势不大好。” “此话何讲?” 张天佑叹道:“自元军被击溃后,赵孙二人又开始与我们内斗。彭大帅又在那天劫营时受了重伤,我家郭帅在濠州的处境反而更加艰难了!” 张阳泉试探道:“贵军何不将濠州让给他们,另寻他处为根基?” 张天佑苦笑道:“您不了解我姐夫脾气,他平生最恨孙德崖,要他把濠州让给此人,不如把他杀了!” 张阳泉默然不语。 张天佑又道:“后来我姐夫的义子出了个主意,让我们继续留在城中,制衡赵孙二人,他则带人出去扩张地盘。” 张阳泉心中一凛,道:“郭帅同意了吗?” 张天佑忙道:“同意是同意了,然而朱元璋那小子想攻打滁州,我姐夫就派我过来问问张总管,是否同意我们打滁州!” 张阳泉沉吟不答。 张天佑急忙道:“我们也知道,自滁州鞑子被徐将军击溃后,只有一万守军不到,这时候去打,是有些捡便宜!所以来问问张总管意思,以免伤了和气!” 张阳泉想了想,道:“并非我不让贵军占滁州,而是在想,如果贵军占了滁州,将来和州又归谁?你我两家岂不是会经常有争端?” 张天佑怔了怔,道:“那张总管的意思是?” 张阳泉道:“不瞒贵军,集庆元兵前次攻我真州,我一直想要报仇。而要拿下集庆,需得先拿下和州。” 张天佑迟疑道:“那如果我军向贵军保证,将来绝不与贵军争夺和州,能否让我军攻打滁州?” 张阳泉端起茶杯,没有说话。 赵德胜板起脸道:“张将军,你们向其他地方发展不行吗?为何定要与我军相争?若非徐州鞑子即将南下,我等早已拿下滁州!” 张天佑忙道:“赵将军莫要动怒,我这次过来就是与贵军商量!既然贵军看中滁州,我军将滁州让给贵军,攻打别处好了。” 张阳泉欣然道:“这就对了,大家都是起义军,目的应该是以攻打更多元军城池为重。我看贵军北上的话,大有可为。” 张天佑苦笑道:“连刘福通都无法北上,我军更加不可能了,估计也只能打寿州或者无为了。” 赵德胜摸了摸下巴,道:“你们也可以打泗州啊?” 张天佑脸色更加难看,道:“泗州已经被赵均用划到自家口袋,他放下狠话,谁敢攻打泗州,他就跟谁拼命!” 张阳泉冷冷道:“此人一向强凶霸道,恶性难改,贵军定要对此人多加防备!” 张天佑吃惊道:“张总管认识赵均用吗?” 张阳泉道:“打过一次交道,当初我军还未占据江都时,此人来过龙潭寨,想要收编我军,被拒绝后,就放下狠话!” 张天佑听对方与赵均用有梁子,心中大喜,想了一会,道:“如果我军与赵均用发生争端,不知张总管可否……” 张阳泉一摆手道:“你们是我的朋友,赵均用却是我最厌恶的敌人,我自然会帮你们!” 赵德胜读懂了张阳泉心思,咧嘴一笑,道:“贵军如果想攻打泗州,尽管可以与赵均用相争,关键时刻,我军定会出手相助!” 张天佑大喜过望,如今江都军名声响亮,又占据江都富饶之地,有他们做靠山,与赵均用相争时便能占据主动。 “那在下就替我家大帅多谢张总管了!”他又跪拜行了一礼。 张阳泉将他扶起,道:“回去记得提醒你们郭帅,孙德崖和赵均用都是卑鄙小人,一定要小心防范他们用诡计暗算!” 张天佑连连点头,拱手道:“多谢张总管提醒,我们会小心的。今日是总管大婚,我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张阳泉让赵德胜替自己送客。赵德胜刚引张天佑离开,郭欢便走了进来,说道:“总管,您该换上礼服了!” 张阳泉看了一眼屋角的漏刻,摆手道:“还有两个时辰,急什么?徐州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郭欢摇头道:“没有。” 张阳泉皱了皱眉,也先打了大败仗,他就不信徐州一点动静都没有,正要去军营问问时,门外又走进一名亲卫。 “总管,卞元亨求见。” 郭欢怒道:“这小子太不知礼数,竟挑这时候来求见!” 张阳泉也有些诧异,摆了摆手,道:“告诉他,我现在没时间见他,让他明日再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风光的沈千千 天色灰蒙蒙的,寒风呼啸,也不知乌云过后,是会转为晴天,还是下一场雨雪。 卞元亨默默站在总管府外,听到亲卫转达的话后,不由叹了口气。 他自然知道现在求见很可能被拒绝。 然而等到明天,其他使节也都会求见张阳泉,大家目的又都是火药,达成任务的可能性就会降到最低。 回想起当初在北门千户所时,双方还能以朋友相交,如今过去几个月,这份私交似乎已经淡却。 卞元亨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他本应返回馆驿,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朝着卞府方向去了。 江都的大街总是那么热闹,明明是冬日,行人车队依然络绎不绝,酒棚边的酒客一边烫酒喝,一边聊得热火朝天。 沿着街道,卞元亨来到了熟悉的大宅前,刚到门口,恰好碰到弟弟卞元通从屋中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名妙龄少女。 “大兄!你回来啦!”那少女年龄不到二十岁,披着一件紫色斗篷,明眸皓齿,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梨窝。 卞元亨心中有股暖流划过,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小妹,终于回来了吗,在家里住的还习惯吗?” 少女名叫卞文君,因前年被江都一名蒙古贵族看中,卞英便把她送到集庆堂兄家躲起来,最近才从集庆返回江都。 “当然是家中住的舒服!只可惜大兄你不在家!”卞文君一蹦一跳的跑过来,拉住卞元亨的手臂。 卞元亨笑了笑,转头朝卞元通道:“二弟,家中还好吗?” “好什么好?你还回来干嘛?”卞元通黑着脸道。 卞元亨道:“奉诚王之命来江都办点事,顺便回来看看。” 卞元通沉着脸,毫不客气道:“你既然还在为张士诚做事,就不该回家里,这只会给我们添麻烦!” 卞文君见两位兄长吵起来,用手捂住小嘴,想要劝说,又不敢。 卞元亨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不想和你吵,父亲呢?” 卞元通道:“他在书房,我带你过去吧!”转头朝卞文君道:“你自己去大明寺,中午之前记得回来。” 卞文君点点头,朝卞元亨轻轻道:“大兄,你这次回来住多久?” “我也说不准,可能一两天吧。” 卞文君道:“那好,我回来再与伱叙话。”说完朝不远处的马车走了过去。 府邸的走廊、花草、庭院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以前从不会注意这些的卞元亨,这次竟对家里的一草一木生出亲切感。 沿着走廊来到书房,敲门后,两兄弟进入书房。 卞英正拿着本账本在看,见长子回来,猛地站起身,喜道:“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脸上尽显喜色。 卞元亨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身子往后重重一靠,笑道:“我也是突然接到命令回来,哪有时间提前告诉您?” 卞英盯着长子看了几眼,慢慢坐回椅子上,劝道:“你若是在那边过得不痛快,就搬回来住吧,上次我与张总管见面时,他还提到过你呢!” 卞元通听了,紧紧盯着卞元亨。 卞元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情绪瞒不过老父。 自投靠张士诚已经半年多,他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慢慢变得郁郁寡欢。 尤其是通州攻略失败后,张士诚对他态度变化很大,集议时很少喊他过去,更不会问他意见,只有涉及到江都时,才会想起他。 “父亲,建功立业不是做生意,选定君主后是不能退货的,否则只会令天下人耻笑!” 卞元通在他对面坐下,冷哼道:“是啊,你只顾自己清名,根本不顾别人好歹!” 卞元亨皱眉道:“二弟此话何意?” 卞元通怒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们一家人都在江都过活,你却跑去张士诚手下做事,到时候张士诚与江都军打起来,你让我们如何自处?” 卞元亨低着头道:“我看张总管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卞元通更加愤怒,站起身道:“他确实不会为难我们,但也不会信任我们!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张总管和秦寨主的成亲日子……” 卞元通走到他跟前,一字字道:“那你可知道,沈千千和蔡恒都收到请帖,只有我们家没收到!这都是因为你!” “够了,老二!”卞英斥责道。 卞元通怒道:“您就知道护着他!”哐当一声,摔门而去。 卞英慢慢走到门口,关上门,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怪你二弟,他一直把蔡恒当做对手,本想借着与张总管的关系,压过蔡家一头,结果……唉!” 卞元亨皱眉道:“蔡家当初支持的可是黄伯燕,蔡家女还是镇南王妃,张总管总不会忘了吧?” 卞英看了他一眼,道:“这半年来,蔡家在蔡恒的操持下,不惜血本的配合总管府。就说分田一事,蔡家损失近四成财富,终于转变了总管府对他们的态度!” 卞元亨愕然道:“想不到此人竟有如此魄力!” 卞英又道:“蔡恒的手段不止这些,他先救回了妹妹蔡涵,然后蔡涵与郭念生的儿子好上了!两个多月前,他又与军械局的新任监丞贾班成了莫逆之交。” 卞元亨默然无语,过了许久后,才低沉着声音道:“倘若诚王能够击退元军的这次进攻,我就向他请辞,离开高邮军。” 卞英惊喜道:“好,好!以咱家与总管府的关系,现在加入总管府,还能得到重用!” 卞元亨垂目道:“孩儿打算回家打理生意,不想再出仕了!” 卞英愣了一下,赶忙点头道:“那也行,总比待在那边要好。” 做下决定后,卞元亨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去内院向母亲请安后,陪家人吃过午食,然后朝着鹂园而去。 根据他接到的通知,酉时左右,张阳泉会带着成亲队伍和总管府官员来到鹂园。现在刚过申时,时间还早。 然而卞元亨来到鹂园门外时,发现来参加婚宴的客人已经挤满了大门。 这些客人五花八门,有坐牛车的,有坐骡车的,还有骑着毛驴的,听他们相互间说话,似乎都是城郊的镇长、屯长。 卞元亨正觉惊奇时,忽听后方传来一道低低的呼喊声,转头看去,只见沈千千披着斗篷走了过来,朝他笑道:“卞公子也是来参加婚宴的吗?” 卞元亨点了点头,见沈千千身后只跟着一名随从,问道:“沈姑娘是步行而来?” 沈千千伸手一指,道:“是啊,我家就在旁边,方便的很!” 卞元亨默默凝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沈府,这座府邸距离鹂园只有百步不到,充分显示出沈府在江都的地位! 而且两人沿途之际,遇到的婚客都会主动走过来,亲热的朝着沈千千打招呼,言行神态,极为恭敬。 眼瞧沈千千风光无限,他更能体会父亲和兄弟的辛酸失落。 两人排队进去时,卞元亨忽然瞧见了蔡恒。 只见他与一名中年男子并肩走来,一边走一边谈笑着,蔡涵和蔡员外都跟在两人身后,从蔡员外看中年男子的目光,便知对方身份不低。 卞元亨道:“沈姑娘,蔡恒身边的人是谁,你认识吗?” 沈千千瞥了一眼,笑道:“那是贾班,军械局新上任的右监丞!” 卞元亨想起父亲提过此人,便收回目光,又问道:“张总管为何在大婚之日,将附近的镇长屯长请来,你知道吗?” 沈千千掩嘴笑道:“他们都是龙潭寨老寨民啊,我还以为你认出来了呢!” 卞元亨怔了怔,张阳泉打下江都后他便去了张士诚手下,并不知道那些老寨民都被任命为要职。 仔细一想,确实没人比他们更忠诚,随即释然。 沈千千看了他一眼,道:“卞公子这次是代表高邮那边而来,还是代表卞家而来的呢?” 卞元亨心中很不是滋味,淡淡道:“我是奉命而来。” 沈千千察言观色,也就没有再多话。 排队轮到二人时,两人也各自送上贺礼。沈千千送上一份“白玉送子观音”,卞元亨代表张士诚送上一座“古铜孔雀灯”做贺礼。 两人进宅后,便因男女身份不同分开。 沈千千被引入后园,刚走没几步,忽然瞧见秦苓思带着一群婢女过来了,每个婢女手上都端着些装饰用的瓷器。 昨天晚上,秦苓思陪着姐姐一起回龙潭寨,今早又陪她一起去总管府,然后先一步回到鹂园,负责婚宴的张罗。 她与沈千千关系不错,便让其他婢女先走,拉着沈千千的手,笑道:“我带你去找何家姐姐她们,免得见了其他女寨民,你也不认识。” 沈千千笑着答应了,悄悄打量着秦苓思。 她今天穿了一身粉红的棉袍,外面套着大红色的花袄,披着橘红色裘皮斗篷,显得十分喜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婚宴开始 两人沿着一条蜿蜒的青石小路一路向北,穿过一扇月亮门,来到后园。 抬眼看去,只见一座石亭四周摆着四座大屏风,相互间用布帘相连,将冬日的冷风隔绝在外,隐隐能听到亭内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两人来到亭外,秦苓思掀开布帘,只见杨荥、何小妹、徐氏和两名陌生女子围坐在一起。 杨荥和何小妹身边有两只石鼎,上面各摆放着一只茶壶,其中一只茶壶嘴扑哧扑哧冒着热气,茶水似乎快开了。 众女见沈千千到来,都很热情的欢迎着。 秦苓思把沈千千按在何小妹身边坐下,朝众女笑道:“我们龙潭寨婚礼没那么多讲究,大家只管随兴,我去忙啦。”说完径自去了。 众女寒暄了几句,杨荥将那两名陌生女子介绍给沈千千认识了。 其中一名娇小玲珑的女子是徐百升妻子,姓薛。另一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坐在众人之中像坐小山一样,是王大的妻子韦氏。 众女交谈了一阵,秦苓思又把蔡涵带了过来,介绍给众女认识。 待秦苓思离开后,一直默不作声的薛氏忽然道:“听说以前的镇南王妃也姓蔡,不知蔡姑娘是否认识?” 蔡涵微微一惊,不知如何作答。 原来徐州被屠时,薛氏的父母亲人都死在脱脱手中,她平生最恨鞑子。 有一次她丈夫徐百升回家时,和她提过镇南王妃被放出来的事,她问清镇南王妃姓名,便一直记在心中。 蔡涵见众女都望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我以前确实做过王妃,不过那是为家人逼迫,并非我本意……” 众女听说她竟真的做过鞑子王妃,对她的态度顿时冷了下来。 韦氏最为泼辣,毫不客气地道:“原来是位王妃娘娘,咱们这里的亭子太小,可坐不下您这么尊贵的人!” 蔡涵大为窘迫,向沈千千露出求助之色,沈千千略一权衡,出言解围道:“蔡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像我们这种商女,婚姻很难自己做主!” 当初沈千千第一次去龙潭寨时,韦氏还只是个普通粗妇。 那时沈千千对山寨每个人都很友善,故而韦氏对她极为敬重,见她这么说了,便放过了蔡涵。 蔡涵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沈千千一眼,赶忙道:“最近发生一件大喜事,大家可曾听说?” 众女都问:“何事?” 蔡涵笑道:“你们知道也先帖木儿吗?” 众女都说不知,只有杨荥嗤笑道:“该不会是那个沙河之战打了败仗的蠢鞑子吧?” 蔡涵笑道:“就是他!” 徐氏奇道:“那个鞑子很没用吗?” 沈千千也忍不住笑了,道:“那人曾经率领三十万元军与刘福通几万人作战,结果某天晚上,刘福通和杜遵道劫营,他以为士兵哗变,独自骑着马跑了,将三十万大军弃之不顾!” 众女齐声娇笑。 蔡涵看了何小妹一眼,又道:“此人代替贾鲁领兵包围濠州后,不过几日,就被咱们的赵将军给打败了!” 众女齐声欢呼喝彩。 何小妹微微一笑,道:“姐姐玩笑了,濠州鞑子是被濠州兵打败,我家相公只是帮了点小忙。” 韦氏大咧咧道:“妹子不必谦虚,濠州兵被围困这么久,济得什么事?要说打仗,还得看咱江都军!” 众女都没什么见识,只觉这话听得舒坦,纷纷出声附和,只有杨荥和沈千千笑而不语。 经过也先这个话题,众女都对蔡涵不再存敌意,薛氏也没有再出言责难。 徐氏突然道:“你们知道城东又开了一家私塾吗?听说坐堂的夫子是个顶有学问的人哩?” 韦氏咧嘴一笑,道:“听说了,听说了,坐堂的夫子姓章,原本是杭州有名的塾师,学问特别好,我家振威已经转过去了!” 何小妹却道:“我叫人打听过了,那夫子并没有功名,想进招贤馆都被拒了,只怕是浪得虚名!” 韦氏把眼一瞪,道:“张总管还不是没有功名,又有谁不敬佩?那先生真才实学,我家振威学了半个月,开窍多了!再说,想当初罗判官不也被招贤馆拒绝了吗,能说明什么!” 徐氏见何小妹脸一沉,忙转移话题道:“资费高吗?” 韦氏鼓动道:“比官塾肯定高一些,和其他私塾差不多。徐妹子,杨妹子,你们家林儿、小宝也都转过来吧!” 徐氏看向杨荥,见她摇了摇头,便没有接茬。 沈千千好奇道:“城中最近多了很多私塾吗?” 蔡涵笑道:“是啊,听说今年秋收后,送孩子上官塾的人就多了起来,官塾新增三座,还是收容不下。不少读书人见了,便开塾坐堂,收资可不低哩!” 薛氏看了她一眼,道:“不愧是蔡家小姐,连这种小事都知道。” 蔡涵笑道:“其实我原本也不知道,是因为家中一名干了十几年的老账房突然辞工,一问之下,才知开私塾去了!” 杨荥感叹道:“天下到处都是战火,只有扬州繁荣安定,以后来扬州避祸的读书人只会越来越多,私塾也会越来越多!” 众女又聊了一阵,秦苓思快步跑了过来,远远便朝众女招手,道:“快来,我阿姐和姐夫到了,快去前厅瞧热闹!” 何小妹、徐氏和薛氏都有些胆怯,皆道:“我等是女子,还是在后面等着吧。”就连韦氏看似粗矿,也不敢去前厅。 最终只有沈千千和杨荥比较好奇,跟着秦苓思一起来到大厅,从后厅进入,来到耳门前,透过帘子朝大厅看去。 大厅内已坐满了人,左右各有三桌,众人此刻都离席而起,整整齐齐的在左右站成数列,人数太多,很多人都排到了外面。 只听一声礼炮响起,六名穿着大红喜服的童男童女开路,张阳泉拉着秦苓君来到了大厅。 秦苓君头戴凤冠,身穿火凤色婚袍,内穿红纱中单,系着浅红蔽膝,腰挂玉绦环,在所有人注目之下,慢慢朝着中心主位走去。 沈千千定定凝望着盛装的秦苓君,头一次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心想:“女子一生能风光这么一遭,这辈子都值了。” 杨荥并没有去看张阳泉和秦苓君,她的目光在大厅内游动着,很快发现了杜遵道。 他也并没有在看新郎新娘,紧紧凝视着对面一个方向,杨荥顺着他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的是李二。 这时,张阳泉已经牵着秦苓君来到高案后坐下,待众人参拜后,伸手示意众人落座,婚宴正式开始。 秦苓思见众人都吃喝起来,便拉了拉二人,道:“走吧,咱们也去后面用宴!” 三女从后厅出去,沿着小路朝后宅而去,杨荥突然道:“你们先去吧,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回房歇息一下。” 秦、沈二女都瞧出她神色有异,却也没有多问,只叫她好好休息,执手离开了。 杨荥在后廊默默站了一会,叫来一名侍从,吩咐了几句。 那侍从点点头,绕到正厅,只见里面已经一片喧闹,有几名老寨民甚至跑到中间勾肩搭背的献舞。 侍从张望了一会,很快发现目标,贴着墙角来到杜遵道身边,向他附耳说了几句。 杜遵道眼中奇光一闪,站起身,朝同桌的众人笑道:“在下内急,失陪了。”起身离开了大堂。 出门后,杜遵道跟着侍从来到后廊,瞧见凭栏而望的杨荥后,快步过去,拱手道:“夫人,杜某人来迟,让您受苦了!” 杨荥盯着他看了一会,冷冷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转身朝一条小路走去,杜遵道赶忙跟上。 第一百六十章 帝王还是傀儡 鹂园扩建过一次,外围的建筑都很新,两人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假山前。 杨荥绕到假山后面,方才止步,转过头,满脸杀机的盯着杜遵道。 “杜先生,这里人迹罕至,我就算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杜遵道微微一笑,道:“夫人说笑了,我这次来是救夫人远离危难,夫人怎会杀我?” 杨荥眯着眼道:“说的可真好听,当初李二兵败时,派人来抓捕我母子的人,就是你吧!” 杜遵道皱眉道:“夫人看来对在下有些成见,您是韩大哥的妻子,我就算……” “那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的丈夫叫候百四!”杨荥不客气地打断道:“婚宴之后,我希望你立刻离开江都,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听了杨荥的威胁,杜遵道默然半晌,沉声道:“夫人要改嫁,我原也管不着。不过需得带着韩大哥的儿子一起离开!” 杨荥冷冷道:“他是我儿子,凭什么交给你!” 杜遵道淡淡道:“夫人既是他母亲,就更该为他的安危着想!” “呵呵……真是可笑,你这个满脑子只有阴谋和诡计的臭男人,也有资格教我怎么当母亲吗?” 杜遵道不疾不徐地道:“最起码我知道一点,江都军即将大难临头,你们母子继续待在江都,只有死路一条!” 杨荥冷笑道:“好,说的很好,也不知张总管听到这话,会不会砍了你的脑袋!” 杜遵道失笑道:“夫人毕竟是女人,看不清这天下大势!张总管是个聪明人,与张士诚那种莽夫不同,他自从打下江都后就开始备战防守,这说明他很清楚截断漕运意味着什么!” 杨荥心中暗惊,道:“意味着什么?” 杜遵道目光凛然:“如今元廷实力还很强大,不会允许漕运被断。他们会集结最强大的兵力,一鼓作气,荡平扬州!” 杨荥咬牙道:“既然张总管早就知道这点,一定有所防备!” 杜遵道叹道:“他再怎么防备也没用!说句实话,面对徐州大军,连我们也没有获胜把握,江都军就更不成了!” 杨荥冷笑道:“你们早被察罕帖木儿打得抬不起头,有什么资格跟江都军相比?” 杜遵道扬声道:“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我军韬光养晦,就是为了给元兵致命一击。” 杨荥怔了半晌,道:“既然如此,伱们直接攻打元廷就是,为何还要来找我们母子?” 杜遵道目光凝重,道:“夫人太小看元军了,虽然元帝越来越昏聩,他手下毕竟还有能人,实力也还在。我们必须立小明王为皇帝,方有可能击败他们!” 杨荥默然不语。 杜遵道悠悠道:“夫人可知,徐州已集结四十多万大军,只等明年开春,就会大兵南下,凭江都军五万之众,如何阻挡?” 杨荥决然道:“就算挡不住,我也要和江都军共存亡!” 杜遵道叹道:“夫人性子刚烈,在下一向敬佩,然而夫人就愿意眼睁睁看着江都军全军覆没,你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于元军屠刀之下?” 杨荥又不说话了。 杜遵道轻轻道:“为今之计,就是夫人带着小明王跟我们回去,我们会拥戴他当皇帝,夫人当太后。到时我军大举北进,元兵必定分兵来挡,方能解江都之危难!” 杨荥闭上双目。 杜遵道知道已说动了杨荥,轻轻道:“等击破了元廷,我们也可以册封江都军和候百四,夫人若是不愿留在宫中,我们也可以放您出宫,与候百四团聚!” 杨荥默然不语。 杜遵道淡淡道:“夫人可能会怀疑我的话,但只要小明王成年,就能执掌帝王之权利,到时无论夫人想怎么选择,能得偿所愿!” 杨荥冷笑道:“只怕我母子过去后,林儿立刻就成为你们手中的傀儡皇帝,等你们利用完毕,就会篡夺权利!” 杜遵道淡淡一笑,道:“夫人果然聪慧,我虽然不会这么做,但也不否认有这种可能。夫人可以把这当做一次赌博!” 杨荥挑眉道:“赌博?” 杜遵道慨然道:“不错。江北红巾军势力错综复杂,目下只有小明王能统一号令,灭元的过程中,谁也不会生出反叛之心,倘若在灭元之前,夫人能帮助小明王掌握大权,一切都迎刃而解!” 杨荥愣了一下,道:“如果不能呢?” “那夫人就只能把命运交给下面的臣子,看是忠臣多一些呢,还是奸臣多一些呢!” 杨荥哼了一声,道:“你是忠臣还是奸臣?” 杜遵道笑了笑,道:“我只能保证一点,在元朝灭亡之前,我绝不会有异心!” 如果杜遵道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忠臣,杨荥反而不信,他如今这样表态,倒让杨荥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韩大哥当初是怎么死的?”她突然问道。 杜遵道眼中闪过一道异芒,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夫人,此事以后我再向你解释,好吗?” 杨荥见他反应,咬牙道:“当初果然有人泄密吗?” 杜遵道默然良久,垂目道:“夫人若想为韩大哥报仇,从现在开始,就必须把此事放在心底最深处,等小明王掌权后,才有报仇机会!” 杨荥心中一寒,能让杜遵道这个江北军二号人物说出这种,背后之人不言而喻,她深吸一口气后,果然不再多提。 杜遵道道:“夫人,能带我去见一见小明王吗?” 杨荥迟疑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 鹂园西面的一座小花园内,韩林儿爬到了假山上,伸手把小七也拉上来,朝着下方的众孩童道:“从今天开始,小七就是我的皇后,你们快拜见皇后!” 下面的众孩童在胡小宝带头下,乱哄哄的喊道:“拜见皇后!” 小七嘻嘻一笑,只觉好玩,也没觉什么不妥。 下面一名胖小孩站起身,朝韩林儿嚷嚷道:“候林儿,你快下来,该轮到我做皇帝了!” 韩林儿道:“王小胖,你就做我的大将军不挺好吗?” 胖小孩不乐意道:“不好,我也要做皇帝,让小七做我的皇后!” 韩林儿想了想,道:“你做皇帝可以,小七已经是我的皇后了,不能再给你做了!” 胖小孩嚷道:“为什么不行?”说着,也朝假山上爬了上去,一把推开韩林儿,朝下方众孩喊道:“小七是我的皇后了,你们快拜皇后!” 胡小宝将头上的草环拿下来,道:“王小胖,你做皇帝的话,我就不做丞相了!我只给林儿哥做丞相!” 有他带头,众孩顿时纷纷起哄,都不肯参拜。 王小胖十分恼怒,挥了挥小拳头,瞪着胡小宝道:“你给不给我做丞相?” “不给!” 王小胖大叫着从假山上滑了下来,气势汹汹的冲向胡小宝,伸手一推,把他推倒在地。 胡小宝顿时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韩林儿怒道:“王小胖,你敢欺负我兄弟!”也滑下了假山,与王小胖扭打在一起。 两孩在地上滚来滚去,一旁的众孩在旁边起哄。 小七十分焦急,跑到走廊边,朝坐在走廊围栏上的李九道:“哥哥,王小胖在欺负林儿哥,你快帮忙。” 李九经常被徐氏吩咐照看韩林儿,以前韩林儿闹事他还会管上一管,后来发现这小子就是个闯祸精,也就懒得管了。 “小七,他们打着玩儿的,你不必着急!”李九随意摆了摆手。 小七瞪了李九一眼,转头又过去把胡小宝拉了起来,道:“你别哭了,快去帮林儿哥呀!” 胡小宝嘟囔道:“夫子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 小七急道:“那你不动手,用口去咬他呀!” 胡小宝一呆,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架不住小七催促。 转头看去,只见韩林儿被王小胖压在身下,已经被揍哭了,顿时大叫着冲了过去,一口咬在王小胖屁股上。 王小胖痛得大哭,叫道:“你们咬人,我去告诉我娘!”捂着小屁股跑了。 小七扶着韩林儿起来,道:“林儿哥,你别哭了,王小胖已经跑了。” 韩林儿赶忙擦了擦眼泪,叫道:“谁哭了?你们干嘛多管闲事,再有一会,我就能把王小胖揍老实了!” 一名小孩起哄道:“林儿哥就会吹牛,每次都打不过小胖哥!” 韩林儿脸一红,大声道:“我那是让他的!” 没过多久,一群小孩又玩起了皇帝游戏,一旁的李九无聊得直打困,靠在一根廊柱上,闭着眼养身。 他并未注意到,就在他三丈外的走廊上,杜遵道正默默打量着韩林儿,眼中闪烁着精光。 良久之后,杜遵道背转过身,负着双手,慢悠悠朝鹂园正堂返回。 第一百六十一章 铁矿换火药 厅堂中一片闹腾,张阳泉和秦苓君旁边围了一圈老寨民,正在说着龙潭寨的往事。 郭念生、何太公、王蒙、胡光曹、贾班等一批年龄较大的官员坐在一起,畅谈着人文山水,经史子集。 郭欢、罗贯中、马玉麟等年轻官员也聚了一桌,点评着天下大势。蔡恒站在一旁倾听,时不时插上一嘴。 李二、赵德胜、王大、猴子等武将聚在一桌划拳喝酒,好几人已露出醉态。 反倒是来贺婚的各家使节那一桌最为冷清。 欧普祥一副苦大仇恨的样子,仿佛别人欠他钱一样,自然没人跟他说话。 张天佑早已离席而起,跑去赵德胜那一桌划拳去了。 剩下的几人之中,布王三、张椿、孟海马三家使节低声说着话,时不时朝卞元亨看去,显然是在议论他。 卞元亨也不在意,独自喝着闷酒。 他渐渐想明白了,如今天下起义军之中,皆以红巾军为首领,北边红巾军首领是刘福通,南边红巾军首领是徐寿辉。 除红巾军外,其他起义军都被视为乌合之众。 也就是说,对方瞧不起张士诚并非因为别的原因,仅仅因为张士诚不是红巾军。 相比之下,江都军虽然也不属于红巾军,然而先后击败方国珍和元军,手中又有火药,所以对方才稍微客气点。 既然如此,多解释也没用,索性不去搭理。 杜遵道回到坐位后,张天佑便从赵德胜一桌回来了。 郭子兴属于江北红巾军势力,濠州距离安丰也不远,所以张天佑对杜遵道很是巴结,频频敬酒。 杜遵道捻须笑道:“脱脱明知贾鲁之能,却不肯完全信赖,此乃濠州之败因。如今贵军脱困,应当趁元兵都集中在徐州,向南扩张实力才是!” 张天佑苦笑道:“杜先生所言极是,只可惜元贼刚破,赵均用、孙德崖等人便要与我家郭帅为难。彭大帅在守城时受了伤,我家郭帅处境堪忧啊!” 杜遵道摇了摇头,道:“既如此,你等不如把濠州让给他们,另寻发展,我看滁州就不错!” 张天佑张口欲言,看了远处的张阳泉一眼,嘴巴又闭了回去。 饮酒畅聊之间,时间飞逝,转眼到了戌时。秦苓君忽然站起身,斜眼看了张阳泉一眼,然后离开了大厅。 张阳泉哪还不明白她意思,赶忙喊来郭念生帮自己招呼客人,起身从耳门离开了大厅。 刚到外面,寒风一激,头脑清醒了许多,想到秦苓君正在寝房等候自己,神思一醉,赶忙拔足而行。 突然,身后有人喊道:“张总管!” 张阳泉转头一看,喊自己的人是欧普祥,不由眉尖一挑,心道:“你这时候找我谈事,也太没眼力见了吧?” 遂板起一张脸。 欧普祥也知自己太过冒失,然而大厅中的喜庆氛围对他刺激太大,尤其是想到蕲州城破时,自己全家都被元军所杀,心情激荡之下,竟追了出来。 “张总管,能否耽误你一会时间?”他走了过来,却被亲卫挡住。 张阳泉犹豫了一会,挥挥手,示意亲卫让他近前,说道:“袁国公有话就讲吧。” 欧普祥上前两步,深吸一口气,道:“张总管,我军目下处境,想必您也知道,我希望贵军能将改良的火药配方与我军分享。” 张阳泉面无表情道:“你觉得这要求合理吗?” 欧普祥赶忙道:“我军也有回报,愿奉上三座铁矿场,换取配方!另外,我也会将董抟霄的详细情况告知贵军,相信对贵军有所帮助!” 张阳泉摇头道:“铁矿场距离我太远,你就算送给我也没用!至于董抟霄的事,我军自会派人打探。” 欧普祥又道:“贵军将来的目标是南下江南吧,只要贵军肯提供火药配方,我军愿与贵军平分江南!” 张阳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们如今自身难保,提出这种条件,不觉可笑吗?” 欧普祥昂然道:“我军虽新败,却还占据着湖广行省大部分土地,如今元军北上,我军必能东山再起!” 张阳泉拱手道:“那我就祝贵军武运昌隆了!” 欧普祥急道:“我军若是东山再起,就能牵制住江南元军,贵军将来经略江左时,不就容易许多?”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道:“江左我军自会打下,袁国公若只有这些话要说,还恕张某人不奉陪了!” 欧普祥踏前一步,道:“那能否给我军提供些火药?” 张阳泉皱眉道:“如今长江被封锁,就算我愿意,也无法送过去。倘若被元军截获,对你我两家都无好处!” 欧普祥赶忙道:“可以让巢湖水军帮忙突破封锁!” 张阳泉心中一动,暗道:“这倒是接俞延玉父子到江都的一个机会,到时可以给他们火药粉末。”想了想,道:“此事还是等我军击退徐州鞑子再说吧!” “可是……” “你是怕我军被徐州元军消灭,无法再给贵军提供火药吧?”张阳泉瞪眼道。 欧普祥强笑道:“不,本人相信贵军一定能击退元军。那我就不打扰了,到时我再来与张总管商谈火药之事。” 转身回到大厅。 因为张阳泉夫妻相继离开,众人也开始各自散去。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秦苓思安排住在城外的老寨民都留在园中歇宿,其他人则各自归家。 一顿喜酒吃了一个多时辰,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冷风扑面,树枝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李二刚才跟赵德胜拼了几杯酒,脑袋晕晕乎乎,出门后被冷风一激,脑袋忽然有些刺痛。 在外面等了没一会,徐氏、李九、小七一起出来了,李二皱眉道:“林儿怎么没一起出来?” 徐氏低声道:“他被杨家妹子接回去了。” 李二默然半晌,道:“先回去吧,这事我们管不了。”全家人一起朝自家府邸返回。 回府后,李二带了瓶酒去客房找傅友德说话。 两人谈到明日引荐之事,李二神色一肃,道:“傅兄弟,有件事我得和伱说一下,我们江都军执行严格的论功行赏制度,除了带兵来投外,新兵都得从普通士卒或十夫长做起!” 傅友德微笑道:“哥哥不必担心,在下来之前已经听杜遵道说过此事。” 李二道:“我会设法将你调到通州去,那里正在打击海盗水贼,最容易立功!” 傅友德忙道:“多谢哥哥好意,不过小弟已想到一个立功的法子!” 李二忙问:“什么法子?” 傅友德笑道:“明日见了张总管,哥哥自会知晓。” 李二笑骂道:“对我还卖关子!行,那咱们喝酒!” 两人一直喝到亥时中旬,因明日还要面见张阳泉,便不敢再多喝,早早睡下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视元兵如草芥 第一道鸡鸣声在丑时响起,秦苓君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张阳泉的脸。 两人脸对着脸,只隔着几寸距离。 屋中有些冷,秦苓君目光扫向屋角,发现火盆熄了,窗户被吹开一条缝隙,冷风不断的吹灌进来。 她静静望着张阳泉,回想起这一年来的点滴,心中不胜唏嘘。 谁能想到,一年前妹妹捉回山寨的一个“细作”,竟会带着大家走到这一步,又成为自己的丈夫? 直到第二道鸡鸣声响起,她才收紧思绪,轻手轻脚地坐起身。 现在才卯时不到,秦苓君因为要负责士卒们晨训,所以一向起的早。她睡在内侧,从张阳泉身边翻过去时,非常小心,生怕把他压醒。 下床后,她从衣柜中取出衣物,窸窸窣窣的穿着衣服,忽然,身后响起张阳泉的声音。 “夫人,天气冷,多穿点。” 秦苓君转头看去,见他全身都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脑袋望着自己,忍不住笑道:“起来活动一下就不冷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晨训?” 张阳泉迟疑了一下,道:“今天恐怕不行,卞元亨、杜遵道还有其他使节都等着我呢,昨天他们不好开口,今天定会来找我!” 秦苓君一边拉紧腰绫,一边说:“他们都是为火药而来吧?” 张阳泉点头道:“除了杜遵道外,应该都是。” 秦苓君道:“其余人比较容易拒绝,卞元亨那边你准备怎么说?若是你不好开口,可以让他来军营,我和他说。” 张阳泉笑了笑,道:“总不能一直让你唱黑脸吧?他既是代表张士诚而来,我不会顾念旧情,你不必担心。” 秦苓君披上大氅,将系带打了个结,道:“那便好。今日是预备军的训练日子,你有时间也过来一趟,鼓舞一下士气!” 张阳泉笑道:“谨遵夫人之命!” 秦苓君微微一笑,走到柜边,把张阳泉今日要穿的衣服取出,整齐的叠放在桌上,然后才离开寝房。 张阳泉在床上又躺了半个时辰,方才起身,穿衣服时,门外忽然走进两名美貌婢女,齐齐上前伺候他穿衣。 张阳泉奇道:“你们从哪儿来的,怎么之前没见过你们?” 一名婢女低着头道:“奴家叫小碧,本是镇南王府的优伶,王府被查抄时,是夫人救下了我们!” 张阳泉微微一愣,道:“为何之前未在府中见过伱们?” 另一名叫小玉的婢女道:“以前夫人一直让我们住在山寨中,昨天才让我们跟着婚队回到府中。” 张阳泉点了点头,秦苓君可能是觉得以前并非主母,不好名正言顺的操持后宅,所以直等大婚后,才安排她们住进府邸。 “你们去帮我打点热水过来,穿衣服不用你们伺候。”他摆摆手。 少顷,二婢打来热水,张阳泉洗过脸,用过早食,乘坐马车朝总管府去了。 书桌上已经堆了一小叠需要他批注的公文,刚打来第一份公文时,亲卫来报,李二求见。 张阳泉命请入内,只见李二昂首阔步而入,脸上容光焕发,竟是前所未有的神情,不由笑道:“李将军可有什么好事?” 李二上前一步,正要开口,亲卫又来报,杜遵道求见。 张阳泉看向李二,后者迟疑了一下,道:“属下的事不急,总管可以先见杜先生。” 张阳泉点点头,教亲卫引杜遵道进来。 脚步声很快在门外响起,不疾不徐,还带着一种韵律,光听脚步声,张阳泉便能感受到杜遵道的心情。 从容不迫,志在必得。 莫非他已经见过杨荥,劝说她同意带韩林儿离开?还是说对方有十足把握,可以劝说自己? 思索间,杜遵道已跟着亲卫进来了,他朝张阳泉拱了拱手,道:“在下杜遵道,拜见张总管。”转头又向李二点了点头。 张阳泉起身回了一礼,然后坐回案后,示意杜遵道坐下说话。 杜遵道却没有落座,微笑道:“在下知道张总管今日一定很忙,就不多打扰了,只说几句话便走。” 张阳泉抬手道:“杜先生有话但讲不妨。” 杜遵道凝视着张阳泉,道:“在下希望带杨荥夫人和韩林儿一起离开江都,前往安丰,还请张总管许可!” 张阳泉神色不变,道:“可以,不过需获得他们同意。” 杜遵道欣然道:“那就太好了,多谢张总管成全,在下告退。” 李二一抬手,道:“等会,你没听明白我家总管意思吗?这事需要杨荥母子同意!” 杜遵道笑道:“在下自然听明白了,其实昨日在婚宴礼上,在下已见过杨荥夫人,她也答应和我去安丰!” 李二吃惊道:“这不可能!” 杜遵道看了他一眼,道:“李兄若是不信,可以当面询问杨荥夫人!” 李二怔住了。 张阳泉目光微闪,忽然道:“猴子也答应了吗?” 杜遵道愣了一下,道:“此事与候百四将军无关吧?” 张阳泉淡淡道:“谁说无关了,杨荥如今是他妻子,韩林儿是他义子,他自然有权过问此事!” “可总管刚才说……” 张阳泉截断道:“我说需得他们同意,这个‘他们’自然包括候百四!” 杜遵道心中一沉,本以为说服杨荥,这件事就十拿九稳,不想张阳泉竟如此强硬。 好在他原本就打算说服张阳泉,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摊开折扇,悠悠道:“张总管可知江都即将有大难否?” 张阳泉暗暗好笑,知道他要开始劝说自己了,朝椅背上一靠,道:“杜先生说的大难,是指徐州元军吧?” 杜遵道朗声道:“张总管一语中的,徐州集结四十多万元军,想必一直很让张总管烦心吧?” 张阳泉道:“杜先生有话还请明言!” 杜遵道道:“元军在徐州集结四十多万大军,其目的不外乎想一战而震慑天下。这次集结的全是元军精锐之师,仅凭高邮、江都兵马,恐难以与之抵挡!这一点,张总管应该最明白!” 张阳泉平静道:“不知杜先生有何高见?” 杜遵道见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决心试探一下:“据我所知,这次元军打算兵分五路,大举南下,不知张总管可知晓?” 张阳泉点头嗯了一声,道:“脱脱将大军分为前路军、中军、左路军、右路军和后军,我已探知!” “那总管可知五路军统帅都是什么人?” 张阳泉慢慢道:“除脱脱自领中军外,左路军统帅是西宁王。前路军统帅是荆王。右路军统帅是察罕帖木儿,后路军统帅是枢密院事雪雪。” 杜遵道心中疑虑更甚,道:“那贵军有把握击退他们吗?” 张阳泉耸耸肩,道:“也谈不上把握,打打看吧!” 杜遵道露出诧异之色,他一直以为张阳泉是个深谋远虑之人,不然也不会在打下江都后,拱手将高邮让给张士诚,倚做屏障。 然而通过此时交谈来看,对方说什么“打打看吧”,分明是不把元兵放在眼里,视之如草芥。 莫非这是他故意表现出的假象?可目的是什么,杜遵道心中惊疑不定。 沉默良久后,他沉声道:“就算张总管对江都军充满信心,但敌人毕竟数量众多,若有人能帮助牵制一部分元兵,想必你们也能轻松许多!” 张阳泉微笑道:“你指的是贵军吧?” 杜遵道看了李二一眼,心想:“定是傅友德把自家情况告诉了李二,李二又告诉张阳泉。” 朗声道:“张总管知道就好,只要我军迎立小明王,就会立刻北伐。到时元廷必然分兵,贵军压力就会小上很多!” “我军自能对付元军,不必贵军插手!”张阳泉挥了挥手。 杜遵道紧紧审视着张阳泉表情,想要判断他是狂妄自大还是成竹在胸,然而对方表情平静如水,令他看不真切。 不对,狂妄之人不可能如此冷静,他莫非真有击败脱脱、察罕、董抟霄等人的把握? “总管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多考虑一下江都百姓吧?倘若城破,全城百姓都要遭难!”他换了一种方式劝说。 张阳泉还是摆手:“不必多言,此事除非候百四答应,不然你们别想带走杨荥母子。来人,帮我送送杜先生!” 杜遵道暗叹一口气,只好跟着一名亲卫离开。 李二见杜遵道离开后,张阳泉双眉皱得很紧,便没有急着提傅友德的事,小心翼翼地问:“总管,你是在为猴子的事烦恼吗?” 张阳泉摆摆手,沉吟道:“不是,呃……李将军,你立刻赶上杜遵道,无论和他说什么,务必拖住他一个时辰。” 李二没有多问原因,拱手道:“是!”领命去了。 张阳泉又命人把秦苓君喊了过来,将刚才与杜遵道的谈话简单与她说了。 秦苓君蹙眉道:“如果杨荥真要离开,让她走便是。杜遵道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倘若刘福通北伐,对我们确实有利!” 张阳泉目光灼灼道:“夫人,我并不怕元军,准确来说,我一直在等着脱脱南下。这是改变天下格局的一战,我有把握战胜元军!” 秦苓君微笑道:“你不必多解释,难道我还不信你吗?” 张阳泉精神一振,道:“刘福通北伐,会影响到我一直以来的准备,所以不能让杨荥母子这时候去安丰!” 秦苓君沉吟道:“以猴子与杨荥的关系,若是杨荥坚持要走,猴子估计挡不住,你想让我去劝阻杨荥?” 张阳泉沉声道:“刚才与杜遵道交谈后,我大概猜到他是怎么劝说杨荥的了。依我判断,杨荥同意去安丰,有两种可能!” 秦苓君道:“哪两种?” “第一,是为了保护猴子、韩林儿、甚至包括我们,没有私心。这种情况最好解决,只需告诉她我军有把握击败元军,她应该能回心转意!” 秦苓君心中想的也是这种可能,点点头,问:“第二种呢?”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她可能在与杜遵道交谈时,被勾起心中的野心和权欲,想要让自己儿子成为皇帝!” 秦苓君眼角间多了丝煞气,道:“她若有此念头,无论咱们怎么劝说,都不会有用,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 张阳泉道:“正是如此,所以需要你先判断出她的想法,视情况而处理。” “我这就去杨府。”秦苓君点点头,转身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软硬兼施 韩林儿被喊入房间时,明显感觉屋中的氛围不对劲。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最近闯了什么祸被母亲知道了,于是耷拉着脑袋,走到杨荥身边,低声道:“母亲,我错了。” 杨荥没有说话,摸了摸他脑袋,轻轻道:“林儿,咱们要换个地方住了!” 韩林儿愣了一下,道:“回家里住吗?那能不能让小七也住进家里?” 杨荥道:“不,咱们要离开江都。” 韩林儿脑子一懵,呆住了。 一旁的猴子终于忍不住道:“夫人,林儿已经来了,你可以告诉我为何要离开江都吧,是不是杜遵道那混蛋威胁你?” 杨荥摇了摇头,道:“不,我是自愿跟他离开的。” 猴子急道:“为什么?” 杨荥抬头望着猴子,道:“我已经都知道了,徐州集结了四十多万元兵,即将南下,攻打扬州!” 猴子露出惊慌之色,急道:“是杜遵道告诉你的吗?你别听他胡说,就算鞑子来了,我们也能够抵挡!” 杨荥柔声道:“只要我们去了安丰,江北红巾军就会立刻北伐,元兵肯定会分兵抵挡,你们守住江都的机会就更大!” 猴子站起身,道:“不,我不许你去!” 杨荥冷冷道:“候百四,别忘了你是江都军将领,要为张总管尽忠,也要为江都百姓尽责,别让我瞧不起你!” 猴子嘶声道:“我也是伱丈夫!” 杨荥声音又转柔,道:“我去安丰,大家都能有一条退路,候百四,成熟些吧,这是最好的选择!” 二人相处时,杨荥一直处于强势地位,只要杨荥做出决定,猴子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念及此处,热泪止不住的从眼眶落了下来。 杨荥叹了口气,道:“谁叫咱们生活在这样一个世道呢?别难过了,只要我们都活着,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 韩林儿忽然道:“母亲,我哪儿都不去,就要留在江都!” 杨荥扫了他一眼:“你再说一遍?” 韩林儿鼻子一酸,眼泪顿时就滚了下来,一边跺脚一边号啕大哭。 “我不想和小七分开!不想和小宝分开!也不想与候叔、徐审、李叔分开……” 杨荥蹲在他跟前,盯着他的眼睛,严厉道:“看着我的眼睛!咱们去安丰,就是为了保护他们。你已经十三岁了,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韩林儿瘪着嘴,忍着不哭。 杨荥站起身,朝猴子看了最后一眼,牵着韩林儿就要离开。 刚到门口,忽然发现门外竟站着一个人,负手而立,脸上罩着一层寒霜,赫然是秦苓君! “大、大寨主!”杨荥声音微微打颤。 秦苓君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杨荥,你这是要去哪?” 杨荥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惊慌,沉声道:“夫人,您和总管当初答应过我,并不限制我母子离开!” 秦苓君并不答话,从她身边走过,来到猴子身边。 猴子哭丧着脸道:“大寨主。” 秦苓君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猴子感觉全身被刀刺一般,赶忙擦了眼泪,站了个笔直的立正姿势。 秦苓君这才在主位坐下,目光扫向杨荥,道:“我们江都军从来不强留人,你要去哪是你的自由,不过总该跟我和总管打个招呼吧!” 杨荥忙道:“我正要去拜见总管。” 秦苓君道:“他现在很忙,没功夫见你,你把情况和我说明一下!” 杨荥点点头,道:“我听说徐州四十万元军即将南下,所以想带林儿去安丰,让刘福通北伐,也许能帮到我军!” 秦苓君斜了她一眼,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而是杜遵道和你说了什么,你都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得有丝毫隐瞒!” 杨荥心中一惊,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除了韩山童的事隐去,将自己与杜遵道的谈话尽皆说了。 秦苓君默默审视着杨荥表情,慢慢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想不到会被这种拙劣谎言所挑动!” 杨荥不服气地一扬眉,道:“难道他说的不是真的吗?” 秦苓君道:“你可知道,在我军打下江都的第二天,总管就已经预料到今天的局面,而且一直在为此布局!” 杨荥怀疑道:“当真?” 秦苓君扫了猴子一眼,道:“你说说看,当初打下江都后,大家是不是都要四处攻城掠地,总管却让我们固守?” 猴子赶忙道:“对,对!总管说漕运被断,元军定会大举来犯!” 秦苓君道:“就是为了应对元军来袭,他才费劲千辛万苦,先制出水泥,又破格提拔贾班制造火炮。” 杨荥愣了一下,道:“即便如此,若能分去一部分元兵,江都军也能再增胜算吧?” 秦苓君淡淡道:“增胜算?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们过去的话,不仅不能给我们帮忙,反而会添乱!” 杨荥咬着嘴唇,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秦苓君知道她心高气傲,为了让猴子以后能压制住她,这次过来的目的之一,便是打击她的傲气。 “你以为你们去了安丰,他们就一定会出兵?”她问。 杨荥沉声道:“杜遵道答应过我!” 秦苓君抬了抬眼,道:“杨荥,你也算见多识广了,难道以为皇帝登基是一件小事吗?他们最起码也要三个月以上的时间准备!在韩林儿登基前,你觉得他们会出兵吗?” 杨荥怔住了,她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 秦苓君又道:“杜遵道一来江都,托庇于江都军的小明王和明王夫人就被带走!这句话很快就会广为流传。不知情的人,还当我们臣服刘福通了哩!” 杨荥额间冒出冷汗,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微微颤抖着。经秦苓君这么一说,她确实帮不到任何忙,反而在添乱。 “是我糊涂,请大寨主降罪!”她笔直的腰杆终于弯了下去,跪倒在地。 秦苓君脸色缓和了一些,道:“你愿意为大家牺牲自己,我和总管都知道,但切不可被人利用,好心办了坏事!” 起身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肩膀,迈步离开了屋子。 秦苓君劝说杨荥的时候,张阳泉也在总管府接见了布王三、张椿和孟海马三家使节。 接见时,他把马玉麟和罗贯中喊了过来,自己并不怎么说话,让两人代为应答。 两人都是能言善辩之士,一个语气强硬,一个态度温和,你一言我一语便化解了对方的要求。 三家使节聊到后来,都感受到江都军的强大,尤其是马玉麟的一句——我军钱粮富足,人口众多,只要需要,随时能组建二十万大军! 通过这些日子观察,三家使节都知道对方并未吹嘘,于是无形中便有了低人一头的感觉。 于是不敢再向江都军提非分要求,只叙了一番友情、希望加强与江都军的商贸联系。 得到张阳泉许可后,三家都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借刀杀人 轮到卞元亨求见时,张阳泉多嘱咐了几句,让两人言语更加婉转一些。 “外使卞元亨,拜见张总管。”卞元亨进入书房后,昂然拱手。 张阳泉摆手道:“卞兄不必见外,不知诚王有什么要求,卞兄但说无妨!” “特奉我家大王之命,来与贵军商谈合兵抗元之事!” 张阳泉微微一愣,本以为卞元亨是为火药而来,不意他开口却并不提火药。 “徐州的脱脱即将率大军南下,此事我已知晓,正欲与贵军合力对抗脱脱大军。”他说。 卞元亨欣然道:“只要你我两家齐心合力,定能让元军无功而返!!” 马玉麟忽然道:“不知贵军打算如何应对脱脱大军?” 卞元亨看了他一眼,道:“依我家大王之意,希望你我两家也合兵一处,待敌军袭来之时,迎头痛击!” 罗贯中摇了摇头,道:“敌军势大,我们两军就算联手,数量也远不如他们。” 卞元亨道:“元军虽众,却是多路联军,乌合之众。当初刘福通能击溃三十万元军,你我两军联手,未必不能效刘公之壮举!” 马玉麟嗤笑道:“刘福通能取胜,全因敌军主将无能,怎能一概而谈?” 卞元亨哼道:“马推官又怎知这次的敌军主将不会犯错?” 马玉麟朗声道:“脱脱、董抟霄、察罕帖木儿都是能征善战之人,岂能与也先帖木儿那种废物相提并论?” 卞元亨沉吟半晌,道:“那就恳请贵军在高邮北门结营扎寨,你我两军互成掎角之势!” 马玉麟大笑:“贵军让我军在城外结营,你们却躲在城内蜷缩,不觉可笑吗?” 卞元亨不动声色道:“贵军若觉不妥,也可以由我军驻扎城外,贵军帮我们镇守高邮城!” 罗贯中插嘴道:“敌军势大,为今之计只能固守为上,待敌军疲惫,你我两家再里应外合,成算最大!” 卞元亨脸色一沉,道:“贵军是想让我军做诱饵,牵制元军了?” 马玉麟冷笑道:“本来元军就会先冲你们而去,并非我们让你们做诱饵,而是伱们注定要被围城!” 卞元亨昂首道:“倘若贵军不肯出兵,只想躲在后面观望,我军也可以弃高邮城,转守泰州。” 张阳泉见话题快谈崩了,赶紧踩了一脚刹车,道:“诚王素有贤名,相信不会弃高邮百姓于不顾,就像我军同样不会弃贵军于不顾!” 卞元亨静静凝视了张阳泉一会,道:“既如此,我军可以死守高邮,只希望贵军能提供一些火药给我们守城。若是这也不答应,我们如何相信贵军诚意?” 张阳泉暗叫厉害,难怪卞元亨不直接提火药,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他沉吟了一会,道:“不知高邮城中储备的粮食还能吃多久?” 卞元亨愣道:“我们五月才打下高邮,刚收一季粮,只能撑三个多月吧!” “火药是我军绝密,我无法提供,不过我可以给贵军提供一万五千石粮,应该够贵军多支撑一个月吧!”张阳泉考虑了一会,说道。 卞元亨露出迟疑之色,虽然粮食也很重要,但他这次领的差事是获得火药。 马玉麟哼了一声,道:“难道近两万石粮食,还不能证明我军诚意吗?” 卞元亨已探到张阳泉底线,心知再谈下去也不可能获得火药,不如见好就收:“我明白了,那就多谢张总管赠粮!” 卞元亨离开后,张阳泉总算松了口气。 在总管府等了没一会,秦苓君便回来了,将杨荥的情况说明。 张阳泉给她倒了杯茶,道:“这么说来,她并没有流露出让韩林儿当皇帝的野心了?” 秦苓君点头道:“我仔细观察过她表情,应该不似说谎。” 张阳泉相信秦苓君的眼光,便放下了此事,陪她一起去了趟军营,视察了一番预备军的训练情况。 回到总管府时,已到了正午时分,亲卫将午食送到书房。张阳泉正要开动时,亲卫来报,李二回来了。 原来李二不仅拖住了杜遵道一个多时辰,后来还一直盯着他,发现他去见了一趟杨荥,然后回到馆驿,带着随从离开了江都。 张阳泉命亲卫又取来一份饭食,笑道:“辛苦李将军了,你就在我这吃饭吧。对了,你早上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二赶忙道:“属下今日过来,是想向总管举荐一名人才!” “谁?” “您请稍候一下。” 李二转身离开了书房,没过多久,带着一名青年回来了。 那青年朝张阳泉单膝跪地,道:“在下傅友德,拜见总管!” 张阳泉眸光一亮,傅友德这名字虽不如常遇春响亮,却也是元末明初的名将,赶忙上前将他扶起,微笑道:“傅兄弟快请起。” 李二美言道:“友德是我在徐州时的旧部,为人机警,勇烈忠义,希望总管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张阳泉露出迟疑之色,尽管知道傅友德是个人才,可按照江都军规矩,再有能力的人也得凭借功劳慢慢升迁。 他不想因一人废了规矩。 傅友德见他沉吟不语,已猜到他想法,拱手道:“总管,我和杜遵道在来江都之前,其实绕道去了一趟清水,探听了一番徐州动静。” 张阳泉问道:“有何收获吗?” 傅友德道:“也先帖木儿已经回到了徐州,被软禁在军中,不过脱脱还没有立刻问他的罪。” 张阳泉暗暗皱眉,派去徐州的细作为何没有把这消息传回来? 傅友德看出他想法,道:“总管不必疑虑,脱脱封锁了消息,所以外人并不知也先已经回到徐州了!” 李二动容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傅友德道:“杜遵道在脱脱军中安插有不少细作,其中很多职位都不低,所以能打探到机密消息。” 张阳泉默默不语,与刘福通、杜遵道相比,他毕竟起步晚了一些,在情报方面,还比不上对方。 这个短板必需补足,也完全可以补足,因为他比刘福通更加有财力! 傅友德接着道:“依我之见,脱脱之所以封锁消息,是为了保住也先帖木儿,咱们可以在这方面帮他一把!” 张阳泉愣道:“帮他?” 傅友德笑道:“在下以为,留也先在元廷之中,胜过我方得三员良将!”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有理,那你有什么办法救下也先?” 傅友德道:“要救也先,必须另外找一个替死鬼,贾鲁此人多谋善变,又是脱脱的左膀右臂,不妨让他来做这个替死鬼!” 张阳泉眼中闪着亮光,道:“你想除掉贾鲁?能做到吗?” 傅友德笑道:“按理来说,脱脱十分倚重此贼,不会轻易对他动手。不过与自家兄弟、甚至自己前途相比,他的选择可想而知了!” 张阳泉心下了然,脱脱保住也先,不仅是为了亲情,更担心连累到自己,毕竟临阵换将的命令出自他口。 傅友德拱手道:“总管若是信任在下,在下愿亲自去一趟徐州,将濠州之败的责任,扣到贾鲁头上!” 张阳泉站起身,朝傅友德行了一个大礼。 傅友德愣道:“总管,您这是……” 张阳泉叹道:“不瞒傅兄弟,贾鲁是我夫人的大仇人,我这一拜,是替我夫人感谢你的!” 傅友德赶忙道:“贾鲁老贼助纣为虐,徐州那笔血债也有他的一份,在下早欲除之!” 李二听了,拍了拍他肩膀。 张阳泉冷声道:“这笔账我们一起找他算!此事你放手去做,有任何需求,总管府都会满足你!” 傅友德笑道:“其实此事容易之极,只需让张天佑写一封亲笔信,信中感谢贾鲁离去之前,将元军作战计划告诉濠州军!” 张阳泉目光一亮。 对脱脱来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件东西,就算他知道有人在陷害贾鲁,也依然会选择相信。 霎时间,张阳泉脑中思潮翻滚,浮现出一个更好的计划,向李二道:“李将军,你和傅千户立刻去找张天佑帮忙,料来他不会拒绝。信写好后,立刻拿过来。” 李二道:“千户?” 张阳泉笑道:“傅兄弟这个计谋,可算一个大功,所以我打算升他为千户!” 傅友德忐忑道:“总管,这计划还未成功……” 张阳泉摆手道:“没关系,你先暂代千户,等计划成功后再给你转正。” 傅友德感激的一拱手,和李二一起去了。 张阳泉又让亲卫取来白醋,过了大半个时辰后,李二和傅友德拿着张天佑写的信过来了。 张阳泉接过信,用笔蘸着白醋在最上面写了一行字,李二和傅友德靠了过去,瞧见张阳泉写的内容后,都吃了一惊。 “总管,您为何要加上这几个字?”傅友德困惑道。 张阳泉笑而不语,将纸放在桌子上,用砚台压住边角,这才开口道:“咱们且等上一等。”命人把窗户打开了。 没过多久,李二和傅友德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张阳泉写下的几个字竟然神奇的消失了。 两人都是穷苦出身,并不知白醋写字风干后,字迹会消失,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傅友德忽然脑中一闪,问道:“总管,这几个字还能显形吧?”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傅兄弟果然一点就透,这几个字用火一烤就能显形!” 傅友德敬佩道:“总管这一招比我的计划高明许多,如此一来,不仅能借脱脱之手除掉贾鲁,还能给脱脱带去更多麻烦!” 张阳泉目光闪动,道:“元兵势大,正面对敌为下策,攻心打击他们的士气,方为上策!” 李二、傅友德皆称善。 当天夜里,傅友德便乔庄成一名行商,带着张天佑的信朝徐州而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组建军情署 接下来几日,各家使节相继离去,张阳泉开始着手组建情报机构。 目前江都的情报都是由密探和线人完成,密探是从军营中挑选出的优秀斥候,再采用金钱攻势发展出线人。 虽然也能打探到一些情报,但并无专人负责,也无相应官署,基本上还是隶属于军营的斥候营。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挑选出一名负责人,再划出一个官署。 文臣武将中,论机警多变,猴子本该是不二人选,然而猴子目下的职位是副都指挥使,突然让他负责整个情报机构,必令其他副都指挥使不服。 张阳泉思虑再三,决定让猴子先担任情报机构的副职,暂不设正职。 机构名字就叫军情署,官署地点划在东门千户所。 接下来几日,张阳泉将军情署的组建工作交给猴子,自己忙起了其他事。 十二月下旬的某一天,江都迎来第一场大雪,家家户户的房顶都被刷成了白色,树枝儿被积雪压弯了腰。 张阳泉一直忙到酉末,才将手头工作处理完毕,离开总管府,乘坐四驷马车返回鹂园。 刚到家门口,忽听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响起。 转头一看,只见秦苓君带着亲卫从大街策马而来。 张阳泉微感诧异,现在已快到戌时,秦苓君最近很少回这么晚,待她过来后,询问了两句,秦苓君只说入宅后再说。 两人并肩回到大堂,各自脱下斗篷,在火盆边的矮椅边对坐。 张阳泉将手放在火盆上烤了烤,正要开口问询,忽见秦苓君表情严肃,不由道:“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军营出什么事了?” 秦苓君迟疑了一下,道:“夫君,有件事我想了再想,觉得还是应该和你商议一下。” 张阳泉坐直了一些,肃然道:“何事?” 秦苓君道:“是关于猴子担任军情署副指挥使的事,我知道你没有设正职,是希望他有了功劳后,转为正职。” 张阳泉身子微微前倾:“有什么不妥吗?” 秦苓君用火筴夹了一块黑炭到盆里,轻轻道:“情报机构乃重中之重,我觉得猴子并非最佳人选。” 张阳泉讶道:“你对猴子不放心?” 秦苓君又夹了快炭,道:“我并非怀疑猴子的忠心,只是觉得他太容易受到杨荥的影响!” 张阳泉奇怪道:“你那天不是说杨荥没问题吗?” 秦苓君叹了口气,道:“杨荥确实没问题,可她聪明过头了,并不是一个完全可以信赖的人!” 张阳泉知道秦苓君绝不会无的放矢,沉声道:“她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秦苓君点点下巴,道:“猴子组建军情署时,杨荥塞了两个人进去。我已调查过,那两人都是白莲教众。” 张阳泉思索了一会,道:“那依你之意,该当如何?” 秦苓君将一缕秀发挽到耳后,道:“让耿四负责军情署的事吧,猴子还是待在军营,我再多调教调教他。” 张阳泉愣道:“耿四性子木讷,只怕更不适合干这差事!” 秦苓君笑道:“那你就看错他了!别看他说话都不清楚,平日又沉默寡言的,其实心细如发,最适合干这种事!” 张阳泉露出怀疑之色,怎么也不觉得耿四那木讷汉能跟“心细如发”四个字扯上关系。 秦苓君道:“你忘了徐百升吗?他和耿四其实挺像的,只是耿四没他那么会打仗,就让他试一试吧!” 张阳泉终于点头:“那好吧。” 于是耿四顶替了猴子,成为军情署副都指挥使。 他刚上任两天,张阳泉就给他下达了第一个任务,让他尽快收集徐州元军五大统帅的详细情报。 耿四领了任务后,立刻去军情署,下令在署内组建一个卷宗库,用来将收集到的敌方重要人物资料,全部整合在库中。 紧接着他又将手下密探分成两司。 一组是江北司,专门负责江北情报,成员也都由出身江北的人担任。另一组是江南司,负责江南情报,成员由江南人担任。 分完两司后,已过了酉时,天色一片漆黑。 耿四回到家中时,耿三早已经先回了。桌上摆了四道小菜,耿三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个泥偶做的小火炮把玩着。 耿四走到耿三旁边坐下,奇道:“哥哥,这小、小火炮哪儿来的?” 耿三放下小火炮,笑道:“我请舒家妹子帮我做的,还别说,她手真巧,跟咱军营的火炮一模一样!” 兄弟俩无父无母,也没有亲人,因为习惯相依为命,家中连个仆人都没有,饭菜都由耿三负责。 两人对着桌子而坐,耿四扒了一口饭,嘟囔道:“对了,我被任命为军、军情署副指挥使,总管刚下了一个任务,明日我……就要离开江都了!” 耿三吃惊道:“不是猴子在做吗?怎么忽然换成你了?” 耿四摇了摇头,闷着头吃饭。 耿三沉吟了一会,道:“待会我提壶酒去猴子家,别得罪了人家。” 耿四皱眉道:“不必如此吧,这命、命令可是总管下的!” 耿三摆摆手,道:“还是解释一下更好。这事我去就行,伱就别管了。” 耿四只好答应了。 耿三忽然道:“对了,上次让你去三寨主府上向他夫人道歉的事,你去了没?” 耿四浓眉皱成一团,道:“她、她的马车撞伤了别人,还用鞭子抽打对方,我按律关她一天算轻的了,凭什么要、要道歉?” 耿三劝道:“她毕竟是三寨主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懂不懂?” 耿四道:“不懂,要去你去。” 耿三抓了抓头,道:“我去有什么用,人家指名要你去啊!” 耿四不吭声。 耿三这回也不说话了,气呼呼地把玩着小火炮。 过了一会,耿四赔笑道:“哥哥,听、听说神机营火炮越来越多了,是不是真的?” 耿三哼道:“快五十门了!那位贾班大师比老胡头强多了,已经改进了制造流程,加快了一门火炮的铸造时间!” 耿四喜道:“是吗?” 耿三扬眉道:“那当然!总管说了,火炮的潜力是无限的,他已经让贾监丞开始研究更大更重的火炮啦!” 耿四惊道:“能研究出来吗?” 耿三瞪眼道:“怎么不能?贾监丞说元廷的火炮不能加大,是因为火药威力不够,咱们有总管的特制火药,火炮越大越好!” 耿四憨厚一笑,去房中取来一壶酒,为耿三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道:“火炮威力越大,神、神机营的重要性就越大,恭喜哥哥了!” 耿三哈哈一笑,忘掉了刚才的不快,与兄弟痛饮起来。 第二日清晨,耿四早早去了军情署,挑选了几名江北司的成员,伪装成一支商队,朝着徐州而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贾鲁下狱 徐州自至正八年起,被元廷升为总管府,地位与扬州总管府差不多,后来徐州被李二攻破,一切行政机构废置。 一年前,脱脱打败芝麻李,攻破徐州城,将徐州全城百姓屠杀,徐州成为一座空城。 后来脱脱大军驻扎在徐州和邳州之间,所有探听脱脱动静的各起义军细作全部以邳州为据点。 江都军亦如此。 江都军在徐州的情报工作已开展很久,虽然还比不上刘福通和杜遵道,但也在邳州发展出一个小据点。 这处据点表面是一家棺材铺,铺子里的掌柜和四名伙计全都是江都军斥候密探。其中掌柜军职最高,是一名百夫长。 除这五人外,另有三名密探。 一人在一家酒楼当伙计。一人混入城东废城区一个小帮派中。最后一人运气不好,被元兵拉了壮丁,成为脱脱百万后勤大军中的一员。 棺材铺的百夫长姓杨,几日前他就得到命令,接应一个叫傅友德的人,帮他完成任务,还收到对方的画像。 数日后,傅友德果然找了过来,向他了解了一些脱脱大军的情报,然后便告辞离开,连个地址都没留下。 从那以后,傅友德再没有过来,杨百户本想配合对方,奈何对方来一次就不来了,便不去管他。 这一日上午,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冷风呼啸,气温已降到零度以下,屋檐下生成一根根水晶般的冰柱。 一群穿着蓑衣斗笠的商队穿过东门,进入邳州城,正是乔庄后的耿四一行人。 耿四伸手抬了抬帽檐,只见城门口的大街人烟稀少,左右商铺一半都关了门,地上很多杂乱污秽之物,也无人清扫。 耿四负责城门卫以来,时常在江都大街上巡视,早已熟悉了江都大街的繁荣。此刻见了邳州这副惨淡光景,心中颇生感慨。 其实邳州和徐州一样,都是大运河经过的重要城邑之一,又处于长江黄河之间,土地肥沃,自古以来被尊为中原地区,乃天下之富土。 然而自贾鲁治河以来,河道向南疏导,淮安一带的百姓深受水患之苦。 再加上徐州被屠,大量百姓难逃,这才导致昔日的繁华之地,变成一片荒凉。 如今邳州民户不足两万户,比一般的下州还不如。城中百业凋零,小偷、强盗、恶霸横行,一般的商队没雇上十几个武师保护,都不敢入城。 所以耿四假扮商队刚入城,立刻就吸引了十几双躲在阴暗角落的眼睛。 耿四早已知道邳州治安之恶劣,于是故意命商队停下,拉开遮住骡车的布,原来里面全都是草料。 阴暗角落里的眼睛全都露出失望之色,目光掠过耿四的车队,期待着下一只肥羊的出现! 车队继续前行,先在一家客栈歇息,等到了晚上,才再起启程,驶入棺材铺。 耿四进入铺子后,杨百户立刻将傅友德的事向他汇报。 配合傅友德行事,也是军情署当前的任务之一,而且除耿四之外,别人甚至不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 耿四听完后,问道:“鞑子军营中最、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尤其是与贾鲁有关的!” 杨百户道:“并未听说。” 耿四摆手道:“从现在开始,你专门负责调、调查贾鲁的消息,一有情况,立刻来报!” 杨百户领命去了。 棺材铺账房内有一座木柜,扣动机括,木柜便能向旁边活动,露出后面一个隐蔽的小洞,里面放着一本账册。 这账册上只有一个个名字和身份,这些名字便是杨百户等人努力发展的线人。 耿四在册子中翻找许久,发现一名有价值的线人,名叫莫九,是脱脱后军中的一名伙头兵。 他立刻决定从这名伙头兵入手,了解后军主帅的情报。 脱脱将徐州大军分为五路人马,由五个主帅统领,故而军营也有五座,沿着大运河驻扎,绵延五十多里。 其中后军大营位于西南面,管理非常松散,只要给把守辕门的队长送一些钱,就能随时离开大营。 莫九收到耿四派其他线人传去的消息后,当晚便贿赂辕门队长,来到邳州城,与耿四在一间酒楼包间碰了面。 莫九只有四十多岁,看起来却仿佛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花白,皮肤干瘪,身材干瘦,一双眼睛比酒馆卖的劣质酒更加混浊, “哼,干嘛这么急着叫我出来,今天守门的是周剥皮,为了出来老子花了半斤盐!咦!你小子是谁,姓杨的呢?”莫九刚一坐下,便不住嚷嚷道。 邳州穷的叮当响,百姓手中都没钱,宝钞更是形同厕纸,所以粮食和食盐便成了流通货币。 耿四没有多废话,取出一小袋盐递了过去。莫九掂了掂,有两斤多重,顿时眉开眼笑道:“不知你家杨爷又有什么吩咐?” 耿四慢慢道:“你是后军伙头兵?” “是啊!”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后军统帅的事?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 莫九眼珠子一转,道:“你这不是说笑吗?我一个小小伙头兵,怎能知道大帅的事?我连他叫啥名字都不知道呢!” 耿四道:“一条消息,一斤盐。” 莫九眼中亮光急闪,喜道:“当真?” 耿四还是不废话,将身上包袱取下,从里面取出五袋盐,整齐的放在桌上。 莫九眼睛闪着奇光,急忙道:“我远远见过他一面,人长的挺胖,皮肤比女人还白,我好像听见别人叫他雪雪掌使,名字应该叫雪雪!” 耿四点头道:“人胖,皮肤白,名字叫雪雪,很好,这算三条消息。”将三袋盐推到莫九面前。 莫九喜出望外,将三包盐掂了掂,又打开尝了一口,心满意足的塞入怀里,双手抓着头,喃喃道:“我再想想,让我好好想一想……” 耿四慢慢道:“明天这个点,我还是在这里等你,一个消息一斤盐,伱尽量多打听一些吧!” 停顿了一下,冷冷道:“我的消息来源不止你一人,若是敢提供假消息,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莫九笑道:“规矩我懂,您就等着吧,明儿个我一定带来更多消息!” 耿四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莫九把伙计叫过来,拍着桌子嚷道:“赶紧把你们店最好的酒端上来,再去明仁街钱记酒楼,给老爷买一只烧鹅过来!” 那伙计正是混在酒楼的那名密探,赔笑着去了。 耿四回到棺材铺,已是戌时二刻,刚进屋,杨百户便迎了过来,肃然道:“大掌柜,刚刚探听到消息,贾鲁被问罪下狱了!” 耿四双眼一亮,慢慢道:“看来傅友德已经得手了!既然他已成功,咱们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明日起,你负责调查前营主帅的情报!” 杨百户道:“是!” …… 贾鲁坐在囚车之中,被行枷束缚住的双手已没了知觉。月光朦胧,繁星似水,他痴痴望着夜空,似乎连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囚车位于马厩旁边,马粪堆距离囚车只有一丈不到,连看守的士卒都忍不住臭味,躲得远远的。 四周除了马儿吃草的声音,似乎再没有别的声音。 不,还有脚步声,就在贾鲁身后响起,他却懒得转头去看,连问一句话的兴致都欠奉。 “贾公!他们怎能如此对你!” 听到这道充满愤怒的声音,贾鲁终于有了点反应,慢慢转过头来,在月光的帮助下,总算看清身后之人的模样。 “董将军,难得你还能来看我。”贾鲁沙哑着声音道。 董抟霄慢慢走了过来,面沉如水,道:“贾公,我先问你一句话,那封信的内容是真是假?” 贾鲁用木枷撞击囚车,愤怒道:“当然是假,你那天应该看见我离开,我怎么可能知道也先和也速的计划,更不可能透露给濠州反贼!” 董抟霄点点头,道:“这么说来,果然是有人诬陷你了!” 贾鲁突然不吭声了。 董抟霄沉声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全力与丞相力争!竟然凭一封莫须有的信就把你定罪,简直是岂有此理!” 贾鲁苦笑一声,道:“不必争了,陛下给了丞相先斩后奏之权,他既然下定决心让我替罪,谁也阻止不了此事!” 董抟霄色变道:“你是说,那封信是他伪造的?” 贾鲁冷冷道:“不然呢?他一直封锁也先的消息,不就是为了准备这么一封信吗?” 董抟霄厉声道:“那就更不能让他为所欲为,不然沙河之战必将重演!” 贾鲁定定凝视着董抟霄,感叹道:“将军才是真正心系国家之人,只可惜老夫先前受脱脱老贼蒙蔽,竟还帮着他排挤将军!” 董抟霄一摆手道:“以前的事不必提了,我这就去找西宁王和荆王,让他们主持公道!” 贾鲁急道:“找他们没用!他们都是蒙古人,也是脱脱的党羽,怎么可能为我们汉人说话?” 董抟霄迟疑道:“那去找察罕帖木儿?听说此人是个忠义之士!” 贾鲁叹道:“也没用,察罕虽是右军统帅,却是乃蛮人,而且是义兵起家,一向为蒙古贵族所鄙!如今能够制衡脱脱的人,五大军营中只有一人!” “谁?” 贾鲁沉声道:“后军统帅雪雪!” 董抟霄皱眉道:“雪雪是哈麻的弟弟,而哈麻与脱脱亲如兄弟,雪雪怎么可能会与脱脱作对?” 一阵冷风吹来,贾鲁浑身一抖,打着颤道:“那是以前的事了。当初别儿怯不花与脱脱争相,哈麻确实站在脱脱一边。后来别儿怯不花死了后,两人就不合了,如今脱脱最忌惮的人就是哈麻!” 董抟霄脱下斗篷,塞入囚车中,盖在贾鲁身上,点头道:“我说脱脱为何让雪雪当后军主帅,原来是这个原因!” 贾鲁道:“雪雪被扔在后军,必定对脱脱心怀怨愤,只要你将书信之事告诉他,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董抟霄深吸一口气,道:“好,我现在就去后营找雪雪!”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江都贼首 与贾鲁交谈后,董抟霄却并未直接去后军营帐,先返回了自己的右路军营,坐了半个时辰,才换了身衣服,来到后营。 行走在后军大营时,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雪雪和哈麻都是弄臣,这一点他很清楚,不指望雪雪麾下的后军能有多少战力。 然而眼下别提战力,这处军营简直成了菜市场。 刚才穿过辕门时,便有很多士卒从外归来,其中一名头发花白的高瘦老汉甚至喝得酩酊大醉。 能把军队治成这样,董抟霄突然觉得脱脱让雪雪当后军主帅,倒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一路走来,营帐布置也毫无章法,若有人袭营,很容易便陷入混乱。 要说唯一比其他四军更加突出之处,便只有帅账的大小。 雪雪这座帅账是一座圆顶毡帐,占地半亩,透过白色的帐布,可以看见里面灯火辉煌,还能听到丝竹歌舞之声。 董抟霄通报后,在外面等了一会,才被引入帐内。 刚进去,便闻到一股烤羊的香味。 圆帐中心有个火堆,上面架着只烤全羊,一群袒胸露臂的女子正围着火堆跳舞。 董抟霄绕过这群舞女,来到圆帐另一边,抬头看去,只见一名皮肤雪白的蒙古胖子正在和另一名辫须蒙古人喝酒。 那胖子正是雪雪,辫须蒙古人也大有来头,是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目前担任大军监军。 董抟霄虽是左路军副帅,官职爵位却比两人低得多,故而躬身行礼道:“董抟霄拜见掌使,拜见左相。” 雪雪没怎么搭理董抟霄,倒是太不花曾调董抟霄来河南,借他之力剿灭不少起义军,故而还算客气。 “董将军不必客气,请坐。” 董抟霄并未落座,开门见山道:“不知掌使和左相是否知道贾鲁之事?” 太不花愣道:“贾鲁怎么了?” 董抟霄沉声道:“今日下午,邳州城卫军巡逻时,发现一名细作,结果没追到对方,却捡到对方遗落的一封信。” 太不花问:“什么信?” 董抟霄道:“是濠州一名叫张天佑的反贼写给贾鲁的信!” 太不花色变道:“贾鲁与濠州贼兵暗中勾结?” 董抟霄沉声道:“信中还说,多亏贾鲁将也先的计划告诉他们,他们才能击败也先的军队。脱脱丞相得到这封信后,立刻定了贾鲁的罪!” 听到这里,雪雪终于插了一句嘴:“贾鲁定罪?那也先呢?” 董抟霄垂目道:“罪责都在贾鲁身上,也先自然无罪。” 雪雪脸上的肥肉一颤,冷笑道:“好一手移花接木,咱们这位丞相为了他那愚蠢的弟弟,倒真废了不少心思,连左膀右臂都舍得砍掉!” 董抟霄缓缓道:“在下倒觉得,丞相这么做,未必全是因为也先!” 雪雪愣了一下,眼中光芒一闪,笑眯眯道:“董将军此言似乎另有深意啊!” 董抟霄没有说话,目光看向大帐中的舞女。雪雪一挥手,众舞女纷纷退下。 董抟霄这才说:“丞相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替也先隐瞒过错,其实是怕追究责任到他头上,毕竟当初是他让也先替换贾鲁!” 雪雪目光闪动,沉吟不语。 董抟霄紧盯着雪雪,进言道:“掌使,您忘了沙河之战吗?我军绝不能重蹈覆辙!” 雪雪哼道:“陛下给了丞相先斩后奏之权,我也无可奈何!” 董抟霄道:“咱们可以先不动声色,暗中派人去收集张天佑笔迹。只需证明那封信是假的,便能证明贾鲁无罪!” 雪雪怦然心动,如果贾鲁无罪,必然是也先有罪,脱脱也就脱不了干系。 只要脱脱被罢免全军统帅的位置,最有可能坐上这位置的就是自己。 想到此处,雪雪脸上的肥肉又颤动了一下:“此计可行,你立刻派人去收集张天佑笔迹,我和左相去见丞相,决不让他立刻处置贾鲁!” 董抟霄忙道:“不可,二位若是去为贾鲁求情,丞相定为动用先斩后奏之权,立刻处死贾鲁!” 雪雪皱眉道:“那该怎么办?” 董抟霄道:“丞相之所以没有立刻处死贾鲁,是怕此事传开,影响军心,进而影响到扬州之战。只要两位不多过问,我相信他暂时不会对贾鲁动手!” 雪雪沉吟了一会,道:“说的有理,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我和左相静等你的好消息!” 董抟霄答应一声,告辞退下。 与此同时,中军大帐中,也速来到脱脱帅帐,拱手道:“丞相,刚才下面的人汇报,董抟霄去见过贾鲁!” 脱脱抬起头,示意他继续说。 也速知道脱脱想听什么,于是道:“见完贾鲁后,他并没有异常举动,返回了自己营帐了。” 脱脱沉默了一会,缓缓道:“董抟霄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以他的性子,没有立刻来找我理论,这不令人奇怪吗?” 也速愣了一下:“确实。” 脱脱站起身,在大帐内来回踱了几步,挥手道:“立刻派人去后军大营,查一下董抟霄是否见过雪雪!” 也速道:“要不要也派人去前军大营?” 脱脱摆手道:“不必,如今军营之中唯一敢与我作对的只有雪雪一人,董抟霄知道这一点!” 也速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没过多久,也速便回来了,脸色阴沉道:“丞相,果然被您猜中,董抟霄去找过雪雪和太不花!” 脱脱点了点头,露出思索之色。 也速道:“雪雪和太不花估计拒绝了董抟霄,不然应该会来向您施压!” 脱脱摇头道:“你错了,他们如果真的来向我施压,不过是逼我立刻杀死贾鲁罢了!如今他们不动声色,反而令我不安!” 也速道:“那就杀了贾鲁,一了百了!” 脱脱望着手中的玉笔,沉默了许久,突然道:“你觉得那封信是谁写的?” 也速愣了一下,道:“起义军应该都有可能。最有可能是濠州贼兵,他们最恨贾鲁!” 脱脱放下笔,悠悠道:“前几天不是有江都细作来报,说濠州也派人参加了江都贼首张阳泉的大婚吗?” 也速动容道:“您怀疑这事与江都军有关?可他们为何要对付贾鲁?” 脱脱淡淡道:“张阳泉娶的夫人,正是我多年通缉的秦建业遗女,她最恨的人除了我之外,就属贾鲁了!” “您的意思是,秦建业之女唆使张阳泉,写下这样一封信?” 脱脱反问:“没有这种可能吗?” 也速想了想,道:“那还要不要动手杀贾鲁?” 脱脱没有再说话,提起笔写了一封信,将其吹干,递给也速道:“动手之前,把这封信拿给贾鲁看!” 也速拱手道:“是。”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元营内斗 第二日清晨,邳州起了浓雾,一名棺材铺伙计拿着扫帚在门口扫地。 将门口扫干净后,他便要返回铺子,忽然间,浓雾中走来一人,伙计警惕起来,朝对方望去。 那人走到跟前,朗声道:“伙计,订一大一小两口棺材。” 伙计认出那人是傅友德,将他引入棺材铺,关好大门,笑道:“只需第一次过来时对口号,以后就不用了。” 傅友德嗯了一声,问道:“大掌柜起来了吗?” 伙计点点头,带着傅友德来到耿四的屋子。 耿四正在翻看册子,对傅友德的到来微感意外,先命伙计出去了,朝他问:“傅兄弟一大清早就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傅友德开门见山道:“贾鲁死了!” 耿四微微一惊,道:“这消息你从哪里得来?” 傅友德孤身一人,消息竟比他还灵通,不得不让他生疑。 傅友德在耿四对面坐下,笑道:“大掌柜可听说过竹花帮?” 耿四点点头,竹花帮是邳州的乞丐帮,不过因为邳州乞丐数量很多,竹花帮在邳州的势力很大。 傅友德解释道:“当初我跟着李大哥在徐州时,与竹花帮团头有些交情,所以这次过来后,找他探听了很多消息。” 耿四嗯了一声,慢慢道:“既然贾鲁已死,你可以开始第二个计划了吧!” 傅友德道:“我这次过来,正是想向大掌柜求助,希望借用一个人,才能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借谁?” “莫九!” 因为昨晚耿四出手阔绰的缘故,莫九刚一收到消息,便匆匆离开了军营,来到邳州的酒楼包间。 他一见耿四的面,就嚷嚷道:“爷,才一晚上时间,我还来不及打听到消息,您也太心急了吧!” “消息你可以慢慢收集,不用急,今天叫你出来是为另外一件事,办好了有重赏!”耿四以很慢的语速说道。 莫九眼睛开始放光:“您说,您说!” 耿四取出一张纸条和一锭金元宝,放在桌子上,道:“将这纸条塞入雪雪的饭食之中,只要事成,这五十两金子就是你的了!” 莫九眼中闪过奇光,伸手便去抓金元宝,然而过了一会,又慢慢将金元宝放回桌子上,脸色灰白。 “怎么了?你不想要吗?” 莫九苦着脸道:“怎么能不想要呢?只是主帅的膳食都由专人负责,我根本靠近不了啊!” 耿四沉默了一会,道:“那将纸条放入雪雪身边亲信的饭食中,能做到吗?” 莫九赶忙把金元宝抓了回去,喜道:“应该可以试一下!” 耿四沉着脸道:“不是试一下,是必须做到,否则这锭金子你就拿不走!” 莫九赶忙道:“是,是,我一定做到。你别看我这模样,伙房的兄弟们都对我服气得很,并不难做到!” 其实他一向被伙房其他人瞧不起,直到成为线人后,手上钱多了,才慢慢受人尊敬。 两人谈妥之后,耿四又给了莫九一斤盐,当做他出营的跑腿费。莫九拿着金子和盐朝大营返回。 刚到辕门,只见前方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大胖子走了出来,前方还有士兵清路。 莫九大吃一惊,赶忙跪伏在路边,一动不敢动。 那胖子正是雪雪,他此刻心中充满愤怒,自然不会理会路边跪着的一名小卒子,一路直奔中军营帐。 “丞相,伱为何擅自将贾鲁处死!”人还在营帐外面时,便大声吼道。 进帐后他微微一惊,原来帐内除了脱脱外,西宁王、荆王也到了。 雪雪心中急沉。 西宁王和荆王都是脱脱坚定的支持者,否则,脱脱也不会让西宁王替代董抟霄,又千里迢迢把荆王从上都调来。 脱脱提前请两人过来,估计就猜到自己要来兴师问罪,让两人帮自己说话。 荆王是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典型蒙古汉子,还不到三十岁,凭着一等金印兽纽王的爵位,丝毫不惧雪雪枢密院使的身份。 “雪雪掌使,你这是对丞相说话的态度吗?”他用蒙古语质问。 雪雪也用蒙古语反驳:“贾鲁好歹也是朝中四品大员,如今却因一封还未查证的信就处死他,有这个道理吗?” 西宁王轻描淡写道:“雪雪掌使弄错了吧,贾鲁是畏罪自尽,遗书就在此处,你不信的话可以瞧瞧!” 雪雪冷笑道:“昨天贾鲁还活得好好的,嘴里不住喊冤,怎么可能畏罪自尽?我看是有人想把濠州之败的责任,扣在他头上吧!” 荆王哈哈一笑,道:“听说雪雪掌使一向不喜欢汉人,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维护起这个汉人了?” 雪雪怒道:“岂有此理,有人明明犯了错却不思悔过,反而用身边亲信去顶罪,你们就不怕沙河之战再重演吗?” 西宁王哼道:“雪雪掌使说话请注意一些,沙河之战是因为副帅达蒙鞭打士卒,造成士兵哗变,我军这才落败。与他人无关!” 雪雪气得浑身肥肉直打颤,忽然转头怒视着太不花和董抟霄,似乎在责怪两人为何不开口帮忙! 董抟霄其实在听到贾鲁死讯时,就知道无法再奈何到脱脱,所以并不主张过来质问脱脱,只可惜雪雪太沉不住气。 眼见局面如此,再不开口必定得罪雪雪,只好朝脱脱拱手道:“丞相,能否让我们看一下贾鲁尸体?” 脱脱淡淡道:“贾鲁遗书有言,希望死后立刻将其尸身火化,所以我已经让人将尸体火化了!” 太不花道:“那能否让我们看一下遗书?” 脱脱道:“当然可以。”挥了挥手,也速取出一封书信,递给雪雪。 雪雪并不去接,太不花急忙上前接过。 也速另外又取出一封信,递给太不花道:“这是贾鲁以前写过的一封信,左相可以对照一下笔迹。” 太不花拿两封信对照了一下,发现笔迹完全相同,朝雪雪道:“掌使,好像是贾鲁亲笔所写的遗书!” 雪雪大吃一惊,伸头去看,发现两边笔迹果然一样,而且信中确实提到过希望死后立刻将其遗体火化。 “董将军,这是怎么回事?”雪雪狐疑的望着董抟霄。 董抟霄昨晚见过贾鲁,可以肯定他绝不会自杀,更不会写这样一封遗书。 他见过贾鲁笔迹,盯着信看了一会,发现两封信确实都是贾鲁的笔迹。 “我听说有一种办法,将一个人写过的字裁剪下来,再找装裱高手粘贴在一起,就能造成与那人字迹一样的书信!”他低声道。 雪雪咬牙道:“原来是这样,能证明遗书是粘贴上去的吗?” 董抟霄伸手在纸上抚摸了一下,摇头道:“粘贴的严丝合缝,若是强行撕开,可能会毁坏遗书,反而帮了他们。” 雪雪道:“那怎么办?” 董抟霄低声劝道:“眼下贾鲁已死,我等无可奈何,只能暂且忍耐,将来再找机会反击!” 雪雪哼了一声,朝脱脱大声道:“既然遗书在此,我等无话可说,告辞了!”带着太不花和董抟霄离开。 只要心情不好,雪雪就喜欢吃东西发泄。 这次明知脱脱杀人灭口,却拿他无可奈何,心中愤怒无以复加,一面派人给哥哥哈麻写信,将此事告知,一面命人准备只烤乳猪。 一吃就是一个多时辰,吃完后叫来两名宠姬行欢,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只觉精神疲惫,沉沉睡下。 睡醒时,已到戌时。 雪雪又觉得肚子饿了,正要派人去弄两只烧鹅过来,一名亲信忽然进入营帐,神色古怪,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出什么事了,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雪雪呵斥道。 那亲信迟疑了一下,道:“掌使,属下刚才用食时,发现菜中有一个纸团,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话!” 雪雪愣道:“什么话?” “您请过目。”亲信递过一张纸条。 雪雪拿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信中另有乾坤,火烤方显真迹。 雪雪怔了一会,吩咐道:“立刻派人把董抟霄和左相请来。” 亲信答应一声去了,没过多久,董抟霄和太不花都来了。 雪雪将纸条递给两人看。 董抟霄脸色数变,沉声道:“我明白了,张天佑陷害贾鲁的信并非脱脱伪造,而是另有他人!” 雪雪道:“谁?” 董抟霄沉吟道:“最有可能是濠州起义军,他们想利用此事除掉贾鲁!” 雪雪道:“那这张纸条是什么意思?” 董抟霄道:“他们一定在信上还留有其他机关,我听说有人能在纸上写透明字,用火烤后就能显形!” 太不花神色一动,道:“你是说,那封陷害贾鲁的信上面,就写了这种透明字?” 董抟霄道:“应该不会错。” 雪雪道:“写的什么?” 董抟霄迟疑了一会,道:“我也猜不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是对脱脱丞相不利的内容!” 雪雪哈哈一笑,道:“很好,咱们现在就去找脱脱,当着他面让透明字显形,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董抟霄提醒道:“掌使,如此一来,咱们可就完全被贼人利用了!” 雪雪冷笑道:“这些贼人迟早会被剿灭,让他们得意一下也无妨。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证实贾鲁被诬陷,惩治也先帖木儿和脱脱老贼!” 董抟霄见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劝说,进言道:“要想让丞相无可抵赖,最好召集所有高级将领,当众将信的秘密暴露出来,他便无法遮掩了!” 雪雪冷笑道:“就这么办,有劳左相立刻去召集各营的高级将领,我要当众让脱脱出丑!”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扬州大总管拜上 徐州大营有一个集议大帐,是专门用来商谈重大军情的地方。 当天下午,整个徐州大营官职达到四品的武将全都收到了召集令——在集议大帐中商议要事,召集人雪雪。 雪雪除了是枢密院使和后军主帅外,最重要的身份是哈麻的弟弟,而哈麻是元帝身边第一宠臣。 故而收到雪雪的召集令,没有谁敢不去,就连荆王和西宁王也不例外。 王蒙哥也在召集范围内,收到命令后,他不敢多耽搁,立刻换上盔甲,朝着集议大帐而去。 这几日,他冷眼旁观,大营中发生的事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先是濠州战败,紧接着贾鲁被指勾结濠州贼兵,致使濠州军失败而定罪。再接着,贾鲁畏罪自尽。 王蒙哥这种混迹军营多年的老狐狸,自然知道这中间的联系,也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 平心而论,他心中也颇为矛盾,他现在是西宁王的人,按理应该站在脱脱一边。 然而脱脱让贾鲁当替罪羊的事,让他心中很不舒服。 贾鲁死不死他并不在意,死了更好。他在意的是脱脱身为中军统帅,竟为了包庇兄弟,让身边的亲信顶罪。 对王蒙哥来说,最大的愿望是剿灭江都贼兵,一来为死去的儿子报仇,二来也是为双方的多次交锋做一个了断。 如今徐州聚集了这么多精兵悍将,兵力又超过了四十万,他本来很有信心能够击溃江都军。 然而先是濠州战败,紧接着又发生这种事,他相信明眼人不止他一人,这对士气的打击很大。王蒙哥心中的必胜把握也微微动摇。 当然了,他也只是不满而已,要让他去找脱脱抗议,那是不可能的事。 集议大帐位于辕门与脱脱帅账之间,王蒙哥很快便来到大帐前。 正要进去时,一名陌生将领忽然从一座军帐后走了过来,朝王蒙哥拱手道:“阁下就是董大帅麾下的王将军吧?” 王蒙哥之前一直听董抟霄调遣,外间也有很多传言,说他是董抟霄心腹,所以他没有否认。 “我是王蒙哥,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陌生将领从背后取出一根木棍,递给王蒙哥道:“请将此物交给董大帅,另外带一句话给他。” 王蒙哥看了看棍子,似乎像个小一号的门栓,皱眉道:“什么话?” 陌生将领道:“让他不要进集议大帐!”说完不等王蒙哥多问,转身就走了。 王蒙哥心想自己现在是西宁王的人,没必要再帮董抟霄带东西捎话。 再说了,这事很可能与脱脱、雪雪的争斗有关,更不想牵扯进去。于是将木棍随手扔了,迈步进入集议大营。 此刻大营中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名将领,大部分都是元军中的百战猛将。 众将的心思都和王蒙哥差不多,不打算掺和到脱脱与雪雪的争斗中去,在营帐中站成两列,安静的令人诡异。 没过多久,脚步声响,脱脱带着荆王和西宁王先行过来了。 又过了一会,雪雪带着太不花和董抟霄也进入大帐。 帐中只有六个坐位,脱脱坐在上首主位上,荆王和西宁王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 其他三个位置是雪雪、太不花和察罕帖木儿的位置。 荆王性子最急,立刻站起身,暴躁道:“雪雪,之前贾鲁的事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你为何还要召集大家来集议大帐?” 雪雪并不理他,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空位,皱眉道:“左军统帅怎么没到?” 太不花道:“我派人去催一下。” 刚要出营,外面忽然进来一名将领,朝太不花拱手道:“左相,我家大帅昨夜偶感风寒,无法参加今日集议,特命末将前来向左相和掌使致歉!” 太不花心知察罕帖木儿不愿卷入进来,看向雪雪。 雪雪冷笑一声,不再等候察罕,朝脱脱直接发难:“丞相,贾鲁的事,我还是觉得有不妥的地方,咱们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为好!” 西宁王正要反驳两句,脱脱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朝雪雪道:“也好,不知雪雪掌使觉得哪里不妥?” 雪雪大声道:“请问丞相,你说濠州之战责任在贾鲁,有何证据?” 荆王怒道:“那封信就是证据!” 雪雪冷笑道:“那封信就你们见过,我们大家谁都没见过,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这样一封信!” 西宁王道:“雪雪掌使若是不信,不妨自己看个清楚,也速,把信给他看!” 也速向脱脱看了过去,脱脱沉默不语。 雪雪尖声道:“怎么,不敢给人看吗?” 脱脱终于点了点头,也速从袖中取出信,递给雪雪,道:“请掌使看清楚了,这封信就是城防卫搜到的罪证!” 雪雪将信接到手中,朝董抟霄打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点燃一个火折,慢慢靠近信纸。 荆王怒道:“雪雪,你想毁掉证据不成?” 雪雪并不理他,用火在信纸周围烤了一会,眼睛开始发亮,只见信纸最上方,慢慢显出一排小字。 他拿起来一看,不由哈哈大笑,旋尔厉声道:“脱脱丞相,你瞧瞧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脱脱眼中精光闪动,没有说话。 雪雪面向众人,大声念道:“感谢脱脱丞相替我除去贾贼,扬州大总管张阳泉拜上!” 一扬手,大声道:“你们听听,这封信分明就是江都贼子陷害贾鲁的信,咱们的脱脱丞相却不明黑白,将最信任的大将给杀了,真是可笑至极!” 众将齐齐变色。 王蒙哥脸色变得很难看,心想脱脱被张阳泉如此戏弄,实在丢了蒙古人的脸! 西宁王和荆王也都不吭声了。 雪雪昂首挺胸,仿佛一只求偶成功的大公鸡,将信递给太不花,道:“拿过去给每个人都看清楚了!” 王蒙哥伸头去看,发现信上写的内容和雪雪念的完全一样,心中对脱脱失望至极,朝他看了过去。 令他惊奇的一幕发生了,脱脱竟然露出一丝微笑。 …… 张阳泉站在窗边,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 这封信是军情署刚刚送来的,耿四亲笔所写,纸上内容让他十分震惊。 傅友德已经出色的完成了两个任务,然而结果却教人大吃一惊——雪雪被调离了军营,董抟霄被下了狱,脱脱依然牢牢掌控着徐州大营。 思索间,门外传来敲门声,张阳泉刚一转身,便瞧见秦苓君信步走了进来。 “我听说耿四传回消息了,情况如何?”她问。 张阳泉将信递给她,道:“伱自己瞧瞧吧。”走到一张交椅上坐下。 秦苓思看完后,双眉立刻蹙紧,讶然道:“怎会如此?莫非脱脱在军营中真的可以一手遮天?” 张阳泉靠在椅背上,叉着双手道:“就算他权势再大,雪雪当众揭破信上的内容,必定引起群情激愤,绝不可能形成现在这种结果!” 秦苓君道:“那为何是这个结果?”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刚才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脱脱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反败为胜,形成眼下这个局面!” 秦苓君抬眼道:“你想到了吗?” 张阳泉点了点头:“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张阳泉一字字道:“贾鲁没死!” 第一百七十章 耿四的决意 与三日前相比,今晚的夜色更浓,不仅月光暗淡,连星光都仿佛消失了一样。黑云低压,令人窒息。 马粪堆旁的囚车与三日前毫无区别,只是关在车中的人却换了一人。 董抟霄身材比贾鲁更加魁梧,同样的木枷戴在他身上,也更加受罪。 贾鲁默默站在董抟霄身后,眼神中充满哀伤和无奈,他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和董抟霄说话,最终又缩回了肚中。 一阵寒风吹来,董抟霄颤抖了一下,贾鲁赶忙脱下斗篷,就要上前塞入囚车内,忽听囚车中响起董抟霄冰冷的声音。 “贾公,你来了!” 贾鲁不敢再上前,低着头,小声道:“董将军,是我对不住你。” 董抟霄依然背对着他,道:“我这几天一直在等你。” 贾鲁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想知道我是否一开始就在骗你!” 董抟霄艰难的转过身,紧紧盯着贾鲁。 “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贾鲁苦笑道:“我贾鲁并非卑鄙无耻的小人,那天你来看我时,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并没有骗你!” 董抟霄冷笑道:“没有骗我?我为了救伱去找雪雪帮忙,结果你却在我们快要取胜时,突然出现,还站在脱脱那一边,这是为什么?” 原来那日雪雪用火烤之法,将张阳泉写在信上的几个字显露出来后,群情激愤,局面已呈一面倒的情况。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贾鲁忽然进入营帐。 他一出现,雪雪攻击脱脱的点就站不住了,贾鲁没死,脱脱也就更不存在被江都贼兵给利用戏弄,也不存在为保住弟弟、拿亲信做替罪羊。 然而脱脱的反击不仅如此,他立刻朝雪雪质问:“雪雪掌使,能否问上一句,你如何得知贼人写的信中藏有秘密?” 雪雪方寸已乱,急道:“是、是有人告诉我的!” 脱脱步步紧逼:“是谁?” 雪雪恼羞成怒道:“那人在我部下饭菜中写下纸条,我怎知他是谁?” 荆王冷笑道:“这种鬼话,你以为会有人信吗?” 董抟霄突然道:“丞相,既然您觉得贾鲁无罪,那么濠州之战的责任就在也先帖木儿身上,丞相应该立刻将其问罪!” 脱脱哼了一声,道:“你错了,江都贼子这封信中,倒也并非完全都是虚言,其中有一点是真的!” 雪雪愣道:“什么?” 脱脱沉声道:“当初确实有人将濠州军的作战计划,泄露给了濠州贼兵。不过那人并非贾鲁,而是另有其人!” 董抟霄浑身一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脱脱接着道:“那人暗中与贼兵勾结,又想将此事扣在贾鲁头上,还想对付本相,这才写下这样一封书信。以为本相为了保住兄弟,会让贾鲁做替罪羊!” 雪雪以为对方说的是自己,怒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脱脱不疾不徐地道:“他们想等本相杀了贾鲁后,再将信中隐藏内容公布,想要扳倒本相,却反而暴露了自己。试问,若不是与贼兵勾结,怎会知道信中另藏玄机?”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雪雪。 雪雪破口大骂:“放屁!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与贼兵勾结?” 突听一人道:“雪雪掌使,事已至此,咱们还是认了吧,你我也不过是被小人蒙蔽,只要诚心悔过,相信丞相会宽宏大量的!” 雪雪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说话的竟然是左相太不花。 “你……你……”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太不花叹道:“诸位,此事完全是董抟霄在背后唆使,他与江都军勾结,想要陷害丞相,这才导出这样一番阴谋!” 西宁王望着董抟霄,冷笑道:“原来是你把濠州军的计划告诉了贼兵,难怪我总觉得你鬼鬼祟祟!” 董抟霄一言不发,他已经知道自己落入脱脱的陷阱之中,无论说什么也没用了。 荆王怒道:“狗贼,我宰了你!” 冲上去就要砍死董抟霄,脱脱喝道:“住手!虽然此事证据确凿,但还是先把他关押着,等候陛下裁决!” 众将见脱脱如此理智公正,皆心悦诚服。 就这样,董抟霄被下了牢狱,雪雪也被调离了徐州军,由太不花代替他担任后军主帅。 在这整件事中,雪雪是为了扳倒脱脱取而代之,而董抟霄与脱脱作对,却全是为了救贾鲁。 结果到头来,却发现贾鲁站在脱脱一边陷害他,这种结果怎能不令人悲愤? 贾鲁叹了口气,道:“董将军,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这件事发展到这一步,完全是阴差阳错。” 董抟霄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 贾鲁盘腿坐在地上,接着道:“你听我说完就明白了,那天你离开后不久,也速便找了过来,告诉我说你正在劝说雪雪营救我!” 董抟霄怔了一下,冷冷道:“是了,太不花既然是脱脱的人,我去找雪雪自然瞒不过脱脱。” 贾鲁道:“我本以为也速是来杀我灭口,谁知他却给了我一封丞相的亲笔信,信中丞相说会找个替死鬼代替我,不过让我以后永远不能在人前露面!” 董抟霄默然良久,道:“想不到他竟如此看重你。” 贾鲁眼中露出自嘲之色,道:“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董抟霄道:“那他为何饶你一命?” 贾鲁眯着眼道:“若是他杀了我,局面还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吗?” 董抟霄心惊道:“你是说他早就料到后面的事了?” 贾鲁叹道:“谁能想到信中藏着一行透明的字呢?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过是生性谨慎,觉得这件事有古怪,才留了一个后手!” 董抟霄不说话了。 贾鲁接着道:“后来他从太不花口中得知信中的秘密,便立刻制定了这个一石二鸟的计划,既能打击雪雪,又能将濠州之战的罪名转嫁到你头上!” 董抟霄还是不吭声。 贾鲁咬牙道:“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也是身不由己,就算我不露出顺服之色,他也有办法让你们看到我还活着。等计划完成后,我也难逃一死!” 董抟霄冷笑道:“好一个难逃一死!” 贾鲁低声道:“我确实贪生怕死,对不住你,不过我也在事前派人找过王蒙哥,让他给你传消息,希望你能明白我并没有死!” 董抟霄皱眉道:“王蒙哥?” 贾鲁盯着他看了一会,摇头道:“看来他没有把消息传给你。我让他将一根木枷的横栏给你,就是想告诉你我已脱困,还让他告诉你,不要去集议大帐……” 董抟霄淡淡道:“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了?” 贾鲁慢慢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的泥土,道:“你放心,丞相答应过我,不会杀你。马上我军就会攻打扬州,我会想方设法,救你脱困!” 语毕,转身离开了囚车,朝自己营帐返回。 刚来到营帐门口,却见也速等在帐外,沉着脸道:“贾公,丞相找你过去!” 贾鲁应了一声,跟着也速一起来到中军帅账。 脱脱正坐在帐后看书,见两人进来,招手道:“贾公,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贾鲁道:“丞相请讲。” 脱脱道:“这次的事,背后是由江都军策划,他们比雪雪更为可恨,我猜他们在邳州有暗桩据点,你有没有法子找出来?” 贾鲁沉吟了一会,道:“他们曾经给雪雪手下的饭食中塞了一张纸条,说明后军伙房中有他们的线人,这是个突破口!” 脱脱微微一笑,道:“贾公果然一针见血,来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押着一名头发花白、浑身伤痕的男子进来。 脱脱解释道:“此人叫莫九,是江都细作的线人,他已经招供对方每次和他见面的酒楼,你可有法子把这帮贼人钓出来?” 贾鲁沉吟了一会,朝莫九问道:“你与对方见了几次面?” 莫九有气无力地道:“六、六次……” 贾鲁道:“每次见面的地点都一样?” 莫九连连点头:“都在迎春酒楼。” 贾鲁目光一亮,道:“丞相,那个酒楼一定有问题,要么是他们的据点,要么里面有他们的细作!” 也速冷冷道:“我立刻把酒楼所有人抓过来,严刑拷打!” 贾鲁忙道:“不可,如果那里不是他们的据点,必定打草惊蛇!” 脱脱目视着贾鲁,捻须笑道:“你可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 贾鲁拱手道:“属下尽力一试。” 次日清晨,贾鲁派人去迎春酒楼打探消息。 然而却得知,酒楼中一名伙计于两日前辞退,不由叹了口气,知道对方狡猾谨慎,已察觉不妥,放弃了这处地方。 后来一番调查和蹲守,果然没有任何进展。 …… 傅友德来到棺材铺时,发现耿四正坐在大堂内,似乎在等他,屋中的棺材都不见了。 “怎么屋子变空了?”他问。 耿四慢慢道:“我打算换个据点,棺材都被我低价卖了。” 傅友德摸了摸下巴,笑道:“你都把酒楼的人撤回来了,还不放心吗?” 耿四一本正经道:“小心无大错,你那边有没有打听到新消息?” 傅友德面色一沉,道:“已经清楚了,贾鲁并没有死,太不花也是脱脱的人,脱脱将濠州之战的责任都扣到董抟霄头上。” 耿四吃了一惊,想了想,安慰道:“虽然没能除掉贾鲁,起码让董抟霄下狱,此人比贾鲁威胁更大,算得上意外之喜,而且也保住了也先!” 傅友德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不过原本能打击到脱脱自信心和元军士气,现在却反而让脱脱踢掉雪雪,终归差了点意思。” 耿四想不出别的安慰话,不吭声了。 傅友德哈哈一笑,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虽然计划不顺,我也到了回江都的时候。大掌柜是否和我一同返回?” 耿四摇头道:“我还未打探到察罕帖木儿的情报……就算完成任务,我也要跟着元军,不断将情报传回江都,直到我军击退元军为止!” 傅友德怔了一下,露出尊敬之色,朝耿四拱手道:“贾鲁和脱脱诡计多端,大掌柜定要多加小心!” 当天夜里,傅友德便带着耿四打探到的情报,朝江都返回。 …… 感谢大家上个月的投票和订阅,这个月我会再接再厉,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第一百七十一章 暴利的海贸 傅友德抵达高邮后,改走水路客船,回到江都境内时,已到了至正十四年一月。 这一日,太阳落山之前,客船终于来到江都城外,抬眼看去,只见河道上密密麻麻的船只正在排队穿过水门。 在邳州待得久了,骤然看见这喧嚣一幕,傅友德心情突然变得舒畅。 随着不断靠近城墙,他突然注意到城墙又变高了,原本已经非常雄威的一座坚城,又被垒高了几尺。 从水门穿过后,是繁华的城内水道,沿着水道一路南行,很快,客船便来到城中心的码头。 码头比城门口更加热闹,五六艘货船停靠在岸边卸货,一月的大冷天,有不少汉子赤裸上身,扛着麻袋在码头上来回穿行。 客船停靠在码头边后,船手抛锚,船主放下木板,船客们开始下船。 傅友德牵着马下了大船,正要前往总管府,忽见大街上涌来好几辆马车,在码头旁停住。 车上的人也都下了车,站成一排,翘首以盼,似乎在迎接什么重要之人。 傅友德好奇之下,便没有离开,在这群人附近驻足观看。 目光从那些人身上扫去,只见他们个个衣着光鲜亮丽,气宇不凡,料来都是城中的豪绅富商。 那他们等的人必定是个极有身份之人。 正好奇的张望着水面时,一名年轻公子突然朝他走了过来,彬彬有礼的一拱手,道:“在下蔡恒,见过将军。” 傅友德道:“兄台认错人了,我只是一过路人,不是什么将军。” 蔡恒道:“傅将军看来已经忘记在下了。” 傅友德皱眉道:“你是……” 蔡恒眨了眨眼,道:“那日傅将军和杜先生一起去马场时,我们在路上碰到过。” 傅友德愣住了,那日为了找回黑马,他确实去过马场,路上似乎确实碰到过几名青年。 然而双方交错而过,他甚至都没去看对方的脸,没想到那些人之中,竟有人记住了自己! “那阁下又怎知我姓名?”傅友德狐疑道。 蔡恒微微一笑,道:“在下听说,最近有一名姓傅的将军由刘福通军转投我军,被总管任命为千户,再联想那日相见情形,料来那位傅将军就是你了!” 傅友德打量了蔡恒半晌,拱手笑道:“兄台才思敏捷,料来在总管府出仕吧!” 蔡恒挥挥手道:“傅将军过誉了,在下只是个商人。” 傅友德点点头,他听说过江都有沈、蔡、卞三大富商,料来此人便是蔡家之人,遂问道:“你们在此处等谁?” 蔡恒笑了笑,道:“那人和在下一样,也是名商人。” 傅友德心中一动:“你们等的莫非是沈万三?” 蔡恒眼中亮光轻闪,笑眯眯道:“想不到将军也听说过沈万三,不过我们等的不是他,而是一名叫曾四海的商人。” 傅友德“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蔡恒有心与他结交,见他没了兴致,赶忙补充:“傅将军可知通州市舶司吗?” 傅友德摇了摇头:“在下刚来江都不久,并未听说。” 蔡恒道:“上个月初,江都商户之中,有十户在市舶司获得通番资格,实不相瞒,我们蔡家也在其中。然而一个月下来,我们十家之中,却只有一家通番成功。” 傅友德心中一动:“想必通番成功的就是曾四海吧?” 蔡恒点点头,道:“此人本是庆元人,做药材生意,因为庆元也有市舶司,他经常与倭国人做生意,精通倭语。” 傅友德奇道:“那他怎会来江都?” 蔡恒道:“还不是因为方国珍打下庆元,庆元商人们都很害怕。曾四海也是在那之后搬到江都,继续做药材生意。” 傅友德点点头:“是这样。” 蔡恒感叹道:“他有通番经验,对季风变化也很熟悉,几日前,他用几千斤药材和半船丝绸,从倭国换回了两船铁矿石、半船硫磺、半船沙金!” 傅友德虽然不懂商事,也忍不住道:“那岂不是赚了不少?” 蔡恒叹道:“这一趟,他起码赚了五倍之利!” 傅友德吃惊道:“这么多?” 蔡恒也有些羡慕,道:“据说庆元被方国珍打下后,便没有商船去倭国。倭国那边对丝绸和药材的需求一直很高,导致价格飞涨,曾四海正好赶上好时候!” 傅友德突然道:“听说通州附近有很多海盗,你们通番不怕被海盗打劫吗?” 蔡恒道:“近海地区只剩下崇明州的海贼没有剿灭。而且通州水军对我们很是照顾,只要有商船出海,都会派一艘战船保护!” 傅友德点点头,道:“所以你们等在这里,是想向曾四海请教通番经验?” 蔡恒笑道:“其他人应该都是这个目的。” “你不是?” 蔡恒目视着河面,悠悠道:“我并不觉得曾四海会将赚钱法门告诉别人。” “那你来此为何?” 蔡恒施施然道:“曾四海刚来江都不久,根基不深,我相信他对处理那些货也很烦恼,我正是为解决他烦恼而来!” 傅友德忽然觉得蔡恒是个妙人,笑道:“伱肯定他会卖给你?” 蔡恒眨了眨眼:“他自己开铺子卖的话,当然能卖更高价,不过这会浪费大量时间。我相信他现在一定想尽快处理这批货,然后准备第二次通番!” 傅友德点点头:“有理。” 便在这时,远处传来喧哗声,只见四艘大货船连成一条直线,缓缓驶来,最前头一艘船上站着三个人。 蔡恒望着那三人,脸色突然变了,失声道:“沈万三!” 傅友德一愣,心道:“你等的不是曾四海吗?怎么变成沈万三?”朝那三人看去,发现是两男一女。 蔡恒深吸一口气,道:“想不到沈万三竟也来了江都!傅兄,今日暂且聊到这吧,改日有机会再请你喝酒。”说完匆匆离去。 傅友德这时也明白了,那两名站在船头的男子应该就是曾四海和沈万三。 沈万三虽名气不小,毕竟是个商人,傅友德兴致不大,遂离开码头朝总管府去了。 码头距离总管府不远,没一会傅友德便来到府门口,掏出腰牌,正要通报,忽听身后传来马蹄声。 转头一看,只见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驶了过来,在总管府十丈外停下。 马车上下来三个人,赫然正是刚才船头见过的二男一女。 三人从傅友德身边经过,径自来到门口,那女子上前递过一块令牌,守卫便放三人进去了。 傅友德暗暗称奇,就算自己的千户令牌也只能通报,无法直接入内,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上前递过腰牌,在门口等了没多久,门卫便回来了,带他进入总管府,沿着走廊朝张阳泉书房而去。 傅友德忽然发现自己与那三人挺有缘,来到书房外时,又碰到三人。 书房外的走廊上摆了两条长椅,此时长椅上已坐着五人,除了三人外,另有两名穿着官服的官员,与三人相对而坐。 两名官员分别是王蒙和罗贯中,而那三人正是沈家兄妹和曾四海。 曾四海大约五十多岁,身材精瘦,唯有脑袋特别大,额头又宽又亮。 沈万三年龄其实比他更大,不过精于保养,又天生精力旺盛,故而看起来反而更显年轻,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双眼湛湛有神。 傅友德过来时,五人正在亲热的攀谈着。 门口一名亲卫见傅友德到来后,上前说道:“傅千户,总管有令,你来了可直接入内,不必等候。” 正在说话的五人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朝他看了过去。 傅友德精神一振,整理了下袖子和衣领,跟着亲卫进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接见沈万三 书房内,孙弘正在向张阳泉汇报公务。 傅友德进来后,张阳泉伸手示意他先坐下,继续听孙弘汇报。 傅友德正襟危坐的坐在一旁,听了一会孙弘说话,才明白他正在汇报赋税的事。 最近总管府因为不断新设机构,导致开支越来越大,已达到入不敷出的情况。 郭念生十分焦急,便把目光放在赋税上。 目前总管府只收税不收赋,赋与税不同,设立之初,就是为了养军队。 真州和通州最近一直在扩军,加上江都人马,军队数目已超过八万,光军饷就占了总管府支出的一半。 郭念生觉得是时候收赋了,获得张阳泉许可后,便让孙弘负责此事。 孙弘和一班负责税务的官员经过慎重筹算后,定好了赋税数额,共六两三钱,这才来向张阳泉报告。 只听孙弘道:“……我们以百姓们今年的收成为计,除去一年所有花费,能盈余十二两六钱左右。” 张阳泉接口道:“所以你们就想收取盈余的半数?” 孙弘道:“是的,相信这个数量他们也能够接受。 接着又补充道:“只要百姓们肯努力开荒,一年盈余绝不止十二两六钱!” 张阳泉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这个数目是你们坐在总管府算出来的吗?” 孙弘一愣,道:“是的。我们把所有地方都考虑过了,应该不会出错!” 张阳泉在桌子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从明日开始,你带着那些税务官下乡,每人至少在屯镇住上十天以上,然后再给我算一遍,是否还是这个数!” 孙弘暗暗心惊,赶忙道:“属下领命。”看了傅友德一眼,匆匆离开了。 张阳泉这才将目光转向傅友德,后者急忙站起身,单膝跪地,道:“末将未能达成任务,还请总管责罚!” 张阳泉抬手道:“先起来吧,徐州军营到底是什么情况,查清楚了吗?” 傅友德起身道:“已经清楚了!贾鲁并没有死,再加上太不花突然反水,这才导致雪雪和董抟霄一败涂地!” 张阳泉心道:“果然如此。”又问:“董抟霄被处斩了吗?” 傅友德道:“没有,只是被关在囚车中。他在江南军中威望极高,脱脱应该也不敢轻易杀他!” 张阳泉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道:“我知道了,你一路辛苦,下去休息吧。” 傅友德将耿四打探到的情报小册放在桌上,道:“这是耿指挥使让属下转交给您的。”说完离开书房。 张阳泉拿起小册子粗略浏览了一眼,便放回桌子上,命人把王蒙喊了进来。 王蒙汇报的是市舶司的事。 “总管,属下刚刚派人去山指挥使那里问过,通州出海路上的水贼大部分剿灭干净,只剩下崇明州一帮水贼,据险而守,不易清剿。” 张阳泉奇怪道:“此事山猪已向我汇报过,王司丞为何重提此事?” 王蒙道:“属下以为不必再剿灭这支水贼了。” “为何?” 王蒙道:“属下已派人去崇明州打探过,崇明州的达鲁花赤已被县令所杀,那些水贼其实是崇明州士卒所扮!” 张阳泉讶道:“崇明州县令也要起义吗?” 王蒙忙道:“那倒不是,主要原因是方国珍当初撤军时,纵兵在崇明州劫掠,元军也不管。后来方国珍撤退时,他便带人兵变,杀了达鲁花赤。” 张阳泉道:“元廷不闻不问?” 王蒙笑道:“本来常熟水师准备讨伐,后来发生方国珍叛变的事,就把这事搁下了,所以那县令已成了崇明州土皇帝!” 张阳泉想了想,道:“你觉得有没有机会诏降此人?” 王蒙摇头道:“山指挥使已经尝试过,可惜被他拒绝。” 张阳泉道:“既然如此,他若是纵兵劫掠商船,又当如何?” 王蒙从袖中取出一份舆图,道:“您请看,崇明州孤悬于江,并无良田种粮食,所以只能从别处买粮。他们扮成水贼,正是因为饿极了的缘故!” 张阳泉点点头,道:“他们杀了元廷达鲁花赤,自然不能找元廷所在的地方购粮,只能找我们!” 王蒙笑道:“正是如此,我军只需派一人与他谈判,答应卖粮给他,让他不得再侵扰商船,相信他不会拒绝!” “他们有钱买吗?” “没有,不过他们有盐。” 张阳泉道:“好,此事你可以和山猪商量着办,海贸尽快搞起来,尤其是要鼓励商人们多购买铁矿石!” 王蒙应诺一声,带着舆图离开。 张阳泉又命人把罗贯中喊了进来,后者拱手道:“总管,属下有一件要紧事想向您汇报!” 张阳泉道:“说吧。” 罗贯中道:“咱们江都如今已成重要粮食产地,粮价比其他地方低上许多。就说镇江,与咱们一江之隔,粮价却是咱们两倍。” 张阳泉听了十分满意,笑道:“粮价还在降吗?” 罗贯中道:“原本一直在降,最近却突然开始上涨!” 张阳泉吃惊道:“为何?” 罗贯中道:“因为咱们粮价低,有无良商人在江都大量收粮,再运到镇江去卖,他们赚了钱,镇江得了粮,咱们的粮价却被抬起来了!” 张阳泉勃然大怒:“总管府不是下了命令,一百石以上的粮食交易,需要在街道司报备吗?为何还会有这种事!” 罗贯中急忙道:“这些商人十分狡猾,他们组成一支小商社,每家只交易九十九石粮,避开街道司,然后再一起运到镇江!”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这样的事持续多久了?” 罗贯中道:“快半个月了。” 张阳泉点点头,赞道:“你发现的很及时,这件事你怎么看,有什么办法阻止吗?” 罗贯中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本本。 “在下以为可以提高粮食交易商税,一石以下按原来商税,超过一石后,根据交易数量,多增收商税。如此一来,商人无利可图,只能放弃。” 张阳泉沉吟半晌,道:“很好,这件事伱去负责,一定要盯紧粮食和粮价,绝不能让咱们的粮食外流!” 罗贯中领命去了。 张阳泉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差不多快中午了。 问了问亲卫,门外等候接见的只剩下沈家兄妹和曾四海,稍稍松了口气,先捏了捏脖子,又喝了口茶,才命亲卫请三人进来。 未几,沈千千便带着两名陌生男子走了进来。 张阳泉见过沈丽秀,所以知道沈万三年龄应该不小,于是目光先看向那名五十多岁的男子,心道:“他就是沈万三吗?额头真亮啊!”仔细打量着。 被他盯着瞧的“沈万三”赶忙拱手道:“鄙人曾四海,见过张总管!” 张阳泉愣了一下,这才将目光转向沈万三,道:“你是沈万三?” “鄙人沈富,拜见张总管!”沈万三微笑着拱手。 张阳泉点点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先朝曾四海道:“听说曾员外这次通番成功,带回两船铁矿石,非常好!将来还要再接再厉啊!” 曾四海赶忙道:“这全都多亏总管府清剿海盗,还保护我等商船!鄙人愿将两船铁矿石献给总管府!”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我都听说了,你其实一共走了两次船,其中一次被倭国海盗劫掠,能运回一趟很不容易了。这样,总管府按市价收购铁矿石,你意下如何?” 曾四海赶忙道:“全凭总管吩咐。” 张阳泉这才将目光转向沈万三。 “我很早就听千千姑娘提过,说沈员外最擅海外贸易,精通多国语言。今后江都和通州的海贸发展,还要多依靠沈员外这样的商业人才啊!” 沈万三微笑道:“多谢总管,鄙人平生别无所好,唯爱通番,只要总管用得着鄙人,沈富定不负所望!” 其实不久之前,他还在忙着把产业转移到江都。 后来收到沈千千的信,得知总管府开设市舶司,这才按耐不住,让家中其他人负责产业转移,孤身一人来到江都。 张阳泉点点头,道:“我对你们通番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点要记住,尽量多用丝绸、陶瓷、家具等手工品,换取倭国的金、银、铁等矿物,明白吗?” 二人齐声道:“鄙人领命!” 张阳泉又道:“你们在外面做生意,不可自家窝里斗压价格,最好组成一个商会,协调好后,再与倭国人和高丽人交易。” 曾四海喜道:“想不到总管竟也精通商道,如此一来,我等定能赚取更多。” 沈千千忽然道:“就怕成立商会后,内部也有争斗,小女觉得可以由总管府派一名官员入驻商会,负责协调各家矛盾。” 张阳泉微笑道:“只要你们没意见,总管府可以帮你们居中协调。” 曾四海见张阳泉这么好说话,遂道:“总管,其实还有个问题急需解决!” 张阳泉道:“但说无妨!” 曾四海道:“您也知道,鄙人的一艘货船被倭国周边的海盗劫掠。” 张阳泉点了点头,这事山猪向他汇报过,不仅是曾四海,还有很多商人都被那群海盗劫掠。 他们采用狼群战术,先用几艘小船缠住通州水军战船,然后其他船将商船劫走,因对方实力强大,又靠近倭国,山猪暂时也没有办法。 沈万三接口道:“那群海盗我曾经打过交道,他们以伊岐岛为据点,首领叫蔡业,是一名汉人!” 张阳泉讶道:“他既是汉人,为何跑去倭国当海盗?” 沈万三笑道:“总管有所不知,那蔡业有个外号,叫蔡扒头,原本也是台州海盗。” 张阳泉脑中忽地一闪,道:“莫非是和方国珍有关的那个蔡扒头?” 沈万三道:“正是此人。他当初派人拉方国珍入伙,被方国珍拒绝。后来方国珍一名仇家得知此事,诬陷方国珍与他有联系。方国珍这才被官府通缉,聚众做了海盗!” 张阳泉点点头。 沈万三接着道:“方国珍对此人非常憎恨,势力壮大后,经常与他冲突!后来蔡业不敌,逃到倭国,居然也混得风生水起!” 曾四海叹道:“我也与此人打过交道,他以心黑手狠出名。走海贸的船手只要看到蔡字旗,就仿佛看到阎王的拘帖!” 张阳泉皱眉道:“你们若是想要我现在剿灭蔡业,恐怕很难做到。” 沈万三赶忙道:“不必剿灭,只需总管给他写一封信!” 张阳泉疑惑道:“什么信?” 沈万三道:“蔡业自从被方国珍赶出台州后,唯一的心愿就是杀方国珍报仇!凭他自己当然不行,而张总管又刚刚击败过方国珍!” 曾四海跟着道:“那蔡业劫掠别家商船,都是一个活口不留。然而碰到通州水军保护的商船,只劫掠东西却不杀人,说明并不想与总管为敌!” 张阳泉沉吟不语。 沈万三道:“只要总管答应将来捉住方国珍后,让蔡业手刃方国珍,我相信蔡业不会再劫掠咱们的商船!” 张阳泉思索良久,道:“好,这个承诺我可以给他!” 当即写了一封信,让亲卫送到通州,再让山猪派人送给蔡业。 第一百七十三章 蛟龙出海 张阳泉又向沈万三问起徐寿辉的情况,沈万三斟酌了一下措辞,答道:“依在下来看,天完军已是强弩之末,迟早会被元军剿灭!” 张阳泉道:“徐寿辉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沈万三点头道:“是的,蕲州失陷时,有四百多官员没来得及逃出,全部被杀。再加上彭莹玉死的时候,很多天完军将领自尽殉葬,如今天完军高层已所剩无几。” 张阳泉忽然道:“倪文俊现在在哪?” 沈万三愣了一下,道:“他退守到沔阳湖区,正在收拢溃兵。您这么一说,倪文俊似乎是天完军中兵力保存最多的一支力量了。” 张阳泉点了点头,徐寿辉将来被倪文俊控制,恐怕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吧。 沈万三对蔡业的判断完全正确。 数日后,蔡业派人送来回信,答应不再劫掠江都军庇护下的商船,不过也提出一个要求,希望每月向江都军买一些粮食。 他要的粮食不多,张阳泉遂答应了他。 自此以后,蔡业便再没有劫掠过通州过去的商船。 从一月下旬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商人通番成功。 因为高丽国依然尊奉元朝为正统,所以商人们大部分与倭国通番。 他们从倭国带来大量的货物,其中最多的是硫磺和铁矿石,其次还有水银、金沙、海参、倭国刀等紧俏商品。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二月,春寒料峭,海风中已能感受到些微暖意。 进入月初后,总管府开始收赋,名为户赋。 经总管府官员下乡查访后,发现江都百姓开支比预料的更大。 最终经过张阳泉许可,众官员将户赋降为二两八钱,人口超过五人的民户,根据人口数量多交,真州、通州和泰兴三地不用交。 如此变通之下,百姓们都能接受,因为百姓们都没什么钱,所以用粮食替代,全部收缴后,总管府库房又多了十几万石粮食。 与此同时,通州的海贸也越来越繁荣,市舶司税收蹭蹭上涨,还不到一个月,已收了四万多税银。 经常有插着“张”字飞龙旗的官船从倭国返回,船上装载着满满一船铁矿石,左右还跟着两艘三桅战船保护。 自商道稳定后,张阳泉便下令,将舒婷负责的瓷器铺以及徐氏负责的布庄合并,成立为手工署。 再通过市舶司,将手工署生产的布匹和瓷器通过海运卖到倭国,再从倭国购置大量铁矿石。 如今军械局仓库之中已堆积了两万多石铁矿石,江都军的缺铁问题彻底解决,不仅不需再从别处购买,还能出售一些给其他人。 这一日,朱元璋回到濠州城帅府,发现帅府大堂正在集议,一问之下,才知众人正在商议去江都购买铁矿石。 “募兵情况如何?”郭子兴朝他问。 朱元璋自濠州城解围后,便被郭子兴派到怀远县募兵,今日才刚回来,答道:“已慕了七百多士卒!” 郭天叙哼了一声,眼皮上翻:“去了三个月才募这么一点人,真够可以的!” 朱元璋没有答话。 郭子兴瞪了儿子一眼,拍了拍朱元璋肩膀。 “现在到处都缺人,你能募兵七百已经不容易了。我们正在商议去江都购买铁矿石的事,可惜钱不够,你有什么主意吗?” “江都一向缺铁,咱们能买到铁矿石吗?”朱元璋很疑惑。 张天佑笑道:“那是老黄历了!张总管在通州开设市舶司通番,大量铁矿石被商人从倭国运到江都,如今很多起义军都开始找江都军买铁了!” 朱元璋道:“通州一带海盗极多,而且很容易碰到元朝海运官船,通州商船如何能够通番?” 郭子兴叹道:“我一开始也奇怪,后来才知张总管在通州组建一支水师,海盗已被消灭的差不多了。” 朱元璋又问:“常熟水军呢?他们会允许通州船出海?” 郭天叙哼道:“常熟水师因方国珍的缘故元气大伤,未必打得过通州水师!目下两边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去管谁!” 朱元璋目光闪烁了一阵,道:“江都军这么快组建水师,将来定会经略江南!” 郭天叙没好气道:“你管那么远干嘛,咱们现在谈论的是购买铁矿石,你若是没有办法就闭嘴!”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道:“能不能用煤矿石与他们交换?” 张天佑摇头道:“人家有煤矿场,根本不缺煤!” 朱元璋道:“那就暂时不买,咱们可以攻打滁州,根据细作消息,滁州城内有不少军械!” 张天佑立即道:“不能打滁州!” “为何?” 郭子兴看了朱元璋一眼,道:“天佑参加张总管婚宴时,与张总管提过此事,张总管不希望我们打滁州!” 朱元璋沉声道:“他自己不打,凭什么不让我们打?” 张天佑瞪眼道:“你别忘了,滁州守军是江都军打垮的,咱们捡现成便宜,江都军兴师问罪怎么办?” 朱元璋眯着眼道:“元军即将南下,江都军无暇他顾,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应该立刻攻打滁州,再下和州,然后渡江南下!” 郭天叙斥道:“一派胡言,江都军帮我们击退鞑子,你却跑去占人家的地,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滁州目下并非江都军地盘,我们就算打下,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义父觉得如何?” 郭子兴沉吟不答,显然有些动心。 就在这时,汤和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表情十分焦急。 “汤和,出什么事了?”郭子兴问。 汤和看了朱元璋一眼,沉声道:“彭大帅伤势复发,不治身亡了!” 众人脸色齐变,如今赵均用气势汹汹的要吞并他们,全靠彭大顶住才没有得逞。如今彭大死了,郭家军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郭天叙问:“彭家军现在是谁统领?” 汤和道:“彭早住!” 郭天叙松了口气,道:“那还好,彭早住一向厌恶赵均用,应该还是会替我们出头!” 朱元璋沉声道:“彭早住的威望无法与赵均用抗衡,他们两家原本都是徐州红巾部,只怕彭早住自身难保,也会被吞并!” 郭天叙色变道:“那怎么办?” 朱元璋想了想,道:“义父,咱们现在斗不过赵均用和孙德崖,需尽快打下滁州,倚为安身之处!” 张天佑急道:“不可……” 郭子兴伸手打断他,朝朱元璋道:“眼下元军还未南下,咱们冒然进攻滁州,就怕江都军打过来!” 朱元璋道:“我会先做攻打准备,等元军南下,再攻打滁州!” 张天佑急道:“咱们若是出兵攻打滁州,赵均用必定发觉,到时滁州只会落入他的手中!” 郭子兴愣了一下,又露出犹豫之色。 朱元璋赶忙道:“义父不必忧虑,我只带二十多骑出城,赵均用绝想不到我会凭这么点人攻滁州!” 郭子兴讶道:“这么少人,你怎能打下滁州?” 朱元璋微笑道:“孩儿会去附近招募一些绿林豪杰,如今濠州军名声响亮,招募数千人不在话下!” 张天佑急道:“倘若江都军击败元军,行问罪之师怎么办?” 朱元璋从容道:“到时我们把滁州献给他们就是,趁着这个时间段,我们可以在滁州招兵买马,壮大实力!” 听到这,张天佑也反对不下去了。 郭子兴点点头道:“那好,元章,我许你在营中任意挑选二十多人随行!” “多谢义父!” 当夜,朱元璋便从营中挑选了二十四名最骁勇善战之人,次日天明,众人饱餐一顿,策马离开了濠州城。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拥兵十万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随着进入二月使节,耿四开始频繁传递消息回江都。元军调动频繁,战争的味道已从北方飘了过来。 自古以来,战争经常发生在初春,只因初春是耕种时节,攻打别人时,还能影响到敌人春耕。就算攻打失败,也能削弱对方。 为了防止早稻种子落入敌人手中,张阳泉只能让百姓们继续种植占城稻,就算稻谷丢了,损失也在可控之间。 最近几日,城中已散播起元军即将打来的消息,不少外商和流民开始出逃。 好在本地百姓和商人们都经历过江都争夺战洗礼,对总管府十分信任,没有造成太大人口流失。 不仅如此,由于更北面的高邮、山阳、宝应等县出现流民南逃,每日进入江都城的人口比逃出江都城的人口还多一些。 这一日,张阳泉站在北门城墙上,望着整齐排列在城墙上的六十多门火炮,心中感慨万千。 从去年五月打下江都为止,接近九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在为这场战争做准备。 如今江都军拥有数万斤火药,八十多门火炮,战船二十多艘,城墙增筑了一丈多高。 江都城内守军有三万多人,预备兵两万,真州有两万守军,通州有三万守军,加起来超过十万。 所有士兵都配备武器,其中三万江都军中有两万配备扎甲,另外一万也都配有皮甲,马匹一万多匹。 总管府仓库中存着近百万石粮食,就算被围城,也能坚持两年左右。 如此充分的准备之下,就算高邮之战发生什么变故,张阳泉也有信心应对。 思索间,一阵北风吹来,远处扬起一阵烟尘黄土。 黄沙之中,只见数十名骑手沿着官道策马奔来,为首的是名英武女子,身穿白衣,披着白色斗篷,正是秦苓君。 李二和猴子跟在身后。 没过多久,三人上到城墙,秦苓君快步走来,说道:“夫君,元兵出动了!” 张阳泉心中一凛,道:“走,去城楼说。” 城楼内有一个沙盘,沙盘以高邮城为中心,旁边用石头、清水、泥偶模拟着高邮城周遭的环境。 三人来到沙盘边,秦苓君说道:“元军派出左路军、前路军和右路军,三路军南下,已占据了山阳。” 山阳位于高邮北面,如果说宝应是高邮的第一层屏障,山阳县就是第二层。 不过张士诚并未在山阳留兵,所以被元军攻下也很正常。 “中军和后军呢?”张阳泉问。 秦苓君伸手一指,道:“脱脱的中军位于山阳后方百里左右,后军被打散,专职负责粮草的押运!” 张阳泉点点头,看了一眼沙盘上的山阳县,道:“这么说来,元军现在都驻扎在山阳县了?” 李二忙道:“根据斥候最新传来的消息,元军已在山阳县分兵。” “如何分兵?” 秦苓君指着沙盘上的山阳县,手指朝前划了条直线,道:“十万中军由荆王率领,直奔宝应。” 又指向一条细细的水道,说:“八万右路军走水路,沿着邗沟运河南下,从黄浦镇拐入高邮湖。” 接着两指并拢,指向左边一条蜿蜒小路,然后唰的分开,道:“十三万左路军从射阳湖绕过去,兵分两路,分别攻打盐城和兴化!” 张阳泉盯着三条路线看了一会,点头道:“果然来势汹汹,张士诚如何应对?” 秦苓君指着宝应,道:“宝应有两万守军,由吕珍镇守。”又指着兴化:“他派卞元亨领一万人镇守兴化。” 张阳泉愣道:“盐城呢?” “放弃了!” 张阳泉点点头,高邮军兵少,放弃一些城池也是无奈之举。 “那他准备如何应付察罕帖木儿的八万水军?” 猴子笑道:“他倒挺有骨气,把自己的一万水军派了出去,似乎打算截击察罕帖木儿!” 张士诚不像江都军一样财大气粗,虽然也临时组建了一支水军,却全都是高邮和兴化的渔船,水军主力也都是些渔民。 张阳泉倒并不觉得渔船就差了,毕竟朱元璋就是靠小船战术击败了陈友谅的大楼船。 “水军由谁统领?”他问。 “张士德!” 张阳泉忽然有些佩服张士诚,无论如何,面对三十多万元军打过来,他竟敢主动迎击,这份勇气就难能可贵了! 这时,一名亲卫引着一名军情署的斥候进入城楼,那斥候朝三人一拱手,道:“禀告,有最新军情!” “说!” “刚刚传来消息,脱脱派遣使者去高邮府劝降!” 张阳泉心中一紧,明知张士诚不会投降,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结果如何?” 斥候道:“张士诚杀死使者,将人头悬挂于北门!” 李二朗声一笑,道:“想不到此人还真有胆色!” 张阳泉几人也都露出赞赏之色,张士诚这么做,等于断绝自己后路。将来战事不利,想投降人家也不会答应了! 秦苓君问:“前路军现在到哪了?” 斥候道:“上午得到消息时,已抵达平桥镇。” 张阳泉遥望着北方,喃喃道:“从时间来看,元军只怕已经在攻打宝应城了!” …… “父亲,荆王应该已经开始攻打宝应了吧?” 高邮湖水面上,一支庞大的船队破水而行,最前面那艘大船上,站着一名中年男子和青年。说话的是青年。 中年人看了一眼东面方向,道:“荆王手下都是骑兵,行军速度极快,应该已经打了半日有余吧!” 此人正是元军右路军统帅,察罕帖木儿。 对起义军们来说,这个名字代表着噩梦,河南许多起义军都是败亡在他手中,连当初如日中天的刘福通,也曾多次败在察罕手中。 不过在元廷之中,察罕帖木儿并未受到太大重视,这从他目前只有五品中顺大夫的职位就能看出。 旁边的青年是他外甥扩廓帖木儿,被其收为养子,长年跟随在身边作战。 察罕曾多次对周围人说:“此子将来成就定在我之上。”由此可见对扩廓的看重。 扩廓迎着湖风吸了口气,道:“父亲觉得荆王能打下宝应吗?” 察罕想了一会,道:“漠北军骁勇善战,荆王又以勇猛闻名,相信一定会积极攻城。不过缺少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并不容易。要打下宝应的话,少则五日,多则十日!” 扩廓道:“那他应该会先等攻城器械运到,再行攻城吧,不然损失必定惨重!” 察罕看了他一眼,道:“荆王和其他蒙古人一样,性子比较急,宁愿多一些损失,也要早些打下城池。” 扩廓笑道:“也就是说,又是个莽夫?” 察罕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扩廓又道:“丞相给咱们的命令是绕到高邮南面,堵住江都与高邮的联系,父亲觉得高邮军会坐视不理吗?” 察罕道:“不会。” 扩廓笑道:“我也觉得不会,所以咱们估计很快就能遇到一支高邮水军。听说高邮渔业兴盛,料来敌军会有很多渔船,您可有应对之策?” 察罕道:“没有。” 扩廓愣住了,重复道:“没有?” 察罕斜了他一眼,道:“你跟着我打过水战吗?” 扩廓猛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我军不擅水战,就没必要以短击长,前面马上就到马棚湾了,咱们在那里登岸!” “可是!”扩廓皱眉道:“丞相要咱们绕到高邮南面,不走水路,如何绕过去?” 察罕道:“走陆路也一样,只要宝应失守,高邮贼兵只有困守城池一个选择,不会出城阻碍咱们!” 扩廓点点头。 没过多久,前方果然出现一个湾口,旁边是一个村庄,村中的人全都逃亡,只剩下一堆废弃的屋子。 察罕传下命令,让大军不得损坏房舍,然后埋锅造饭,似乎打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当天夜里,两人住在一家农舍,扩廓问道:“父亲,咱们要在此处驻扎多久?不向高邮城进军了吗?” 察罕坐在一张椅子上,摆手道:“先不急,等消灭了宝应守军,再进军不迟。” 扩廓点点头,等宝应贼兵快守不住时,必定后撤朝高邮城逃跑,到时就会被他们堵住后路。 “咱们这样做虽然帮了荆王,可他未必会领情!” 察罕摆手道:“我不指望他领情,只要能尽快收复扬州就行!” “您是担心刘福通趁机北伐,李思齐一个人挡不住吧?” 察罕道:“这只是一方面原因,我也担心江南军在此处待的太久,徐寿辉那边又起死回生了!” 扩廓愣了一下,叹道:“这天下的破洞越来越多,您一个人补得完吗?还是别考虑那么多,顺其自然吧!” 察罕瞪了他一眼,道:“这是什么话!我们身为大元臣子,自然要为朝廷尽忠,为陛下分忧!” 扩廓叹道:“父亲,我觉得要想真正为朝廷尽忠,就不能太过耿直,有时应该多些变通!” 察罕看了他一眼:“又是你那套“先让自己爬到更高位置”的说法吗?” 扩廓正色道:“孩儿觉得这是唯一的法子。无法身居高位的话,就算有再好的想法,也无法实施,只能坐看奸臣把持朝政!” 察罕沉默了一会,道:“孩子,不必心急,只要继续打胜仗,陛下迟早会重用我们。” 扩廓苦笑道:“在如今的朝廷,光靠打胜仗没用,最重要的是掌握权势!您没瞧见董抟霄的下场吗?”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扩廓道:“我们是武将,能够依靠的只有手中兵马,孩儿以为应该学会保存实力,等咱们的兵马够多够强,陛下自会听我们说话!” 察罕怒道:“你这是拥兵自重!” 他左边脸颊有三根毫毛,发怒时毫毛竖起,极具威势。 扩廓并不畏惧,昂然道:“有私心才是拥兵自重,只要存公心,清君侧,整肃朝纲,才是真正的忠臣!” 察罕与他瞪了半晌,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等我将来死了,你再去做吧!” 扩廓也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 接下来数日,右路军一直驻扎在马棚湾。 察罕传下命令,封锁了宝应与高邮的所有路段,如此过了五天,斥候传来消息,宝应北门已被攻破,两军正在巷战。 察罕立刻传令,让大军在马棚湾北面的林子设伏,只等宝应贼兵到来。 然而等了一夜,却不见半个人影。 “莫非宝应贼兵已被前路军全部消灭?”扩廓奇怪道。 察罕沉声道:“不可能,前路军一路急行军,又强攻城池五天,士兵们早已疲乏。就算打下城池,也不可能将敌人围歼!” 扩廓道:“那为何看不到一个贼兵?” 察罕目视着远方,缓缓道:“这说明战局出现变化!我立刻领三万人前去察看情况,你继续留守此处!” 扩廓拱手道:“孩儿领命。”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张士诚大败 方远静静站在江都城西门外。 抬头看去,城墙完好无损,没有受到攻击的痕迹,百姓们也都正常出入城门。 他旁边的俞通海赞道:“好雄武的江都城,庐州城虽然也不错,与之相比就远远不如了!” 方远斜了他一眼,心道:“别说庐州了,蕲州也比不上咱江都!”挥手道:“看来元军还没有打过来,赶紧入城吧。” 两人进城后,只见一队士卒护送着一支车队从大街迎面行来。 木车内全是大捆大捆的箭矢、刀剑、长枪,还有许多滚木礌石,显然都是守城之用。 俞通海道:“看来元军已经距离不远了!” 方远朝大街上看去,街上的百姓还是那么多,热闹喧哗,神情自然,看不出即将面临大战的样子。 上次攻打江都之战,他错过了。后来又错过张阳泉和秦岭路大婚。这次元军大举南下,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再错过。 他和陈基在巢湖水寨的目的,本是为了安抚俞家父子,等张阳泉派水军来接应俞家父子归附。 两人必须留一个在水寨,好让俞家父子安心,于是陈基留了下来。 俞延玉也没有反对他离开,只提出一个要求,让他带着俞通海一起回江都,参加这次战斗。 入城后,两人径直朝总管府而去。 沿途之上,宽广的大街、林立的店铺、见缝插针的行贩,都让俞通海大开眼界,恨不得多长一对眼睛。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总管府,方远亮出参政的令牌,只说要见张阳泉,门卫却道:“总管刚刚离开总管府,去了城北军营!” 方远眉头一皱,便要转道去军营。 就在这时,总管府内奔出一个大胖子,喜不自胜道:“老方,你可算回来了!” 方远抬头看去,那人正是郭念生,哈哈一笑,与他熊抱在一起。 “老郭,目前情况如何?元军打下高邮了吗?”他问。 郭念生拉住他手,道:“我正要去军营向总管汇报消息,咱们边走边说吧!” 三人上了马车,朝着城北军营而去。 沿途上,郭念生将最近局面的变化都和方远说了。 方远得知张士诚派人守宝应,又派水军正面迎战察罕帖木儿,一拍大腿道:“倒也是条好汉子,以前小瞧他了!” 郭念生摇头道:“这算什么好汉?分明是个莽夫,一战就赔了一半家底!” 方远惊道:“宝应失守了吗?” 郭念生叹了口气,道:“是啊,不过也不能完全算输,差一点就赢了!” 方远瞪眼道:“你说话怎么还是那么爱绕圈子,痛快点行不行?” 郭念生嘿嘿一笑,道:“刚才和你说了,十万漠北兵攻打宝应,连打五天之后,才攻破城池,是不是?” 方远道:“是啊!后来呢?” 郭念生眯着眼道:“宝应守将是吕珍,其实他是故意让元军攻破城池!” “故意?” “对,因为就在前一天,张士德派人找上他,让他引诱元兵到子婴沟,张士德会在子婴沟设伏!” 俞通海插嘴道:“张士德不是率领一万水军吗?他没有碰到察罕帖木儿的军队吗?” 郭念生看了他一眼,道:“这正是最奇怪的一点,张士德率领一万水军沿着高邮湖北上,一直到了宝应城,都没碰到察罕帖木儿的军队!” 方远笑道:“蒙古鞑子定是领军登岸了!” 郭念生赞道:“不错,察罕帖木儿确实领军登岸,张士德也猜到了这一点。那小子也是胆大,竟然不理会察罕帖木儿的军队,准备和吕珍联手,先对付荆王的漠北军!” 方远一拍大腿:“他奶奶的,这小子也是个人物啊,后来呢?伏击失败了吗?” 郭念生叹了口气,道:“伏击很顺利,破城后,吕珍一路撤往子婴沟,荆王带着骑兵追杀,果然中了张士德的伏击。” “胜了?” 郭念生点点头,道:“虽然埋伏的只有一万人,但漠北军早已人困马乏,追击的也只有三万多人,突然受到伏击,竟然瞬间朝宝应溃退。” 方远目光一亮,道:“这时候追击,定能大获全胜!” “是的,张士德和吕珍追到了宝应城,当时城中的元军正在屠杀百姓,被溃军一冲,造成一片混乱。百姓们也奋起反抗,十万元军竟呈溃败之势。” 方远和俞通海齐声道:“那为何会战败?” 郭念生有心考考方远,斜了他一眼,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方远思索了一会,一锤大腿,道:“直娘贼,定是察罕帖木儿那厮领兵来救援了!” 郭念生点头道:“正是如此。” 俞通海撇嘴道:“真可惜,差点就能击溃十万鞑子了!” 三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方远问道:“那眼下是什么情况?” 郭念生道:“元军打下宝应后,休整了两日,与脱脱的中军会合,然后向高邮进军,目下已将高邮团团围困!” 方远点点头,又问起江都城最近发生的大事,郭念生详细说了,当说到市舶司时,马车停了下来,却是到了北门大营。 营帐外停了一支辎重队,透过辕门朝里看去,只见士兵们三五成群的搬运着军械杂物,似乎正在迁移营帐。 方远并不奇怪,元军已经包围高邮,随时可能来犯江都,营帐再设在城北自然不安全,迁入城内顺理成章。 几人进入大营,一路来到帅帐,刚到门口,便听里面传来王大响雷般的声音。 “张士诚战败只能说明高邮军无能,并不能证明鞑子有多强,你们是不是被吓破胆了?” 另一道冷锐的声音跟着响起:“张士诚之所以战败,就在于鲁莽轻敌,王将军难道也要学张士诚一样,输上一场,才能正视元军的强大吗?” 猴子的声音立刻响起:“马推官,王将军可是在通州击败过元军,他难道会不知道元军的实力吗?” “不错,通州之战我们确实赢了,不过击败的是常熟水军,并非元军主力,候将军切莫搞混了!” “哼!马推官未免太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元军还在围高邮,你就生出畏惧之心,倘若元军打到江都来,你是不是要劝总管投降了?” “你……” “好了,大家意见不同可以争论,但不可搞人身攻击。耿三,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打蛇七寸 帅帐内,张阳泉见手下文武官员快吵了起来,不得不出声制止。 “好了,大家意见不同可以争论,但不可搞人身攻击。耿三,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耿三闷闷答应一声。 就在这时,亲卫进入营帐,汇报道:“总管,郭副总管来了,方参政也回来了!” 张阳泉又惊又喜,道:“快请进来。” 只听一道熟悉的大笑声响起:“王大,猴子,耿三,你们仨小子还不快向人家马推官道歉!骄兵必败,人家马判官才是对的!” 笑声中,方远和郭念生一起进入大帐。 王大三人对方远一向敬服,听了此话,对视一眼,齐齐朝马玉麟拱了拱手。 秦苓君眼中露出喜色,朝方远道:“方叔回的正好,我们正商量着是否从真州和通州抽掉兵力,全力固守江都!不知方叔有何看法?” 方远和负责后勤的郭念生不同,是秦建业手下第一战将,带兵经验丰富。 他略一沉吟,道:“守城不在兵多,大家分开镇守,反而能相互救援,提振士气,没必要集中在一起!” 张阳泉点点头,试探道:“方叔觉得高邮能守多久?” 方远道:“这个嘛……我只听说高邮被围,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王大道:“脱脱领十万大军围住高邮北门,东门则是漠北军的七万,目前是这两支人马攻打高邮。” 方远见王大停住了,问道:“西门和南门呢?” 猴子接口道:“察罕帖木儿的八万右路军一分为二,一半堵住高邮西面的水门,另一半封锁住所有与高邮相连的道路,将高邮变成一座孤城。” 方远又问:“高邮守军有多少?” 耿三道:“不到三万。” 方远沉吟了一会,道:“如此来看,高邮被攻破是迟早的事,不过……” 张阳泉道:“不过什么?” 方远道:“守城除了看军队,还要看城中百姓是否齐心。只要军民一心,再强大的军队也很难攻破城池!” 张阳泉暗暗点头,道:“张士诚很得民心,再加上元军攻城后会屠城,高邮百姓定会全力配合守军!” 方远笑道:“那就好,我看半个月内,鞑子休想攻下高邮城!” 张阳泉目光转向马玉麟,道:“马推官觉得如何?” 刚才方远让王大三人给自己道歉,令马玉麟非常受用,而且他觉得方远的话合乎逻辑,与王大等将领一味盲目自大不同。 “属下没有意见。” 张阳泉点点头,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了,暂时不抽掉真州和通州兵力,先静观高邮局势变化!郭叔,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郭念生笑道:“本来有事,现在没事了。” 张阳泉一愣。 郭念生笑道:“刚才总管府收到赵德胜的一封信,他提议放弃真州,领兵回江都加固防守。” 猴子笑道:“看来老赵比我们还着急!” 张阳泉一挥手道:“给他回信,让他和徐百升继续镇守真州,等候命令!” …… 徐百升回到城东大营时,已到了黄昏时分,刚入帅帐,便见赵德胜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帅案后。 他也不在意,默默走到木架边,卸下盔甲,又命人端来一盆萝卜土豆汤,坐在一张杌子上吃了起来。 赵德胜忍不住开口道:“你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莫不是又跑去勘测地形了?” 徐百升“嗯”了一声。 赵德胜本不过随口一问,哪知还真被自己猜中了,惊道:“你不会觉得元军会过来打真州吧?” 徐百升边吃边说:“不会,江都未破之前,他们不会理咱们。” 赵德胜皱眉道:“那你还勘察个什么劲?眼下元军大举包围高邮,打下来也就几天的事!我刚给总管写了封信,提议放弃真州,收拢兵力,固守江都!” 徐百升头也不抬地道:“总管不会答应。” 赵德胜不服气道:“你怎么知道?” 徐百升道:“若要放弃,早就放弃了,不会等到今日。” 赵德胜沉默了一会,道:“那我领一万五千人返回江都,你领五千人留守,你说总管会答应吗?” “不会。” 赵德胜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伱倒很镇静,说实话,这几天我晚上都睡不着觉,生怕早上一起来,就听到江都被围的消息!” 徐百升一口将汤喝干,终于抬起头道:“与其想这些自寻烦恼,不如考虑一下眼下我们能做什么!” 赵德胜愣道:“总管让我们守真州,我们还能做什么?” 徐百升抹了抹嘴,道:“两天前,我派到和州的细作来报,也先帖木儿悄悄回到了和州!” 赵德胜皱眉道:“他本来就是和州守将,返回和州有甚稀奇?” 徐百升目光灼灼地道:“我想对付也先!” 赵德胜失声道:“你要打和州?” 徐百升摇了摇头:“不是打和州,只是对付也先!” “这有区别吗?” 徐百升道:“对付也先不必非要攻打和州,也可以引诱他攻打真州,然后再将他聚而歼之!” 赵德胜沉吟了一会,道:“你想再打一场胜仗,继续挫元军锐气?” “打也先与打其他元军不同,不仅能降低元军士气,还能让元军内部更加分裂!” 赵德胜愣道:“为何?” 徐百升缓缓道:“也先是脱脱的七寸,这次濠州之战,脱脱让董抟霄替也先顶罪,江南兵定有不满。只要咱们让也先再吃个败仗,就能加深江南兵的不满!” 赵德胜思索了一会,道:“有理。” 徐百升又道:“如今对真州最有威胁的就是和州三万人马,若能先一步消灭,总管将来调动我们时,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赵德胜叹了口气,道:“你想的可真远!问题是,也先已经被我们打怕了,他怎么敢再来打咱们?” 徐百升目光闪了闪,道:“只要抓准他的心理,其实并不难,只需两步就能做到。” 赵德胜忙问:“哪两步?” “第一步,散播谣言!” …… 也先帖木儿从未像现在这般愤怒过,当初沙河之战时,好歹确实是自己的过失,被人骂两句那也认了。 然而这次濠州之战,责任根本就不在自己! 他明明主张用贾鲁的战略继续围困敌人,结果是也速那小子出馊主意,勾引敌军来劫营。结果反中了敌人计谋,导致全军覆没! 可恨的是谁也不信他,连亲兄弟也觉得是他在推卸责任。 他身上仿佛已经被挂上“败将”的牌子,只要打了败仗,别人第一反应,都觉得是他导致的! 这两天,他只要一出门,就能听到大街上一群刁民对他议论纷纷。 有的说他是元廷第一常败将军。有人说皇帝这次非常生气,要拿他问罪,连丞相也要受牵连。 也先愤怒之下,就想将这些刁民全部下狱,然而又想起脱脱的告诫,让他回和州后低调行事,这才强自忍住。 这天下午,他为了转换心情,去勾栏看戏,前面一场是“吕洞宾三度城南柳”,看完后心情稍稍舒畅了一些。 谁知后面一场却是“关羽大意失荆州!” 也先看得十分抑郁,便起身准备离开包间,不料下方一名男子大笑道:“关羽失荆州,害了自家哥哥,岂不和咱们的也先大夫有点像?” 另一人道:“放屁!关武圣是何等样人,也先小儿怎能与他比!” “不错,不错!关将军以前打了很多胜仗,只打了荆州一场败仗,也先大夫却只会打败仗!” 也先气得差点吐血,再也按耐不住,喝令侍卫下去抓捕这些刁民。 勾栏变得一片混乱。 很快,那些议论的民众都被抓住,也先这时冷静了一些,想起脱脱叮嘱,便没有将其处死,只让侍卫将他们在大牢关上三天。 返回府邸的路上,也先越想越气,心想:“我若不能打一场胜仗,这辈子都要被人钉在耻辱柱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然而眼下能够攻打的只有真州,想起上次真州的惨败,又有些心有余悸。 如此过了几日,斥候忽然来报,说真州东门的一万人马拔营起寨,朝江都而去。 也先大喜,便要领兵去攻打真州,左右却全部反对,皆道:“将军,真州贼兵诡计多端,只怕有诈!” 也先怒道:“畏畏缩缩,如何能领兵作战!如今我军包围高邮,说不定现在已打下高邮,向江都进发!真州贼兵自然会抽掉兵力去江都固守!尔等不必跟随,我一人领兵即可!” 不顾众人劝阻,点齐两万五千大军,朝着真州开进。 …… “你要攻打江都?”董抟霄皱着眉问道。 贾鲁点了点头,道:“是的,这是救你脱困的唯一方法。” 夜幕低沉,明月皎洁,月光照在贾鲁脸上,肃穆而凝重,显然他这句话并非随口而出。 董抟霄在囚车中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道:“我军已经打下高邮了吗?” 贾鲁道:“还没有。高邮守军非常顽强,准备的也很充分,中路军和前路军进攻了八天,也没能登上过城墙!” 董抟霄皱眉道:“既然如此,丞相会让你分兵攻打江都吗?” 贾鲁道:“正常情况自然不会,不过如果出现特殊情况,他也许就会改变主意!” “什么特殊情况?” 贾鲁左右看了一眼,走到囚车前,背靠着囚车道:“我来找你之前,去了一趟左路军,和你手下的几位将军聊了几句!” “杨通贯他们?” “是的,他们都为你的遭遇感到愤怒。” 董抟霄脸一沉,道:“贾公,你不会鼓动他们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贾鲁淡淡道:“老夫受过你的恩惠,怎会害你?你放心,他们不会乱来的,只会向丞相证明一件事!” “证明什么?” 贾鲁低声道:“只有你才能统领左路军打胜仗!” 董抟霄脸色急变,道:“你……”停顿了一下,将声音压到最低,道:“你不会想让他们故意打败仗吧?” 贾鲁眯着眼一笑,道:“这不好吗?” 董抟霄脸色数变,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贾鲁道:“其实就算没有我的暗示,左路军攻打兴化也不会顺利,因为你的原因,将士们士气很低,再加上统帅是西宁王……” 董抟霄默然半晌,道:“你这是玩火!” 贾鲁沉声道:“丞相让西宁王领兵,那才是玩火!在我看来,只有你统领左路军,我军才能尽快收复扬州!” 董抟霄道:“不是还有察罕帖木儿吗?” 贾鲁摇了摇头,道:“察罕因为宝应之战,得罪了荆王。丞相不会为了他得罪漠北军。这场战争,他只能做个旁观者了!” 董抟霄愣道:“我听说宝应之战是察罕救了荆王,怎会得罪了他?” 贾鲁转过身,默默盯着董抟霄看了一会,叹道:“看来董将军对人心之诡谲,了解的并不深刻。正因为察罕救了荆王,才得罪了他!” 董抟霄怔怔不语。 贾鲁接着道:“那些王爷们都一个德行,傲慢自大,自以为天下无敌,其实根本认不清自己斤两,一个比一个废物!” 董抟霄想起了镇南王和西宁王,没有反驳,也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道:“就算兴化战败,丞相也未必会让你攻打江都!” 贾鲁转过身,又靠着囚车,淡淡道:“那是你不了解朝中现在的局面!别看丞相风光无限,其实他现在压力非常大!” 董抟霄道:“因为哈麻吗?” 贾鲁撇嘴道:“哈麻不过是个弄臣,每时每刻都在揣摩圣意,他之所以在陛下面前诋毁丞相,就是因为瞧出陛下对丞相很不耐烦了!” 董抟霄点点头,沉默了一会,道:“你攻打江都最好小心一些,这帮贼匪可不一般,手中有一种威力很大的火药!” 贾鲁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他们不仅火药厉害,也在制造火铳,我兄弟就在江都帮他们造火铳!” 董抟霄迟疑道:“那你还有把握打下江都?” “老实说,我一点把握都没有。”贾鲁耸耸肩,回头看了董抟霄一眼,笑道:“你放心,无论此战是赢是输,都能救你脱困!”说完迈步离去。 董抟霄怔住了,待贾鲁走远,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倘若贾鲁打下江都,便是大功一件,可以用此功劳向自己求情。 倘若战败,必然引起元廷震动,再加上兴化战事不利,脱脱重压之下,极有可能重新启用自己。 念及此处,董抟霄朝着贾鲁离开的方向喃喃道:“贾公,咱们扯平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攻打江都 元军对高邮的猛攻日复一日的持续着。 当初同样是二十万元军攻打徐州。高邮的兵力虽比不上徐州,但一面环水,某种意义来说,比徐州更难攻下。 在高邮军民齐心合力之下,十日过去了,虽然守军损失很大,但几乎都是被弓箭、火铳、回回炮所伤,元军依然无法登上城墙。 这一日,张士诚听说吕珍苏醒,赶忙来到伤兵营,握着他手道:“吕兄弟,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 吕珍挣扎着就要跪下。 “末将无能,未能守住宝应!” 张士诚急忙将他扶起。 “这怎能怪你呢?谁也想不到鞑子支援这么快,若非你舍身相救,士德已经死了,你是我的恩人!” 那日察罕领兵救援宝应,混战之下,吕珍带着数千人先冲出了城,却得知张士德被察罕的人马围困住。 于是又带人回去救援,总算救下了张士德,自己却身受重伤。 后来两人领残军一路南逃,经过马棚湾时,又遭到扩廓伏击,最后吕珍和张士德的三万大军只逃回几十人,吕珍也重伤昏迷。 吕珍问道:“大王,如今高邮情况如何?” 张士诚强笑道:“元军也不过如此,攻打了十天,也攻不上咱们城墙,你安心养伤便是,不必担心!” 吕珍知道形势并没有张士诚说的那般乐观,宝应之战让高邮军损失惨重,如今城中士兵不足三万。 元军数十万大军攻城,就算能守住一时,等城中兵马慢慢耗尽,也只有死路一条! “咱们能与外面通消息吗?”他问。 张士诚昂首道:“当然可以,元军看起来围得水泄不通,其实东门水路是个很大漏洞,咱们的斥候晚上就能轻易进出!” 高邮除了被邗沟运河贯通南北,另外还有一条兴化运河贯通东西,西面与高邮湖相连,东面通往兴化。 所以高邮一共有四座水门。 “那外面情况如何,江都军还是没有动静吗?”吕珍又问。 张士诚冷笑道:“张阳泉不过是个无胆之徒,我已经不指望他了!” 吕珍知道张士诚说的是气话,沉默了一会,道:“李将军那边动手了吗?” 张士诚迟疑了一下,道:“还没有,不过我已经传下命令,让伯升立刻动手,相信很快就能扰乱敌人后勤!” 自从探知徐州情况后,张士诚除了修筑城墙、广募士卒外,还派李伯升领三千人到徐州落草为寇。 等到元军大举进攻高邮时,这三千人就会打着起义军的名号骚扰元军运粮路线。 若能顺利切断敌人粮草,也许能逼迫敌人退兵。 这是张士诚现在唯一的后手,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这招后手大概不会有太大效果。 脱脱比他想象的更加老辣,用整个后军七万多部队保护运粮通道的畅通,仅凭李伯升的三千人马,根本无法抗衡。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敌人还在攻城,我也不能离开太久。” 离开伤兵营后,张士诚径直朝北门城墙而去,刚来到城门口时,便听到城墙上将士们欢声如雷。 他急忙上到城墙,抬眼一看,不由喜出望外。原来攻城的元军正在撤退,旗帜散落一地,己方竟然凭借守城战就将元军击溃了! 几名将领从远处奔来,当头一人正是张士德。 “哥哥,你瞧见没,元军溃退了!哈哈,他们被咱们打退了!” 张士诚喜不自禁:“很好,你们守得非常好!此战之后,看天下人还敢不敢小瞧我们大周!”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奔上城墙,说道:“大王,东门的元军撤退了!” 张士诚愣了一下,问:“何时撤退?” “就在刚刚!” 张士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两边的元军同时后撤,只可能是元军主帅下达了撤军命令,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到了晚上,斥候通过东门运河潜水回到高邮城,终于将情报带了回来。 “伱说兴化击退了元军?”张士诚又惊又喜,双手紧紧按住斥候的肩膀。 斥候兴奋道:“不仅击溃元军,还出城追杀了二十里,杀敌近万,敌军被迫撤到兴化城六十里以外扎营!” 张士诚一拍桌案,仰天笑道:“好!卞元亨果然是一员虎将!” 张士德微笑道:“这就难怪元军今天撤退了,看来他们也被卞将军给吓破胆了!” 斥候又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听说和州的也先帖木儿领两万大军攻打真州,结果全军覆没,只有也先一人单骑逃回和州!” 张士诚大吃一惊,与张士德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明白,这才是脱脱下令撤退的真正原因。 …… “多谢丞相,属下定打下江都,不令丞相失望!”贾鲁拱手道。 “去吧!”脱脱挥了挥手。 眼瞧着贾鲁离开帅帐,也速沉着脸道:“丞相,您为何同意贾鲁攻打江都?假信之事后,他还能对您忠心吗?” 脱脱闭上双眼,叹了口气道:“也速啊,你可知道,假信之事,不仅令贾鲁和董抟霄对我恨之入骨,我手下那些汉臣们也一窝蜂的上信请辞!” 也速疑惑道:“那您还用贾鲁?” 脱脱道:“我不期望贾鲁再对我忠心,只要他能打胜仗就行!” 也速哼道:“您不怕他带兵叛变江都军?” 脱脱睁开双眼,不疾不徐地道:“我很了解贾鲁为人,他是个极看重恩怨的人,这次请命攻打江都,一来是想立功为董抟霄求情,二来,是为了报复张阳泉陷害他的事!” 也速不服气道:“您为何非要执着于贾鲁这个汉人?当初没有汉人,我们一样打下这锦绣江山!” 脱脱叹道:“只可惜如今的蒙古人已不再是战无不胜的雄鹰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还有西宁王、荆王,哪个能堪大用?” 也速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 脱脱沉着脸道:“和州和兴化同时战败,消息很快会传到陛下耳里,若不能在这之前打一场大胜仗,我这个全军统帅的位子,只怕就坐不稳了!” 也速皱眉道:“那也应该全力攻打高邮啊,如今分兵去打江都,只怕更加难以成功!” 脱脱看了他一眼,道:“我让贾鲁分兵,正是为了全力攻打高邮!” 也速愣住了。 脱脱解释道:“江都贼兵比高邮贼兵更难对付,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我并不指望贾鲁能打下江都。” “那您还让他去?” 脱脱抬眼道:“濠州之战你还记得吗?贾鲁以少胜多,并且围困住濠州城,只要他能故技重施,牵制住江都贼军,便是大功一件!” 也速目光一亮,道:“江都贼兵被牵制住的话,察罕帖木儿的右路军就可以解放了,您想让他也加入到攻城中!” 脱脱沉声道:“不错!到时候三路大军一起攻打高邮城,我就不信这座城是铁筑的不成!” 也速迟疑了一下,道:“让右路军攻城的话,荆王殿下恐怕会有意见!” 脱脱揉了揉太阳穴,道:“这确实是个麻烦,他认定察罕故意放过一万贼兵,这才导致自己受到伏击!你有什么办法能劝劝他吗?” 也速无奈道:“这一战是荆王殿下南下后的首战,却败给了名不见经传的高邮贼兵,还被察罕给救了。以他的脾气,只怕听不进任何劝告!” 脱脱沉吟了一会,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你立刻去找荆王,就说五天之内,再打不下高邮,我就会让右路军参与攻城!” 也速点点头,道:“西宁王那边呢?” 脱脱摆手道:“一样给他五天时间,如果打不下兴化,我就会重新启用董抟霄,让他负责攻兴化!” 第一百七十八章 首战告捷 高邮城东南三十里有一座村庄,名为射水庄,元军到来之前,村中一小半人南逃,剩下的全躲到高邮城去了,村庄被荒废。 耿四跟着元军一路南下,待元军围攻高邮后,他便把这处废村当做据点。 今日清晨,贾鲁领兵朝江都进军,两个时辰后,便有斥候把消息带到射水庄。 耿四得知后,赶忙问道:“有多人人马?” 斥候道:“三万!” 杨百户听了,恼怒道:“贾鲁仅凭三万也想打下江都?简直是痴人说梦!” 耿四慢慢道:“不要轻敌,当初贾鲁便是凭着三万人,差点打下了濠州!” 那斥候也跟着道:“贾鲁手下的三万元兵是脱脱手下最精锐的中军人马,军械精良,人人披甲!” 杨百户道:“大掌柜,我亲自走一趟,把消息传回江都!” 耿四嘱咐道:“把山地舆图拿好,绝不可贪近路,如果被敌军抓到……” 杨百户大声道:“您放心,他们别想抓到我的活口!” 耿四嗯了一声,目送杨百户离开。 一个时辰后,又一名斥候进入村子,朝耿四道:“大掌柜,兴化那边柳掌柜传来消息!”递过一支竹筒。 耿四伸手接过,打来一看,不由大喜。 原来兴化的左路军士气低沉,左路军中的线人采用金钱攻势,竟然又发展出很多线人,其中甚至有两名千户。 其中一名千户吐露了一个重大消息,说他们受到上官命令,故意在兴化打了一场败仗。 耿四觉得这是个重大发现,略一思索,将射水庄的差事交给一名手下负责,亲自前往兴化,打算调查这件事背后的隐秘! 两日之后,杨百户翻山越岭,回到了江都,将元军打过来的消息传到了军情署,军情署立刻上报总管府。 张阳泉得知后,一边派斥候去查证,一边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对策。 王大大声道:“直娘贼,只派三万人过来,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总管,正面跟他们干了,我只需一万骑兵,定能斩下贾鲁首级!” 耿三道:“干嘛出去和他们打?只要守着就行,咱们北门城墙可有六十多门火炮,轰死那群狗鞑子!” 王蒙道:“元军主力的战力不可小视,虽然咱们的士兵都训练的很好,但正面交战的话,并无十足胜算!” 马玉麟提议道:“可以从真州抽掉一万人过来,反正和州已经没有威胁了!” 王大不满道:“真州两万人能全歼两万元军,咱们有五万人,难道还怕了贾鲁区区三万人?” 马玉麟道:“贾鲁当初也是靠着三万人将濠州军压得不能动弹,我们还是莫要小看他为好!” 罗贯中道:“不如先坚守城池,窥探敌军实力,再决定是攻是守?” 众武将都露出不满之色,真州的徐百升和赵德胜刚刚立下大功,这让他们很羡慕,都盼着主动出击,杀敌立功! “方叔,你怎么看?”秦苓君忽然问。 方远摸了摸下巴,道:“不如分兵一万驻扎龙潭寨,只要元兵敢攻城,龙潭寨的一万士兵从后方突袭,城中兵力也趁机里应外合,定能一战而胜!” 张阳泉愣了一下,欣然道:“这是个好办法!” 龙潭寨最大的优点是坚不可破,凭借地利之险,比江都城更加牢固,就算敌人发现龙潭寨屯兵,也无可奈何! 方远单手抱拳,大声道:“总管,末将愿领兵一万,驻守龙潭寨!” 张阳泉见众人都没有反对,点头道:“那就用方将军的策略应敌!” 数日之后,贾鲁的三万大军徐徐开进到江都城外。 瞧见巍峨耸立的坚固城墙,贾鲁也不由吸了口凉气,命大军在城外五里处扎营。 次日天明,他命斥候和军匠去估量敌方城墙高度,果不其然,敌人城墙比他掌握的情报高了一丈多,己方的云梯架不到对方女墙上。 他这次进军只带了云梯和冲车,火炮和回回炮都在攻打高邮,自不可能分给他用,所以只能传令,让军匠加长云梯。 第三日下午,云梯全部加长了两丈,第四日天明,贾鲁下令大军攻城。 元军最擅长的就是骑射能力,贾鲁这次特意带来一万重弓手。 他的战略是利用这一万强弓硬弩做掩护,再让步卒扛着云梯攻城。 然而弓手和步卒刚进入到一里范围内,只听“轰隆隆”声音不断响起,六十多门火炮怒号着喷射出铅球。 江都城并不是龙潭寨,城外平地太过宽阔,这六十多门火炮射出的炮弹仿佛几十颗落入湖水中的小石头,激起一阵浪花后,便恢复了平静。 城楼上的张阳泉见了,暗暗摇头。 以江都城墙的长度来说,六十门火炮还是太少了,攻击效果也令人失望,这一战过后,还得继续加紧铸造火炮。 然而城下的贾鲁和元兵们都大吃一惊。 贾鲁知道江都军有一种神秘火药,能让火铳威力加强,却没想到威力强到这种地步! 仅仅为了冲到城墙下,元军就战损了数百人,贾鲁不由握紧了腰间剑柄,紧紧凝视着弓箭手与城墙的距离。 终于,当箭手进入射程范围后,开始拉弓齐射,一阵箭雨朝江都城墙上汹涌飞去。 城墙上的江都军都躲在垛口,又个个披盔戴甲,大部分箭矢都没能奏效,不过元军箭术极佳,数量又多,还是给守军造成很大压力。 至此,弓箭手掩护的效果已经达到,元军步卒趁机架上云梯,一个个顶着盾牌,朝城墙上爬去! 张阳泉见元军悍不畏死,不由点了点头,元军主力的战力确实比王蒙哥手下强得多,不能小觑。 目光转到己方士卒身上,他不由露出了笑容,元军虽强,江都军却丝毫不弱于他们。 士兵们平日在军营所吃的苦、流的汗,这一刻都化作了勇气和经验,再加上立功升职的激励、保家守土的决心,人人奋勇击敌,无一人后退。 以目前的战况来看,张阳泉相信继续打下去,胜利的也是己方,更何况还有方远的一支奇兵。 站在龙潭寨最高的山峰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江都城和城外密密麻麻的小点。 方远和钱驴子现在就站在山峰上,一个紧张望着江都城,另一个却凝望着西面一座树林。 钱驴子是紧张的那一个,他这次担任方远的副将,催促道:“四寨主,敌人已经在攻城了,咱们赶紧下山插他们屁股吧!” 山上的风很大,将方远断手的袖子吹得呼呼作响。 方远一改以往的毛燥神色,默默望着西面那片林子,道:“钱驴子,你觉得贾鲁是个什么样的人?” 钱驴子呆愣道:“啊?” 方远瞪了他一眼,道:“你觉得他带兵如何?” 钱驴子摸了摸脑袋,道:“应该不错吧,不然也不会被脱脱重用!” 方远沉声道:“我曾听秦大哥评价过贾鲁,此人思虑谨慎,善于谋定后动,你觉得他会把屁股对着咱们吗?” 钱驴子道:“兴许他不知道咱们躲在山上呢?” 方远没好气道:“他既然要攻打咱们,不会事先做详细调查吗?怎么可能忽略龙潭寨?” “那您的意思是?” 方远粗声道:“这老小子想和咱们玩阴的!你瞧见那片林子没,老子盯了一刻钟,连只鸟都没有飞出来!” 钱驴子惊道:“林中藏了伏兵?” 方远哼了一声,道:“这才像贾鲁作风,他已经查探到咱们藏在龙潭寨,故意攻城是为了引我们上钩,然后掉过头来,与林中的人马包夹我们!” “可军情署说他们只有三万人来犯讶!” 方远一摆手道:“兵不厌诈,他可以将人马分成两批,一支明着进军,另一支昼伏夜出,斥候如何知晓?” 钱驴子道:“那咱们怎么办?” 方远摸了摸下巴,斜了他一眼,道:“你说有什么法子能把这群元狗骗出来?” 钱驴子道:“放火!” 方远没好气道:“就会想些馊主意。”伸手指着那片林子南面的一座山,道:“认得那座山吗?” 钱驴子道:“怎么不认识?那是石山,以前石寨的山头。” 方远点点头,道:“石山脚下那条路有一段非常狭窄,只能两人通过,我带人去埋伏在那,你带五百人去把林子里的伏兵赶到石山脚下!” 钱驴子惊愕道:“您开玩笑的吧?我带五百人与他们厮杀,那不是送死吗?” 方远拍了他脑袋一下,骂道:“蠢货,谁让你与他们厮杀了,伱带人在林子北面制造一大片尘土,在山坡上多竖旗帜。他们定以为北面有咱们的伏兵,一定会往南逃,与贾鲁大军汇合!” 钱驴子喜道:“还得是您,俺这就去办!” 方远的猜测非常正确,贾鲁确实在林中藏了一万伏兵。 那支人马见北面似乎藏着大量敌人,好像冲着自己而来,立刻向南进军,打算与贾鲁汇合,结果在石山脚下受到方远攻击。 元军只当前后都是江都军,己方已被包围,顿时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方远没有理会溃兵,以最快速度集结人马,朝着江都城而去。 江都城北门的贾鲁得知藏在林中的伏兵受到攻击,大吃一惊,赶忙停止攻城。 一名将领急道:“老将军,他们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快下令后撤吧!” 贾鲁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后撤就是自寻死路,传令下去,命大军集结成防御方阵,准备突围!” 贾鲁的选择是正确的,方远来的很快,倘若刚才直接后撤,同样会被堵住后路,大军必定溃散。 城墙上的张阳泉瞧见战况,立刻命打来城门,等候多时的秦家姐妹率领众将和一万骑兵冲出城门,将贾鲁前后包夹。 元军虽被包夹,抵抗却十分顽强,一直尝试着突破方远的一万大军。 只可惜江都军上下一心,方远更是勇不可挡,死死守在防线最前方,仿佛一尊独臂战神,令元军无法越雷池半步! 最终两军激战两个多时辰,元军终于抵挡不住,被骑兵冲破队列,分割成无数个小块,再也无法形成有效抵抗。 又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收割,元军全军覆没,战死一万多人,八千多人归降,其余人溃散不知所踪。 张阳泉传下命令,让猴子、王大、李二、孙虎、梁荣五人各领三千人,在城郊搜捕逃兵,以防他们毁田扰民。 这一战下来,江都军共缴获两万多副扎甲,兵器弓弩无数,还有若干粮草和战马,可谓收获丰盛。 尤其是击败了元军主力和名将贾鲁,其意义远胜和州之战,重重挫了元军锐气,无论军民,皆士气大涨。 唯一可惜的是贾鲁在乱军中逃脱了,秦苓君和秦苓思带人沿路搜捕到高邮境内,依然没有发现其下落。 第一百七十九章 声势大涨 数日之后,江都军大胜贾鲁四万元军的消息传扬开来。 元军本就因久攻不下,气势开始慢慢下降,此消息一经传来,士气变得更加低落,脱脱只能下令暂缓攻城。 从开战至今,脱脱唯一担心的是收复扬州太慢,会被元帝责怪。 直至此刻,他才生出一丝危机感。 这一战并非十拿九稳,若是大意轻敌,说不定还会战败,他脑海中开始产生这样的想法。 危机感令他变得更加清醒,他立刻下达了三道命令。 第一,下令释放董抟霄,让他继续担任右路军副帅,戴罪立功,主持攻打兴化的任务! 第二,让察罕帖木儿也加入到攻城队列之中。 第三,派人再去招降方国珍,让他攻打通州。 命令才刚刚下达,荆王便怒气冲冲的找了上来,叉着腰,怒视着脱脱。 “丞相,你让右路军攻城是什么意思?莫非觉得没有右路军,我就打不下高邮?” 脱脱安抚道:“殿下莫要多想,实在是江都贼兵猖獗,我想快些打下高邮,也好去收拾他们!” 荆王冷笑道:“你不必多找理由,我知道你根本不信本王的话,觉得宝应之战责任在我,乃蛮人比本王更会打仗,是也不是?” 也速道:“殿下,您误会丞相……”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荆王呵斥道。 脱脱脸一沉:“荆王,你不要无理取闹,扬州贼兵并不好对付,大家要齐心合力才行!” 荆王冷笑道:“你既然觉得本王无理取闹,那本王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从明日开始,你们自己攻城吧!” 转身大步离去。 也速恼怒道:“丞相,此人如此蛮横,要不然下了他兵权吧!” “荆王与西宁王不同,手下漠北军只听他号令,我若下令更换主帅,他们一定会兵变!”脱脱摇了摇头。 也速想了想,道:“那也无妨,反正荆王帮不了什么忙,察罕的右路军身经百战,与咱们中军联手,定能轻取高邮!” 到了下午,亲卫来报,察罕帖木儿求见,脱脱命请了进来。 少顷,察罕父子一同进入大帐,行了蒙古礼节。 脱脱微笑道:“察罕将军可收到本相的命令?” 察罕道:“收到了。” 脱脱点点头,道:“江都贼兵击败贾鲁的消息想必将军也听到了,贼兵猖獗,倘若再不加以扼制,后果不堪设想!还望将军协助本相,尽快打下高邮!” 察罕不吭声,后面的扩廓朗声道:“敢问丞相,我军位于高邮南面,背对泰州和江都,泰州可以不管,倘若我们攻城时,江都军从后偷袭,我军该如何是好?” 脱脱道:“贵军可以分出一部分兵力,在险要处设防,江都贼兵数量并不多,贵军不必太忧虑!” 扩廓道:“我军已分出四万人组成水军,堵住高邮水门。如今只剩四万人马,倘若再分兵,无论攻城还是防守江都军,只恐皆力有不逮!” 可以说战斗至今,察罕的右路军一直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堵门堵路有份,攻城立功却不干他们的事。 倘若高邮顺利攻打下来,呈现给皇帝的奏疏之中,也不会有他们半点功劳。 扩廓对此早有不满。 如今脱脱攻城不利,贾鲁又损兵折将,脱脱这才想起他们父子,还把他们当牲口一样使唤,一边继续干脏活累活,一边还要攻城。 这般区别对待,连察罕的好脾气都忍不住了,更不用说扩廓。 脱脱无法理解他们的委屈,只觉手下将领个个都来讨价还价,心中十分不快,扬了扬眉道:“那伱们想如何?” 扩廓道:“让我们攻城也可以,起码要让西门的四万将士回来,不然江都军背后攻击,我军难以抵挡!” 脱脱沉默了一会,道:“西门不可不守,否则高邮贼兵与江都贼兵就能相互联系!这样,我许你们带回两万人,留两万人守西门,如何?” 扩廓道:“我们过来时,听说荆王殿下领兵退到东门三十里外,显然是不打算攻城了。既然他得了闲,何不让他领兵守住西门?” 脱脱冷冷道:“你这是与本相讨价还价吗?” 察罕沉声道:“丞相,犬子之言虽有些冒犯,但也并非没有道理,还请丞相三思!” 脱脱目光闪了几闪,沉声道:“好,本相答应你们便是!” 察罕父子离去后,脱脱长叹一口气,露出疲惫之色。 也速迟疑了一下,道:“丞相,要不要派人去通知荆王,让他带兵守西门?” 脱脱摆手道:“不必了,去也没用!” 也速想了想,道:“其实放了西门也没关系,眼下打下高邮是最优事项,只要高邮一破,一切都迎刃而解!” 脱脱没有吭声。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进入大帐,小心翼翼地道:“丞相,左相派人送来消息。”递过一份公文。 脱脱伸手接过,打来一看,面色大变。 “混账!你立刻告诉太不花,让他十日之内灭了这支起义军,否则本相拿他是问!”他将公文扔在桌案上。 亲卫应了一声,战兢兢去了。 “丞相,怎么了?”也速问。 脱脱急喘了几口气,道:“徐州附近又出现一支起义军,专门打劫我军粮草队伍!” 也速道:“定是芝麻李的残部!” 脱脱猛地站起身,道:“传令大军,立刻攻城!” 也速愣了一下,劝道:“将士们士气低落,这时攻城恐难以奏效!” 脱脱冷冷道:“这时候敌人比我们更加难受,不能给他们喘息机会!也速,你现在就把这场战斗当做徐州之战,咱们和敌人比的不仅是战力,还有意志,明白吗?” 也速心中一凛,知道脱脱已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抱胸道:“属下领命!” …… 自元军南下,天下各大势力都在扬州布置了大量斥候密探,数日后,贾鲁战败的消息传遍天下。 江都军的声势不断上涨,已隐隐能和刘福通、徐寿辉并列。 巢湖水寨得到消息后,陈基和俞家父子摆酒相庆,廖家兄弟也参加了酒宴,就连赵普胜、李普胜也对陈基客气了很多,派人过来庆贺。 濠州起义军同样大为振奋。 赵均用派人召集濠州所有元帅,挥了挥拳头,大声道:“你们都看到了,鞑子根本不堪一击,连江都军都能轻易击败他们,更不是咱们红巾军对手!” 众将欢声雷动。 郭子兴看不下去了,提醒道:“赵大帅是否忘了,咱们当初就是被贾鲁所击败?” 赵均用瞪了他一眼,道:“那是因为你等不肯听我号令!三日后,我便行称王大典,你们每一家都要过来。到时大家结成一军,同气连枝,一起建功立业!” “对不住,赵帅,鄙人还要为家父守丧,恐不能参加你的封王大典!”一名高瘦青年冷冷道,正是彭大的长子,彭早住。 赵均用还未开口,彭早住身后一名将领道:“少帅,我军与赵帅本属一支,赵帅的称王大典咱们不去说不过去吧!” 彭早住吃了一惊,怒视着那人道:“蔡千户,你……” 另有数名将领齐声道:“不错,我们应该参加,少帅,你可不能失了礼数啊!” 彭早住见这么多人反水,露出惊慌之色,一时说不出话来。 郭子兴暗暗摇头,心道:“元章猜得一点不错,知道彭早住压不住手下将领!” 赵均用眯着眼一笑,道:“三日后,本帅将成为濠州唯一的王,从今以后,大家都得听我号令,如此才能杀鞑子,建功立业!” 众人齐声道:“杀鞑子,建功立业!” 郭子兴见大势已去,只能暗暗期盼着朱元璋早日打下滁州,否则他手下人马都会被赵均用吞并。 第一百八十章 打不垮的张士诚 朱元璋正位于横涧山,准备收服横涧山一支山贼。 这群山贼原本都是元兵,扬州被江都军攻破后,一个叫缪大亨的人在此处收拢扬州溃军,慢慢发展成一支三千多人的绿林势力。 原本定远有不少山贼,关系与郭子兴都不错,朱元璋很有把握收服他们。 只可惜这些山贼后来都投靠了江都军,无奈之下,朱元璋只好冒险来横涧山找缪大亨,希望得到这支力量。 这次过来,朱元璋只带了汤和、徐达两人,来到横涧山后,对方将他们带到一间屋子里等候。然而等了许久,缪大亨都没有见他们。 等候过程中,三人听到门外山贼议论纷纷,说的正是江都军打败贾鲁的事。 汤和听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大哥,咱们和赵均用、孙德崖联手都打不过贾鲁,结果贾鲁却惨败给江都军。我看咱们还是放弃攻打滁州,不要得罪江都军吧!” 朱元璋沉吟不语。 汤和接着道:“我听说缪大亨和张总管是仇敌,如今他对咱们又是这个态度,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了!” “徐达,你觉得扬州之战哪边会赢?”朱元璋突然问。 徐达端正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缓缓道:“元军势虽大,心却不齐,胜负未可知!” 朱元璋又道:“你也觉得不能打滁州?” 徐达道:“张阳泉攻打通州,断了张士诚南下机会,如今又不准咱们打滁州,显然是志在江南。咱们如果放弃的话,不如回乡种田,不要再提什么建功立业!” 朱元璋哈哈一笑:“此言正合我心,张阳泉当初也不过是个山贼,张士诚是盐贩,徐寿辉是布贩。他们能走到今天,还不是一步步拼打出来,咱们难道就比不过他们吗?” 汤和笑道:“你们俩说得都对,我没意见了!” 徐达道:“攻打滁州需得越快越好,否则等江都军击败元军、或者元军收复扬州,咱们都将失去机会!” 汤和皱眉道:“可咱们现在只有五百多人,缪大亨又不见我们,如之奈何?” 朱元璋淡淡道:“我知道缪大亨在顾虑什么!” 两人齐问:“什么?” 朱元璋笑而不答,走到门口,朝门外守着的山贼说:“烦劳告诉你们缪寨主,我欲攻打滁州,希望得到缪寨主相助!” 那山贼答应一声,去通报了,过了好一会,回来说道:“我家寨主说了,你若能打下滁州,他就愿意投在你麾下!” 朱元璋微微笑道:“甚好,还请转告缪寨主,我会在滁州县衙内等着他!” 汤、徐二人都有些发愣。 徐达先一步省悟过来:“大哥,你想通过攻打滁州,向缪大亨证明你与张阳泉作对的决心?” 朱元璋点点头,道:“缪大亨最担心的是我们将来投靠江都军,他将无法自处,咱们就安了他的心!” 汤和道:“没有缪大亨三千人相助,我们如何打下滁州?” 朱元璋缓缓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三月初,脱脱派遣诏安的使节来到温州。 最近一段时间,方国珍充分抓住江南军被抽掉到江北的机会,默默扩充着自家实力,先打下温州路,现在又猛攻处州路。 然而进攻处州的过程却并不顺利,一个叫刘基的元帅府都事率领几千民兵,多次击败他手下的部队。 后来方国珍集结大军围剿,刘基却避实就虚,领兵躲入深山之中。 待方国珍攻打处州城池时,又跑出来在后方骚扰。 久战之下,方国珍手下人马都成疲兵。 他正琢磨着是不是退回温州休整一番,恰好脱脱使节过来。 方国珍大喜,亲自接见了使节。 “方某人其实从无反心,奈何朝廷屡屡逼之,只要朝廷肯既往不咎,我愿意接受诏安,立刻退兵!” 使节道:“丞相有令,只要方参政肯打下通州,将来收复扬州后,也有方参政的一份大功!” 方国珍连声道:“丞相肯给我立功的机会,那就说明没拿我当外人。请放心,待我休整一番后,立刻攻打通州!” 使节皱眉道:“扬州局势紧急,还请方参政不要迁延,即刻进攻通州!” 方国珍叹了口气,道:“张阳泉曾在通州羞辱过我,我也想立刻拿下通州报仇。只可惜士兵们久战成疲,现在急着进攻的话,恐打了败仗,反给丞相添麻烦!” 使节怔了怔,道:“那伱要休整多久?” 方国珍道:“最多半个月!” 使节犹豫了一会,道:“那好吧,半月之后,希望方参政立刻出兵,不得再推脱!我会留在此处,和方参政一起回扬州!” 方国珍眼中冷光一闪,笑道:“也好。” 手下将领都很不解,待脱脱使节离开后,李德孙道:“都督,咱们真的又要调过头打起义军吗?” 方国珍淡淡道:“咱们在浙江发展的好好的,干嘛去趟扬州浑水?江都军的实力你们也见过,是好对付的吗?” 李德孙更加疑惑:“那为何要接受诏安?” 方国珍沉声道:“处州一战其实咱们已经落了下风,刘基一直在消耗我们,若不是脱脱过来帮咱们解围,未必能全身而退!” 李德孙怪笑道:“所以咱们借梯下墙,先回温州修养一阵,再转头攻打处州!” 方国珍眯着眼道:“打是一定要打的,不过需要先除掉刘基那老小子。你带人去元帅府走一趟,多带金子,贿赂官员,把刘基搞下去!” “明白!” 不料,李德孙才刚离开一天就回来了。 方国珍疑惑道:“怎么回这么快?” 李德孙大笑道:“刘基反对诏安咱们,与元帅府的官员闹掰了,自己灰溜溜走了!” 方国珍哈哈一笑:“看来鞑子真的气数将尽,老天都不帮他们了!传令下去,让弟兄们休整五天,五天后继续攻处州!” “脱脱使节怎么办?” 方国珍冷冷道:“五日后,用他的人头祭旗!” …… 转眼之间,高邮城已被围困二十多天。 自从贾鲁战败后,攻打高邮的主力就变成脱脱的中路军和察罕的右路军,两军一南一北,对高邮城强攻猛打。 脱脱中军士气低迷,高邮守军则斗志高昂,北门的战斗出乎意料的轻松,元军迟迟登不上城墙。 后来脱脱干脆下令停止用云梯攻城,采用火铳和回回炮远程攻击,试图像徐州之战一样,将城墙轰破一个缺口。 然而高邮的城墙出乎意料的坚固,晚上民众们都会自发的帮忙修补缺漏,军民齐心之下,北门的攻势陷入了僵局! 真正惨烈的战斗在南门,察罕帖木儿的右路军之前没有攻城,再加上身经百战,展现出的战力极为恐怖。 攻城的第一天,便有右路军士卒登上城墙,虽然很快就被杀死,却大大振奋了士气,随后不断有士兵登上城墙。 张士诚披甲执剑,亲自带领手下十几员大将镇守南门城墙,还从北门抽掉了五千人过来,每日南门城墙上都会有一场血战。 如此数日,高邮北门被轰破了无数缺口,南门城墙却被鲜血涂成了酱紫色。 南门城墙成为了屠宰场,每日都会有超过两千多人死在城墙上,右路军和高邮守军各占一半。 右路军攻城的第十日,城门被右路军的冲车给撞开了。 危急关头,张士诚率领白驹场的一帮老兄弟死死守在城门洞,双方进行了一场血腥拼杀,血流成河,尸体越堆越多,最后几乎将城洞给堵住了。 攻城的右路军也被高邮军的顽强给震慑住了。 尤其是见到如同血人一样的张士诚站在小山般的尸体堆上,朝着他们怒目而视,士卒们丧失了继续进攻的勇气。 察罕带兵经验丰富,知道强令士兵攻打反会令己方损失惨重,导致士气进一步下降,不仅攻不进去,还会影响到后面的攻城。 于是鸣金收兵,进行修整。 这场战斗虽然高邮军守住了,却付出了惨痛的牺牲,算上前几日的损失,守军人数已不足半数,民众也死伤超过一万。 张士诚很清楚,再这样打下去,破城已不可避免。 这一日晚上,城外响起敌人鸣金收兵的声音。 望着敌人如潮水般褪去,张士诚扶着女墙,剧烈的喘息着。 这一天拼守下来,他整个人变得披头散发,满身血污,金色的披风也变成了鲜红色,极为狼狈! 过了一会,众将慢慢都聚了过来,每个人都和张士诚差不多,仿佛在血海中泡了个澡一样。 张士诚朝他们一个个看过去,发现当初起义的“十八条扁担”又少了一人,心中涌起一阵哀伤。 “哈哈,这帮鞑子真蠢,他们人数比咱们多几倍,若是分成几队昼夜进攻的话,咱们未必守得住!”潘元明苦中作乐地道。 张士德瞪了他一眼,道:“这么大声做什么,不怕下面的鞑子听到吗?” 张士诚想要笑一下,却发现脸上被血水糊住了,只能绷着一张脸说:“放心,他们还想留着力量攻打江都,不会倾尽一切对付咱们的!” 张士德沉声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江都军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是不打算来救援咱们了!” 潘元明道:“也可能是派出的使者有问题,若是卞元亨去求援,肯定能成功!” 张士德没好气道:“卞元亨正在镇守兴化,也只有他才能带着一万多人,硬是顶住了董抟霄十几万大军猛攻,这可不比咱们容易!” 张士诚见众将还有力气吵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挥手道:“行了,都抓紧时间回去休息一下,明日还要继续守城!” 众将领了命令,纷纷下了城墙,各自回到城墙下方的营帐休息。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战船加大炮 张士诚回到帅帐,清洗一番后,显得心神不宁,在帐内走来走去。 突然,帐帘被掀开,他急忙抬头。 “外面情况如何?兴化被……啊,士德,是你啊……” 张士德默默走入帐中,道:“大哥,你在等斥候的消息吗?” 张士诚点了点头。 张士德没有再说什么,找了张杌子坐下,和张士诚一起默默等着。 没过多久,帐帘再次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正是斥候,张士诚连连发问。 “外面情况如何?兴化被攻破没有?江都军有动静吗?” 斥候单膝跪地,道:“大王,兴化依然在我军手中,江都军还没有动静,不过濠州的赵均用对外称永义王,已领兵打下泗州!” 张士诚拍手大喜:“好啊!泗州距离高邮不远了,士德,咱们可以找他求援!” 张士德却并不乐观,迟疑了一下,道:“大哥,从泗州过来要绕过高邮湖,而且赵均用跟咱们并无交情,只怕不会相助!” 张士诚沉默了一会,道:“事到如今,只能试一试了!” 张士德正要说话,斥候忽然道:“大王,还有一个坏消息!” 张士诚心中一沉,道:“说吧!” 斥候道:“李将军骚扰敌军后勤的部队因为过于冒进,遭到鞑子左相太不花的围攻,只怕凶多吉少……” 张士诚脸色一白,叹道:“他平日用兵一向谨慎,绝不可能被敌人给围住,一定是为了替我们减轻压力,才冒险行事!” 张士德深吸一口气,道:“大哥,今晚我亲自出城,去找赵均用求援,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赵均用出兵!” 张士诚正要开口,门外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大王,我也请命去向江都军求援!”随着声音响起,一名大汉杵着拐杖进入大营。 张士诚吃惊道:“吕兄弟,你伤势还未好,怎可随意走动?” 吕珍大声道:“咱们这些人中,除了卞元亨外,只有我与张阳泉见过面。此次求救关乎我军存亡,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张士诚深吸一口气,伸手揽住张士诚和吕珍的肩膀,道:“张某能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你们去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当天夜里,吕珍和张士德一起从西门离开。 一个横穿高邮湖朝泗州而去,一个通过高邮湖进入邵伯湖,然后拐入邗沟,沿邗沟运河南下,直奔江都。 入城后,吕珍被引入北门城楼,与张阳泉和众将见了面。 他扔开拐杖,跪倒在地,嘶声道:“高邮城即将被元贼攻破,还请张总管出兵救援!” 张阳泉上前将他扶起。 “吕将军先别急,和我说说城中现在情况!” 吕珍哽咽道:“元贼南北攻打,我军死伤惨重,守城士兵已不足半数,若非百姓们和我们一起镇守城池,高邮早就丢了!” 李二道:“并非我们不愿相助,实在是察罕帖木儿派人守在车逻镇,我们难以驰援!” 吕珍急忙道:“不,察罕帖木儿十天前就开始攻城,料来车逻镇守军不多,贵军正好可以趁机歼灭!”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察罕帖木儿共有八万人马,其中四万攻城,另外四万都守在车逻镇,这叫不多吗?” 吕珍近乎哀求道:“你们上次不就打败了贾鲁四万元军吗?我相信贵军一定能击败车逻镇守军,我军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道:“吕将军先去休息一下,待我与众将商议一番,再给你答复。” 吕珍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焦急,告退离开。 张阳泉现在其实也很为难,按理来说,张士诚应该能顶三个月才对,然而瞧眼下情况,似乎一个月都顶不住了,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倘若高邮失陷,眨眼之间,江都就会和高邮一样,面临敌人围城的困境,这种情况自然要极力避免。 “各位都说说吧,咱们该不该出兵营救高邮军!” 猴子道:“救不救高邮可以先撇开,我觉得可以进攻车逻镇,将四万元军一口吃掉!” 李二反对道:“这太冒险了,元军巴不得我们出去与他们野战,他们骑兵强大,我军还是固守为上!” 王大道:“我觉得元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是不是太缩手缩脚了?” 秦苓思瞪了他一眼,道:“江都军就这么点家底,打完了就没有了!李二说的对,野战骑兵最重要,我们只有一万骑兵,胜算不高!” 众人开始伱一言我一语的争辩。 张阳泉目光从众人间扫过,忽见方远身后的俞通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候兄弟,你有什么话说?” 侯通海赶忙道:“我觉得咱们火炮的远射程是最大的武器,搭配上战船,元军绝不是对手!”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你的意思是派水军与元军交战?” 侯通海点点头,道:“元军此战没有调度战船,火炮也不如我们射程远,水军正是他们的弱点!” 耿三道:“对啊,可以让水军走运河,攻打车逻镇的元军!” 侯通海急忙道:“不能在运河与他们打,元军若是用火炮或回回炮在岸边攻击,很容易击沉战船。弓箭也能射到运河上的战船!” 耿三愣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侯通海道:“咱们可以从运河拐入邵伯湖,再从邵伯湖进入高邮湖!” 众人听了此话,都走到沙盘边。 张阳泉盯着沙盘看了一会,发现确实能从运河进入高邮湖,沉吟道:“所以直接让水军进入高邮湖,攻打高邮城附近的元军吗?” 侯通海连连点头。 “是的,可以让战船停在湖岸边,凭借火炮射程优势,远距离攻击他们,而他们的火炮、回回炮却打不够咱们!” 秦苓君伸手指着高邮湖上方。 “你们看,高邮湖直接与宝应城相连,咱们水军既然能进入高邮湖,与其攻打岸边元军,不如破坏后方粮道!” 方远拍手赞道:“着啊!元军四十万大军作战,最怕的是后勤出现问题,骚扰他们后勤粮队比直接攻击他们更好!”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朝众人问道:“大家觉得如何?” 李二道:“通州水军只有两万不到,若是都调过来,常熟水军可能会突袭通州!” 张阳泉想了想,道:“那就先调一万过来,常熟不足为虑,我更担心的是方国珍。” 秦苓君道:“方国珍正在攻打处州,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这时候调头来打我们!” 张阳泉点了点头,见众人都没有异议,当即派人传令到通州,让山猪调一万水军过来。 吕珍得到张阳泉即将调水军相助的确切回复,大喜过望,没有片刻停留,坐船朝高邮城返回。 此时的高邮城又遭到数日猛攻,尤其是南面的攻击越来越凶猛,高邮军民伤亡已超过四万,士兵疲惫,守城越来越艰难! 张士诚在一次守城时,被元军砍伤了脚,却依然命人用担架把他抬到城墙上。 就在这紧要关头,吕珍带回了江都答应援兵的消息。 随后张士德也回来了,说赵均用虽然不愿营救高邮,却答应领兵北上,对高邮也算一个好消息。 张士诚大为振奋,当即下令,将城中十二岁以上男丁全部充军,这些男丁知道城破后会被屠杀,因此都没有抗拒。 如此一来,高邮又多了近两万兵丁,张士诚又下令让王府女眷、婢女全都到城墙下帮忙搬运滚木礌石,又将监狱中的囚徒都放了出来。 所有人众志成城,一起守城! 次日清晨,元军再次攻城时,发现高邮守军数量变多,抵抗也变得更加顽强。 脱脱见了,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也速不解道:“丞相,敌军似乎越守越有精神,您为何发笑?” 脱脱淡淡道:“这是回光返照罢了,张士诚已经将最后一丝力量都用出来了,只要坚持攻城,他们就会不攻自破!” 也速道:“那是否要用云梯攻城?” 脱脱迟疑了一下,问道:“我军目下伤亡如何?” 也速道:“连日攻城,伤亡超过一万,中军只剩下四万左右。” 脱脱又问:“右路军伤亡如何?” “也超过一万。” 脱脱沉默了一会,道:“传令下去,将回回炮和火炮撤回来,让士兵们休整一会,今晚夜攻!” 也速吃惊道:“您要昼夜齐攻吗?夜攻伤亡会更大啊!” 脱脱道:“不,咱们夜攻,让右路军白天攻。我们这次要全力猛攻,让敌人疲于奔命,等消耗掉他们最后一点力气后,高邮城就是我们的了!” 也速赞道:“属下这就去传令!” 如此经过几个昼夜的攻击后,高邮守军果然被调动的来回奔跑。 其实若是同时进攻双门,两门各有守军,情况危机时也只能咬牙死守,未必守不住。 然而当敌人只攻一门时,遇到危急情况后,张士诚便忍不住调另一门士兵过去支援。 如此来回折腾,士兵们变得更加疲惫,城破之日,似乎越来越近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江都水军的处女战 夜色很浓,漆黑无光,晚风轻轻拍打着湖面,一道道“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却是鱼儿们纷纷跃出水面,呼吸着氧气。 船队无声无息的靠到了岸边,几名身穿黑衣的斥候矫捷的跃上岸,熟练地登上附近高点,仔细勘探附近地形,然后回到船上汇报。 “禀告两位将军,附近并无异常!”斥候队长进入船舱后,拱手说。 方远点点头,命人点燃烛火,摊开水舆图,在水舆图上搜索了一会,指着某一处地方。 “我们应该在这里,距离蒲卢口两里左右。” 李二道:“赶紧派人去蒲卢口与军情署的人碰头吧!” 这次水军出击,由两人担任主将,两人分别带上了俞通海和傅友德。 水军这次的目的是袭击粮道,然而要想成功,就必须先知道元军运粮的详细情报。 目前只知元军每日都会有无数支车队从北面运送粮草到宝应,然后每隔几日,宝应就会派出一支运粮队分别前往高邮和兴化。 张阳泉已经下令军情署全力打探敌军运粮情报,并且让水军抵达高邮湖后,直接与军情署的人在蒲卢口碰头,从而节省时间。 派出的斥候没去多久便回来了,带回了一名军情署斥候。 原来耿四那边早就提前完成任务,让斥候早早在蒲卢口等着了。 那斥候正是杨百户,进入船舱后,朝方、李二人拱了拱手,直入正题道:“禀告两位将军,我们已探知元军运粮路线和时间!” 方远喜道:“干得好,他们走陆路还是水路?” 杨百户道:“水路!” 方远点点头,一般有水路可走的情况下,运输队都会选择水路,这一点他们已经猜到,所以用水军去攻击运粮队,是最佳选择! 李二问道:“他们几日运一次粮草?” 杨百户道:“五日一次,一次运送粮食一万五千石,草料五千石,还有近一千石的攻城器械和伤药!” 傅友德突然道:“高邮城外的元军还有多少存粮?” 杨百户迟疑了一下,道:“这方面的情报很杂乱,我们也判断不出哪个是真是假。” 傅友德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李二道:“他们最近一次运送运粮船是什么时候出发?” 杨百户道:“就在今日,明天酉时左右,会经过蒲卢口一带!” “随行保护运粮队的人马有多少?” 杨百户道:“每次都是一万人马,三千水军加七千步军,水军乘坐的都是运输用的大货船。” 李二喜道:“很好,明日我们就从蒲卢口进入运河,然后消灭这支运粮队伍!” 傅友德却道:“将军,咱们倘若直接消灭他们,元军立刻就会有反应,至多三天,就会有另一支运粮队伍朝高邮而去,对他们影响不大!” 李二皱眉道:“到时候我们可以继续攻击运粮队啊!” 方远接口道:“傅兄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第一次突袭最容易,第二次元军要么严阵以待、要么走陆路避开我们,总之都不容易得手了!” 李二沉默了一会,道:“这是难免之事,只要我们进攻一次运粮队,元军必定加强防备,到时再想其他办法吧!” 傅友德进言道:“其实有个法子既能阻碍运粮队去高邮,又不让他们立刻做出太大反应!” 李二忙问:“什么法子?” 俞通海脑中猛地一闪,插嘴道:“让他们触礁!” 傅友德看了他一眼,笑道:“然也!” 杨百户却道:“恐怕行不通,鞑子每次都会有一艘水军船只走在前面,当做引路船,就算触礁,也是引路船最先触礁,后面的船会立刻停下。” 傅友德道:“无妨,想让他们全部触礁本来就不可能,只要能拖延一段时间就行!” 李二道:“元军有一万人随行,就算填埋石块,制造暗礁,他们一两天就能清理河道,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傅友德笑了笑,道:“让他们多触礁几次就行了!” 方远哈哈一笑,道:“就算多耽搁一天也是赚的,这法子应该能用两次,连续触礁两次后,运粮的鞑子再蠢,也知道有人在对付他们了!” 傅友德笑道:“若是用点手段,让他们触礁三次也有可能!” 蒲卢口距离宝应七十里,距离高邮八十里,是高邮湖与“高邮-宝应”段运河相连的六个河口之一。 当天夜里,李二和傅友德率领五千人在蒲卢口登岸,趁夜来到蒲卢口上游十里处的运河段口。 先派几人探测水深高度,然后选择河床最高的一段区域,大量投掷大块沙石入河中,待最上方的石块距离水面不到七尺时,才停止填石。 到了次日未时,斥候来报,元军运输队竟比预料的来得快,正朝着蒲卢口而来。 方远、李二怕被元军发现,将船队朝西而行,远离岸口五里才停下。 没过多久,斥候乘坐小船过来汇报,元军果然在昨日设陷阱处触礁,军队正在清理河道。 这天深夜,江都军故技重施,又在蒲卢口上游五里处填石设陷阱。 这次因为距离元军只有五里,李二和傅友德格外的小心,派出数支斥候在上方盯梢。 最终有惊无险的设置好暗礁,傅友德将一块木牌戳在岸边,用短刀在上面刻了几行字,然后与大军一起离开了。 第二日中午,太不花才收到手下汇报,说运河疏通完毕,可以行船,不过负责疏通的将领说了句话,令他皱起了眉头。 “水下的石块菱角锋锐,而且全都排列在某一段河床,并不像自然形成,更像是人为造成。”那将领这样说。 这让太不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过事已至此,也不能因为怀疑就改走陆路,毕竟陆路比水路要慢上两天。 脱脱那边粮草已经很紧张了,绝不允许他这么做。 于是太不花抱着侥幸心理,下令队伍继续前行。 运送物资的船队一共有四艘,每一艘都是六千石大货船。 水军乘坐的是两千石货船,原本是六艘船,一艘触礁停靠在岸边,等待修补,只有五艘继续护送运粮船前进,每只船相隔的距离都很远。 左右岸边各有三千骑兵护送,另有一千骑兵在前方十里探路。 这番布置可谓万无一失,只要不是遇到起义军主力,没有谁能打劫这支运输队。 太不花就站在前面一艘水军船的甲板上,甲板上风很大,将太不花额前小绺吹得摆来摆去。 就在这时,太不花似乎听到什么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一艘水军战船在剧烈晃动,船上士兵射出响箭,其他船只紧急收帆、抛锚急停。 太不花脸色阴沉,先命人下水检查,再让人用绳子绑住触礁的船,让岸边的骑兵将船拉到岸边。 一名将领检查完毕后,过来汇报。 “左相,检查清楚了,和昨天的情况一模一样,显然是有人故意制造暗礁!” 太不花冷冷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连续两次触礁,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有人跟我们捣鬼!” 那将领道:“会不会是徐州那支起义军跑到这边来捣乱?” 太不花摇头道:“他们已经被我消灭干净了,只逃出几十人,没能力与咱们作对了!” 那将领道:“那会不会是附近山贼?” 太不花叹了口气,道:“若是山贼还好,就怕是江都军或者濠州军……” 那将领惊道:“江都军和濠州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太不花沉吟不语,暗中琢磨着要不要把此事汇报给脱脱。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扛着一根木牌过来,汇报道:“左相,这根木牌是在岸边发现的!” 太不花抬目视之,只见木牌上写着几行字。 “俺是马首山的李龙王,你们这帮鞑子狗太不懂规矩,天天从俺山脚过,也不知孝敬爷爷。限你们一日之内,送一千石粮食过来,不然爷爷让你们再沉一艘船!” 太不花命人喊来行军响导,面无表情道:“附近有马首山这个地方吗?” 响导道:“有,距离此处不到二十里,山上有一伙山贼。” 太不花指着那名抗木牌过来的将领,冷冷道:“者米勒,你领一千骑兵,给我灭了马首山贼人!” 那将领应诺而去。 一名文官道:“左相,要不要把此事告诉丞相?” 太不花怒视着他:“你想让丞相觉得咱们连一支山贼都对付不了吗?” 文官悻悻退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单方面挨打 太不花下令大军继续疏通河道,下午时分,前路军来人催粮,太不花只说船只触礁,并不提山贼之事。 当天晚上,者米勒领着一颗人头回来了。扔到太不花脚下。 “左相,此人便是马首山贼头!” 太不花一脚踢开人头,冷冷道:“真是不自量力!” 次日巳时,水道重新疏通好,太不花命令船队继续前行,谁知走不二里,前方行船一阵摇晃,竟然又触礁了! 太不花又惊又怒,同时心中也有些担忧,觉得这事背后有古怪。 便在这时,者米勒又扛着一根木牌过来汇报。 “左相,岸边又有一根木牌!” 太不花愣了愣,朝木牌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咱是马尾山的傅太岁,你们这帮鞑子狗,竟敢杀死咱兄弟,咱要为兄弟报仇,让你们都无法活着通过运河……除非,给咱马尾山送一千石粮食过来,可免其罪!” 太不花呆愣愣望着木牌,半晌无语。 一名将领恼火地道:“我看这帮山贼都饿疯了,似乎不怕死一样!” 太不花沉默了一会,又把行军响导喊来,问道:“附近有马尾山吗?” 响导道:“有啊,就在马首山附近,山上也有一伙强人。” 太不花皱眉道:“高邮附近有这么多山贼吗?” 响导道:“当然多了,原本就已经很多了,后来江都那边又逃过来许多!” 太不花愣道:“他们为何从江都逃过来?” 响导道:“江都军最爱剿灭盗匪,只要百姓举报,第二天就会有军队去剿灭,所以山贼们都活不下去,只能逃离江都!” 太不花沉默了一会,朝者米勒道:“带一千人剿灭马尾山,活捉贼首,我要问他几句话!” 者米勒领命去了,当天下午,脱脱又派人过来催粮,太不花无可奈何,只能将实情说了,还说会立刻剿灭盗匪,明日将粮食送到! 到了晚上,者米勒抓着一名披头大汉来见太不花,道:“左相,此人就是马尾山首领,根据属下询问,他似乎并不知触礁之事!” 太不花冷冷盯着那大汉,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那大汉被两名士兵押着跪在地上,哈哈一笑,大声道:“爷爷昨晚在你家啊,做什么?自然是睡你娘啊!儿啊,你忘了吗?” 太不花勃然大怒,挥手道:“拖下去剁成肉泥,拿去喂狗!” 两名士兵拖着大汉离开了。 者米勒沉声道:“左相,依我之见,跟咱们捣乱的并非此人!” 太不花冷冷道:“那你觉得会是谁?” 者米勒想了想,道:“无论是谁,对方一定都不敢跟咱们正面为敌,不然不会采用这种下三滥的诡计!” 太不花点点头,森然道:“今晚他们一定还会在前方填石,你悄悄带人过去,灭了他们,只留一个活口给我问话!” 者米勒迟疑道:“就不知敌人会出现在东岸还是西岸!” 元军骑兵东西两岸各有一支,者米勒是西岸元军主将,倘若敌人出现在东岸,他便无可奈何。 太不花淡淡道:“他们两次都把木牌插在西岸,自然会出现在西岸!” 者米勒称赞一声,行了个蒙古礼节,领命而去。 一声轰鸣声划破黑夜的沉寂,船舱中正坐着打瞌睡的太不花猛地惊醒,抬起头问:“什么声音?” 旁边一名亲兵道:“似乎是火铳的声音!” 太不花正要再问,只听轰隆隆的声音响个不停,他急忙离开船舱,来到甲板,发现声音是从下游传来。 者米勒和敌人打起来了,敌人有火铳,声音这般响亮,一定是江都军,者米勒会输! 一瞬间,这几个念头从他脑海接连闪过。 可江都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察罕帖木儿不是带着右路军驻扎在车逻镇吗?而且还有高邮城挡着,他们怎么过来的? “左相,好像是者米勒与敌人打起来了,咱们要不要过去驰援?” 一名将领出声打破了太不花的思绪。 他定了定神,正要传令,就在这时,右岸远远奔来一名斥候,还未靠近便大喊。 “前方有敌情,前方有敌情,我军中了伏击!” 太不花命人把斥候喊来,问:“敌人是谁?是不是江都军?” 斥候急道:“是的,就是江都军!他们假装中伏,引诱我军围过去,再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还有水军相助,者米勒将军已经阵亡!” 太不花怒急道:“江都军怎会出现在这里?” 一名将领道:“扬州多水,他们又熟悉地形,肯定是通过某条水道过来!” 太不花跺了跺脚,大声道:“传令下去,所有人严守粮船,再派出六支斥候向高邮求援!” 众将领命去了。 因为者米勒带着西岸骑兵都过去了,船队停靠时,太不花下令都停靠在东岸。 随着命令下去,东岸的骑兵都围在运粮船旁边,每人都拈弓搭箭,蓄势待发。 水军船只上的火铳也都架了起来,五艘船一共四十门火铳,全都对着河道下游方向。 今晚的月光很亮,不需火光也能装填炮弹,为防止暴露位置,太不花下令所有士兵灭了火把。 没过多久,下游的轰隆声消失了,不再有元军斥候过来汇报,显然右岸骑兵已经全军覆没。 一切恢复了平静,平静中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轰隆”一声,紧接着是尖啸的破空声,黑暗中的敌人率先用火铳发起了攻击。 太不花暗暗心惊,一时不知是否要还击。 水面黑蒙蒙的,根本看不清敌人船只是否靠近,仅凭刚才一声炮声,也只知敌人大致方向,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同样,对方应该也看不清他们位置才对,换句话说,刚才只是试探攻击! 有了这个判断后,太不花也传令下去,让己方火铳试探攻击! 然后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每隔一段时间,敌人那边响起一声炮响,紧接着这边也响起一声炮响。 由于距离原因,太不花和元兵并未发现己方的炮响比敌人小得多。 大约过了一刻钟,对面一声炮响后,己方阵营中响起一阵惨叫声,显然有士兵被火炮击中! 太不花大吃一惊,赶忙传令让五门火炮同时攻击,尽快试探出敌人位置。 他们这边刚发炮,对面立刻跟着响起十几声火炮声,全都射在他们所处位置。 霎时间,己方阵营一片混乱,有士兵的惨叫声、桅杆被击断砸在船上的哐当声、还有士兵落入河中的噗通声。 太不花暗暗心惊,对方已经知道己方位置,继续火铳对轰的话只会落在下风! 而且敌人似乎不打算靠近了,弓箭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赶忙下令骑兵不必再保护粮船,向前方进军,靠近敌人后射箭反击。 命令传去后,骑兵沿着左岸向下游进军,太不花这边的火炮已不再节省弹药,四十门火铳全部开始轰击! 由于对面火炮密集射击,他们已能判断出敌人方位,然而四十门火铳射了好几轮,就是听不到对面惨叫声,仿佛都被黑暗给吞噬! 而只要对方的火铳声响起,己方必定会有士兵的惨叫声跟着响起,仿佛受到攻击的只有己方。 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了,太不花大脑一片空白,被几名亲兵架着离开了大船,退到岸边一里之外。 过了一会,马蹄声响,派去的骑兵回来了一名斥候,朝太不花道:“左相,敌人全部乘坐着战船,停靠在右岸边,我们的箭矢无法射过去!” 太不花急问:“他们有没有被我们的火铳击中?” 斥候道:“没有,他们距离咱们的船队很远,超过三百丈,咱们的炮弹都落入水里啦!” 太不花错愕道:“三百丈?那他们为何能打到咱们?” 众将都答不上来。 见识过江都军火炮的只有王蒙哥、常熟水军和贾鲁,贾鲁战败后,脱脱也曾召集众将,强调过江都军的火炮超远射程。 然而太不花一直负责后勤,并未参与集议,故而对此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远处把守运粮船的水军再也扛不住了。 单方面的挨打、加上周围到处都是被火炮击中的士兵在哀嚎,四周又一片黑暗,简直如同地狱。 随着十几名士兵最先逃上岸,其他士兵们也纷纷撒腿就跑。 太不花远远瞧见了,也没有阻止,还下令撤军,不必再管粮食。毕竟再打下去也只有送命的份。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败西宁王 黎明破晓后,也速带着援军赶到,河面上只剩下一些残木飘荡着,太不花带着五千残军就驻扎在岸边。 也速瞪着他,质问道:“左相,粮食呢?” 太不花道:“被烧了!” 昨晚守粮的士卒逃上岸后,江都军听不到惨叫声,就停止了攻击,慢慢驶了过来,一把火将所有船只火烧了,扬长而去。 待他们走远后,太不花才敢率领残军返回岸边。 也速愤怒地道:“军中只剩三日之粮,你想让将士们都饿死吗?” 太不花脸一沉,道:“也速,这件事能怪本相吗?我倒要问问你们,为何高邮城后方会出现江都水军!” 也速咬了咬牙,道:“扬州一带多水,估计他们通过某条水道进入了高邮湖,然后通过高邮湖绕到这里!” 太不花抱着双臂,道:“你们为何不提前守住水道?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也速叹了口气,道:“一开始由察罕帖木儿的四万西路军守西门和高邮湖,可后来局面出现变化,他的人被调走了,这才出现疏漏!” 太不花摆手道:“总而言之,你们要尽快解决这支水军,不然我没法运粮!” 也速迟疑了一下,道:“你和我一起去见丞相吧,眼下粮食告急,到底如何解决,还要丞相定夺!” …… 高邮湖是排名天下前十的大湖,北面有许多小岛,将湖水分割成很多小片,其中最东面的一片被称为律湖。 李二和方远烧掉一次粮食后,便转进到律湖一带的某座小岛上,派出斥候小船,时刻侦查着运河情况,伺机再攻击运粮队。 第二日,派出的小船上午就回来了,随小船回来的还有杨百户,他表情十分凝重,朝方、李二人道:“两位将军,情况有些不妙!” 方远问:“怎么?” 杨百户道:“昨日两位将军烧了元军粮食后,他们就停止了攻城!” 俞通海道:“这不是好事吗?” 杨百户肃然道:“不,他们停止攻城是为了对付咱们!” 方远笑道:“他们莫非要调战船过来跟我们打水战?” 杨百户摇了摇头,道:“察罕帖木儿的右路军已经开往邵伯镇!” 方远愣了一下,道:“邵伯镇可是江都境内,他们又想攻打江都吗?” “不,他们进入邵伯镇后,在那里构筑防御工事,似乎打算守在那里!” 傅友德色变道:“邵伯镇是回江都的必经之路,他们想堵死我们!” 众人脸色齐变,船上粮食只有五日,若得不到补给,所有人都会饿死! 李二忙问:“进入邵伯镇的是车逻镇的四万人,还是所有右路军?” “所有!”杨百户道:“攻城的右路军与车逻镇的右路军汇合,共六万多人,都驻守在邵伯镇!” 俞通海想了想,笑道:“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找张士诚要粮食!” 杨百户肃然道:“恐怕不行,脱脱亲自率领中军守住了西面的水门!” 众人慢慢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方远冷冷道:“他们想断我们的粮,我们就去抢他们的粮!” 杨百户又道:“敌人前路军昨夜急行军,已经前往宝应,估计会亲自押运粮草,而且可能会走陆路!” 方远和李二面面相觑,过了许久,俞通海道:“张总管马上就会知道我们困境,定会领军攻打邵伯镇的鞑子!” 方远严厉地道:“这样就正中敌人下怀了!”转头朝杨百户道:“你立刻向江都传消息,让总管千万不能领兵出城,我们这边自会想办法!” 杨百户朝几人拱了拱手,领命去了。 方远盘腿坐在甲板上,露出思索之色,其他人也都一言不发,默默想着如何克服困境! 傅友德忽然道:“方将军,把舆图拿出来再看一下吧!” 方远点点头,将舆图铺在地上。这份舆图是吕珍所赠,上面记载的高邮一带地形比江都舆图更加详细。 傅友德看了半晌,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 李二忙问:“什么办法?” 傅友德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道:“咱们从蒲卢口进入运河,往下游走一段,这里有一条支流,可以通往兴化运河!” 方远目光一亮,道:“你的意思是前往兴化?” 傅友德道:“不错,兴化还未被攻下,而且有一条水道与泰州相连,我们可以通过兴化去泰州,再经泰州去通州,最后回到江都!” 方远看向李二:“李将军以为如何?” 李二想了想,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为了防止敌人阻截,当天夜里,水军才朝着运河而去,沿着邗沟运河拐入一条支流,进入兴化运河。 沿着运河一路向东,次日午后时分,舰队全速前进,破水前行! 正行之间,忽见前方出现一支船队,全都是大货船,船上密密麻麻尽是士兵! 两支军队就这样不期而遇,相互间都愣了半晌,然后同时朝对方进攻! 敌人毫无战斗准备,大部分士兵们手上连军械都没有,江都军这边却是做好了与左路军交战的准备。 战斗一开始,对面只有零星箭矢,而且距离太远,大都落入水中。江都军这边则是火炮齐射,迅速击沉最前面两艘大货船。 方远经验老道,已看出敌人是在用货船运输士兵,所以船上才塞满了人,一艘船起码有两千名士兵以上。 这种消灭对方主力的机会怎能放过! 他立刻下令,除了四艘四桅战船不断喷射火炮,其他三桅船也都靠了过去,用箭矢招呼对方。 敌人运兵船一共有三十多艘,其中二十多艘载满了士兵,剩下十艘装满粮草和军械,因为满负荷,只要被火炮打出一个窟窿,就会下沉的特别快! 而且敌军主帅仿佛被吓傻了,好半天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仿佛靶子一样给江都水军射击! 直到第十五艘大货船被击沉后,敌船才开始朝岸边靠过去,又击沉了两艘船后,敌人船只全部靠向北岸。 士兵们一窝蜂上了岸,头也不回的狂奔溃逃,留着几艘空船和满满十艘物资船! 方远哈哈一笑,正要下令上岸追击,李二忽然走过来,喊住了他。 “方将军,别追了,咱们需得立刻驰援兴化!” 方远愣道:“怎么?” 李二沉声道:“我刚命人从水里捞起一名俘虏,那俘虏是个高级将领,据他所说,他们是左路军,奉脱脱之命,运送一批粮草去高邮!” 方远吃惊道:“刚才是董抟霄的部队?” 李二道:“确实是左路军,不过领军的是西宁王。脱脱下令将左路军一分为二,由董抟霄率领五万多人继续攻打兴化,西宁王率领六万多人,押送一批粮草前往高邮!” 方远皱眉道:“既然兴化还未失守,何必急着驰援,不如先灭了这支人马,这种好机会以后可碰不到了!” 李二沉声道:“兴化已经失守了!” 方远惊道:“什么?” 李二道:“据说西宁王的部队刚离开兴化,当天晚上董抟霄就打下北门,目前正在与守军巷战!” 方远看了一眼逃跑的西宁王残部,还有不少人正从河里逃上岸,叹道:“可惜了,这个时候追击,完全可以将这六万人一举消灭!” 傅友德提醒道:“西宁王的残部逃走,很快就会把消息传到脱脱那里,他一定会派人从后方围剿我们,需得尽快行动!” 方远笑了笑,道:“放心,我分的清轻重,咱们立刻出发,不过这批物资得带上!” 李二朗声一笑,道:“这是当然。”有了这批粮草,就算兴化已经被打下,他们也能返回高邮湖,再坚持一段时间。 将运粮船全部带上,又补充了一批箭矢,水军继续前行,因为运粮船的存在,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许多。 第一百八十五章 猛将如虎 卞元亨没有想到元军撤走一大半后,兴化城忽然变得像纸糊的一样,连敌人半天都挡不住。 最先是西门失守,等他带人赶到西门与敌人争夺城墙时,其他三门相继失守。 他这时也明白过来,元军之前并没有用全力攻打兴化城,虽然他不明白对方打得什么算盘,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兴化即将失守,他也会死在这里! 明知必死,卞元亨也绝不愿束手待毙,从小习武练就的强健体魄,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 他已经持续战斗了两个多时辰。 死在他手中的鞑子已超过了百人,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元军,还在抵抗的只剩下他一人。 他身上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战斗这么久后,还能将一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周围人稍一近身,便会中枪倒地。 只听一名身穿盔甲的魁梧将军大喝一声,手持斩马刀,一刀直抡向他后脑。 卞元亨挑起一名敌军撞向人群,扭腰回身一挡,架住刀口,伸脚一踢,正中对方额头。 “哐”的一声,魁梧将军头盔飞起,人也往后而倒。 卞元亨正要补上一枪,后方又有敌人杀到,只能转身横挥,架开一众兵刃,蹲身一扫,好几名敌军被扫倒。 这时,左右又有两名将领解下箭袋上的绳子,系成圈,朝卞元亨身上套去,卞元亨伸枪挑开一根,却被另一根套住脖子。 那人用力一拉,却拉不动。 卞元亨反手握住绳子,运起蛮劲一甩,对方整个人飞了起来,被横抡一圈,撞倒周围一排士卒。 哐当哐当! 刺耳的盔甲碰撞声不断响起,士兵们被撞倒一片,那名飞空的将领也被撞得胸骨碎裂,毙命当场。 忽听弓弦声响,卞元亨低头一闪,几支箭矢从头顶飞过,射在几名元军身上。 便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道声音。 “不许放冷箭,我要活口!” 卞元亨连转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便见两根钩镰枪从下方刺来,他用枪镦杵地,身体与地面平行,连出几脚,将前方的钩镰枪兵踢飞。 四名元兵在地上一滚,同时扯住那根套住他脖子上的绳子,齐齐朝后一拉。 卞元亨人在半空无法使力,被拉得在地上滑行,十几根长枪同时在他身下一挑,将他挑到半空中。 还未落地,又有十几根绳子朝他套了过来,卞元亨双手倒抓脖上那根绳子,用力一扯,借着反拉力,躲过一众套绳。 他在半空中一抖腰,双脚上翻,变成头下脚上的姿势,两手各按在两名元兵头上,用力一压,整个人朝女墙飞去。 众元兵只当他要跳城自杀,纷纷抛出绳套去抓他。 谁知卞元亨双脚在垛口两边一蹬,反弹回来,在地上一滚,抄起一根长枪急舞,又杀死了数名元兵。 激斗之中,卞元亨落脚时不小心踩到一具尸体的手臂,失去平衡,侧身倒下,立刻有人在他后背刺了两枪。 枪尖刺穿了铠甲,却并不深,卞元亨伸手在地上一按,凌空一个翻身,长枪横扫,身后两名士卒脖子上多了两条红线。 城楼处,董抟霄忍不住赞道:“通贯,此人勇武不输于你!” 杨通贯哼了一声,道:“那也未必,我去会会他!” “此人是个人才,也许能为朝廷所用,别杀他!”董抟霄提醒道。 杨通贯答应一声,走上前去,喝令士卒们让开,将长枪在地上重重一杵,朝卞元亨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用的是根黑铁枪,重达八十斤,将地面砸出一个小坑,碎石飞溅! 卞元亨急喘了几口气,擦了擦脸上的血,冷冷道:“要动手就动手,哪来那么多废话!” 杨通贯哈哈一笑,不再多言,一枪便朝卞元亨当直抡了过去。 卞元亨刚才听声音,便知这根黑铁枪重量非凡,却不想对方举重若轻,一枪扫过来时迅如疾风。 他来不及闪避,只能横枪去挡,只听咔的一声,手中木枪从中折断,枪头去势不减,砸在肩头,将他砸倒在地。 杨通贯上前一步,用铁枪头摁压在卞元亨脖子上,冷冷道:“服不服?” 卞元亨大怒,暴喝一声,双手抓住枪头,朝上用力一举,杨通贯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凌空飞了起来,从卞元亨上空划过。 他虽惊不乱,紧紧握住枪柄不松手,在空中调整姿势,半跪着落地,这时卞元亨半跪起身,两人一人抓着枪头,一人抓着枪尾,相互间角力。 杨通贯大吼一声,伸手上挑,竟将卞元亨举了起来,和刚才情形颇为相似。 半空中的卞元亨松开手,滑了下来,一拳打向杨通贯,后者伸手臂挡住,卞元亨借力在空中一个翻身,右腿踢向杨通贯,被他用另一只手臂挡住。 卞元亨向后凌空翻了个跟头,下蹲落地,抓起地上一柄单刀,朝身后一滚,起身两刀,又解决了两名元兵性命。 杨通贯见他与自己单挑还去杀人,勃然大怒,朝董抟霄喊道:“董帅,此人心存死志,绝不会为朝廷所用,再缩手缩脚,还会死更多兄弟!” 董抟霄叹了口气,道:“那就不必留手了!” 众士卒听到命令,一窝蜂冲了上去,卞元亨已到强弩之末,又砍死两名元兵后,身后一阵剧痛,被四根长枪刺中。 对面顶着他向前冲,前方又有七八根长枪迎面刺来,十几根长枪全部刺穿铠甲,枪尖扎入肉中。 众士卒齐喝一声,把他举到半空之中。 正当元兵们以为他已经身死时,卞元亨忽然睁开双眼,举刀朝身前一劈,将身前的长枪全部砍断。 他伸手抓住两根断枪,朝前方一众元兵扑了过去,拔出身上两根断枪,狠狠刺入两名元兵咽喉。 杨通贯见了,又是愤怒,又有些敬佩,怒吼道:“都让开,我亲自送他上路!” 此时卞元亨扒在两名元兵身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去。 杨通贯走到他身后,举起长枪,就要一枪刺入他后脖心。 就在这时,忽听一名元兵喊道:“快看下面,那些船哪里来的?” 众人都吃了一惊,朝城墙下看去。 兴化城外有一条护城河,护城河上竟出现了一支船队,船上飘荡着蓝色飞龙旗,有人喊道:“是江都军!江都军来了!” 方远和李二站在一艘四桅船的船头,刚才城墙上的一幕两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皆被卞元亨悍不畏死的行为所震撼。 “卞兄弟,还有没有力气!有的话就跳下城墙!”方远吼声如雷。 杨通贯吃了一惊,赶忙转头一看,只见卞元亨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站了起来,朝城墙边缘奔去! “拦住他!” “射箭!” 杨通贯和董抟霄的声音同时响起,然而卞元亨动作太快,当箭矢射过去时,他已经从垛口间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卞元亨落入水中,方远朝李二道:“你们顶一会,我去救他!”脱下盔甲,跳入水中。 因为火炮无法攻击上方,李二只能下令士兵们射箭攻击城墙上的元军。 杨通贯立刻率领元兵反击,他们居高临下,一番对射之下,江都水军第一次出现较大伤亡!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交锋江南第一名将 董抟霄站在城楼上,默默凝视着护城河上的江都水军,突然向身边一名亲兵道:“贾公,你说江都水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名亲兵大约五十多岁年龄,面目儒雅,颔下留着长须,赫然是攻打江都时不知所踪的贾鲁。 “应该是想通过兴化前往泰州,再返回江都!”贾鲁捻须道。 董抟霄也是这么想的,朝另一名亲兵道:“传令下去,堵住南门通往泰州的水路!” 亲兵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方远单手抱着卞元亨从水面露出头来,因为卞元亨穿着盔甲,他又只有单手,显得十分吃力。 李二急忙命战船驶过去,抛下两根绳子,方远先用绳子缠住卞元亨,然后才拉住另一根绳子。 两人都被扯上战船,这时数十艘渔船从西门驶了出来,还有源源不断的渔船通过水门涌出来。 李二急忙下令,就要前往南门,傅友德急道:“不可,咱们耽搁这么久,敌人一定猜到我们目的,南门极有可能被堵住了!” 李二道:“那怎么办?原路朝兴化运河返回吗?” 傅友德道:“敌人已知我等行踪,兴化运河定有敌人追来。咱们去北门,往盐城而去,那里也有水道通往邗沟运河!” 此时敌人的小船都围了过来,李二没时间多考虑,赶紧下令船队朝北面逃去,匆忙之中,运粮船落在后头,被敌人给夺了回去。 凭借着速度优势,江都水军将敌军甩到身后,赶到了盐城。 盐城并无守军,江都军通过盐城的运盐河直奔邗沟运河。 当脱脱得到消息派人堵住河口时,江都水军已经先一步回到运河,通过蒲卢口,再次回到了律湖附近的岛区。 虽然董抟霄没有消灭江都水军,却收复了兴化,又阻止了江都军逃往泰州的计划。 脱脱亲自写信嘉奖了董抟霄,派人堵住了邗沟运河的所有河口,再下令董抟霄征调渔船,进入高邮湖剿灭江都水军。 数日之后,董抟霄率领五万水军杀向高邮湖。 此时方远和李二正在为缺粮而烦恼,得知元军袭来后,商议一番,决定在高邮湖与敌军正面迎战。 他们先将船队转移到高邮湖最宽阔的一片湖区,然后排开阵列,等候董抟霄大军的到来。 董抟霄探知江都军动向后,立刻调整前进方向,继续追击。 董抟霄的座船是一艘大一些的渔船,这艘船上有三十多人,贾鲁此刻依然以一名亲兵的身份跟在旁边,低声提醒道。 “董公,此战虽然要败,但绝不能做的太明显,以防脱脱瞧出痕迹!” 董抟霄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我保证脱脱瞧不出破绽!” 贾鲁愣了愣,苦笑道:“莫非董公打算全力以赴?” 董抟霄单手放在剑柄上,遥望着远处的湖面,笑道:“将来迟早要和他们交手,正好趁机试试他们实力!” “可别试过头了!”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很快,两支水军在湖上碰头。 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碧空如洗,像一匹光滑的蓝色缎子,湖面如镜,镜中映照的是比天空更深沉的蓝色。 随着江都军一声炮响,战斗立刻打响。 江都军凭借射程优势,远距离轰击元军,然而元军都是小船,又分散的很开,效果并不理想。 于是方远下令,船队正面迎上去,靠近后火炮准头提高了很多,江都军凭借船大的优势,弓箭对射也能占据上风。 没过一会,元军败退,朝着北面逃散! 江都水军立刻追击,双方边跑边打。 方远忽然注意到敌人船队分散成三支,左右两支调转方向,朝江都军后面包抄过来! 他愣了愣,失声道:“不好,是‘曼谷歹’战术,不能再追了!” 李二愣道:“曼谷歹?” 方远在元廷当过将领,故而曾详细研究过‘曼谷歹’战术,道:“这原本是鞑子的骑兵战法,后来又应用到步军和水军,是鞑子最爱用的战法。” 傅友德问:“这战法的核心是什么?” 方远道:“很简单,先故意战败,诱敌深入,再趁敌人追击时左右包抄,将敌人包围歼灭。” 众人见敌人左右船队果然包抄过来,都知方远所说不假。 好在方远反应迅速,在对方包围之前,水军凭借速度优势逃出敌人包围圈! 这时敌人左右翼还在东西两边飞快划船,试图包抄,敌人中军也调头从北面追击,江都水军从攻击的一方变成逃跑的一方。 向南逃了一阵,江都水军已将敌人左右翼甩开,不料就在这时,东南方向突然出现一支元军船队,朝着江都水军堵截过来。 方远大吃一惊,急忙令船队朝西南转向,又逃了一阵,西南方向竟然也出现一支敌人水军,迎面拦截而来。 方远暗暗心惊,知道这都是董抟霄提前布置好的包围网,换句话说,战局现在的一切变化,都在敌人预料之中。 然而事已至此,除了逃跑已别无他法,若是让任何一支敌军缠上片刻,敌人大队就会迅速包围过来,利用数量优势将己方消灭。 从空中俯瞰,现在的情形就像一群狮子在围杀一只猎物。 江都军被后面的元军追击,又时不时遇到敌人小股船队从前方阻截,只能在高邮湖仓皇逃窜。 好在山猪将水军操练的不错,船队并未出现混乱,也没有一只船掉队。 如此逃亡了两个多时辰,再无敌人出现在前方,江都水军终于逃过了敌人包围网。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最后几支包围的船队得到董抟霄命令,故意放他们离开,不然江都水军此刻已被重重围困。 董抟霄主船上,贾鲁称赞道:“能将“曼谷歹”战术和“狼群”战术结合得如此出神入化,董公不愧是江南第一名将!” 董抟霄淡淡道:“贾公过誉了,这不算什么厉害战术,至少对方国珍就没有用。” 贾鲁笑道:“董公觉得江都水军不如方国珍?” 董抟霄沉默了一会,道:“如果他们火炮数量再多十倍的话,正面交战,无人是他们对手!” 此战过后,江都水军再不敢跟董抟霄正面为敌,在高邮湖玩起了捉迷藏。 如此又过了数日,江都水军粮食即将告尽,陷入了绝境。 其实他们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弃船登岸,走小路返回江都。 然而方远、李二都知道这些战船和火炮是张阳泉的宝贝疙瘩,尤其是火炮,占了江都军所有火炮的半数,倘若不能带回去,他们都无颜再见张阳泉。 最终经过商议,众人决定前往邵伯湖,试图强行突破邵伯镇的察罕部封锁! 这正是贾鲁和董抟霄希望看到的。 得知江都军向邵伯湖而去后,董抟霄率领船队也慢慢靠了过去。 贾鲁眯着眼道:“看来他们终于想通,准备与察罕帖木儿来一场硬仗了!董公,你觉得他们能冲过去吗?” 董抟霄看了他一眼,道:“察罕帖木儿不仅善于带兵,更善于练兵,就算我与他正面交战,也是败多胜少!” 贾鲁笑道:“那就好,只要江都水军陷入不利情况,江都军必定倾巢出动,与察罕帖木儿来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董抟霄道:“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会为了一万水军不顾一切?” 贾鲁捻须微笑道:“董公不要忘了,他们是山贼出身,山贼嘛,最讲究的不就是一个义字吗?” 董抟霄点点头,道:“不过依我看来,他们就算全军出动,也不是察罕帖木儿的对手!” 贾鲁冷冷道:“也许吧,不过江都军实力绝对不弱,察罕帖木儿就算胜利,也是惨胜,对咱们来说也是一样!” 董抟霄点了点头,朝杨通贯道:“传令下去,将船队分成十二支小队,一字排开,防止江都军调头返回高邮湖!”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战而胜 真州兵在前日下午进入江都,共一万五千人,由徐百升亲自统领。 通州兵昨日上午也回到了江都,共一万人,山猪统领。 两万预备役也全部召集好了。 张阳泉准备只留一万名预备兵守城,然后带领剩下的六万五千多名儿郎,与邵伯镇的察罕帖木儿打一场硬仗。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方远、李二等人粮尽而亡,也不能看着一半火炮和火药落入敌人手中,所以这一战势在必行! 大军昨日就集结好了,张阳泉已传下命令,明日丑时造饭,卯时进军。 按照耿四的情报,方远、李二明日清晨会率领一万水军强行突破邵伯镇,到时前后夹击,又有兵力优势,胜算很大! 话虽如此,毕竟是赌上一切的大战,这天晚上,张阳泉迟迟无法入眠,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旁的秦苓君柔声道:“夫君,你在担心明天的大战吗?” 张阳泉叹道:“是啊,察罕帖木儿是元廷名将,又多次击败过刘福通,我确实没什么把握,倘若战败……”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秦苓君沉默了一会,忽然坐起身,道:“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你看了应该就不会担心了!” 张阳泉奇道:“看什么?” “等会就知道了!” 两人穿上衣服,只带了几名亲卫,悄悄离开了府宅。 外面已是三更时分,夜深人静,江都城呈现出一副与白日截然不同的面貌。 两人策马向北前行,行了一阵,突然遇到一队巡逻的城防卫。 那支卫队原本是听到声音过来查看动静,发现是张阳泉夫妻后,赶忙下马见礼。 两人继续前行,没一会来到了北门城门,张阳泉疑惑道:“你不会想带我出城吧?” 秦苓君笑着摇了摇头,拉着他手上了城墙,朝着城门外指了指。 张阳泉抬头看去,只见皎洁的月光下,城门外扎了四个营寨,正是集结的六万五千大军。 这四个营寨分别是通州兵营寨、真州兵营寨、江都主军营寨和预备兵营寨。 虽然就驻扎在江都城旁边,四座营寨依然戒备森严,到处可以看到巡营站岗的士卒。 不知为何,看到这四座军营,张阳泉躁动的内心就平静下来。 秦苓君一直在观察他表情,见他眉头舒展,轻轻道:“以前山寨遇到危急,我都会去找寨兵寨民们说话,只要说上一会,心情就会平复下来,你说是不是很奇妙!” 张阳泉转头看了妻子一眼,笑道:“确实很奇妙。” 顿了一下,忽然指着最左边那座营帐,道:“那是谁的营寨?” 秦苓君眉梢动了动,笑道:“是徐百升的真州兵军营,是不是觉得他营寨扎的特别好?” 张阳泉点点头,四座营寨虽然都很严密,然而只有徐百升的营寨给人一种牢不可破的感觉。 秦苓君道:“方叔也很擅长扎营,也不知他们俩谁更胜一筹!” 张阳泉感叹道:“现在回想起来,他当初消灭和州两万人马颇有先见之明,若非如此,真州也不可能只留五千人镇守!” 秦苓君嗯了一声,道:“此人品性也不错,将来可堪大用!” 张阳泉忽然露出苦恼之色,道:“他这次又立下了大功,你说该再怎么册封他才是?” 秦苓君想了想,道:“不如学元廷,在重要的城池开一座翼元帅府,设立翼元帅的职位,挑选能征善战的猛将担任!” 张阳泉迟疑了一下,道:“我这个总管能册封翼元帅吗?” 秦苓君笑道:“你又不是鞑子的总管!大家心里都把你当做主公。再说了,等元军退去,伱还不打算称王吗?” 张阳泉望着她,打趣道:“夫人,你是不是急着想当王妃了?” 秦苓君给了他一肘,哼道:“既然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一点都不紧张了,咱们回去吧!” 到了次日清晨,夫妻俩都穿上了盔甲,秦苓思望着秦苓君替张阳泉系披风,把嘴一噘。 “姐夫,我看还是你来守城吧,让我替你出战,也许胜算还能高一些!” 张阳泉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这叫御驾亲征,对士兵们的士气有很大的鼓舞效果!” 秦苓思噗嗤一笑,道:“还御驾亲征,真把自个儿当皇帝了吗?” 秦苓君淡淡道:“别贫嘴了,好好守住城池,尤其小心镇江的元军!” 秦苓思嘟囔道:“知道啦!” 两人一起来到北门城楼,此时天色依然灰蒙蒙的,六万多士卒却早已经整齐的排列在城门外,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张阳泉慢慢走到城墙前,双手按在女墙上。 “将士们,一万水军弟兄们以少击多,在高邮数次击败鞑子,壮我军威!如今他们被鞑子堵住归路,马上就要饿死啦,我们能答应吗?” 众将士齐齐挥舞武器,道:“不能!不能!” 张阳泉又道:“大家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鞑子就要来破坏。倘若被他们攻破城池,你我亲人全部会被屠杀!家园也会被毁坏!” 众将士齐声道:“杀死鞑子!保家守土!” 张阳泉拔出腰间长剑,斜指上空,道:“我们兵力比他们多,士气比他们高,这一战我军必胜!敌军必败!” 众将士齐声道:“我军必胜!敌军必败!” 张阳泉大声道:“出发!” 众将齐齐领了命令,各自率领本部军马进军。 张阳泉又传下命令,让徐百升为前锋主将,孙虎为前军副将,领两万人先行。他率领四万中军随后,郭念生负责后勤,猴子领五千人保护粮道。 行不多时,徐百升忽然派人传回消息,说敌军将拦截水路的铁索大船全部挪开,竟然将水路放通了! 张阳泉愣了一下,皱眉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王大笑道:“定是怕了我们,所以乖乖将水道放行!” 秦苓君摇头道:“察罕帖木儿是元军名将,怎么可能主动示弱?” 山猪沉声道:“一定有阴谋!” 张阳泉一摆手道:“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咱们都不去管,这回就跟他们正面打一场,见个输赢!” 众将齐声答应,于是大军继续前行。 邵伯镇,扩廓营帐。 “扩廓,谁让你把船挪开的?”察罕大步进入营帐,愤怒地质问道。 扩廓正坐在案后研究舆图,闻言赶紧起身,正色道:“父亲,你过来看一下。” 察罕愣了一下,慢慢走到地图边,发现察罕看的是高邮湖的舆图,舆图上做了很多标记。 “这是什么?”察罕问。 扩廓沉声道:“这是董抟霄在高邮之战时的兵力布置,他一共埋伏了十二支阻截小队,组成严密的包围网对付江都水军!” 察罕皱眉道:“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扩廓道:“其实自从董抟霄被重新放出来后,我就觉得他有问题了,先是兴化之战,他十几天打不下来,结果西宁王一走,他立刻就打了下来!” 察罕道:“可能是西宁王跟他争夺军队控制权,这才拖了后腿!” 扩廓眼中闪着冷光,道:“只怕丞相也是这样想的,然而我派人去兴化仔细调查过,他们俩各负责两门,谁也碍不着谁!” 察罕皱眉道:“那也可能是他不愿把功劳分给西宁王!” 扩廓点点头,道:“这确实是一种可能,然而当我研究高邮之战后,发现并非如此!” 察罕表情变得凝重:“你发现了什么?” 扩廓指着舆图,缓缓道:“董抟霄共布置了十二支拦截小队,然而最后两支小队的拦截路线却与前面十支不同,仿佛故意放江都军离开!” 察罕目光一沉,道:“你是说,他故意放走贼军……莫非他与江都贼军勾结了?” 扩廓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董抟霄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察罕沉默了一会,道:“所以你担心董抟霄与江都军前后夹击我们!” 扩廓点点头,缓缓道:“仅凭江都军,我军就没有十足的胜算,如果再加上董抟霄,我军必败无疑!” 察罕没有再说话,默默走到案后坐下,思索了一会,道:“如果他要投靠江都军,当初在兴化时完全可以放他们离开,然后自己占据兴化!” 扩廓道:“您考虑的是,所以我也觉得他应该并非投敌!” 察罕道:“那你觉得他为何如此?” 扩廓叹了口气,道:“父亲,您不妨站在董抟霄的立场考虑一下,他曾经被丞相当做替罪羊,心中能没有怨气吗?” 察罕皱眉道:“我听说董抟霄秉性刚直,对朝廷忠心耿耿,就算心怀怨愤,也不会因私废公吧!” 扩廓耸耸肩道:“人都是会变的,他是汉人,比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难,未必还能保持初心!” 察罕点点头,摸了摸颊边的三根毫毛,道:“咱们若是放江都水军回去,丞相那里如何交代?” 扩廓淡淡道:“战局到了如今这一步,丞相唯一能倚仗的就是我们,他不会怎么样的!” 察罕道:“如果放他们回去后,江都军依然来攻,又该如何?” 扩廓冷冷道:“那就证明江都军与董抟霄确实勾结了!我们应该立刻退回高邮,将此事告知丞相!” 察罕点点头,道:“那你去传令吧,让大军做好撤退的准备!” “是!”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与圣旨抢时间 方远、李二、傅友德和俞通海四人都怀着拼死一战的决心进入邗沟运河,前往邵伯镇! 然而来到镇外时,派出的斥候小船回报,邵伯镇的河道并未堵塞,岸边也没有严阵以待的敌军! 众人又惊又喜。李二狐疑道:“他们既然守在邵伯镇,为何不堵住水道,莫非有什么阴谋?” 方远一摆手,道:“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反正这一关都是要闯的,没什么好迟疑的了!” 于是水军张满风帆,径直穿过了水道,一路上竟没有受到半点攻击。 众人大喜,命战船全速前进,很快便遇到了江都军斥候,随斥候一起去见张阳泉。 张阳泉见到几人安然无恙的归来,大为惊喜,立刻命大军转向,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朝江都返回。 返回江都的路上,方远和张阳泉并辔而骑,将这次出战的各种细节一一汇报了。 张阳泉听到兴化失守后,问道:“卞元亨怎么样?还活着吗?” 方远笑道:“那小子的命硬得很,不过需要修养几个月!” 张阳泉点头道:“那就好。” 秦苓思拉着缰绳,蹙眉道:“奇怪,察罕帖木儿为何会轻易让你们过来,莫非他军中得了瘟疫?” 方远哈哈笑道:“那就不知道了!” 王大摇头晃脑道:“我就说了,他一定是怕了我们!” 山猪沉声道:“他是否惧怕我们,只需一件事就能明白!” 王大愣道:“什么?” 山猪道:“他是否会依然守在邵伯镇!” 王大奇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山猪道:“纵观全局,眼下咱们的危机虽然解除了,高邮却将陷入巨大的危机。兴化已经失守,董抟霄的左路军得到解放,鞑子将大举攻打高邮!” 张阳泉明白了山猪的意思,道:“高邮已经没多少守军了,能救他们的只有我们!” 山猪道:“是的,所以察罕的右路军能否在邵伯镇封住我们的救援之路,将成为此战的关键!” 方远摸了摸下巴,道:“高邮估计撑不住太久,我们还是得出兵援助!” 张阳泉没有吭声。 之前破釜沉舟,是为了救援方远和李二等人,如今既然救下他们,是否值得为高邮军堵上所有本钱,就需要考虑考虑了! “还是先静观其变吧,倘若高邮危急,再派兵援助不迟!”他考虑良久后,说道。 …… 邵伯镇附近的右路军营寨内,察罕得知江都水军离去后,朝手下吩咐道:“传令下去,堵住运河水道,绝不能再让他们通过邵伯镇!” 一名将领应诺离去。 过了没多久,也速带人来到了邵伯镇,脸色黑如锅底,冷冷道:“察罕统帅,丞相请你过去一趟!” 察罕早就准备好了,派人叫上扩廓,父子俩跟着也速一起返回高邮城外。 脱脱的中军已回到了城北扎营。 察罕父子来到中军帅帐时,发现西宁王、董抟霄和荆王都在帐中。 除了董抟霄外,每个人看他的眼神仿佛都要生吞活剥了他。 荆王站起身,厉声道:“察罕帖木儿,你为何放江都水军离开,是暗中与他们勾结,还是不敢跟他们作战?” 察罕没有吭声。 扩廓道:“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沔阳的徐寿辉军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安丰的刘福通也蠢蠢欲动,我们应该尽快结束这里的战斗,镇压其他地方的起义军!” 荆王气急而笑,道:“扩廓小子,你以为我们不知天下大势吗,不知兵贵神速吗,要你个乳臭未干的娃子来教我们?” 扩廓不理他,直视着脱脱。 脱脱淡淡道:“扩廓将军,听你的意思,难道放了这支江都水军,反而能更快取胜?” 扩廓朗声道:“不错,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打下高邮!若是堵住这支水军的归路,只会逼迫他们进入高邮城!” 脱脱面无表情道:“本相率军堵住了高邮西面的水门,他们如何进入高邮城?” 扩廓道:“您确实领军堵住了水门,那北门呢?南门呢?他们不能弃船登岸,从南北两门进入高邮城吗?” 脱脱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扩廓接着道:“高邮军的顽强您也见识到了,若是再得了这支生力军,咱们要何年何月才能打下高邮?” 董抟霄忽然道:“依我之见,敌军似乎没有进入高邮城的意思,他们粮尽之时,选择去邵伯镇,就代表他们宁愿冒险回江都,也不愿进入高邮!” 扩廓瞥了他一眼,道:“董帅恐怕料定他们要去邵伯镇吧?” 董抟霄淡淡道:“谈不上,我只是觉得这支水军数量虽不多,却携带着三四十门火铳,他们舍不得弃舟吧!” 荆王冷冷道:“听说江都军大军出动,直奔邵伯镇,你们父子不会是怯战,这才放他们回去吧!” 扩廓笑了笑,道:“既然荆王觉得我们怯战,不如由荆王去镇守邵伯镇,我们负责运送粮草,如何?” 荆王怒道:“你……” 察罕终于开口了,沉声道:“我父子定会镇守在邵伯镇,绝不会再放江都军一兵一卒过来,诸位不必担心!” 荆王冷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既然有了第一次,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 “好了,不必争了,察罕将军既然立下保证,我们就再相信他一次吧!”脱脱沉声道。 荆王大怒:“丞相,他如此违反军令,您却还要包庇他,这是将军法当摆设吗?” 脱脱叹了口气,缓缓道:“诸位,我实话与伱们说了吧!扬州之战打到现在,陛下必定非常失望,不仅对我失望,对诸位同样如此。” 众人听他提到皇帝,脸色都出现变化。 脱脱接着道:“陛下近来脾气越来越急躁,倘若他一怒之下,将我们都撤了职,此战必然失败!届时,朝廷的精锐都将折损在此,你我也将成为大元的罪人!” 他心中其实也恼怒察罕不听调令,然而他手下将领之中,荆王连高邮军都打不过,董抟霄已不值得信任。 至于西宁王,更加不用考虑,所以到头来,只能依靠察罕的右路军!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脱脱目光横扫,朗声道:“我们眼下都没有退路,至多十天,战况就会传到陛下耳里,我们必须在圣旨到来之前,收复扬州路,才能将功折罪!” 众人神色各异,依然没有吭声。 脱脱道:“我知道你们彼此间有矛盾,但大义在前,我希望你们能放下那点私心,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剿灭贼兵,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朝廷!” 荆王与西宁王对视一眼,齐齐行了一个蒙古礼节。 “愿听丞相号令!” 董抟霄和察罕也先后表态。 “愿听丞相调遣!” 脱脱盯着察罕,道:“察罕将军,眼下能否打下高邮的关键,在于江都!我相信你是个一言九鼎的人,希望你能守住邵伯镇,不要放江都军一兵一卒过来!” 察罕抱胸道:“末将领命!” 脱脱扫过荆王、西宁王和董抟霄,道:“明日开始,前路军负责攻打东门,左路军攻打南门,我领中路军攻打北门……” 话音未落,一名亲卫进入大帐,道:“丞相,有左相的急信!” 脱脱接过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荆王忙问:“丞相,怎么了?” 脱脱将信用力拍在桌上,铁青着脸道:“濠州红巾贼已经打下临淮,正在向徐州进发!” 众人脸色齐变,徐州是粮草供应的大本营,若是被红巾军打下,四十万大军将失去后勤供应! 脱脱心知后军战力低下,绝挡不住濠州贼兵,目光在董抟霄、西宁王和荆王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荆王身上。 “荆王殿下,你的前路军行军速度最快,只能由你回徐州救援了!” 荆王没有再推脱,大声道:“丞相放心,我去宰了那帮红巾贼,再回来帮助攻城!” 当天夜里,荆王便连夜启程,率领六万多漠北骑兵朝徐州急行。 第一百八十九章 要升元帅了 江都军回城后,张阳泉并未让徐百升领兵返回真州镇守,所以徐百升难得有几天时间陪伴妻子。 这天傍晚,他回到家中,薛氏已经弄好了饭菜,夫妻两人对着一张小桌用膳,虽只有两菜一汤,却吃的很温馨。 诸将府邸之中,徐府最为简陋,三进的院落只有一进住人。徐百升长年不在家,府中除了薛氏外,只住着一名年老女仆。 薛氏生性喜静,也不爱和其他将领的夫人出去喝茶听戏,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 两人默不作声的吃了好一会,薛氏忽然小声道:“对了,前几日夫人派人送来一样物事!” 徐百升问:“什么?” 薛氏道:“一只琉璃笔筒。” 徐百升嗯了一声,道:“除了总管和夫人的礼物,别人送的东西都别收!” 薛氏轻笑道:“记着呢!” 徐百升点点头,突然道:“听说赵德胜老母的眼睛治好了!” 薛氏低声道:“嗯。” 徐百升道:“是王监丞治好的吧,他的医术看来很好。” 薛氏低着头,又“嗯”了一声。 徐百升迟疑了一下,道:“你……要不要找他看一下?” 薛氏放下筷子,低头垂目,很快便发出了低低的抽泣声,泪水大颗大颗的落在衣裙上。 徐百升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道:“就去问一下,如果不行就不治,好不好?” 薛氏试着泪,声若蚊蝇道:“我不去,你若逼我……不如休了我!” 徐百升急忙道:“好,不去了。” 薛氏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问道:“真的?” 徐百升忙点了点头。 薛氏这才试去眼泪,拿起筷子,两人又默不作声的吃着饭。 过了一会,老女仆进入大堂,低声道:“将军,候将军携夫人一起来访!” “快请,不,我们出去接他们!” 徐百升非常高兴,诸将之中猴子是他最好的朋友,和薛氏一起来到门口,把猴子和杨荥迎了进来。 猴子和杨荥各提着一个大食盒,进入大堂后,瞧见堂中的小桌子和桌上的两菜一汤,都有些忍俊不禁。 “徐兄,我真服了你,今天可是你难得回家的好日子,怎能吃得这般简陋?还好我们带了些吃食过来!” 徐百升笑道:“让你们破费了。” 四人换了一张大桌,将食盒中的饭菜都摆了上去,还有两壶好酒。 薛氏刚才就吃的差不多了,又吃了一会,等杨荥也吃好,二女一起去后房说话。猴子和徐百升则在前厅喝酒。 薛氏将最近绣的手帕拿给杨荥看,杨荥看了一会,忽然叹了口气,道:“妹子,你真有福气。” 薛氏道:“姐姐何出此言?” 杨荥笑道:“你嫁了个有本事的丈夫啊,听说他又立下大功,等击败鞑子后,就要升元帅了!我们家候百四虽然也算机灵,可与徐将军一比,可就差得远了!” 薛氏笑得合不拢嘴。 “他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姐姐既然这么说,料来不会错。” 杨荥叹道:“候百四当初和徐将军一起升为千户,如今徐将军要升元帅,他却还是个副都指挥使,唉,都是我害了他!” 薛氏愣道:“这与姐姐有何关系?” 杨荥道:“本来总管和夫人让他去军情署,这是个能立功的好差事,只可惜因我的缘故,害他又被调出去了!” “姐姐的缘故?” “你有所不知,军情署负责探听各地情报,我认识两个人,都是白莲教出身,很熟悉刘福通军,我就把这两人举荐给了候百四,可以负责安丰的情报!” 薛氏奇道:“这没问题啊!” 杨荥道:“总管和夫人却不这样想,他们以为候百四公私不分,将我的人调入军情署。” 薛氏道:“那伱们为何不去解释呢?” 杨荥苦笑道:“妹子,这种事怎解释得清呢?算了,不提这个了!” 顿了一下,道:“对了,听说赵德胜母亲眼睛被治好,你知道吗?” 薛氏低声道:“嗯。” 杨荥道:“妹子,你要不要也去试试?” 薛氏眼眶儿一红,哽咽道:“这种事怎么能见人呢?姐姐,你别提了好不好!” 杨荥正色道:“好妹子,有些事逃是没有用的,只有勇敢面对,才能跨过这个坎!” 薛氏低头绞着衣摆,不说话,她当初南逃时,被一群流民轮流侵犯,导致不能行房事。 此事被她当做奇耻大辱,平日提都不愿提,更不敢去看郎中,唯一知道此事的除了徐百升外,也只有杨荥一人。 杨荥又道:“妹子,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徐将军考虑一下呀!他曾和我相公说过,将来不会纳妾,难道你想让他绝后吗?” 薛氏吃惊道:“他真这么说了?” 杨荥点点头:“千真万确!别的男人说这话,我只当他放屁,但徐将军不同,他一言九鼎,你应该最清楚。” 薛氏咬着下唇道:“姐姐,我……怕别人笑话我……” 杨荥握住她手,道:“别怕,到时候姐姐陪你一起去,王蒙是江南名士,绝不会将这种事到处声张!” 薛氏终于点点头,低声道:“那我和相公商议一下吧。” 亥时左右,猴子和杨荥一起告辞离开。 薛氏将同意看病的事告诉了徐百升,徐百升又惊又喜,道:“你刚才不是不愿意吗?怎地改了主意?” 薛氏低声道:“是杨姐姐劝我的,我想了想,不能只为自己考虑,更不能让你绝后。” 徐百升愣了愣,伸臂抱住了她。 薛氏埋在他胸口,又落下了眼泪,过了一会,她轻轻推开丈夫,道:“对了,还有一事要和你说。” 将杨荥和猴子的事说了。 “我觉得杨姐姐一片好心,却被总管误会,还害了候将军,实在太可惜了,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徐百升沉默了一会,道:“好,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向总管进言。” 次日天还未亮,徐百升早早起床,在院子里练习枪棍。 天空下着小雨,他脱下上衣,赤裸着上身练习。刚练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徐百升过去开了门,发现来的竟然是赵德胜手下的镇抚张彪。 “张彪,你不在真州镇守,怎么回江都了?”他皱了皱眉。 张彪从袖中取出一根竹筒,道:“赵将军让我给您带一封信。” 徐百升暗暗疑惑,赵德胜竟让千户送信,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他先带张彪进入大堂,用毛巾擦了擦身体和手,然后才打来竹筒,取出信来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 第一百九十章 镇南王的正确用法 昨夜,张阳泉睡梦中隐隐听到打雷声,今日起床,便发现外面天空阴蒙蒙的,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现在已是四月初,经常是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 若是以前,张阳泉心情很容易受到天气影响,变得愁闷抑郁。然而现在不同,他心情很舒畅,并且盼着这种天气再多一点才好。 雨天不适合打仗,不适合运输粮草,也不利于攻城,所以这种天气对他和张士诚有利,对元军不利。 耿四昨日便传来消息,赵均用领濠州军朝徐州逼近,前路军已经离开了高邮,前往徐州救援。 中军和左路军受天气影响,这几日攻城时断时续,尤其是夜攻彻底停止了。 因为这个原因,张阳泉最近的心情非常轻松,要是这种情况能一直持续到脱脱被免去主帅的职位,那就再好不过! 怀着好心情,张阳泉来到了总管府,却见徐百升站在书房外等候。 他顿时心中一紧,徐百升这么早就等着自己,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正如他预料,两人刚进入书房,徐百升便拱手道:“总管,属下刚刚得到消息,滁州被郭子兴义子给打下!” 张阳泉心中微沉,走到桌案后坐下,又伸手示意徐百升也坐下。 “怎么打下的,详细说说!” 徐百升道:“他们假扮成我军,把滁州的元军给吓跑了!” “吓跑?” 徐百升道:“是的,朱元璋手下有个叫花云的人,和赵将军一样身材魁梧,脸如黑炭,元军将花云当做了赵将军,以为我军打过去了,不战自溃!” 张阳泉暗暗叹了口气,想不到滁州的元军如此没用,早知就让赵德胜先打下来了。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他思索了一会,道:“徐将军,明日你带兵返回真州,盯着和州,绝不能让朱元璋给打下了!” 徐百升拱手道:“得令!”顿了一下,道:“总管,如果他攻打和州,我能否先一步取和州?” 张阳泉道:“可以。” 徐百升又道:“赵将军提议向朱元璋讨要滁州,您意下如何?” 张阳泉默然半晌,摆手道:“算了,滁州本来就不是咱们的,而且郭子兴现在处境也不好,就把滁州让给他们吧。” 徐百升答应一声,正要退下,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入内,说胡光曹求见。 没一会,胡光曹便进入书房,急道:“总管,有件事老汉觉得应该向您汇报一下!” 张阳泉道:“何事?” 胡光曹道:“最近老汉手下有好几名匠工家人被绑架,对方要求他们混入火药署,打探出火药配方!” 张阳泉脸色微变,道:“又是细作干的好事吧!城防卫的人没管吗?” 胡光曹苦着脸道:“老汉去找过城防卫的梁副指挥使,他总说会帮忙救人,却一直没有成效!而且据老汉所知,贾监丞手下还有两名匠工死在家中!” 张阳泉恼怒道:“梁荣怎么办事的!当初耿四管理城防卫时,城中从未出现这样的事!” 徐百升忽然道:“总管,梁荣打仗可以,并不擅长负责这种细致的差事!”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朝胡光曹道:“你先回军械局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胡光曹应诺告退。 张阳泉摸了摸额头,苦笑道:“当初调梁荣进城防卫有些草率了,徐将军,你觉得谁执掌城防卫比较合适?” 徐百升道:“候将军机敏多变,应该能堪大任!” 张阳泉点了点头,猴子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秦苓君最近也找猴子谈过几次话,相信他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 “行,这事我再考虑考虑!” 徐百升拱手道:“末将告退。” 当天下午,张阳泉便把猴子叫了过来,任命他为城防卫副指挥使,替代梁荣。 次日清晨,徐百升带兵返回真州,张阳泉担心通州受到常熟水军突袭,让山猪也带着通州兵返回。 如此又过了几日,天气转晴,元军中军和左路军终于开始猛攻高邮。 张阳泉不敢大意,立刻派人请秦苓君和文武官员来总管府集议。 因为张阳泉让徐百升、山猪各自领兵返回,众武将知道他不想跟元军正面野战,所以都没怎么吭声,说话的大多是文臣。 王蒙道:“元军久攻不下,又让高邮军休整了十多日,依我之见,他们攻城不会顺利,应该继续静观其变!” 孙弘道:“可高邮守军不多了啊,就算他们再顽强,如果守军都死光了,城池还是会陷落!” 罗贯中道:“元军现在攻城的只有中军和左路军,中军只有四万多人,士气低迷,不足为虑,主要问题在左路军!” 郭念生捻须道:“是啊,董抟霄刚刚打下兴化,又差点围剿了咱们的水军,军威正盛,只怕高邮军守得很艰难!” 马玉麟朗声一笑,道:“不然!依在下之见,左路军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众人都问:“什么?” 马玉麟抬着下巴道:“左路军最大的问题在内部!董抟霄是副帅,却控制着全军,西宁王身为主帅,却被副帅压制,这中间会没有矛盾吗?应该采用离间分化之策,让他们自行分裂!” 秦苓思问:“如何离间分化?” “这……”马玉麟一时答不上来,他目前也只有一个大的方向,具体如何操作,还没有思虑清楚。 张阳泉眸光微闪,道:“突然叫你们过来,估计你们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今日暂且散议,每人都回去想一想,明日再议!” 众人齐声答应,各自退下。 当天夜里,张阳泉正在书房闭目养神时,秦苓君端着茶盏走了进来。 她用脚跟带上门,给张阳泉倒了杯茶,然后搬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盯着他道:“好了,你可以说了!” 张阳泉愣道:“说什么?” 秦苓君抬了抬眼皮,道:“别当我不知道,今日集议时,马玉麟说完话后,你神情明显不对,定是想到什么!”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 秦苓君微笑道:“快说,你到底想到什么主意了?” 张阳泉放下茶杯,缓缓道:“目前还只是一个构思,许多地方还需要完善。” “是不是像马玉麟说的一样,离间左路军?” “对,也不对!” 秦苓君轻轻打了他一下,嗔道:“什么叫对也不对?” 张阳泉喝了口茶,慢慢道:“对指的是方向对,确实要从左路军入手,但离间分化没用!” “为何?” “左路军主帅西宁王和副帅董抟霄确实矛盾重重,不过董抟霄已经完全掌控左路军,西宁王则被架空,就算两人矛盾再大,西宁王拿董抟霄也没办法!” 秦苓君点点头,道:“那该怎么做?” 张阳泉眨了眨眼,笑道:“西宁王对付不了董抟霄,但有人能够对付啊!” 秦苓君愣道:“谁?” “当然是脱脱了!” 秦苓君皱眉道:“这恐怕不大容易,脱脱既然肯让董抟霄戴罪立功,说明非常看重他的能力,轻易不会免去他的职位!” 张阳泉笑道:“正因为董抟霄是戴罪立功,脱脱才不会信任他,别忘了董抟霄戴的是谁的罪!咱们只要让脱脱对董抟霄起疑心就好了!” 秦苓君道:“脱脱老奸巨猾,就算对董抟霄起疑,若是看不到确凿证据,估计也不会对他动手!” 张阳泉笑道:“谁说没证据?” 秦苓君愣住了。 张阳泉缓缓道:“伱还记不记得察罕帖木儿放开水道,让方叔和李二回来的事?” “当然。” “那你想出原因没有?” 秦苓君摇了摇头。 张阳泉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道:“我倒是有一个怀疑!” “什么?” 张阳泉目光灼灼地道:“察罕帖木儿确实是因为不愿交战,才放开水道。不过他并非怕我们,而是不愿与我们两败俱伤!” 秦苓君沉吟道:“你觉得他是想保存实力?” 张阳泉道:“不仅如此,他应该怀疑董抟霄故意将局面推动到这一步,想让他与我们两败俱伤!” 秦苓君讶道:“董抟霄故意的?” 张阳泉笑道:“你想想看,高邮水战时,方叔他们顺利逃脱董抟霄包围网,这才让我下决心与察罕硬战一场。倘若方叔他们被剿灭了,我还会不会集结大军与察罕野战呢?” 秦苓君拧眉道:“你怀疑董抟霄故意放走方叔他们?” 张阳泉摸了摸鼻子,道:“从结果来看,我觉得非常有可能,只要我们帮他消灭察罕军,脱脱就只能倚仗他了!” 秦苓君想了一会,道:“你这种猜测是建立在董抟霄有私心的前提上,我却听父亲提过此人,说他刚毅秉正,大公无私!” 张阳泉淡淡道:“耿四最近传回一个消息,说贾鲁曾让左路军将领故意在兴化打败仗,好让董抟霄重新被启用,你觉得这背后没有董抟霄授意吗?” 秦苓君怔了怔,道:“莫非父亲看错了此人?” 张阳泉缓缓道:“若非耿四的这条消息,我也不会联想到这么多。总而言之,董抟霄确实有问题,我们只需想个法子,让脱脱去调查他!” 秦苓君道:“要不然再送一封假信去,就写着他故意让部下在兴化打败仗,又故意在高邮湖放过我们的水军!” 张阳泉失笑道:“真要送这样一封信,反而帮了他!脱脱这么精明的人,怎会上两次当?他反而会觉得我们在害董抟霄,信上的事都是假的!” “那怎样才能让脱脱怀疑他呢?”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我的思路就卡在这里,脱脱没那么好骗,远程传消息的话,都会适得其反!” 秦苓君忽然道:“那不如派个人过去给他传话!” 张阳泉愣道:“派谁?” 秦苓君眼中闪着亮光,道:“可以派孛罗不花去啊!” “孛罗不花?镇南王!” 秦苓君笑着点了点头。 张阳泉摇了摇头,道:“脱脱知道孛罗不花在我们手中,突然让他过去,脱脱一定会怀疑是我们的阴谋!” 秦苓君想了想,道:“那如果他先告诉另一人,再由那人转告给脱脱,你觉得能成功吗?” 张阳泉愣道:“另一人?谁?” “西宁王!” 张阳泉奇道:“他与西宁王关系不错吗?” 秦苓君点点下巴:“他二人是堂兄弟,一个镇守扬州,一个坐镇集庆,我听陈叔说过,这两人关系非常密切,胜似亲兄弟!” 张阳泉目光闪了闪,道:“既有这层关系,倒可以让他试上一试!” “你准备怎么试?”秦苓君问道。 她觉得孛罗不花一直被关在大牢,就算答应按己方吩咐行事,倘若回到元营,可能立刻叛变,把一切和盘托出! 张阳泉心中已经勾勒出全盘的计划,微笑道:“这其实倒容易,只需让他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知道董抟霄与咱们有勾结!” “问题是他现在关在大牢,突然放他出来,他定会起疑心!” 张阳泉笑道:“直接放当然不行,这件事需要两个人帮忙!” “谁?” “蔡涵和郭欢!” 第一百九十一章 王妃要改嫁 蔡涵再次见到孛罗不花时,眼圈微微一红。 昔日肥胖的孛罗不花已经瘦了一大圈,和正常人身材差不多,满头乱发披散在额前,佝偻着身子,侧躺在一堆稻草上。 “殿下,我来迟了!”蔡涵跪倒在牢房外,哽咽道。 孛罗不花听到声音,像兔子一样抬起头张望。 瞧见是蔡涵后,猛地扑了过来,双手紧紧抓着围栏,大喜道:“王妃,你是来救本王的吗?” 蔡涵咬着嘴唇,泣声道:“您受苦了!” 孛罗不花心中顿时涌出一股委屈和辛酸,哀声道:“王妃,本王快受不了了,你快救我出去!” 蔡涵握住他手,道:“你别怕,我这次过来就是救你脱困的!”朝身后的狱卒道:“还不快打开牢门!” “咣当”一声,牢门被打开了。 孛罗不花慢慢走到牢房门口,难以置信地道:“王妃,他们……真的放本王离开?” 蔡涵点点头,伸手拉住他,道:“外面局势不同了,你先跟我出来,我再慢慢告诉你。” 孛罗不花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脚,踩在牢房外面,看了狱卒一眼,又看了蔡涵一眼,忽然大哭道:“出来了!本王终于出来了!” 蔡涵拉着他出了牢房,被外面强光一照,孛罗不花急忙闭上眼睛,半哭半笑道:“哈哈,本王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外面的太阳了!” 两人一起离开总管府,上了马车,朝着蔡府而去。 沿途之上,孛罗不花将车帘拉得很开,贪婪的望着外面的街道,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王妃,是不是元军打回来了?张阳泉那狗贼是不是死了?” 蔡涵急忙道:“不可胡言!张总管还好好的!” 孛罗不花闷哼一声,又问:“现在是几年几月了?” 蔡涵道:“至正十四年,四月。” 孛罗不花怔了怔,感叹道:“那群贼子去年五月造反,想不到都快一年了,张明鉴那狗贼呢?还活着吗?” 蔡涵道:“他被方国珍给杀了!” 孛罗不花哈哈大笑:“好,杀的好!康廉呢?那狗东西也死了吧?” 蔡涵道:“死了,被王蒙哥所杀!” 孛罗不花乐不可支,拍手笑道:“这就叫报应!这些狗贼背叛本王,以为能图个好,却没想到比本王死的更早!” 又仔细问起总管府众官员的现状,得知孙弘投靠了江都军,骂道:“当初就是这老狗提议诏安江都军,这才引狼入室,就知道他会投靠这帮贼子!” 蔡涵提醒道:“殿下,这些话您以后还是少说为妙,若是被孙同知得知,可能又会把您关入大牢了。” 孛罗不花脸色变了变,闷哼一声,不再开口。 到了蔡府,蔡涵命四名婢女服侍他沐浴更衣,然后给他准备了一大桌美味佳肴。 孛罗不花一手抓着鹅掌,一手抓着羊腿,边吃边流着眼泪。 “好吃,太好吃了!王妃,以后本王能不能每天都吃上这样一顿?” 蔡涵笑道:“当然可以。” 孛罗不花不住点头,吃了一会,突然不安道:“我不是在做梦吧,以前也有过类似情景,结果一觉醒来,本王又回到了大牢!王妃,你在我脸上揪一下!” 蔡涵忍不住一笑,伸手在孛罗不花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孛罗不花惊愕道:“好像不痛!啊!难道真的在做梦吗?我不要啊啊啊!” 蔡涵面无表情地加重了力道。 孛罗不花顿时大叫:“痛!好痛!哈哈,不是做梦!王妃,拿酒来,本王今日要痛饮一番!” 蔡涵拍了拍手,有下人端上两瓶酒。 孛罗不花喝了一口,露出嫌弃地神色。 “这是什么酒?王妃,你该知道我只爱喝四川贡酒,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怎能喝这种劣酒呢?” 蔡涵无语半晌,道:“我们家只有这种劣酒,伱不喝我就让他们端下去了!”伸手去抓酒瓶。 “别,别!” 孛罗不花抬手按住,笑道:“也罢,那就将就一下吧!”边吃边喝,很快一大桌菜都被他吃完,肚子鼓成了皮球。 他打了个饱嗝,往椅子上一趟,道:“你刚才说外面局势不一样了,是怎么个不一样法?我猜张阳泉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放我出来吧?” 蔡涵看了他一眼,道:“元军四十多万大军打了过来,已经包围了高邮城,马上就要进逼江都!” 孛罗不花哈哈一笑,道:“本王就知道,朝廷不会对扬州不闻不问的!那么张阳泉是打算投降了?” 蔡涵摇了摇头。 “江都如今兵强马壮,张总管不会轻易投降!不过他可能也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吧,所以才答应放你出来!” 孛罗不花哼了一声,要了根剔齿,一边剔牙齿,一边说:“还算他聪明,将来江都被攻陷后,也只有本王能保他一条小命!” 蔡涵迟疑了一下,道:“殿下,因为你丢了扬州,朝廷已经收回你的爵位,估计打下扬州后,就会问你的罪!” 孛罗不花愤怒地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本王兢兢业业地替朝廷镇守扬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怎能干这种兔死狗烹的事呢!” 蔡涵嘴角抽了一下,道:“不过听说这次攻打扬州的元军中,左路军统帅是西宁王,他应该会帮你求情吧!” 孛罗不花狂喜道:“牙罕沙王兄也来了吗?太好了,他最清楚我对朝廷的忠心,有他在就没问题了!” 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王妃,你帮我给牙罕沙王兄写一封信,让他救我离开。你放心,我也会带你一起走。” 蔡涵急忙道:“此事不急,眼下你刚出来,也许有城防卫的人盯着咱们,过几日再说吧!” 孛罗不花脸色一白,道:“你提醒的很对,还是过几天,等他们对咱们放松警惕,再逃跑不迟!” 蔡涵朝身边侍从打了一个眼色,那侍从点点头,悄悄离开了屋子。 过了一会,侍从急匆匆来到屋子,喊道:“大小姐,不好了,郭公子来了!” 蔡涵脸色大变,急忙站起身,道:“你快挡住他,千万别让他进来!” 孛罗不花露出狐疑之色,道:“王妃,郭公子是谁?” 蔡涵急忙道:“他、他就是我一个朋友,殿下,我出去一下,你在这等着我。”不等孛罗不花回话,便急匆匆离开。 孛罗不花脸色顿时变得阴沉,目光转向屋中唯一的侍从,冷冷道:“王妃刚才说的郭公子是谁?” 那侍从战兢兢道:“小、小人不知……” 孛罗不花厉声道:“元军即将收复江都,到时候你们所有人性命都在本王一念之间,你敢欺骗本王,不怕死吗?” 侍从跪倒在地,不住叩首道:“殿下饶命,那位郭公子是江都副总管的儿子!” 孛罗不花冷笑道:“他和王妃什么关系?” 侍从低声道:“自从大小姐回来后,老爷和大公子一直逼小姐嫁给郭公子,小姐虽宁死不从,却也无法自己做主。再过两个月,就是小姐与郭公子的婚期!” 孛罗不花恨声道:“岂有此理!蔡业这个老泥鳅,竟敢如此对待本王!”怒气冲冲的走到屋外,朝门外一名侍女问:“王妃呢?” 那侍女似乎被他的威势所震慑,颤声道:“去了假山!” “哪个方向?” “那边!”侍女抬手指了指走廊西面方向。 孛罗不花沿着走廊大步而行,拐了个弯,便看到一个园子,园中有个假山,隐隐能看到蔡涵半个身影。 她似乎在与某人说话,只可惜另一人的身影被假山挡住了。 孛罗不花心想:“元军还未入城前,本王还斗不过那些贼子。隐忍为上!”不敢直接过去逞威,悄悄靠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分化元营 来到假山后面,刚好听到蔡涵的声音响起。 “欢哥,并非小妹忘记之前誓言,实在是局势所逼,你不要再逼我了!” 孛罗不花听蔡涵称呼对方哥哥,心中怒火中烧,暗骂:“贱人!原来你早就背叛了本王,刚才还装的有模有样!” 另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涵妹,我实在不明白,你明明对那狗鞑子并无好感,为何还要把他接回家?” “这不是我的主意,是爹爹和大哥让我做的!你也该知道,元军已经大兵压境,江都只怕保不住了。眼下只有讨好他,大家才有一线生机!” “你糊涂啊!谁跟你说江都保不住了!元兵虽然人多势众,但一定会被咱们江都军击败,你要相信我们!” “我、我不懂这些,但大哥和爹爹都说元军势大,江都军是守不住的!欢哥,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伱就会知道这场战争赢的会是谁!” “秘密?” “这是江都军最机密之事,关乎此战胜败,我告诉你之后,你决不能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好,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你听好了,元军之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已经与咱们联手了,那人担任左路军副帅,掌握数万大军,你说咱们是赢是输?”年轻男声得意地道。 “你说的该不会是董抟霄吧?” “咦,你知道他?” “我听兄长和父亲提过他,说他是元军第一名将,欢哥,你不会在骗我吧,董抟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背叛元廷呢?” “哼,那是你不清楚元军内斗有多狠!那董抟霄确实会打仗,却是个汉人,因此一直被蒙古人排挤。前一阵子还被元朝丞相陷害,给下了大牢,要不是他让手下故意打了一场败仗,现在还关在牢里呢!” “竟、竟有此事?” “不仅如此,他是左路军副帅,而左路军统帅是西宁王,与他水火不容。只要江都被打下,蒙古鞑子定会过河拆桥,治他的罪!他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与我们合作!” “听你这样一说,元军似乎真的内斗得很厉害呢!” “那可不是?除了董抟霄被排挤外,还有一个叫察罕帖木儿的也被排挤,他也是个能打的将军,只可惜是乃蛮人,我们正在派人联系他,争取也把他拉过来!” “这样说来,元军岂不是四分五裂?” “正是如此,元军外强中干,马上就会被我们击败,你不必担心,乖乖等着做我郭家的媳妇吧!” “谁要做你们郭家媳妇……讨厌!” 两人开始说起情话,孛罗不花又惊又怒,小心翼翼的离开假山,返回了刚才用膳的屋子。 过了一会,蔡涵终于回来了。 孛罗不花朝她问:“你去哪了?” 蔡涵变得冷淡许多,淡淡道:“见了个朋友。殿下,你暂时住在西跨院吧,有什么需求就和下人说,我要去见父亲,不和你说了。”说完转身离开。 孛罗不花暗骂道:“贱人,以为元军必败后,连逢场作戏都免了吗?哼哼!待本王将内奸的事告诉西宁王兄,看你们怎么赢!” 当天夜里,他一宿未眠,暗自盘算着逃离江都的计划! 次日天明,他提出要去大明寺烧香,蔡涵竟然对他毫不在意,只派了一名婢女跟随。 孛罗不花更加气愤。 前往大明寺的路上,不住回头窥探,确认无人跟踪后,来到大明寺一处偏僻之处,打昏了婢女,抢了她身上的钱,然后逃亡北门。 城门口只重点盘查入城之人,孛罗不花十分轻松的便逃了出去。 …… 张士诚得到近十日休整后,抓紧时间稳定了士气和军心,修固了城墙。 当元军再次攻城时,守军们人虽少,却士气如虹,万众一心,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坚守,他们已经习惯了元军的强攻。 相比之下,元军却慢慢对高邮城产生了恐惧感。 尤其是脱脱的中军,士兵们见越攻越困难,开始害怕冲上城墙。 就算脱脱派了督战队持刀站在后面也没用,士兵们虽然不敢后退,却也不肯爬云梯,一个个站在墙角扶梯子,都指望别人爬上去。 脱脱无可奈何,只能撤了云梯,采用火铳、回回炮和弓箭等远程武器,慢慢消耗守军的数量。 更糟糕的是董抟霄的右路军,原本脱脱把希望都放在右路军身上,毕竟这支军队刚刚攻下了兴化。 只要董抟霄能展现出像左路军的攻城能力,就算不能攻破城门,也能大量消耗守军数量。 凭高邮眼下的守军数量,绝坚持不到十天。 然而事与愿违,董抟霄的右路军竟然和中军一样,消极怠战,采用远程武器消耗守军,并不冲城墙。 张士诚也很精,发现这一点后便让守军都缩在垛口后面,并不与敌军直接交战,除非敌军用云梯攻城才反击。 结果两路大军猛攻变成了一个笑话。 脱脱怒不可遏,数次质问董抟霄,后者却说西宁王损失近半士卒,导致左路军士气同样低迷,不可强攻。 脱脱隐隐明白董抟霄在顾虑什么,多次暗示对方,只要打下扬州,绝不会再追究以前的事。 然而董抟霄油盐不进,依然不肯好好攻城。 脱脱既愤怒,又无可奈何,这时候再临阵换帅,只会让士气更加低迷,甚至引发兵变。 就在他烦恼之际,这天晚上,西宁王找了过来,神秘兮兮地道:“丞相,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脱脱现在看到西宁王的脸就心烦,摆手道:“有事就说!” 西宁王咬牙道:“你不觉得董抟霄最近的行为很古怪吗?消极怠战,分明就是不想打下高邮!” 脱脱心中一动,道:“你知道他为何如此吗?” 西宁王点点头,阴恻恻地道:“他已经暗中勾结了江都军,这就是原因!” 脱脱大为恼怒,道:“西宁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继续窝里斗吗?” 西宁王也怒了:“你以为我胡说的吗?我有人证!” “谁?” 西宁王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一名穿着黑斗篷的男子,正是孛罗不花! 脱脱紧紧盯着孛罗不花,一字字道:“原来是镇南王,你不是被江都军抓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孛罗不花急忙道:“丞相,他们想要逼迫我背叛大元,我宁死不屈!找了个机会从江都逃出来的!” 脱脱冷笑不语。 孛罗不花又道:“我自知有罪,本想一死了之,然而无意中探听到元营中有人与贼暗通曲款,这才想在临死之前,揪出奸细,以报皇恩!” 脱脱淡淡道:“是张阳泉叫你来离间我们的吧?” 孛罗不花怒道:“本王对朝廷一片忠心,你竟敢如此羞辱我,我要去上都告你!” 西宁王急忙拉住他,朝脱脱道:“丞相,你不妨先听了镇南王的话,再下定论不迟!” 脱脱仔细打量着孛罗不花的表情,见他不似作伪,道:“那你说吧!” 孛罗不花昂首挺胸,将自己从大牢放出来后的经历说了。 脱脱一开始半眯着眼睛听,到了后来,双眼睁大,双眉皱起,听得十分认真。 待孛罗不花全部说完,他沉声道:“你说兴化之战最开始打了败仗,是贾鲁和董抟霄授意?” 孛罗不花道:“正是如此!这些事都是本王亲耳所听,绝无虚假,你不信可以去查!” 西宁王咬牙道:“丞相,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一名江浙军千户亲口承认,接到上官命令,让他们故意打一场败仗!” 脱脱唰的站起身,冷冷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出了营帐,命人把也速喊来,让他亲自去调查此事。 一直到次日卯时,也速才回到营帐,朝脱脱道:“丞相,这件事是真的,而且我在调查时,还发现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说!” 也速冷冷道:“贾鲁藏在董抟霄的营帐中!” 脱脱深吸一口气,道:“我终于知道董抟霄为何不肯相信我的话了,原来是贾鲁在背后蛊惑他!” 也速点点头道:“贾鲁最擅长蛊惑人心!” 脱脱沉声道:“现在看来,孛罗不花的话应该不假,贾班就在江都,贾鲁说不定早就和他暗中联系上了。” 也速变色道:“贾鲁战败,说不定就是故意为之!” 脱脱恼火地道:“真不该留下这个祸患,他战败之后,又跑去策反了董抟霄,难怪兴化久攻不下,难怪高邮湖围不住江都水军!” 也速道:“丞相,现在该怎么办?” 脱脱沉吟半晌,断然道:“必须先发制人,你去让董抟霄来见我!等他离开后,立刻带人抓捕贾鲁!” “是!” 第一百九十三章 转守为攻 天色蒙蒙发亮之际,董抟霄才来到营帐,朝脱脱行了一礼。 “不知丞相清晨喊我过来,所为何事?” 脱脱抬了抬手,不动声色道:“你先稍坐一会,我再请两个人过来。” 派人去请西宁王和孛罗不花过来。 过了一会,帐帘被掀开,西宁王和孛罗不花一起进入营帐。 孛罗不花盯着董抟霄,哈哈一笑,道:“董抟霄,你与江都军勾结的秘密,已经被本王撞破了!” 董抟霄看了他一眼,挑眉道:“这不是丢了扬州的镇南王吗?你莫不是投靠了张阳泉,被他派过来挑拨离间?” 孛罗不花大怒:“本王乃成吉思汗后裔,怎会投靠汉儿?” 脱脱伸手一抬,示意二人不必争论,朝董抟霄道:“本相问你,当初攻打兴化的首战,是不是你授意下属,故意战败?” 董抟霄心中暗惊,沉着脸道:“丞相如要定我的罪,直接用之前假信之事便可,何必另寻理由!” 脱脱眯着眼道:“本相再问你,贾鲁是不是在你营帐?” 董抟霄脸色微变,道:“贾公在江都战败后便不知所踪,怎会在我营帐中?” 脱脱摇了摇头,道:“董抟霄,我这般看重你,甚至还给伱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却太令我失望了!” 话音刚落,也速揪着一人进入营帐,正是贾鲁。 贾鲁哈哈一笑,道:“脱脱老贼,你不用说的这般好听,只要扬州之战胜利,你立刻就会过河拆桥,陷害董公,你对汉人不是一向如此吗?” 脱脱冷冷道:“兴化迟迟打不下来,也是你们故意为之的吧?” 贾鲁大笑道:“不错!高邮湖之战我们也是故意输给江都水军,脱脱老贼,你猜陛下对你还有几分耐心?” 脱脱指着贾鲁,厉声道:“把他拖出去,用银水灌入他口鼻!” 董抟霄喝道:“住手,脱脱,你若是要杀贾公,就连我一起杀了吧!” 脱脱冷冷道:“你以为我还会饶了你吗?” 贾鲁放声大笑:“老贼,你以为我们会什么准备都不做,就让董公来你营帐吗?” 脱脱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将领闯入帅帐,急忙道:“丞相,不好了,左路军包围了中军南面营门,要求我们放了董抟霄和贾鲁!” 脱脱死死盯着董抟霄,道:“你这是要造反吗?” 董抟霄沉默不语。 贾鲁大声道:“脱脱,你为了推脱濠州战败的责任,让我和董公顶罪,对朝廷不忠的是你!我劝你放了我们,不然左路军和中军打起来,结果想必你也知道!” 脱脱脸颊颤了一下,挥手道:“把他们两人拖下去,严加看管!” 几名士卒领了命令,把二人带了下去。 也速脸色有些发白,道:“丞相,左路军那边,该如何应对?” 脱脱沉默了一会,道:“放心,只要董抟霄在我们手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你派人去找察罕,让他领兵回援,剿灭董抟霄叛军!” 也速道:“那江都军怎么办?” 脱脱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收复扬州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还是先剿灭了叛军再说吧!” 也速点点头去了。 察罕军很快接到了脱脱的命令,他和扩廓早就怀疑董抟霄与江都军勾结,故而没有多迟疑,立刻领军返回高邮,堵住了左路军后路。 …… 察罕领兵撤出邵伯镇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江都。 很快,耿四又传来了元军内讧的消息,众人这才知道脱脱扣住了董抟霄,这才导致左路军兵变。 张阳泉见真的逼反了左路军,意识到元军内部已成一盘散沙,眼下正是破元的好机会,命大军做好出击准备,同时让军情署和斥候仔细侦查元军动向。 过了一天,耿四又传回更详细的消息。 元军左路军包围了中军营寨大门,右路军又堵在了左路军后头,与中军相互呼应,形成夹击之势。 然而不知为何,三支人马都没有动手,形成了对峙局面。 张阳泉大为不解,如果他是脱脱,眼下应趁着己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快刀斩乱麻,否则继续对峙下去,只会给己方可趁之机! 脱脱越是如此,张阳泉反而越不敢轻易出击,只能继续静观其变。 如此又过了几天,耿四又传回一个惊人的消息,赵均用的红巾军与荆王的漠北军在萧县大战,结果赵均用战败,退回了泗州。 漠北军正朝高邮返回。 张阳泉大为意外,宝应之战后,他一直把荆王当做和西宁王一样的废物,没想到漠北军竟能打败赵均用。 如此来看,脱脱没有动手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前路军获胜,他应该是想等前路军过来,再合三军之力,收拾兵变的左路军! 两日之后,张士诚又派了吕珍过来,约定趁元军内讧之际,一起动手。 张阳泉只提出一个建议,一定要等左路军和右路军打起来才能动手,绝不能操之过急。 时间就在紧张的氛围之中慢慢过去。 八日后,漠北军终于返回了高邮,张阳泉在城门外集结三万大军,自己也住进了军营,枕戈待旦,只等元军内斗! 然而第二天下午,耿四派人传回消息,元军四路大军的内讧似乎平息了,四支大军一字排开,驻扎在高邮城北门外。 张阳泉错愕不已,难道左路军见己方毫无胜算,所以投降了? 四路大军加起来仍然有二十多万,若是一起攻打高邮,张士诚只怕又危险了! 局面变化太快,情报又不足,张阳泉不敢随意行动,只能继续等候着前线的消息。 第三天夜里,张阳泉正睡在大营的硬木床上,忽被亲卫给叫醒了。 “总管,耿将军又派斥候回来了,说有紧急消息,要向您汇报!” 此时已到了四月下旬,天气转暖,张阳泉披了件披风就起来了,命人将斥候叫来。 那斥候正是杨百户,只见他满脸红光,欣喜若狂地道:“总管,元军内斗起来了!” 张阳泉又惊又喜,赶忙问:“怎么回事,说清楚些!” 杨百户道:“事情发生在昨天夜里,右路军的一部分士卒突然哗变,攻打前路军。左路军的士卒过去镇压,与他们打成一团,接着中路军也哗变了,整个元营乱成了一锅粥!” 张阳泉怔怔道:“你说右路军最先哗变?” 杨百户连连点头:“是的!” “左路军镇压?” “是!” 张阳泉露出疑惑之色,道:“按理来说,应该是董抟霄的左路军哗变,右路军去镇压才是,怎么反过来了?” 杨百户道:“元军高层似乎出现一些调动,可能与此有关。大掌柜已在派人调查此事,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你回去吧,继续探查元军动向,明日清晨,我会领大军向高邮进军!” 杨百户离去后,张阳泉去了秦苓君营帐,将情况与她说了,秦苓君也猜不透背后的关窍。 不过她觉得应该立刻进军,毕竟前往高邮还有一段路程,半路上应该就能了解到元军内部情况。 张阳泉点头答应了,传令三军,埋锅造饭,一个时辰后拔营起寨,进军高邮! 第一百九十四章 破元就在今朝 月色已过了中天,月明星稀,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气息,三万大军连夜行军,到了天明时,已到了邵伯镇。 这时,耿四派来的斥候传来最新消息。 元军统帅变成了雪雪,脱脱、西宁王和察罕都被免去职位,而董抟霄被任命为左路军统帅。 张阳泉大喜,难怪哗变的变成了右路军,只因董抟霄转了正职,反倒是察罕帖木儿被免了职! 他心中再无疑虑,下令大军全速前军! 当他赶到高邮时,已到了第二日傍晚,天空灰蒙蒙的,似乎又要下雨。 张士诚早已集结好八千士卒,带着文武大臣在南门外迎接。 “多谢张总管多次援手,如今元营大乱,正是你我两家合力破元之时!”张士诚上前行了一个大礼。 张阳泉拱手还礼,道:“诚王不必多礼,不知元营如今情况如何?” 张士诚笑道:“右路军正在和左路军交战,前路军正在和中军交战,总而言之,一片混乱!”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道:“敌军虽在内斗,毕竟兵力优势还在。我等冒然进攻,也可能损兵折将,诚王可有破元之策?” 张士诚微笑道:“不瞒张总管,雪雪执掌元军后,将四军粮食全部集中在北门外十里的洛神山,我以为可以绕过内斗的元军大营,直取洛神山!” 张阳泉目光闪了闪,笑道:“诚王这个法子可谓直插敌人要害,我没有意见,不知诚王打算何时动手?” “今夜子时如何?” “好!” 两人击掌为盟,张士诚把江都军请入高邮城,城内大街上已看不到多少百姓了,沿途很多屋舍都被拆毁。 张阳泉见了,也不由心生感叹,张士诚能支撑到现在,的确很不容易。 江都军在高邮城西南城区驻扎,安置好后,张阳泉在营帐召集众将商议。 秦苓君道:“张士诚此举颇有私心,若是烧毁元军粮食,元军无所相依,只能归附高邮!” 张阳泉点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不过这确实是击破元军最好的法子,而且江都离此不远,咱们也能得到一大批俘虏!” 方远搓了搓手,笑道:“他奶奶的,近三十万元军,咱们起码要抢个十万俘虏过来!” 王大咧嘴道:“还有马匹军械,可不能都让高邮军都拿去了!” 秦苓君正色道:“还没打赢呢,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需得好好备战,不可轻敌!” 众将齐声应是。 这时,杨百户跟着名亲兵进入营帐,拱手道:“总管,大掌柜让我将元军内部的情况向您汇报!”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耿四已经查出来了吗?” 杨百户道:“我们原本也只查出一些零碎消息,不过昨天下午却抓到两条大鱼,他们非常了解元营内部的情况!” 张阳泉奇道:“大鱼?” 杨百户笑道:“都是元军高层人物,我已经带来了,就在帐外!”转身离开营帐,将两人带了进来。 张阳泉微微一愣,原来进来的两人之中,有一人竟是孛罗不花。 只见他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另一人是个中年蒙古男子。 杨百户指着那名中年男子,笑道:“总管,此人便是元军原左路军统帅,西宁王,牙罕沙!” 说完在两人膝盖上各踢了一脚,喝道:“见了我家总管,还不赶紧跪下行礼!” 两人俱露出愤怒之色。 张阳泉摆了摆手,道:“不得无理。” 上前将两人扶起,又命人取来两张椅子给两人坐下,这才朝孛罗不花笑道:“镇南王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孛罗不花表情有些闪躲,赶忙道:“我、我并非故意要逃走,是、是牙罕沙王兄派人把我救走的!” 西宁王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吭声。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惊慌,我既然放你出来,就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我现在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孛罗不花见他态度温和,稍松了口气,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张阳泉回到位子上坐下,笑道:“我想知道元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察罕帖木儿的右路军会兵变!” 西宁王忽然开口道:“他知道的并不清楚,让本王告诉你吧!” 王大瞪眼道:“你现在不过是个俘虏,也敢在我们总管面前自称本王?” 秦苓君已把握到张阳泉礼遇两人的目的,向王大打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 “手下不懂规矩,殿下还请见谅!”她朝西宁王赔了声罪。 西宁王哼了一声,道:“让我告诉伱们也可以,不过你们必须保证事后放我们离开!”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这是当然,不过现在高邮附近兵荒马乱,不如两位先随我回江都安顿,到时你们若想离开,我绝不阻拦!” 西宁王与孛罗不花对视一眼,见后者点了点头,便道:“那好吧,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张阳泉想了想,道:“先从察罕帖木儿领兵返回高邮说起吧。当时左路军叛变,察罕的右路军和中军已经包围了左路军,为何没有镇压?” 西宁王闷声道:“左路军战力很强,丞相担心就算镇压了左路军,也会导致元气大伤,让你们有机可乘!” “恰好当时传来消息,前路军击败了濠州贼兵,丞相便想等前路军返回再动手。故而派人与左路军将领谈判,拖延时间。” 其实脱脱还另有布置,他觉得左路军兵变未必不是个机会,因为高邮军和江都军一直龟缩在城,如今得知元军内乱,有可能被引出来。 所以他一边派人稳住左路军,一边让察罕暗设伏兵,只要高邮军出城或者江都军被引到高邮,就将其歼灭! 结果张士诚和张阳泉都很沉得住气,脱脱的布置全部落空。 这些机密西宁王并不知情,所以也说不出来。 张阳泉又问:“后来荆王过来后,又发生了什么?” 西宁王露出愤恨之色,道:“荆王那个叛徒并非一个人过来,他和雪雪一起来的,雪雪身上还带着圣旨!” 李二笑道:“鞑子皇帝是不是让雪雪顶替了脱脱的统帅职务?” 西宁王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不错,雪雪就是个弄臣,根本不知兵事,一上任就免了我和察罕的统帅职位,让董抟霄那个……呃……让董抟霄和月阔帖尔接替!” 他还当董抟霄与江都军勾结,故而不敢当着张阳泉面骂他。 张阳泉奇道:“荆王没有被免职吗?他应该也是脱脱的人吧?” 西宁王嗤笑一声,道:“他就是个没骨气的东西,雪雪答应他一点好处,他就背叛了丞相!” “雪雪答应他什么?” 西宁王撇了撇嘴,道:“你不是刚才还问察罕的右路军为何兵变吗?就是因为雪雪答应了荆王,将宝应之战的战果修改!” 张阳泉道:“怎么改?” 西宁王道:“当初此战打完之后,丞相上疏的内容是前路军先胜后败,功过各半。右路军援救及时,大功一件!” “结果雪雪重新上疏,将功劳记在前路军头上。右路军因为没能阻挡住高邮水军,这才导致前路军大败,不仅无功,还有过错!很多受到封赏的将领被削了功劳,这才愤而哗变!” “既然如此,右路军应该对雪雪更加不满才对,为何去攻打前路军?”张阳泉又问。 西宁王道:“他们是为了救察罕帖木儿,他被关押在前路军营帐中。” 张阳泉点了点头,道:“那中军又为何哗变?” 西宁王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因为雪雪,中军大部分将领都是脱脱丞相提拔起来,他一上任,就把这些人全部罢黜,这些人不哗变才怪!” 张阳泉暗暗欣喜,雪雪凭一己之力让元营两支人马造反,实在是个超过也先帖木儿的极品! 秦苓君忽然问:“脱脱现在在哪?” 西宁王道:“丞相被押到徐州去了!” 张阳泉又问了两人一些细节上的问题,然后命人将两人妥善安置,静待子夜的到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胜局已定 月亮被乌云笼罩,只能看到朦胧的残影,星光黯淡,就像十丈外的萤火虫一样。 正因夜色浓得深沉,火光才会显得格外显眼,尤其是一场大火。 洛神山上正燃烧着熊熊大火,烈焰将元军的十万石粮食全部被熊熊烈火所吞噬,火光冲天,三十里外都能看见。 张阳泉和张士诚的军队是在一个时辰之前来到洛神山,当时山中还有两万守军。 然而这支人马是战力最差的后路军,又遭受到突袭,战斗不到半个时辰,守军就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张阳泉当即一把大火,将元军的粮食全部烧了。 足足十万石粮食,连他都有些心疼,然而这把火却是非点不可,不让元军知道自己陷入绝境,他们就还会有侥幸心理。 张阳泉站在半山腰上,远远朝元营的方向看去,他已经能够想象元兵们看到这把火后,会有多么恐慌。 胜局已定,接下来就是设法攫取最大的胜利果实了! 张士诚来到张阳泉身边,笑道:“张总管,元营现在应该是一片混乱,正是咱们过去收降的好时机,你我两家如何收降,是否立个规矩?”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诚王殿下有何高见?” 张士诚道:“不敢,就用最简单的法子,谁先收降的士兵归谁,另一边不得争抢!” 张阳泉点头道:“甚好!” 便在这时,从山路奔上来一名斥候,朝张阳泉拱手道:“总管,刚刚得到消息,元军炸了营,大部分元军陷入混乱,自相践踏攻杀。不过董抟霄率领一支人马朝高邮去了!” 张阳泉看了张士诚一眼,道:“看来董抟霄还未死心,想趁你外出时打下高邮,反败为胜!” 张士诚冷哼道:“你放心,我在城中留了三千人马,他休想攻下城池!” 话虽如此,张阳泉还是能看出他有些紧张,笑道:“你我一起引军去将这支人马击溃,如何?” 张士诚喜道:“甚好!只要灭了这支垂死挣扎的元军,此战再不会有任何变数!” 于是张阳泉点了一万人马,和张士诚的五千人一起去高邮城救援,他又将诸将分成六支队伍,每人带三千人,去元营收拢俘虏! …… 扩廓突然注意到囚车附近的站岗士兵开始混乱,只听远处有人喊道:“你们还守在这里做什么?快逃命去吧!” 站岗的士兵们顿时一哄而散。 扩廓低声提醒道:“父亲,快瞧,他们的人开始混乱,咱们的士兵可能已经打过来了!” 他和察罕的囚车位于一座帐篷后面,刚好被挡住了视线,并未看到洛神山大火,只当右路军的人救过来了。 察罕没有说话,脸上并无喜色。 脱脱被免职的那天,他不仅被雪雪免去职位,还被下了狱,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有过兵变的想法。 如今见右路军为了救他而兵变,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过了一会,附近的士兵已经跑的一个不剩,却没有右路军的士兵过来,扩廓隐隐觉得不对劲。 忽听马蹄声响,远处奔来几骑,为首之人是王蒙哥,他翻身下马,挥刀劈开了两人的囚车和木枷。 察罕愣道:“王将军,你这是……” 王蒙哥脸色苍白如纸,道:“两位,贼兵刚刚打下洛神山,将我军粮草付之一炬。董帅让我过来释放两位,希望两位能约束右路军!” 察罕急道:“屯粮重地,为何不多派人把守?” 王蒙哥默然不语,心道:“大家都在自相混战,谁还顾得上粮食?” 察罕脸色变得苍白,叹道:“粮草被烧,这一战不仅大败,士兵们还会投降贼兵!此战之后,扬州贼兵将会更加难制!” “董帅说了,他会带领左路军攻打高邮城,如果能攻下城池,一切好说。如果打不下来,全军都会溃散。他希望察罕将军能以大局为重,带右路军救下雪雪主帅,护送他去宝应!” 察罕愣道:“雪雪主帅怎么了?” 王蒙哥道:“他被兵变的中路军将领劫持。” 察罕惊愕道:“中路军也兵变了?” 王蒙哥叹道:“若非如此,贼兵也没那么容易烧掉咱们的粮食!” 察罕愤怒无比,正要说话,扩廓突然道:“好,我们答应去救雪雪主帅。” 王蒙哥道:“那就拜托两位了,我还要去向董帅复命,告辞了。” 眼瞧着王蒙哥策马离去,察罕父子在附近找了两匹马,朝右路军在方向而去。 沿途,察罕问道:“扩廓,你真打算去救雪雪?” 扩廓冷冷道:“父亲,这种废物你觉得有救的必要吗?” “那伱刚才为何那般说?” 扩廓默然了一会,道:“如果咱们不答应,董抟霄就未必会继续攻打高邮。” 察罕错愕道:“你不会觉得他还能打下高邮吧?” 扩廓摇头道:“不,我只是希望他能帮我们吸引一部分贼兵。只要得知高邮受到攻击,贼兵一定会去救援,咱们就能趁机撤往宝应!” 察罕喝斥道:“混账!是谁教你这种阴损伎俩的?” 扩廓苦笑道:“父亲,我管不了那么多人,也不想管,只想把咱们从汝宁府带来的将士带回去,多一个是一个!” 察罕怔了怔,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王蒙哥带着数十骑在夜色中奔行,周围尽是乱兵,相互间开始争夺口粮马匹,已分不清是敌是友了。 也有不长眼的士兵过来抢他的马匹,立刻被他一枪搠死。 正行之间,忽听侧面传来一阵厮杀声,转头一看,只见一名虬髯大将领着一支人马杀了过来。 那大将举着一根狼牙棒,大吼道:“老子是江都军四大金刚之一的王大,不想死的立刻抛下兵刃,跪地投降!” 原本相互间凶狠拼抢的士兵们齐齐抛下兵刃,跪在地上,因为他们都知道投降了还能有一条活路! 王蒙哥急忙带手下逃跑,因为别人都跪下了,他们变得十分扎眼,立刻被王大给瞧见了。 “取弓来!”王大伸手一抬,颇有大将风范。 手下递上一柄两石重弓,王大拈弓搭箭,一箭射去,只听弓弦震天响,箭矢嗖的一声射出,只可惜准头差了两丈多远。 王大脸色涨红,又羞又恼,将弓箭扔给手下,拍马朝王蒙哥追了过去。 “哪里逃!”他怒吼道。 王大胯下的马儿精神抖擞,不像王蒙哥的马已经疲困,很快便追了上去。 这时,王大终于瞧见了王蒙哥的脸,愣了一下,哈哈一笑。 “直娘贼!原来是你这老小子!你不是很威风吗,见了我怎么像老鼠一样逃跑?” 王蒙哥恨声道:“要不是孛罗不花那蠢蛋,怎能让你们这帮小山贼成了气候?” 王大嘿嘿冷笑,道:“当初你围剿我们龙潭寨时很是威风啊,今日风水轮流转,该我们围杀你们了!” 王蒙哥怒道:“我先杀了你这虬髯贼!”提枪冲了过去。 王大喝道:“你们都别插手,我要亲手宰了这厮!”举着狼牙棒迎了过去。 两人枪来棒往,一阵密集的对攻。 王蒙哥只觉王大力量奇大,手中长枪差点被震飞,好在对方武艺粗糙,很多取胜机会都被放过。 又斗了一会,王蒙哥紧守门户,攻守之间法度极严,而且尽量避免与王大兵器交击,没一会,便占据优势。 王大曾经和秦苓君学了几招枪法,不过除此之外,就都是野路子了,仗着自己力量大,狼牙棒朝对方招呼就是。 对付普通士兵这种打法非常有用,杀伤力也很足,然而对上武艺精熟之人,只要对方能躲过王大的三板棒,就能利用他棒法不严的缺点,将他压制。 两人斗到三十会合开外,王大已经险象环生,不是招架就是闪躲,根本无力反击。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道声音。 “王大,我来助你!” 喊声中,猴子举着双刀飞奔而来。 在猴子后方不远处,秦苓思反手持枪,冷冷注视着王蒙哥,为二人压阵。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争抢俘虏 尽管多了个猴子,战局却并没有太大好转。 王大和猴子的武艺都是野路子,根本不懂配合,经常王大一棒扫过去,王蒙哥低头躲过,猴子也跟着低头闪躲。 如此三人混战了十多回合,王大和猴子身上都多了几道伤。 秦苓思瞧不过去了,娇叱道:“你们真没用,都让开,让姑奶奶教训他!” 挺枪朝王蒙哥冲了过去。 王大和猴子只能同时退开,相互间互相指责,怪对方不会配合。 只听“砰砰砰”声响起,秦苓思已与王蒙哥动上了手。 她的枪法飘逸灵动,再加上骑术极佳,在马匹上翻来覆去,极为赏心悦目。 忽见她在马背上一个翻身,落到马肚子处,双脚倒扣马镫,从下往上,一枪上挑。 王蒙哥急忙翻身后仰,勉强躲过一枪,秦苓思已经翻身而起,回到马鞍上,一枪刺向王蒙哥腰眼。 王蒙哥用枪尾架开,却见白光一闪,秦苓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短剑,在他手臂上划了一个口子。 王蒙哥只觉手臂一阵火辣辣的疼。 四顾看去,敌军早将他围的严严实实,不由心生惧意,动手更加迟滞,很快便被秦苓思一枪挑落马下! 其他元兵见他身死,纷纷下马投降。 王大和猴子都驱马来到秦苓思旁边,一个劲的拍马屁。 “场主威武!” “场主神勇!” 秦苓思没好气道:“你们俩以后都给我好好习练武艺,尤其是王大,明明有两膀子力气,却不懂得运用!” 王大赔笑道:“您多教教我啊!” 秦苓思啐了一口,道:“我才没空教你呢,你去找方叔吧,他以前手臂还在时,用的是根七十斤偃月刀,刀法得到过爹爹嘉奖,应该适合你!” 王大一拍后脑,喜道:“那我也去打一把七十斤偃月刀好了!” 三人将附近的兵马全部收降,军械和马匹收缴,又去别处收降溃兵。 晨曦微亮之际,一名斥候传来消息,江都军在北门外与高邮军联手,击败了董抟霄的左路军,这一战再没有任何悬念。 秦苓思得知后十分欢喜,更加积极的收降俘虏。 她是个小姑娘,与那些黑脸大汉更有亲和力,说话时巧笑嫣然,声音清脆动听,元兵们在绝境之下,很容易被她瓦解斗志,弃械投降! 正当秦苓思收纳的降兵要突破五千大关时,王大忽然带人奔了过来。 “场主,北面一片林子里有两千多降兵!”他远远喊道。 秦苓思大喜,道:“快走,可别让高邮军抢了先!” 两人又并为一支人马,朝着北面急行,没多久便来到王大说的那片林子。 然而高邮军还是先一步到了,只见吕珍横刀立马,正在林子外劝降元兵。 “……从这里到宝应至少要两天,你们打算饿着肚子去吗?我们马上就要攻打宝应,你们去了也没吃的!不想饿死就出来投降,我们有的是粮食!”吕珍大声道。 秦苓思见敌人藏在林子里,眼珠子一转,顿时起了抢人的心思。 她驱马靠了过去,朝吕珍甜甜一笑,道:“这不是吕将军吗?你在这里帮我们劝降俘虏吗?” 吕珍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道:“秦场主,这些俘虏是我们先发现的,伱我两家虽是盟友,但也不能坏了规矩吧!” 秦苓思哼道:“明明是我们家王大先发现的,是不是,王大?” 王大大咧咧道:“一点儿不错,我先发现的,当时我都没看到你们!” 吕珍沉声道:“王将军若是先发现,为何要离开?” 秦苓思插嘴道:“他是来叫我!你也瞧见了,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不吓着那些俘虏?” 吕珍苦笑一声,道:“秦场主,这次扬州之战我军损失惨重,你瞧那孩子,才十三岁就上了战场,我军急需补充人口,还请贵军担待一二!” 秦苓思冷哼一声,道:“吕将军是欺负我没见识吗?元军起码有一半人马溃散成散兵,等他们饿很了,都会去投靠你们高邮军,到时你们起码能得十万多人吧,何必跟我们争抢区区两千?” 吕珍暗道:“这小姑娘倒不好糊弄。”事关己方利益,他自然不会退让,道:“既然如此,我们各自派人进去招降,他们愿意投降谁,全凭自决,如何?” 秦苓思笑道:“好啊!” 伸手把王大招了过来,朝他低声吩咐道:“去我姐夫那里,把西宁王借过来!” 王大答应一声,拍马去了。 那边的吕珍从手下挑选出一名口齿伶俐之人,就要派他进去说降。 秦苓思道:“等会,我们劝降的弟兄还没到,你不准抢跑!” 吕珍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日头从整个地平线升起时,王大终于带着西宁王过来了。 “西宁王殿下,有劳您帮我们跑跑腿,帮忙劝降林子里的人马!”秦苓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整晚,西宁王被派来派去,做的唯一事就是劝降俘虏,他这时候也明白张阳泉留下他的目的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为江都军干活。 很快,他和吕珍派去的手下一起进入林中,没过多久,两人便都出来了,还多了一名元军将领,跟在西宁王屁股后面。 吕珍见此,也不愿再浪费时间与秦苓思纠缠,一拱手,便带着人快速离开,去寻找其他俘虏! 辰时左右,高邮城三十里内的溃兵差不多都被江都军和高邮军收降。 秦苓思再次和王大分开,扩大了搜寻范围,沿着一条官道向北,走了没多久,忽见前方过来一支人马。 这支人马打着蓝色飞龙旗,大纛上是一个大大的“李”字,是李二的人马。 秦苓思驱马过去,发现随着队伍过来的还有一辆囚车,车上有一个留着绺子头的鞑子,赶忙上前,朝李二问:“你们抓着谁了?” 李二朝秦苓思拱了拱手,笑道:“此人是刚被雪雪任命的右路军统帅,月阔察尔!” 秦苓思笑道:“不错啊,被你逮住一只大鞑子!” 李二身后忽然出来一人,朝秦苓思拱手笑道:“听说到目前为止,收降俘虏最多的人是秦场主,实在令人佩服!” 秦苓思看了他一眼,笑道:“傅将军定是在想‘这丫头真爱逞能’,是不是?” 傅友德脸上微见慌乱之色,摆手道:“不,不是……” 秦苓思噗嗤一笑,道:“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去收俘虏,争取突破一万之数!”一扬马鞭,带着人马离开。 未行多久,一名斥候忽然从大路上奔来,远远便喊道:“发现鞑子主帅了!发现鞑子主帅了!” 秦苓思赶忙叫人把斥候叫过来,忙问:“鞑子主帅在哪?” 斥候道:“在蒲卢口附近,想要坐船逃走,耿三将军正在与他们激战!” 秦苓思赶忙带着人朝蒲卢口赶过去,半路上又碰到了王大的人马,他刚好在附近,得到斥候通报后,也赶了过来。 两人沿道向北,一路急行,距离蒲卢口五里时,忽见远处一支人马飞逃而来。 秦苓思见了,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耿三,你在干什么!” 逃命的正是耿三的队伍。 耿三见了秦苓思,露出获救的表情,赶紧驱马过来。 “场主,我碰到鞑子主帅了,他们想坐船逃走,被我把船给毁了。然后我采用诱敌之策,想把他们引回高邮!” 真实情况是毁掉敌人船只后,敌人背水一战,击败了耿三,他只好落荒而逃。 王大没好气道:“放屁,敌人一心逃命,怎么可能被你引诱回来?” 耿三讪讪一笑。 就在这时,远处尘土飞扬,响起一阵马蹄声。 三人面面相觑,都朝尘土方向看去,没一会,便见一群元军朝这边奔了过来。 耿三大喜:“瞧见没,他们果然中了我的诱敌之策!” 秦苓思横了他一眼,撇嘴道:“你看仔细了,他们后方还有一片尘土,显然是有人在追赶他们!” 奔逃的元军很快靠近,发现前路被堵住后,只好慢慢停了下来。 秦苓思朝元军看去,发现敌军领头的几人之中,竟有一个肌肤雪白的大胖子,赶忙朝耿三问:“那胖子就是元军主帅吗?” 耿三连连点头,道:“对,他就是雪雪!” 雪雪望着前方的江都军,忍不住哀叹一声,道:“也速将军,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咱们投降了吧!” 也速恼怒道:“您是三军主帅,怎能说这种话?” 脱脱被免去职位时,也速因为是宿卫军出身,并没有受到牵连,依然留在中军之中。 脱脱被贬,令他意态消沉,后来中军将领们兵变时,他既没有参与,也没有阻止。 直到听说洛神山兵粮被烧,他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为了挽回大局,他带领嫡系部队救下雪雪,打算带他逃回宝应。 结果正要上船时,碰到了耿三的人马,岸边的船只都被江都军切断绳索,飘向高邮湖,也速只能带领士卒死战。 结果一战之下,竟然击败了江都军。 他立刻带兵朝宝应返回,结果路上又遇到一支江都军,苦斗一场后,被对方击溃,只能转身逃跑,这才被秦苓思等人截住。 雪雪苦笑道:“前后都是敌人,如何能够逃脱?” 也速咬了咬牙,道:“待会你带一半的人朝东面小路跑,再折道向北,我挡住他们!” 雪雪还要再说什么,忽见前方的江都军已经冲杀了过来。 也速厉声道:“快跑!” 雪雪不敢再耽搁,调转马头,带上一队人朝东面小路而去。 也速带剩下的几百人死死堵在路口,为他争取时间! 第一百九十七章 捉到元军主帅 顷刻之间,王大、耿三的人马与元军混战在一起。 秦苓思本来也想带人冲过去,转念一想,追击也速的人还未过来,稳妥起见,便守在一旁。 片刻之后,追击也速的那队人马终于现身,领军的是方远。秦苓思再无顾虑,立刻加入战斗。 方远二话不说,也加入了混战。 也速区区几百人,哪里挡得住四支江都军人马,顿时被王大和方远突破过去。两人都朝着小路追去。 秦苓思本来也已经突破,忽听耿三一声惨叫,转头看去,原来也速发了狠,带着几十人直冲耿三的纛旗。 耿三挡他不住,被也速一枪扫下了马,险象环生。 秦苓思娇叱一声,调转马头,直取也速,她胯下战马极为神骏,奔驰如风,眨眼就冲到也速跟前。 也速只好放过耿三,与秦苓思交战。 耿三趁机爬上马,从马鞍上取出一柄弓,朝也速射了支冷箭。 这一箭准头比王大强多了,当的一声,射中也速头盔。 虽没有伤着也速,也让他惊出一身冷汗,秦苓思趁机抢攻,顿时让也速落入下风。 一名千夫长突然从侧面冲来,抛出一根绳索,套住也速脖子,驱马拉行,将也速拉下马来,拖拽在地。 另一名千夫弯腰刺去,就要一枪了结也速,却被一名元军士卒驱马撞开,两人同时落地。 也速趁机用匕首割断绳子,刚站起身,就被一群江都军团团围住。 他的长枪刚才拖行时已经遗落,眼见就要死于乱军之中,忽听远处响起一道惊雷般的怒吼。 “江都贼子,受死!” 秦苓思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雄壮汉子朝这边奔来,身后虽只有数百骑,却气势逼人,仿佛千军万马袭来一般。 那汉子正是杨通贯,眨眼之间,便冲入人群之中,左突右杀,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杨通贯便冲到也速跟前,一枪横扫,将三名围住也速的江都军扫飞。也速趁机突出重围。 秦苓思大怒,拍马过去,一枪刺去,杨通贯反手一枪上挑,秦苓思只觉虎口一麻,手中长枪飞到空中。 对方枪势极快,另一枪已经横扫而来,秦苓思向后一仰,后背几乎贴在马背,才躲过这一枪。 刚抬头,便见一根黑黝黝的铁枪当头砸了下来。 危急之时,突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射向杨通贯眼睛,原来是耿三见秦苓思危急,射出一箭相救。 杨通贯变转枪势,将箭矢挑飞。 “场主,快逃!”耿三急忙喊道,又射了一箭。 与此同时,几名江都兵靠了过去,一同挺枪朝杨通贯刺了过去。 杨通贯伸手抓住耿三射来的第二箭,调转箭头方向,猛地一投,嗖的一声,耿三应声落马。 他又左右挥了几枪,将靠过来的江都军尽皆杀死。 秦苓思又惊又惧,想要转身逃走,却被也速挡住了,他已瞧出这女人是敌人首领,若能抓住,便能当做人质。 秦苓思长枪被震飞,只能拔出短剑与敌人周旋,勉强斗了一回合,杨通贯从后方拍马赶到,伸手把她擒了过去,夹在肋下。 秦苓思只觉浑身剧痛,头昏脑胀,瞬间失去了意识。 …… 却说雪雪沿着小路一阵急跑,路面越来越窄,他只能弃马奔行。 旁边一名士卒突然将耳朵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大叫:“大帅,不好了,敌人追来了!” 雪雪六神无主,茫然道:“那该怎么办?” 那士卒道:“您把盔甲与我换了,我引敌人前行,您穿过这片田野,望北面逃!” 雪雪答应一声,然而那士卒盔甲太小,他根本穿不进去,只好不穿盔甲,趟着田路狂奔,身边只剩两名士卒。 如此奔行一段时间,前面已看不到路,尽是一片草丛。 一名士卒道:“大帅,这里草木繁盛,咱们躲在此处,敌人一定找不到我们!” 雪雪心中已没半点主意,别人说什么他都听,当即和两名士卒躲在草丛之中。 过了一会,听到远处有马蹄声响起,很快声音便消失。 雪雪细皮嫩肉,很受蚊虫喜欢,躲在草丛中没一会,身上已被蚊虫叮了好多包。 临近正午,确定敌人已经走远,三人这才起身,朝着北面狂奔,在草丛荆棘之中穿行良久,终于看到一条南北小路。 沿着小路向北,没走多久,后方忽然响起马蹄声。三人大惊,转头看去,只见一支马队奔来。 雪雪瞧见领头之人,愣了一下,惊呼道:“太不花!” “雪雪!”对方也发出惊呼声,正是河北中书省左相太不花。 自雪雪执掌三军后,为了报复太不花当日背叛之仇,将他贬为运粮官,每一趟粮食都要亲自运送。 昨日太不花运粮过来时,恰好碰到江都军、高邮军攻打洛神山。太不花在乱军之中逃脱,一路东躲西逃,不想在此处遇到了雪雪。 太不花新仇加旧恨,哪里还会客气,痛骂道:“雪雪,你这个不知兵事的蠢货,二十多万勇士都被你给害了!” 雪雪怒道:“怎能怪我?都是脱脱治军无方,不然怎会有士卒哗变?” “放屁!丞相在时,他们为何不哗变?” 两人争吵之际,忽听箭矢声急响,太不花身边十几名元兵中箭倒地。 两人顾不上扯皮,寻声望去,只见一群穿着皮草衣的汉子出现在前方,大约一百多人,一个个披头散发,冷冷盯着他们。 太不花见不是贼兵,稍松了口气,用汉语喊话道:“我们是朝廷军队,你们这帮山贼好大胆子,敢袭击官府!” 领头的山贼头上绑着黑巾,坐在一块大石上,手上拿着根绳子扯了扯,冷冷道:“你们谁是太不花?” 太不花心中一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有吭声。 雪雪问:“你们找太不花做什么?” “做什么?哼哼!他无缘无故杀了我兄弟,你说我要怎么办?” 雪雪见对方目露杀机,大声威吓道:“我乃枢密院使、元军主帅雪雪,太不花乃河南行省左丞相,你们吃了豹子胆了,敢与朝廷作对!” 山贼首领冷笑道:“直娘贼!都打了败仗,还敢在老子面前抖威风,待会我把你煮了吃了!看看伱嘴是不是那么硬!” 雪雪不禁打了个寒颤。 嗤!嗤!嗤! 山贼们一声招呼不打,再次射出箭矢,又有十几名士兵倒下了。 太不花身边的士兵们早就没了斗志,纷纷逃散,反倒是雪雪身边的两名士卒依然守在他身边。 山贼们一拥而上,轻易便杀死了雪雪的两名忠心护卫,将雪雪二人都捉住了,拖入了附近一片林子里,点了火把,就要烤了两人! 两人终于开始大声求饶,山贼首领冷笑道:“他奶奶的,你们当初杀我兄弟时,不是很嚣张吗?” 太不花哭丧着脸道:“我不认识你兄弟啊!” 山贼首领瞪眼道:“他是马首山的寨主,再敢说不认识?” 太不花呆愣住了。 雪雪哀嚎道:“你们要报仇找他就是,此事与我无关啊!” 山贼首领目光在雪雪身上打着转,笑道:“你这么细皮嫩肉的鞑子我还从未见过,今日正好过过口福。” 命人将两人打昏,先用绳子将太不花勒死了。 正要再去杀雪雪时,一名手下忽然道:“哥哥,这人是元军主帅,何不将他献给起义军,也许您也能混个千户做做!” 另一名手下道:“说的对,咱们得罪了这些鞑子大官,将来一定会被报复,只有投靠起义军才有活路!” 山贼首领点了点头,道:“那依着你们的意思,投靠江都军好,还是高邮军好?” 先那名手下道:“当然是江都军,他们名声大,实力强,还是山贼出身,简直就是上天送给咱们的好去处啊!” 山贼首领大喜,当即将太不花吊在树上,带着雪雪返回山寨,拿上值钱的家当,便去投奔江都军。 一番寻找后,先找到了王大的队伍。 山贼首领把雪雪押到王大面前,拱手道:“小人牛首山韩大,无意中捉到元兵主帅,特将此人献与将军,望乞将军收留!” 王大大喜道:“很好,你们有多少人马?” “三四百人!” 王大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行,以后你就在本将军麾下做个千户吧,不过……” 韩大见真能做上千户,十分欢喜,赶忙道:“将军有任何吩咐,小人水里来火里去,绝不皱一下眉头!” 王大咧了咧嘴,道:“你把名字改一下,这名字不适合你。” 韩大一愣,道:“那小人叫什么?” “就叫韩二吧!” 韩大赶忙道:“多谢将军赐名!” 王大擒获元军主帅,又收了一支人马,十分得意,正要带雪雪去见张阳泉,一名斥候忽然策马奔来。 “王将军,总管让您立刻领兵去马棚湾!” 王大见斥候表情惶急,皱眉道:“慌个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 斥候忙道:“场主被元军所擒,就在马棚湾附近一片土坡上!” “什么!” 王大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斥候衣领,怒道:“这怎么可能,刚才场主还和我一起对付元军,对方只有几百人,怎么可能擒住场主?” 斥候焦急道:“对方又来了增援,其中一名元将十分勇猛,场主不敌,为其所擒!” 王大又气又急,赶紧整顿人马,朝着马棚湾飞奔去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单挑四大金刚 秦苓思脑袋迷迷糊糊,隐隐约约听到许多人在叫她,有叫“二寨主”的,有叫“场主”的,还有叫“小妹”的。 小妹?莫非是阿姐和姐夫来了? 霎时间,她脑海清醒了许多,只听一道怒喝声响起:“杨通贯,立刻放了我家小妹,我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秦苓思听出是张阳泉的声音,挣扎着想要抬头,却发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觉浑身剧痛难耐。 “还不快松开她!你若继续折磨她,我立刻剁下你们主帅一只手!”秦苓君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秦苓思头一次听到姐姐的声音中带着惊慌,疼痛之余,竟感到一丝甜意。 忽然,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落在地上。 还未站稳,一名元将将她双手扳到身后,用绳子捆住。 她这才有时间打量周围环境,只见自己身处一座小山坡,远处能听到水浪声,应该距离高邮湖或者运河不远。 山坡上是数百名元军,山脚四周,密密麻麻全都是江都军。 原来杨通贯和也速擒了她之后一路逃亡,然而过来追捕他们的江都军越来越多,最终在马棚湾附近的山坡上,将他们围困住。 好在江都军投鼠忌器,没有立刻进攻,当此局面,他们也只能将秦苓思当做人质来谈判了。 秦苓思很快了解到现在局面,目光转向东面,只见张阳泉、秦苓君正望着这边,目光中都带着关切。 “小妹,你怎么样,哪里伤着了?”秦苓君声音中带着颤音。 “我……没事。” 秦苓思勉强回答,她浑身骨头仿佛散架一般,强撑着站稳都不容易了。 生性好强的她,如今却以极度羞辱的姿态,被敌人当做人质要挟,心中悲愤之极,恨不得大哭一场。 不过她更不愿意在敌人面前示弱,所以忍住没哭。 “杨通贯,也速,这一战是我军输了,董抟霄都带领溃军跑了,你们还是放了人质,放下武器,也许能留一条性命!”西宁王也出声劝说。 杨通贯与也速对视一眼,粗声道:“让我放人也可以,只要你们答应我两个条件便可!” 张阳泉道:“你说!” 杨通贯道:“第一,把雪雪主帅放了,用人质换人质!第二,准备一艘战船,放我们所有人安全离开!” 方远冷哼道:“仅凭一个人质,就想换你们所有人离开,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杨通贯紧紧盯着张阳泉,道:“那伱们动手吧,不过在你们动手前,我会砍下这个女人的脑袋!” 将长枪搭在秦苓思颈上。 秦苓思脸色煞白,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秦苓君向张阳泉看了过去,眼中露出恳求之色。 张阳泉心中非常凝重,这时候越让对方意识到人质的重要性,人质反而越危险。 他暗暗捏住一口气,负着双手,抬头望着天空,淡淡道: “我平生最讨厌被威胁。你们动手吧,我保证你们所有人都会跟着陪葬,雪雪也得死!我还会领军追杀到徐州,俘虏的元兵和官员一律处死!” 秦苓君脸色大变,忽见张阳泉背在后面的手朝她打了个手势,这才会意过来,赶忙收住表情,一声不吭。 也速本来就觉得张阳泉这种山贼出身的人不会多在乎人质,赶忙退让一步。 “既然如此,就用这女人换我们主帅离开,然后大家再厮杀!” 张阳泉强硬道:“可以,你们先放人,我保证放雪雪离开。” 也速冷笑道:“阁下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吗?你们立刻准备一只船,让雪雪主帅坐船离开,三个时辰后,我们再放人!” “慢来!”杨通贯忽然插嘴道:“张总管,我听说你们江都军有四大金刚,不知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张阳泉道:“赌什么?” 杨通贯哈哈一笑,道:“就赌你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中,有没有人能打得过我!” 王大怒道:“好大的口气,总管,让我去和这厮较量……” 话还未说完,便被耿三拉住了。 耿三亲眼见过杨通贯速败秦苓思,还被他投箭矢击伤,深知王大远非他对手! 秦苓君朝杨通贯问:“赌筹是什么?” 杨通贯笑道:“你们赢了,我可以放人质,并且束手就擒。你们输了,我也可以放人质,但你们必须放我们所有人离开!” 方远哼道:“说来说去,还是想用一条人命换你们所有人性命,打得好主意!” 杨通贯冷笑道:“看来你们江都军都是一群鼠辈!这样吧,我再放宽条件,只要你们中间任何一人能打败我,我们就束手就擒,车轮战也行!” 众将尽皆大怒。 “直娘贼,竟敢小觑我等?” “爷爷一人就能收拾你!” “总管,答应他,我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张阳泉与秦苓君对视一眼,点头道:“好,你只要能打败我手下五名将领,我就放你们离开!” 杨通贯哈哈一笑:“那好,张总管请派人吧!” 大步上前,将黑铁枪戳在土里,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威势。 “我先去会会他!”孙虎提枪就冲了过去。 耿三赶忙在后面提醒:“孙将军,此人力大无穷,你可莫要大意!” 孙虎应了一声,却并未放在心上,大步走到山坡上,也不打招呼,挽了个枪花,就刺向杨通贯咽喉。 杨通贯挥手一提,枪已在手,自左向右横扫,只听一阵低沉的破空声,长枪后发先至,直扫孙虎侧腰。 孙虎急忙收枪格挡,只听“砰”的一声,连人带枪被击飞两丈多远,虎口尽是鲜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众人脸色齐变。 江都军奉行军功制,每个做到千夫长以上的人都是凭着勇武实打实升上来的,孙虎还是副都指挥使,竟被杨通贯一合秒杀! 诸将惊骇之余,也被激起了怒火! 李二、梁荣和王大同时跃纵而出,因李二动作最快,王大和梁荣只好停住脚步,让他先上。 李二手提长枪,背上还背着弓箭和箭袋,朝杨通贯喝道:“我擅用弓箭,你若觉得不公,也可以取一柄弓来。” 杨通贯淡淡道:“不必,来吧!” 李二不再多言,与杨通贯保持十丈远,将枪戳在身前,拈弓搭箭,将一张二石五的硬弓拉满,脸色红的发紫。 杨通贯已知这一箭必定声势惊人,脸色凝重,弓伏着身子,双腿紧绷,仿佛一只即将捕猎的豹子。 “嗖!” 箭矢破空声惊人,眨眼间便到了杨通贯面前,箭矢太快,他不敢挥枪去扫,肩头一沉,躲过第一箭。 地面上多了一个深深地脚印,杨通贯一脚蹬地,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李二猛冲了过去。 李二早已搭上第二箭,还来不及拉满,就见杨通贯已逼近到三丈距离,赶忙松手,又是一箭射出。 杨通贯一直把左手挡在身前,听到声音,立刻伸手去挡,“啵”的一声,手甲将箭矢弹开,另一只手挥枪扫过去,被李二持枪架住。 李二双手持枪,挡住他单手的挥击,竟有些吃力,只见杨通贯将枪回抡一个圈,转身又扫过来,李二再去挡。 “砰”的一声,李二和刚才的孙虎一样,整个人被砸飞了出去,面朝下落地。 杨通贯却知李二受伤并不重,因为他与对方相碰时,能感到对方抵挡时有意后退,将力量卸去了一部分。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要补上一枪,结果刚靠近,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李二翻过身来,却是持弓在手,弓弦也已拉满,嗖的一声,一个灰点在杨通贯眼中不断放大。 如此距离之下,他根本无法闪避,危急关头,用长枪在身前一杵,借着反震力,脑袋迅速朝左边一甩。 众将没有看到箭矢飞出,以为射中了杨通贯,顿时欢声如雷,齐齐喝彩。 谁知刚喊出声,就见杨通贯脚步一错,脑袋转了一个大圈,一张凶狠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 他嘴里竟然咬着箭杆,双眼瞪得如猛兽一般。 第一百九十九章 常遇春来投 当杨通贯把箭矢吐出来时,箭杆上多了两排牙印,上面还粘着血迹。 只听杨通贯大喝一声,毫无任何花哨,又是一枪扫了过去。 李二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便见黑铁枪横扫而来,而且击来的方向恰好在腰眼,根本来不及闪过。 不得已之下,只能双手握紧枪杆,像刚才的孙虎一样去挡。 “砰!” 两枪交击之下,李二连退了七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臂微微颤抖着。 “鞑子,看棒!” 王大怕杨通贯再去追击李二,大步奔了过去,一棒朝杨通贯后脑砸了过去。 杨通贯怒道:“老子是苗人!”急忙转身,伸双手横枪一挡,只听“咔”的一声,一股大力袭来,竟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这厮好大的力气!”杨通贯暗暗心惊。 王大凭的就是一股牛劲,当下得势不饶人,一棒接着一棒的挥了过去,嘴里还吐着垃圾话:“原来是个假鞑子!” 杨通贯勃然大怒,将王大攻势全部挡下。这时,他已看清王大只有力气大,武艺其实粗浅得很。 王大又一棒砸过来时,他挺枪横挡,在对方棒头快要碰到枪身时,忽然朝下一蹲,肩膀下沉。 王大有种击空的错觉,明明以为要击中,却打了个空,棒势将老之时,双方兵器才交击在一起。 只听兵器碰撞声响起,王大的狼牙棒被对方架了回来,还后退了一步,脸色一阵发白,只觉刚才一棒敲得十分憋闷。 不及多想,杨通贯一个转身,一枪自下而上扫过来,王大赶忙将狼牙棒双手握住,横举招架。 然而敌人长枪在半空中忽然加速,王大还没有完全发力,两根武器已经撞在一起。 王大只觉手臂一麻,狼牙棒飞到了半空! 杨通贯恼恨王大刚才出言不逊,又扫了一枪,打在王大胸口,将他击飞两丈多远。 王大皮厚肉糙,强撑着爬起身,还要再去与对方斗,忽觉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王哥!” 梁荣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去动手,旁边却有一人比他更快。 只见人影一闪,一名英武青年站在王大和杨通贯中间,手持一杆亮银枪,赫然是傅友德。 傅友德等梁荣把王大扶了回去后,才朝杨通贯抱拳道:“请指教!” 杨通贯连胜三人,心想:“江都军名气虽大,却没什么厉害人物。”淡淡道:“动手吧!” 傅友德双手持枪,横握在侧腹,握枪尾的右手猛地向前一突,同时脚下向前连跨,这一枪刺出,端的是快如疾风。 杨通贯大声道:“来的好!”侧头闪过一枪,还是刚才那一招,毫无任何花哨,横枪直扫过去。 傅友德弓步上前,朝杨通贯撞了过去,杨通贯心中一凛,急忙收枪后退。 傅友德将长枪在腰间转了两圈,逼得杨通贯继续后退,然后一个凌空翻身,手握枪镦,将长枪当做鞭子一样,朝对方砸了过去。 杨通贯横枪挡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双脚微微陷入土里,手中黑枪竟被对方的银枪压在肩头。 他大喝一声,举枪架开对方枪头,双方你来我往,瞬间斗了十多会合。 与前面三场战斗相比,这一场无疑要精彩得多,就连秦苓思都看得目光发亮,浑然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 张阳泉看了半晌,朝身边的秦苓君问:“夫人,傅友德能赢吗?” 秦苓君看了半晌,沉吟道:“傅友德似乎已经落入下风,取胜的机会非常渺茫!” 方远插嘴道:“傅友德没有取胜可能,最多坚持一百回合。” 张阳泉心中微沉,又问:“徐百升和赵德胜能打赢杨通贯吗?” 方远并未见过两人出手,故而没有出声,秦苓君迟疑了一下,道:“他们俩应该都和傅友德差不多,如果傅友德赢不了,他二人也很难取胜!” 张阳泉点点头,望着杨通贯威猛的身姿,忽然想起了常遇春。 两年之约只剩下几个月,也不知他是否会信守诺言,来投自己。 就在他感叹之时,半山腰激斗的二人已快分出胜负,傅友德枪法已乱,尽落下风,只剩下招架的份。 又过数合,他连闪躲都变得极为狼狈,一个闪躲不及,被杨通贯扫中肩膀。 张阳泉怕傅友德有失,喊道:“行了,不必打了,这场我们认输!” 杨通贯这才收手,他连斗四场,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又将黑铁枪插在跟前,大声道:“你们可以派出第五个人了!” 众将虽知他勇猛,却也并未因此心生畏惧,唯一担心的是打输最后一场,让敌人得以赢得赌约,故而不敢贸然上阵,全都等候着张阳泉的命令。 张阳泉目光从诸将身上扫过,感觉没一人能击败杨通贯,便要放弃这最后一场,放对方离开。 不料杨通贯忽然放声大笑。 “杨某当初与高邮军作战时,倒是碰到个可堪一战的敌手,本以为江都军声名远播,猛将如云,不想如此令人失望!” 这话一出,江都军所有将士都露出愤慨之色。 也速脸色大变,暗骂杨通贯莽撞,若是惹怒了张阳泉,对方不再顾忌人质和约定,大军一拥而上,他还能有三头六臂吗? 他急忙拉了拉杨通贯,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杨通贯生性骄纵,得意之下更加豪恣,昂首道:“张总管,贵军虽然打了几场胜仗,却缺乏猛将,以后与人正面硬战时,只怕会吃败仗!” 诸将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然而又无人有把握打败他,心中别提有多憋气。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想起一道宏亮的声音。 “谁说江都军没有猛将!” 但见马蹄声响,远处奔来一骑,马上的汉子翻身下马,想要过来时,却被外围的江都军给挡住了。 秦苓君眼尖,惊喜道:“好像是常遇春!” 张阳泉又惊又喜:“快让他过来!” 那汉子一身黑衣,提着一杆长枪快步奔来,单膝跪在张阳泉跟前,拱手道:“总管,常遇春按约来投,还望总管收留!” 张阳泉将他扶起,发现常遇春前额至头顶的头发全部剃光,看起来像是日本人的发型,不由吃惊道:“常兄弟,你这头发……” 常遇春摸了摸额头,面色微微一红,道:“此事容后再向总管细禀,我先帮您教训一下那个无礼的鞑子!” 杨通贯怒道:“老子是苗人!” 常遇春持枪走到杨通贯跟前,冷冷道:“管你是什么人,今日都难逃死在常某枪下!” 杨通贯大怒,一枪扫过去,常遇春将枪镦斜插在地,架住对方长枪,谁知铁枪势沉,竟将他的木枪击弯了腰。 常遇春暗暗吃惊,急忙抬腿一踢,正中对方枪头。 杨通贯只觉对方脚力出乎意料的沉重,顺势将枪在手中转了一圈,枪尾朝对方下阴撩去。 常遇春双手撑着长枪,凌空跃起,一脚踩在袭来的枪尾,另一脚朝对方胸口蹬了过去。 杨通贯急忙伸手甲挡住,结果常遇春另一脚又蹬了过来。 杨通贯见对方腿势凶猛,心中一凛,知道终于碰到敌手,赶忙向侧面跨步闪开。 他这一退,立刻被常遇春占据先机,后者落地后连刺五枪,杨通贯沉住气,将攻势都挡了下来。 霎时间,两人剧斗在一起,常遇春一边攻一边前进,杨通贯则不断后退。 这与刚才杨通贯与傅友德的大战不同,两人都是以硬碰硬,相互抢攻。 杨通贯使出浑身解数,竟然都无法扳回劣势,枪势忽然一变,长枪与对方的长枪在空中绞在一起。 只见两根长枪在空中交互旋转,绕了十几圈后,同时落在地上。 常遇春依然维持着优势,用枪头将杨通贯的枪头压在下方,两人相互僵持着,比拼着力气。 杨通贯心知无法抬起长枪就只能抽枪后退,只会加大劣势,于是奋力去抬,慢慢将枪头抬起了一些。 就在这时,常遇春忽然朝他撞了过来。 杨通贯不甘示弱,也撞了回去。碰的一声,两人狠狠撞了个结实,各自分开。杨通贯枪头却又被对方趁机压回地上。 从开打到现在,杨通贯一直落在下风,心中大为气闷,怒吼一声,聚起全身力气再去抬枪头。 就在这时,常遇春一松手,杨通贯收不住力,向前一个酿跄,不及站稳,常遇春已经一枪扫向他双腿。 杨通贯将长枪戳在身前三尺远,撑着长枪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躲过这一击,刚回住身,常遇春又猛攻过来。 顷刻间,两人又斗了二十多回合,常遇春稳稳占据上风,攻势占据九成,杨通贯只剩下招架的份。 第两百章 元廷震动,大厦将倾 张阳泉虽然是个外行,看到现在,也瞧出常遇春考考占据了上风,不过出于谨慎,还是向秦苓君问:“夫人,你看常遇春能赢吗?” 秦苓君点头道:“常遇春武艺比上次见面时似乎又精进了一些,加上杨通贯刚才消耗不少体力,此战必胜无疑!” 张阳泉又道:“如果杨通贯体力完好的话,常遇春还能赢吗?” 秦苓君迟疑住了,看向方远:“方叔觉得如何?” 方远摸了摸下巴,道:“这可瞧不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双方都体力完好,至少要三百回合之外才能分出胜负。” 就在这时,众人发出一道喝彩生,原来常遇春一脚踢中了杨通贯胸口,后者连退几步,用枪镦杵地,才稳住身形。 眼见常遇春又攻了过来,杨通贯仿佛一只绝望的困兽,虎吼一声,双手抡枪横扫。 常遇春抬抢去挡,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咔”的一声,常遇春手中长枪被击断了,枪势不减,打在常遇春腹上。 好在他及时后退,只向旁边趔趄了几步便稳住了身形,不过从他用手按住腹部来看,似乎还是受了伤。 杨通贯也摸着刚才被踢中的胸口,剧烈喘息着,两人相互望着对方,对峙不动。 傅友德将亮银枪抛了过去,道:“常将军,接枪。” 常遇春反手接过,哈哈一笑,朝杨通贯道:“来,我们再斗一百回合!” 杨通贯心知若非兵器占优,刚才已经输了,叹了口气道:“张总管手下藏龙卧虎,是我刚才狂妄了,不知总管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张阳泉见他勇武过人,又磊落坦荡,倒生出几分爱才之心,道:“杨通贯,你可愿归降我军?” 杨通贯昂首道:“要杨某人命可以,要我屈膝投降,万万不能!” 秦苓君一直关注着秦苓思和也速,忽然瞧见也速眼中闪过凶狠之色,朝秦苓思逼近,似乎要玉石俱焚,赶忙拉了拉张阳泉,朝他急打眼色。 张阳泉赶忙道:“这一战就算做和了,你们放了人质,我让你们离开,不过雪雪必须留下!” 杨通贯自觉输了,也不好意思再讨价还价,朝也速看了过去。 也速露出迟疑之色,没有吭声。 杨通贯怒道:“我们输了,张总管却依然放我们一条生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也速被杨通贯救过一次,见他如此说,叹了口气,默默解开秦苓思手腕上的绳子。 秦苓思咬紧嘴唇,慢慢回到己方阵营,刚来到秦苓君跟前,再也忍耐不住,抱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也速紧紧盯着张阳泉,似乎生怕反悔。 张阳泉并不去看他,朝杨通贯微微一笑,拱手道:“杨将军,请便吧!”让大军让开一条通路,放杨通贯等人离开。 接下来半月,江都军依然在高邮城附近收纳降兵、缴获物资,直到附近再无大股降兵,才领军返回江都。 这一战收获极丰,一共获得六万多降卒、四万多铠甲、两万多战马、两百多门火炮,另有兵器和攻城器械无数。 此战结果很快传扬天下,元廷上下一片震动,官员们互相推诿责任。元帝大怒,一口气杀了数十名官员。 脱脱本来也要被处死,幸得太子求情,这才保住一条性命,被发配云南。 正所谓大厦将倾,人心惶惶,原本相互党政的官员都放下矛盾,就连哈麻这种弄臣也意识到局势不妙,不能再窝里斗了。 在太子和众官员一致劝说下,察罕和董抟霄等善于打仗的将领都逃过责罚,杨通贯更是受到一众官员赞扬,被升为江浙行省右丞。 与元廷相反,天下起义军则大受鼓舞,同相欢庆! 高邮军终于崭露头角,再没有哪家起义军敢轻视他们。 江都军更是被视作与刘福通、徐寿辉并列的起义军三雄之一,尤其是不属于红巾军的起义军,纷纷视江都军为扛把子。 这一日,杜遵道正在书架前翻找一本书时,忽听身后响起脚步声。 “刘帅过来找我,可是为了江都军的事?”他头也不回的问。 刘福通站在书房门口,笑道:“你背后莫非长了眼睛不成?” 杜遵道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淡淡道:“不敲门进我房间的人,除了刘帅还能有谁?” 刘福通长着一张国字脸,眼睛却非常灵动,让人不会在他面前感受到拘束。 “胡说,盛文郁进你书房也不敲门吧?”他笑吟吟地道。 杜遵道转过身,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不会这时候来找我。您大驾光临,是想劝我取消计划吧!” 刘福通走到桌面,抓起茶壶对着嘴就喝了一大口,笑道:“和军师说话,就是节省口水!不错,我希望你不要再打韩林儿主意了!” 杜遵道慢慢道:“伱怕与江都军交恶?” 刘福通一屁股坐在桌角,抱着手臂道:“这不是交不交恶的问题,现在江都军风头正盛,咱们与他们起冲突,你觉得天下人会站在哪一边?” 杜遵道低头翻看着书本,淡淡道:“你放心吧,我已经下令取消了计划,其实就算我不取消,也很难把韩林儿带出江都!他们防护做得太严了。” 刘福通笑道:“那就再好没有了!接下来咱们如何行事,还请军师提供一下建议!” 杜遵道平静道:“当然还是迎立韩大哥的儿子为帝,建立政权!” 刘福通脸色微变,道:“你刚刚才……” 杜遵道打断道:“刘帅可别忘了,韩大哥可不止一个儿子!” 刘福通愣了一下,目光微闪,道:“你不会打算去找韩青儿吧?他还不到五岁,而且他母亲身份低贱,并无名分!” 杜遵道道:“只要是韩大哥的血脉就行,有咱们辅助,孩子再小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说,刘帅不愿尊韩大哥的儿子为帝?” 刘福通哼道:“休要胡说,你别忘了,当初最开始提议此事的人是我!” “那刘帅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呢?” 刘福通沉吟半晌,道:“韩青儿确实是个人选,只不过想找到他们母子,只怕不容易!” 杜遵道笑道:“刘帅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了他们,而且已经派人接他们来安丰了!” 刘福通眼皮跳了跳,道:“军师,这种大事,你下次是不是应该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杜遵道道:“刘帅莫要多想,你该知道我做事习惯两手准备,若非江都军大败元军,我的首选目标依然是韩林儿。” 刘福通摸了摸鼻子,哼道:“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立刻命人筹措登基大典的事!” 杜遵道提醒道:“别忘了派人去江都庆贺!” 刘福通摆摆手道:“放心,忘不了!”转身离开了书房。 …… “他奶奶的,这帮鞑子真会享福!” 倪文俊带着众将进入威顺王府大堂,目光扫去,大堂内到处都是金银玉器,连地板都是大理石所制,闪闪发亮,耀目晶光! 就在不久前,他与元朝威顺王在沔阳大战一场,他凭借火攻之法,大败威顺王水军,然后乘胜追击,打下了威顺王镇守的武昌路! 自天完军失了蕲州后,一路败退,倪文俊这一战可谓彻底改变了天完军颓势,使得他在军中的威望不断攀升。 倪文俊走到上首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坐下,将腿放在桌案上,游目四顾,笑道:“直娘贼,坐着还真舒服!” 众将皆笑道:“大帅若是喜欢,咱们就把威顺王府改成帅府!” 倪文俊笑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王府中有什么看上的东西,直接带走就是,不必问我!” 众将大喜,齐齐奔出了大堂。 倪文俊躺在椅子上,舒服的眯上了眼睛,过了没多久,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帅,陛下传来旨意。” 倪文俊慢慢睁开眼睛,只见下手站着一名中年文士,正是他手下的簿书掾陈友谅。 “什么旨意,直接说吧,我没功夫去看!”倪文俊动也不动,淡淡吩咐道。 陈友谅将圣旨收入袖中,道:“陛下希望您出使江都,代表天完军向张总管道贺!” 倪文俊皱了皱眉,道:“友谅,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陈友谅毫不犹豫地道:“您绝不能去!” 倪文俊愣了一下,坐起了身,问道:“为何?” 陈友谅走近了一些,低声道:“最近天完军所有战事之中,只有您一人打了胜仗,您在军中威望已经超过陛下啦!” 倪文俊变色道:“你继续说!” 陈友谅又走近两步,声音压得更低。 “陛下让您去江都,就是想趁机夺了您的兵权,等您回来时,这座王府将会成为陛下的新宫殿。您辛苦积攒的五万人马,也会落入他人之手!” 倪文俊紧紧盯着陈友谅,道:“你说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不怕我治你罪吗?” 陈友谅昂首道:“陈某当初投靠的是您,不是他徐寿辉!他丢了国都,被元军打得仓皇逃窜,像野狗一样,全靠您力王狂澜,大家才能走出困境!” 直视着倪文俊,一字字道:“在陈某人心中,只认您一个人!如果大帅要杀我,陈某无话可说,请即动手!” 倪文俊拍了拍他肩膀,感动道:“好兄弟,我手下将士虽多,却无一人比得上你的忠心!只是眼下之事该如何处理?陛下已经下旨,我总不能公然违背吧?” 陈友谅笑道:“汉川不是还有贼兵吗?您下令让将士们故意战败,引他们来打武昌,如此一来,您还能去江都吗?” 倪文俊大喜:“好办法!想不到你脑子竟这般好使,以后你就跟在本帅身边,做我的亲兵千户吧!” 陈友谅笑道:“多谢大帅!” 第两百零一章 朱元璋的破局之策 滁州帅府大堂内,空气仿佛被压缩过,令每个人都觉得呼吸不那么顺畅。 只有朱元璋神色如常,目光在众将身上扫过。 众将不仅不说话,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着不安。 朱元璋知道众人在想什么。 江都军打败元军固然是好事,然而己方趁着江都军无暇他顾时,夺下了滁州。 倘若江都军兴师问罪,他们如何能够抵抗?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朱元璋也一直在招兵买马,手下人马已扩充到一万多人。 然而与江都军十几万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精锐之师相比,他们实在过于弱小。所以朱元璋能理解众人的心情。 大堂中有二十多名将领,却只有四个人有座位,他们是朱元璋刚封的千户,分别是缪大亨、汤和、徐达和花云。 朱元璋见众人都不说话,只好自己来打破沉默了。 “缪千户,你与张阳泉最为熟悉,你觉得他会不会来讨要滁州?” 缪大亨似乎猜到他会问自己,立刻回答道:“张阳泉和秦苓君虽然都是山贼,但行事正派,当初占据北门时,非常受百姓爱戴!” “大帅问的是他会不会讨要滁州,你扯这些做什么?”汤和瞪着眼珠道。 缪大亨道:“由此事可以看出张阳泉非常看重名声,如果他来讨要滁州,必定给人恃强凌弱之感,这是他绝不愿看到的!” “嗯,与我之见相同。一个月前,张阳泉派徐百升带兵返回真州,却没有来讨滁州,这就说明他已经不打算要滁州了。”朱元璋赞同道。 汤和道:“那他为何还要让徐百升领兵回真州?” “自然是怕咱们又打下和州!张阳泉并不在乎滁州,他担心的是咱们占据和州后渡江南下!” 花云黑着一张脸,冷冷道:“他不让,咱们就偏去干!”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眼下江都军势大,又击退了元军。咱们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打下和州。攻打和州的事作罢!” 花云瞪着他道:“大帅难道要放弃渡江?” 朱元璋朗声道:“我的意思是放弃和州,并未说放弃渡江!” 汤和道:“不错,又不是只有和州能渡江!” 朱元璋缓缓道:“以咱们目前的力量,渡江还为时过早,眼下还是先扩充实力,建立水军!” 缪大亨道:“东面是扬州,西南面是和州,都无前进之路,只能向北,攻打徐州!” 花云点头道:“若能打下徐州,便有机会占据河南,能迅速扩大我军实力!” 朱元璋却摇了摇头:“不能打徐州!” 缪大亨愣道:“为何?” 朱元璋道:“元军战败之后,徐州必定会被很多人盯上,成为众矢之的,以咱们的实力,目前争不过他们!” 缪大亨道:“您说的是赵均用吧?” “他算一个。” 花云不满道:“大帅,你太看得起赵均用了!他在荆王手下吃了败仗,已成天下笑柄,我们何必惧他?” 朱元璋道:“如果只有赵均用一人,我自然不会畏惧,可盯上徐州的还有一人,那人才是我最不愿招惹的!” 花云问道:“刘福通?” 朱元璋摇了摇头。 徐达忽然道:“张士诚!” 众人齐齐一愣,朝朱元璋看去,发现他点了点头。 汤和吃惊道:“张士诚虽然在扬州之战打出了名声,但已经元气大伤,咱们没必要怕他吧!” 徐达双手放在膝盖上,慢慢道:“这次四十多万元军在高邮战败,战死十余万,返回宝应的不到五万,还有二十多万人到哪儿去了?” 汤和道:“细作不是传回情报了吗,江都军俘虏了六万多人,张士诚俘虏了两万多人,其他的都逃散了!” 徐达道:“元军粮食被烧,士兵们身上没有口粮,不可能逃远,大部分人想活下去的话,只能选择投附张士诚!” 花云动容道:“这么说来,张士诚能一口气得到十几万人?” 徐达道:“是的。” 缪大亨忽然道:“他手下只有几千人,突然得了十几万,会不会管制不住?” 徐达摇头道:“不会,高邮之战张士诚已经打下了威名,那些元兵应该都很服他,张士诚只需以那几千人为骨干军官,很快就能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朱元璋点了点头,徐达的话与他所想不谋而合,这也正是他忌惮张士诚的原因! 汤和突然道:“他一下子得了那么多人,能养得下来吗?” 徐达道:“养不起!正因如此,他一定会迅速对周边发起攻击,最可能攻打的就是徐州,因为那里有很多粮食!” 汤和摸了摸鼻子,闷声道:“这么说来,他岂不是一飞冲天了?” 朱元璋缓缓道:“他经历九死一生,才得到了眼下的大好局面。这正应了我之前说的那句话,只有敢于拼命的人,才能在如今的世道活下来!” 缪大亨道:“大帅,如果北面也不可取,那咱们不是得困死在滁州吗?”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不,还有一个选择!” 众将齐问:“什么选择?” 朱元璋一字字道:“攻打无为!” 汤和吃惊道:“无为在和州后面,咱们如何攻打?” 朱元璋笑道:“咱们假意攻打和州,江都军必定也会出兵与我们争抢,然后咱们再主动示弱,将和州让给他们,直奔无为!” 缪大亨眼中亮光一闪,道:“不错,如此还能示好江都军,又不用担心和州从背后偷袭我们,可以一试!” 徐达问:“何时动手?” 朱元璋道:“听说张阳泉马上就要称王了,咱们就选在那一天动手!” 徐达问:“如果他们提前动手呢?” 朱元璋表情凝重道:“那咱们也提前动手,所以从现在开始,大家都必须整军备战,做好随时出动的准备!” 众将齐声应诺。 朱元璋见徐达皱着眉,问道:“徐达,是不是这计划有什么问题?” 徐达摇了摇头,道:“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朱元璋问:“何事?” 徐达道:“元廷短时间内不可能再集结大军攻打扬州路,然而漕运被堵,海运也可能受到影响,他们绝不会坐视这种情况!” 汤和哼道:“不愿意又如何?他们现在已经大势已去,什么也做不了了!” 徐达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要忘了,鞑子除了用兵镇压之外,还擅长另外一招!” 汤和脸色微变,脱口道:“诏安?” 徐达点了点头。 花云沉声道:“张士诚和张阳泉应该都不会被鞑子诏安吧!” 徐达道:“张士诚与鞑子血战一场,高邮的人口差点打光,自然不会诏安,我担心的是张阳泉!” 汤和惊呼道:“你突然这么一说,还真有些悬啊,张阳泉曾经就被鞑子诏安过一次,未必不会有第二次!” 朱元璋脸色也有些凝重,如果江都军被诏安,调过头来剿灭他,事情就麻烦了! “缪千户,你觉得张阳泉会不会被诏安?” 缪大亨微微一笑,道:“你们太多虑了,在我看来,就算张士诚被诏安,张阳泉也不会被诏安!” 汤和赶忙问:“为何?” 缪大亨道:“因为他夫人!” 朱元璋动容道:“那个收留张阳泉的山寨女寨首?” 缪大亨回想起与秦苓君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惊险,缓缓道:“那女人本是元臣之女,父亲被脱脱害死,所以生平最恨鞑子!” 众人听罢,都松了口气。 自江都军声名鹊起后,张阳泉的来历也为人所津津乐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秦苓君收留,才有今天的成就。 据说秦苓君不仅容貌秀丽,兼且武艺高强,对张阳泉帮助甚大。 张阳泉因此极为敬重自家夫人,不仅将军队交给她管理,连个妾室都没有纳。 既然他夫人如此憎恶鞑子,想来他不可能接受诏安了! 第两百零二章 元帝的诏安使者 “本官代表朝廷而来,前来诏安尔等,张总管不来见我,却让你一个妇人出面,是何道理?” 总管府待客大厅中,元朝使节站在大厅中心,抬着下巴,表情非常不满。 猴子喝斥道:“这位是我们总管夫人,元使休得无礼!” 接待元使的除了秦苓君外,只有猴子一人。 元使愣了一会,朝秦苓君拱手笑道:“原来你就是秦将军的女儿,失敬失敬!” 唰! 秦苓君拔出腰间长剑,插在身前桌案上,满脸寒霜地道:“你若是再提先父,我立刻送你去见他!” 元使吓了一跳,赶忙道:“不提,不提!不知夫人可能代表张总管?” 秦苓君淡淡道:“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会转告给他。” 元使这从袖中取出一份圣旨,清了清嗓子,道:“本官奉陛下之命,特来敕封张总管,门下……” 正要念时,秦苓君出声打断。 “不必啰哩啰嗦,直接把意思说出来就行,我虽是妇人,却也忙得很,没太多功夫陪着你!” 元使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强忍着怒火,道:“陛下封张总管为太尉,江浙行省左丞相,手下官员一并按级别封官,麾下军队依然归张总管节制,另赐龙衣、御酒……” “行了!”秦苓君一摆手。 元使道:“那夫人是答应了?” 秦苓君淡淡道:“别做梦了!回去告诉你们鞑子皇帝,这里是我们汉人江山,让他滚回漠北,也许还能保住性命!” 元使气急道:“你这无礼女子,竟敢对陛下不敬!” 猴子反呛道:“伱这无礼鞑子,敢对我们夫人不敬!” 元使直摇头,道:“本使就知道跟你们谈不下去,你们让开,我要见张总管!” 秦苓君挥手道:“猴子,送他出城!” 元使急道:“等会,你们就算不愿诏安,总可以把人放了吧!” “放谁?”秦苓君脸上终于多了一丝表情。 元使昂首道:“当然是我朝的枢密院使雪雪阁下了!” 秦苓君又问:“你们打算用什么来换他?” 元使眼珠子转了转,道:“只要你们放了雪雪掌使,陛下就会下旨封张总管为太尉、江浙行省左丞相,手下官员一并……” 秦苓君没好气道:“猴子,送客!” 元使忙道:“慢来,慢来,你们要怎样才肯放人,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出来!” 秦苓君道:“要我们释放雪雪也行,你们用十个人来交换!” 元使愣了愣,道:“哪十个人?” “猴子,把名单给他!” 猴子答应一声,递给元使一个纸条,后者拿过去看了,奇道:“这些人都是谁?” 秦苓君道:“全都是工部官员!” 元使惊愕道:“你要他们做什么?” 秦苓君冷冷道:“这你就不必多问了,条件已经给你们了,至于你们鞑子皇帝答不答应,你回去问问他吧!猴子,送客!” 元使一脸茫然的跟着猴子离开了。 现在已到了五月时节,张阳泉正在忙着新一轮的晚稻种植工作,还亲自去了一趟真州和通州。 这次的晚稻将会在他下辖所有城市种植,种子都是司农局经过一年繁殖后,获得的最优颗粒。 秦苓君过来时,他正在统计今年能收获多少田税,统计到后来,脸上十分欢喜,丝毫没有注意到秦苓君的到来。 扬州不愧是天下最肥沃的土地之一,再加上他独有的高产稻谷,仅凭四座城市就能轻松养二十万军队。 当然,除了稻谷之外,租田制的落实也非常重要,极大的促进了百姓种田的积极性。 在这两点的帮助下,同样的土地人口,他能比别人多养一倍多的军队。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地盘太小了! 如今元军的威胁已经消失,他也终于可以扩充地盘,渡江南下了! 正想的出神时,身旁传来秦苓君的声音:“这些符号是什么?” 张阳泉转头看去,笑道:“一种统计符号,能大大简化计算过程!对了,你接待元使的情况如何,他提到交换雪雪了吗?” 秦苓君搬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道:“提了!” 张阳泉道:“那就好,估计鞑子皇帝不会拒绝。” 秦苓君不解道:“咱们已经有贾班了,为何还要去换工匠?那些人手艺应该都比不上贾班吧!” 张阳泉笑了笑,道:“贾班也有不擅长的地方,将来工业进步仅靠贾班一人是不行的,咱们需要更多的人才!” 秦苓君迟疑着,道:“我感觉你好像特别看重工匠,甚至超过了读书人!” 张阳泉点点头,道:“我确实更看重工匠,他们都是做实事的人,地位不该这么低!” 秦苓君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道:“你是不是又想弄出什么新东西出来?”眼神中充满期待。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也不算新东西,就是元廷的手铳,不过我要弄的是更先进的手铳!” 秦苓君见过手铳,沉吟道:“手铳用的也是火药,只要用你的改进火药,威力应该能超过弓箭,只是手铳难以像弓箭一样瞄准!” 张阳泉道:“手铳之所以难瞄准,是因为要一只手点火,一只手开枪,自然打不准了。我要研制的新手铳能简化点火,只用一只手就能完成点火开枪,另一只手就能用来瞄准了!” 秦苓君欣然道:“若真能做到这一点,确实能成为一种强大的武器!” 张阳泉摸了摸额角,笑道:“先一步步改进吧,这东西迟早会将弓箭完全淘汰掉!” 秦苓君点点头,当初张阳泉说过的话都慢慢应验,这时候就算他突然说要去摘天上的月亮,她也愿意去相信。 “其实……”张阳泉忽然开口道:“没有这些人,我也能研制出新手铳。我们可以用雪雪换脱脱,相信元帝也会答应!” 秦苓君摇头道:“不用了!” 张阳泉盯着她,道:“为何,你不想报仇了吗?” 秦苓君目光看着窗外,悠悠道:“其实自从我们打下江都后,我便慢慢明白一件事。” “何事?” “一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考虑的事情也不同。脱脱一心为元廷着想,为鞑子皇帝尽忠,并非我先前所想的那种卑鄙之人。” 张阳泉点头道:“是的,虽然我更希望元廷中都是雪雪、也先、哈麻这种人,但从感情上来说,脱脱更令人尊敬!” 秦苓君默然半晌,道:“记得你之前说过,以后会有刺杀脱脱的好机会,应该指的就是现在吧?” 张阳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难道你当时就猜到了现在的局面?”秦苓君凝视着他问。 张阳泉只能硬着头皮道:“差不多吧,当时脱脱在徐州,我们打下江都,脱脱必定来攻打,只要战事不利,朝中的哈麻就会对他发难!” 秦苓君点了点头,忽然道:“夫君,这一战过后,朝廷应该再不会来攻打我们吧?” 张阳泉毫不犹豫地道:“当然!其实咱们打赢高邮之战,元廷的覆灭就已经不可避免了!” 秦苓君却道:“虽然这一战打赢了,但朝廷军队的实力,似乎比我们想象的更强。若是由察罕、董抟霄领兵,只怕我们未必能赢!” 张阳泉能够理解秦苓君患得患失的心情,道:“你不必担心,鞑子皇帝以后只会更加重用哈麻和雪雪,而且他们内部的矛盾还会越来越大!” 秦苓君道:“可董抟霄、察罕都没有被问罪,杨通贯也升职了!我担心这一战把鞑子皇帝给打清醒了!” 张阳泉笑道:“如果一艘船出现一个破洞,那么船上的人会短暂的放下矛盾,一起去修那个洞。” “你是说他们现在就在修洞吗?” 张阳泉道:“对,他们现在的团结只是假象,当他们发现洞修不好时,就会不再管别人,只考虑自己的退路。到时将产生更大的分裂!” 秦苓君道:“如果修好了呢?” 张阳泉笑道:“哈麻和雪雪这种弄臣依然被重用,你觉得有可能修好吗?” 秦苓君笑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佩服鞑子皇帝的脾气,要是我手下有雪雪这种人,恨不得一刀宰了他。鞑子皇帝竟还把他当宝!” “皇帝高高在上,怎能知道下面都是些什么货色?你觉得哈麻会在元帝面前说雪雪坏话吗?” 秦苓君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所处的位置越高,越容易被人蒙蔽了?” “正是如此。” 秦苓君突发奇想道:“那你觉得我们有没有被手底下的人蒙蔽呢?” 张阳泉愣了一下,道:“应该没有吧。” 秦苓君看了他一眼,道:“鞑子皇帝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有理,被蒙蔽的人自己是发现不了的,夫人可是有什么想法吗?” 秦苓君眨了眨眼,道:“待会集议之后,我们去暗访下面那些官员的府邸,你觉得如何?” 张阳泉顿时大感兴趣,笑道:“好主意!” 第二百零三章 国号为楚,年号龙兴 按照江都军的传统,每次大战后,都会举办封赏大会。 然而这次张阳泉却迟迟没有封赏诸将,因为他已决定称王。 以前不称王,是怕引起朝廷注意。如今元廷已无力征讨,称王利大于弊,能聚拢人心,也能提振声势。 关于称王之后的王号、国号、年号和日期,张阳泉多次与手下官员商议,却一直没有敲定下来。 今天的集议正是为了商议此事,同时将江都军未来几年的发展战略,与众大臣们商议一番。 集议时间在下午未初,距离未时还差一刻钟时,张阳泉和秦苓君一起进入总管府大堂。 台阶下,文武官员们早已到齐,同时出列见礼。 张阳泉在上首主位坐下,伸手道:“不必多礼,大家都坐下说话吧。” 左右各有一排椅子,文官都坐在左边,以郭念生为首。武将坐在右边,以徐百升为首。 秦苓君坐在张阳泉旁边一张小些的椅子上。 张阳泉看向一众武将,见他们大多一副猴急的模样,微微一笑,道:“今日集议的第一个题目想必大家都知道了,现在先商议王号和国号,谁有好的提议只管畅所欲言,不必有任何顾忌!” “我们武将也能提意见吗?”王大坐在右手第五位,抢着问道。 “当然!” 王大喜道:“王号叫‘武王’,国号就叫大武,您觉得怎么样!” 张阳泉还未说话,孙弘直摇头道:“王将军,国号和年号不可随便取,否则会成为天下笑柄!” 王大瞪眼道:“‘武王’听着多威风,怎么就会成笑柄了?” 孙弘不想跟王大胡搅蛮缠,朝张阳泉拱手道:“属下以为,应该取王号为‘宋王’,国号为宋,天下百姓都盼着反元复宋,如此能收获天下民心!” 王蒙捻须道:“孙同知言之有理!宋乃我汉人最近的一个朝代,天下汉人无不怀念着宋朝光景。据说韩山童起义时,便自称是宋徽宗八世孙,总管可效仿之!” 张阳泉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马玉麟冷笑道:“宋朝被蒙古人打败,长期偏安江南,不思进取,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取这个国号不是自取其辱吗?” 张阳泉鼓励道:“马推官有何建议?” 孙弘和王蒙见张阳泉这般态度,便知他不喜‘宋’,便不再多提。 马玉麟昂首道:“我军将来的发展方向是江南,所以应该以此为准心,王号取‘吴王’,国号取‘吴’,如此方能笼络江南人之心!” 张阳泉又不吭声了。 方远见此,大声道:“正所谓破而后立,没必要非要用前人的国号!” 张阳泉忙问:“方叔有何建议?” 方远道:“易经之中,乾为首卦,向来有乾为天、为君、为父等说法,何不取王号为‘乾王’,国号为‘大乾’?” 张阳泉顿时有些心动。 罗贯中急忙道:“不可,蒙古人建立元朝,取的就是易经之中的乾元之意,我们若以‘乾’为国号,岂不令世人误会!” 张阳泉愣了一下,问道:“那罗判官有什么建议?” 罗贯中沉吟道:“我以为‘宋’、‘吴’都可选择!如果总管不喜这两个国号,也可以取‘楚’!” 与宋吴相比,楚这个称号倒是令张阳泉还能接受,某种意义来说,他也算出生在荆楚之地,于是问道:“楚有什么寓意吗?” 罗贯中忙道:“楚之本意,是走到森林中建立家园,所以用作国号,非常合适!” 张阳泉左右看了一眼,道:“诸位以为如何?” 文官们都还能接受,武将们也没有反对。 张阳泉遂道:“既然如此,王号就选择‘楚王’,国号为‘楚’,接下来商议年号和日期!” 孙弘道:“日期可以选在下个月六月初六,天佑节!” 张阳泉道:“可以!” 郭念生提议道:“年号就用龙潭吧?” 张阳泉愣了愣,转头看了秦苓君一眼,两人对视一笑,这个年号倒很有象征意味。 罗贯中见张阳泉似乎就要答应,赶忙道:“以前我军就像困在水潭中的游龙,如今龙出于潭,不如用‘龙兴’为年号!” 张阳泉看向郭念生,后者沉吟了一会,笑道:“龙兴确实比龙潭更合适一些!” 张阳泉朗声道:“好,年号与日期也都选定,距离大典还有大半个月,就由郭副总管、罗判官、马推官三人准备。” 三人同时出列:“属下领命!” 张阳泉又道:“现在开始第二个议题。这个月下旬,就到了播种晚稻的时节,这次要在江都、通州、真州和泰兴都种上晚稻。在封王大典之前,这是头等大事!” 众官员齐声应命。 “如何分配差事,还请总管示下!”一名矮黑男子拱手问道,他是司农局的监丞,名叫袁石。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道:“江都还是由你主持播种,通州由王监丞负责,真州交给孙同知,泰兴由何馆主主揽。” 四人齐声道:“属下领命!” 张阳泉又道:“你们每人可以在总管府挑选两名副手,总管府的事务可以先放在一边,务必要主持好这次的栽种工作!” “是!” 张阳泉目光又回到右边,朝众武将道:“第三个议题是对江南用兵的事,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山猪赶忙道:“总管,属下以为可以从通州渡江,攻打常熟,然后再大举进攻江左!” 张阳泉站起身,走到墙边,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舆图,秦苓君和众官员也都起身,围了过来。 张阳泉拔出腰间长剑,递给山猪,道:“你说详细一些!” 山猪恭敬的接过,然后走到舆图前,用剑尖指着通州,朝上方划了一个圈。 “大家请看,从通州出发,打下常熟,就能彻底封锁住元廷的海运。然后再以常熟为中心,攻打太湖以东的江阴路、平江路、松江府、嘉兴路、杭州路!” 袁石欣喜道:“这些地方土地广袤,尤其是平江路,比扬州更适合栽种粮食,若能打下来,田税必能上涨几倍!” 张阳泉点点头。 这正是张士诚的发展路线,正是拥有这片富庶的土地后,他才一跃成为起义军中最强大的一支力量。 方远皱眉道:“常熟守军有五万多人,只怕不易攻打!” “刚、刚刚得到消息,杨完者已经被调到常熟!”耿四提醒道,他在外面说话时已经不结巴了,然而在张阳泉和秦苓君面前,还是忍不住犯老毛病。 王大奇道:“杨完者是谁?没听说过啊!” 耿四道:“杨完者就是杨通贯,他几天前被鞑、鞑子皇帝赐了名!” 王大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日被杨通贯打伤的地方,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李二表情凝重地道:“如此来看,想打下常熟并不容易了!” 山猪沉声道:“杨通贯强在陆战,水战并不需近身厮杀,我们有火炮优势,并不惧常熟水军。” 方远道:“以前我们是守城,现在却是攻城,杨通贯若是不和你在海上打,固守常熟城,你如何打下城池?” 山猪道:“我们可以断了他海运,不怕他不出来!而且江左一带除了常熟有重兵把守,其他地方都兵力薄弱,只要打下常熟,便能一鼓作气拿下大片土地!” 赵德胜突然道:“海上不比江河,宽广无比,元军可以走其他海运路线,你未必能够截断下!” 山猪道:“海运本来就风险巨大,离岸越远,风险还会增加,只要我堵住近岸海道,十次海运起码会有五次出事。到时候鞑子皇帝必定震怒,逼着杨通贯主动与我海战!” 张阳泉见山猪对每一种情况都了然于胸,显然已经考虑此事很久了,遂问:“你需要多少人马?” 山猪迟疑了一会,道:“两万水军便足够了,不过需得每艘船都配上六门火炮!” 张阳泉愣道:“那要多少火炮?” 山猪道:“四百门左右!” 第两百零四章 扩军二十万 听了山猪的话,众将脸色都变了。 江都军缴获两百多门火炮后,现在一共也才三百多门,山猪这是一次性要把家底都要过去! 徐百升也忍不住了。 “总管,末将以为可以先打下和州,再从和州渡江,攻打集庆。只要攻下集庆,太平路、宁德路、广平路都能轻易落入手中!” 这个提议正合张阳泉的心思,集庆是江南的政治中心,也是仅次于杭州的人口大城,而且战略位置非常重要。 朱元璋正是打下集庆后,才拥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格,无论是出于自身发展、还是扼制朱元璋,攻打集庆的优先级都要高于常熟! 徐百升见张阳泉沉吟不语,又提醒道:“总管,属下以为应该立刻打下和州,以免夜长梦多!”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担心朱元璋攻打和州吧?” 徐百升点头道:“此人最近四处招兵买马,已扩张到一万多人,而且手下军队纪律严明,与百姓秋毫无犯,确实是一个需要警惕的对手!” 赵德胜跟着道:“我有一次领兵在外巡视,遇到了朱元璋手下一个叫花云的人,与他口角了几句,然后动起手来!” 王大一向佩服赵德胜武艺,忙问:“你赢了吗?” 赵德胜摇了摇头,道:“打了个平手,而且听花云说,朱元璋手下将领之中,有好几人武艺不在他之下的人!” 王大叫道:“他一定是在吹牛!” 赵德胜默默道:“至少花云确是一员猛将。” 张阳泉抬手道:“不必多言,我很清楚朱元璋的能耐。你们明日就领兵返回真州,尽快将和州拿下,断了他南下之路!” 二人齐声领命,徐百升又道:“总管,那攻打集庆的事呢?” 山猪出声道:“你们先打下和州再说吧,我军战船数量有限,等我打下常熟,你们再渡江攻打集庆!” 赵德胜哼了一声,道:“五日之内,我们就能打下和州,凭什么让你先攻打常熟?” 秦苓君淡淡道:“赵将军,在总管面前,可不能随便说这种话!” 赵德胜大声道:“末将愿立军令状!”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道:“那好,先打下和州,渡江的事不急,等战船和火炮再多一些,我们两路并发,一路攻打常熟,一路攻打集庆!” 王大忍不住道:“总管,能不能再加一路?” 张阳泉道:“哪一路?” 王大从山猪手中抢过张阳泉的长剑,指向江都,道:“可以从江都出发,向南攻打镇江,然后再攻打常州路、湖州路、溧阳路!” 张阳泉摸着下巴看了一会,发现这也算是个可行之策。 耿三也抢着道:“这一路如果成功,向东可以策应通州那路人马,向西可以减轻真州那路人马的压力!” 张阳泉竟被两人说的有些心动,道:“你们俩回去后写一个攻打镇江的作战计划,如果可行的话,再增加这一路也无妨!” 两人大喜,齐齐拱手应诺。 方远忽然道:“总管,巢湖水寨那边是不是也可以派人去收拢了?” 张阳泉嗯了一声,道:“这也是出兵之前,亟待办好的一件事。方叔,你从通州领一万水军,直接顺江向西,把陈叔和俞家父子的人马接过来吧!” 方远哈哈一笑,道:“末将领命!”以江都水军在高邮湖打下的威名,他相信元军没有谁敢在长江上拦截他。 李二请命一起去,张阳泉也应准了。 这时,秦苓君忽然道:“夫君,如果要大举对外用兵,江都就会变得空虚,为防有心人趁虚而入,是不是该募兵了?” 张阳泉心中一凛,他知道秦苓君担心的是张士诚,点头道:“也好,伱觉得扩军到多少人合适?” 秦苓君道:“现在咱们的兵力是十五万六千多人,增扩到二十万的话,应该就不必担心了!”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好,那咱们就扩军到二十万!猴子,梁荣,这件事你们俩负责!” 二人齐声领命。 张阳泉正要下令让众人散议,秦苓君忽然朝他打了个眼色。 张阳泉立时省悟,道:“对了,今日临时休沐半天,大家待会不必上衙,都可以回家休息了。” 众人都有些惊喜,拱手应是。 总管府集议大堂外面的走廊上,傅友德和俞通海分别靠在一根廊柱上,默默等候着。 忽听一阵脚步声响起,参加集议的文武大臣们鱼贯而出。 李二和方远并肩而出,傅友德和俞通海立刻靠了过去。 “方将军,张总管同意派水军去巢湖水寨吗?”俞通海忙问。 方远爽朗一笑:“同意了,一万水军!” 俞通海大喜:“太好了,以咱们江都水军的实力,完全可以强行把李普胜、廖家兄弟的人马兼并过来!” 李二笑道:“我这次也请命一起过去,友德,你也跟着一起去吧,咱们四个又能一起出征了!” 傅友德拱手答应了。 俞通海眼珠子转了转,赔笑道:“你们三位去吧,我就不去了!” 方远瞪眼道:“你不去?” 俞通海苦着脸道:“您不知道我爹脾气,他这次让我过来,就是希望我多立功劳,我就这样去见他的话,还不被他骂死!” 李二笑道:“高邮湖之战也有你的功劳,我会和他说明的!” 俞通海苦笑道:“没用的,他那个人顽固得像石头,只要见我没有任何官职,就会觉得你们说的是场面话,半句话都不会信!” 方远摸了摸下巴,道:“嗯,你爹的脾气确实一言难尽。” 李二道:“你没有封职,是因为总管将封赏大会推迟到封王大典之后,友德、常遇春还不是没有封赏?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俞通海叹道:“没用的,他不会信的!”看了傅友德一眼,道:“傅兄好歹是个千户,哪像我连个十夫长都没有混到!” 方远道:“要不要我帮你去和总管说一声?” 俞通海连连摆手,眼中却闪着喜色,道:“这个……咱们因这种小事去打扰,会不会惹总管生气?” 方远笑骂道:“总管才不会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一句话的事,走吧!” 四人一起朝书房而去,刚到门口,却被门外的亲兵告知,总管已经出门了。 方远问:“那夫人在里面吗?” 亲卫道:“夫人也出门了,和总管一起走的!” 方远瞥了俞通海一眼,道:“要不然明天早上再来?办好你的事,我们再领军出发!” 俞通海苦着脸道:“算了,被骂就骂吧,反正我也被骂习惯了!” 方远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四人沿着走廊朝大门而去,突见前面走来两人。 方远和李二齐齐拱手道:“何馆主,孙同知!”傅友德和俞通海也赶忙行礼。 来的正是何太公和孙弘。 “方将军,李将军,请问总管在书房吗?”何太公还了一礼,问道。 方远道:“不在。” “那夫人呢?” “也不在。” 何太公顿时露出失望之色,与孙弘对视了一眼。 方远与两人不熟,所以也没怎么多问,与李二三人一起离开了。 何太公默然半晌,道:“总管和夫人都不在,看来今日是举荐不成了!” 孙弘赶忙道:“明日再来也行,您千万别灰心!” 何太公又沉默了一会,道:“孙同知,不是老朽不爱惜人才,实在是那刘基太过恃才傲物,这件事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孙弘急道:“他就那样的脾气,和马推官差不多,脾气虽大,却也有真才实学!” “哼,老夫虽年事已高,却并未糊涂。我感觉得出来,那刘基虽然说话客客气气,但骨子里根本瞧不起老夫,就怕总管去了也没用,反而怪罪我等!” “他绝非对您不敬,而是在处州时,被同僚打压,所以才对仕途产生厌倦。只要让他明白我们与元廷不同,他一定愿意重新入仕!” 何太公道:“老夫倒也听说过他的事,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来找总管举荐,只是……” “您有什么顾虑吗?” 何太公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有所不知,近来总管已经不爱去招贤馆了,更喜欢去军械局!” 孙弘迟疑了一会,道:“其实我也发现了,总管对贾班和胡光曹极为器重,经常请两人去鹂园用膳,总管夫人还派人给两家送了不少生活用品!” 何太公苦笑道:“所以老夫琢磨着,总管只怕不怎么想招贤了!刚才我女婿告诉我说,总管要用雪雪交换元廷十名工匠,他现在更喜欢匠人!” 孙弘愣了一下,陷入思索。 何太公叹道:“所以不让刘基见总管也许更好,现在的总管不是一年前的总管了,不会再有对待马玉麟时的好耐心,若是刘基惹怒了他,你我也会受牵连!” 孙弘道:“何公所虑极是,不过我觉得正因如此,我们更应该将刘基举荐给总管!” 何太公一愣:“为何?” 孙弘道:“总管觉得我们无用,是因为高邮之战时,立功的是军队、火炮和战船,我等文臣却没能出一谋一策!” “不错。” 孙弘又道:“刘基能打败方国珍,说明他很擅长计谋。如果能让他进入总管府,必能扭转总管对我们的印象!” 何太公沉吟了一会,道:“也罢,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厚着老脸,向总管举荐一次吧!” 孙弘忙道:“您之前的话也非常有理,总管现在没以前的好耐心,直接举荐刘基,风险太大!” “那要如何做呢?” “最好先劝服刘基,让他重燃仕途之心,见到总管时就不会失礼了!” “如何让刘基再生仕途心呢?” 孙弘笑道:“听说您与大明寺的法明方丈相熟,可有此事?” 何太公捻须道:“他是家兄好友,最近一年来,倒是经常走动。” 孙弘拍手道:“刘基也与法明方丈相熟,不如让法明方丈出面,请他去大明寺,帮忙劝说一番!” 何太公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去一趟大明寺,请方丈帮忙!” 第二零五章 放纵的元帝 扬州的夏天一向来的早,五月的太阳已经非常炙热,将总管府外的青石板路烤得微微发烫。 孙弘将何太公送走后,决定趁着今日难得的半日休沐,去扬州酒楼吃上一顿。 正当他要上马车时,大街上忽然出现两人,径直走了过来。 “孙同知,你现在过得不错啊!”其中一人冷笑道。 孙弘脸色微变,强笑道:“镇南王殿下,您还在江都吗?” 来者正是孛罗不花,他冷哼一声,道:“不在江都我还能去哪?就因为你们要西宁王兄劝降俘虏,导致他的王位也被削了,如今朝廷已无我兄弟容身之处啦!” 孙弘道:“那您就留在江都吧,若是有生计上的困难,在下愿略尽绵力!”从钱袋中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过。 镇南王愤怒的将他手中银两拍飞。 “你这厮,当我二人是乞儿不成?” 孙弘道:“那您找我做甚?” 镇南王沉默了一会,道:“你去帮我找张总管说一声,就说要我留下也可以,只需把镇南王府还给我就行!” 孙弘无语片刻,道:“总管既然放你们自由,想必没有再强留你们的意思!” 镇南王怒极道:“他难道忘了高邮之战我二人也立下功劳吗?” 孙弘懒得再理他,拱手道:“在下还有事,就不陪殿下了,告辞!” 上了马车离去。 镇南王气得直跺脚。 一旁的西宁王用蒙古语道:“兄弟,你不是说你在江都很有办法吗?昨晚伱又得罪了蔡家,他们估计不会再收留我们,今晚咱们睡哪?” 镇南王哼道:“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王兄,你别担心,我还有办法,咱们先去吃顿好的再说。” 过去把拍倒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 太阳已升上中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二人行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西宁王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想不到江都竟如此繁华,连集庆也无这般热闹场景!” 镇南王默然少顷,道:“一年之前还不是这样……张阳泉能击败我们,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西宁王双手笼在袖中,悠悠道:“陛下昏聩,专用哈麻、雪雪这种弄臣,像董抟霄这种与起义军暗通曲款的人也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流放脱脱丞相,削咱们爵位。我看朝廷已经没救了!” 镇南王顿时来气:“妥懽那个蠢蛋,咱们大元的江山迟早要败在他手中!” 两人正骂得起劲,忽然撞到一面墙上,皆后退了两步。 抬头一看,两人都吃了一惊,只见身前站着一名魁梧汉子,身长体阔,比两人都高出一个脑袋。 那汉子瞎了一只眼,用绷带包住,另一只眼睛赫然是双瞳,看起来极具威严。 “你们是蒙古人?”他冷冷道。 镇南王挺了挺胸,用汉语道:“是又如何?” 双瞳汉子一只手按在他头上,镇南王大骇,急忙伸手去抓他手臂,想要举起来,却怎么也举不动。 一旁的西宁王也过来帮忙,然而两人四只手竟无法让那汉子的手挪动分毫! “你想干什么?我们是张总管请来的贵客,你休得无礼!”镇南王急道。 双瞳汉子一只手掌奇大无比,竟抓着镇南王的头把他拎了起来。 “给我记住了,在我们汉人的地方,就要说汉语,我不喜欢听到蒙古语!” 镇南王双脚离了地,只觉一阵窒息,不住的乱蹬,双手紧紧抓住对方手臂。 双瞳汉子终于松了手,在镇南王额前的绺子上拨了拨,转身离去。 镇南王惊魂未定的摸着头,见脑袋还在自己脖上,总算松了口气。 两人再不敢说蒙古语,连话都不敢说了,默默来到扬州酒楼。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拍着肚皮,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正是刚才坐马车离去的孙弘。 经过刚才的惊吓后,两人也不敢再去找孙弘麻烦,默默进入酒楼,捡了角落一个位置坐下。 点了三样小菜后,西宁王才终于缓过了一口气。 “兄弟,我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镇南王忙问:“谁啊?” 西宁王道:“天完军四大金刚之一的明玉珍,我以前带兵与天完军打过仗,远远看到过他一眼!” 镇南王点点头,皱眉道:“天完军的人来江都做什么?” 西宁王伸筷子夹了一口菜,道:“起义军之间相互联系,有什么好奇怪?咦!这菘菜鲜得很呐,我怎么从未吃过?” 镇南王没好气道:“这是张阳泉弄出来的,当年他就是靠着这些菜假扮澳国使节,骗了我五百金子!” 西宁王正要说什么,忽见一名衣着华贵的蒙古人从二楼下来,正要离开酒楼。 他隐隐觉得那人有些眼熟,脑中猛地一闪,喊道:“朴不花!” 那蒙古人转过头来,瞧见西宁王和孛罗不花后,脸色变了几变,慢慢走了过来,拱手笑道:“两位王爷有礼了!” 孛罗不花斜眼看着他,哼道:“这不是奇皇后身边的红人吗,你怎么也来江都了?” 那朴不花大约四十多岁,面庞白净,原本是高丽人,因为与奇皇后同乡,颇受关照,一路做到了资正院使。 “在下是以朝廷使节的身份,前来诏安张总管。”朴不花负着双手,淡淡道。 孛罗不花因为厌恶奇皇后,所以连带对朴不花也没好感,西宁王却与奇皇后关系不错,拉着朴不花坐下,问:“诏安成功了吗?” 朴不花摇头叹道:“张总管不肯见我,此等大事,竟让一个妇人来与我商谈,怎么能成功呢?” 孛罗不花忽然问:“你不是负责掌管皇后内库吗?陛下怎会派你为使节?” 朴不花沉默了一会,忽然抢过西宁王的酒杯,饮下一杯酒,这才道:“不是陛下派我来的,是太子殿下派我来的!” 孛罗不花和西宁王都有些惊愕,后者问:“到底怎么回事?” 朴不花左右看了一眼,用蒙古语低声道:“两位应该都听说过‘大喜乐’和‘十六天魔舞’吧?” 孛罗不花沉着脸道:“知道,都是哈麻那混账献给陛下的玩意,淫乱不堪,听说脱脱就是因为此事与哈麻翻脸!” 朴不花叹道:“正是如此,当初有脱脱丞相在,陛下不敢名正言顺的弄这些东西,如今脱脱丞相不在了,再没人能阻止陛下了!” 孛罗不花恼怒道:“扬州大败,妥懽难道还没有清醒吗?” 朴不花见他直呼皇帝名字,也懒得去斥责。 “原本清醒了几日,后来又更加的放纵起来。陛下已经把朝政都交给太子,自己天天躲在后宫,让人把大臣家的命妇带到宫中,用来修习‘大喜乐’。皇后殿下过去劝说,反被陛下斥责了一顿!” 孛罗不花怒不可遏:“岂有此理,难怪他要削我们王位,原来是怕我们约束着他,影响他纵情享乐!” 朴不花自觉已经说的太多,站起身道:“我还要回京复命,两位殿下后会有期了!” 孛罗不花忽然道:“等会!”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孛罗不花沉默了好一会,低沉着声音道:“我二人因不肯为张阳泉所用,如今生计有些窘迫……你能不能借我们些钱?” 朴不花呆了呆,道:“那两位为何不离开江都呢?” 孛罗不花恼羞成怒道:“正是因为没有路费,才离开不了啊!” 朴不花嘴角抽了抽,从袖中取出一锭十两金元宝,放在桌上。 孛罗不花并不伸手去拿,摆手道:“多谢你啦,将来我们回到朝廷后,自会加倍还给你!” 朴不花没有再说什么,行了个蒙古礼节,转身离开了。 第二零六章 微服私访 酒楼中人来客往,一片喧嚣,也时常有外邦人来此,并没有人注意到镇南王三人方才的交谈。 待朴不花走远后,孛罗不花才把金元宝收入袖中。 西宁王道:“兄弟,我们真要离开江都返回大都吗?” 孛罗不花摇头道:“王兄,妥懽那副样子,迟早会把祖宗的基业败光,咱们还跑回去与他陪葬吗?” 西宁王叹道:“说的也是,可咱们留在江都,也无法生计啊!” 孛罗不花嘟囔道:“过一天是一天吧,今晚咱们去镇南王府瞧瞧,只要能要回我的王府,咱们俩就什么也不用愁啦!” 西宁王点了点头,闷头吃菜喝酒,心中并不抱太大希望。 这时,孛罗不花突然望着隔壁一张桌子旁的大汉,朝西宁王低声道:“王兄,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差点打败杨通贯的那人?” 西宁王转头一看,道:“对,就是他。” 话音刚落,对方一双虎目朝两人瞪了过来,两人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常兄,怎么了?”赵德胜问。 常遇春转回脑袋,答道:“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直在看我们。” 赵德胜撇头看了一眼,道:“啊,那两人都是鞑子王爷,不必管他们。” 常遇春奇道:“鞑子王爷怎会在江都?” 赵德胜简单将两人情况说了,常遇春听完后,更加奇怪。 “总管为何要放了这二人,直接宰了不是更好吗?” 赵德胜道:“这次收降俘虏,他们都立下不少功劳,而且总管答应过他们,只要回江都,就放他们自由。” 常遇春点点头,没有再问。 两人喝了几杯酒后,赵德胜问起常遇春为何会去倭国。 常遇春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初我和刘聚一起背叛方国珍后,占据了一座小岛,准备自立门户。” 赵德胜又问:“你们当初为何要背叛方国珍?” 常遇春提酒壶倒了两杯酒,道:“因为方国珍无故杀了张明鉴,令刘聚非常恐惧,所以才生了反心。” 赵德胜点点头:“后来呢?” 常遇春道:“方国珍回台州后,立刻派人来攻打我们,我们输的很惨,一路东逃,结果在路上碰到一艘大船,船上都是倭国人!” “所以你们就投靠了他们?” “并非如此。当时刘聚想打劫倭国人,却不料船上的倭国人很多,而且都很厉害,我们寡不敌众,最后只剩我一人还在抵抗。” “倭国首领看中了我武艺,便留下我和刘聚,让我们为他效力。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倭国肥前国守护。” 赵德胜讶道:“肥前国守护?” “就相当于扬州路总管,一个肥前国大约有七八万人吧。”常遇春又喝了口酒。 赵德胜点点头,咧嘴笑道:“你这经历倒也算离奇。” 常遇春没好气道:“你就别取笑我了,他们那里的人一日只能吃两餐,都是青菜萝卜,顶多加条小鱼,米饭都吃不上!” 赵德胜笑道:“你不是说那守护很欣赏你吗?还让你吃这些?” 常遇春哈哈笑道:“因为他吃的也不好,还比不上咱们这一顿。那里山多地少,又不养家禽,听说倭国大王都很难吃上一顿肉!” 赵德胜听了,嘿嘿一笑,道:“那就难怪伱要回来了!” 常遇春又喝了口酒,擦了擦嘴角道:“这其实也没什么,我本来还准备在刘聚身边待几个月,谁知那倭国守护的女儿非他娘的要嫁给我!” 赵德胜哈哈一笑,道:“这是好事啊,干嘛不要?” 常遇春撇嘴道:“我堂堂汉人,怎能娶倭女为妻?倭国守护见我拒绝,就要派人拿我。我把他派来的倭国人都杀了,去找刘聚,他却不肯跟我走!” 赵德胜道:“所以你就逃回来了?” 常遇春点点头,道:“恰好九州一带多了很多中原商船,我找上一只商船,说明因由,那船主便带我回来了。” 赵德胜道:“那你怎会出现在高邮?” 常遇春笑道:“我回到江都后,立刻得知江都军已经前往高邮与元军决战,这种立功的机会我怎能错过,这才连夜兼程赶到!” 赵德胜羡慕地道:“你真是赶上好时候了,马棚湾一战,外面都在传你是江都第一猛将,着实叫人羡慕!” 常遇春哈哈笑道:“他们瞎说的,若是你去了,应该也不会输给杨通贯!” 赵德胜摆手道:“你不必安慰我,前两天我和傅友德交过手,最多跟他打个平手,只怕不是那苗子对手!” 常遇春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忽然道:“对了,听说你马上要领军攻打和州,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赵德胜笑道:“你消息倒灵通,如果是别人,我倒还能带过去,可你如今是江都军第一猛将,我可不敢私自做主,必须请示总管才行!” 常遇春立功心切,站起身道:“咱们这就去找总管吧!” 赵德胜没好气道:“也不用急在这这一时吧,总管现在应该也在用午膳,咱们吃完饭再去!” 于是两人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吃完后,常遇春抢着结了账,两人离开酒楼,一路来到总管府。 沿着走廊来到书房时,却得知张阳泉并不在里面。 二人无可奈何,只好坐在书房门口的长椅等候。 …… “砰砰砰!” 候府外响起了敲门声,管家开了门,瞧见门外的两人,脸色微变,赶忙躬身到一边,道:“小人拜见总管、总管夫人!” “不必多礼,你家将军和夫人在家吗?”张阳泉一边进入府宅,一边朝管家问。 “将军并未回家,夫人在家。”管家跟在两人身后回答。 张阳泉点点头,没有再问话。 管家朝一名下人打眼色,让他去通报杨荥,却被秦苓君制止了。 “不必通报,我们直接去找她!” 管家表情有些惊慌,道:“夫、夫人正在接客……” 秦苓君冷冷扫了他一眼,道:“她接的客人我们不能见吗?还不带路!” 管家浑身一颤,不敢再说,低着头带起了路。 候府是三进院落,后宅有一座花园。管家带着二人一路来到花园,却见月亮门处有两名家丁把守着。 管家正要带两人进去,两名家丁一人伸出一只手,道:“夫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管家喝骂道:“还不快快让开!总管和总管夫人都不认识,你们这两双狗眼长着还有什么用?” 两名家丁吓了一跳,齐齐让到一旁,其中一人还吓得跪倒在地。 张阳泉与秦苓君对视一眼,两人均有些奇怪,杨荥究竟要见什么客人,竟然在自家府宅还这般小心谨慎? 进入花园后,管家解释道:“夫人命人在小湖上建了座竹屋,平日最喜欢在屋中喝茶!” 秦苓君蹙眉道:“你是说花园里还有一座小湖?” 管家道:“是的。” 秦苓君淡淡道:“我记得当初给猴子分配这座公宅时,院子里并没有湖的吧?” 管家低着头道:“小湖是胡公挖的,没有请外人。” 张阳泉道:“胡光曹不是搬出去了吗?” 管家头更低了,道:“是夫人拜托胡公挖的。” 张阳泉没有再说什么,让管家继续带路? 走了一会,前方果然出现一座小湖,准确来说更像一个大池塘,中间盖了间竹屋,用木廊与岸边相连。 通往湖心小屋的入口处,站着两名婢女,她们都认识秦苓君,赶忙低身福了一礼,让到一边。 张阳泉问:“你们家夫人在会客吗?” 一名婢女低声道:“是的。” “客人是谁?” 另一名婢女道:“不认识,应该是夫人的旧识。” 秦苓君眼皮一抬,朝张阳泉道:“肯定又是刘福通和杜遵道的人,我看她还是想去安丰当太后!” 张阳泉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她现在想去就让她去吧,反正高邮之战已经结束,刘福通想做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秦苓君哼了一声,道:“她若是还想去,就说明当初在骗我,我可不绕她!” 张阳泉笑了笑,道:“我发现你很喜欢和杨荥较劲,是不是觉得她和你很像,舍不得她离开?” 秦苓君脸色微红,给了张阳泉一肘,迈步朝木屋的方向去了,张阳泉笑吟吟地跟在后头。 第二零七章 太后让你做 两人来到门口,正要敲门时,忽听屋中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子声音。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后悔得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敲门,躲在门外偷听。 杨荥的声音悠悠响起。 “羡慕?傻春儿啊,安丰那潭浑水连我去了都难以脱身,你竟然还傻傻的自己送上门去!” 陌生女声愤怒道:“杨荥,我现在不是你的婢女了!再过不久,我将成为太后!我不喜欢你再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我说话!” “春儿,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不过安丰的事,我劝你还是再考虑一下。” 陌生女声冷笑道:“你是想劝我放弃,然后伱们母子好再去安丰吧!” “我若想去安丰,他们还会去找你吗?” 陌生女声沉默了一会,道:“我这次绕道江都找你,就是想问个清楚,你为何没有去安丰?我很清楚你的野心,别告诉我你已经改吃斋了!” “看在你我姐妹多年交情上,我就多说两句吧,春儿,你觉得对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陌生女声哼道:“别跟我说这种废话,有话明言就是!” “你听好了,柳春,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归宿,有了归宿才能考虑别的事,我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归宿,其他事都得往后排!” 陌生女声嗤笑道:“就是这个姓候的将军?他在江都军不过是个普通将领,做他的夫人,难道还能比太后更好?” “有些事情很难一句话说清楚,不过要简单说的话,是的,这个归宿比去安丰做太后好多了!” 陌生女声笑吟吟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好姐姐,只要你不和我争,咱们还是好姐妹。将来江都军若是兵败投靠了北军,我也会好好待你的!” “呵……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对了,青儿还好吗?” 两人后面开始谈论一些琐碎的事,张阳泉和秦苓君默默离开了竹屋,回到岸边。 秦苓君朝管家三人道:“不许让杨荥知道我们来过,否则我唯你们三人是问,明白吗?” 张阳泉却道:“夫人,不必如此,杨荥并没有欺骗我们,我们也不必瞒她,让她知道我们来过也无妨!” 秦苓君想了想,便没有再坚持。 离开候府后,已是正午时分,两人在路边买了几个胡饼,然后找了一个露天茶棚,一边吃饼一边吃茶。 “听她们刚才说话的内容,另一名女子似乎也是韩山童妻子。”秦苓君想了一阵,忽然道。 张阳泉点点头,道:“而且还是杨荥的婢女!” 秦苓君道:“我明白了,那婢女以通房丫头的身份,跟着杨荥一起进入韩府,后来与韩山童有了关系,为他生下一个儿子!” “嗯,这就说的通了,杜遵道和刘福通应该是放弃了韩林儿,所以想立韩山童另一个儿子为皇帝!” 秦苓君哼道:“不过是他们的傀儡罢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辆马车从茶棚旁边经过。 过了没一会,马车忽然停下,一名女子下了马车,提着衣裙小跑着过来。 “两位是在体察民情吗?”那女子嫣然笑道。 张阳泉抬头一看,笑道:“原来是千千姑娘,请坐下说话吧。” 沈千千显得十分高兴,笑着在两人旁边坐下。 张阳泉递给她一张胡饼时,她也不拘束,伸手就接了过去,其实她平日很少吃路边上的东西。 她咬了一小口胡饼,展颜笑道:“还未恭喜总管,此次大胜元军,让我们这些小商人终于能安下心来做生意了!” 张阳泉又帮沈千千倒了杯茶,问道:“最近江都商市还稳定吗?” 沈千千道了声谢,道:“当然稳定了,而且比以前更加兴盛呢,就这十来天,涌入江都的外地大商就有数十人!” 张阳泉讶道:“有这么多吗?” 沈千千又咬了一口胡饼,轻轻道:“其中有一半都是当初逃走的商人,见战事结束,又都回来了,而且……” “而且什么?” 沈千千看了他一眼,撅嘴道:“这些逃跑的商人回到江都,反而更受到总管府官员的青睐,我们这些坚持守在江都的商人,反而被他们忽略了!” 张阳泉眉头一皱,沉吟了一会,慢慢明白这中间的缘由。 对官员们来说,想的是如何扩大江都商市。 那些死守在江都的商人不用去管,他们也会老实留下,而摇摆不定的商人必须主动示好,才有可能争取过来。 这属于急功近利的短视之举,不仅会让支持总管府的商人寒心,别人瞧见这种事,也会觉得总管府赏罚不明。 张阳泉招了招手,一名亲卫从暗处飞奔出来,他低声吩咐了几句,亲卫领命离开了。 沈千千见张阳泉依然重视自己的意见,心中十分喜悦。 “今日城中有一场盛大的宴会,城中所有大商几乎都会参宴,您二位可有兴趣?”她笑吟吟地邀请。 张阳泉奇道:“是谁开的宴会,竟有这么大面子?” 沈千千微笑道:“请容千千先卖个关子,二位去了后,便知道了。” 张阳泉看向秦苓君:“夫人,千千姑娘盛情邀请,咱们就却之不恭吧!” 秦苓君斜了沈千千一眼,点头道:“甚好,我也很有兴趣。” 于是两人上了沈千千马车,一起朝着城东而去。 沿途之上,张阳泉问起沈万三近况,沈千千回答道:“家兄去了倭国。” 张阳泉赞道:“自从沈员外来到江都,市舶司的税收又翻了一倍,令兄通番之能,果然名不虚传!” 沈千千笑道:“家兄现在就盼着总管能早日打下江南呢,到时候从庆元、台州出发,还能去更多国家通番!”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我也盼着那一天!” 没过多久,马车在城东一间大宅外停了下来,府门外门庭若市,仿佛宰相府一样。 张阳泉更加好奇,抬头看去,发现门楣上的牌匾写着“卢府”两个大字。 他顿时有些疑惑,手下文武大臣中,应该没有姓卢的人! 两人假扮成沈千千的随从,跟着她一起来到大门口。 府门外摆了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名中年文士,每有一名宾客送上礼物,那文士都会记上一笔。 张阳泉默默看了一会,发现每个宾客送的礼物竟完全一样,都是莺桃萝卜! 而且送的非常少,有人送一个,有人送两个,最多也就送三个,反倒是装萝卜的礼盒十分精致。 莫非这座府宅的主人很喜欢吃樱桃萝卜?既然礼物都一样,何必还要特意记录? 轮到沈千千前面一人时,意外发生了,那人送的不是莺桃萝卜,而是一串佛珠。 家丁没有接佛珠,默默走到那名文士旁边,低声说了一句。 中年文士把笔放下,走到那人跟前,沉着着脸道:“董掌柜,你是不是送错礼物了,要不要换一件?” 董掌柜昂首道:“你们非让我过来,我来了,礼物也送了,你们还想怎么着!” 文士冷笑道:“敢情你是来撒野的!你知道今天宴会的意义吗?” 董掌柜道:“哼!规矩我懂,可几天前明明已经开了一次宴会,大家礼物也都送了,为何今日又要开一次?” 文士道:“自然不同,这次是为了庆祝江都军打胜仗的,如今我们江都军击退元军,你们的生意都会更加好做,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董掌柜怒道:“江都军打了胜仗谁不高兴,你让我捐钱给将士们都行,凭什么要给卢都事再送一次礼?” 文士阴恻恻地道:“连沈家、蔡家都没说什么,老老实实来参会,偏你小小一个墨铺掌柜,竟敢在此捣乱!” 董掌柜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张阳泉看了沈千千一眼,终于明白她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那文士又道:“董掌柜,你既然不愿来,谁也不会逼你,请便吧!” 董掌柜大声道:“鄙人不通番总行了吧!还请卢都事把鄙人上次送的萝卜还回来!” 文士冷笑道:“就算我们卢都事肯给你,你敢收吗?” 董掌柜大声道:“鄙人奉公守法,凭什么不敢收?” 文士淡淡道:“很好,那你在家里等着吧!” “等着就等着!”董掌柜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张阳泉朝沈千千道:“千千姑娘,把你的的礼物给我看一下。” 沈千千答应一声,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礼盒,打来后里面也是一枚樱桃萝卜。 张阳泉伸手接过,掂了掂,发现萝卜重的出奇,瞬间明白里面塞了东西。 第二零八章 小官大贪 轮到沈千千送礼时,那文士变得十分客气,亲手接过沈千千的萝卜,还引着沈千千穿过大门。 进入府宅后,张阳泉双眉皱得更深。 从外面还看不出个所以然,府宅内部竟大的出奇。 一座壁影正对着大门方向,上面雕刻着一副青山绿水图,壁影前方有一个小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十几条金鱼在水中畅游。 中年文士送到庭院便回去了。 张阳泉几人绕过壁影,沿着一条甬道前行,只见四周尽是琼楼玉宇,假山瀑布,这座府宅比鹂园豪华多了! “千千姑娘,你现在能告诉我这座府宅的主人是谁了吧?”他沉着脸问。 沈千千轻轻道:“此间主人叫卢昌之,是市舶司一名都事!” 张阳泉挑眉道:“区区一名都事,就能逼着整个江都的商人送礼给他吗?” 沈千千幽幽道:“您有所不知,他专门负责审查通番资格。如今江都商人谁不想通番?倘若谁得罪了他,就获得不了通番资格。原本有资格的也会被挤下去!” 秦苓君淡淡道:“仅凭这一点,他应该还威胁不到你和蔡恒吧?” 沈千千点头道:“这卢昌之十分精明,我和蔡恒送的礼物他事后都会送回来,如此一来,我们也不好与他多计较!” 秦苓君盯着她,道:“那你为何要带我们过来?” 沈千千不敢与她对视,低着头道:“千千觉得如今市舶司气象越来越好,如果让此人继续胡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你一片好意,我们还是知道的。”张阳泉叹了口气。 若不是秦苓君突然提议,若不是碰巧遇到了沈千千,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眼皮子底下已经有人开始贪赃枉法了! 还如此明目张胆! “千千姑娘,你能不能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帮我想一下,为何其他商人不敢举报卢昌之?” 沈千千愣了一下,道:“应该是怕得罪卢昌之吧,民告官隔层山,若是失败,以后就永远不能通番了!” 秦苓君忽然道:“不,并非所有人都畏惧他,就比如刚才那个董掌柜,他为何不去告卢昌之?” 沈千千思索了一会,道:“那就应该是因为没有门路吧!” 张阳泉奇道:“门路?” “对啊,民告民,可以直接去县衙!可民告官,县衙还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估计郭县令也未必会升堂问案吧!” 张阳泉点点头,这种推测是合理的,目前总管府只有两个负责刑狱的衙门,一个是县衙,一个是推官衙。 县衙负责普通案件,四座县衙审理好的案子再交给推官衙复核。 如果哪些案子有疑点,推官衙要么打回,要么亲自调查,防止产生冤案错案。 至于涉及到官员的案件,原本是由行省中枢的御史台负责,总管府并无相关衙门。 念及此处,张阳泉心中有了主意,向沈千千道:“千千姑娘,你去参加宴会吧,我们就不去了。” 沈千千微微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问,道:“那千千告退啦。”朝二人福了一礼,向大堂方向去了。 两人一同离开了卢府,在附近又找了个茶棚坐下。 张阳泉朝一名亲卫吩咐道:“你去找郭欢来一趟,让他多带些衙役。” 秦苓君提醒道:“你不是给他们放了半天假吗?郭欢现在肯定不在衙门!” 张阳泉愣了一下,皱眉道:“那就只能明天处理这事了!” “不必明天,伱可以去让马玉麟过来,他应该还在总管府!” 张阳泉奇道:“你怎么知道?” 秦苓君笑了笑,道:“最近在总管府的日子里,我也没闲着,对你手下每一名官员都了解了一下。” “哦?你说说看?”张阳泉来了兴致。 “就比如马玉麟,他每日戌时下衙,有时候甚至到亥时,没有娶妻生子,休沐日也照常上衙。所以就算你给他沐假,他也依然会上衙!” 张阳泉讶道:“他为何不娶妻生子?” 秦苓君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不想太早成家立业吧?”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夫人,你以后帮忙留意一下此事,像这种兢兢业业的官员,咱们就得多照顾一些,不能让人家吃亏。” 秦苓君看了他一眼,道:“知道啦!” 太阳过了中天,开始朝西下落,树上已能听到零星的蝉鸣声,卢府外的客人依然络绎不绝。 突然间,大街上驶来一辆华贵的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名锦衣公子,赫然是蔡家的大少爷蔡恒。 那蔡恒下马车后,竟四顾里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街对面茶棚处的张、秦二人。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去瞧时,发现两人都盯着他看。 蔡恒心中一凛,正要小跑着过去见礼时,忽然心中一动,抬头看了一眼卢府的招牌。 “这两位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冲着卢昌之而来?”他暗暗想道。 这样一考虑,便不敢明目张胆的过去了,怕暴露两人行踪,坏了大事。 他沉吟半晌,又坐回马车,沿原路返回大街。 待马车距离卢府很远时,他才下了马车,小心翼翼的来到茶棚。 “小可蔡恒,拜见张总管、拜见总管夫人!” 张阳泉见蔡恒如此小心谨慎,不由暗赞他的细心。 “蔡公子不必多礼,就只当没见过我们,做你自己的事去吧!”他摆了摆手。 蔡恒赶忙答应了,也不敢多问,又朝马车方向返回。 然而走了没几步,突然又转过身来,再次走了过来。 “还请总管恕罪,小可有重要事情,想向总管禀告!”他拱手道。 张阳泉奇道:“莫不是卢昌之的事?” 蔡恒摇了摇头,靠近了几步,低声道:“小可发现一名可疑之人,很可能是鞑子奸细!” “谁?” “硝石商人沈茂!” 张阳泉皱眉道:“你为何怀疑他是奸细?” 蔡恒道:“前阵子小可与贾监丞喝酒时,他告诉我一件事,说他手下有两名徒弟突然死在家中。” 张阳泉沉吟道:“嗯,这件事我听人汇报过。” 蔡恒接着道:“其实小可与那两名死者也认识,其中一人叫李三,在死的前天,还来我家参加宴会。沈茂当时也来了,当时有下人向我报告,说听到李三与沈茂在茅房吵嘴!” 秦苓君也来了兴致,问道:“他们吵什么?” “只听到一句话,是李三的声音,他说‘你不要再逼我了,那个地方我也去不了’,下人报告给小可后,小可就觉得奇怪。等到李三死了,小可越发怀疑此事与沈茂有关!” 张阳泉目光闪了闪,暗道:“那个地方莫非指的是火药坊?” “蔡公子,你既然对此事心生怀疑,为何不告诉城防卫的人?”秦苓君问。 蔡恒赶忙道:“小可去过了,不过好像没有引起重视。” “你去的时候,城防卫负责人是谁?”秦苓君又问。 “梁副指挥使!” 秦苓君点点头,不再多问。 张阳泉温言道:“你提供的这个情报很有用,如果能抓到细作,我会派人嘉奖于你!” 蔡恒拱手道:“您言重了,自从您执掌江都以来,大家都受益良多,我等回报一些,也是应该的!” 张阳泉笑了笑,道:“你这次也是来参加卢昌之的宴会吗?” 蔡恒道:“是的。” “也送礼了?” 蔡恒苦笑道:“不瞒总管,他事后会把礼物还给我,我们家是商户,也不太好得罪他!” 这时,秦苓君注意到卢府外又过来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人,目光紧紧盯着茶棚的方向,于是碰了碰张阳泉手臂。 张阳泉朝那人看去,发现是卞家老二卞元通,便朝蔡恒摆手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先去吧!” 蔡恒拱了拱手,告退离开。 第二零九章 马玉麟举贤 蔡恒刚一走,卞元通便小跑着过来了。 “在下卞元通,拜见总管,拜见总管夫人!” 张阳泉暗暗摇头,卞元通显然没有蔡恒做事周到,这样公然走来,立刻吸引了数名商人的注意力。 好在那几名商人都不认识张阳泉二人,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不必多礼,你兄长的伤势如何了?”他摆了摆手,问道。 卞元通赶忙道:“兄长昨日已能下地,再过几日,就能投入江都军!” 张阳泉笑道:“他答应加入江都军了?” 卞元通兴奋地道:“那是必须的呀!他说若非江都军相救,他已经死在了兴化。” 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只是他非要去高邮一趟,当面向张士诚辞官,我和父亲怎么劝都不听!” 张阳泉沉吟道:“他现在还是张士诚将领,去说个清楚也是应该的!” 卞元通担忧道:“就怕张士诚不肯放他离开!” 张阳泉微笑道:“张士诚是何许人也,怎会做出这种贻笑天下的事来?你放心,就算他再不愿意,也不会强行阻止!” 卞元通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对了,您怎么会在这里?”刚问出口,方意识到不对,低头道:“在下多嘴了!” 张阳泉摆摆手道:“无妨,我和你一样,也是来找卢昌之的!” 卞元通喜道:“您想必也发现了卢昌之贪污索贿的事吧?” 张阳泉点点头,问道:“卢昌之事后会把礼物退还给你们家吗?” 卞元通露出气愤的表情,道:“之前没有,最近才开始还!” 张阳泉嗯了一声,卢昌之显然是听说了卞元亨的事,猜到他可能会转投江都军,才不敢再收卞家的礼。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精明谨慎,只可惜没有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正思索间,卞元通鼓起勇气道:“总管,您有没有听说我兄长与杨通贯交手的事?” 张阳泉道:“啊!听说了,他重伤之余,还能与杨通贯过上几招,确实不容易!” 卞元通急忙道:“兄长若是没有受伤,一定能击败杨通贯!” 张阳泉笑道:“他是这样说的吗?” 卞元通道:“他没有明言,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很有信心。” 张阳泉笑道:“不必心急,等他伤势好了,让他和常遇春切磋一下就知道了!” 卞元通握了握拳,信心十足地道:“我相信兄长一定能赢!” 张阳泉不置可否,道:“行了,你去参加宴会吧。” 卞元通答应一声,告退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马玉麟带着人过来了。 张阳泉将简单情况向他说明,马玉麟迟疑了一下,道:“总管,推官衙负责的是案件的复查审核和监督,并不直接负责案件的侦捕和审问。” 张阳泉道:“那你觉得这种事谁负责更合适?” 马玉麟愣了愣,顿时明白了张阳泉的意思。 “总管府现在确实缺少一个监督审办官员的衙门!”他说。 张阳泉凝视着他,道:“我希望以后由你负责这件事,你意下如何?” 马玉麟迟疑道:“那推官衙的差事呢?” “可以让别人做!” 马玉麟沉默了一会,道:“其实最近江都来了一人,由他负责监察官员,应该比属下更为合适!” 张阳泉十分诧异,马玉麟心高上气傲,从未见他对谁服气过,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坦承不如别人。 “伱说的是谁?” 马玉麟正要开口,忽然朗声一笑,道:“与其听属下说,总管不如亲自去瞧上一瞧!” “哦?怎么瞧?” “那人就住在大明寺,经常帮民众解决一些问题和麻烦。现在很多百姓碰到争端或者案子,只要没有牵扯到人命,更喜欢去大明寺,而不是县衙!” 张阳泉与秦苓君对视一眼,点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去大明寺瞧瞧,卢昌之的案子就交给你了。” 马玉麟拱手应诺。 大明寺位于保障湖西岸,始建于南朝时期,隋朝改名为栖灵寺,寺中有九层栖灵塔,唐朝又改回大明寺。 曾有渡倭国僧人鉴真法师担任过寺中方丈,故而凡是在江都的倭国人,最喜欢来这座寺庙参拜。 张阳泉和秦苓君来到寺庙外时,已到了未时,寺庙香火鼎盛,二十多级石阶上,尽是来求神拜佛的香客。 两人拾级登阶,刚穿过寺庙大门,便听到有人喊道:“刘公又在断案了,大家快过去瞧啊!” 声音刚落,便见香客中分流出一群人,朝着寺庙西北方向去了。 张阳泉与秦苓君对视一眼,也跟着人流过去了。 两人随着众人,沿着寺庙甬道前行,拐过几个弯后,来到一座独立的寺院。 那寺院的院墙是黄色的,两层尖塔结构,寺院外有一座牌楼,上面写着“天王殿”三个大字。 众人都围在牌楼旁边,只见牌楼下方站着一名四十多岁文士,身穿灰袍,身材颀长,微抬着下巴,双目半开半合。 在他跟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极为魁梧,身长体阔,比中年文士还高半个头,一只眼睛似乎瞎了,用纱布包住,另一只眼睛赫然是双瞳。 另一人身材精瘦,像只猴儿一样,板着一张马脸,似乎别人欠他钱一样。 围观的人闹哄哄的,相互间都在询问着情况。张阳泉正要找个人问一下时,忽见人群分开,一群年轻和尚簇拥着一名老和尚过来了。 那老和尚走到文士跟前,道:“刘施主,老衲派人请你过去,你为何不去?” 中年文士颔下有一簇倒三角的灰须,他摸了摸灰须,微笑道:“方丈莫要生气,这两人遇到一点纷争,待我解决此事,再陪你去见那位客人!” 那老和尚正是大明寺方丈,他微感诧异,道:“你怎知我要你过去是为了见客?” 中年文士笑道:“一个时辰前,钟楼响了三声迎客钟,说明又来了大香客。往常这种情况下,您都会悉心招待那位香客,哪有功夫与我说话?既然要我过去,想必是那位大香客想见我吧!” 老方丈面色微红,道:“既然你猜到了,那就赶紧解决这里的事吧,莫要让那位客人久等!” 突听人群中传来一道冷笑声。 “哼,都说大明寺来了一位断案如神的相公,今日也让本姑娘开开眼吧!” 中年文士微微一愣,转头看去,只见人群中走出两名女子,一个气质高贵,一个柔顺温婉,说话的正是散发着贵气的女子。 张阳泉认出两女,朝秦苓君低声道:“那不是蔡涵和何氏吗?奇怪,她们看那文士的眼神似乎带着敌意!” 秦苓君蹙眉道:“确实奇怪,蔡涵这般倒还能理解,何氏一向婉约,怎么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蔡涵的态度怎么就能理解了?” 秦苓君看了他一眼,道:“你想想她的情郎是谁?” “郭欢啊!” “郭欢是干什么的?” 张阳泉一拍额头,破案正是郭欢的职责,蔡涵定是觉得中年文士在这里显摆逞能,导致郭欢风评下降,这才显露敌意。 那边的中年文士打量了蔡涵和何氏两眼,朝二女拱了拱手,道:“破案是官府的事,在下只是帮忙解决些小纷争罢了,两位切勿误会!” 蔡涵哼了一声,道:“是不是纷争,你说了不算!”目光一转,朝那名独眼大汉问:“喂,你和旁边那人来这里,是因为小纷争吗?” 独眼大汉淡淡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一袋金豆子罢了!” 围观的众人顿时起哄。 “一袋金豆子?我的娘,这还算不上大事?” “兀那汉子,你是外地人吧?故意在我们江都人面前装阔是吧!” “刘公,快断案吧,俺还赶着回家呢!” 第二百一十章 刘伯温断案 蔡涵紧紧盯着独眼汉子。 “一袋金豆子并非小数目,你为何不去衙门?咱们江都的郭县令断案能力比这穷酸强多啦!” 独眼汉子斜了她一眼,道:“要不要去衙门报案,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蔡涵气得大怒,指着他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鞑子派来的细作!” 独眼汉子挑了挑眉,冷冷道:“你说什么?” 人群顿时炸了,江都人现在最厌恶的就是元廷细作,立刻有人叫道:“蔡家大小姐,你说他是鞑子细作,可有证据?” 蔡涵抱着手臂,昂首道:“这还不简单!你们想想看,他丢了这么多钱,却不敢去官府,除了是细作,还有其他解释吗?” 有人惊道:“好像有些道理啊!” 独眼大汉旁边的马脸男子忽然道:“蔡家大小姐,你弄错了,他并不是鞑子奸细!” “为何?”蔡涵一愣。 马脸男子沉声道:“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一袋金豆子!” 独眼大汉气急而笑,也不去理马脸男子,朝中年文士道:“我听说阁下善能断明真假,今日我被这奸商讹了一袋金豆子,还望阁下帮忙断上一断!” 中年文士打量了独眼大汉片刻,捻须笑道:“你是外地人?” 独眼大汉道:“是。” 中年文士又问:“叫什么名字?” 独眼大汉皱了皱眉,道:“伱问这做什么?” 中年文士微笑道:“阁下仪表不俗,定非常人,在下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独眼大汉心中一凛,暗道:“这家伙莫非瞧出我来历了?”淡淡道:“我来找你,是请你断真假,你若不愿帮忙,我只好再去找别人。” 蔡涵又忍不住道:“你为何不去报官呢?” 独眼大汉不耐烦道:“我不信任官府,总行了吧!” 那中年文士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道:“也罢,既然你大老远过来一趟,我帮你断断也无妨,你把争端的经过说出来吧!” 马脸男子不满道:“刘公,听你的意思,莫非觉得他的话是真?” 中年文士淡淡道:“我只是让他说出经过,是真是假,待会自会判断。” “那你为何不问我?” 中年文士笑道:“你不必担忧,你们俩的说词我都会听。” 马脸男子抢着道:“那我先说吧,鄙人叫孔有信,是江都本地人,在真武大街开了一家画铺。”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名青年冷笑道:“什么画铺,分明是假画铺!” 孔有信怒视着那青年,道:“鄙人真画、仿画都有卖,曾公子,你说话注意一些!” 那位曾公子哼了一声,道:“九成都是假货,真迹没几幅!” 孔有信正要再与他争辩,中年文士插嘴道:“孔掌柜,不必多争,你还是继续说一下事情经过吧!” 孔有信沉着脸道:“今日午后,此人来我画铺,看中一幅阎立本的“步辇图”,当时摆在外面的是仿品,他想要真迹。赶巧的很,步辇图真迹恰好在我手中!” 曾公子嗤笑道:“你也就那一副值钱的真迹!” 孔有信这回不去理他,沉声道:“待我拿出真迹后,他却说身上钱不够,想要我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他,我自然不肯!谁知他突然就耍起赖来,非说给了我一袋金豆子!” 中年文士目光转向独眼大汉,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独眼大汉冷笑道:“一派胡言!” 中年文士道:“那你再把经过说一遍!” 独眼大汉道:“今天上午,我去真武庙上香时,经过画铺,发现铺子里有一副阎立本的《步辇图》,我仔细看了一会,发觉是仿画,便要离开。” 伸手指着孔有信,道:“这狗头却说铺中有真迹,不过价格很高,不能轻易示人,除非先付钱!我正需要这副画送礼,便给了他一袋金豆子,让他把画取来。” 孔有信怒道:“放屁!我根本没收什么金豆子,你休要信口胡言!” 中年文士道:“孔掌柜,你先安静一会!”转头朝独眼汉子道:“你继续说。” 独眼大汉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进去后过了很久才出来,空着手,装傻充愣,想要昧下我的金豆子。我与他在铺外争执起来,旁边围观的人说你善于断案,我们就过来了!” 蔡涵斜了中年文士一眼,道:“好了,他们都说完了,你既然这么善于断案,能不能分辨他们谁在说谎?” 中年文士笑道:“姑娘且稍安勿躁。”转头朝独眼大汉道:“当时铺子里可还有别人?” 独眼大汉摇头:“没有,只我一人!” 中年文士又看向孔有信,道:“你说没有收下他的金豆子,可敢让我等去你家中搜索吗?” 孔有信昂首道:“鄙人问心无愧,有何不敢?” 人群中的秦苓君用胳膊碰了碰张阳泉,道:“你知道谁在说谎吗?” 张阳泉道:“应该是孔有信!” 秦苓君也是这般猜想,微微一笑,道:“你有法子证明吗?” 张阳泉沉吟道:“孔有信如此有恃无恐,应该已把金豆子转移,所以才不怕别人去搜捕,他自己应该没时间转移,只能假手他人!” 就在这时,中年文士开口道:“孔有信,你夫人在家吗?” 孔有信脸色微变,道:“她、她回娘家了!” 中年文士眯着眼一笑,道:“你二人各执一词,我一时也难以判断,既然如此,还是请佛祖来断此案吧!” 独眼大汉和孔有信都是一愣:“请佛祖?” 围观群众也都愣住了。 老方丈忍不住道:“刘基施主,这里是佛门之地,你可不能亵渎佛祖啊!” 中年文士眨了眨眼,笑道:“老方丈放心,我只是找佛祖帮个小忙。” 人群中,秦苓君注意到张阳泉脸色突然大变,忙问:“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张阳泉显得十分雀跃,笑道:“我虽然还没想出,不过我猜那位刘基先生已经想到法子了!” 秦苓君十分敏锐,道:“你该不会认识那人吧?”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只能说闻名已久,见面却是第一次。” 秦苓君点点头,以为刘基是类似王蒙那样的名士,没有再多问。 这时,刘基朝着人群拱手道:“诸位谁的手中有金豆子,能否借我两粒!” 蔡涵刚才听刘基说要借佛祖之力,就觉得这人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有心要揭发他,于是笑眯眯道:“好啊,我借给你,倒要瞧瞧你能弄出什么把戏!” 从腰间取出一个钱袋,在里面摸出两粒金豆子递过去。 刘基伸手接过,朝她拱手谢了一句,然后将两粒金豆子分别递给独眼大汉和马脸男子。 “你二人各捧着一粒金豆子进入天王殿,跪在佛祖面前。半个时辰之内,说谎之人手中的金豆子会消失!” 独眼大汉冷冷道:“你这是在戏耍我吗?” 刘基微笑道:“你且稍安勿躁,半个时辰后,佛祖若是不能断出此案真假,我就赔你一袋金豆子!” 独眼大汉凝视了他半晌,终于伸手接过。 另一边的孔有信则痛快多了,道:“鄙人问心无愧,不怕面对佛祖!”接过金豆子,大步朝天王殿走去。 独眼大汉迟疑了一会,也跟了过去。 刘基朝方丈附耳说了几句话,方丈立刻派出两名年轻和尚,进入天王殿,并且将殿门给关上了。 人群中,秦苓君低声道:“他在弄什么鬼?莫非佛祖真能显灵?” 张阳泉沉吟不语。 他原以为刘基是想用佛祖吓唬孔有信,让他不打自招。然而孔有信看起来心理素质极佳,毫无畏惧。 而刘基也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就在这时,刘基朝众人拱了拱手,笑道:“谁能帮我把孔有信夫人请过来?” 蔡涵没好气道:“你不是要让佛祖显灵吗?又请人家媳妇干嘛?” 刘基微笑道:“只要孔有信夫人来了,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那位曾公子高声道:“好,我去帮你把那妇人带过来!”带着随从离开了。 两刻钟不到,曾公子便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一名女子,正是孔有信妻子邓氏。 那邓氏倒也是个端庄女子,容貌不俗,来到天王殿外时,左右看了一眼,皱眉道:“曾公子,你说我家良人叫我过来,他人呢?” 曾公子哼了一声,道:“他正在大殿内。”伸手指着刘基,道:“是这位刘先生找你有事!” 邓氏看了刘基一眼,狐疑道:“我又不识你,你找我来做甚?” 刘基收起了之前一直挂着的笑脸,冷冷道:“你丈夫今日昧了人家一袋金豆子,你可知晓?” 邓氏连连摇头,道:“小妇人今日去了娘家,并不知他做了何事!” 刘基喝道:“可他却说将金豆子都交给你了,让你带出去藏起来!” 邓氏脸色一白,连声道:“没有的事,你若非要这样说,可让我家良人来与小妇人对峙!” “好,那你听好了。”刘基忽然大声喊道:“孔有信,金豆子在你手中吗?” “在呢,在呢!”大殿内传来孔有信的声音。 众人这时都明白了刘基的目的,个个在心底喝彩,为了不破坏刘基的计划,都憋着喉咙,一声不吭,连蔡涵都没有出声。 刘基瞪着邓氏,道:“你丈夫都承认了,你还想要狡辩吗?” 邓氏又气又急,哭丧着脸道:“那杀才,我要他不起贪心,他偏不听!临到头来,怎么又把我供出来了!” 第两百一十一章 聘请刘伯温 众人听她不打自招,再也憋不住了,纷纷叫道:“好呀!果然是你们夫妻昧人家的金豆子!” 秦苓君点点下巴,道:“此人果然有过人之能,你想不想招他入总管府?” 张阳泉眼中闪着亮光,笑道:“当然要招,还要委以重任!” 这时,刘基喝问:“金豆子在哪?” 邓氏哭丧着脸道:“原本在我爹娘家中,曾公子过来找我时,我不放心,又让娘亲转移到舅父家中去了!” 刘基点了点头,朝大殿喊道:“你们俩都可以出来了,案件已经真相大白!” 吱呀一声,天王殿大门被推开,独眼大汉大步走了出来,沉着脸道:“刘先生,我二人手中金豆子都还在,你怎么说?” 曾公子笑道:“和你们手中的金豆子没有关系,邓氏已经招供,是孔有信昧了你的金豆子!” 独眼大汉愣住了。 孔有信脸色大变,快步奔到邓氏跟前,怒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曾公子冷笑道:“孔有信,伱别再装傻了,邓氏已经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把真相说出来了!” 孔有信怒视着邓氏,道:“你……你真的……” 邓氏气急道:“明明是你自己招供,还要来怪我!我不想活啦!” 孔有信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才终于省悟过来刘基刚才喊话的目的。 独眼大汉这时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拱手道:“刘公破案之手法,令本人大开眼界,我先去这狗头家中取回金豆子,待此事一了,再当面向刘公致谢!” 刘基微微一笑,道:“道谢就不必了,你还是赶紧用那些金豆子去买礼物吧,送礼的日子快到了吧!” 独眼大汉正是天完军的明玉珍,他购买“步辇图”便是为了送给张阳泉做贺礼。 此时听刘基这般说,便知他已猜到自己身份,于是直截了当地道:“刘公可愿随我去沔阳?” 刘基淡淡道:“在下早已没了仕途之心,阁下请自便。”说完跟着法明方丈一起离开。 明玉珍见此也没有再坚持,押着孔有信夫妻离开。 眨眼之间,天王殿的人大都散去,蔡涵和何氏也跟着刘基、法明离开的方向去了。 秦苓君目视着张阳泉,道:“人家似乎不想出仕呢,该怎么办呢?” 张阳泉盯着秦苓君,不说话。 “你看我做什么?”秦苓君嗔道。 张阳泉笑道:“夫人,你能不能想个法子,帮我招揽到此人?” 秦苓君不解道:“你自己去请不是更好?干嘛让我去?” 张阳泉摸了摸下巴,笑道:“此人性格古怪,我觉得你去的成功机会更大!” 秦苓君拿他没办法,横了他一眼,道:“那好,我姑且试一试吧!” 两人遂在大明寺分手,秦苓君去劝说刘基入仕,张阳泉则离开寺庙,朝着城防卫去了。 最近一个月来,虽然江都再无战事,但细作却越来越多,既有元军细作,也有起义军细作。 好在猴子接替梁荣执掌城防卫后,情况有所好转,细作不像之前那般猖獗。 猴子将城防卫划分为三营,其中第一营负责情报整理,第二营负责与其他衙门协调沟通,第三营才负责直接抓捕。 通过三营分工合作,已经抓捕了大量元军细作,也查出很多起义军细作,全部纳入监视之中。 张阳泉来到卫署时,得知猴子并未放假,而是出了任务,径直来到猴子的办公房,只见公案上摆放着几分公文。 “这些是什么?”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每一份公文上都写着一个人的详细资料。 第一营的千户答道:“回总管,都是城防卫刚刚查证出的疑似细作名单。” 张阳泉发现上面有的公文上已经有了猴子的批注,只有两个字——许可,后面盖上章。 那千户见张阳泉露出不解之色,赶忙解释道:“许可的意思是允许抓捕,没有批注则代表要继续观察确认,不得抓捕。” 张阳泉点点头,仔细看了一眼批注许可的三份公文。其中一人在码头当苦工,一人在城南卖鱼,还有一人混入了军械局,担任厨子。 张阳泉见猴子把工作分派的条理分明,心中十分满意,命千户取了纸笔过来,在纸上写上沈茂的名字。 “你们将军回来后,让他调查一下这个人!” 千户答应了。 离开城防卫时,已到了酉时黄昏。 五月里天色黑的晚,天空依然明亮透彻,不过大街上的百姓们已经开始往城门口赶。 关城门的时间快到了! 张阳泉漫步在大街上,虽然奔波了一天,却也不觉疲惫,反而觉得这样的日子,比每天坐在总管府审批公文要轻松的多! 正行之间,前方大街上忽然响起一道尖叫声。 “抓贼啊!快抓贼!他偷了我金镯子!” 张阳泉微微一愣,只见前方奔来一名精瘦男子,后面还跟着一名妇人,一边追赶一边喊叫。 张阳泉见那贼人朝自己跑来,正有些跃跃欲试,想要抓捕那贼人。 忽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正射中那贼人脖子。 张阳泉吃了一惊,就在这瞬间,暗处涌出十几名亲卫,紧紧围在他身边。 箭矢是从右边一座酒楼中射出来的,张阳泉朝酒楼望过去,只见楼中奔出一群穿着便衣的人,领头的赫然是猴子。 与此同时,大街四面八方涌出数十名便衣汉子,将那名丢了手镯的妇人给抓住了。 “总管,让您受惊了!”猴子来到张阳泉身边,单膝跪地。 张阳泉皱眉道:“起来吧,这是怎么回事?” 猴子站起身,道:“这两人都是昨日入城的可疑人士,一直围着总管府打转,属下便带一队人亲自盯着,没想到竟是冲您来的!”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道:“我今日微服出巡,你好好调查一下,他们是如何知道我行踪的!” 猴子拱手道:“是。” 经过刚才的刺杀,张阳泉逛街的兴致没了,径直返回总管府,刚到书房,发现赵德胜和常遇春在外面等候。 问起二人来意,常遇春忙道:“总管,末将想参加和州之战!” 张阳泉知道他立功心切,也有心给他立功的机会,点头答应了,让他暂领千夫长之职。 常遇春大喜,与赵德胜一起告退离开。 在书房中刚坐下,一名文吏便端着晚膳进来了。 张阳泉命人取来小炉子,把菜先热着,又搬了一张椅子放在桌案对面,默默等着秦苓君回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秦苓君才终于回到总管府,见到小炉子上热着的菜,笑道:“还算你有良心,我没有白辛苦一趟!” 张阳泉赶忙问:“如何,成功了吗?” 秦苓君在他对面坐下,道:“那刘基确实生性淡泊,又在官场上经历挫折,所以不太愿意出仕!” 张阳泉失望道:“他不肯答应吗?” 秦苓君抬了抬下巴,道:“我亲自出马,还会拿不下他吗?” 张阳泉愣了愣,道:“你……不会用绳子把他绑过来了吧?” 秦苓君不满道:“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直还把我当做女强盗?” 张阳泉赶忙给她夹了些菜,赔笑道:“怎么会呢,你到底是怎么把他说服的,快告诉我!” 秦苓君疑惑的望着他,道:“我发现你对刘基热心的不正常啊,你真那么赏识他?” 张阳泉道:“我一向敬贤,你难道看不出来?” “是啊,一向敬贤的总管已经许久没有去招贤馆啦!人家何太公都快想辞去招贤馆馆主的职位啦!” 张阳泉讪讪一笑,道:“你碰到他了吗?” 秦苓君笑道:“就在大明寺碰到的,你还记得大明寺方丈找刘基过去吗?就是因为何太公要见他!” “何太公也是去请他的?” 秦苓君道:“对啊,听何太公说,刘基和孙弘是同榜进士,就是孙弘写信给刘基,他才来的江都!不过刘基也确实不愿出仕,何太公劝了几次,都没能劝动他!” 张阳泉好奇道:“那你是怎么劝动他的?” “我与他一番深谈后,发现他淡泊名利,厌恶官场的黑暗,不过却非常关心民生疾苦,于是和他做了一个约定!” 张阳泉愣道:“什么约定?” 秦苓君盯着张阳泉,道:“我答应他,只要他将来对江都官场有任何不满,可以随时请辞,他这才答应出仕!” 张阳泉怔住了,一时没有言语。 秦苓君盯着他道:“我都答应人家了,你可不许再改条件!” 张阳泉微笑道:“这条件很好,相当于悬在咱们头顶的一柄剑,只要刘基要走,就说明咱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需得立刻纠正!” 秦苓君反倒怔住了:“你和他初次见面,怎地如此信任他?” 张阳泉笑道:“我相信的是你的眼光,如果他是个沽名钓誉的人,能逃得过你的法眼吗?” 秦苓君这才微微一笑,两人一起吃起了饭。 第两百一十二章 势不可挡 用过晚膳后,猴子来到书房,说已经查清是孙弘手下一名文吏泄露了张阳泉行踪,一番拷问后,那文吏供出背后主使是元使! 秦苓君面罩寒霜,冷冷道:“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江都刺杀,那元使还在城中吗?” 猴子道:“已经离城了!” 秦苓君朝张阳泉道:“应该没走远,我现在就带骑兵把他抓回来!” 张阳泉摆手道:“不必了,这种雕虫小技影响不了大局,而且我们还要用雪雪换十名工匠!” 秦苓君知道他非常重视工匠,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月起日落,黑夜笼罩了江都城,明月已升到枝头之上,外面响起了打更人的锣鼓声。已到了一更时分,却仍不见秦苓思回家。 “那丫头最近都回家得很晚,你注意到没有?”书房中,秦苓君一脸狐疑地道。 张阳泉正在看书,随口道:“她又不是小孩子,你不必管她太严了!” 秦苓君横了他一眼,道:“你还说我,你这个做姐夫的只知道宠着她,迟早把她惯坏了!” 张阳泉道:“是,是,以后我注意!” 秦苓君皱着眉道:“前两天,我在大街上看到她和傅友德在一起,你说她和傅友德会不会发展出那种关系?” 张阳泉忍不住好笑,道:“夫人,她年纪也不小了,就算真有意中人,咱们也不必反对吧!” 秦苓君瞪了他一眼,默默端起茶杯喝茶,不理他了。 夜晚的江都城没有了白日里的繁华和喧嚣,多了几分静谧和神秘,就像用轻纱遮住面容的贵妇人。 西园码头是江都城第二大码头,也是唯一的军事码头。 通州调过来的一万水军便一直停泊在码头岸口,明天水军就要出发去巢湖水寨,所以码头一片喧嚣,到处都是搬运物资器械的士兵。 晚风很大,河面微微荡漾着,连带着岸边的战船也轻轻摇晃着。 秦苓思站在甲板上,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晚风。 “真舒服啊!”她像猫咪一样眯上了双眼。 身后的傅友德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秦苓思奇怪道:“没有啊,为何这样问?” 傅友德笑道:“你很少坐船吧,一般没坐过船的人都受不了船上的颠簸!”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本姑娘连马上的颠簸都受得了,船上这点小颠簸算得了什么!” 傅友德道:“这不一样,就比如蒙古人都很擅长骑马,然而大部分蒙古人都受不了船上的颠簸!” 秦苓思正要反驳,忽然脸色一白,不由摸了摸肚子。 傅友德忙道:“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下船?” 秦苓思咬牙道:“没事……” 又过了一会,她忽然捂住嘴,道:“我……我想吐……” 傅友德急忙扶着她上岸,秦苓思扒在一根木栏干呕了片刻,才觉得好了一些,用手帕擦了擦嘴,嘟囔道:“坐船真没意思,我要回去了!” 傅友德急忙道:“我送你吧!” 秦苓思摆摆手,道:“不必了,伱早点休息吧,明日不是还要出发去巢湖水寨吗?” 傅友德忽然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秦苓思目光闪动了几下,显然有些意动,过了半晌,摇头道:“算了,现在还是马儿发情的月份,我要去马场盯着!” 傅友德点点头,笑道:“我若是在路上发现好马,一定帮你带回来。” 秦苓思展颜一笑,道:“那就多谢啦!”牵着紫鹂,慢慢离开了码头。 次日清晨,徐百升、赵德胜和常遇春领一万人马朝真州去了。 真州原本有两万多兵力,得了一大批元军俘虏后,张阳泉给他们增调一万人,方便他们攻打和州。 与此同时,方远、李二、傅友德和俞通海也从运河出发,前往巢湖水寨。 张阳泉将两拨人马都送走后,和秦苓君一起来到大明寺,亲自请刘基出山。 刘基已经和秦苓君约好,所以没有多推辞,接受了张阳泉的授官,担任御史台的御史大夫。 这个任命只是提前告诉他,具体任职要等到封王大典之后,张阳泉再册封文武百官,顺便新建御史台。 接下来数日,总管府上下都忙碌着栽种粮食和准备封王大典两件大事,江都军也在按部就班的扩军、训练。 经过上次的微服出巡,张阳泉和秦苓君都觉得收获满满,新鲜刺激,于是两人又多次微服暗访。 不过再没有太大收获,官员们私底下的言行,与平日在他们跟前时并无太大区别,这当然是好事。 这一日,张阳泉正在总管府处理公文时,秦苓君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夫君,和州的战事结束了,咱们已经打下和州了!” 张阳泉大为欢喜,道:“快和我说说,怎么打下来的?” 秦苓君在他对面坐下,支着下巴道:“战事并不复杂,徐百升让赵德胜和常遇春领一万人主攻,他带一万人在后方策应。” 张阳泉道:“和州主将还是也先帖木儿吗?” “不是了。一个月前,也先就被替换,他和脱脱一样,被发配到云南。新的守将叫纳速,从蕲州调过来,还带来了两万人,所以和州兵力有三万多!” 张阳泉皱眉道:“纳速?有这人的详细资料吗?” 秦苓君点点头,道:“纳速是蛮子海牙的部将,以勇猛着称,据说当初攻打蕲州时,他是第一个攻入城中的将领,所以一直负责镇守蕲州!” “如此说来,他应该也有点本事了?” “至少比也先强的多!” “那徐百升他们怎么打赢的?” 秦苓君笑道:“你还记得二月份的时候,徐百升和赵德胜消灭了两万和州军吗?” “当然记得。” 秦苓君道:“当时打败也先两万人时,徐百升趁着和州军民恐慌之际,悄悄派出五百名士卒,假装成和州溃军,混入了和州城!”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这么说来,和州军中已经有我们的人了?” “是的,所以赵德胜和常遇春攻打城门时,咱们的人趁机开了城门,把他们放了进去!城门一破,敌军士气更低,纳速只好带着败军退出和州!” 张阳泉赞道:“徐百升这一仗打得漂亮!” 秦苓君笑道:“咱们现在的兵锋已势不可挡,粮食也充足,可以尽快渡江南下了!” 张阳泉点点头,道:“分封百官之后,就立刻出兵!对了,朱元璋那边有动静没有?” 秦苓君面色一凝,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事,我们刚对和州动手,朱元璋也带着部队打了过来。” 张阳泉挑眉道:“他真要和咱们争?” 秦苓君淡淡道:“他被徐百升的一万人马挡住了,然后主动提出把和州让给我们,带着人马追击纳速去了!” 张阳泉点点头:“他能知难而退就好。” 秦苓君眸光一凝,道:“他并不是知难而退,而是故布疑阵!” “何意?” “他追击纳速是假,真实的目的是为了攻打无为!” 张阳泉怔了怔,道:“他打下了吗?” 秦苓君笑道:“说来也巧,巢湖水寨的赵普胜也正在计划攻打无为,结果得知朱元璋抢了先,立刻领军杀了过去。他二人几乎同时攻下无为,以东西为界,各占一半城池。周边的县城也是一人一半!”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无为原本就是赵普胜的地盘,当初董抟霄兵锋太盛,他才退到巢湖,如今江南军几乎都折在扬州,他自然会想夺回无为!” 秦苓君道:“他二人互相制衡,对咱们的江南攻略应该没有威胁了吧?” 张阳泉摇了摇头,道:“赵普胜不是朱元璋对手。” “可他背后是天完军,如今天完军已有东山再起之势,朱元璋应该不敢得罪他们吧?” 张阳泉点点头,把朱元璋逼到无为也不错,让他去制衡倪文俊和陈友谅。 而且以朱元璋目前的实力也威胁不到天完军。 第两百一十三章 郭子兴求援 一日之后,朱元璋打下半个无为的消息也传到了泗州。 彼时,赵均用正在率领大军攻打萧县,郭子兴则留在泗州。 自从手下人马被赵均用吞并后,郭子兴过得极不如意。 原本朱元璋打下滁州时,郭子兴便希望脱离赵均用,去滁州投奔义子。 然而朱元璋却写信告诉他,让他暂且忍耐,以防赵均用以此为借口,攻打滁州。 如今朱元璋又打下半个无为路,郭子兴极为振奋,赵均用又恰好在攻打萧县,泗州城空虚,这让他起了兵变的心思。 他先和郭天叙、张天佑密议一番,二人这段日子同样过得憋闷,自然双手赞同。 张天佑道:“咱们手下的将领很多都已叛变,估计没多少人会跟着咱们干,不如拉着彭早住一起,他过得比咱们还惨,一定不会拒绝!” 郭子兴于是派张天佑去联系彭早住,后者早就想造反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双方一拍即合。 这天晚上,彭早住和郭子兴在城南找了一个隐蔽的所在,商议兵变计划。 彭早住道:“赵均用留孙德崖守城,就是为了防备我们,城中守军有一万五千多人,咱们正面对抗的话,绝不是对手!” 郭子兴问:“你手下还有多少人马能用?” 彭早住迟疑了一下,道:“不到两千!” 郭子兴大为失望,他本以为彭早住家大业大,就算被吞并,也能保留一部分心腹,没想到比自己还不如。 张天佑道:“既然如此,只能智取了!” 正面干不过,就只能擒贼先擒王。 孙德崖一直住在北面城楼中,北门守军有五千多人,其中有四个百户是郭子兴的人,三个百户依然效忠于彭早住。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决定就动用这七百人,突袭擒住孙德崖。 只要见到主将被擒,那些墙头草一样的将领很容易再摇摆回来,到时候便能夺下泗州城! 未免夜长梦多,两人就计划在当夜动手。 按照计划,郭子兴从西面甬道攻击,彭早住从东面甬道攻击,只要能杀上城楼,便有很大机会活捉孙德崖! 到了夜幕时分,三更天的鼓声刚一响起,躲在街角的郭子兴立刻发动了攻击。 他手下的四个百夫长带着人从城下行营中冲了出来,直奔城墙甬道! 四个百人队不听号令,擅自离营,自然引起了行营的混乱。 不过行营主将要反应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趁着这点时间,郭子兴赶紧冲上甬道! 计划比想象的还要顺利,甬道没有任何人来阻拦,郭子兴很快带着部下冲上了城墙。 刚踏上城墙,郭子兴只觉浑身一片冰凉。 皎洁的月光下,只见甬道口子被一大群士兵给围住了,为首之人正是孙德崖,他右手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郭子兴,老子就知道你要造反!哈哈,只可惜你不该找彭早住这个蠢货,他手下那三名百户早就把你们要造反的消息都告诉我啦!”孙德崖十分得意。 郭子兴深吸一口气,道:“姓孙的,你敢不敢跟我单挑?” 孙德崖冷笑道:“你当老子傻吗?这种局面陪你玩单挑?” 郭天叙焦急地道:“父亲,快撤退吧,也许还来得及!” 郭子兴沉默不语,孙德崖既然提前有了安排,甬道下方应该已经被堵住了,眼下的生路只有一条! “弟兄们,跟着我冲啊,杀死孙德崖!”他怒吼一声,朝着孙德崖冲了过去。 郭子兴手下这四名百户都是原来跟着他一起起义的濠州老乡,四人手底下也多是濠州人。 众人这时候还愿意跟着郭子兴干,自然都是悍不畏死之人,这时候一起冲锋,气势极为惊人! 孙德崖冷笑一声,赶忙后退,他倒不是怕了郭子兴,而是担心一个不小心被郭子兴擒住,破坏这大好局面。 然而城墙狭窄,狭路相逢勇者胜,孙德崖一退,手下士兵们都受到影响,竟被郭子兴的四百人冲开了防线。 此时城墙下方的甬道中也涌上来不少士兵,郭子兴相当于两面受敌。 纵然一时占据优势,等士兵都打没了,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早就知道不可能抓到孙德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冲着孙德崖而去。 只见他率领手下人马,如同锥子一样穿破了孙德崖的防线,直奔东面的甬道! 孙德崖这时才省悟过来,怒吼道:“别让他下去了!” 因为郭子兴进攻的是西面甬道,所以孙德崖下令下面的士兵只堵西面甬道,东面甬道的彭早住已经被灭了,便没有管。 他哪里想到郭子兴如此悍勇,竟冲开了城墙上的防线,想通过东面甬道逃离!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郭子兴距离甬道越来越近,每靠近一分,就要付出十几条人命的代价。 郭天叙和张天佑一左一右护在他身边,三人作为部队的锥头,一点点的朝前凿进! 孙德崖又气又急,却只能在原地干瞪眼。 城墙太狭窄,他现在想挤过去都难,而且西面甬道源源不断有士兵冲上来。 他派出几名传令官,让他们将命令传给城下的守将,去堵住东面甬道的出口。 然而甬道尽是向上的人流,传令官根本挤不下去! 孙德崖气急之下,聚气大喊道:“王副将,老子是孙德崖,你立刻派人堵住东面甬道出口!” 只可惜,声音淹没在一片喊杀声之中。 最终,因为孙德崖安排上的一个小小疏忽,郭子兴从城墙杀了下去,穿过北门,逃出了泗州城。 出城后,他绕道向西南方向,朝着滁州而去! 一路上孙德崖亲自带领骑兵追杀,郭子兴尽量挑拣山道野路,终于避过了追杀,成功抵达滁州城。 然而危机并没有过去。 朱元璋只在滁州留了两千老弱病残,郭子兴手下的四百人也只剩下几十人。 滁州城很快被孙德崖一万大军给包围! 郭子兴赶紧派郭天叙去向朱元璋求援,同时派出张天佑向江都军求援。 张天佑先一步来到江都,接待他的是郭念生。 当郭念生得知情况后,吃了一惊,道:“伱且稍等片刻,我立刻将情况向总管禀明。” 离开总管府,坐着马车朝招贤馆去了。 第两百一十四章 刘基献计,一石二鸟 自从得了刘伯温后,张阳泉又开始经常去招贤馆了。 距离封王大典还有十多天,刘伯温还没有履职,所以暂时住在招贤馆中。 秦苓君对刘伯温也非常关注,每次只要张阳泉过去,她也会同去。 今天,两人又在招贤馆湖心阁陪刘伯温和一众士子畅谈。 士子们有心在张阳泉面前显露才学,一个个指点江山,纵论天下,刘伯温也不多话,一直微笑听着。 就在一名士子数落元帝荒淫无道时,郭念生急急忙忙来到湖心阁,两只小眼睛闪着亮光。 “总管,北面出大事了!”他满脸欢喜地道。 张阳泉忙问:“是张士诚有动作了吗?” 郭念生笑道:“不是张士诚,是赵均用!他手下人马发生内讧,彭早住和郭子兴想要兵变,被孙德崖镇压!” 张阳泉微微一惊,问道:“郭子兴没事吧?” 郭念生笑道:“彭早住被杀,郭子兴带着残部逃到滁州,孙德崖一路追杀,正在攻打滁州城呢!” 张阳泉目光闪了闪,露出思索之色。 一名冯姓士子大声道:“赵均用鸠占鹊巢,强行吞并了郭子兴的人马,我早就猜到会有今日之变!” 另一名李姓士子冷哼道:“之前从未听你提过此事,现在却好意思在总管面前马后炮?” 冯姓士子大怒,与李姓士子口角起来。 又一名张姓士子忽然朝张阳泉拱手道:“恭喜总管,贺喜总管!” 张阳泉道:“何喜之有?” 张姓士子笑道:“赵均用濠州和滁州得来不正,只要他打下滁州,我军便能以为郭子兴报仇之名,挥师北进,一举拿下两地!” 那名冯姓士子哼道:“依我看,赵均用未必打得下滁州!” 张姓士子朝郭念生问道:“敢问郭副总管,郭子兴残部有多少?” 郭念生道:“不到一百!” 张姓士子又问:“滁州守军有多少?” “朱元璋在滁州只留下两千老弱病残,应该守不住三日。”郭念生回答不上来,答话的是秦苓君。 冯姓士子忙道:“朱元璋肯定会救援的啊!” 秦苓君看了他一眼,道:“无为与滁州隔着和州,朱元璋的元兵至少要五日才能到,根本来不及!” 冯姓士子脸色一红,不吭声了。张姓士子则面有得色。 张阳泉见刘伯温一直微笑不语,朝他问:“刘先生以为如何?” 刘伯温反问:“总管眼下的目标是什么?” 张阳泉道:“自然是经略江南!” 刘伯温不说话了,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用去管滁州争端,一心经略江南即可。 张姓士子不乐意了,扫了刘伯温一眼,哼道:“我军自然要攻打江南,但如果滁州和濠州能够唾手可得,为何不要?” 刘伯温道:“打下滁州和濠州,赵均用必定不肯干休,牵扯我军精力!” 张姓士子哼道:“那就灭了赵均用!连泗州一块拿下!” 刘伯温摇头道:“赵均用再凶厉阴狠,也依然打着起义军名号,我们若是消灭他,必会令天下人指责!” 接着又道:“就算不顾天下人议论,强行吞并濠州、泗州和滁州,到时候徐州若是有可趁之机,咱们打还是不打?如此一来,本末倒置,何谈攻略江南?” 张阳泉暗暗点头。 刘伯温的话是有道理的,他也确实不想把精力放在江北,只是郭子兴的性命必须保住,用来牵制住朱元璋! 刘伯温看了他一眼,道:“总管还有什么顾虑吗?” 张阳泉道:“刘公之言我非常赞同,只是郭子兴乃当世豪杰,就这样死在赵均用手中,未免可惜!” 秦苓君点头道:“他与陈叔的关系也很好。” 刘伯温紧紧盯着张阳泉,道:“总管想救郭子兴?”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我想救郭子兴脱困,又希望赵均用能打下滁州城,不知刘先生可有办法?” 刘伯温思索了片刻,道:“此事不难,只需派一支人马帮助郭子兴守城,并且和他说好,我们只是暂时帮忙,等朱元璋援军到了,我们立刻撤退!” 张姓士子哼道:“这样做,不就帮郭子兴守住滁州城了吗?” 刘伯温笑道:“不会,我料定朱元璋不会派兵救援。到时我们就以这个理由撤军。郭子兴愤怒之下,定会放弃滁州,直接去无为找朱元璋算账!” 张阳泉眼中闪过异彩,如此不仅能达到目的,还能让郭子兴对朱元璋不满,可谓一石二鸟!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他想了想,问道:“刘先生,你怎么知道朱元璋不会救援?” 刘伯温道:“朱元璋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好,无为本是赵普胜地盘,倘若赵普胜攻打他,别人不会说什么。他去打赵普胜,不仅天下人会骂他,天完军更不会放过他!” 张阳泉点头道:“明白了,他只要领军救援,赵普胜定会趁虚而入,将他占据的地盘都夺过去!” 秦苓君忽然道:“朱元璋是郭子兴义子,他的一切都是郭子兴给的,我觉得他不会见死不救!” 刘伯温微笑道:“不错,能救的话,朱元璋应该会救。然而他知道滁州根本等不到他的援军,如果领兵去救,滁州和无为都会丢,他们将再无容身之地!” 郭念生笑眯眯道:“不错,留着无为的话,郭子兴还能有个退路,如果我是朱元璋,也不会去救滁州!”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就按照刘先生的安排去做。郭叔,你去和张天佑说清楚,再让王大领一万骑兵,前往滁州救援!” “是!” …… 张天佑得知江都军肯出手相助后,感激涕零,当即派了一名随从把消息传回滁州,然后和王大的一万骑兵朝滁州进军。 江都军经过扬州之战后,家底厚实了许多,一万骑兵全都鲜衣亮甲,每人配备一根长枪,一支马弓,一柄横刀,两袋箭。 再加上士兵训练有素,士气高昂,张天佑又是羡慕又是敬畏,沿途和王大说话时充满着讨好意味。 骑兵行军极快,两日便抵达了滁州,郭子兴亲自站在南门口,满脸欢喜的把王大迎了进去,盛宴款待。 城外的孙德崖得知江都军过来后,又惊又惧,赶忙撤到六十里开外,快马派人将消息告知赵均用。 就在这一日,郭天叙紧赶慢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赶到了无为城。 在城门卫的带领下,他来到朱元璋的帅府。 朱元璋早就得到了通报,亲自在帅府外迎接,原本满脸笑容,瞧见郭天叙脸色后,心中一沉,问:“义兄,可是义父那边出事了吗?” 郭天叙满脸焦急道:“义弟,滁州危在旦夕,你赶紧派兵援助!”将泗州兵变的事简略说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抬手道:“义兄不必焦急,我立刻召集诸将,商议对策!” 郭天叙怒道:“还商议个屁,立刻召集军马救援才是,晚上一刻,父帅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险!” 朱元璋沉声道:“义兄,越是危急关头,我们越需要冷静。你且稍安勿躁,我这就去聚将商议此事!” 郭天叙急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朱元璋迟疑了一会,终于点头答应。 二人一起来到军营,朱元璋命人敲响军鼓,没一会,镇抚以上的将领都来到帅帐,朱元璋将情况和众人说明。 令郭天叙震惊的一幕发生了,朱元璋手下诸将第一反应不是去营救郭子兴,而是在埋怨郭子兴! “郭帅为何如此沉不住气,待我军取下无为全境后,再与赵均用翻脸也不迟啊!” “还把赵均用的人引到了滁州,这不是把滁州拱手让人吗?” “滁州只有两千老弱,只怕我们现在说话的功夫,已经被赵均用给打下来了!” 郭天叙火冒三丈,正要发作,忽听锵的一声,朱元璋拔出腰间长刀,一刀砍下案角。 “谁再敢妄言非议我义父,这就是下场!”他冷喝道? 汤和咳了一声,道:“大帅,弟兄们发牢骚确实不对,但也并非胡说,滁州那么点人,根本守不住!” 朱元璋已经习惯被手下称呼大帅,并未觉得不妥,一旁的郭天叙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 “就算守不住,难道就不救了吗?”朱元璋斥责道。 徐达道:“只要我们领军前去救援,赵普胜定会趁机攻打我们。无为一丢,滁州又救不回来,我军再无安身之处!” 朱元璋沉声道:“徐达,你留五千人守无为,我带七千多人救滁州!” 汤和急道:“就算老徐能守住,可如此一来,咱们就和赵普胜干上了,他背后是天完军,咱们如何打得过?” 缪大亨道:“而且守住了滁州,也会面临赵均用的猛烈攻打,到时候我军两面受敌,必将覆灭!” 花云冷冷道:“大帅,你真想带着弟兄们朝死路走吗?” 朱元璋脸色阵青阵白,一言不发。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郭天叙紧握着双拳,肩膀微微颤抖着。 徐达忽然道:“眼下只有按照原来计划,让赵普胜与左君弼两败俱伤,我军趁机拿下无为,才能彻底摆脱困境!”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朝郭天叙道:“义兄,我们这边情况伱也看到了,还请你立刻返回滁州,让义父弃守滁州,来无为安身,你意下如何?” 郭天叙冷笑道:“我还能反对吗?” 朱元璋见他表情,心中一沉,知道他定要在郭子兴面前搬弄是非,道:“也罢,我和你一起返回滁州,当面向义父说清楚!” 汤和急道:“大帅,你现在不能走啊,马上就是三家商议的日子,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拿下无为就难了!” 郭天叙冷笑道:“什么三家商议,还能比父帅更重要?” 朱元璋解释道:“左君弼正在围攻巢湖水寨。水寨的廖家兄弟向我们求援,俞家父子向江都水军求援,李普胜向赵普胜求援。所以我们三家决定见面商议,如何援救巢湖水寨!” 郭天叙怒急道:“你们不去救父帅,却要救什么巢湖水寨?” 徐达道:“我们已商议好一个让赵普胜与左君弼两败俱伤的计划,到时就能占领整个无为。还请郭将军向郭帅说明情况,并非我等不愿救援!” 郭天叙眯着眼道:“好啊,我会向父帅说清楚的。” 朱元璋暗叹一口气,知道郭天叙不可能顾全大局。事已至此,只能等郭子兴到来后,再向他解释了。 集议结束后,郭天叙一刻也不愿多待,立刻朝滁州返回。 第两百一十五章 威名赫赫的江都军 自张明鉴之乱后,江都城西成为四城区中人最少的一个区域,商人不爱在此开铺,大街上比其他城区冷清许多。 花鹿街便是江都城最萧条的街道之一。 然而如此偏僻的所在,却坐落着一座公廨——军情署。 张阳泉一大清早便来到军情署,向耿四询问无为的消息。 这几天他每天都要过来一趟,询问朱元璋是否出兵救援,耿四每天的回答也几乎都一样。 “还没有消息。” 不过今天他又多补充了一句:“今日应、应该就能传回消息!” 张阳泉坐在耿四平日办公的位子上,点了点头,又问:“其他地方有什么新消息传来吗?” 耿四道:“也没有。” 张阳泉站起身道:“那你忙吧,我四处转转,你不必管我。” 耿四终于忍不住道:“总管,您不用在这里等着,消息来了,我会立刻过去向您汇报!” 张阳泉笑了笑,道:“你这里清净,我正好可以躲一躲!” 耿四奇道:“躲什么?” 张阳泉不答反问:“耿四,我打算封王之后,给所有官员都增加一个品级,你听说没有?” “听说了。” “扬州之战你立功不小,有没有想过论功行赏时,会得到几品封赏?” 耿四迟疑了一下,道:“想过。” “那你为何不问我?” 耿四毫不犹豫道:“您给我几品,我就做几品,问不问都一样!”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你这种心态很好。” 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其他人不像你这么想,他们最近总找着理由来见我,明着不敢问,便想着法儿的旁敲侧击,伱说让不让人心烦!” 耿四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门外忽然进来一名军情署官员。 “总管,郭副总管求见,说泗州赵均用派了使节过来。” 张阳泉笑道:“看来赵均用也坐不住了,请郭副总管进来吧。” 正如张阳泉预料,赵均用收到孙德崖的信后,暴跳如雷。 彼时,他还在跟萧县的元军纠缠。 萧县有一万元军,虽然并不是徐州的必经之路,然而与徐州成掎角之势,所以赵均用想先拿下来,当做屯粮之地。 然而攻打了半个多月,就是迟迟打不下来。 原本就因为攻城不顺、加上郭子兴兵变,心情烦躁,得知江都军救援后,更是怒不可遏,就要让孙德崖不必顾忌,直接与江都军开战! 幸好毛贵劝住了他,说:“大王,江都军兵锋正锐,不可正面为敌,而且我军与他们并无矛盾,何必树此强敌?” 赵均用道:“滁州唾手可得,难道就这样放弃?” 毛贵道:“朱元璋趁元军打扬州时,占据滁州,张阳泉不可能毫无芥蒂!请让我出使江都,我一定设法劝说张阳泉将一万骑兵撤回去!” “你一去一回,朱元璋援军早都到了!” 毛贵笑道:“朱元璋在无为局势并不好,就算派来援军,人数也绝不会多!” 赵均用这才点头答应,派毛贵来江都。 毛贵先求见了郭念生,分说厉害,希望郭念生劝张阳泉收回援军,郭念生这才来找张阳泉。 郭念生将情况简略说明,张阳泉摆手道:“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现在难以下决定,明日再给他答复!” 郭念生应诺一声,就要离开。 突然间,一名军情署官员进入大堂,朝张阳泉和耿四道:“总管,指挥使,无为传来消息,朱元璋按兵不动,并未有救援滁州的迹象!” 张阳泉笑道:“郭叔,去告诉毛贵,我军答应撤回援军,再派人把消息告诉王大,让他领军返回江都!” 其实就在张阳泉传达命令时,郭天叙先一步回到了滁州,将无为的事添油加醋告诉了郭子兴。 郭子兴听完后,勃然大怒,道:“这个畜牲,只怕是盼着我死,好取我而代之!” 郭天叙恨声道:“孩儿早就说过朱元璋不可信,您就是不信,现在如何,被他反噬了吧?” 王大可不管父子俩的心情,他出发时便得到张阳泉命令,只要得知朱元璋不派援军,就立刻领兵返回江都。 “我家总管有言在先,只帮你们守到援军过来。如今援军既然不来了,对不住,本将军只好撤走了!”他冷冷道。 郭子兴想要出言挽留,又实在找不到借口,而且他心中对朱元璋恼怒之极,只想立刻去无为找他算账。 “既然如此,我与王将军一起离开吧!” 王大没有拒绝。 当天下午,郭子兴便带着两千多人马,跟着江都军离开滁州城,朝南而去。 孙德崖得到消息后,立刻进军占据了滁州! 他平生最恨郭子兴,得了滁州还不干休,亲自领着三千骑兵追杀。 追了一阵,得知郭子兴跟在王大的队伍里,便远远在后面吊着。 到了真州境内后,郭子兴终于脱离了王大队伍,十分谨慎的从真州官道进入和州! 结果队伍行进没多久,孙德崖的队伍越界进入和州,从后方追了过来。 郭子兴都是步兵,还带了很多粮草辎重,很快便被孙德崖追了上来,团团围在一座小山坡。 孙德崖骑在马上,长刀摇指着山坡上的郭子兴,狂笑道:“郭子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郭子兴怒声道:“孙德崖,这里是江都军的地盘,你敢在这里动手?” 孙德崖哈哈大笑:“江都军算个屁,今日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剁下你的狗头!” 话音甫歇,忽见后方尘土飞扬,地面颤颤震动,没一会,一支蓝衣黑甲的骑兵狂飙而来。 帅旗上写着“赵”字,为首将领面如锅底,正是赵德胜。 赵德胜手下也是三千骑兵,然而整支队伍鲜衣亮甲,整齐划一,士兵们个个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孙德崖只看了一眼,心里便开始打突。 人的名树的影,刚才他虽然一副嚣张不可一世的模样,然而真面对威名远扬的江都军,还未开打,已经怯了三分。 “我是来追杀郭子兴的,你们别误会!”他赶忙解释。 赵德胜冷冷道:“误会?我来问你,这里是谁的地界?” 孙德崖咽了口吐沫,道:“我知道越了界,不合规矩,不过也是为了追杀叛徒,还请贵军行个方便!” 赵德胜森然一笑,道:“阁下年纪一大把,说的话却像三岁孩子!公然越界是对我江都军的挑衅,我这里没有方便,只有刀和血!” 手中马槊转了个圈,斜举上空,似乎即将下令进攻。 孙德崖急道:“我撤退,立刻撤退,还不行吗?” 赵德胜冷冰冰道:“想走可以,把兵器、马匹和盔甲都留下!” 孙德崖双目一红,厉声道:“你别得寸进尺,老子还怕你不成?” 赵德胜没有再多说什么,马槊朝前一指,冷冷道:“杀光他们!” 马蹄声如雷,江都军朝孙德崖军冲了过去。 这一瞬间,孙德崖忽然想起郭子兴当初起义时邀请他出山时的场景,他急忙挥去脑海中的杂念,急道:“别打,老子怕了你,总可以吧!” 然而蹄声太响,他的声音根本传不过去,孙德崖惊骇之下,赶忙扔了武器,跳下马,跪倒在地上! 赵德胜见了,这才下令鸣金。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冲锋的队伍便停了下来,几乎做到令行禁止。 孙德崖见了,更加没了抵抗的心思,一边脱下自己的铠甲,一边朝身后士兵们怒吼道:“有铠甲的都脱下来,别磨磨蹭蹭!” 他手下人马其实都不太愿跟江都军交锋,赶忙听令而行,没过多久,三千泗州军都卸去武装,身上连个铁片都没有。 “我现在总可以走了吧!”孙德崖恼火地盯着赵德胜。 赵德胜心中其实有些失望,张阳泉给他的命令是让他暗中保护郭子兴,倘若泗州军追击,只要越界,就解除对方武装,若是反抗,可以全歼。 解除武装是小功劳,全歼是大功劳,而且他觉得孙德崖不堪一击,所以心底更希望孙德崖反抗。 如今事与愿违,令他心情很坏,冷冷道:“滚吧!” 孙德崖是一点脾气没有了,连句场面话都没留下,带着三千手下灰溜溜离去。 郭子兴这才从山坡上下来,朝赵德胜拱手道:“多谢将军相救!” 赵德胜摆手道:“不必客气,你们快走吧!”带着部队收拾好缴获的军械马匹,朝真州返回。 郭天叙怔怔望着离去的江都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两百一十六章 反复无常的方国珍 不知不觉间,时间来到了五月末,此时来江都的起义军使者越来越多。 毛贵上次过来后就没走了,就连方国珍也派来了使者。 方国珍的使者还是李德孙,刚进江都城,就找上陈基,商议着购买一大批铁矿石和煤矿石之事。 陈基将此事汇报给张阳泉。 鉴于方国珍在高邮之战时没有投向元军,张阳泉这次大方了一回,让陈基转告李德孙,答应高价卖给他。 陈基刚领了命令离开,猴子便来到总管府,见了礼后,一脸严肃地道:“总管,您还记得沈茂吗?” 张阳泉抬起头,道:“当然记得,你不会说让他跑了吧!” 猴子忙道:“属下经过调查,发现沈茂不是元军细作,所以一直监视着他。今天突然发现,他暗中与李德孙在城西一处偏僻的酒馆见面!” 张阳泉拧眉道:“他莫非是方国珍的人?” 猴子道:“应该不会错!”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猴子离开后,张阳泉朝椅背上一靠,抬头望着天花板,心中思潮起伏。 其实他现在并不想与方国珍翻脸,毕竟自己还未在江南站稳脚跟,若是逼着方国珍与元廷联手,经略江南的计划就会麻烦多了! 然而若是什么都不做,又实在顺不过心中这口气。 正当他做着心理争斗时,忽听脚步声响,秦苓君大步走了进来。 “夫君,沈茂的事我听说了,此人为了盗取我们火药秘密,竟杀死军械局两名工匠,实在太可恨了!” 张阳泉坐直身,道:“将来咱们攻打江南时,迟早会与他冲突,这笔帐到时候再找他算也不迟!” 秦苓君双眉深蹙,道:“干嘛等那么久?李德孙不就在江都吗?把他砍了就行!” 张阳泉望着满脸杀机的妻子,叹道: “李德孙是为祝贺我封王而来,而方国珍现在是起义军,咱们贸然杀死他的使者,很容易受到天下人责难!” 秦苓君露出不满之色。 张阳泉又解释道:“眼下我军马上就要攻打江南,这时候与方国珍翻脸,只会将他推到元廷一方。” 秦苓君沉默了半晌,沉声道:“夫君,我觉得你现在太过于计较利害得失了!” 张阳泉一愣。 秦苓君续道:“军械局可是死了两条人命,他们是为我们而死,难道我们不该为他们报仇吗?” 张阳泉迟疑了片刻,道:“等咱们在江南站稳脚跟后,再灭了方国珍,一样能为他们报仇!” 秦苓君凝注着他眼睛,一字字道:“到那时候,你攻打方国珍是为了他地盘,还是为两名工匠报仇?” 张阳泉心头一震,双手不自禁握紧了。 夫妻二人相互对视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秦苓君偏开头,幽幽一叹:“咱们现在实力强了,地盘大了,你做事却反而越来越缩手缩脚!” 张阳泉默然良久,苦笑道:“也许吧,以前考虑问题比较简单,现在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秦苓君目光转柔,走到他身后,轻轻揉着他肩膀:“夫君,你这样太累了。” 张阳泉反手按在她手背上,道:“不多考虑一些,我担心咱们将来若是兵败,所有人都会死!” 秦苓君低声道:“其实你不必把什么事都抗在肩上!兵败就兵败,大不了一死。能与夫君同生共死,妾身已经满足。” 张阳泉心中一暖,笑道:“我这个人其实非常懒,你若是这么说,我可真要偷懒了!” 秦苓君也笑了,道:“好啊,我觉得伱可以经常与大臣们说说话,谈谈心。只要你能把握住与他们的关系,就算不处理那些琐碎小事,也能管理好总管府!” 张阳泉心中一动,这应该是秦苓君自己多年当山寨大寨主的心得。 当初秦苓君管理的龙潭寨,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不仅井井有条,而且纪律严明。 现在回想,秦苓君不仅有铁腕手段,而且知人善用,用人不疑!将后勤完全交给郭念生,对他这个刚入山寨的人,也能委以重任! 念及此处,张阳泉对妻子又增添了几分敬佩,心中顿时有了决断。 “夫人,我想挑选两名相国,再任命几名平章政事。以后有任何大小事务,都由他们商议出一个法子,再交给我来决断,你觉得如何?” 秦苓君展颜道:“很好啊,你早该这样了。” 张阳泉笑着点了点头。 正当他思考着两名相国的人选时,秦苓君忽然眨了眨眼,道:“夫君,现在可以杀李德孙了吧?” 张阳泉嘴角一抽,道:“夫人,你刚才和我说了那么多,不会就是为了杀李德孙吧?” 秦苓君脸一红,嗔道:“胡说什么呢,好像我挺喜欢杀人似的!我是为那两名死去的弟兄报仇!” 张阳泉哈哈一笑,将身前的公文推开,站起身道:“好,报仇!咱们现在就去找李德孙那小子!” …… “刘先生,当初你我各为其主,这才有所冒犯,还望刘先生恕罪,这是鄙人一点小小的心意!” 招贤馆,刘伯温的小院内,李德孙将一只沉甸甸的盒子放在石桌上。 一阵风吹来,将小院中的树木吹得哗啦啦直响。 刘伯温双眼半开半合,淡淡道:“这盒子里的金银珠宝,应该沾了不少人命吧,在下都能闻到血腥味了!” 李德孙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刘先生,本人诚心过来赔罪,你可不要太过分!” 刘伯温忽然道:“贵军最近又在和元廷暗通款曲吧?” 李德孙脸色大变,紧紧盯着刘伯温,眼中惊疑不定。 “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 李德孙沉着脸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刘伯温眯着眼道:“我派人去打听过,你们一次性找江都军购买一万石煤矿石,五千石铁矿石!” 李德孙哼道:“我们缺铁缺煤,多买一些有什么奇怪?” 刘伯温冷笑道:“江都军的铁矿石都是通番而来,你们台州原本也能通番,只可惜你们这帮海盗并无远见,杀鸡取卵,这才导致商人们逃离台州!” 李德孙怒道:“你……” 刘伯温又道:“如果你们真想与江都军发展好关系,应该像其他起义军一样,设置采购点,一次购买一些,以防运输出现事故!然而你们却一次买这么多,就不怕海运时遇到风浪吗?” 李德孙眼中闪动着杀机,深吸一口气,才将杀机敛去。 “这都是你凭空臆测,既然刘先生不愿意接受鄙人的道歉,咱们就走着瞧吧!”他站起身道。 刘伯温淡淡道:“你是道歉吗?分明是给在下设套!将来方国珍投靠元廷时,那盒子里的金银珠宝,就会成为我与你们勾结的罪证吧!” 李德孙大吃一惊,第一次对一个文弱书生心生恐惧。 他现在有些怕刘伯温又说出什么更惊人的事,快步就要离开小院。 刚到门口,忽见门外涌进一群人,为首两人赫然是张阳泉和秦苓君。 这番变故让刘伯温也有些吃惊,不由站了起来。 张阳泉信步走了过去,温言道:“刘先生不必惊慌,我们是来抓捕李德孙的!” 李德孙并不认识张阳泉和秦苓君,厉声道:“我是台州军派来的使者,前来恭贺你们总管称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张阳泉淡淡道:“李德孙,你如果真是来恭贺我称王,为何要杀死我两名手下?” 李德孙这才知道他身份,吃惊道:“我何时杀了贵军的人?” 秦苓君娇叱道:“沈茂是不是你的人?” 李德孙脸色微变,叫道:“我不认识什么沈茂!” 他脸上的变化没能逃过秦苓君的眼睛,秦苓君自不会听他辩解,冷冷道:“给我拿下了!” 猴子立刻率人一拥而上,李德孙拔出腰刀,想要反抗,秦苓君从后背取出长弓,就要一箭射死他。 “夫人且慢!”刘伯温喊道。 秦苓君皱了皱眉,箭头下移,一箭射中李德孙大腿。 猴子抢上几步,将李德孙单刀击飞,一脚将他踹飞,喝道:“绑了!”左右立刻冲上去,将李德孙捆住了。 第两百一十七章 一网成擒 因为刘伯温的出声,秦苓君没有射死李德孙。 此时见李德孙已被擒住,她才转头望过来,对刘伯温道:“刘先生为何不让我射死他?” 刘伯温道:“在下也想杀了此人,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刘伯温微笑道:“夫人不必心急,我敢断言,一个月内,方国珍就会被元廷诏安,到时再杀李德孙,就名正言顺了!” 李德孙被绑住,依旧不肯老实,怒道:“一派胡言,我们都督最近一直在攻打鞑子的处州,怎会再受他们诏安!” 张阳泉也有些奇怪,问道:“刘先生为何觉得方国珍又会投靠元廷?” 刘伯温于是将方才的推测说了。 秦苓君皱眉道:“方国珍一向喜欢见风使舵,如今起义军势大,鞑子势微,他怎会在这时投靠鞑子?” 刘伯温道:“在下也一直在考虑此事,思来想去,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因为江都军的水师!” “水师?”张阳泉和秦苓君都是一愣。 刘伯温道:“方国珍虽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却并非无谋之辈。他很清楚自己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元廷威胁不到他,江都水师却可以!” 张阳泉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道:“你是说,他觉得江都水师比他的水军强大,所以才心生恐惧?” “正是如此,以前他无论投靠哪一边,自己都能安如泰山。就算打不过,也能逃到海上逍遥!因为在大海之上,无人是他对手!” 秦苓君冷笑道:“他怕我们将来打败他后,追到海上,将他彻底消灭,所以才想与鞑子联手对付我们!” 张阳泉挑眉道:“难怪他如此丧心病狂的想要得到我军火药,甚至不惜杀死两人!” 刘伯温捻须赞道:“总管研制出的新火药使火炮威力大为增强,只要搭配上战船,将组成一支可怕的水师。方国珍明白自己不是对手,所以才想盗取火药!” 秦苓君盯着李德孙看了一会,见他脸色苍白,眼神闪躲,显然刚才的猜测全都中了! “夫君,既如此,先把此人关起来,待方国珍诏安后,再宰了他!” 刘伯温进言道:“可以对外放出风声,将方国珍为盗取火药杀人的事对外公布。” 看了李德孙一眼,又道:“过上两天,再对外宣布,说李德孙熬不住刑,招供出方国珍要诏安朝廷的事!” 李德孙厉声道:“你们别做梦了,我死也不会招供!” 秦苓君抱着手臂,嗤笑道:“你招不招供有什么关系?只要方国珍知道是你招供的就行啦!” 李德孙气得要吐血,他很清楚方国珍的手段,倘若认为自己背叛了他,定会将自己全家老小,一个不留的杀死! “我……我愿意投靠江都军……求你们先别对外宣布此事!”他咬了咬牙,终于服软。 秦苓君斜了他一眼:“谁要你投靠了?你杀了我们的人,就必须偿命!” 李德孙急道:“那两人之死与我无关啊,是方德谦那小子的主意,沈茂也是直接听命于方德谦!” 张阳泉问:“方德谦是谁?” “他是方国珍义子,很受方国珍器重,就是他提出盗取贵军火药的主意,而且他现在就在江都!” 猴子吃了一惊,忙问:“他在哪?” 李德孙道:“就躲在城南,经营着一家茶铺。” “是不是岳记茶铺?” 李德孙愣了一下,道:“是的。” 猴子朝张阳泉拱手道:“总管,我们的人已经盯住岳记茶铺了,只是查不到他们身份,没想到是方国珍人马,是属下失职!” 张阳泉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能提前发现他们,已经干的很不错了。” 转头朝刘伯温道:“刘先生,我们现在直接带人过去抓捕方德谦,伱以为如何?” 刘伯温沉吟道:“贸然过去抓捕,很容易打草惊蛇,不如让李德孙给方德谦写一封信,把他引到指定地点,再行抓捕。” 张阳泉点点头,喝道:“李德孙,你都听到了吧?” 李德孙忙道:“小人愿意写信!” 很快,李德孙写好一封信,回到馆驿,派出一名手下,将信送到了方德谦所在的茶铺,约对方在城西那家破酒馆见面。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戌时,李德孙提前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酒馆。 酒馆四周早已布好天罗地网,只等方德谦现身。 张阳泉、秦苓君、刘伯温和猴子在对面一个巷子拐角处等候。 刘伯温忽然道:“总管,你想不想在方国珍身边安插一个耳目?” 张阳泉站在墙角后,转头笑道:“你指的是李德孙吧!” 刘伯温微微一笑:“就是他。” 秦苓君站在张阳泉旁边,一边盯着酒馆大门,一边说道:“李德孙此人非常狡猾,只要放了他,只恐立刻与我们断了联系!” 刘伯温笑道:“只要二位想要李德孙这个耳目,在下自有办法制住他!”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刘先生有何妙策?” 刘伯温笑道:“如要收服李德孙,等会抓捕方德谦时,就必须露出破绽,将他提前惊走!” 秦苓君蹙眉道:“那李德孙不就暴露了?” 张阳泉一拍手,笑道:“我明白了,刘先生的法子就是要让李德孙暴露!” 刘伯温欣然道:“正是如此。” 秦苓君不满道:“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说清楚些!” 张阳泉解释道:“方德谦知道李德孙有问题后,定会写信告诉方国珍。只要截获这封信,就能凭此控制李德孙!” 秦苓君眸光微闪:“不错,等我们杀了方德谦,这封信若是落入方国珍手中,他自不会放过李德孙。如此一来,李德孙就绝不敢不听咱们的话!” 张阳泉看了刘伯温一眼,道:“先生刚才提出让李德孙约方德谦出来,就是为了拿到这封信吧?” 刘伯温笑着点了点头。 张阳泉不禁感慨,有刘伯温这样一个智囊在身边,无论干什么事,都能够找到更优的应对办法。 接下来,按照刘伯温的安排,猴子传下命令,让手底下的人故意露出破绽,惊走方德谦。 一刻钟之后,方德谦终于出现在了大街。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布麻衣,面色也黑黝黝的。 张阳泉一开始并未意识到他身份,还是秦苓君目光锐利,看出他虽然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其实一直在观察四周环境。 在猴子授意下,酒馆边一名醉汉坐在沟渠边,目光紧紧盯着方德谦。酒馆门口也站着一名酒客,时不时瞟方德谦一眼。 方德谦何等敏锐,立刻瞧出不对劲,他并不惊慌,慢悠悠从酒馆经过,不向酒馆看上一眼。 酒馆既然有圈套,十有八九是李德孙有问题,方德谦一路回到住所,立刻给方国珍写了封信,将自己的怀疑告诉对方。 信刚送出不久,便听“砰”的一声巨响,茶铺大门似乎被人踹开。 方德谦大吃一惊,调头就朝后门跑,刚出后门,便被一群黑衣汉子堵住,对方一拥而上,将他摁在地上! 方德谦被一网打尽后,李德孙成为了江都军线人,当天夜里,悄悄离开江都城,奉命返回方国珍身边卧底。 此时他还并不知道方德谦写过那样一封信,心中暗暗盘算着怎么蒙混过去,反正事后再不与江都军来往就是。 次日清晨,方国珍派手下密谋盗取火药的消息,席卷全城。 消息一出,城中各支起义军的使节都非常诧异,纷纷派人出去打听,才得知方国珍为了得到火药秘密,派细作探听不说,还杀死了军械局两名工匠。 各家起义军之间都会派细作探听消息,但绝不会闹出人命,这是默契! 方国珍过了界,手下人被扣住也是活该。 江都军对外的说法,是怕伤了起义军之间的和气,让方国珍给一个交代,可以说非常克制,顾全大局。 众起义军都暗暗称赞,更加鄙夷方国珍的不耻行径! 此时,距离称王大典只剩五天时间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三家共议,各怀鬼胎 裕溪口位于和州与无为的边界,是长江与巢湖的一个汇通口。 裕溪口北面十里外,是一片四通八达的平原地带,此时平原上搭了一座木棚,棚下摆着一张大圆桌,下面铺着地毯。 这是三家为了商议救援巢湖,选择的议事地点。 原定的议事时间是昨日未时,然而到了今日,朱元璋迟迟没有来。 方远在木棚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目视着木棚西面的赵普胜,只见他正在围着火堆,烤着羊肉。 “他姥姥的,这小子倒会享受!朱元璋那边出了变故,最高兴的就属他了!”他撇了撇嘴道。 李二淡淡道:“只怕他要白高兴一场!” 方远看了李二一眼,道:“李老弟觉得郭子兴争不过朱元璋吗?” 李二道:“无为的人马全都是朱元璋拉扯出来的,无为也是朱元璋打下。郭子兴在军中的威望,早就被朱元璋超过了!” 方远道:“可朱元璋的一切都是郭子兴给的。” 李二道:“所以就算朱元璋争赢了,郭子兴也会安然无恙。” 方远点点头,算是同意他的看法。 一刻钟后,傅友德从裕溪口方向策马奔来,来到二人跟前,拱手道:“两位将军,刚刚得到消息,朱元璋正率领大军,朝此处而来!” 方远抬头问:“郭子兴放他出来了?” 傅友德道:“昨日夜里,朱元璋手下二十多名将领同时闯入郭子兴帅府,逼着他将朱元璋从大牢释放,郭子兴只好答应!” 方远冷冷道:“果然兵变了,郭子兴现在如何?” 傅友德道:“郭子兴依然是主帅,朱元璋领副帅职,不过军队都只听朱元璋号令了!” 方远抬头向赵普胜看去,只见后者正在听一名属下汇报,听完后站起身,一脚将火堆上的烤羊踢飞,显然也得知了朱元璋重新控制军队。 方远暗暗好笑,赵普胜一定盼着朱元璋与郭子兴两败俱伤,他就能趁机占据无为全境。 李二道:“方将军,既然朱元璋已经过来了,谈判马上就要开始,待会咱们该如何主张?” 方远摸了摸胡子,沉吟道:“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我们三家同时救援,击败左君弼,然后带着俞家父子回江都复命!” 李二道:“就只怕他们两家都暗藏着心思!” 傅友德忽然道:“朱元璋诡计多端,根据俞通海昨天传回的消息,我发现几点可疑的地方!” 二人都知他思虑敏锐,同问:“哪里可疑?” 傅友德道:“左君弼对外声称,半个月内,庐州又有三处义仓被巢湖盗匪所抢,这才愤而起兵。然而俞通海却说,这半个月内,巢湖水寨并未出动过一次!” 俞通海和他们一起来到巢湖后,便悄悄潜回巢湖水寨,一直与他们暗通消息。 方远皱眉道:“会不会是赵普胜干的?” 傅友德摇头道:“赵普胜当初在巢湖时,因为缺粮,确实抢过庐州义仓,然而他现在占据无为,没必要再抢粮!” 李二目光一闪,道:“所以你怀疑是朱元璋派人干的?” 傅友德点头:“是的!” 方远皱眉道:“他为何这么做?巢湖水寨中,廖家兄弟不是还想投靠他吗?” 傅友德道:“我现在也想不出,不过从此人打下无为来看,他的行动很难预测,只怕又有什么阴谋!” 方远粗声道:“不管他想干什么,无为的浑水咱们不必去趟,只要救下俞家父子,咱们立刻离开,总管的封王大典我可不想错过!” 李二道:“那待会他们提出一起救援的话,咱们就没必要答应,以防被他们暗算!” 方远点了点头,以江都水军的实力,完全可以强行突破封锁,带走俞家父子的人马。 之前没有动手,是希望与另两家联手,降低折损。如今他们既然暗怀鬼胎,还不如自己单干! 一个时辰后,临近日中,朱元璋终于带着军队赶过来了,他将人马留在一里开外,只带着徐达和汤和来到木棚下。 此时方远、李二和傅友德也过来了,另一边的赵普胜也带了两名手下大步而来。 赵普胜、朱元璋、方远成三角形而坐,其他人分别站在三人身后。 赵普胜是一名面色胀紫的大汉,他刚一坐下,便向朱元璋发难。 “朱大帅,约好的日子是昨天,你却今天才到,总要给个说法吧!” 汤和哼了一声,道:“我军内部出了些问题,你应该也知道,何必出言刁难!” 赵普胜冷笑道:“我管你们内部发生了什么狗屁事!我们天完军和江都军都是天下起义军翘楚,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我们久等?” 汤和大怒,正要反驳,朱元璋一抬手,淡淡道:“赵大帅有什么要求,尽管划下道来!” 赵普胜眯着眼道:“这次救援巢湖水寨,可分为陆路和水路两路,我们两家都是陆军,需得统一调度,才好作战!” 朱元璋不缓不慢地道:“所以赵大帅是希望让我军听你调度?” 赵普胜昂首道:“不错!” 朱元璋道:“对不住,我无法答应!” 赵普胜脸色大变,就要出声,朱元璋又道:“并非我不愿听阁下调度,而是觉得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赵普胜失声道:“你说什么?” 朱元璋肃然道:“大丈夫立于世间,做事就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我们三家合攻左君弼一家,就算赢了,也会为人耻笑!” 赵普胜仿佛听到笑话一般,拍着桌子大笑,他身后两人也狂笑不止。 然而笑了一阵,发现江都军三人都没有笑,赵普胜顿时觉得没趣,哼了一声,道:“像你这样天真的人,竟然也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汤和怒道:“伱说什么?” 赵普胜似乎觉得再与朱元璋较真太没劲,摆手道:“既然如此,那此战你就别插手了,我和江都军联手就行!” 方远淡淡道:“抱歉,我军也不愿与人联手!” 赵普胜愣了一下,怒道:“既然你们都不愿联手,还来商议个屁!” 朱元璋道:“咱们可以定个次序,按照先后顺序,与左君弼厮杀,以免相互间干扰到对方!” 赵普胜冷笑道:“那好,你第一个上吧!” 朱元璋欣然道:“多谢赵大帅成全!”转头朝方远道:“不知方将军以为如何?” 方远转头看了李二和傅友德一眼,见二人都摇了摇头,于是道:“不行!” 朱元璋皱眉道:“那贵军的意思是?” 方远站起身道:“我们商议一会,待会再给你们回复!”说完与傅友德、李二一起离开木棚,走到远处商议。 这时赵普胜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带着手下走到一边,只听一名手下道:“大帅,朱元璋那小子肯定有阴谋!” 赵普胜愣道:“什么阴谋?” “您想啊,朱元璋如果真是光明磊落的人,会夺了他义父权吗?会趁江都军与元军交战时,偷袭滁州吗?会千里奔袭,抢了咱们的无为吗?” 赵普胜一拍大腿,叫道:“他娘的,老子差点被那小子给骗了!” 那手下又道:“此人故意演戏,就是想独自去救援,您再想,只要他打败左君弼,巢湖水寨定会被他吞并,庐州也将落入他手中!” 赵普胜冷笑道:“原来这杂碎打得是这主意!” 另一名手下道:“庐州让给他也无妨,咱们可以趁他与左君弼厮杀,把无为另一半地盘抢回来!” 先那名手下道:“不可,我们三家在此共议,天下皆知,这种情况下违背约定偷袭,必令天下人耻笑!” 赵普胜咬牙道:“朱元璋那小子定是考虑到这点,才提议搞什么三方会议!” 先那名手下道:“大帅,巢湖水寨有一万多兵力,还有三千多小船,咱们必须得到,才能突破元军的江面封锁!” 赵普胜冷冷道:“既然让我得知朱小子的计划,怎么可能让他抢了先!” 另一名手下道:“就怕江都军也来争抢,他们可不好惹!” 赵普胜沉吟了一会,道:“无妨,江都军应该是冲着俞家父子而来,而且他们还未占据和州全境,应该没功夫争庐州和无为!” 先那名手下道:“不错,否则他们来的就不会只有一万水军!” 三人商议妥当,回到木棚坐下。 过了没一会,方远三人也回来了,朱元璋朝方远拱手道:“不知方将军意下如何?” 方远淡淡道:“你要打头也行,不过事后必须答应,不得强迫巢湖三位寨主归附你!” 朱元璋微微一笑,正要答应,赵普胜抢着道:“好,我答应你!” 朱元璋错愕道:“赵大帅,你这是……” 赵普胜朗声道:“我想了想,左君弼当初跟着他爹剿灭过白莲教,杀了我不少至亲兄弟,这笔血海深仇,我必须亲手报!” 朱元璋皱了皱眉,沉吟不语。 赵普胜冷哼道:“你与左君弼并无恩怨,为何非要抢着与他火并?莫非有什么图谋不成?” 朱元璋强笑道:“怎么会呢?” 赵普胜大声道:“那就好,此事就这么定了,由我去救援巢湖水寨,在我击败左君弼之前,你们都不得擅自动兵!” 方远点头答应了,朱元璋迟疑良久,也终于答应。 三家立好契约,各自领兵返回。 第两百一十九章 收服巢湖水寨 第二天一早,赵普胜便领着大军朝曹县进发,左君弼从包围巢湖水寨的人马中抽掉八千,在曹县外阻截。 大战就这么开始了。 裕溪口,数十艘江都军的战船停靠在岸边,其中一只大船的船舱内,方远、李二一个坐着,一个踱来踱去,都在等待消息。 临近午时,傅友德从舱外进来,面色竟有些苍白。 两人齐问:“怎么了?该不会这么快就打完了吧?” 傅友德沉声道:“刚刚传来消息,朱元璋手下一支人马绕到无为城西!” 方远惊愕道:“朱元璋竟敢趁机攻打无为?他不要名声了吗!” 傅友德摇头道:“他没有攻打无为,只是绕了一圈,又返回了城东军营!” 方远怔了半晌,一拍大腿:“不好,他这是故意做给赵普胜看的!” 傅友德点头道:“是的,赵普胜得知后,以为朱元璋要偷袭自己,惊怒之下,让大军回无为救援,结果被左君弼大败。” 李二沉着脸道:“朱元璋好狠的手段!” 方远冷冷道:“他这是自掘坟墓,如此暗算赵普胜,徐寿辉会善罢甘休吗?” 李二对天完军的情况比较了解,道:“徐寿辉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彭莹玉一死,左君弼就不听号令了,天完军内部已有内乱征兆。” 傅友德道:“对,听说倪文俊在天完军中的声望,已经超过徐寿辉了!” 方远沉默了一会,道:“还是那句话,他们勾心斗角,咱们不去管他,不过救俞家父子的事得赶紧,再拖上两日,就赶不上大典了!” 一名镇抚忽然进入船舱,说道:“两位将军,斥候刚传来消息,赵普胜朝北面败退,朱元璋接管了无为城!” 方远摆手道:“行了,咱们别去管朱元璋和赵普胜的事了,让大军做好准备,两个时辰后出发,朝巢湖进军!” 正当江都水军专心备战时,朱元璋的使者求见。 方远原本不想见,在傅友德的提议下,才答应见上一面。 来的是汤和,他进入船舱后,朝方远拱手道:“方将军,我家元帅希望你能缓上三个时辰进军巢湖!” 方远挑眉道:“哦?为何?” 汤和道:“我家元帅已派出使者,前往左君弼军中,说服他领军撤回庐州!三个时辰后,此事应该就能成,贵军前往巢湖,将再无阻碍!” 方远心中一凛,与李二交换了一个眼神,道:“也好,那我再等三个时辰。” 汤和笑道:“告辞。”转身离去。 方远沉声道:“你们觉得朱元璋能够说服左君弼吗?” 李二迟疑不答,傅友德却道:“一定可以。” 方远道:“为何?” 傅友德道:“其实左君弼包围巢湖后,也有些骑虎难下,只是生性自负,不肯示弱罢了。如今他胜过一场,再让他退兵,便容易多了!” 李二点头道:“有理,其实我一直觉得奇怪,左君弼同时面对我们三家,却依然不肯退兵,也不知是何缘故!友德这么一说,就说得通了!” 方远道:“傅兄弟,你似乎很了解左君弼?” 傅友德道:“当初我跟着李喜喜投靠刘福通时,便听说过左君弼大名。在刘福通军营中,几乎无人不识左君弼!” 方远奇道:“这是为何?” 李二若有所思道:“听说刘福通当初被察罕帖木儿打得节节败退时,想要南下发展,却被庐州挡住了去路,于是猛攻庐州三个月,却打不下来!” 傅友德道:“正是如此,左君弼不仅善于带兵,而且武艺非常精湛,刘福通手下十大虎将,全都败给过左君弼!” 方远微微一惊,忙问:“那十大虎将武艺如何?” 傅友德道:“我曾与排名第五的白不信交过手,不分胜负!” 方远深吸一口气,道:“如此说来,左君弼的武艺确实了得。” 李二笑了笑,道:“无论如何,朱元璋能说服左君弼,总是一件好事,咱们也能快些返回江都了!” 于是几人又等了三个时辰,并且派出斥候出去打探。 结果真如汤和所说,进入巢湖的湖口守军全部撤退,江都水军穿过湖口,朝着巢湖水寨而去。 …… 六月初三,距离称王大典只剩三天,朱元璋占领整个无为的消息传到了江都。 张阳泉尽管知道赵普胜不是朱元璋对手,还是没想到他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郭子兴完全制衡不住朱元璋。 隔了半天后,又有一个消息传回。 巢湖水寨的李普胜死了。巢湖水寨一分为二,一半由俞家父子率领,投靠了江都军,正跟着方远、李二的水军,朝江都返回。 另一半跟着廖家兄弟投靠了朱元璋。 “李普胜怎么死的?”总管府书房内,张阳泉问道。 传回消息的是方远手下一名千户,他回答道:“左君弼撤军后,我军进入巢湖,巢湖水军跟着我军一起来到裕溪口!” “李普胜、廖家兄弟也一起去了裕溪口吗?”张阳泉奇道。 千户道:“是的,他们担心左君弼去而复返,所以都跟着我军去了裕溪口。方、李二位将军都试图拉拢李普胜和廖家兄弟,只可惜收效甚微。后来朱元璋来了。” “他带多少人随行?” 千户道:“只带了十几名随从,住进了廖家兄弟的船舱。” 张阳泉点点头,朱元璋如此信任廖家兄弟,双方暗中一定已经多次联系。 俞延玉肯定想归属己方,廖家兄弟想投靠朱元璋,如此一来,李普胜的态度就非常重要了!” “李普胜是什么态度?”他问。 千户沉声道:“当时李普胜并没有明显表露出想投向哪一方,所以方、李两位将军都极力拉拢他,谁知此人胆大妄为、不自量力,竟想要吞并我们!” 张阳泉愣道:“怎么说?” 千户道:“那日晚上,他派人请两位将军和朱元璋去他座船饮宴,说会将自己的决定在宴会上公布,所以两位将军都去了。” “谁知,酒过三巡,他忽然摔杯,从船舱中涌出一群刀斧手,想要杀死我们!” 张阳泉错愕了一会,道:“后来呢?” 千户道:“我们虽然人少,但有两位将军和傅将军在,根本不怕他们。朱元璋手下将领也十分勇猛。结果一番乱战,李普胜的人全部被杀死,李普胜也被李将军一箭射死!” 张阳泉点点头,道:“所以你们就将巢湖水寨的人马平分,与朱元璋各得一半?” 千户迟道:“是朱元璋提出的,当时两位将军与朱元璋一起对付李普胜,也算并肩作战一场,也不好多说什么!” 张阳泉点头道:“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第两百二十章 右相国的人选 无论如何,巢湖水寨的人马顺利带回来,张阳泉还是满意的。 朱元璋虽然在一步步壮大,但他现在的位置并不好,对集庆已不会构成威胁,不必太过担心。 眼下需要考虑的是三日后的大典。 江都军目前的地盘并不大,所以张阳泉并不打算建立百官司,将来需要什么衙门,再单独设立便可。 前几天与秦苓君一番交谈后,他已决定将琐碎公务交给底下人去办理。 如此一来,左右相国的人选就很重要了。 左相国由郭念生担任,这没什么好考虑的,关键是右相国的人选。 罗贯中年纪太轻,马玉麟为人太傲,孙弘又太过圆滑,刘伯温内定为御史大夫,也不好让他身兼两职。 一时间,他也想不出好的人选,于是来到城北军营,询问秦苓君的意见。 现在是午初时分,六月天,骄阳酷烈。 秦苓君刚刚完成了上午的练兵,满身都是汗水,见张阳泉过来了,赶忙道:“你先等我一会。” 将张阳泉留在帅帐,跑到隔壁一间她专用的小营帐,打来清水,擦拭了一下身体,又换了一身常服,这才返回帅帐。 “夫君是想问右相国的人选吗?” 张阳泉点点头道:“是啊,左相国可以让郭叔担任,右相国却想不到合适人选!” 秦苓君思索了一会,道:“陈叔如何?” 张阳泉正要开口,她便自己摇头否决了。 “左右相国都让山寨的人担任,会让下面的官员觉得不公。还是留一个位置给招贤馆出身的士子,如此一来,将来过来投效的士子会更多!” 张阳泉见她如此识大体,十分欣慰,遂道:“那你觉得选谁比较好?” 秦苓君思索了一会,道:“这个人不仅能力要强,还必须老成持重,德行端正,受到百姓的爱戴!” 张阳泉摸了摸下巴,道:“那咱们再微服出巡一次,趁此机会,也了解一下官员们在百姓口中的风评!” 秦苓君欣然道:“如此最好。” 因为见过两人的人越来越多,这次出巡时,二人都乔装了一番,若非亲近之人,绝难识出两人。 要了解百姓的意见,自然要找人多的地方,而且要找能激起对方谈性的地方。 扬州酒楼是江都城第一酒楼,菜品既新奇又美味,来这里用食的人很多,人在吃饭喝酒时,也最喜欢议论事情。 于是两人决定第一站前往扬州酒楼。 来到酒楼时,刚好是午时中旬,酒楼中的人非常多,一大半的位子上都坐着用食的客人。 两人点了四样小菜,一壶酒,一边吃菜喝酒,一边听着周围人议论纷纷。 江都百姓们非常跟得上时事,议论的都是最新发生的大事,其中最火热的话题自然是三日后的封王大典。 众人议论的大多是城北正在修建的封王台,此时封王台已经建好,四周还建了几座法坛,用来祷告天地神灵。 张阳泉虽然不喜这一套,但这个时期的人大都信奉神灵,似乎不告一下天地,就会大祸临头。 他也只好从善如流。 除此之外,讨论刘伯温断案的人也很多,一个个交相称赞,赞不绝口! 新稻种耕种已经差不多完成,然而却听不到一人议论,显然这种事对百姓们来说不值得拿到饭桌上说。 这是好事,新稻种的关注度越低,便越不容易暴露。 就比如土豆和红薯,已经在江都城大量种植,但不下令强制栽种的话,向四周传播速度极慢。 这种情况对张阳泉来说是一件好事。 只要稻种和粮种不暴露,便一直是江都军最大的优势。 再加上江都土地肥沃,民户极多,就算丰收,其他起义军也不会多想,只要有个三四年,江都军将积累大量的粮食! 正思索间,秦苓君忽然拉了拉他袖子,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张阳泉顺着她目光看去,发现斜侧面一张桌子上,两名穿着长袍的中年文士正在讨论着什么。 其中一人头上绑着方巾,面无寸须,大约四十来岁,说:“都说江都美食独树一帜,今日一品,果然名不虚传!” 另一人戴着高冠,面容沉静,微笑道:“只有美食好吗?” 方巾文士淡淡道:“山好水好人好,食物好,唯有一点不好!” 高冠文士笑问:“哪里不好?” 方巾文士道:“官员不好!” 高冠文士笑了笑,道:“陆兄莫非还在为几日前的误会耿耿于怀?” 方巾文士脸一沉,道:“我没有吕兄这么好的修养,如此盛会,竟让一群城防卫给毁了,简直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两人声音并不大,而且酒楼嘈杂,张阳泉听得断断续续,好在秦苓君耳目聪慧,听完后向他复述一遍。 张阳泉见他们提到城防卫,暗暗好奇,更加仔细倾听。 只听那高冠文士摇头笑道:“城防卫指挥使本来就是武将,如何能指望他能理解文会的意义呢?” 方巾文士道:“撇开武将不提,总管府的文官又怎样?有的贪赃枉法、有的不学无术、有的是下九流的杂剧子,还有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张阳泉脸色微变,此人竟将他手下官员贬得一无是处,是真的有过人之能,还是大言不惭,信口开河? “夫君,不必理会,这种自以为了不起、谁都瞧不起的人多了,没必要把他们的言论放在心上!”秦苓君冷着脸道。 张阳泉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名浓眉大眼的黑衣汉子来到两名文士跟前,朝二人拱手道:“吕先生,陆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方巾文士翻了翻眼皮,道:“盛将军,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我们都拒绝你多少次了,你竟然还追到了江都?” 张阳泉和秦苓君皆是一怔,听方巾文士的称呼,那黑衣汉子似乎是起义军的将领,而且一直在招募两人。 如此来看,这两名文士似乎并非等闲之人。 于是两人又继续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那位盛将军脾气还不错,被这般挤兑也不生气,笑道:“陆先生误会了,我这次过来是庆祝张总管称王,并非冲二位而来!” 方巾文士不客气地道:“既然如此,阁下就请便吧!” 盛将军眨了眨眼,道:“既然遇见了,鄙人也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不是?” 朝二人又拱了拱手,道:“两位先生,我们刘帅真的非常看重你们,只要你们答应出仕,我军副军师的位子就是两位的了!” 张阳泉心中一动,低声道:“夫人,这人应该是刘福通手下的人,八成就是北军三号人物盛文郁!” 秦苓君蹙眉道:“他如此看重这两人,莫非这两人真有过人之能?” 这时,只听高冠文士拱手道:“还请转告刘大帅,我二人很感谢他的看重,只不过我等生性疏懒,不愿受拘束,还请他另选贤能吧!” 盛文郁叹了口气,道:“吕先生,你就不必搪塞我了,如果伱们真不愿出仕,又为何离开松江府,到江都来呢?” 方巾文士不耐烦道:“盛将军,我二人想去哪里游历是我们的自由,你似乎管不着吧?” 盛文郁沉默了一会,道:“我听刚才两位言语,显然对江都官员并不满意,既然如此,为何不来安丰呢?” 方巾文士冷笑道:“江都军官员确实不怎么样,但总比你们北军要好得多!” 张阳泉和秦苓君听他对刘福通军更加刻薄,竟然都觉得好受了不少,不禁相视一笑。 盛文郁竟然还是不生气,苦笑道:“还请陆先生指教,也好让我明白鄙军哪里不足!” 方巾文士盯着他看了一会,道:“盛将军,江都军自起义以来,分田分地,劝课农桑,让百姓们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你们又做了什么?” 盛文郁皱眉道:“分田本来就是我们红巾军先开始的,江都军不过效仿而已!” 方巾文士淡淡道:“可他们确实将田分到百姓手中!你们不过喊喊口号罢了,最终田地还是落在豪绅大户手中!” 盛文郁沉声道:“不错,这一点我们确实比不上江都军,所以我才希望两位出山,能帮我们整顿文事!” 方巾文士摇头道:“你们安丰军只重武备,轻视文事,只有缺粮时才想着找几个文人解决问题,这种想法在你们军中根深蒂固,我们去了又有何用?” 盛文郁沉默了一会,道:“再过不久,我军就要建国称帝,到时候建立百官司,定会将重心向文事转移!” 方巾文士摆手道:“你现在说这些没用,等哪一日我们听说贵军真的如此做了,或许会去安丰瞧瞧!” 盛文郁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既如此,在下不多打扰了,不过我想多问一句,两位此次来江都,是否会出仕?” 高冠文士淡淡道:“我二人是陪无用道长而来,拜访大明寺法明方丈,并非为出仕而来。” 盛文郁松了口气,拱手离开了。 第两百二十一章 南榜状元 盛文郁离开后,张阳泉站起身,便要过去和两名文士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两人。 张阳泉立刻坐了回去,原来进来的两人中,有一人是卞元亨。 张阳泉怕现在过去被卞元亨认出,想等他落座后,再去找那两人叙话。 谁知两名文士瞧见卞元亨进来后,齐齐站起身。 方巾文士冷笑一声,道:“姓钱的,你不在元廷那里好好做你的翰林编撰,跑到江都来做甚?” “我在哪里,关你们何事?倒是你二位,不在松江府窝着,跑江都来做甚?”卞元亨旁边的男子针锋相对道。 那人大约三十七八岁,穿着一身元朝的官服,身材魁梧,一张国字脸,颇俱威严。 高冠文士淡淡道:“陆兄,何必与这种人多费唇舌,咱们走吧。”拉着方巾文士离开。 这一幕让张阳泉更加好奇。 他见两名文士离开,卞元亨和那名元朝官员找了张椅子坐下,略一沉吟,朝秦苓君低语了两句,两人一起来到卞元亨那张桌子旁坐下。 卞元亨愣了一下,只觉两人十分眼熟,看了半晌,终于认出两人身份,失声道:“总……” “不必多礼。”张阳泉截断道:“卞兄,帮我们介绍一下这位朋友吧!” 卞元亨忙道:“是!这位是元廷派来商议交换雪雪的官员。”说着,附耳将张阳泉身份告诉了那名元使。 前几日卞元亨便在张士诚那里辞去官职,转投江都军,因为具体的官职任命要等到张阳泉的封王大典,所以张阳泉暂时让他挂了个总管府都事的职。 今日元使来到江都,张阳泉又不在总管府,郭念生就让卞元亨暂时接待元使,二人这才来到扬州酒楼。 元使得知张阳泉和秦苓君身份后,吃了一惊,赶忙拱手道:“在下翰林编撰钱用壬,拜见张……” 张阳泉伸手打断道:“行了,不必多礼,我刚才看到你与那两名文士说话,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钱用壬点点头,道:“他们都是松江府的名士,一个叫陆居仁,一个叫吕良佐!” 张阳泉目光微闪。 这两人确是江南有名的文豪,他去招贤馆时,便听许多士子提过这两人,尤其是吕良佐举办过的‘应奎文会’,极受众人推崇。 秦苓君忽然道:“钱编撰,刚才看你们碰面情景,似乎不大和睦?” 钱用壬迟疑了一下,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确有些一言难尽。” 秦苓君追问:“怎么讲?” 钱用壬叹了口气,道:“您二位可知士林界分为南派和北派吗?” 张阳泉和秦苓君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卞元亨文武双全,对此颇为了解,向二人解释道:“北派指的是在元廷供职的一批文人,而南派大部分是不肯入仕、或者入仕后又辞官的一群文人。” 钱用壬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两派文人一向不和,所以见面都没好脸色!” 张阳泉道:“这么说来,吕良佐和陆居仁都是南派文人了?” 卞元亨笑道:“他二人不仅是南派文人,还是领头人物!”看了钱用壬一眼,笑道:“就和钱编撰在北派文人中的地位差不多!” 张阳泉似笑非笑道:“原来钱编撰是北派泰斗人物,失敬失敬!” 钱用壬苦笑道:“您就别打趣在下了!” 红巾起义之前,士林界一直由北派文人所把持,南派文人被边缘化,只能躲在深山野林,或者浪迹江湖。 后来天下大乱,北派文人受到元廷猜忌,南派文人则受到起义军青睐,此消彼长,双方开始呈现势均力敌之势。 如今起义军越来越强,南派文人的地位越来越高,已经压过北派文人,逐渐掌握士林界的话语权。 卞元亨心底瞧不起钱用壬这种北派士子,淡淡道:“钱编撰不必自谦,你是至正二年的南榜第一,在北派的地位只怕仅次于贺唯一吧?” 钱用壬讷讷不语。 张阳泉问:“贺唯一又是谁?” 卞元亨忙道:“此人是元廷汉人之中,官职最高的一人,还被元帝赐了个蒙古名字,太平。” 张阳泉“哦”了一声。 钱用壬咬了咬牙,道:“张总管,我知道您瞧不起我们这些为元廷效力的文人,但也请您为我们想一想,当初天下没有大乱时,我们除了读书入仕,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张阳泉怔了怔,温言道:“伱别多想,我并未瞧不起你们。” 钱用壬这些话在心里憋很久了,颇有些不吐不快,又道:“就说贺唯一吧,他父亲是元廷亲军都指挥使,子袭父职,他有别的选择吗?” 秦苓君淡淡道:“以前你们没有选择,现在也没有吗?” 钱用壬道:“您说的容易,我们父母妻儿、亲朋好友都在大都,也多年食着朝廷俸禄,难道能轻易割舍吗?” 卞元亨冷冷道:“你只顾着自己享福,当然看不到受压迫的同胞!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打到大都,到时你不想割舍,也来不及了!” 钱用壬嘴巴张了张,又闭了回去。 张阳泉道:“卞兄,你知不知道城防卫最近是否与南派文人起过什么冲突?” 卞元亨愣了一下,道:“好像听人提过一事,说南派文人在江都城开了个‘松江文会’,结果被城防卫闯进去抓了不少人,似乎怀疑里面混入了细作!” 张阳泉摸了摸鼻梁,道:“难怪他们对城防卫不满。对了,我见吕良佐和陆居仁对文官也不满,该不会也发生什么冲突吧?” 卞元亨皱眉道:“那倒没听说过。” 钱用壬忽然插嘴:“我知道他们为何对贵军文官不满!” 张阳泉问:“为何?” 钱用壬坐正了一些,道:“您可能一直不怎么关注士林界,据我所知,南派对您在官员上的任用,一直颇有微词!” 秦苓君凤眉微挑,道:“我们怎么用人,与他们何干?” 钱用壬苦笑一声,道:“对南派来说,起义军越强,他们的地位就越高。所以他们对各家起义军都很关注,也有不少南派士子投入起义军麾下!” 张阳泉朝卞元亨问:“卞兄,我们总管府有南派士子吗?” “招贤馆有几个,总管府没有。” 张阳泉点点头,朝钱用壬道:“他们对我不满,就是因为我不用南派士子吗?” 钱用壬道:“那倒不是,他们南派其实并不提倡入仕,所以起义军是否用南派文人,他们并不在意!” “那是为何?” 钱用壬迟疑了一下,道:“这些话说出来,可能对贵军官员有所不敬!” 张阳泉摆手道:“但说无妨。” 钱用壬深吸一口气,道:“他们最为诟病的是您任用郭念生为副总管!” 秦苓君脸一沉,问道:“为何?” 钱用壬低声道:“据说郭副总管曾当众背错过马致远的诗,他们觉得这样的人担任江都军文官之首,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张阳泉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秦苓君恼怒道:“这些人好无礼,郭叔是武将出身,文采自然不可能好!他们明明不知道,却拿此当笑柄!” 钱用壬忙道:“这些南派文人都是一群道貌岸人之人,夫人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张阳泉问:“除了郭副总管外,还有没有别的?” 钱用壬道:“第二个被诟病的是孙弘,他们觉得孙弘曾为朝廷效力,属于北派文人,所以总管不应该用他,而且……” 张阳泉道:“什么?” 钱用壬看了卞元亨一样,道:“他们还指责孙弘贪图享乐,经常与豪绅巨商来往,参加各种酒宴,有贪污受贿之嫌!” 张阳泉愣住了,他当然知道孙弘与卞家关系密切,当初正是卞家请孙弘出面劝说,孛罗不花才诏安龙潭寨。 他转头看了卞元亨一眼,见他低头不语,没有反驳,显然双方还有来往。 第两百二十二章 争夺相位 这群南派士子乍一看似乎孤芳自赏,自命非凡,但客观来说,他们的指责都有事实依据,并非毫无来由。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马玉麟也是江南名士,他在南派士林界中,又有什么评价?” 钱用壬道:“他们对马玉麟的才学评价很高,但对他的私德颇多批评!” 张阳泉皱眉道:“他私德有什么问题?” 钱用壬隔了一下,方道:“听说马玉麟曾经与自家寡嫂有染,这种人,纵然才学再高,也不会得到士林界认可!” 张阳泉与秦苓君对视一眼,突然都想到了马玉麟为何不娶妻,说不定就与他这个寡嫂有关。 “王蒙是杭州名士,还是个隐士,他们总挑不出毛病吧?”张阳泉又道。 钱用壬道:“王蒙原本的评价还不错,可后来就越来越差,说他过于懒散,约束不了下面官员,导致江都最大的贪官就出在他手下!” 张阳泉越听越心惊,这帮南派士子刻薄是刻薄,但几乎不会出现无的放矢的情况,又问:“刘伯温又如何?” 钱用壬道:“刘伯温和王蒙一样,原本在士林界评价还算不错,可来到江都后,也开始急转直下。” 张阳泉愣道:“这是为何?” 钱用壬道:“就在几日前的松江文会上,陆居仁便当众批判了刘基一番,说他表里不一、故作清高!” 张阳泉皱眉道:“他可有解释,为何说刘基表里不一?” 卞元亨道:“他说刘基对外总喜欢表露出淡泊名利的样子,然而若真想当隐士,早躲到深山老林去了,不会因为一封信,就跑到江都来?” 秦苓君冷哼道:“一派胡言!何馆主数次招揽他进招贤馆,都被他拒绝了!这不是淡泊名利是什么?” 钱用壬道:“当时也有人这样反驳了。” 秦苓君道:“那陆居仁怎么说?” “他说真正的聪明人,谁还会去招贤馆?” 秦苓君讶道:“此话何意?” 钱用壬道:“他说刘基故意在大明寺断案,显摆能耐,结果被总管看中,任命为御史大夫,比去招贤馆强多了!” 秦苓君听得直摇头:“此人尽往鬼域之处想,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钱用壬迟疑了一下,道:“我虽然讨厌陆居仁,但他这些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如今无论南北士林界,都觉得刘基言行自相矛盾,表里不一。” 张阳泉忽然道:“刘基淡泊名利为真,所以不愿入仕。关心天下疾苦也为真,所以想要入仕。有此矛盾行为,何足为奇?” 秦苓君笑着:“说得对!” 钱用壬怔了怔,苦笑道:“刘基能得您二位如此信任,真令人羡慕。” 张阳泉笑道:“在我看来,钱编撰也是个坦诚可信之人,我知道你的难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家人悄悄接来江都。” 钱用壬其实早有转投起义军之心,不然刚才也不会说那些话。 听了张阳泉之言,他眼眶微微泛红,站起身,长身一躬,道:“承总管如此为在下费心,在下无以为报,唯肝脑涂地,以谢大恩!” 张阳泉欣然道:“太好了,我正要拜请一个右相国,到时候这位子就留给钱公了!” 钱用壬迟疑了一下,咬牙道:“多谢总管器重,不过如果总管要取天下,绝不能用在下为相,否则必遭南派士子口诛笔伐!” 张阳泉本就是试探他,道:“那你能否帮我举荐一个合适的人选?” 钱用壬犹豫再三,道:“如果总管想收江南士子之心,最好任用南派士子为相!” “吕良佐或者陆居仁?” “是的,不过这中间也有个难处!” “什么?” “在下刚才说过,南派士子都不提倡入仕,他们最看重清明,只要入仕,就会觉得清明受污!”钱用壬解释道。 张阳泉道:“那有什么办法吗?” 钱用壬沉吟道:“他们最看重名声,只要根据这一点对症下药,让他们出山也非难事!” 张阳泉请教:“如何做?” 钱用壬微微一笑,道:“您可以对外宣布,想要从北派士子和南派士子中择一人为相,如此一来,他们就会主动争取!” 秦苓君抬了抬眼皮,道:“就为了压过你们北派士子一头吗?” 钱用壬笑道:“倒也不尽然。原先他们出仕,会被士林界耻笑。如果形成南北之争,这时出仕,不仅不会降低名声,还能增高声望!” 秦苓君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些人的做派难以认同。 张阳泉摸了摸下巴,道:“既如此,就把孙弘推出来和他们竞争。” 钱用壬又道:“为了万无一失,您还可以故意让孙弘打压他们一下,这些人出仕的决心就会更强!” 张阳泉讶道:“这是何故?” 钱用壬叹道:“这些人长期被北派士子打压和边缘化,心怀怨愤。越是打压他们,越会激起他们反抗的斗志,从而主动斗争!” 张阳泉笑道:“好!钱编撰,你先继续当元使,我会找理由把你扣住,待你的家人到了江都,再给伱任命官职!” 钱用壬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行了一个大礼。 离开扬州酒楼时,已到了午后,暖风带着酷热,蝉鸣声此起彼伏。 秦苓君一路上一言不发,张阳泉看了他一眼,道:“夫人,你是不是觉得不应该请南派士子为相?” 秦苓君沉默了一会,道:“我确实对他们没好印象。” 张阳泉笑道:“是不是觉得这些人喜欢指点江山,纸上谈兵?” 秦苓君斜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这么看重他们?” 张阳泉缓缓道:“其实这些人都可以算作文人中的清流,他们长期被边缘化,所以厌恶官场的黑暗,对任何政权都不信任,自然会用审视的目光看待一切!” 秦苓君露出思索的表情。 张阳泉道:“你还记得他们对盛文郁的态度吗?” 秦苓君噗嗤一笑,道:“当然记得,真亏盛文郁脾气好,要是我可忍不下去。” 张阳泉缓缓道:“盛文郁对他们如此客气,正说明这两人确有真才实干。我们只是接触少了,才无法客观看待。” 秦苓君沉默了一会,轻轻道:“是啊,咱们占据江都也才一年,这一年的变化太大了。” 张阳泉见说服了她,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了,左右相国有了,接下来再找几个平章政事,我就可以彻底躺平了!” 秦苓君横了他一眼,道:“别光顾着文官,武将那边,你准备怎么提拔?” 张阳泉想了想,道:“就和文官一样,设立左右两个元帅,两个副帅,另外再设几个将军吧!” “左右元帅你想选谁?” “按照功劳的话,徐百升自然是左元帅的不二人选,至于右元帅,你觉得山猪和方叔哪个更适合?” “山猪更适合些。” 张阳泉点头道:“好,右元帅就选山猪了!” 秦苓君忽然道:“梁荣的事你别忘了,他把城防卫管理的一团糟,需得惩戒一番,才能警示他人!” 张阳泉笑道:“记着呢!” …… 六月初四,距离封王大典还有两日,江都城发生一件大事。 江都总管张阳泉在一场集议上,告诉众官员想要拜一名北派士子或者南派士子为右相国。 总管府官员们分成两派,一派以郭念生为首,推举孙弘为右相国,另一派以王蒙为首,推举吕良佐为右相国。 双方争执不下,张阳泉一时间也难以下决定。 消息迅速传遍全城。 陆居仁得到消息时,正在大明寺与法明方丈论禅,他赶忙告辞离开大明寺,一路返回城东的一座宅院。 这座宅子是吕良佐亲家夏世泽的产业,二人来到江都后,便一直住在此处。 陆居仁刚回到府宅门口,忽见屋内走出一名穿着绿袍的文士,昂首挺胸,神色倨傲,还朝着屋中警告道:“你考虑清楚了,可不要后悔!” 待对方坐着马车离去,陆居仁赶忙进入宅子,只见吕良佐正坐在庭院的石桌上喝茶。 “吕兄,我听说张总管想要拜你为右相国,你可知晓?”他赶忙问道。 吕良佐淡淡道:“张总管还未决定呢,只是要从南北士子中挑选一人罢了。” 陆居仁在一张石凳上坐下,正色道:“最近北派士子有死灰复燃之势,听说张士诚手下就有好几名北派士子。” 吕良佐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出仕?” 陆居仁沉声道:“张总管拿出右相国之位,足见其诚意,而且若是又被北派那帮见风使舵的势力小人占据,天下将永无宁日!” 吕良佐点点头,笑道:“你不必劝,我已经决定出仕,就算当不了右相国,我也会进入招贤馆!” 陆居仁吃惊道:“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吕良佐淡淡道:“刚才那个穿绿袍的人你瞧见没有?” “瞧见了,正要问你呢,他谁啊?” 吕良佐冷冷道:“孙弘手下一名都事,想要我立刻离开江都!” 陆居仁勃然大怒:“好哇,他们竟这般嚣张!” 吕良佐平静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不这样做,反倒不正常。” 陆居仁站起身道:“不必说了,咱们这就去找王蒙,面见张总管,只要张总管见了你,这事就稳了!” 吕良佐忍不住一笑,道:“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我还要好好想想说辞,明日再去见王蒙吧!” 陆居仁哈哈一笑,道:“那你专心准备吧,我独自去找王蒙,让他派几个人过来保护咱们,以防孙弘又用阴损招数暗算你!” 六月初五,清晨,吕良佐在王蒙的引荐下见到了张阳泉。 双方畅谈了一个多时辰,张阳泉对吕良佐十分赏识,当即邀请他参加明日的封王大典,并且会在大典上拜他为右相国。 吕良佐欣然接受,心满意足的告退离开。 第二百二十三章 义军大会 午时左右,方远和李二等人的船队回到了西园码头,带着陈基、俞家父子一起来总管府拜见张阳泉。 张阳泉十分欢喜,温言勉励了几人一番,只说明日大典上论功封赏,便让众人都去休息了。 众人相继告退,只有郭念生留了下来。 “郭叔还有什么事吗?”张阳泉抬头问。 郭念生迟疑了半晌,道:“总管,明日就是您的封王大典,是不是应该修建一座王府,又或者将鹂园再扩建一次?” 张阳泉摆手道:“不必修建,也不必扩建,就把名字改成楚王府就行了。” 郭念生见他意态坚决,不敢再劝,于是又道:“还有一事,盛文郁刚刚派人过来,说要在保障湖上举办一个义军大会!” 张阳泉皱眉道:“义军大会?干什么?” 郭念生道:“他们想联合各家起义军,商立一个盟约,相互之间不得攻伐,一致对抗元朝!这只是个前会,正式大会好像会在毫州举行!”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如果真能达成盟约,倒也并非坏事!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未时!”郭念生忿忿道:“明日就是您的封王大典,他们却突然搞个义军大会,分明是想盖您的风头!” 张阳泉摆手笑道:“不,他们选在今日,是为了让更多起义军使节参加。基本上想要恭贺我封王的人,今日都到齐了吧?” 郭念生一想也是,笑道:“算上今日刚入城的两家起义军使节,已有十多家起义军来庆贺咱们了!” 张阳泉忽然道:“朱元璋的使节来了吗?” “来了,就是今日到的,左君弼也派人来了!” 张阳泉愣了愣,左君弼现在可还是天完军的将领,他单独派使者过来,这是向天下人宣告,要脱离天完军吗? 如此盛会,他很想去瞧个热闹,心中一动,道:“让猴子代表咱们参加吧,我和夫人会假扮成他的随从,也过去看看!” 郭念生知道张阳泉和秦苓君最近喜欢乔装出行,苦着脸道:“那您可要注意安全!” 张阳泉摆手道:“知道了!”站起身,离开总管府,朝军营而去。 来到城北军营后,却得知秦苓君回龙潭寨了。 恰好秦苓思过来与军营交接马务,得知张阳泉要去参加起义军大会,顿时嚷嚷道:“我也要去!” 张阳泉无可奈何,只好带她去了。 午后时分,一艘画舫傍花拂柳,在保障湖上缓缓滑行。 夏风仿佛也在午眠,保障湖的水面平静的像镜面,阳光明媚,从树梢缝隙落下,洒在湖面上,如同落在玉盘上的珍珠。 两岸边的蝉鸣声组成奇异的旋律,让人忍不住困倦。张阳泉打了个哈欠,望着远处的画舫慢慢靠近。 现在距离未时还有一刻钟,岸边已经有很多起义军的使节过来等候了。 包括上次大婚时过来祝贺的布王三、孟海马两支起义军。 盛文郁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怠慢,竟然并不将船停在岸边,反而自己先游起了湖。临近未时,才慢慢靠到岸边。 少顷,画舫终于靠岸停下,看到画舫下来的一人,张阳泉才知道盛文郁并非故意怠慢。 那人赫然是陆居仁,盛文郁刚才应该在与他商谈什么。 秦苓思碰了碰张阳泉胳膊,低声笑道:“姐夫,陆居仁定是见好朋友出仕,也耐不住寂寞啦!” 张阳泉点点头,面色微微凝重。 吕良佐突然出仕,陆居仁定然也会受到触动,盛文郁能准确把握到这一点,并且迅速展开行动,不愧是北军三号人物。 陆居仁并不向众人看上一眼,负着双手,大步离去。 盛文郁则热情地招待着众使节上船,张阳泉和秦苓思也跟在猴子后面,混上了画舫。 两人上了船,张阳泉让猴子去船舱,自己则来到侧舷,注视着岸边情况。 秦苓思跟在他旁边,小脸兴奋地通红,道:“姐夫,你知道我想起什么了吗?” 张阳泉一边注视着远方,一边问:“什么?” 秦苓思笑道:“我想起咱们当初一起假扮使节的时候啦!” 张阳泉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嗯,当时你好像也是乔装成这副模样,脸上一堆麻子!” 秦苓思得意道:“我乔装的水平不比阿姐坏吧?” “嗯,差不多。”张阳泉随口回答着,目光紧紧注视着下方。 只见岸边过来两群人,为首的是两名熟人,一人是毛贵,另一人是吕珍。 两人也不知在说什么,表情都有些不善。 秦苓思看了一眼,笑嘻嘻道:“这俩人不会打起来吧?” 张阳泉忍不住一笑。 还真有可能!张士诚正在和赵均用争夺徐州,两人都看中徐州这块好地盘,谁也不肯退让。 如此来看,盛文郁如果想开成今天这场大会,就必须妥善解决两人的争端。 只见盛文郁迎向两人,分别与两人说笑了几句,稍稍缓和了些关系。 两人的随从大多都留在岸边,各自只带了两名随从,跟着盛文郁上了船。 张阳泉怕被两人认出来,没有再看他们,把目光继续放在岸边远角。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独眼大汉大步而来。 张阳泉愣了愣,这人赫然是大明寺的那名独眼男子,他原来也是起义军使节吗? 对了,难怪他不愿去官府报案,想必就是这层身份的缘故。 “喂,姐夫,那人的眼睛是双瞳耶,该不会是明玉珍吧?”秦苓思惊奇地道。 张阳泉愣了愣,道:“你说的是天完军四大金刚中的明玉珍?” 秦苓思连连点头:“对呀,听陈叔说,此人就是独眼双瞳,天完军四大金刚中,就属他最厉害!” 张阳泉朝独眼大汉看去,只见他正在和盛文郁说话,盛文郁对他并不像对吕珍、毛贵那般热情。 那么很明显,独眼大汉就是明玉珍,因为北军最不对付的起义军,就只有天完军! “咦,姐夫快瞧,来了个黑脸汉,脸好像比赵德胜还黑!”秦苓思忽然又开口。 张阳泉朝明玉珍后方看去。 只见一名黑脸汉子大步走了过来,他确实有一张不输赵德胜的黑脸,而且面色更加阴冷,浑身散发着杀气。 这样一个人,一般没人敢去招惹他,然而明玉珍却偏偏挡在他面前,道:“你是朱元璋手下的将领花云吧?” 黑脸汉子冷冷道:“是又如何?” 明玉珍眯着眼道:“你这脸怎么这么黑?该不会涂了炭的吧?” “噗嗤!”秦苓思笑得趴在舷檐上,捂着肚子道:“哎哟!笑死我了,那个明玉珍可真会说话!” 张阳泉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提醒道:“注意一下形象,我们现在是猴子的护卫!” 第两百二十四章 签订盟约,共灭元廷 秦苓思赶忙答应一声,重新站直了,努力憋着笑,看着下方。 花云见明玉珍如此羞辱自己,眼中闪过杀机,厉声道:“你敢消遣我?” 这句话声音很大,船舱中的各家起义军使节听到这句话,都跑出来看热闹,猴子也来到张阳泉两人身边。 盛文郁抱着胳膊,站在上船的横板上。 若是别人起冲突,他定然会上前阻止,可如果是天完军与别家起冲突,那再好不过,闹得越大越好! 因为朱元璋击败赵普胜的事,令天完军威名下降不少,明玉珍存心要在天下起义军面前教训一下朱元璋的使节,好为天完军扳回一些颜面。 见观众都到了,他微微一笑,道:“让我摸摸看,你脸上是否涂了炭灰!”伸出一只手,径直朝花云脸上抓了过去。 花云怒不可遏,同样伸出一只手,捏住对方手腕,就要掰断。 不料明玉珍手上的劲力大的惊人,花云别说掰不动,光是为了阻止他前探,便使出了浑身力气。 众人见两人斗起了力气,都饶有兴致的观看着,只见花云一张黑脸开始泛红,手臂也在微微颤抖。 反观明玉珍,脸上带着从容的笑容,显然还未尽全力。 秦苓思笑不出来了,低声道:“姐夫,那个花云好像是和赵德胜打过平手的人吧?” 张阳泉凝重地点点头。 这个明玉珍搞不好是和常遇春一个级别的猛将。 这时,下方的花云已经顶不住明玉珍抓过来的力量了,指尖距离他的脸只有一寸距离。 这种场合下若是被摸了脸,势必成为天下笑柄,花云再也忍耐不住,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去挡。 忽见明玉珍身子向前一倾,手臂又向前猛探了数寸,在花云另一只手抓过来前,在他黑脸上拍了一下,然后收手后退。 “嗯,看来没有涂炭,是张货真价实的黑脸!”明玉珍搓了搓手指尖,一脸冷笑。 花云火冒三丈,厉声道:“老子先把你的脸砍成红脸!”拔出腰间横刀,就要冲过去。 明玉珍扭了扭胳膊,道:“那就动手吧,我赤手空拳也能收拾你!” 花云又气又急,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占便宜,又将刀插回刀鞘,纵身朝明玉珍扑了过去。 眼看两人就要斗将起来,岸边忽然冲过来一道人影,快步来到两人中间,两手分别抓住花云和明玉珍打向对方的拳头。 “两位,这里是江都地界,并非你们动武的地方!”那人语气低沉地道。 秦苓思“讶”了一声,捂着嘴道:“那不是卞元亨吗?他竟然这么厉害的嘛!” 阻止花云和明玉珍的正是卞元亨,他也是听说了盛文郁要在此开‘义军大会’,有心见识一下天下英雄,才在附近徘徊。 结果看到两人在江都撒野,顿时忍不住出手阻止。 花云和明玉珍见对方能挡住自己全力的一拳,皆暗暗一凛,心想:“江都军果然藏龙卧虎。” 这里毕竟是江都军地盘,明玉珍也只想让花云出个丑,并不想真的决生死,花云同样如此。 如今有个台阶下,两人便同时收拳后退。 明玉珍朝卞元亨拱手道:“敢问兄台姓名?” 卞元亨还了一礼,道:“在下卞元亨,只是江都军一个小小都事,诸位做客江都,还望遵守客人礼仪。” 盛文郁大步上前,笑着邀请卞元亨上船。 卞元亨觉得张阳泉已派了候百四为己方代表,自己上去颇有僭越之嫌,便没有答应,拱手离开了。 明玉珍和花云上船后,起义军使节全部到齐,盛文郁一声令下,画舫朝着湖心荡了过去。 画舫船舱内,一共摆了十三张椅子,代表来参加大会的十三家起义军,椅子排成两列,并无上下首之分。 实力强大的如北军、天完军、江都军、高邮军,都有十多万人马,占据数州,坐在靠前的位置。 实力弱的只占着一两个县城,兵不过万,那就只能坐在后排了。 猴子坐在右手一位,张阳泉和秦苓思则站在门外听着。 盛文郁作为发起大会的主人,当仁不让的坐在左手第一位。 他朗声一笑,大声道:“自我军在黄河起义以来,已过了三年,元廷已显颓势,只要我等齐心合力,定能直抵幽燕之地,将蒙古鞑子驱逐到漠北!” 毛贵大声道:“说得好!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 这是江北红巾军的口号,毛贵当初跟着李二时,便以此为目标。 吕珍冷笑道:“重开大宋之天,再给蒙古人灭一次吗?” 好几支不属于红巾军的义军使节纷纷出声附和。 毛贵心知这种皮扯起来没完没了,自己退了一步,道:“今日只谈结盟灭元,不谈灭元之后的事!” 吕珍存心和他抬杠,步步紧逼:“为何不谈?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是不说个清楚,只怕大家都给你们北军做了嫁衣!” 盛文郁咳了一声,道:“吕将军,这里有十三支起义军,大家若是要谈论灭元后由谁得天下,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 吕珍大声道:“谁得天下需得凭自家本事!我只想问一件事,你要大家结盟抗元,大家的位置各不相同,该怎么个结盟法?” 盛文郁道:“很简单,我们签订盟约,在灭元之前,彼此之间不得相互攻伐!” 明玉珍冷笑道:“好啊,若要不攻伐,你先让朱元璋把无为还给我们,不然一切都免谈!” 花云大声道:“只要赵均用把濠州和滁州还给我们,无为给伱们又何妨?” 毛贵冷笑一声,道:“当初濠州各起义军一致推举我家永义王为濠州之主,郭子兴也没有反对。你们不过是濠州叛军,真要说起来,根本没资格参加今日的大会!” 明玉珍独眼闪着冷光,道:“不错,我提议逐出朱元璋的使节!” 花云仰天一笑,道:“我军有两万多人马,岂是你想逐就能逐的?” 明玉珍斜了他一眼,嗤笑道:“我们天完军兵力十倍于你,等我们收复蕲州,马上就能灭了你们!” 花云黑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道:“听说贵军的倪文俊最近打了不少胜仗吧,天完皇帝为何不派他过来?” 明玉珍脸色大变,没有说话。 花云冷笑道:“我若没猜错,徐寿辉已经调不动倪文俊了吧?” 目光转向另一家使节,道:“阁下是左君弼大帅派来的吧?” 那使节正来自庐州,昂首道:“不错。” “不知阁下是代表左大帅而来,还是代表天完军而来?” 庐州使节看了明玉珍一眼,道:“自然是代表我们左大帅而来。” 花云仰天大笑:“诸位都看到了吧,徐寿辉根本调不动手下将领,天完军外强中干,就算有二十万乌合之众,也成不了气候!” 门外的张阳泉听了,不由暗暗感叹,这个花云看起来有勇无谋的样子,没想到言辞竟如此锋利。 明玉珍深吸一口气,目光环视一圈,道:“朱元璋悖父夺权,这样的人也有资格被称为起义军吗?” 毛贵和他一唱一和:“郭子兴悖主谋逆,朱元璋悖父夺权,这父子俩一丘之貉,我提议将花云赶出去!” 吕珍一心给毛贵捣乱,哈哈一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赵均用本是徐州红巾军,结果兵败投了郭子兴,然后鸠占鹊巢,吞并郭子兴!如今,竟然还好意思觍着脸说郭子兴悖主谋逆!” 这句话是很多人的心声,众人纷纷叫好。 毛贵心知这件事确实为人所诟病,也不去争辩,朝盛文郁道:“盛将军,你以为如何?” 盛文郁眯着眼一笑,道:“我听说无为军的主帅依然是郭子兴啊,他们父子有一点小矛盾,那也是自家事,咱们何必去掺和?” “至于说他们有没有资格称起义军,我想郭子兴起义的时间比在坐大多数人都早吧,他若是没资格,谁还有资格?” 毛贵心中一凛,知道盛文郁为了制衡天完军,已决定站在朱元璋一边。 “候将军,你们江都军怎么说?”他将视线转到猴子身上。 “大家今日是来商议对付蒙古鞑子的吧,怎么自己先吵起来了?”猴子淡淡道。 庐州使节道:“不错,如果只是吵吵闹闹的话,这会开着还有什么意思?” 盛文郁微微一笑,顺势道:“明将军,你也看到了,大家来此的目的,是希望一致对付元廷。你若是还要窝里斗的话,我只好请你先出去了!” 明玉珍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吕珍忽然道:“那我想问一下盛将军,如果两支起义军同时盯上元廷一座城池,该如何划分归属?” 盛文郁道:“谁先打下来,就归谁!” 吕珍看了毛贵一眼,冷笑道:“那就好说了!” 盛文郁见众人都没有异议,朗声道: “我军将在九月份迎立明王之子为帝,届时会发出请帖,希望各家首领都能来参加我军登基大典!登基次日,我家皇帝将与诸家首领共订盟约!”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封你个公主 离开画舫后,已到了酉时,大街上的小贩们开始挑着担准备撤摊。 一阵暖风吹来,香味从街对面的饭铺吹了过来。 秦苓思吸了吸鼻子,指着那家饭铺道:“姐夫,那里好像是新开的一家铺子,我想去那里吃!” 张阳泉正在凝神思索,闻言随口道:“好啊。” 于是两人来到饭铺,捡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点了几样小菜。 秦苓思一边等着饭菜过来,一边拿着两根筷子在桌上敲了一会,忽然朝张阳泉道:“姐夫,你在想什么?” 张阳泉抬头道:“我在想盛文郁召开这次前会的目的!” 秦苓思托着腮道:“这还用想吗?他自己都说了呀,希望所有起义军一起签订盟约!”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像盛文郁这种人,如此大费周章的做一件事,绝不可能只有这一个目的!” “那还有什么目的?”秦苓思歪了歪头。 张阳泉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他开这个前会,应该存着试探我们的心思!” “试探?” “对,试探各家起义军之间的关系,试探每家对他的态度,从而好方便他们开展下一步计划!” 秦苓思眨了眨大眼睛:“什么计划?” 张阳泉目光微闪:“自然是收服各家起义军了!” 秦苓思呆愣了一下,惊呼道:“你是说他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却要对别家的起义军动手?” 张阳泉笑道:“我说的收服不是武力收服,而是以势压人,利新皇登基的影响力,加上北军实力,让别人臣服!” 秦苓思点点头,哼道:“原来憋着坏主意来的!” 张阳泉能够得出这个结论,其实并非完全靠观察。 历史中韩林儿登基之后,郭子兴和赵均用都被韩宋封了官,后来毛贵更是因此而起飞,差点打下元廷都城。 这次前会之后,盛文郁应该就会重点拉拢赵均用和郭子兴! 没一会,一名不到十五六岁的年轻店伙上了酒菜,秦苓思吃了几口,只觉味道鲜美,朝店伙问:“你们这饭铺刚开的吧?” 那店伙长的瘦瘦弱弱,笑道:“是啊,姑娘是住在这附近的吗?” 秦苓思道:“我住在鹂园街,不过江都城每一处地方我都熟,哪里开了新铺子,都瞒不过我!” 店伙笑道:“那您吃得好,以后可要多来我们这里光顾!” 秦苓思道:“没问题,对了,你是从庆元搬过来的吧?” 店伙惊奇道:“您怎么知道?” “听口音啊,我们山寨以前也有个庆元人,他的口音和你一模一样!” 店伙听到‘山寨’两个字,身躯微微一颤,赔笑了两句,赶紧跑到后堂去了。 秦苓思也不在意,抬头向张阳泉问道:“姐夫,濠州开登基大典的时候,你去不去啊?” 张阳泉一边吃饭,一边回答道:“看情况吧,不管刘福通、盛文郁他们藏着什么心思,这个盟约对灭元确实有好处!” 秦苓思赶忙道:“你去的话,我也要去!” 张阳泉道:“我是去谈正事,你去做什么?” 秦苓思哼道:“反正我就要去!” 张阳泉无奈道:“如果伱阿姐答应的话,我倒是没意见。” 秦苓思眉开眼笑道:“那就没问题了,她一定会答应。” “为什么?” 秦苓思像只小狐狸般笑了笑:“因为你去的话,她肯定要去啊,你觉得她能放心我一人在江都吗?” 张阳泉笑了笑,没有反驳。 秦苓思又道:“姐夫,明天你是不是就要称王了?” “嗯。” “那阿姐是不是王妃?” “对。” 秦苓思身子朝前一倾,盯着他道:“那我呢?你打算封我什么?” 张阳泉愣了一下,思索道:“王妃的姐妹的话,好像一般是封为国夫人!” 秦苓思瞪眼道:“国夫人?那不是显得很老?我才不要,你再想一个!” 张阳泉无奈道:“郡主怎么样?” “也不要!” 张阳泉笑道:“封你个公主当,你要不要?” 秦苓思撇嘴道:“公主和郡主都显得比你们小一辈似的,我才不要!” 张阳泉摸了摸额头,道:“那我就想不出了,你自己想要什么?” 秦苓思低着脑袋想了一会,摇头道:“算了,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有你们在,也没人敢欺负我!” 两人吃完饭,喊店伙来结账,这次来的是个中年妇人,满脸警惕之色,直到二人老实付钱离开,才松了眉头。 一刻钟后,一名精瘦汉子大步进入饭铺,满脸都带着笑意,找了张桌子坐下。 那少年店伙从后堂跑了出来,喜滋滋地道:“耿叔,您怎么才来!哎,可惜刚才那两人已经走了!” 来者正是耿三,他奇道:“哪两人?小八,不是你姑姑喊我来的吗?” 少年店伙急道:“不是,姑姑还没回呢!” 耿三顿时有些失望,道:“那你让人叫我过来干什么?” 小八道:“刚才来了一男一女,脸上像涂了什么东西似的,鬼鬼祟祟,那女的还提到山寨,只怕是山上下来的强人!” 耿三斥道:“胡说,江都附近的山贼都被剿光了,哪里来的强人!” 小八急道:“真的,我还听他们提到皇帝、公主什么的,肯定是占山为王的强人,在山上自封土皇帝!” 耿三皱了皱眉,道:“竟有这种事?行,我会和城防卫打招呼,让他们调查一下。” 小八喜道:“要是抓到那些强人,我也有功劳吧?” 耿三拍了他脑袋一下:“真抓到的话,我给你买匹马驹!行了,快去帮我弄饭吧,我兄弟今晚不回来,我就在你们这里对付了!” 小八笑嘻嘻地答应了,飞快朝后堂去了。 没一会,小八端着盘子过来,上面摆着一盆饭、三样小菜和一壶酒。 耿三添了饭,一边吃一边说:“你也坐着吃吧,跟我还客气什么?” 小八喜道:“谢谢耿叔!”在耿三对面坐下,舀了一碗饭就吃,筷子挥舞地飞快。 耿三一边吃,一边问:“小八,来江都后,过得还好吗?” 小八腮帮子被饭菜塞满了,连连点着小脑袋。 耿三道:“你姑姑还在给庆元那边送钱赎人吗?” 小八将嘴里的饭菜吃完,低声道:“嗯,姑姑已经把母亲、祖母赎回来了,再攒两三年的钱,就能把哥哥和父亲也赎回来!” 耿三叹道:“她这是何苦来由,就算不要我的钱,也完全可以在外面单独开个瓷器铺子,很快就能赚到赎人的钱了!” 小八低声道:“姑姑说了,人必须懂得感恩,她的命是总管和夫人救的,就必须一辈子在他们手下做事报答!” 耿三摇头道:“总管和夫人怎会在乎这点钱?算了,改天我去帮她跟总管说个清楚!” 小八正要说话,忽然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瞪大眼睛望着大门方向,然后转身朝后堂跑了。 耿三预感到不妙,转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名矮个女子,讪讪一笑:“舒姑娘,你回来了?” 舒婷走到他跟前,冷冷道:“你刚才说要帮我和总管说个清楚,是什么意思?” 耿三苦笑道:“我……这不是看你太辛苦……” 舒婷道:“那也用不着你替我做决定!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不必你操心!” 耿三低着道:“嗯……” 舒婷在他对面坐下,盯着他看了一会,幽幽道:“耿将军,我是个低贱女人,早该死了,活着就是为了向山寨报恩。你不让我报恩,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是邳州人,从小家里祖传手艺遭本地瓷商觊觎,对方贿赂官府,巧取豪夺,想要得到舒家制瓷手艺。 舒父宁死不屈,将手艺传给舒婷,然后让朋友将舒婷带到庆元兄弟家避难。 后来她在二叔一家长大,默默练习着父亲传下的手艺。成人后,因想念父母,告别二叔一家,返回邳州,却得知父母因水患淹死了。 恰逢脱脱领军攻打徐州,舒婷本想坐船返回庆元,却被流民抢了行李,于是只能跟流民一起南下。 沿途中好几次差点死了,幸好碰到秦苓思招流民,进入龙潭寨才活了下来。 龙潭寨入主江都后,她托人去庆元打听消息,想将二叔一家接过来。 却得知方国珍打下庆元后,为了防止庆元人口流失,封锁住了所有进出通道。 不过也不是完全禁止出入,只要交一笔钱,就能获得离开庆元的路引,女子是一百两一张,男子却要五百两一张。 舒婷先用积蓄将外甥赎了出来,然后每月都会把大半俸禄积攒起来,终于慢慢把二婶和嫂子也赎出庆元,又帮她们开了这家饭铺生计。 耿三听了舒婷的话,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我也不劝你了,等我们将来打下庆元,你就不用这么辛苦赎人了!” 舒婷眉梢一动,道:“总管准备打庆元了吗?” 耿三道:“暂时还打不了那么远,先从常熟、集庆开始,反正迟早能打过去!” 舒婷点点下巴:“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她情绪好转了很多,笑着问:“你的神机营最近怎么样了?” 耿三嘟囔道:“还是那样,总管总说神机营会有大放异彩的时候,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舒婷笑道:“总管的话总不会错,你要有耐心。” 耿三忽然左右看了一眼,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图纸。 “那倒也是,你瞧这东西,总管说只要制成了,威力比弓箭要强多啦!” 第两百二十六章 封王大典开始 舒婷看了一眼,只见纸上画着一个木杆,长约三尺多,一端微微弯曲,看起来像一个木钩子。 “这是武器吗?” 耿三笑道:“对,这东西是总管画的,然后找招贤馆几名擅长绘画的士子精修了一些,名叫鸟铳,总管说连天上的鸟儿都能打中!” 舒婷道:“这东西是铁制的吧?” 耿三道:“是啊,就因如此,制造特别困难。四月末总管就将图纸给胡老头了,可他愣是制不出来!” 舒婷关切道:“那怎么办?” 耿三笑道:“没事,总管打算用鞑子主帅换元廷十名工匠,这些人都有过制造手铳的经验,有他们帮忙,应该就不难了!” 舒婷思索了一会,忽然道:“如果有一个泥制的实物,对你们会不会有帮助?” 耿三呆愣了一下,猛地跳了起来:“你能用泥烧出一样的实物吗?” 舒婷迟疑了一下,道:“我可以试试,但不一定能成功!” 耿三欣喜道:“若是有实物,一定大有帮助!” 舒婷点点头,盯着图纸又看了一会,一字字道:“我会尽力!” 趁着舒婷心情大好,耿三趁机与她天南地北的闲谈起来,舒婷只是微笑的倾听者,偶尔才说上一两句话。 正当耿三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如何一箭射中王蒙哥时,舒婷笑道:“耿将军,已经二更天了,我要休息啦!” 耿三后知后觉地朝门外一看,只见外面天色已经漆黑,摸了摸后脑勺,喃喃道:“都这么晚了吗,时间怎么过这么快?” 舒婷站起身道:“你赶紧回去吧,你兄弟应该也回来了吧。” 耿三只好答应一声,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回到府邸时,耿三发现大门是锁着的,不由暗暗奇怪,都这么晚了,耿四怎么还没回家。 于是他在大堂中默默等候着,也不掌灯。 临近子时,门外才想起敲门声,耿三赶忙去开了门,回来的正是耿四。 “兄弟,明天就是封王大典,你怎么回这么晚?”耿三一边拴好门,一边埋怨道。 耿四一面朝大堂走着,一面说道:“猴子查到明天有人想在封王台附近搞破坏,所以找我帮忙,我们俩查到现在,才抓到对方。” 耿三跟在后头,忙问:“是什么人?” 耿四瘫坐在一张椅子上,捏了捏肩膀,道:“除了元廷细作,还能有谁?” 耿三点点头,问:“你饿了没,要不要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了,刚才和猴子一起去吃了夜摊。” 耿三道:“那就早点休息吧!” “你先去睡吧,我要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事忘了处理。” 耿三点点头,径自回房睡了。 次日清晨,第三阵鸡鸣声响起,耿三才从床上爬了上来,快步来到窗边,抬头一看,是个大晴天,非常满意。 他穿好了衣服,和耿四一起在附近的十字街用过了早膳,然后兄弟俩分开,一个朝总管府而去,一个朝军情署而去。 按照大典流程,文武官员先在总管府集合,然后一起去封王台。 耿四因为要负责大典安全警备,所以并不与众人同行。 耿三来到总管府大堂后,只见文武官员已经来了大半,或站或坐,泾渭分明的分列左右。 耿三来到右边武将集团,只见王大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孙虎、赵德胜都站在一旁听着。 因为孙虎的缘故,耿三没有过去,目光扫了一圈,发现徐百升、山猪等领兵在外的将领都回来了。 能进入大堂的几乎都是熟面孔,唯一的生面孔是俞延玉,耿三也见过一面。 他找了张靠后的椅子坐下,朝对面的文官集团看去,发现两个生面孔,皆是四十多岁,独自坐着,并不与周围人说话。 耿三正猜测着哪一个是新任右相国时,旁边忽然响起王大粗犷的声音。 “耿三,伱听说没有,昨天一帮子起义军在咱们保障湖开了一个义军大会!” 耿三道:“听说了啊,怎么了?” 王大笑道:“其中有个叫明玉珍的小子和一个叫花云的小子打起来了,你知道不?” 听到‘花云’两个字,耿三下意识瞟了赵德胜一眼,道:“那倒没听说,谁打赢了?” 王大嘿的一声,搓了搓手,道:“没打成,不过听说明玉珍力气更大?” “为何没打成?” 王大做了一个两手向左右一抓的姿势,笑道:“被卞元亨给阻止了,他这样一抓,就把他们两个给架住了!他奶奶的,早知道我也去了,这风头就轮不到卞元亨了!” 耿三撇嘴道:“你要是去了,只怕非但阻止不成,还会挨揍,丢咱江都军的脸!” 王大和耿三是老交情,被他挤兑两句也不生气,哼哼道:“那也不一定,我最近跟着三寨主苦练刀法,三寨主说我天赋异禀,长进很大!” 耿三忍不住笑道:“行了,你找别人吹牛去吧!” 王大道:“别啊,我还没说完呢。刚好下午常遇春跟着徐百升一起回江都,听说此事后,常遇春便约了卞元亨比武!” 耿三心中一凛,忙问:“谁赢了?” 王大笑道:“步战卞元亨赢了,马战常遇春赢了!” 耿三默然半晌,叹道:“反正我永远也练不到他们的武艺。” 王大抱着手臂,点头道:“那不是当然吗,要说咱江都军中有谁将来能超过他俩,也只有我了!” 耿三懒得再理他,摸了摸袖子,心道:“等鸟铳造出来了,我也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大家走着瞧!” 一炷香时间后,外面响起鼓声。 众文武官员出了大堂,来到总管府外,只见仪仗已在外面列好,都簇拥在一辆五匹马拉着的华贵马车旁边。 未几,张阳泉牵着秦苓君从总管府走了出来,张阳泉穿着蓝色锦袍,秦苓君穿着红色凤霞。 两人上了马车后,车队朝着城北封王台而去,文武官员们各骑着一匹马,随行在马车后面。 耿三正跟着车队行着,忽然瞥见一名将领垂头丧气地骑在马上。 明明是大喜日子,众人都满脸笑容,唯有他显得格格不入。 耿三拍马过去,问道:“梁荣,你怎么了?” 梁荣转头瞥了他一眼,叹道:“是耿哥啊,你别管我,过一会我就没事了。” 梁荣是至正十年加入龙潭寨的山贼,资历虽然不高,作战却很勇猛,更可贵的是并不会因此对老资历的寨民不敬,所以耿三对他比较关照。 “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只会更难受!”耿三安慰道。 梁荣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昨天下午夫人把很多人喊到了龙潭寨谈话,我也被喊过去了。” 耿三也听说过此事,道:“夫人和你们谈什么?” 梁荣苦笑道:“夫人将我们斥责了一顿,说我们最近干差事不用心!” 耿三心中一惊,庆幸自己没有被叫过去,忙道:“那以后好好干就是了,何必沮丧?” 梁荣低声道:“夫人这时候让我们过去,再明显不过了,今天的封赏大会我们都没希望升职了,搞不好还会降职!” 耿三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你别怪总管和夫人,说实话,你确实没把城防卫管好,当时连我的神机营都混入不少细作,还得我自己揪出来!” 梁荣苦笑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耿哥,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耿三叹了口气,只好驱马离开。 这时,马车队穿过城门,来到了城外,忽见后方一人快马赶上了队伍,正是猴子。 他负责的是城内的防备工作,如今车队出城,他的任务也算完成,所以驱马并入大队。 耿三赶忙驱马靠了过去,笑道:“猴子,听说你昨天代表咱江都军参加了义军大会,怎么样,有意思吗?” 猴子哈哈一笑,道:“你是不知道,那帮子起义军相互间龌龊不断,明明是一起商议对付鞑子,结果自己却先吵了起来!” 耿三忙问起详细情况,猴子将各家复杂的关系一一说了。 耿三听完后,笑道:“我看朱元璋军情况不妙,不仅得罪了天完军,还得罪了赵均用,总管对他也没好印象,只怕撑不到明年了!” 猴子道:“那也不一定,我看盛文郁似乎有拉拢他的意思,如果北军肯罩着他们,至少赵均用不敢轻易对他动手!” 耿三道:“那还有天完军啊,我听说天完军正在大举收复失地,只要他们夺回蕲州,与无为就只隔着一个安庆了!” 猴子摆手道:“你不懂,天完军如今日子并不好过,下面的将领都不听徐寿辉调令,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耿三见猴子一副见过世面就嘚瑟的嘴脸,撇嘴道:“是,就你懂。”夹了夹马腹,策马与他分开了。 第两百二十七章 分封百官 车队前行许久,终于来到了封王台。 封王台四面都用栅栏围住,另设有四处祭坛,摆放着祭天之物。封王台位于最中心,三丈多高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张王座,面向南方。 张阳泉与秦苓君执手登上了封王台,进冠冕玺绶之后,坐在了王座上,群臣皆依次序排列站好。 司仪宣读拜天表文,然后群臣一同拜贺新王。 礼拜毕,掌书官手持册封文书,大步出列,开始朗声宣读敕封金册。 耿三一颗心砰砰直跳,不由默默细数着自己在扬州之战立下的大小功劳。 其中最重要的一功,自然要数与秦苓思合力杀死王蒙哥了,不过后来秦苓思当着他面被敌人擒走,也不知会不会被算作过失。 除此之外,贾鲁攻城时,他指挥神机营在城墙上阻挡攻城军队,虽然这一战主要功劳在方远,他应该也能分到一个小功才是。 方远和李二的一万水师前往高邮湖作战时,炮手都是从他神机营调过去的,这些炮手立的功劳也应该分他一些。 如此算下来,他觉得这次封赏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 正思索间,只听掌书官已经读完了前言,开始正式宣读册封。 “封郭念生为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领左相国。封吕良佐为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领右相国。” 耿三心中一惊,暗道:“果然开始分品级了!左右相国都只有三品,我估计只能得个四品或五品了!” “封陈基为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新设鸿胪寺,陈基领鸿胪寺卿,兼领平章政事。封刘基为正四品正议大夫,新设御史台,刘基领御史大夫,兼领平章政事。” “封马玉麟为正四品正议大夫,新设大理寺,马玉麟领大理寺卿,兼领平章政事。封何珽为正四品正议大夫,新设国子监,何珽领国子监祭酒,兼领平章政事。” “封胡光曹为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领军械局左监丞。封贾班为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领军械局右监丞。” 众官员听到此处,都暗暗吃了一惊,一个军械局竟然有两个从三品,由此可见军械局在张阳泉心中的地位! “封王蒙为从四品太中大夫,领市舶司监丞。封袁石为从四品太中大夫,领司农局监丞。” 孙弘听到两人在自己前面,而且都没有兼领平章政事,心中不由一凉。 “改江都为府,立为国都,改总管府为中书省。封孙弘为从四品太中大夫,领江都府尹。封罗贯中为正五品中散大夫,领江都府少尹。封郭欢为正五品中散大夫,领江都府少尹。” 后面的低级文官任命耿三便没怎么听了,他心跳越来越快,手心开始冒汗,因为马上就轮到武将任命了。 半个时辰之后,掌书官道:“以上是八品以上文官任命,以下是武官任命……” “封徐百升为正三品冠军大将军,领左翼元帅。封山猪为从三品怀化大将军,领右翼元帅。” “封方远为从三品怀化大将军,领左翼副帅。封李二为正四品云麾将军,领右翼副帅。” 眨眼之间,元帅和副帅封完了,耿三虽然猜到不会有自己的份,心中却还是存着那么一丝丝希望。 如今希望破灭,不由暗叹了口气。 “封耿四为正四品云麾将军,领军情署将军。封赵德胜为从四品归德将军,领左翼将军。” 耿三听到自家兄弟是正四品,不由为他感到高兴。 “封王大为正五品忠武将军,领右翼将军。封候百四为正五品忠武将军,领城防卫将军。封耿三为正五品忠武将军,领神机营将军。” 耿三心中一阵急跳,他要求其实也不高,能与王大和猴子一样,就能够接受了。 “封孙虎为从五品宁远将军,领左翼副将。封俞延玉为从五品宁远将军,领右翼副将。” “封梁荣为正六品昭武校尉,领左翼副将。封傅友德为正六品昭武校尉,领右翼副将。” “封常遇春为从六品振威校尉,领左翼镇抚。封卞元亨为从六品振威校尉,领右翼镇抚。封钱驴子为从六品振威校尉,领左翼镇抚。封俞通海为从六品振威校尉,领右翼镇抚。” …… 不久之后,八品以上武将也全部册封完毕。 此时已临近正午,众人又结成队伍,簇拥着张阳泉和秦苓君回城,去中书省接受各家使节的贺拜。 耿三骑着马跟在队伍后头,忽然发现前方的王大抬头望着天空,怔怔出神,一副忧郁的模样。 “喂,王大,你在想什么呢?今天可是大喜日子,干嘛一副媳妇跟人跑了的表情?”耿三拍马赶了上去。 王大看了他一眼,闷声道:“耿三,我来问你,江都四大金刚是谁?” 耿三忍不住好笑:“你不就是吗?” “我问的是其他三人!”王大睁圆了眼睛。 “山猪,李二,徐百升!” 王大咬牙道:“山猪和徐百升都成了三品元帅,李二也是四品副帅,只有我一人是五品将军,你说世人会不会把我从四大金刚除名,改成三大金刚?” 耿三笑道:“真看不出来,你小子一向没心没肺的,竟这么在意这个称号!” 王大瞪了他一眼,道:“我才是奇怪!你和我一样是五品,都快被傅友德赶上来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耿三笑嘻嘻道:“我是五品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兄弟是四品就行了!” 王大哼了一声,道:“你可是做哥哥的人,难道总想靠着你兄弟吗?” 耿三没好气道:“伱这家伙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我只是为我兄弟高兴,难道不行吗?” 王大哼道:“没出息,以后别人见了耿四的面,一定会说‘唉,你有个那样窝囊的哥哥,一定很不容易吧’!” 耿三怒道:“王大,我警告你,你小子别有气往我身上撒!” 王大哼道:“谁说我是撒气,我只问你,咱们俩都是龙潭寨的老人,如今却越混越没个样,你就甘心吗?” 耿三默然良久,低声道:“不甘心又怎么样?我们都不擅长带兵打仗,能做上五品将军已经不容易了!” 王大昂首道:“我就不信有谁天生就会打仗!咱们只是缺乏磨练自己的机会,应该主动去争取,才能成为一代名将!” 耿三愣道:“如何争取?” 王大道:“前阵子集议时,咱们不是提出攻打镇江的计划吗?总管,啊不,大王当时非常意动,这不就是立功的机会吗!” 耿三苦着脸道:“可咱们前几次商议时,根本想不出作战计划嘛,这种事咱们根本就干不来!” 王大沉默了一会,道:“靠我们两人也许确实不行,咱们还得拉一个帮手!” “谁?” 王大目光看向前方正在陪秦苓思说话的猴子,哼道:“猴子不是和咱们一样,也是五品吗?我就不信他心里能憋下这口气!” 耿三望了一眼猴子,只见他正在笑嘻嘻的逗秦苓思开心,迟疑道:“我瞧他那德性,似乎气顺得很!” 王大瞪眼道:“那只是假象!回到家后,他肯定会缩在他媳妇怀里哭哭啼啼!” 耿三想象了一下那种情景,嘻嘻一笑,道:“别说,还真有可能!” 王大咧嘴笑道:“今晚咱们就去找他,一定要拉他入伙,帮咱们想出个作战计划。只要大王满意了,咱们仨就能独领一军,还怕没有立功机会?” 耿三眼中闪着亮光,道:“就这么办!” 大队回到中书省后,张阳泉带着文武百官来到大厅,接受各家使节恭贺。 耿三一直盘算着怎么拉猴子入伙,所以没怎么关注这些使节。 没过多久,恭贺完毕,众官员跟着张阳泉夫妻转进到鹂园。 此时鹂园已改为了楚王府,张阳泉在王府设宴,文武官员和各家使节都出席宴会。 众人先是向张阳泉和秦苓君敬酒,然后才开始用宴。张阳泉和秦苓君喝了几杯酒后,就离席去了后宅。 王大见猴子站起身,朝周围人赔笑几声,便离开了王府大堂,赶忙拉住耿三,追了出去。 两人刚追出门口,便见猴子朝自家府宅飞奔而去。此时已到了戌时,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他娘的,这小子这么急着回家做甚?”王大愣道。 耿三笑道:“自然是找他媳妇哭诉了!” 两人齐齐一笑,一同追了过去。 第两百二十八章 独领一军,攻打镇江 猴子飞快的回到家中,刚进大堂,便见杨荥坐在一张椅子上等着自己,旁边桌子上摆着一桌的饭菜。 “夫人,让你久等了!”他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杨荥笑道:“也没等多久,你吃了没有?” 猴子在杨荥对面坐下,笑道:“明知夫人做好饭菜在家中等我,我哪敢先吃?就喝了几杯酒!” 杨荥给他倒了杯酒,道:“得了几品官?” 猴子迟疑了一下,道:“正五品忠武将军,和王大、耿三一样,夫人,你会不会失望?” 杨荥叹了口气,道:“你最近努力办差,我都看在眼里,若不是军情署的事,你起码能压过他们俩一头,我哪能怪你呢?” 猴子忙道:“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林儿呢?” 杨荥道:“去李府玩儿去了,对了,李将军是几品?” 猴子道:“正四品,被封了副帅。” “徐将军呢?” 猴子摸了摸鼻子,道:“唯一的正三品,冠军大将军,左翼元帅!” 杨荥点点头,轻轻道:“那我们明晚一起去徐府拜访,后天再去李府。” 猴子答应一声。 就在这时,管家来报,王大和耿三来了。 猴子刚要起身出去迎接,便听门外响起王大急吼吼的声音。 “猴子,你小子跑得可真够快的!我和老耿看你离开大厅后就追了出来,愣是没追到伱!” 说话间,两人大步走了进,耿三手上竟然还多了一壶酒! 猴子没好气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们家正要吃饭呢,你们不去王府吃,来我这里干嘛?” 耿三扬了扬手,笑道:“这不是想找你喝酒吗?王府人太多,喝酒没意思,我们哥仨一起喝才舒坦!” 杨荥轻轻道:“夫君,你陪两位将军吧,妾身再去帮你们做几样下酒小菜!”说完款款离开了。 耿三和王大都瞪大了眼睛,齐齐看向杨荥的背影,仿佛见到鬼一般。 待杨荥走远,王大单手搭在嘴边,低声道:“猴子,你媳妇今天瞧着怎么跟以前不大一样?仿佛变了个人!” 以前的杨荥不喜欢猴子与耿三、王大来往,对二人都没什么好脸色,自军情署的事后,她才收了脾气。 猴子懒得理他的话茬,道:“说吧,你们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王大在他旁边坐下,咳了一声,道:“猴子,今天的论功行赏你也看到了,我们仨都是五品忠武将军,别说和徐百升、山猪比,甚至都快被傅友德那小子赶上来了,你就说慌不慌吧?” 猴子往椅背上一靠,撇嘴道:“只要好好办差,迟早能升上去,有什么好慌的?” 王大哼道:“狗屁!大王马上要经略江南,只有攻城掠地才是立功升职的最好法子!” 猴子道:“我现在是城防卫将军,打仗的事已经跟我无关了,怎么攻城掠地?” 耿三忙道:“没关系,我们攻打镇江的时候,可以带上你,大家都是自家兄弟,这种立功的机会,我们绝不会便宜外人!” 猴子愣道:“你们要打镇江?” 王大昂首道:“不错,你还记得前阵子集议时,我们向大王提过攻打镇江的计划吗?大王当时已被我们说动,只要呈上一个可行的作战计划,就能独领一军!” 猴子吃惊道:“你们想好计划了?” 王大道:“没有。” “啊?” 王大搓了搓手,赔笑道:“你也知道,我和耿三都不擅长动脑子的事,这事还得要你来帮忙。” 耿三给王大倒了杯酒,笑道:“谁都知道,军师来寨子之前,你就是咱寨子最聪明的人!” “少拍马屁!”猴子没好气道,总算知道这两货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你们不用想了,我那点小聪明在战场上根本顶不了作用,不然我早就和徐百升一样升元帅了!” 王大粗声道:“猴子,你小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咱们是没打胜仗,可也没打败仗啊,只要多历练历练,一定也能学会带兵打仗的窍门!” 猴子叹道:“你这是痴人说梦!攻打江都的时候,我就看明白了,打仗这种事不是聪不聪明的事,而是由一个人的心性决定!我们三个心性都不行,上战场是没希望的!” 王大站起身,冷笑道:“我看你是贪生怕死吧!耿三,我们走,不必找这种胆小鬼!” 耿三叹了口气,站起身,便要和王大离开。 忽然,一道人影挡在二人跟前,赫然是杨荥。 “嫂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王大还是有些怵杨荥,闷声道。 杨荥轻轻道:“你们先回去坐着。” 王大与耿三对视一眼,都老老实实回到桌边坐下了。 杨荥走到猴子旁边,道:“夫君,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是怕离开了江都,没人保护我和林儿,是不是?” 猴子默默不语。 杨荥幽幽道:“也怪我没有跟你说明,其实你不用再担心我和林儿的安全了,刘福通和杜遵道已经准备拥立韩青儿为帝,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 猴子吃惊道:“韩青儿?” 杨荥道:“他是我婢女与刘福通生下的儿子。” 王大和耿三面面相觑,感觉听到了不得了的大事。 杨荥伸手轻抚猴子胸膛,微笑道:“我知道你其实也不甘于人后吧,难得王将军和耿将军与你一般心思,你们三人正该合力做出一番功业才是!” 猴子听得热血上涌,大声道:“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我就试一试好了!” 王大和耿三齐声喝彩:“好,这才是好汉子!” 猴子皱眉道:“可我现在是城防卫将军,如何调到军营是个大问题!” 耿三忙道:“你先帮我们想出一个作战计划,只要大王同意让我们独领一军,我们再找大王要你!” 杨荥摇头道:“夫君的官职是在今日的封王大典上册封,大王不会轻易更改。到时候你们向大王要他时,大王只会另外给你们派一名将领!” 王大愣道:“那怎么办?” 杨荥思索了一会,道:“最能影响大王的人除了夫人外,只有二寨主了。” 耿三笑道:“二寨主最喜欢猴子,只要找她求情,她一定会帮忙向大王进言!” 猴子点了点头,道:“那我明日去找二寨主求情。对了,咱们军队现在扩军到多少人了?” 王大道:“已经超过十八万,再有半个月,就能到达二十万,山猪已经摩拳擦掌,只等那一天,就向大王请战!” 耿三道:“徐百升那边也一样,和州全境已经都被打下来了,他已经找大王要了不少战船过去!” 猴子脸色大变,道:“咱们现在有多少战船?” 王大摸了摸额头,道:“应该一百艘左右吧。” 猴子急道:“要想渡江作战,战船必不可少,你们明日赶紧先去要一批战船过来,不然作战计划根本无从谈起!” 王大和耿三都只想着攻城,忽略了渡江问题,闻言脸色都是一变,齐齐答应了。 次日,猴子去马场找秦苓思,王大二人则来到军械局,船坊也由军械局管理。 两人找上胡光曹,想要预订一批战船,胡光曹却道:“战船已经都被徐大帅和山大帅要过去了,他们一边要了五十只,目下只剩下两艘战船闲置。” 王大急道:“那新一批战船要多久才能建好?” 胡光曹道:“两位将军需要多少艘?” 王大和耿三对视一眼,道:“至少三十艘吧!” 胡光曹道:“那起码要两个月以上!” 王大心中一凉,两个月后说不定徐百升都把镇江给打下来了,到时候就彻底没他们什么事了! 耿三道:“胡公,是猴子要我们来预订战船的,您看能不能想想法子,从两位大帅那里各抽出十五艘,分给我们?” 胡光曹苦笑道:“两位大帅都手持着大王的批文,我哪能私自给你们挪用?老汉能否冒昧问一句,百四要战船何用?” 耿三忙道:“我们三个打算向大王请命,独领一军,攻打镇江!所以需要战船渡江!” 胡光曹摸了摸胡子,道:“这样说的话,西园码头倒是停了一千多只小船,都是俞将军带过来的,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用那些船渡江!” 王大一拍额头,喜道:“太好了,那你一定要给我们留着!” 胡光曹笑道:“我可以先帮你们存着,不过要调用这些船,还需大王手批,你们尽快请示大王吧!” 两人赶忙答应了,一起离开军械局。 第两百二十九章 长江天堑 现在还不到午时,时间还早,两人便一起先去了军营。 刚穿过军营辕门,便见一名年轻将领迎了过来。 “王将军,耿将军,总算找到你们了!”那将领微笑着走了过来,原来是俞通海。 王大皱了皱眉,道:“俞镇抚,你找我们有何事?” 俞通海拱手道:“在下是奉山大帅的命令而来,他今早已向大王请命,率领五万大军攻打常熟,五日后出发!” 王大脸色巨变,急道:“怎么这么快?我军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了吗?” 俞通海笑道:“是啊,家父从巢湖带了五千人过来,再加上昨天封王大典后,有两支起义军投靠了我们,我军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 耿三脸色微微发白,道:“山大帅让你来找我们做什么?” 俞通海道:“山大帅本想向大王请命,把你们也调入军中,大王却说你们俩有攻打镇江的计划,所以让山大帅问问你们的意思,看你们是愿意放弃计划,还是加入我军!” 王大大声道:“我们凭什么要放弃?你告诉山猪,我们一定会比他先打下江南城池!” 语毕,拉着耿三朝江都城策马返回。 正奔行之间,身后忽然响起马蹄声,两人转头一看,原来是傅友德追了过来。 “王将军,耿将军,我奉徐大帅的命令,过来请两位过帐一叙!”他拱手道。 王大哼了一声,道:“徐大帅是不是已经请命攻打集庆了?所以想让我们进入他的队伍?” 傅友德愣了一下,点头道:“是的!” 耿三拱手道:“还请告诉徐大帅,我二人和候百四将军会独领一军攻打镇江,多谢他的邀请啦!” 说完,两人策马而去。 耿三见王大一路上闷闷不语,笑道:“伱有什么好生气的,徐百升和山猪邀请我们都是存着好心,想让我们跟着立功劳!” 王大哼道:“我知道。” “那你气什么?” 王大道:“你不觉得他们很瞧不起我们吗?明知我们提过攻打镇江的计划,却还来邀请我们,显然是觉得我们的计划行不通!” 耿三默然片刻,苦笑道:“也许咱们确实有些不切实际,如今他们马上就要领军出发了,咱们的计划却连个影都没有!” 王大道:“别泄气,船已经有了,只要猴子能想出一个可行的计划,咱们还有机会!” 日过中天,两人快马来到城防卫,一问之下,得知猴子并不在衙中,于是又快马来到猴子家中。 阳光酷烈,两人一路奔波,身上都出了一身大汗,进入候府后,却从杨荥口中得知,猴子并未回家。 两人猜想猴子还在马场找秦苓思求情,于是都在候府等候,杨荥并不避嫌,与二人一起在大堂候着。 一个时辰后,猴子终于回来,快步奔到大堂。 “猴子,怎么样,成了吗?”王大起身问道。 猴子也是一脸大汗,接过杨荥递过去的手帕,一边擦拭,一边笑道:“有二寨主出马,哪还有不成的?你们那边如何,还有战船吗?” 耿三眉飞色舞道:“战船虽然没有,却有一千多艘小船,都是巢湖水寨带过来的,渡江应该也差不多了!” 猴子脸色急变,道:“小船?那怎么行?镇江可是有一万水军啊!都是四桅以上的大船,而且他们在江对岸布置了防线,小船根本过不了江!” 王大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猴子道:“我曾经听徐兄提过此事!” “徐百升?他怎么会知道镇江的事?”王大错愕道。 猴子没好气道:“他是为了防止攻打集庆时,镇江派水军过去援助,才特意调查清楚。你们既然要打镇江,怎么连情报都不调查?” 耿三赔笑道:“我们也调查过了,只是没那么详细。” 猴子斜了二人一眼,道:“你们查到什么了?” 王大赶忙道:“我们知道镇江守将叫陈兆先,是集庆步兵元帅陈野先的儿子,他手下的应该是两万多步兵,哪来的水军?” 猴子皱眉道:“详细的我也不清楚。” 杨荥忽然道:“你们为何不去问耿四将军,他对镇江的情况,也许会比较了解!” 耿三目光一亮,拍手道:“对啊,我兄弟在镇江也派了不少密探,一定知道的比我们详细!” 于是三人一起朝军情署而去,来到耿四的办公房,向他问起镇江的情况。 耿四请三人坐下,慢慢道:“镇江确实有一万水军,而且都是大型战船。蛮子海牙半个月前,刚从杭州调过去的,正是为了防备我军攻打镇江。” 王大怔怔道:“那咱们不是过不了江了?” 耿三见有人过来向耿四汇报情况,忙站起身道:“有事回去再商量,别打扰我兄弟做事!” 于是三人回到候府,一个个闷不做声的坐在大堂,各自想着对策。杨荥默默给三人端茶倒水。 不知过了多久,王大忽然抓了抓头,道:“看来是不成了,咱们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徐大帅或者山大帅立功吧!” 猴子瞪了他一眼,道:“你把我拖下水,现在自己却不干了?” 王大瞪眼道:“咱们连江都过不去,你说还能怎么办?” 杨荥忽然道:“耿三将军的神机营不是有很多火炮吗?可不可以在每只小船上架一门炮,未必打不过鞑子水军!” 耿三愣了愣,惊喜道:“对啊!”忽然又摇了摇头,道:“不行,那些火炮已经被军械局调走了,估计都会分配给山猪和徐百升的大军!” 王大一拍桌子,怒道:“战船也归他们,火炮也归他们,太不公平啦!” 杨荥轻轻道:“他们两位都在战场上独当一面,打过大胜仗,大王自然更相信他们。既然无法直接打过江去,只能用谋略了!” 王大和耿三面面相觑,“谋略”这个词,对他们来说是如此的陌生。 猴子苦笑道:“夫人,我们三个脑瓜子加在一起,也想不出什么谋略啊!” 杨荥横了他一眼,道:“谁让你们想了!我来问你,大王和夫人平日遇到问题,最喜欢找谁出主意?” 猴子愣了愣,道:“以前找马玉麟或者罗贯中,现在好像找的更多的是刘伯温!” 杨荥微笑道:“你们为何不去找他问计?” 王大摸了摸后脑勺,道:“我们都跟他不熟,只怕问了也是白问!” 杨荥淡淡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总比你们在这里垂足顿胸要好得多吧?” 王大讪讪一笑,道:“嫂子说的是,猴子,耿三,咱们今晚就去试试吧!” 于是三人离开候府,先各自去忙正事。到了入夜时分,三人在候府碰头,在路上买了些茶叶做礼物,朝着刘府而去。 第两百三十章 刘伯温的考验 刘伯温的府邸位于鹂园街与明湖街交叉处,三进院结构,府中除了刘伯温一人外,只有一名从老家跟他过来的老仆。 开门的正是老仆,得知三人来意后,将三人引入偏厅,然后便去向刘伯温通报去了。 偏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很暗,三人等了好一会,才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只见刘伯温托着一盏灯走了进来,微笑道:“三位将军大驾光临,刘某有失远迎!” 三人齐齐起身见礼。 王大和耿三都不擅长和文人打交道,猴子跟着杨荥学了不少,勉强还能文绉绉来两句,拱手道:“我三人冒昧来访,打扰刘先生休息了,望乞见谅。” 刘伯温将另一盏油灯放在桌子上,微笑着走到主位前,伸手示意道:“三位请坐。” 王大也不推来推去,一屁股坐下,开门见山道:“我三人过来,是想请刘先生帮我们出主意的!” 刘伯温缓缓落座,讶道:“出主意?” 猴子忙道:“我三人想要独领一军,攻打镇江,想请教作战方略!” 刘伯温皱眉道:“是大王让你们来的吗?” 耿三道:“大王让我们想出一个可行的作战计划,才肯让我们领兵出征!所以我三人来向先生请教。” 刘伯温沉默了半晌,歉然道:“我乃文官,并不擅武事。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还请三位见谅。” 王大急道:“先生莫要搪塞我们,大家都知道大王现在最喜欢找您拿主意,您怎么可能不擅武事?” 刘伯温沉吟了一会,道:“那我要问三位将军一句,你们为何想独自领军攻打镇江?” 王大粗声道:“当然是为了立功升职了,跟着别人根本分不到几口汤喝!” 刘伯温直摇头,眯着眼不说话了。 猴子暗骂了王大一句,赶忙道:“其实立功只是原因之一,更主要是尽快打下江南,让江南百姓们,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刘伯温看了他一眼,道:“将军壮心可嘉,只是在下并不知三位的本领,贸然出谋,只怕反而误了三位。” 王大愣了愣,正要问误什么?猴子却知道刘伯温是担心三人能力不足,无法施展好他的谋略,兵败被杀。 “先生不必担心,我三人都是从龙潭寨就跟着大王了,虽称不上带兵有方,却也久经沙场,不会拿将士们的命开玩笑!”猴子只能硬着头皮道。 刘伯温凝视了他一会,道:“敢问将军,兵之五事为何?” 猴子心中一凛,知道刘伯温在考验自己了。 这时就不得不感激一下李二了,他曾给自己一本兵书,上面恰好提过这些。 “兵之五事,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刘伯温又道:“何为道?”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 “何为天、地?”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生死也。” “何为将、法?”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王大和耿三都惊愕的望着猴子,难以相信这些晦涩难懂的话会从他嘴里蹦出来! 刘伯温微微一笑,道:“三位将军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力的地方,请开口吧。” 王大和耿三对视一眼,知道猴子通过了考验。经历刚才的事,两人都决定紧闭嘴巴,让猴子来答话。 猴子也松了口气,忙道:“我军眼下战船不足,一百多艘战船都被徐大帅和山大帅分了去,只剩一千多艘小船,又无有火炮,实不知如何渡江!” 刘伯温道:“敌军情况如何?” 猴子道:“镇江有两万多步兵,一万水军,战船都是四桅大船,还在江岸布防!” 刘伯温沉吟了一会,道:“我军的一千多小船哪里来的?” “巢湖水寨归附时,一起带过来的!” 刘伯温心中一动,道:“知道此事的人多吗?” 猴子道:“不多,我们也是去军械局询问,才知道这一千多只小船的存在!” 刘伯温微微一笑,道:“徐大帅那一路大军,准备何时渡江进攻?” 猴子与王大、耿三对视一眼,道:“大概五天后领军离开江都,具体出兵时间,我们也不清楚!” “山大帅那一路呢?” “应该也差不多吧!” 刘伯温沉吟了半晌,微笑道:“三位明日再来吧。” 王大愣了一下,正要问话,猴子急忙拉住他,朝刘基拱手道:“多谢先生!” 出了刘府,王大疑惑道:“他怎么突然让我们明天过去?” 猴子没好气道:“你总不能让他当着我们面,把作战计略写出来吧?” 王大咧嘴一笑,道:“这么说来,他真答应帮忙了?” 猴子笑道:“那还有假?” 耿三揽住他肩膀,笑道:“猴子,你什么时候会学着那些书袋子一样的话了,刚才你们俩的对答,我一句也听不懂!” 猴子眉飞色舞道:“亏你们还好意思说我没长进,回去多读点书吧!” 三人谈谈笑笑,一起朝鹂园街而去。 到了第二天晚上,三人又碰了头,一起过来找刘伯温。 这次刘伯温把三人请入书房,从桌案上拿起一根竹筒,微笑道:“攻打镇江的计划就在竹筒内的信笺上。” 递给猴子。 猴子又惊又喜,恭敬的接过,和王大、耿三一起告辞离开了。 刚出刘府,王大就忍不住去抢竹筒,道:“快打开瞧瞧,是怎样的计划?” 猴子将竹筒插入袖中,没好气道:“猴急什么,你认得全信上的字吗?还是先回我府邸,让我夫人帮我们看一下!” 于是三人一起回到候府,打开信笺,让杨荥念了出来。 待杨荥全部念完,三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王大怔怔道:“他是不是写漏了什么?” 猴子沉吟不语,刘伯温的计划一共分为两步,第一步是渡江,第二步是作战攻城。 然而渡江那部分的计划,却简单的过分,只说让他们等时机到来,再坐小船渡江。 这个时机到底是什么时候,并没有明说,也没有说怎么对付元军的一万水军。 耿三呐呐道:“要不然再去找刘先生一趟吧?” 杨荥拿着信笺看了一会,忽然道:“你们注意到没有,他的第二步计划一开始,是让我们将小船分布在丹徒镇岸口,等敌人大船靠近,再用火药炸船,烧毁敌人战船,从而击败敌人的一万水军!” 王大瞪眼道:“是啊,可这太不对劲了吧?敌人水军怎么可能让我们渡江去丹徒镇?还偏偏等我们渡江之后,再停靠在我们的小船旁边?” 杨荥沉默了一会,道:“这位刘先生高深莫测,这么写一定有什么缘故,只是我们看不懂罢了!” 耿三摸了摸鼻子,道:“那要不然直接拿去给大王看?大王应该能看懂吧!” 猴子直摇头:“不可,如果大王问起我们细节,我们却答不上来,大王肯定不会让我们领军!” 王大道:“那就再去找刘先生,让他解释一下!” 猴子苦笑一声,道:“我若是没猜错,这是他对我们的第二个考验,倘若我们连计划都看不懂,说明并不懂带兵,他也不放心我们去打镇江了!” 王大呆愣了一下,在椅子上慢慢坐下。 耿三也不吭声了,只有猴子在大堂内来回踱着步子,思索着计划的深意。 就在这时,杨荥忽然道:“夫君,何不将这计划拿去给徐百升看一下?” 猴子猛地一惊,拍手道:“对啊,他一定看得懂!” 王大迟疑道:“徐百升那家伙脾气古怪,一向不怎么爱说话,他会帮我们吗?” 猴子笑道:“其实他脾气很好,不爱说话倒是真的,所以容易被人误会。” 杨荥提醒道:“最好让他以为是伱想出的计划,以免在大王那里露出破绽!” 猴子点点头,当即拿着信笺,向王大二人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王大和耿三都很少和徐百升打交道,而且对方如今是元帅,两人都觉得在他面前有些拘束,同时摇了摇头。 猴子便要一个人去。 杨荥又道:“直接用刘伯温的信笺容易引人怀疑,我誊抄一份,你再拿过去吧?” 猴子点头答应。 一刻钟后,猴子拿着杨荥重新誊抄好的信笺,独自造访了徐府。 …… 感谢大家上个月的订阅和投票支持,这本书快到六十万字了,节奏似乎慢了些,主角的地盘还只有江北一小片,所以后面会加快些节奏,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第两百三十一章 争抢猛将 现在是戌时末,徐百升正在书房研究集庆一带地形图,得知猴子来访,亲自来到大门口,热情地把他迎入书房。 “候兄,我听说你又被调回军营任职,正想邀你来我军中,一起攻打集庆!” 猴子拱手道:“多谢徐兄好意,不过我欲和王大、耿三一起攻打镇江,这是我们想出的进军计划,正要请徐兄参详一二!” 说完,递过信笺。 徐百升伸手接过,看了一会,双眼亮光连闪。 “这个计划高明之极啊!请放心,我会尽快渡江进攻,配合你们!” 猴子愣了愣,心中暗惊:“什么情况?这计划还要徐百升配合吗?” “徐兄过誉了,其实我觉得用火药烧船这一步颇有风险,心中实拿不定主意,不知徐兄以为如何?”他试探道。 徐百升沉吟了半晌,道:“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问题,不过如果能在时间上再斟酌一番,就更十拿九稳了!” “时间?” “是的,只需计算好你们渡江时间,让元军水师返回丹徒镇的时间处于晚上,黑夜之中行事,更方便些!” 猴子心中猛地一闪。 徐百升的话中,提到敌人水军会返回镇江! 换句话说,敌人水军会离开镇江! 再结合徐百升说要配合的话,瞬息间,他明白刘伯温让他等候良机的意思! 这个良机,正是徐百升攻打集庆时,镇江水军去集庆救援的时候! 可他怎么知道镇江水军一定会去援助集庆? 敌人不怕江都军突袭镇江吗?怎敢擅自离开? 啊,对了! 战船都分配给徐百升和山猪两支人马,所以在镇江守将看来,江都没有战船,根本不可能渡江偷袭! 若是征调货船或者商船,动静必定极大,他们的细作也能提前侦知。 他们并不知道西园码头的一千多只小船! 霎时间,猴子把握到刘伯温的全盘计划,朝徐百升拱手道:“多谢徐兄建议,我回去再琢磨一下,然后再呈给大王!” 徐百升拱手还礼:“不必客气,你若能打下镇江,对我攻打集庆也有帮助。” 猴子离开徐府后,径直回到自家府邸,王大、耿三和杨荥早已等候多时。 猴子将刘伯温的计划和三人说了。 王大愣了半晌,道:“也就是说,等徐百升渡江攻打集庆时,镇江水军会去救援?” 猴子道:“不错,在他们看来,江都已经没有战船,也没有征调商船、货船,所以不可能渡江,那么自然会将宝贵的一万水军拿去支援集庆!” 王大喜形于色:“然后我们趁机坐小船渡江,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猴子笑道:“正是!” 耿三忽然道:“粮草呢?”渡江作战,粮草运输永远是最大的难题。 猴子沉声道:“每人带五日干粮,轻装出发!” 耿三惊愕道:“刘伯温让我们渡江之后,烧了小船,现在又不带粮食,那我们岂不是陷于死地!” 猴子缓缓道:“所以在粮尽之前,我们必须打下镇江!” 杨荥微微一笑,道:“这个计谋叫破釜沉舟,古人就曾用过,正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大哈哈一笑,道:“好,痛快,战场厮杀就该如此!我只有一点不明白,计划中,让咱们攻打镇江时只打三门,却留着西门,这是何意?” 猴子道:“这是攻心之计,只要咱们三路猛攻城池,他们就会心生恐惧,这时候若是有一条退路,他们还不赶紧逃命吗?” 王大一拍桌子,笑道:“他娘的,这些读书人太会算计人心了,咱们明天就把这个计划拿去给大王看吧!” 江都军这么快扩增到二十万,张阳泉其实也有些意外。 然而毕竟有言在先,手下将领们又求战心切,当山猪和徐百升请命渡江南下时,他只好答应了。 这是江都军经略江南的第一战,也是最重要一战。 集庆和常熟都聚集了元军强大的兵力,只要能战胜这两地的元军,便能立刻以这两点为中心,迅速攻下周围大片土地。 为了保证这一战的成功,张阳泉将最精锐的十万人马分派给了两人,而且对于两人军械、战船、将领的需求,几乎有求必应。 另外,大军对外大规模征战,也须防止别人趁虚而入。 剩下的十万人马中,张阳泉划出两万给李二率领,当山猪率领五万大军出征时,李二负责镇守通州。 方远率另外两万人镇守真州,江都城作为都城,留六万人防守。 所以当猴子三人来到王府书房、上呈进攻镇江的方略时,张阳泉心中是不打算同意的,因为已经没有太多兵力调给他们。 直到他看完猴子三人的计划,心中立刻发生了变化。 这计划自然不是刘伯温那份简易计划,而是猴子充分领略计划关窍后,重新写的一份详细计划,将每一步的目的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张阳泉“腾”地站起身,拍了拍三人肩膀,笑道:“很好,看来你们最近很有长进,这个计划非常有意思!” 王大喜道:“那您是准许了?” 张阳泉回到椅子上坐下,道:“计划虽然不错,但咱们兵力不够,我最多只能调给你们三万,军械也只能用他们挑剩下的,火炮一门没有,你们还坚持要打镇江吗?” 三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愿意!” 张阳泉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伱们去做好出战准备吧,既然不能被镇江守军发现,我就先不给你们下达调兵命令了!” 猴子忙道:“大王,我们能要一些将领吗?” 张阳泉迟疑了一下,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大部分将领都已经被徐百升和山猪要过去了!” 王大急道:“能不能分给我们几个?” 张阳泉想了一会,摆手道:“也行,你们自己去说服,只要有将领愿意跟着你们,我再下令把他们调到你们麾下!” 三人大喜,当即拱手告退,直奔城北军营。 首选目标自然是常遇春和卞元亨这两员虎将,正好,两人都在大校场上训练士卒。 六月的天,骄阳似火,三人来到校场时,只见校场上到处都是挥洒着汗水的士兵。 这一片区域的士兵都要参加渡江战争,所以大家训练的都很积极,一个个脱了上衣,嗬嗬大叫着。 放眼望去,战场上有数十个方队正在训练,其中还有几个骑兵方队,蹄声震天,尘土飞扬。 三人骑着马一个个搜寻过去,才在一个方队中找到了常遇春。 只见他脱了上衣,双手各拎着一个大石锁,正带领着士卒们进行气力训练。 三人翻身下马,向常遇春说明来意,常遇春放下石锁,问道:“请问是大王让我跟着三位将军的吗?” 王大道:“大王说由你自己选择!” 常遇春拱手道:“那就对不住了,末将已答应徐大帅,加入他的南征军!” 王大赶忙道:“他手下那么多将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如跟着我们,我们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猴子瞪了他一眼,赶忙改口道:“我们可以让你当先锋将军!若有立头功的机会,也都留给你!” 常遇春笑着摇了摇头。 耿三忙道:“你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我们能答应,绝没有二话!” 常遇春依然摇头。 王大怒道:“你不会是瞧不起我们三人吧?” 常遇春赶忙拱手道:“三位莫要多想,末将只是先答应了别人,实在不能应命,还请见谅。” 三人对视一眼,只能悻悻离去。 第两百三十二章 拿下头功 卞元亨正在另外一个方阵训练士卒们技击之术。 王大三人找过来时,他拱手说道:“多谢三位将军好意,不过在下已受山大帅招揽,加入通州的南征军!” 王大急道:“山猪手下将领多的很,你去了也出不了头!而且他们那支人马专门打水战,你的武艺都发挥不出来讶!” 卞元亨朗声道:“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王大虽然没读过书,也听出卞元亨念的诗词与承诺有关,心中十分郁闷,转头就走。猴子和耿三只好也跟着离开了。 接下来,三人分别找上赵德胜、梁荣、孙虎等勇将,无一例外,都已经被调到两支南征军中,而且无论如何不肯跟着王大三人。 三人返回到猴子的营帐,王大怒道:“这帮人定是以为跟着咱们打不了胜仗,所以不愿意去!我看不必再找了,就咱们三个,一样能打下镇江!” 猴子也被激起心中傲气,昂首道:“这一战,咱们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于是三人不再去找将领,各自照常在军营训练本部士卒,静静等候着时机到来。 两日后,山猪率领五万大军朝通州而去,又过了一日,徐百升也领着另外五万大军朝和州而去。 刘伯温所预言的渡江时机,似乎越来越近了。 这一日,三人正在军营训练士卒,忽然被秦苓君喊到了帅帐。 只见秦苓君端坐在案后,一脸严肃,让三人心中都有些不安。 “你们三个进攻镇江的计划我听大王说了,我叫你们过来,是想问一句,这计划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吗?” 三人都低下头,不敢答话。 “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秦苓君叱道。 猴子急忙抬头,与秦苓君威严的目光对上后,心中一阵惊惶。 “不、不是……是我们找刘御史帮忙谋划出来的……” 话音落下后,跪倒在地。 “请王妃降罪!” 王大和耿三也跟着跪下。 秦苓君道:“起身说话!” 三人赶忙站了起来。 秦苓君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缓缓道: “你们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你们的能力我最清楚。猴子机敏有余,沉稳不足。王大勇猛无畏,却不爱用脑子。耿三思虑谨慎,却缺乏决断。” 三人都被说得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你们确实有缺点,但这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能改掉这些缺点,伱们依然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 三人齐齐抬起头,脸上都带着惊喜之色。 秦苓君接着道:“其实你们现在与当初在山寨时,已有了长足进步,只要你们有上进心,我相信你们还能继续成长!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我和大王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三人齐声道:“是!” “好,去吧!” 三人离去后,秦苓君赶忙来到隔壁一间营帐,帐内,张阳泉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看书。 “怎么样?”他抬起头问。 秦苓君挨在他旁边坐下,笑道:“都承认了,我按你的意思,激励了他们一番。” 张阳泉笑道:“那就好。” 秦苓君迟疑了一下,道:“你真打算让他们独领一军吗?这计划毕竟不是他们想出来的,我担心遇到突发状况,他们难以应对!” 张阳泉放下书本,缓缓道:“计划确实不是他们所想,不过如果他们没有上进心,这个计划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既然他们不肯落于人后,我们就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至正十四年,六月十七,和州的徐百升经过长时间的备战,终于开始率领水军攻打对岸的元军防线。 从和州南渡的最大登陆点位于采石,元军在采石设下水寨,集结了五万多水军,由元军名将蛮子海牙亲自统领。 徐百升虽有五万大军,但战船有限,只有五十多艘,故而一次只能出动一万五千多水军。 江都水军与元军在长江之上大战了数次。 每一次,江都军都能占据优势,然而只要元军开始混乱,蛮子海牙就会立刻领兵退回本岸水寨。 蛮子海牙的目的很明显,他想利用兵力优势,慢慢消耗江都军的有生力量,同时也消耗掉江都军的锐气。 江都军有火炮射程优势,按理来说,可以直接攻打元军水寨。 然而蛮子海牙在主寨左右又设了两个小水寨,用的都是小型战船。 每次只要江都军乘胜追击进攻主寨时,左右水寨立刻出动小船,采用迂回包抄的方式,想要将江都水军包饺子。 江都水军数量不如对方,只能后撤。 元军凭借着三个水寨互相支援,江都军竟一时难以打开局面。 徐百升与众将商议后,决定采用擒贼先擒王的战略。 第二天,江都水军再次出动,逼近元军水寨,元军水军也大举出来迎击。 两军在江面上鏖战一个时辰后,江都军船队开始混乱,赶忙后撤。 蛮子海牙自不会放过良机,赶紧下令追击。 当追到北岸江域时,忽见数十艘小渔船从上游奔来,如同箭矢般,朝元军主舰插了过去。 一员大将横枪立在船头,正是常遇春。 元军赶紧用火炮和箭矢攻击,然而小船上的江都军全都持着厚重的大型铁盾,箭矢几乎无用,火炮也效果不佳。 有将领请命道:“大帅,敌人铁盾坚固,箭矢挡不住他们,不如用火箭攻击,点燃他们的小船吧?” 蛮子海牙怒斥道:“蠢货,现在吹得是西北风,若是点燃敌人小船,他们冲过来后,被烧的将是我们自己!” 此时江都军小船已插入元军船队缝隙之中,蛮子海牙立刻下令,从大船上放出小船,近战阻截。 然而常遇春率领的是精挑细选的敢死队,每名士卒皆勇不可挡,小船上的元军完全抵挡不住。 没过一会,常遇春的小船已经靠近蛮子海牙的主舰。 士兵们将铁钩插入元军大船上,让小船紧紧与大船相连,然后一个个手持攀墙用的爪扣,朝元军主舰爬了上去。 与此同时,徐百升也率领江都水军反冲了回来,轰隆隆声此起彼伏,火炮朝着敌军主舰以外的元军倾泻过去。 常遇春身先士卒,第一个爬上了元军主舰,在甲板上牵制住大量元军,其他士兵趁机也爬上了大船。 蛮子海牙被迫坐小船而逃,元军主舰被夺,船队一片混乱,最终大败而归,损失惨重。 这一战后,元军便死守在采石的三座水寨,加紧布置防御工事,再不肯与江都水军在江上交战。 同时,蛮子海牙传下命令,让镇江的一万水军赶紧过来增援。 猴子、王大和耿三在江都苦等多时,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镇江水军逆江西行的第二天晚上,王大便率领一万水军,连夜渡江袭击了镇江北面的丹徒镇。 虽然丹徒镇岸口也有布防,然而没有一万水军的掩护,防线根本不牢固! 而且元军根本就没想到江都军能够渡江,在王大一万水军的突然袭击下,仓惶败退。丹徒镇落入江都军之手。 随后一千多战船来回了两趟,耿三和猴子率领另外两万大军也渡过了长江。 此时已到了天明,三人在丹徒镇安营扎寨,然后坐在镇中一间民房中,表情都有些兴奋。 “我们竟然就这么渡江了,就这么拿下了头功?”耿三看了看王大,又看了看猴子,兀自有些难以置信。 王大哈哈一笑,得意道:“我就说了吧,咱们只是缺少机会,徐百升和山猪有船有炮,结果却被咱们占了先,这说明咱们不比他们差!” 猴子没好气道:“别得意忘形了!咱们能顺利过江,多亏刘先生的神机妙算和徐大帅的配合!” 王大咳了一声,道:“我这不是鼓舞一下士气吗?如今咱们距离镇江只有不到六十里距离,干脆直接突袭打下来得了,你们觉得如何?” 猴子瞪眼道:“你在丹徒镇厮杀了一场,镇江的元兵会不知道吗?还突袭个屁!” 耿三忙道:“是啊,还是按照刘先生的策略,对付那一万水军吧!” 王大赔笑道:“行,听你们的总可以吧!” 猴子沉声道:“事不宜迟,赶紧把火药都装入小船夹板下面,从时间来计算,敌人明天夜里应该就能赶回来了!” 王大道:“这事你们去干,我带兵守着小镇西面,以防镇江的兵马偷袭咱们!” 于是三人分头行事,忙了一整天,终于将带过来的五千多斤火药塞在小船夹板下,上面再铺着火药粉末。 一切布置妥当,大军埋伏在岸口附近的林子里,只等镇江水军返回。 第两百三十三章 大王的嘉奖信 夜半子时,月光黯淡,星光更加晦暗不清。 猴子抬头望着夜空,只觉云层悬得很低,仿佛要塌下来一样。 他心中猛地一惊,朝耿三道:“不会下雨吧!” 耿三也正有此担心,道:“说不好!” 王大皱眉道:“下雨的话,厮杀起来确实不痛快。” 猴子没好气道:“下雨的话火药就会被打湿,湿火药还怎么点燃!” 王大惊道:“那怎么办?” 岸口大约有三里多宽,江都军的小船分成十几堆,每一堆近百只船,相互间隔着空位,将整个岸口都占据了。 如果敌方水军到来,只能穿插的停在江都小船之间,届时江都小船被引爆后,火势必将席卷敌方所有战船。 这便是刘伯温的计划,前提是不下雨的话。 耿三想了想,道:“要不然在小船上搭上木板,只要雨下的不大,应该不会打湿火药!” 猴子直摇头,道:“不行,小船上突然架着木板,太过可疑,敌军肯定会猜到里面藏着火药!” 王大道:“那就把火药都取出来,等会他们一上岸,咱们就冲杀过去,不用火药咱们一样能赢!把这些火药节约下来,攻城时再用,免得浪费了!” 猴子瞪了他一眼,道:“哪有那么容易?敌军又不傻?明知我们占据丹徒镇,会想不到我们在岸口埋伏吗?” 耿三道:“对啊,他们只要不下船,先派斥候侦查,咱们的伏击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这时,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树叶被吹得哗啦啦直响,树枝也像鬼影一般摇曳。 王大粗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等雨落下来,不仅计划失败,这么多火药也要没有了!” 耿三脸色突然一白,道:“火药若是落入敌军手中,只怕大王和王妃不会轻易饶了我们!” 王大唰的站起身,急道:“不必想了,赶紧把火药先收回来!韩二,你赶紧带一队人去将火药回收!” 耿三也赶忙站起来,就要吩咐手下将领去回收火药。 “都别动!”猴子喝道:“你们忘了王妃平日的教导吗?越是危急关头,越要保持冷静!” 王大怔了怔,与耿三对视一眼,又慢慢蹲会草丛之中,其他准备行动的将领们也回到两人后面蹲好。 王大深吸一口气,道:“猴子,你说得对,关键时刻必须保持冷静,我冷静的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把火药收回来!” 猴子抬头望着天空,沉声道:“不用取回来,这场雨不会下!” 耿三愣道:“你怎么知道?” 猴子缓缓道:“我在渡江之前,又去找过刘先生一趟,并且将渡江日期告诉过他,他既然没有提出异议,那么就不会下雨!” 王大没好气道:“这算哪门子理由,他再神也不是龙王爷吧,下雨的事难道由他管着吗?” 猴子哼了一声,道:“你懂个屁,我夫人说过,刘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果今晚有雨,他一定能提前知道!” 王大抓了抓头,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真有这么神?” 猴子正要说话,忽然间,远处奔来一道黑影,快速逼近林子入口,拱手道:“三位将军,鞑子水军过来了!” 正是派出去探查的斥候。 猴子大喜,道:“让弟兄们准备好油!” 传令官立刻传下命令,几名士兵提着一桶油,泼在提前挖好的水沟中。 每条水沟后面有几十名弓箭手,他们手中箭矢的箭头也都涂满了松油。 一刻钟后,只见远处江面上出现一只只巨大的黑影,黑影在岸边靠近,正是元军的战舰。 领军的元将知道敌人就在附近的丹徒镇,所以非常谨慎,只让大船停靠在岸边,并未让士兵们下船。 砰的一声,大船放下木板,从船上下来几名斥候,就要去左近侦查。 正当斥候们踩着木板登岸时,忽见远处林子里闪过火光,元军主将大喝道:“有埋伏,快离开岸口!” 然而命令还未执行下去,敌人的火箭已经射了过来,瞄准的竟不是元军战船,而是江都军自己的小船。 正当元军主将困惑不解时,只听轰隆隆巨响不断,火蛇从敌军小船堆喷涌而出,霎时间席卷到附近的元军大船。 轰隆声不绝,没过多久,江都军十几堆小船全部被点燃。 烈火熊熊,在江面上肆虐!元军大部分战船都被裹入大火之中,只有靠岸较远的几艘战船幸免于难。 便在这时,喊杀声猛地响起! 王大三人领军冲到岸边,对着正在烈火中逃窜的元军就是一阵猛射。 江面上一片火红,元军的惨叫声响彻岸口。 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 元军的大部分战船和江都军的小船都被烧毁,元军大部分被烧死,少部分被射死,还有一部分被淹死,只剩两千多残兵逃走。 猴子转头看了一眼己方将士们。 只见众人齐声喝彩,斗志盎然,丝毫没有因为断绝了回北岸之路而彷徨,不由暗暗欢喜。 当天夜里,士兵们回到丹徒镇休整。 次日中午,大军用过干粮,然后砍伐树木制造攻城云梯,到了夜晚,大军来到镇江城外扎营。 第三日一早,按照刘基的策略,三人各领一万人,分别攻打东门、南门和北门,却把西门的口子留着。 镇江守军本来就只有两万人,又刚刚得知一万水军被江都军击败,士气低迷之极。 陈兆先原本还想抵抗一下,结果敌人刚一攻城,就勇不可挡,王大的军队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攻上城墙。 见此局面,他无心再抵抗,率领守军从西门撤出,朝集庆方向撤退。就这样,镇江城落入江都军手中。 王大三人入城后,得知镇江城中竟有十余万石粮食,除此之外,军械、被服、药品等物资更是数不胜数。 他们赶紧封存府库,派人向江都传送捷报,张阳泉得知后,非常欢喜,给三人送了一封嘉奖信。 “哈哈,他娘的,这一战打得真痛快!大王的信中对咱们可是一通好夸,猴子,你有被大王这样夸过吗?” 镇江城西门城楼上,王大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桌子中心是个精致的锦盒,张阳泉的嘉奖信就躺在盒中。 猴子道:“没有。” “耿三你呢?” “也没有。” 王大得意道:“怎么样,做兄弟的没有坑你们吧,若不是咱们主动争取,哪能打出这样的大胜仗来?” 猴子心情大好,也忍不住夸赞道:“这次确实多亏伱了。” 王大咧嘴一笑,道:“你们和我的区别呢,就差了一场大胜仗!嘿嘿,当初我和山猪一起打退过方国珍,所以知道那滋味,你们却是第一次体会吧!” 耿三笑骂道:“这家伙又开始得意忘形起来了!” 猴子正色道:“大王来的信中,说镇江有很多好的船匠,让我们立刻送过去,这件事需得加紧办!” 耿三跟着道:“左相也让咱们送一批文吏过去,说新设的衙门太多,文吏非常紧缺。” 王大一摆手道:“这两件事你们去干吧,我负责把镇江周围的县城都打下来!” 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一名将领,正是王大的手下韩二。 “三位将军,外面有一名文士求见!” 王大眉头一皱,道:“叫他进来吧!” 第两百三十四章 第三名将 少顷,一名高瘦的文士跟着韩二走了进来,昂首阔步,朝三人一拱手,笑道:“在下乐平许瑷,见过三位将军。” 三人因为刘伯温的原因,对文人都多了几分尊敬,猴子道:“先生不必多礼,不知找我们有何事?” 许瑷微笑道:“三位将军打下镇江,可谓轰动江南,我等南派士子们都对三位好生敬仰。在下愿凭三寸之舌,说服镇江三县尽皆归附江都军!” 王大愣道:“什么南派士子?” 许瑷微微皱眉,没有回答,猴子赶忙将南派士子的来历与他说了。 王大暗哼一声,心道:“原来是右相国那一帮子人。” 他对吕良佐这个外来户与郭念生同领相国非常不满,语气顿时就不客气了。 “不用你去说服,本将军自会领军打下来!” 许瑷挑眉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免除兵祸的话,何乐而不为?” 王大哼道:“我才不管老天爷好不好生,那三县县令若凭你一张嘴就能说服,将来别人一张嘴,也能拉过去!还是亲手打下的城池可靠!” 许瑷淡淡道:“将军如此暴虐,就不怕天下人在背后指责吗?” 王大哈哈一笑,道:“你们指责一百句,也动不了老子一根毫毛,少他娘的用这些威胁老子!” 许瑷目光转向猴子,道:“将军也是这个意思?” 猴子沉默了一会,道:“敢问先生一句,你劝降有什么条件?” 许瑷道:“据我所知,这些县城的官员已经斩杀了各县的达鲁花赤,只需允诺他们保留原来的官职便可!” 猴子摇头道:“王将军说得对,这些官员纵然归附,也无多少忠诚可言,不可再让他们治理地方!” 许瑷叹道:“三位可知晓,若是贸然更换县令,很可能导致那些县城混乱?” 猴子露出迟疑之色,向耿三和王大看了过去。 耿三一时拿不定主意,王大却非常坚决,骂道:“元军在时他们是官老爷,如今咱们好不容易打下城池,却还供着这帮孙子当官老爷,哪有这个道理?” 许瑷摇头叹道:“既如此,在下无话可说,告退。” 待许瑷离开,王大站起身道:“我立刻领兵打下周边三县,他奶奶的,这帮家伙竟然还想保住官位,做他娘的白日梦!” 当天下午,王大便领五千人马来到丹阳县,城中只有数百守军,县令亲自带领着他们拒守城墙。 结果江都军第一次冲锋就攻上了城墙,守军纷纷跪地投降。 王大杀了县令,留一名百户镇守,然后又领兵去另外两县。 那两县的县令得知丹阳县被打下的消息,赶忙出城投降,王大这才饶了他们性命,又分别留下两名百户镇守,领军回到了镇江。 结果第二天,三名百户就分别派人来报,说城中一片混乱,有一些百姓自发组成义兵团伙,抗拒江都军。 王大正要领兵去镇压,猴子却道:“咱们越是镇压,越会激起百姓的反抗!” 王大道:“那怎么办?” 猴子沉吟道:“要不然去找那个许瑷,也许他有法子!” 耿三摆手道:“没必要去找他!” 猴子目光转向他:“你有主意吗?” “我没有,但大王有啊!” 王大愣道:“你疯了,为了这种小事,就去请示大王?” 耿三笑道:“我不是这意思!你们还记得吗?当初大王带着我们诏安北门千户时,百姓们是多么拥戴我们!” 王大抓了抓头,恍然道:“对啊,大王当初是怎么做的?你还记得吗?” 耿三道:“第一紧要的事,是严格约束士兵,绝不能滋扰百姓!” 猴子忽然道:“王大,伱留下的那三个百户是不是寨中的老兄弟?” 王大愣道:“好像不是,都是韩二的手下!” 猴子骂道:“你蠢啊,韩二是山贼出身,他手下那帮人刚进咱江都军不久,最不遵守军纪,还被王妃当众处罚过几个,你忘了吗?” 王大拍着后脑勺道:“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啊!” 猴子沉着脸道:“我若是没猜错,那三名百户一定纵兵滋扰百姓,在城中胡作非为,才激起百姓们反抗!” 王大怒道:“他奶奶的,这帮孙子若是真敢如此,老子拧下他们脑袋!” 三人重新挑选了三个百人队,去县城换防,同时分头去三座县城调查。 果然如猴子所料,那三名百户等王大一离开,便纵兵抢劫富户,还奸辱良家女子! 王大怒不可遏,就要当场斩了三人脑袋,耿三忙道:“别急,目前最紧要的是稳住城中百姓情绪,这三人的脑袋还有用处!” 王大愣道:“什么用处?” 耿三道:“你忘了吗?当初大王是怎么对待违法乱纪的士卒?” 王大道:“当然是按照军规处置啊!” 猴子道:“我明白耿三的意思了,咱们确实需要处置这些人,却不能随意处置,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才能彰显咱们的态度!” 王大嘟囔道:“那就听你们的吧!” 于是三人仔细查清所有违法乱纪的士卒,然后张贴告示,只说第二天清晨在北门城楼上处置这些人。 到了次日,三座县城的城楼下果然围满了百姓,军法官当众宣读众士卒犯下的罪行,最严重的一共有六十九人,直接在城楼上吊死! 随着这六十九颗人头落地,三县的百姓果然不再闹事,与此同时,军中归附的降兵、义军、山贼们也受到威慑,再不敢把纪律不当回事了! 这日之后,三座县城都慢慢恢复了秩序。 这一日,王大领兵去常州与镇江边界巡视,刚回到镇江城,便被猴子和耿三请到城楼。 猴子满脸严肃地道:“王大,刚刚江都传来消息,杭州方向来了鞑子的十万大军!” 王大大吃一惊,道:“杭州哪来的这么多鞑子?” 耿三道:“是处州与方国珍作战的元军,再加上杭州附近的零散元军,这才集结了十万大军!” 王大愣道:“方国珍已经投元了吗?” 猴子沉着脸道:“不仅投元,还在海上与我军打了一场。就在两天前,山猪率领一万五千水军袭击元朝海运船,结果常熟水军大举出动,与山猪在海上交战!” 王大急问:“赢了吗?” 猴子叹道:“原本打赢了,结果方国珍忽然率军从侧面突袭,山猪没能讨到好,撤回了通州。” 耿三赶忙道:“虽然打输了,却是因为水军人数太少的缘故,仔细算的话,方国珍战损比咱们更多!” 王大一拍桌案,骂道:“这个狗娘养的,投靠鞑子不说,竟然还闷不做声,估计就是为了阴咱们一下!” 猴子沉声道:“如今方国珍与常熟水军联手,山猪短时间内,估计难以取胜。我估摸着,只能等船和炮多一些,通州兵才能再渡江进攻了!” 王大嘴上骂了几句,心中却在暗暗得意,寻思:“嘿嘿,卞元亨那帮子家伙,现在一定后悔当初没有跟着我吧!” 他得意了一阵,又问道:“徐百升那边有消息吗?” 猴子道:“还在攻打采石的水寨,元军防御工事修筑的非常坚固,岸口固若金汤,估计短时间内也难以拿下!” 王大再也忍不住嘴脸,哈哈笑道:“这么看来,目前就咱们在南岸扎下一个据点了嘛!” 耿三满脸担忧地道:“正因如此,元军才派十万大军来收复镇江,这一仗只怕不容易,要不要向大王求援?” 王大瞪眼道:“没出息,十万大军就把你吓尿了?” 猴子沉声道:“江都如今只有三万守军,大王估计也难以再给咱们派兵,这一场硬仗必须咱们自己啃下来!” 耿三还是有些担忧,道:“要不要派个人去江都一趟,请刘先生出个计策?” 王大斥道:“别事事总想着指望别人,这一仗就靠咱们自己,只要能打赢,咱们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 猴子看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计划吗?” 王大顿了一下,道:“现在还没有,反正敌军过来还要十天左右,趁着这段时间,咱们就想出一个击败他们的妙策!” 接下来数日,三人一边派斥候去打探敌军情报,一边商议着退敌策略。 此时运河已经打通,镇江与江都水路连通,三人还将在镇江缴获的大量粮食和军械运送了一部分到江都。 这几日功夫,江都军打下镇江的消息也已传遍天下。 外界都没有听说过猴子和耿三的名字,而且打下丹徒镇、攻上镇江城墙的都是王大。 所以无论元军高层还是起义军,都一致认为这场胜仗是王大领着二人打下。 原本王大就有些名声,经此一战后,名望大涨,俨然成为徐百升、山猪之外的江都第三名将。 第两百三十五章 粮价大涨 如此过了八日,十万元军已到了溧阳。 三人已打探清楚,元军统领为江浙行省左丞相,达识帖睦迩,与被秦苓君射杀的王蒙哥之子同名。 三人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在险要之处设伏。 被三人选定的地点叫南麓谷,谷道狭窄逼仄,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三人经过分工,由王大和猴子各领一万人埋伏在南麓谷两边山坡,耿三率领一万人镇守镇江。 计划准备妥当,就只等着元军从溧阳进军了。 然而一连过了数日,敌人都没有过来,派斥候去溧阳一打探,才得知敌人一直屯守溧阳,似乎并无出兵打算。 如此一来,却给三人出了一个大大难题。 倘若敌人一直驻守溧阳,他们也只能一直守在镇江,没有功夫再攻打别的地方。 然而若是主动出击,以三万对抗十万,似乎又有些冒险。 正当三人犹豫不决时,韩二进入城楼大堂,拱手道:“三位将军,大王派了人过来。” 三人赶忙迎出城楼,来者赫然是张阳泉的亲卫副队长杨三枪。 这杨三枪是至正九年入龙潭寨的山贼,武艺不俗,自称是宋朝名将杨业后人,会三招杨家枪法,鲜少有人能挡住他三招。 “杨队长,大王是不是有什么命令传达给我们?咦,沈姑娘也来了?”王大奇道,原来杨三枪身后还跟着沈千千。 沈千千微微一笑,福了一礼,道:“三位将军有礼了!” 三人赶紧还击。 杨三枪取出一只竹筒,递给王大:“这是军情署打探到的溧阳军情报,大王让我亲自给三位送来!三位先看消息,沈姑娘的事待会再说。” 王大伸手接过,拍开封腊,取出信笺,耿三和猴子也凑过来一起看。 三人看完后,又惊又喜,原来信中说达识帖睦迩与蛮子海牙不和。 蛮子海牙那边受到徐百升很大压力,所以写信让达识帖睦迩领杭州军过去驰援。 达识帖睦迩不愿去救,又找不到借口,于是领兵来溧阳驻守,名义上是为了防备镇江的江都军。 如此一来,便能以此为推脱,不去集庆救援了! 猴子暗暗寻思:“元军高层在这种关头依然勾心斗角,士兵们还能有多少斗志?正好一战击破十万溧阳元军!” 这时,杨三枪笑道:“三位都看完了吧?” 猴子忙道:“看完了,这消息来的太及时了,不然咱们还苦苦等着伏击元军呢!” 杨三枪道:“接下来是大王的口谕,大王说了,自从你们占据镇江后,集庆的元兵调了一部分北上,常熟的元军也向西部调遣不少人马驻防,这对攻打集庆和常熟都很有帮助!” 三人听了,都暗暗得意。 杨三枪接着道:“所以大王希望你们占稳镇江,持续牵制江南元军,直到其他两处战场取得突破!” 王大撸了撸鼻子,嘿嘿笑道:“明白了,大王是让我们等一等徐大帅和山大帅嘛!” 杨三枪道:“呃……差不多吧,大王还说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水泥作坊的水泥都会送到镇江,让你们加筑城墙工事,军械局生产的火炮也都会送到镇江来!” 耿三大喜:“太好了,我的神机营总算能发挥作用了!” 杨三枪拱手道:“大王的话就这些,沈姑娘是大王派过来给你们帮忙的,我还要回去复命,告辞了。” 转身离开了城墙。 杨三枪离开后,三人把沈千千迎入了城楼,他们都对沈千千印象极佳,丝毫不把她当商女对待。 王大拍着桌子叫道:“韩二,快上酒,上最好的酒!” 猴子斥道:“蠢货,沈姑娘适合喝酒吗?韩二,上茶!” 耿三笑吟吟地道:“沈姑娘,大王派你过来帮我们什么?” 沈千千见三人对自己礼遇如故,心中非常受用,微笑道:“大王听说你们打下镇江后,城中颇有些混乱,百姓们也怨声载道,大王对此非常忧虑!” 王大愣了一下,朝猴子问:“有这事吗?” 猴子迟疑了一下,道:“好像大街上是比江都混乱多了,不过……” 他想说毕竟刚发生战乱,混乱一点不是很正常吗?然而既然张阳泉对此很忧虑,这话说出来就不妥了! 王大皱眉道:“前阵子丹阳三县倒是有些混乱,不过问题已经被我们解决,镇江城应该没问题吧?” 沈千千道:“三位最近可去过城中心的商市大街?” 三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城门口,也就刚打下镇江时,去城中心各个衙门逛过一遍。 沈千千道:“三位能否换上便装,带我在商市大街上逛一下?” 三人齐齐答应了,换了衣服,一起下了城楼,带着沈千千朝商市而去。 沈千千为了方便,没有坐马车,骑马与三人同行。 四人从南门出发,只带了七八名随从,沿着大街一路向北,只见大街上的百姓们一个个愁眉苦脸,街上几乎看不到摊位,路边还有很多流民乞讨。 三人这才意识到因为将精力都放在溧阳的元军身上,忽略了城中情况。 猴子想了想,道:“要不然把这些流民都收编到军队里?” 沈千千看了他一眼,道:“候将军以为问题只在流民身上吗?” 猴子愣道:“沈姑娘的意思是?” 沈千千轻轻道:“候将军可知这些百姓们为何都愁眉苦脸?” 猴子摇头。 沈千千忽然将目光转到大街西面一家粮铺,道:“三位进去便知道了!” 猴子抬头看去,这铺子名为郭记粮铺,进出粮铺的百姓们一个个面有愁容,每个人都提着个小袋子。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四人勒马在粮铺外停下,将随从留在外面,走进粮铺,发现店铺内有七八人正在排队买粮。 江都的粮价已经降到了两钱一斗,猴子抬头看向一名正在买粮的男子,只见他从钱袋中倒出很多碎银子,低声道:“买一斗。” 粮铺伙计用秤一称,撇嘴道:“只有一两八钱,给你九升吧!” 猴子脸色大变,一两八钱只有九升,换句话说,一斗要二两,一石要二十两,比江都粮价贵了十倍! 王大直接就吆喝道:“他奶奶的,你们抢钱呢?一斗米要二两?” 霎时间,粮铺伙计都朝他瞪了过来,门帘被掀开,从后院中走出来四名黑衣大汉,全都冷冷盯着王大。 王大久经战阵,岂会惧怕这些打手?把眼一瞪,目光从粮铺一众打手身上扫过,众打手都觉浑身一冷,不敢与他对视。 王大走到伙计跟前,瞪眼道:“老子问伱话呢?哑巴了?” 那伙计急忙道:“城中粮铺都是这个价,并非我们一家!” 王大怒道:“直娘贼,卖这么贵,大家哪还买的起粮食吃?” 伙计嘟囔道:“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吗?贼兵打进了城,谁家里不想多屯点粮啊,等官兵将来收复了镇江,粮价就恢复了!” 一名买粮的妇人骂道:“杀千刀的贼兵,老天爷迟早会收拾他们!” 猴子猛地一惊,在镇江百姓们心中,竟一直将他们视为匪寇! 王大怒斥道:“你们疯了!鞑子长期欺压你们,如今起义军是来救你们脱困的!” 另一名买粮的百姓哼道:“说的好听,自从起义军进城后,物价每天一个样,还不如以前呢!” 王大还要争辩,沈千千低声道:“咱们出去再说吧。” 第两百三十六章 沈千千的心思 四人离开粮铺,来到门外一棵枯树下。 王大瞪着眼睛道:“沈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帮子奸商哄抬粮价,百姓们为何都怪到我们头上来了?” 沈千千轻轻道:“据我所知,自你们打下镇江后,镇江所有物价全部飞涨了几倍,在百姓们看来,这自然都是你们造成的!” 王大怒道:“这帮可恶的奸商,竟敢把屎抹在我们头上,老子这就调兵把他们都抓起来!” 沈千千看了他一眼,道:“几乎城中所有商人都在哄抬物价,王将军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吗?” 王大哼了一声,道:“无奸不商,都抓起来才好!” 猴子斥道:“瞎说什么,沈姑娘也是商人!而且把商人都抓了,商铺都得倒闭,百姓们还怎么过活?” 王大瞪眼道:“那怎么办?” 沈千千道:“对商人来说,乱世做生意最难,因为随时可能因战乱而血本无归,所以只要有赚钱的机会,他们绝不会错过!” 猴子沉吟道:“沈姑娘的意思是说,只要哪座城发生战乱,商人们都会趁机哄抬物价?” 沈千千道:“是的,如果不事先做好准备的话,物价飞涨是难以避免的事!” 王大叫道:“不对啊,我们打下江都时,江都的物价怎么没涨?” 沈千千道:“那是因为大王早就获得了江都所有大商支持。他当初派我和卞英与江都商人们谈话,就是为了控制物价!” 王大怔怔道:“原来是这样。” 猴子摸了摸下巴道:“那我们要想控制物价的话,也必须获得城中最大的几家商户支持了?” 沈千千笑道:“正是如此!镇江与江都不同,城中大商比较多,一共有十二家,他们组成了镇江商会,只要获得镇江商会支持,物价很快就能抑制下来,百姓们的怨气才能平复!” 王大道:“那我们立刻把这十二家家主请过来,他们要是不配合,哼哼——” 沈千千忙道:“不必大动干戈,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我自有法子让他们老实配合!” 镇江是沈千千当初进军江都的踏板,她在镇江也留存着几间商铺,与镇江的大商们也都还算认识。 猴子大喜道:“那就有劳沈姑娘了!” “举手之劳,将军客气了。” 第二日中午,沈千千借助王大三人的名号,将镇江商会的郭会长和几名副会长都喊到一间茶楼谈话。 沈千千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希望商会不得再哄抬物价,众人却打起了太极拳,只说约束不了下面商人,有心而无力。 沈千千淡淡道:“诸位既然这么说,就别怪千千不顾旧日情谊了!” 郭会长心中一惊,赔笑道:“沈大小姐,大家都是商人,商人何必为难商人呢?” 沈千千冷冷道:“正是因为看在大家同是商人,小女才百般为诸位求情,否则诸位喝茶的地点就要改在大牢了!” 郭会长哼了一声,道:“沈大小姐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沈千千叹道:“要办你们的不是我,而是那位王大将军,他的脾气,你们应该也派人打听清楚了吧!” 郭会长笑道:“我们不仅打听过他的脾气,对楚王的脾气也打听得非常清楚!我们都知道楚王看重商人,不会让他乱来的!” 一名副会长道:“对啊,若非如此,你们沈家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吧?” 沈千千道:“楚王爱惜的是遵纪守法的商人,而不是你们这些不知进退的商人。而且大王更看重百姓,你们若是执迷不悟,后果可要自负!” 郭会长大声道:“我就不信楚王还能将我们都杀了不成?” 那副会长道:“对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楚王最爱惜名声,我就不信他敢胡乱屠杀商户!” 沈千千嗤笑一声,道:“大王要对付你们,还需要用刀吗?” 郭会长硬着头皮道:“楚王到底什么意思,还请沈大小姐明言!” 沈千千哼了一声,道:“大王根本没功夫多理伱们,只是得知你们哄抬物价,很不高兴,让小女过来劝一劝,如果劝不动的话……” 众人齐声问:“怎样?” 沈千千抬了抬下巴,道:“最近涌入江都的商人太多,因为竞争太过激烈,很多人都无法立足,正考虑转进到真州或者通州。” “只要大王下道命令,免除镇江一年商税,小女相信挤入镇江的商人会超过诸位的想象,到时还有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就两说了!” 郭会长额头汗水涔涔,忙道:“是我等有眼无珠,还请转告楚王殿下,镇江物价三日内,就会恢复正常!” 沈千千嫣然一笑,道:“这就对了,看在你们配合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们一句,江都的蔡家和卞家已准备大举进军镇江市场,诸位还是早作准备吧!” 郭会长呐呐道:“那……你们沈家呢?” 沈千千淡淡道:“我们对镇江不感兴趣,杭州和台州,才是我们的目标。” 郭会长暗暗心惊,道:“沈大小姐觉得楚王能打下杭州和台州?” 沈千千笑而不语,站起身道:“小女先告辞了,希望诸位尽快做好该做的事!”转身离开了茶楼。 不到三日,镇江城的物价终于恢复稳定,沈千千功成身退,告别王大三人,坐着船朝江都城返回。 回到江都城时,恰好是正午时分,骄阳似火。 沈千千的马车早已停在码头边,丫鬟春禾站在车旁候着,见沈千千下了船,赶忙迎了过来。 “小姐,事情办好了吗?” 沈千千淡淡道:“镇江那帮商人可比蔡家人好对付多啦!” 春禾喜道:“太好了,大王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感激小姐!” 沈千千没有多说什么,默默上了马车。 春禾一边用硝石降温,一边问道:“小姐,是去王府吗?” 沈千千点了点头。 春禾招呼一声,外面的车夫赶着马车,朝楚王府而去。 来到王府外,沈千千亮出一块腰牌便进去了,这是张阳泉给她的腰牌,可随意进出王府,整座江都城有这种腰牌的人不超过五人。 两人沿着走廊一路直行,来到一处岔口时,沈千千朝右而行,春禾吃惊道:“小姐,走错了,这条路是通向后宅!” 沈千千脚步不停,道:“咱们先去拜见王妃殿下。” 春禾“哦”了一声,赶忙跟上。 二人穿廊过院,穿过垂花门,沿着一条青石小径直行。 没过多久,前面出现一座小小的演武场,只见秦苓君穿着短袖长裤,正在演武场上演练枪法,周围一群侍女们都在拍手叫好! 沈千千刚一靠近,秦苓君便停了下来,将长枪抛给两名侍女抱着,又接过一块湿巾,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千千姑娘来了!” 沈千千赶忙上前见礼,迟疑了一下,道:“王妃殿下,您已有了身孕,怎么还能练武?” 秦苓君道:“才两个多月,不碍事!” 原来几日前,秦苓君被大夫诊出喜脉,张阳泉大为欢喜,自这之后,坚决不肯让她再去军营。 秦苓君生性好动,无事可做之下,便趁着肚子还没变大,多练练武艺。 她走到旁边一座石亭子坐下,又示意沈千千也坐下,这才开口道:“听大王说,你去了一趟镇江,那边情况如何?” 沈千千简单将镇江商会的情况说了。 秦苓君点头道:“这次多亏你了。” 沈千千低着头,轻轻道:“千千一介低贱商女,却能得大王和王妃如此看重,能为两位略尽绵力,是千千的福分。” 秦苓君目光闪了闪,淡淡道:“当初若没有你帮忙,我们未必能走到今日。好了,你去把此事告诉大王吧!” 沈千千低声应诺,告退离开。 离开后宅后,春禾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小姐,您最近来王府时,怎么总要先向王妃殿下请安讶?” 沈千千斜了她一眼,道:“多嘴!” 春禾低头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两百三十七章 启用暗棋 张阳泉封王后,办公地点便改在了王府,中书省的繁琐公务都由左右相处理,重大事务也由左右相和平章政事共同协商。 众人协商好的解决办法,会送到张阳泉书房之中,他只需批注一番便可。 这种工作方式,让他彻底从繁琐的事物中解放出来,可以将精力完全放在三路南伐之上。 王大那一路大军表现良好,已占据镇江。徐百升那一路也占据很大优势,打下采石指日可待。 只有山猪一路不太顺利,需要同时面对方国珍和杨通贯。 前阵子那场海战,山猪虽然被迫撤退,但战损却低于方国珍和常熟水军。 这说明凭借战船和火炮的优势,江都水军的战力已经在对方之上,现在缺的只是数量,等数量上去了,敌人根本无法匹敌! 然而问题是,三路南伐齐头并进才能达到最佳效果,不能让王大和徐百升两路人马等山猪一路。如此将会拖累整个江南攻略的速度。 所以现在最让他头疼的问题,便是如何尽快击破方国珍与杨通贯的联军。 书房外的庭院种了很多桂花树,虽然现在不是花开的季节,用来遮阴纳凉却是绰绰有余。 张阳泉在一棵最大的桂花树下放了张躺椅,闭目躺在椅子上,默默思考着通州战局。 便在这时,他听到远处响起脚步声,睁眼一瞧,只见走廊上过来一道俏丽的身影,正是沈千千。 “千千姑娘回来了,镇江之行如何?”他坐起身问。 沈千千福了一礼,微笑道:“托大王洪福,一切顺遂。” 张阳泉命人给沈千千搬了一张躺椅,然后躺回椅子上,笑道:“千千姑娘,你觉得方国珍是个怎样的人?” 沈千千不敢躺下,坐在椅子边儿上,思索了一会,轻轻道:“千千虽然不喜他的暴虐,但其实也很佩服他的能力!” “哦?” 沈千千笑了笑,道:“其实准确来说,是家兄很佩服他的能力,千千也都是听家兄说了他的许多事迹,才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张阳泉道:“令兄眼力一定不会错,我也听别人评价过方国珍,说他最擅长的是审时度势,永远能用冷静的头脑,看清自己的处境!” 沈千千连连点头,笑道:“您说的一点不错,家兄也曾说过,方国珍若是经商,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巨商!” 张阳泉道:“那你觉得他能够看清楚现在的局面吗?” 沈千千一愣,道:“您指的是?” 张阳泉道:“我军有钱有粮,也有强大的生产能力,可以源源不断制造火炮和战船,每多一天,我军水师就强一天,而他只能坐以待毙!你说他能看到这点吗?” 沈千千凝神考虑了一会,道:“他应该能看清这一点!” “那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沈千千皱紧柳眉,她其实并不了解兵事,但张阳泉既然主动问她,就想努力的思考出一个有用的回复。 “千千曾听兄长说过一件事,方国珍以前刚做海盗时,实力远不如蔡业。当时蔡业对外放出话来,说一个月就要灭了方国珍,别人都觉得方国珍必死无疑。” 张阳泉问:“后来呢?” 沈千千道:“他在蔡业动手前一天,带着二十名手下,偷偷潜入了蔡业的窝点小岛。那天夜里,蔡业带着手下狂欢饮醉,受到方国珍突袭后,数千人竟然乱作一团。” “后来方国珍的主力船队趁机登岛,一举击溃了蔡业海盗众,自那一战后,他的实力便一举超过了蔡业。” 张阳泉目光微闪,道:“明白了,你是想告诉我说,方国珍既有冷静的一面,也有赌徒般孤注一掷的一面!” 沈千千轻轻道:“是的,方国珍是个很奇怪的人,就像把几个人塞入一具身体里一样。”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如今的局面虽然与当初不同,却也有类似之处,方国珍只怕又要孤注一掷了!” 沈千千忽然道:“大王,千千有一事不解。” “何事?” “李德孙是您安插在方国珍身边的眼线吧?” 张阳泉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沈千千微笑道:“如果您真的要对付方国珍,不可能让李德孙逃离江都。” 张阳泉叹道:“果然瞒不过你,不错,他是我们故意放回去的!” 沈千千道:“既然如此,为何方国珍偷袭山大帅时,李德孙没有报信呢?” 张阳泉双手搭在脑后,笑道:“因为他自觉离开了江都,便可以脱离我们控制,已经不打算听命我们了!” 沈千千见他一派轻松的表情,笑道:“这在您的预料之中吧?” 张阳泉点头道:“是的,他现在只是一枚暗棋,你既然能看出他逃离江都不正常,方国珍估计也知道。所以暂时不启动他,就是为了让方国珍放下对他的疑心!” 沈千千迟疑了一下,道:“如今方国珍可能会孤注一掷,正好可以启动这枚暗棋,将方国珍一举歼灭!” 张阳泉笑道:“千千姑娘,伱对战局的洞悉已经超过我手下大部分将领了,要不要来我手下做一名幕僚?” 沈千千脸一红,低声道:“大王取笑了。” 张阳泉坐起身,缓缓道:“你说的不错,是时候启动这枚暗棋了,三枪!” 杨三枪赶忙过来,拱手道:“大王!” “你派个人,拿一封拓印好的信去找李德孙,向他了解方国珍军最近的动向!” 杨三枪领命离开,从亲卫中挑选出一名机警之人,让他持信朝常熟而去。 常熟古时称为虞乡,南北朝时期才升为县,元朝时因海运发达,常熟县升为州,隶属于平江路。 方国珍的水军自从帮助元朝击退江都军后,便入驻常熟。 这帮海盗们无法无天惯了,入城没多久,便将常熟城搅的天翻地覆。 杨通贯十分恼怒,多次让方国珍约束士卒。 方国珍却说:“阁下若是不希望我们在此,那我们退回台州便是。” 杨通贯无可奈何,没有方国珍相助,常熟水军根本不是江都军对手。于是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便不去过问。 其实方国珍手下虽都是亡命之徒,但他治理地方还是有一定的法度和底线,很少像这次一样纵兵胡为。 将领们私底下暗自猜测,都觉得方国珍是因为义子方德谦被江都军杀了,脾气才变得不大好。 方德谦是在八天前被杀,江都军对外宣称,说方国珍不宣而战,又投靠了鞑子,这才处死方德谦,外界一片叫好。 李德孙并不确定方国珍是否因这件事不高兴,不过他自己,却的确因这件事非常恼火。 若不是他机灵,现在被处死的就是他李德孙了!每每想到自己曾被江都军俘获过,他心中便有一股邪火想要发泄! 这一日,李德孙在酒楼喝酒,非要让掌柜之女过来陪酒,掌柜不肯,他便直接让人打断了掌柜一条腿。 周围酒客早就吓得全部逃走,只有一名酒客默默坐在窗边,自饮自酌,仿佛李德孙一群人不存在一样。 这自然引起了李德孙注意。 他狞笑一声,慢慢走到那名酒客面前,一只手按在他脑袋上,笑眯眯地道:“小子,喝得很痛快啊!” 酒客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道:“一群疯狗在眼前乱咬人,怎能痛快的起来?” 李德孙不怒反笑,朝身后几人道:“哥几个,别玩那老东西了,这有个愣货,应该够咱们乐呵一会了!” 酒客嗤笑道:“我劝你莫要让他们过来,若是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你后悔都来不及!” 李德孙愣了一下,隐隐觉得这酒客不对劲!他虽然凶狠霸道,却并不傻,沉着脸道:“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酒客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 李德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将纸拿了起来。 他虽然是个海盗,小时候却也上过半年私塾,刚扫过信上的第一行字,脸色瞬间就变了。 “哥哥,上面写的什么呢?”一名海盗凑了过来。 “啪!” 李德孙反手便给了他一巴掌,接着又补了一脚,将他蹬飞两丈多远,怒斥道:“看你老娘,都给老子滚!” 众人都知他脾气,赶忙一窝蜂抢着逃离了酒楼。 李德孙转头望着那酒客,沉着脸道:“换个地方说话吧。” 酒客笑道:“也好。” 第两百三十八章 大王驾到 两人离开酒楼,李德孙带头走在前面,拐入一个巷子里,然后不断往偏僻的地方走。 过了许久,两人来到一个粪坑旁边。 李德孙也不嫌臭,左右看了一眼,见四周无人,扬了扬手中的信,冷冷道:“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酒客道:“何必明知故问?” 李德孙咬牙切齿道:“张阳泉派你来的?” 酒客冷冷道:“你应该称呼大王!” “大你姥姥的王!信不信老子宰了你,把你扔进粪坑里?” 酒客冷冷道:“好啊,我相信方国珍会用比这更残忍十倍的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德孙脸上肌肉颤了颤,显然是想到方国珍以前对付叛徒的手段。 “你……伱们到底想干嘛?”他沙哑着声音道。 酒客道:“大王当初放你离开时,应该交代过你之后该怎么做吧!” 李德孙深吸一口气,道:“好,我可以把方国珍的情况告诉你们,不过我有个条件!” 酒客道:“说!” “我希望大王派人将我儿子从台州接到江都去!” 酒客愣了一下,道:“只接你儿子?你其他家人呢?” 李德孙漠然道:“方国珍精明似鬼,你们若是将我所有家人都救走,很容易被他察觉!” 酒客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李德孙这才低声道:“方国珍最近经常派斥候去吕四场!” 酒客吃惊道:“吕四场?那不是通州北面的一个盐场吗?” 李德孙斜了他一眼,道:“想不到江都军区区一个密探,对通州地形也这般了解!不错,吕四场正位于通州北面海岸!” 酒客沉吟道:“吕四场虽然有一个小码头,却无法让大军登岸,他打探那里做什么?” 李德孙冷笑道:“我怎么知道?” 酒客道:“李德孙,我提醒你一句,我家大王用人一向只看功劳不看人,你如果能立下大功,无论大王是否喜欢你,都一定会封赏你!可别错过这最后的机会!” 李德孙默然半晌,道:“我猜他是想率领数百死士,从后方突袭通州!只要让通州混乱,我军和元军的大批船队就能趁机攻下通州城!” 酒客沉吟了半晌,点头道:“很好。” 递过一张纸条,道:“以后有什么重要消息,你去这个馒头铺,掌柜和伙计都是我们的人!” 李德孙默默接过纸条。 酒客左右看了一眼,道:“那我先走了,你过一会再出来,自己小心,不要被方国珍发现破绽了!” 李德孙哼道:“知道了。” 待酒客离开一刻钟后,李德孙才骂骂喋喋的离开了巷子。 …… 江都城码头处,雪雪站在岸边,不住的擦着额头的汗水,显得十分焦急。 在他旁边,马玉麟负手而立,淡淡道:“你不必着急,既然你家朝廷答应换人,就不会轻易反悔,而且你兄长也到了徐州!” 雪雪惊喜道:“当真?” 马玉麟道:“我骗你做什么?哈麻和董抟霄一起去的徐州!” 雪雪忙问:“我听说贼军,啊不,起义军正在攻打徐州,我哥哥去那里不会有危险吧?” “你不必担心,他们还从河北抽掉了五万人马,一同带到了徐州。董抟霄执掌徐州兵马后,先后击败了邳州和萧县的起义军!” 雪雪喝彩道:“好!” 马玉麟看了他一眼,道:“不过听说董抟霄对于用十名工部官员交换你这个元帅,颇有微词!” 雪雪转喜为怒:“他敢!若不是我提拔他,他早被脱脱给办了!” 马玉麟眯着眼道:“总而言之,元廷内部的情况我都告诉你了,希望你回到元廷后,小心谨慎,莫要被奸人暗算了!” 雪雪疑惑地看了马玉麟一眼,皱眉道:“你为何如此关心本帅?” 马玉麟目视着他,笑而不语。 便在这时,远处驶来一艘大船,船上插着‘元’字旗,雪雪大喜,道:“来了,哈哈,终于来啦!” 大船停在岸边后,船上放下一块木板。 一名官员提着衣摆飞快的奔下船,来到雪雪跟前,行了一个蒙古礼节,道:“雪雪掌使,下官来迟,让您受委屈了!” 雪雪双目一红,哽咽道:“快带我离开这里吧,我想尽快见到兄长!” 说着就要上船,马玉麟抬手拦住他,道:“你先别急,我们要的人还没下来呢!” 元使朝着大船吆喝道:“都下来吧,又不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还磨蹭什么呢!” 话音落下后,只见一群四十岁到六十岁的官员从船上鱼贯而下,个个面带怒容。 这些人官职最高的是工部侍郎,官职最低的和以前的胡光曹一样,是工部主事。 他们原本都在大都过着安稳日子,结果莫名其妙就被免去官职,用一艘船通过大运河送到了江都。 如今又像交易物品一样,被元使驱赶着下船,心中的憋屈别提了。 待十人全部下来,马玉麟验明他们身份后,带着十人上了马车,朝军械局去了。雪雪也坐着船朝徐州返回。 这十人一路上如坐针毡,对江都繁华的街景也没有任何兴致。 众人一路来到军械局,下了马车后,只见局外站着一名三十多岁的魁梧男子,朝众人拱手笑道:“诸位总算来了!” 那名工部侍郎大约六十岁左右,名叫韩山,是众人头领,他瞧见魁梧男子后,惊愕道:“钱编撰?你怎么也在这里?” 那人正是钱用壬,他微微一笑,道:“在下如今为江都军效力,从今以后,诸位也将在江都军任职!” 韩山咬牙道:“钱编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向老夫说明一下吗?” 钱用壬讶道:“元廷没有向诸位说明吗?” 另一名工部官员怒道:“他们什么也没说,直接便罢了我们官职,押着我们就过来了!” 钱用壬摇头道:“太过分了!也好,就由我将来龙去脉告诉你们吧!”于是将张阳泉用十人换取雪雪的事说了! 韩山震惊道:“我们又不认识楚王,他为何指名要我们?” 钱用壬微微一笑,道:“几位随我进去,就知道了。”转过身,带着众人进入军械局。 刚来到大堂,便见一群工匠簇拥着两个熟面孔迎了过来,韩山震惊道:“胡光曹!贾班!你们怎么也在这?” 胡光曹眉飞色舞道:“老韩,别客气,以后大家又是同僚了!” 贾班抬了抬下巴,道:“不过以后咱们的上下关系要变一下了,你们以后都是我二人的属官!” 韩山脸上阵青阵红,以前在工部时,他瞪胡光曹一眼,后者都会打哆嗦,如今竟敢称呼他老韩? 还有贾班,因为手艺极佳,以前是他重点打压对象,如今竟然也成了自己的上官! “老夫可没说过要在这里做官!”韩山冷冷道。 “不错,贼军的官有什么做头?” “老夫要回大都!” 众工匠跟着道。 胡光曹哼了一声,道:“别做梦了,你们已经被元廷卖给我们了,老老实实在这里干活,还能有个前程!” 贾班更加不客气,冷笑道:“元廷这艘大船已经快沉了,你们回去也不过是陪葬!” 韩山怒道:“老夫宁死也不会为你们效力!” 钱用壬见胡光曹和贾班只顾泄以前的旧怨,根本不顾全大局,再交给两人交涉,只怕要坏事,赶忙接过话头。 “韩老莫要动怒,楚王殿下是听说了诸位的手艺,心生敬慕,这才将几位请到了江都!” 韩山怒道:“这是请吗?” 钱用壬笑道:“如果冒然给诸位写信,想必诸位也不会同意吧?楚王殿下爱才心切,这才唐突了些,还请诸位见谅!” 韩山怒气稍敛,沉声道:“我们的家人都还在大都,还请转告楚王殿下,我们只盼着与家人相聚,已经无心仕途了!” 钱用壬笑道:“楚王殿下早就派人去大都接你们的家人了,根据最新消息,他们已经到了高邮,明日就能抵达江都!” 韩山愣了一下,道:“当真?” 钱用壬正色道:“我的家人也在其中,怎会虚言相欺?” 韩山与其他工匠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钱用壬又道:“楚王殿下对工匠最为看重,就比如胡公和贾公,都是从三品高官,与右相国同级!” 韩山吃了一惊,向胡光曹看去,只见这老头得意的脑袋都快翘天上去了,看来所言不虚! 一名工匠道:“如果楚王殿下真的这般看重我们,为何现在也不来见我们?” 胡光曹插嘴道:“大王吩咐过了,只要你们一来,立刻就派人去通知他,我已经派人去了,大王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大王驾到!” 第两百三十九章 鸟铳专家小组 众人齐齐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张阳泉穿着一身蓝色锦袍,在亲卫们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胡光曹等人齐齐躬身:“拜见大王!” 韩山等人也赶忙跟着见礼。 张阳泉摆手道:“都不必多礼。”朝韩山几人微笑道:“诸位从大都过来,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想必很累了,我们坐下说话吧。” 带着众人来到军械局的会客大堂,待所有人都落座后,让胡光曹替自己介绍一下韩山几人。 众人见张阳泉气质随和,温文尔雅,与想象中的山贼头目不同,心中的抵触都消减了不少,介绍到自己时,都会恭敬的行上一礼。 待每个人介绍完毕,张阳泉笑道:“想必诸位都很奇怪,我千里迢迢请你们过来,到底图个什么!” 韩山忙道:“正要请教大王!” 张阳泉面色一正,缓缓道:“实不相瞒,我的目的很简单,希望诸位能协助胡公,制造一种新的手铳!” 韩山愣道:“手铳?” 张阳泉点了点头,凝重道:“这种手铳名叫鸟铳,图纸已经有了,只是要转化为实物,还有些难关需要突破!” 韩山和其他工部官员面面相觑,既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恍然大悟。 不可思议是因为连元廷自己都不重视手铳,一个山贼出身的起义军竟然大费周章的把他们请过来研制手铳!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这些人都是工部中负责生产过手铳的官员,这就难怪他们十人会被这位楚王选中了! 韩山迟疑了一下,说道:“大王,手铳别看声音挺大,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威力低,操作又困难,远不如火铳!” 他指望着劝说张阳泉把注意力放在火铳上,说不定,会用他们再去换十名负责火铳的官员! 张阳泉道:“火炮我们自然会继续研究,但手铳也必不可少,而且这种新手铳的威力远超过你们的想象!” 韩山心中只摇头,暗道:“你一个起义军头头,竟在我这个手铳行家面前说这种话,真是笑死个人!” 张阳泉看出这帮工匠不信,于是朝胡光曹道:“胡公,把鸟铳的图纸拿出来,给诸位大师过过眼!” 胡光曹答应一声,从袖中取出图纸,递给了韩山。 韩山看了一眼,发现这图纸竟比元军最新款的手铳还要复杂,而且长度也十分惊人。 “大王,手铳需要士兵单手拿着,太重的话,只怕士兵拿不动!”他皱眉道。 其他工匠也凑到他身后看,一名五十多岁工匠道:“就算拿得动,也瞄不准!” 张阳泉笑道:“谁说瞄不准,我要改进的鸟铳是双手持铳!” 韩山暗道:“果然是个外行!”抬了抬下巴,道:“大王可曾想过,双手持铳的话,如何点火?” 张阳泉指了指鸟铳上方,道:“只需在此处设置一个火门,再安一个击锤,上面夹一块燧石,用簧片压住。” 又指着鸟铳下方:“再在此处安装一个扳机,扣动扳机的时候,致使击锤带着燧石撞在火门处,便能产生火花!” 众工匠们听完之后,表情非常有趣,一个个呆若木鸡,似乎被张阳泉这番言论给震撼到了。 韩山是众人之中对手铳最了解的人,水平比胡光曹高一个档次,所以最先意识到张阳泉这个设计是有可能成功的! 他是个务实的人,没有再纠结张阳泉是怎么想出这个设计,而是默默盯着图纸瞧了一会。 “请问大王,为何要将铳管造这么长?”他问。 张阳泉道:“自然是为了加强射击时的准度!” 韩山点了点头,道:“虽然能增加准度,却会减少射程!” 贾班昂首道:“韩公不必考虑射程的问题,我军的火药比元廷强了数倍,打出的铁弹只会更远!” 韩山远在大都,又是个埋头干活的工部官员,除了知道元军在扬州大败外,并不知太多细节,顿时露出不信的表情。 “贾监丞言过其实了吧?” 胡光曹冷冷道:“那种火药是我家大王亲手研制出来的,多次打败鞑子,由不得你不信!” 韩山吃了一惊,看向张阳泉,道:“大王,他说的是真的吗?” 张阳泉点了点头。 韩山心想,要验证此事易如反掌,对方确实没必要吹牛,于是也不继续纠结了,又问:“铳末端为何是弯曲的?” 张阳泉笑道:“双手持铳的话,弯曲的尾端更容易拿稳!” 韩山开始有些佩服张阳泉了,这鸟铳的各种奇怪设计初看不合理,然而明白关窍后,才知道这东西奥妙非凡。 双手持铳将大大提高精准度,再加上长长的铳身,威力更强的火药,若是真捣鼓出来,也许真是一件不得了的武器! 一番谈话之后,众人对江都军的抵触慢慢烟消云散,不再提返回大都之事。 张阳泉并未将韩山等人任命官职,而是让十人成立一个鸟铳专家小组,专门负责辅佐胡光曹研究鸟铳。 俸禄按照七品官员开,每人又分配了一座二进院的宅子。 钱用壬也留在了军械局任职,专门负责解决韩山等人的生活问题,他在江都待了几个月,知道张阳泉对军械局的重视,所以并不觉得这差事不好。 张阳泉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接下来只能等待这些专业人士们钻研出成果了。 回到王府后,杨三枪上前汇报,说派去常熟的人回来了。 张阳泉在书房接见了那名亲卫,亲卫将与李德孙见面的情况详细说了。 张阳泉皱眉道:“也就是说,方国珍想从吕四场登岸,偷袭通州?” 亲卫道:“那种情况下,李德孙应该不会说谎,属下以为这个情报可信!”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让军情署的人把李德孙的儿子带到江都来。再派人把刘御史请过来。” 杨三枪应诺一声。 半个多时辰后,刘伯温来到书房,张阳泉命人给他搬了张椅子,又将李德孙的情况说了。 “刘先生,眼下三路大军,只有通州一路进展不顺,我想利用李德孙这个内线,一举击溃方国珍,你觉得可行否?” 刘伯温捻须沉吟了一会,道:“方国珍如果真想利用吕四场偷袭,我们将计就计打一场胜仗不难,难得是如何击溃方国珍主力!” 张阳泉道:“我是这么想的,方国珍通过吕四场偷袭江都时,必定会让大军策应,我们设伏突袭他们的策应人马,怎么样?” 刘伯温笑道:“大王,海上不比陆地,除非岛屿众多的地方,否则很难突袭!” 张阳泉点点头,皱眉道:“我也知道,可如果不能偷袭,我军就算知道方国珍的计划,也难以击溃他们的主力!” 刘伯温凝思了半晌,道:“以通州目前的兵力,海上正面作战难以取胜,但守城却是绰绰有余,不如引诱他们攻城!” 张阳泉愣道:“如何引诱?” 刘伯温道:“故意放方国珍的人偷袭通州,然后表现出城中混乱的模样,敌方必定趁机猛攻!” 张阳泉目光一亮,笑道:“好办法,再提前埋伏一支水军在外,等他们攻城正激烈时,从后方突袭他们!” 刘伯温笑道:“大王举一反三,在下佩服。” 张阳泉欣然道:“我这就派人通知李德孙,让他鼓动方国珍尽快动手,咱们也能早点收拾他们!” 与刘伯温商议妥当后,张阳泉派出两拨人,一拨人去通州,将计划告诉山猪,让他做好准备。另一拨人去常熟联系李德孙,让他鼓动方国珍动手。 数日后,张阳泉派出的亲卫来到常熟,在一家青楼找到李德孙,将张阳泉的命令告诉了他。 李德孙得了任务,也没兴致玩女人了,返回台州军驻扎的码头。 方国珍这次倾巢而出,码头上一共停靠了五万水军,船只之间用木板相连,仿佛一座巨大的水上城市。 方国珍的七桅战船位于这座水上城市的中心。 李德孙沉着一张脸,穿行在众船之间的木板上,沿途遇到的海盗,只要不是千户以上职位,都会被他一脚踹下水中。 众人都畏惧他,敢怒不敢言。 不多时,他来到方国珍座船外面,尽管脸上还是那副凶霸霸的模样,心中其实非常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进入方国珍的座船,一路来到主舱。 第两百四十章 棋高一着 只听“啪啪啪”的声音响起,主舱舱梁上竟然吊着一名男子,两名大汉手持皮鞭,一前一后抽打着他。 那人浑身已经被抽得血肉模糊,惨叫声也变得有气无力。 方国珍坐在上首一张鲨皮椅上,一边喝酒,一边饶有兴趣的望着那名被抽打的人。 这种情况在方国珍军中非常常见,李德孙平日问都不会问一句,今日不知怎地,忍不住向舱内一名海盗问:“这小子是谁?怎么惹恼都督了?” 那海盗正看得欢快,咧嘴笑道:“是个细作!他娘的,收了天完军二十两金子,就敢卖咱们的消息!” 李德孙心中一咯噔,强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就在这时,方国珍注意到他来了,喊道:“德孙来了,快过来,陪我说说话。赖子,把这杂碎拖下去,指甲、牙齿都拔光,鼻子耳朵都砍了,然后关到水牢里,一个月内他若是死了,我拿你是问。” 一名海盗赶忙领命,松开绳子,扛着那名奸细走了。 李德孙硬着头皮来到方国珍旁边,赔笑道:“哥哥。” 方国珍斜了他一眼,淡淡道:“兄弟,你知道郑宗泰吗?” 李德孙惊愕道:“郑老不是教公子们读书的先生吗?小弟怎会不知?” 方国珍道:“我把他杀了。” 李德孙浑身一凉,干笑道:“他做了什么错事吗?” 方国珍手上拿的是一只琉璃杯,他摇了摇杯子,淡黄色的酒液顿时变得更加浑浊。 “他没干错什么事,只是德谦那孩子一向与郑老关系最好,我送他下去陪陪德谦!” 李德孙手心开始冒冷汗,叹了口气道:“都怪属下无能,离开前没能救出公子!” 方国珍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能怪你呢?当时你能逃出江都就很不容易了!” 李德孙感觉方国珍的目光有点古怪,心中砰砰乱跳,站起身道:“哥哥,你如果因为此事要责罚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方国珍摆手道:“我没说要罚你啊,别紧张,坐下吧。” 李德孙这才坐回去,刚要将话题引到吕四场时,方国珍又道:“郑老死了,你觉得谁接替他的位子,比较合适?” 李德孙皱眉道:“董夫子学问不错,由他教您的公子,应该没问题。” 方国珍忽然笑道:“我却觉得齐先生更合适,你觉得呢?” 李德孙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只有一个儿子,平日宝贝的不行,特意从温州请来一个姓齐的夫子教他读书。 “大哥,伱说的齐先生……” “自然是教令郎的那位齐先生了,其实我在出发前就找他谈过一次话。” 李德孙五指握紧,脸色泛白,道:“谈……什么?” 方国珍淡淡道:“我告诉他说,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让他务必替我好好教导你儿子,每日都得给我写一封信,将你儿子读了哪些新书,都要告诉我!” 李德孙腾的站起身,脸色阵青阵白,手悄悄向腰间摸了过去。 忽然,两名黑斗篷男子从方国珍身后走了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夜叉面具,是方国珍的亲卫。 方国珍仿佛没注意到李德孙的异色,继续说道:“昨天齐先生给我写信时,说你儿子失踪了……” 李德孙与两名夜叉亲卫对视片刻,双肩一垮,又慢慢坐了回去。 方国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兄弟,你不必担心,掳走你儿子的贼人已经被我手下亲卫杀死,齐先生今天又写信来了,说你儿子很好,今天还读了孝经。” “噗通”一声,李德孙跪倒在地。 “大哥,看在我以前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给我一个痛快吧!” 方国珍眯着眼道:“哦?好端端的,我为何要处置你呢?” 李德孙低着头道:“是我鬼迷心窍,投靠了江都军,然后带着他们抓捕了德谦公子。” 方国珍默默转动着拇指上的戒指,一言不发。 李德孙继续道:“他们让我回到你身边,做他们的耳目。” 方国珍忽然道:“我突袭山猪时,你为何没有告密?” 李德孙低声道:“当时我并不知他们手中握着我的把柄,所以回来后便不打算再理他们,他们也没来找我!” 方国珍点点头,道:“他们握着你什么把柄了?” 李德孙道:“德谦公子被抓之前,给您写了一封信,上面怀疑我已经投靠了江都军……” 将当初约方德谦在破酒馆见面的事说了。 方国珍摇头道:“你太蠢了,他们是故意放德谦走,然后让他写那封信,再用那封信控制你!” 李德孙默然不语。 方国珍又道:“他们何时找上你的?” 李德孙道:“七月初八。” “你告诉他们什么了?” “我……把你派人去吕四场的事说了!” “他们让你怎么做?” “让我鼓动您尽快动手!” 方国珍眼中精光连闪,思忖了许久后,笑道:“很好,德孙,你立刻给他们传一个消息!” 李德孙自然明白方国珍的意思,他苦笑道:“大哥,我知道你绝不会放过我,还望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给我一个痛快!” 方国珍点头道:“我答应你,这件事办完之后,会给你一个舒服的死法!” 李德孙心中幻想被击破,咬牙道:“大哥,既然必死,请恕小弟无法再替你办事了!” 方国珍道:“这件事办好之后,我可以留你儿子一命!” 李德孙怔了半晌,叹道:“您想让我传什么消息?” 方国珍微笑道:“他们想将计就计,赚我上钩,我若是不配合他们一下,岂不是会让他们失望?” …… 江都,楚王府,书房。 “大王,这是李德孙传来的最新消息!”亲卫递过一张纸条。 张阳泉接过看了,不由大喜。 李德孙那边进展顺利,方国珍在他鼓动之下,打算在七月二十一日夜间动手,派手下最精锐的三百名亲卫,从吕四场登录江北,潜入通州城。 七月二十三日,方国珍和常熟水军主力部队会攻打通州,攻城前的两个时辰,三百亲卫会在城中杀人放火、刺杀守城将领、袭击火药库,制造混乱! 张阳泉赶忙派人把刘伯温请了过来,将李德孙传回的纸条递给刘伯温,笑道:“先生,计划非常顺利,咱们可以给方国珍布下一张网了!” 刘伯温反复看着纸条上的文字,皱眉道:“奇怪!” 张阳泉忙问:“怎么了?” 刘伯温道:“李德孙肯为我们效力,他儿子是一个很大因素,然而这封信中却丝毫没有提到他儿子。” 转头朝亲卫问:“你与李德孙接头时,他问过他儿子的情况吗?” 亲卫愣了一下,道:“以前接头都会问,这次却没有问。” 刘伯温又道:“你这次与他见面时,有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同?” 亲卫皱眉道:“似乎没有,不过他态度变得配合了不少。” 刘伯温看向张阳泉。 “大王,李德孙有问题。” 张阳泉点点头,决战的最后一次接头,李德孙既没有问他儿子,也没有趁机提条件,反而变得非常配合,这确实不正常。 “来人,去把耿四将军请过来。” 两刻钟后,耿四来到书房,张阳泉问道:“李德孙儿子到哪了?” 耿四道:“前天传回消息,刚离开台州,昨天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就没有消息传、传回来了,属下已经派人去接应了。”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转头朝刘伯温道:“先生,看来方国珍已经把李德孙儿子抢了回去,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伯温捻须笑道:“他明知道我们计划,却还派李德孙传回这样一个消息,显然是想将计就计。” 张阳泉沉吟道:“问题是,他会如何将计就计呢?” 刘伯温道:“方国珍的目的是打下通州,如此才能改变他坐以待毙的处境!”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我明白了,他的计划不变,依然是制造城中混乱,然后趁机攻城!不过用来制造混乱的人马,应该还有一拨!” 刘伯温点头道:“当我们以为制住这批人马时,暗藏的一拨人马突然动手,制造城中大乱,让山大帅他们措手不及!” 张阳泉道:“另一拨人马走的一定也是吕四场!” 刘伯温笑道:“如果我是方国珍,会让第二拨人马提前混入城中!” 张阳泉点点头,站起身道:“事关重大,我想亲自去一趟通州,刘先生可愿随我同去?” 刘伯温也赶忙站了起来,拱手道:“臣领命!” 第两百四十一章 诱敌上钩 七月二十,张阳泉又收到李德孙传过来的一条消息,他被方国珍调入三百亲卫之中,负责率领这支敢死队从吕四场登岸,混入通州。 这天晚上,耿四过来汇报,说派去接李德孙儿子的密探有消息了,是被绍兴一带的山贼给抓了。 很明显,方国珍怕救回了李德孙儿子,引起他对李德孙的怀疑,所以才故意让山贼出面。 他传命给耿四,让其加派人手,将贼窝中的己方密探救出来,当然,也要装模作样的搜索一下李德孙儿子的下落。 到了次日清晨,山猪、李二、俞延玉、卞元亨等一众将领来到通州帅府书房。 “大王,斥候已经探查清楚,昨夜确有三百人从吕四场登岸,乔装成盐丁,正朝通州城进发。”山猪拱手道。 张阳泉问:“查到另一支队伍的下落了吗?” 山猪沉声道:“查出来了,三天前从吕四场登岸,也是三百人,分成三堆,分别躲在余西场、余中场和余东场附近。” 张阳泉道:“确定没有别的人马了?” 山猪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 张阳泉点点头,朝刘伯温道:“刘先生,你来负责指挥这次作战吧!” 刘伯温拱手领了命,沉吟了一会,朝孙虎道:“孙将军,你负责盯住李德孙的三百人马,他们一入城,立刻将他们制住,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孙虎道:“末将领命!” 刘伯温又看向李二:“李副帅,你盯住余中、余西、余东三场,只要这三场的人进城,直接射杀!” 李二愣了一下,道:“刘先生,为何孙虎那边是先控制住,我这边却直接射杀?” 刘伯温道:“这三百人才是方国珍手下最精锐的夜叉亲卫。他们都是死士,绝不会投降,不必让将士们冒险。” 李二点头道:“领命!” 刘伯温又看向山猪:“城中混乱之后,敌军必定来攻城,山大帅负责守城,要给他们营造一种我军因城中混乱,守城兵力不足的假象!” 山猪朗声道:“先生请放心,这种事我很拿手。” 刘伯温目光转到俞通海和卞元亨身上。 “两位将军领一万水师,藏在崇明州东面,待敌人攻城的第三个时辰后,领兵攻击敌军后路!” 俞延玉加入江都军后头一次作战,精神格外抖擞,大声道:“末将领命!” 卞元亨却没有立刻答应,朝张阳泉道:“大王,敌军倾巢而出,常熟必定空虚,末将请求领三千水军,突袭常熟!” 刘伯温皱眉道:“他们就算大举出击,城中应该会留一万兵力以上,你领三千人进攻,很难成功!” 卞元亨昂首道:“末将愿立军令状,如若打不下常熟,愿领死罪!” 刘伯温看向张阳泉。 张阳泉深知卞元亨文武双全,做事一向周全,便点了点头。 刘伯温这才答应。 张阳泉笑了笑,道:“先生,他们都有任务了,我也不能闲着,你给我也安排一个任务吧!” 刘伯温捻须笑道:“那好,大王就和臣一起,制造城中混乱的假象吧!” 七月二十三日,清晨,海上风很大,潮湿的海风在酷热的夏天里,吹得人格外的舒服。 刘伯温制造混乱的法子很简单,他找来四百军士,将他们分成四队,每队一百人。 只要得到命令,这四百人就会分别从东南西北四门出发,东门的朝西门跑,西门朝东门跑,南门朝北门跑,北门朝南门跑。 百姓们有很强的从众心理,瞧见有人在大街上飞奔,便会觉得城中出了大事,很容易便跟着乱跑。 然后张阳泉带人将提前选好的七处废宅焚烧,再下令关紧四城城门。 火光冲天,黑烟滚滚,百姓四处逃散,城门紧闭,一副城中乱像便出来了。 现在是巳时初,张阳泉站在一座废宅门口,静静等候着消息。 到了巳时中旬,远处响起马蹄声,一命传令官策马奔来,单膝跪地,道:“启禀大王,李德孙手下的三百人已经入城,在静海街被孙将军抓捕!” 张阳泉点点头:“知道了。” 又过一刻钟,远处马蹄声再响。 张阳泉转头看去,来的又是一名传令官,那人翻身下马,脸上十分兴奋。 “启禀大王,余中、余西、余东场潜入的敌人都在石岗街被李副帅射杀!” 张阳泉长吁一口气,笑道:“很好。” 半个时辰后,刘伯温派人过来传话,说可以点火了,张阳泉这才带着众亲卫,依次将七座废弃宅院点燃,再下令关闭城门。 通州西面,马驼山。 一名元军细作站在山峰上,远远望着东面的通州城。他目力极佳,虽看不清城中百姓,但百姓们汇聚的人流却能看清。 只见城中到处都是人流,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窜,而且城中已有多处着火,城门也闭上了。 他又仔细看了一阵,才下了山,策马来到北岸边,坐着小船抵达南岸。 南岸口停着一艘两丈多长的斗舰。 斗舰船头站着一名黑披风将领,见小船靠近,赶忙问道:“怎样?计划成功了吗?” 细作道:“成功了,城中一片混乱!”详细将刚才看到的情形说了。 黑披风将领大喜,命斗舰立刻出发,沿着南岸朝西而行。 约莫行了半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一片沙滩,滩边停泊着一支巨大的舰队。 斗舰一路来到舰队中心最大的那艘七桅巨舰。 黑披风将领上了船,朝坐在鲨皮椅上的方国珍道:“都督,计划已经成功,通州城一片混乱!” 方国珍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道:“是吗,怎么个混乱法?” 黑披风道:“百姓四处逃窜,多处火起,城门关闭!” 方国珍点点头,道:“知道了,归队吧。” 郎中张本仁进言道:“都督,计划既然顺利,就应该立刻进攻,不可错失良机!” 方国珍摸了摸眼角,皱眉道:“也不知为何,我今早一起来,右眼就跳个不停,本仁,咱们的计划不会出问题吧?” 张本仁笑道:“您多虑了,如果计划失败,城中怎会混乱?机不可失,还请都督立刻下令!” 方国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派人给杨通贯传消息,就说咱们这边得手了,让他那边一同进攻!” 一名将领应诺离开。 随着方国珍一声令下,舰队起锚扬帆,朝着北岸的通州城行进,行至中途,遇到了杨通贯的常熟水军。 两支水军合并一起,共八万多人的船队,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岛,朝着通州城浩浩荡荡的进发。 半个时辰后,联军舰队来到了通州。 方国珍瞧见城墙上的守军并不多,眼中闪着精光,笑道:“通州共有六万多守军,城墙上却只有这么点人。弟兄们,报仇的机会到了!” 众将士齐声道:“干他娘的!” 方国珍大声道:“传我将令,不必试探,直接用最猛烈的攻势,给我一口气拿下通州城!第一个登上城墙者,赏黄金百斤,美女五十名!” 众海盗顿时士气大涨,命令传开后,舰队齐嗖嗖朝着水门冲了过去。 另一边的杨通贯也开始大举进攻。 因为与水门相连的河道狭窄,杨通贯下令常熟军弃船登岸,将准备好的攻城器械搬下船,朝着通州城门冲杀了过去。 战斗一开始,攻城一方便没有任何留手,以庞大的兵力倾压过去。 守城军显得十分仓惶,可以看到城楼上站着一名将领,正跺着脚,气急败坏的下着命令。 顷刻间,火炮声、箭矢声、投石声、盔甲碰撞声、士兵的厮杀声混作一团。 攻城一方虽然气势汹汹,但这种密集攻城损耗极大。 江都军两百多门火炮都架在城墙上,守城的人数看起来不多,火炮却没有一刻停止射击。 第两百四十二章 打残方国珍 方国珍跨步站在船头,紧紧盯着城墙方向,他发现随着己方猛攻,城墙上的敌人数量始终没有减少。 这并非他们没有伤亡,而是伤亡的数量比不上他们补充的数量。 莫非他们已经控制住城中乱局,所以兵马开始朝城墙有序的集结? 随着时间推移,方国珍越发觉得不妙,这种强攻对己方伤亡太大,不到一个时辰,己方已经被击沉十二艘战船! 再这样打下去,谁也说不准是他们先攻下城墙,还是己方先一步被守军打残! 若是以前,方国珍早就下令撤退了,然而这次不同。 上次偷袭山猪时,他见识到江都军火炮的恐怖,只要对方战船再多一些,他引以为豪的水军将不是对手。 除非投降江都军,否则便是坐以待毙,连逃亡大海的退路都没有了。 所以这一战只能打下去! 就在这时,西面传来一阵欢呼声,转头看去,原来常熟军攻上了城墙! 方国珍握紧双拳,朝传令兵大声道:“传令下去,告诉弟兄们,江都军快不行了,让大家再加把劲,加大攻势!” 水道就这么宽,再加强攻势,就只能下船,像常熟军一样用云梯攻城。 台州军得了方国珍命令,立刻有一万多人下了船,扛着云梯奔向城墙。 在城楼上指挥的山猪依然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朝着手下怒吼道:“顶住!快顶住!” 眼角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全局,时不时向身后的传令官低声传一道命令。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西面城墙上已经爬上了近百名常熟军,转头看去,发现一名元将手持一根黑铁枪,枪影一扫,必有己方数名士卒倒地,锐不可当! 他已猜到那人就是杨通贯,朝手下吩咐道:“调一队弓箭手过来,放冷箭,射杀那名持黑枪的将领。” 那手下赶紧领命去了。 没过多久,便有一队弓箭手从城墙甬道上来了,来到最近的箭楼,只听“嗖嗖嗖”的声音响起,八支箭矢朝着杨通贯飞去。 杨通贯正处在人群中,到处都是兵器铠甲碰撞的声音,根本听不到箭矢声,顿时被五支箭矢射中。 他穿着严密的铁甲,四支箭矢都射在铠甲上被弹开,不过却有一支贯穿他的右脸颊。 杨通贯又惊又怒,拔出箭矢,捂着血流如注的脸颊,在几名亲兵保护下撤下了城墙。 战斗越来越惨烈,方国珍依然站在座船的船头上,双拳紧握,双目赤红。他现在就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战斗又持续快两个时辰了。 他的人马不仅没能攻上城墙,就连常熟军攻上城墙的人也都被杀退,城墙上的守军反而越来越多。 这一战已经输了! 方国珍一把扯下耳朵上的金耳环,霎时间,整只右耳鲜血淋漓,他看起来就像一头绝望的野兽。 张本仁颤声道:“都督,我军伤亡超过一万,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方国珍怒吼道:“取酒来!” 立刻有人取来一大坛酒,方国珍照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便淋了下去。众人都惊恐的望着他。 半晌之后,方国珍吐了吐流入嘴里的酒渣子,淡淡道:“下令撤军。” 众人见他恢复冷静,都松了口气,赶紧传下命令。 不料就在这时,一名小船靠近方国珍座船,小船上的斥候上了船,焦急道:“都督,不好了,东面出现一支船队!” 方国珍变色道:“打着谁的旗号?” “蓝色飞龙旗,是江都军!” “不好!守军冲出来了!”张本仁喊道。 方国珍急忙转头看去,只见左右两边各有一支骑兵冲了过来,显然是从东西两门冲出,想要包抄他们。 他这才明白自己落入敌人彀中。 “撤退!朝西面撤!快!” 鸣金声响起,方国珍大军开始极速后撤,常熟军也同时开始后撤。 江都军似乎早等着这一刻,城门和水门同时大开,里面涌出一支骑兵和水军,开始追击攻城军。 战场局面变化太快,方国珍只来得及撤离两万多人,另有一万人根本来不及上船,就被冲出来的守军骑兵围住了。 常熟军同样如此,他们攻城的损失比方国珍还大,而且所有士兵全部下了战船,最终只有数千人回到船上,仓惶朝着大海逃走。 从后方包抄过来的江都水军并没有理会这支溃军。俞延玉站在船头,一声令下,水军调转风帆,沿着西面追击方国珍去了。 方国珍的船队亡命逃窜,向西逃了三十里后折而向南,绕到南岸后,再转朝东面大海而逃,几如丧家之犬。 俞延玉率领一万水军紧跟其后,不断轰击着方国珍军的尾翼,凡是掉队的方军战船,瞬间就会被江都水军击沉。 这一追就是一百多里。 方国珍自从击败蔡业后,从未败得这般惨烈过,他不敢再去常熟,径直朝台州大本营而去。 俞延玉一直追到了松江府海域,才总算调转方向,朝通州返回。 另一边,杨通贯率领数千残军而逃,回到常熟时,发现城墙上的旗帜变成了江都军旗帜。 城墙上站着一名魁梧青年,大笑道:“杨通贯,常熟已经被我攻下了!” 杨通贯抬头视之,那青年正是卞元亨,不由惊怒交集,他脸颊被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率领残军继续向南而逃。 幸好海面宽广,他并未遇到俞通海的舰队,否则势必全军覆没。 俞延玉率水军朝通州返回的路上,前方忽然来了一艘小船,打着江都军旗帜。 他命人将船上的人接上大船,原来是张阳泉派来的传令兵。 那传令兵道:“俞将军,大王有令,让你一万水军不必返回通州,立刻前往常熟,帮助卞将军守城!” 俞延玉惊喜道:“常熟已经拿下了吗?” 传令兵道:“是的,已被卞将军打下。” 俞延玉大喜,立刻让大军调转方向,朝常熟而去。 半途之上,俞延玉站在船头,朝一旁的儿子笑道:“在江都军打仗,果然与咱们在水寨不同。我等只需听命而行,就能轻松取胜!” 俞通渊笑道:“父亲,此战得胜,江东是不是彻底落入咱们江都军手中啦?” 俞延玉手捻长须,微笑道:“差不多吧。” 俞通海道:“父亲可别忘了溧阳还有十万元军,还不到掉以轻心的时候!” 俞延玉看了长子一眼,只觉他参加了扬州之战,果然比以前沉稳不少,不由暗暗欢喜。 “通海说的对,为山九仞,绝不可功亏一篑,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水军穿过福山港,沿着福山水道前行二十多里后,来到常熟城。 抬头一看,城墙上飘荡着江都军的蓝色旗帜。城墙上的守将验明身份后,打开水门,放俞延玉的水军进去了。 水军顺着水道航行在常州城内的渠道上,沿途竟然站着两排百姓,一个个兴高采烈,似乎对他们非常欢迎。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俞通海惊愕道。 俞延玉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没多久,水军在一处码头停了下来,此处臭气熏天,水面上堆满了垃圾,俞家父子都皱起了眉头。 这处地方正是方国珍大军停靠过的码头。 他们刚下船不久,便听马蹄声响,远处过来一支马队,领头之人正是卞元亨。 俞延玉赶忙迎了过去,笑道:“卞将军只凭三千人就打下常熟,着实令人佩服!” 卞元亨自从军以来,就属这一仗打得最痛快,朗声笑道:“我能打下常熟,还得多亏了方国珍!” 俞延玉忙问详细,卞元亨道:“此事待会再说,我手下人马不足,还请俞将军立刻将兵分派四门驻守,以防有变。” 俞延玉答应一声,派出四个千人队,分别加强四门的防守,再派出两个千人队帮助卞元亨手下维持城中治安。 一切部署妥当后,已到了晚上戌时,俞家父子和卞元亨一起来到常熟元帅府。 卞元亨脱下头盔,命人打来些清水,一边洗脸一边笑着道:“方国珍自入驻常熟后,毫不约束士兵,百姓们对他深恶痛绝。所以我在进攻前派细作混入城中,传了一个谣言,城中顿时大乱!” 俞通海忙问:“什么谣言?” 卞元亨笑道:“我就说常熟军攻打通州失利,全军覆没,方国珍抛下战败的常熟军,正朝常熟而来。结果百姓们纷纷逃亡,城中一片混乱,守军压都压不住!” 俞延玉笑道:“然后你趁机领兵攻城,一战便拿下了!” 卞元亨笑道:“杨通贯把主力精锐都带走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所以这一战很容易。” 几人正说话间,又有传令兵到来,说道:“大王有令,让俞将军驾空船返回通州,协助山大帅将通州主力运送到常熟!卞将军暂时担任常熟守将!” 俞通海赶忙领命,点了一千士卒回到港口,控制船队朝通州返回。 第两百四十三章 元廷第一红人 就在江都军攻取常熟之际,雪雪历经波折,终于回到了徐州总管府,见到了自己哥哥,中书省右丞哈麻。 哈麻虽是元帝身边第一红人,但为了救雪雪,这次费尽千辛万苦。 先是说服元帝,后来又说服皇太子和太后,元廷这才答应用十名官员交换雪雪这个败军之将! “你这蠢货,之前信誓旦旦说能剿灭贼兵,怎么一当上元帅,士兵们就哗变了?”元帅府大堂内,哈麻对着弟弟就是一通骂! 雪雪跪倒在地,哭诉道:“阿兄,这次不能怪我啊,都是脱脱那老贼,心怀怨愤,故意让手下将领兵变,他这是见自己没的好,也要拖我们下水啊!” 哈麻是典型的康里人,与肥胖的雪雪不同,高鼻梁,深眼眶,茶色头发,眼珠子在眼眶中不住转动,尽显精明强干之色。 “你有证据吗?”他冷冷道。 雪雪忙道:“中军叛变的将领都是脱脱的嫡系,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哈麻哼了一声,道:“行了,脱脱已经完蛋了,我会送他最后一程。你先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就回大都,向陛下和太子说明情况!” 雪雪赶忙答应一声,告退下去了。 哈麻回到椅子上坐下,翘着腿,喝了一杯茶后,朝亲兵吩咐道:“叫董抟霄来见我!” 少顷,董抟霄便跟着哈麻的亲兵来了,拱手道:“下官拜见丞相!” 哈麻淡淡道:“董将军,明日我打算返回大都,我准备上表陛下,让你担任徐州大总管!” 自从扬州之战后,董抟霄便去了大都,向朝廷详细解释了扬州之战的情况,后来才和哈麻一起领五万援军来到徐州。 这五万人都是从河北调过来的,加上徐州的守军,加起来超过了十万人。 哈麻将这十万大军的指挥权给了董抟霄,后者不负所望,先后领兵击败赵均用部和张士诚部。 哈麻见他如此善战,这才决定重用他。 董抟霄却道:“丞相,扬州新败,眼下朝廷最大的危急不在徐州,而在江南,末将请命前往集庆镇守!” 哈麻皱眉道:“江南有何危急?” 董抟霄沉声道:“江都军三路南伐,其中一路已经打下镇江!天完军大举西进,企图收复蕲州,这两支人马必须尽快扼制住!” 哈麻沉默了一会,道:“镇江失守的消息我也听说了,达识已经领十万人镇守溧阳,我向他下了令,寻机收复镇江,料来不日就能有好消息吧!” 董抟霄沉声道:“达识左相不擅兵事,若由他领兵攻打,只怕难以取胜!” 哈麻道:“那依你之见,江南诸将之中,有谁能收复镇江?” 董抟霄想了片刻,道:“末将以为,处州副万户石抹宜孙可收复镇江!” 哈麻皱眉道:“听名字似乎是契丹人,区区一个副万户,能堪大用吗?” 董抟霄忙道:“此人善于识人,手下颇多谋士,当初方国珍攻打处州时,就是凭借此人之力,才击退了方国珍!” 哈麻似乎想到什么,道:“那个刘基是他举荐的人才吧?” 董抟霄道:“是的。” 哈麻哼了一声,道:“听说刘基已经投靠了江都贼军,还颇受重用!” 董抟霄沉默了一会,道:“刘基之所以弃官从贼,皆因朝廷政令不明,多次纵容方国珍,并非石抹宜孙举错了人!” 哈麻不悦道:“董将军,你这是在指责朝廷吗?” 董抟霄低头道:“末将不敢。” 哈麻沉声道:“也罢,本相相信你的眼光,待会我就下令,让石抹宜孙挂帅,领兵收复镇江!” 董抟霄又道:“溧阳的人马可以一分为二,五万交给石抹宜孙统领,收复镇江,另外五万调给蛮子海牙!” 哈麻愣道:“蛮子海牙那边很吃紧吗?” 董抟霄沉声道:“是的,攻打采石的是江都第一贼将徐百升,此人颇知兵法,不易对付!” 哈麻道:“那好吧,也依着你就是!常熟那边总不用增援吧?” “是的,常熟有杨通贯镇守,又有方国珍牵制,可保无虞!” 哈麻松了口气,道:“这就好。” 董抟霄继续道:“这番布置只能对付江都军,要想扼住住天完军的攻势,还需要做两件事!” 哈麻眉头又皱了起来:“哪两件事?” 董抟霄道:“第一,必须往江南调兵增援!扬州之战,江南军损失十多万人马,江西行省的力量也损耗不少,已无力对付天完军!” 哈麻恨声道:“都怪脱脱老贼,要不是他将江南军抽掉到扬州,天完贼军怎会死灰复燃?” 董抟霄默然不语。 哈麻道:“伱继续说吧,从哪里调兵合适?” 董抟霄道:“徐州!” 哈麻脸色大变,道:“朝廷好不容易从河北抽掉五万人支援徐州,你却要调走?本相没听错吧?” 董抟霄正色道:“赵均用和张士诚都不足为虑,末将领五万人马镇守徐州绰绰有余。江南的形势更加危急,倘若让天完军收复蕲州,与江都军联手,整个江南都可能失陷贼兵之手!” 哈麻沉默了一会,道:“董将军,我知道在带兵打仗方面,你是我朝最顶尖的将领,不过有些事,不能只从兵事去看?” 董抟霄愣了一下,露出不解之色! 哈麻沉声道:“徐州目前是河南最重要的防线,徐州丢了,济南和汴梁都将陷入险境,甚至可能导致河南整个失陷,你明白吗?” 董抟霄急道:“末将可以担保,绝不让敌人攻破徐州!” 哈麻摇了摇头道:“董将军,朝廷的根基在北面,先稳固北面的局面,才是最优事项,我希望你能顾全大局!” 董抟霄默然半晌,点了点头。 哈麻道:“至于调兵增援蕲州的事,可以从河南调兵,我会传令给答失八都鲁,让他增兵到蕲州!” 董抟霄急忙道:“答失大帅的陕西军需得防备刘福通,最近我得到消息,刘福通即将拥立韩山童的儿子为帝,届时必定大举北进!” 哈麻道:“那从四川行省调兵如何?” 董抟霄叹道:“四川行省右丞‘完者都’与行省参政‘哈麻秃’不和,两人内部争斗严重,四川行省战力低下,固守重庆尚且不足,不宜再抽掉兵力!” 哈麻恼火地道:“这些行省官员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对了,你刚才说对付天完军还有一个法子,是什么?” 不再提调兵的事。 董抟霄道:“据我所知,天完军内部不和,徐寿辉手下大将倪文俊声望已超过徐寿辉,深为徐寿辉所忌。” 哈麻最喜欢这种阴谋诡计,双眼一亮,道:“你想离间他二人?” 董抟霄道:“不仅是离间,我听说倪文俊打下汉阳后,占据了威顺王的王府,还让部下扩建了王府,比徐寿辉的宫殿还豪华,足见此人贪图富贵!” 哈麻笑得更开心了,道:“你想诏安此人?” 董抟霄点点头,道:“只需以高官厚禄诏安此人,就能造成天完军分裂,徐寿辉就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哈麻一拍大腿,赞道:“妙啊!董将军这个计谋胜过十万大军!我这就挑选合适人选,去联系倪文俊!” 第两百四十四章 江浙兵马元帅 董抟霄并无欣喜之色,因为这个计谋配合前面增援蕲州的法子,才能取得最大效果。 倘若徐寿辉打下蕲州,进而收复江州、饶州等地,就算收服了倪文俊,也未必能制住徐寿辉! 哈麻笑吟吟道:“董将军,你刚才说五万人马就能守住徐州,对吗?” 董抟霄还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忙道:“是!” 哈麻道:“那你现在有十万人,不知能否主动出击,收复泗州、淮安等地?” 董抟霄苦笑道:“扬州新败,我军士气正低,不宜主动出击!” 哈麻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朝廷难以收复江北了?” 董抟霄忙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眼下我军应该以徐州为中心,固守北线,慢慢恢复士气。待贼兵锐气消散,内部生出矛盾时,就是我军反攻的时机!” 哈麻欣然道:“原来如此,那徐州就交给你了,咱们现在先稳一稳局势,这些贼兵就是一阵子凶,过了这阵子,咱们再收拾他们!” 董抟霄沉默了一会,道:“丞相说的是,大部分贼兵只重兵事,不懂治理之道,时间一久,百姓们就会发现跟着他们还不如在朝廷治下,民心自然回到我们这边,不过……” 哈麻正听得连连点头,忙问:“不过什么?” 董抟霄道:“贼兵之中也有异类,比如江都军,根据我派出的细作回报,张阳泉把江都治理的井井有条,粮价比大都还低,百姓们丰衣足食,对江都军死心塌地的拥戴!” 哈麻沉声道:“这么说来,这支贼兵需要尽快剿灭了!” 董抟霄道:“丞相高见,这次江都军三路南下,虽然气势汹汹,其实也是我们消灭他们的好机会!” 哈麻目光一亮道:“哦?怎么说?” 董抟霄道:“江都军之所以发展如此之快,皆因他们起义以来,从未战败,所以士气高昂,兵锋猛锐!” “只要我们能瓦解这三路攻势,江都军必然士气大降,打回原形,到时我军三路反击,他们必将溃败!” 哈麻点点头,道:“好,我会传下命令,让蛮子海牙、石抹宜孙、杨通贯都听你命令,希望你能击溃贼兵三路大军,收复江都!” 董抟霄再次劝道:“既如此,不如让末将去集庆指挥吧,距离太远的话,指挥十分不便!” 哈麻摇头道:“董将军,我刚才和你说过,徐州才是重中之重,你若不镇守在徐州,本相晚上睡觉都难以心安!” 董抟霄想了想,道:“那末将举荐一人,代替末将去江南指挥!” 哈麻忙问:“谁?” “贾鲁!” 哈麻笑道:“可以,这事我跟他说!” 因为贾鲁向哈麻提供了脱脱不少罪证,如今这些罪证已经呈给元帝,脱脱将再无翻身机会,所以哈麻对贾鲁印象不错。 董抟霄道:“那末将先告退了。”转身离开。 哈麻又喝了口茶,命人取来一些糕点,吃完后,才吩咐道:“去把贾鲁给我叫过来!” 亲卫领命去了。 未过多时,贾鲁便跟着亲卫来了,恭恭敬敬地道:“罪官贾鲁,拜见丞相!”跪倒在地。 哈麻微笑道:“起来吧,多亏伱提供了脱脱不少罪证,我才能扳倒他,你的功劳我都记着呢!” 贾鲁叹了口气,道:“脱脱毕竟对我有知遇之恩,丞相如此说,令在下羞愧无地!” 哈麻笑道:“朝廷上下都知道,是脱脱对不起你,并非你对不起脱脱!公道自在人心嘛!” 贾鲁道:“多谢丞相体谅!” 哈麻沉吟了一下,道:“我明日就要回大都了,如今江南和江北局势都不容乐观,江北有董将军镇守,还能令人稍稍放心,江南那边却着实令人担忧。” 贾鲁道:“江南有蛮子海牙将军和达识左相在,应该不会有失!” 哈麻哼了一声,道:“达识的能力我最了解,治理地方还过得去,打仗却是一窍不通!蛮子海牙对付徐百升已经很吃力了,很难统筹全局!” 目光转向贾鲁,道:“我和董将军商议后,都觉得你是最好人选,你意下如何?” 贾鲁迟疑了片刻,道:“还请丞相见谅,在下虽有心,却力不足,只怕辜负丞相期待!” 哈麻皱眉道:“你不会是在推脱吧?” 贾鲁低声道:“下官不敢,只是下官自知能力不足,曾经输给江都军,恐误了朝廷大事!” 哈麻一摆手道:“汉人有句话,叫知耻而后勇,本相相信你能够从失败中得到宝贵的教训,击溃江都贼军!” 贾鲁深吸一口气,道:“丞相既如此信任,在下不敢再推脱,愿竭尽全力,击溃江都贼军!” 哈麻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你先去溧阳,将溧阳的十万人马一分为二,你带着五万人去驰援采石,让石抹宜孙带另外五万攻打镇江!” 贾鲁迟疑了一下,道:“丞相,依在下之见,与其救援采石,不如先集中兵力打下镇江,如此采石那边也不必分兵防守北面!” 哈麻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石抹宜孙的五万人打不下镇江吗?” 贾鲁道:“请恕下官直言,镇守镇江的贼将名叫王大,曾击溃过方国珍,绝不可小觑!” 哈麻点点头,道:“我也听人提过此贼,说他是江都四大金刚之一,排名还在李二之上!” 贾鲁道:“正是如此,此人率领三万人马镇守镇江,石抹宜孙只凭五万,很难打下城池!而且镇江与江都水路相连,只要镇江危急,江都能随时支援!” 哈麻深吸一口气,道:“不错,不错,这一点我倒是疏忽了!” 贾鲁道:“所以眼下应该集十万重兵,先拿下镇江,让江都贼军无法在江南立足!” 哈麻迟疑了一会,道:“就怕蛮子海牙那边顶不住!” 贾鲁道:“您不必多虑,就算采石丢了,蛮子海牙将军还可以退守集庆,等我们收复镇江,再去消灭采石贼军!” 哈麻一拍桌案,道:“那好,就依你之言,本相希望你能在一个月之内,收复镇江!” 贾鲁拱手道:“下官领命!” 次日一早,哈麻和脱脱坐船返回大都,董抟霄留下来镇守徐州。 贾鲁被任命为江浙行省兵马元帅,带着哈麻的任命书,朝着溧阳而去。 因为运河被阻,南下大部分通道也被起义军堵住了,前往江南十分不易。 贾鲁只好绕到东面的宁海,打算走海路前往常熟,通过常熟前往溧阳。 他并不知道,当自己从宁海出发三天后,董抟霄派出一名传令兵来到宁海,想要告诉他常熟失守的消息。 数日之后,贾鲁乘坐的客船在海门港停靠了一次,上来不少船客,这些人在主舱议论纷纷,都说常熟被江都军打下。 贾鲁又惊又骇,朝一名船客急问:“常熟有五万守军,还有方国珍的五万人,怎么可能失守?” “失守就是失守了呀,江都军都已经入驻常熟了,你不会是鞑子吧,怎么对常熟守军情况了解这么清楚?”那船客是通州人,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贾鲁。 贾鲁赶忙道:“老夫是商人,只是怕贼兵入城,毁坏了我的铺子!” 那船客哼了一声,道:“江都军才不是贼兵,你这老儿好没见识!” 另一名船客叫道:“不错,咱就是常熟人,之前鞑子占据常熟时,纵容方国珍那群海盗欺负咱们。江都军过来后,与我等庶民秋毫不犯!” 贾鲁懒得跟他争执,赶忙带着手下去船头,找上船主,希望船主调头返回海门。 船主骂道:“都离开海门十几里了,你现在要我回去,那得耽误多少人的事?不行!” 贾鲁取出五锭十两的金子,急道:“你返回海门,这些金子都是你的了!” 船主直摇头,道:“不行,船上还有不少尊贵人,若是误了他们的时辰,我可不好交代!” 贾鲁朝手下打了个眼色,那手下立刻拔出刀子,厉声道:“回不回去?” 船主脸色一白,只好屈服,命大船调转方向,朝海门返回。 这一来,顿时惹怒了船客,众人一起来到船头,找船主理论,船主便把贾鲁推了出来。 那名通州船客叫道:“这人定是鞑子,知道常熟失陷后,就不敢去了!” 另一名船客喊道:“快瞧,来了一艘战舰,是江都军的战船!”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海面上果然驶来一艘战船。 原来前阵子水战时,方国珍军和常熟军大败,有很多溃兵流落到附近荒岛,纷纷干起了海盗。 所以江都军在海岸线派了很多战船巡逻。 通州船客叫道:“大家一起抓了这鞑子奸细,交给江都军请赏!” 第两百四十五章 江东十路四十八县 贾鲁又惊又怒,却也无可奈何,包括船主在内的一群人都联合在一起,朝他们包围过来。 船主还命人升旗预警,告诉远处的江都战船。 好在贾鲁随行的侍从都是精锐之士,他们保护贾鲁逃到底舱,抢了一艘小帆船逃离了客船。 然而众人不懂驾船术,向北逃了一阵后,后方的江都战船追了过来。 贾鲁见马上就会被追上,急忙喊道:“将帆朝南北拉开,朝东划!” 现在吹的是正西风,只要让小帆船正面受到风力,就算不懂驾船术,也能达到最大速度。 果然,众人按照他的吩咐,小船速度瞬间提了上来,再加上众人摇撸加速,很快把大船甩远。 逃了一阵后,贾鲁命手下转向朝西北划,然而划了半日,却始终见不到陆地。 贾鲁心中一凉,知道众人很可能在海上迷失了方向,船上没有食物和水,如此过不了几天,众人都将渴死。 正当贾鲁焦急不宁时,一名手下喊道:“将军,快瞧,那边有一支船队!” 贾鲁转头看去,只见东面方向果然有一支船队破浪急行,从旗帜来看,应该不是江都军。 他心知错过这支船队,己方必死无疑,只能赌上一把了,传令道:“靠过去!” 小帆船朝着船队靠了过去。 大船队很快发现了贾鲁等人的小船,调转方向驶过来了。 随着他们靠近,贾鲁终于看清船上的旗帜,不由暗暗心惊。 原来船上插着两种旗帜,一种是红色的“刘”字旗,另一种是绿色旗帜,上面写的文字十分古怪。 贾鲁见多识广,认出那是倭国文字。 正当他惊疑不定时,大船靠近小船,放下绳梯,事已至此,贾鲁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去了。 众人上到大船,立刻被一群矮个子倭国士卒围住了。 为首的倭国士卒大声喊了什么,贾鲁虽听不懂,却也明白对方意思,朝身后手下吩咐一声,众人将兵器都扔了。 一众倭国士卒立刻奔上来,将他们所有人都捆住了,然后带到主舱。 贾鲁抬头看去,只见主舱上首位置坐着一名光头男子,身材魁梧,左右各抱着两名倭国女子。 那光头男子看了贾鲁一眼,咧嘴笑道:“你们是汉人还是蒙古人?”说的赫然是汉语。 贾鲁沉声道:“我等是元朝将领,我大元与贵国近年一向和睦,还请将军送我们返回中原,本朝必有厚报!” 光头男子狞笑道:“原来是鞑子啊,老子生平最恨鞑子,来人啊,都拖下去砍了!” 一名随从叫道:“我家将军是新上任的江浙兵马元帅贾鲁,你若是敢杀了我们,就是与我大元开战!” 光头男子愣了愣,盯着贾鲁道:“啊,你就是贾鲁啊,老子听过你名字!” 贾鲁吃了一惊,拱手道:“不知将军尊姓大名,从何处听过在下的名字!” 光头男子咧嘴笑道:“老子叫刘聚,以前在定远带着一帮兄弟聚啸山林,你跟着脱脱屠徐州城时,老子就听过你了!” 贾鲁看了一眼周围的倭国人,愣道:“那将军怎会……成为倭国人的头目?” 刘聚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摸了摸下巴,笑道:“听说你善于用谋,还跟江都军干过仗,不如跟着我混吧?” 贾鲁惊愕道:“我……我……” 刘聚仰天大笑,道:“老子听说方国珍兵败,想要过来报一箭之仇,结果没找到他人,却碰到你了,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贾鲁急道:“我是元朝官员!” 刘聚冷冷道:“给伱两条路,要么给老子做谋士,和我一起在倭国混,要么我送你上路!” 贾鲁迟疑了半晌,终于屈服:“既然将军如此抬爱,贾鲁愿效犬马之劳!” 刘聚大喜,挥了挥手,让人把贾鲁身边手下全部拖下去处死,贾鲁急道:“您为何要杀他们?” 刘聚瞪眼道:“他们不死,你跑了怎么办?” 贾鲁半晌无语,只能眼睁睁望着手下被杀。 刘聚请贾鲁坐在船舱,又命人在他桌前摆满了酒肉。 贾鲁无心吃喝,勉强吃了几口,抬头问道:“将军,我能不能问一下江南的情况?” 刘聚笑嘻嘻地道:“你现在是老子谋士,不用客气,想问什么只管问!” 贾鲁道:“常熟水军如何了?” 刘聚撇嘴道:“比方国珍还惨,几乎全军覆没,逃到杭州去了。” 贾鲁又道:“溧阳的元军呢?” “也退到杭州了!” “采石的元军呢?” “也退到集庆去啦!实话告诉你吧,你们元朝不行了,杭州以北,集庆以东,江东十路四十八县,都落入江都军手中了!” 贾鲁怔怔不语,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江浙元帅还未上任,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江都军南伐之战势如破竹,两个月之内拿下江南十路的消息,很快传扬天下,元廷闻之丧胆,起义军则大为振奋。 三路大军之中,山猪打下四路,分别是江阴路、平江路、松江府、嘉兴路。 王大、耿三、猴子打下镇江路、常州路、溧阳路、湖州路、广德路等五路。 战果最少的反而是徐百升,只打下了太平路,正在包围集庆路。 王大三人的大军此刻正位于湖州,山猪的大军位于嘉兴。 三人生怕杭州被山猪捷足先登,每天都派人向张阳泉请战,然而每次都被驳回了。 没过几天,张阳泉又传来命令,湖州只留一万人马,其余人马都撤到溧阳,还要求三人立刻返回江都。 三人只好将军队交给部下,坐着一艘战船,沿着运河朝江都返回。 一路上,王大闷闷不乐,每天都独自坐在船舱喝闷酒。 这天早上,大船来到了镇江,耿三和猴子一起来到他船舱,猴子笑道:“还在生闷气呢?” 王大哼道:“大王偏心,把攻打杭州的好差事给山猪!” 只听门外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王大,你敢在背后议论大王?” 王大猛地抬头,只见门外走进一人,赫然是山猪。 “你……怎么在这里?”他吃惊道。 山猪走到他旁边坐下,淡淡道:“还不是和你们一样,被大王召回江都!” 王大愣道:“那谁打杭州?” 猴子也坐了过来,笑道:“没人打杭州,大王准备暂缓进攻!” 王大叫道:“为什么?现在正是一鼓作气的好机会啊!” 山猪瞪了他一眼,道:“王大,你别以为自己打了几场胜仗,就开始沾沾自喜了,大王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自他打下常熟后,溧阳的元军就退到杭州,王大三人攻打四路几乎没遇到阻力,所以山猪依然不怎么瞧得上王大。 王大哼了一声,道:“我又没说大王这样做没道理,只是问问原因,也不行吗?” 猴子道:“你这家伙真不长记性,以前咱们打下江都时,大王和王妃就说过,绝不能盲目扩张!如今咱们多了这么大一块地盘,自然要先稳固一下!” 山猪沉声道:“不说别的,就说官员的问题,只怕就会让大王头疼,总不能都用原来的官员吧!” 王大急道:“不行,绝不能用那帮孙子!” 耿三笑道:“大王正是不想用那帮官员,所以才让我们暂缓进攻!” 王大嘟囔道:“先用武将管着不行吗?” 猴子道:“当然不行,你忘了我们打下镇江时的情景吗?那些将领没人看管,就容易胡作非为!治理地方,还是得用文官!” 耿三道:“听说大王准备开科举,建立百官司,然后再将租田制推广到全境,分田到户,再让百姓们都种上新稻谷!” 王大嘿嘿笑道:“大王最看重农事!” 山猪看了他一眼,道:“我还听到一个消息,说大王准备建立一个军事学院,让所有武将参加一次考试,不合格者都得进学院学习!” 王大变色道:“考试?我连字都不认识啊!” 山猪嘴角微微上扬:“那你就做好进学院学习的准备吧!” 王大呆愣住了,一旁的耿三也呆住了。 猴子笑道:“叫你们多读点书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大船又行驶了一天后,终于抵达了江都,两个月不见,江都似乎又变得繁华了一些,尤其是大街上多了很多背着书箱的学子。 几人先去中书省报道,得知明天就要参加武将考试,心中都有些忐忑。 第两百四十六章 刘伯温定计收浙江 耿三回到家中时,已过了酉时,耿四并不在家,他在家中换了身衣服后,便朝着舒婷二叔家的饭铺去了。 刚进饭铺,少年小八便快步迎了出来,欣喜地道:“耿叔,您几时回的?这几天我姑姑一直在问你呢!” 耿三忙问:“她问我什么?” “就问你来过没!” 耿三哦了一声,道:“小八,我肚子饿死了,先给我上点吃的!” 小八笑着答应,快步去了后厨,没一会便托着餐盘过来了,将上面的饭菜摆好在桌子上,然后坐在耿三对面。 “耿叔,最近来饭铺吃饭的客人都在谈论南伐之战呢,很多人都提到您了!” 耿三得意道:“说我什么了?” “他们都说你和猴将军跟了一个好将军,运气太好啦!” 耿三一愣:“好将军?谁?” 小八托着下巴道:“王将军啊,不是他带着你们打胜仗的吗?” 耿三将筷子一拍,气急道:“什么叫他带着我们?这话都谁说的?” 小八缩了缩脖子,道:“大家都这么说!” 耿三气得直咬牙,双手放在小八肩膀上。 “小八,你给我听好了,我、猴子和王大是平级关系,我们仨协同作战,相互辅助,真说起来,猴子才是我们中间最靠得住的!” 小八呐呐道:“猴子是谁啊?” “就是候百四将军!” 小八哦了一声,奇怪道:“那为何大家都那样说呢?” 耿三哼了一声,道:“还不是那家伙出名早,还被他混了个江都四大金刚的称号,哎,真是气死我了!” 说着,气呼呼的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哟,是谁惹我们耿将军生气了?” 耿三急忙转头,只见门外走进一名女子,面带微笑,正是舒婷。 耿三急忙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喜道:“舒姑娘,我们打败方国珍了,马上就能打到庆元去啦!” 舒婷走到他身边,微笑道:“我都听说了!”脸微微一红,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转身离开了饭铺。 耿三愣了一下,赶忙起身跟了出去,只见舒婷站到一棵树下,正在向他招手。 耿三赶忙过去,突然发现舒婷手中多了一个条形包袱。 “舒姑娘,这是?” 舒婷将包袱打来,递过那东西,低声道:“这是我用泥烧制的鸟铳,你看和图纸上的像不像?” 耿三伸手接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惊喜道:“像!太像了!我明天就拿去军械局,应该对他们很有帮助!” 舒婷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我们进去吧。” 耿三见四周一片漆黑,周围又没有人,突然道:“舒姑娘,我……” 舒婷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一双妙目紧盯着他,道:“怎么?” 耿三犹豫了半晌,道:“伱应该也知道,我兄弟年纪不小了,却一直没有成婚……” 舒婷脸色微变,颤声道:“所以呢?” 耿三道:“那小子很倔,总说我这个做大哥的不成家的话,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不好成家!所以……你看愿不愿意以后跟着我,我会对你好的……” 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过了好半晌,都没听到舒婷答话,抬头一看,只见舒婷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嗔道:“你就不会找个好点的理由吗?” 耿三支支吾吾道:“我……这……”忽然间,脸上现出喜色,叫道:“你答应了吗?” 舒婷斜眼看了他半晌,忽然噗嗤一笑,柔声道:“你先回去吧,我要问问家人意见。” 耿三大喜,道:“好,我回去等你消息。”转身就走。 走了一阵,忽然想起饭还没吃完,转头一看,只见舒婷站在铺子门口,见他看过来,向他招了招手。 耿三也不好再回去吃饭了,一路回到家中,在大堂走来走去,兴奋的手舞足蹈。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耿三只当是耿四回来了,过去开了门,喜道:“兄弟,你哥哥我……” 话未说完,却发现门外站着的是王大那厮,顿时没好气道:“怎么是你?” 王大一脸认真地道:“我有件事没想明白,所以过来问问你!” 耿三抱着胳膊道:“干嘛不去问猴子?” 王大道:“我怕他笑话我!” “那你就不怕我笑话你?” “不怕,我估摸着你也不知道!” 耿三瞪眼道:“那你还来问我?” 王大咧嘴笑道:“你不知道的话,就会和我一起去问猴子,到时我们俩一起被笑,我就没那么难受了!” 耿三眼角跳了两下,沉着脸道:“就知道你小子没憋好尿,到底什么事,说吧!” 王大道:“大王把我们调回江都,是因为暂时不想攻打杭州,对不对?” “对啊!” “那他为何要把湖州的大部分兵力调去溧阳呢?” 耿三愣住了,皱眉苦思着。 王大斜了他一眼,道:“行了,别难为你的脑瓜子了,老老实实跟我一起去问猴子吧!” 耿三一声不吭,将自家大门给锁上了,大步朝着猴子家走去。王大赶忙跟上。 两人来到猴子家门外,敲了敲门,候府管家开了门,赔笑道:“两位将军有礼了,请问是来找我家将军的吗?” 王大点了点头,道:“去喊他出来。” 管家答应一声,转身通报去了,没一会,便见猴子走了过来,远远便道:“你们俩直接进来啊,杵在门口干嘛?” 王大摆手道:“就问你个事,问完就走!” 猴子斜靠在门边,道:“何事?” 王大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猴子怔了半晌,双眉皱成一团,露出苦思的表情。 王大与耿三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笑容。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我们一起去问大王吧!”耿三笑道。 猴子瞪了两人一眼,没好气道:“等我一会,我去向夫人说一声。”转身进去了。 少顷,猴子出来了,三人一起来到王府,通报一声后进去了。 三人跟在一名亲卫身后,一路来到了后宅寝房,亲卫先进去通报,然后才让三人进去了。 屋内灯火很明亮,只听“砰”的一声,似乎是棋盘落子的声音。 三人穿过一道通门,抬头一看,只见内室床榻之上摆着一张矮几,几上放着一个棋盘,张阳泉和刘伯温对坐在矮几两侧,正在下棋。 秦苓君和秦苓思都坐在张阳泉身后。 秦苓思将下巴靠在张阳泉左肩膀上,目视着棋盘,脸上带着坏笑,道:“嘻嘻,姐夫,你又输了!” 张阳泉摸了摸鼻子,抬头瞪了刘伯温一眼,这家伙和他下棋时从来不让,每次都把他杀的狗血淋头,一点不讲为臣之道! 刘伯温微笑道:“大王,三位将军来访必有要事,臣先告退了。” 张阳泉咳了一声,道:“无妨,你留下来听一下吧,待会我们再下另一种棋!” 刘伯温奇道:“另一种棋?” 秦苓思抢着道:“是五子棋,姐夫发明的,很有意思!” 刘伯温微微一笑,便坐着没有起身。 张阳泉转头看向王大三人,道:“你们今天刚回的吧,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大向耿三打了个眼色,示意他问话,耿三又看向了猴子,猴子又看向王大。 秦苓君斥道:“别耍宝了,有话就说!” 猴子无奈之下,只好开口道:“我三人担心湖州兵力不足,元军反扑,所以想向大王进言,向湖州增一些兵力!” 张阳泉顿时明白三人来意,笑道:“这事你们应该问刘先生,是他提议我将湖州和嘉兴的兵力调回,只留少量兵力布防!” 王大忙问:“刘先生,这是您的建议?” 刘伯温捻须道:“是的。” “为啥呀?” 刘伯温道:“这般布置,是为了对付方国珍!” 猴子愣了一下,道:“这与方国珍有什么关系?” 刘伯温道:“方国珍带着两万残军逃回了台州,你们猜他回去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三人都摇了摇头。 秦苓思笑嘻嘻地道:自然是扩军了,你们三个真笨! 猴子奇道:“就算他增兵,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刘伯温道:“台州、庆元、温州的男丁几乎都被方国珍强征完了,他再想征兵,只能从元廷下辖地方征兵!” 王大瞪眼道:“在鞑子眼皮底下征兵?鞑子会没反应?” 刘伯温道:“方国珍强拉元廷下辖兵丁,元廷自然会严厉警告,不过以我对此人了解,他现在一心增强实力,根本不会顾忌任何警告!” 猴子心中一动道:“所以方国珍和元廷会因此内讧?” 刘伯温道:“元廷在江浙的兵力,只剩下杭州的十万人,如果咱们在嘉兴、湖州屯重兵,元廷就算想制止方国珍拉壮丁,也有心无力,只会便宜了此人!” 猴子喜道:“咱们退兵后,杭州兵马就会抽掉一部分与方国珍对抗,阻止他强行征兵!” 刘伯温笑道:“正是如此,方国珍必定因此与元军起冲突,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差不多也稳固了江东地盘,到时再一口气南下,将江浙以南收入囊中!” 猴子大喜道:“先生果然深谋远虑!” 朝张阳泉和秦苓君拱手行了一礼,便要告退,王大忽然道:“大王,听说您明天要弄个考试,是不是真的啊?”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道:“对,你们都要参加!” 王大哭丧着脸道:“我连字也不认得几个,怎么考?” 秦苓君道:“考不过不要紧,正好可以在学院读读书,提高自己!” 王大低声嘟囔道:“战场厮杀又不用笔杆子。” 秦苓君冷冷道:“你说什么?” 王大赔笑道:“没什么?我是说您和大王这个决定太好了,我做梦都想着读书识字呢!” 三人不敢再多言,齐齐拱手告退了。 第两百四十七章 被围困的朱元璋 五子棋的规则通俗易懂,张阳泉只说一次,刘伯温便听明白了。 两人你来我往下了起来。 张阳泉欺负刘伯温是新手,连赢了十把,心情顿觉舒畅,笑道:“刘先生,时候不早了,你回家休息吧。” 刘伯温微微一笑,站起身,拱手道:“那臣告退了。” 刘伯温与其他官员不同,不爱乘坐马车,出行喜欢骑一匹花驴。 他牵驴离开王府,跨骑上去,慢悠悠朝着自家府邸返回。 到了家门口,敲了敲门,老管家打开了门,笑道:“老爷,有客人来访,正在书房等您呢。” 刘伯温不悦道:“我和你说了多少次,来了客人就说我不在,不要往家里引!” 老管家道:“老爷,来的可是宋相公!” 刘伯温惊喜道:“宋濂?” 老管家点点头。 刘伯温大喜,将花驴的缰绳抛给管家,朝着书房快步奔去。 “砰”的一声,推开书房大门,只见一名中年文士站在书架前,正在阅览架上的藏书! 那文士听到声响,转过身来,伸手指着他,微微笑道:“刘基啊刘基,你终于还是入仕了!” 刘伯温朗声笑道:“能让天下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入仕又有何妨?” 那文士扬眉道:“看来你对这位楚王的评价很高啊!也对,听说楚王经常邀你去王府寝殿奕棋,你二人看来是君臣相得啊!” 刘伯温正色道:“宋濂,楚王胸怀宽广,仁德宽厚,王妃也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你既然来了江都,不如和我一起辅佐楚王吧!” 宋濂笑了笑,道:“再等等吧,我的书还没有着完,而且我还想再观察一下楚王。” 刘伯温也不勉强,拉着宋濂坐下,问道:“我上一次听到伱的消息,还是听叶琛提起,他说你在仙华山着书。” 宋濂叹道:“是啊,只可惜待了没多久,方国珍那帮海盗就打了过来,我只好搬到了杭州。” 刘伯温笑道:“杭州也不安稳吧?” “可不是!住了没多久,项普略就攻打过来,我又躲到湖州。前阵子江都军打下湖州,我听说你在江都军出仕,便过来看看你,顺便看看江都军气象。” 刘伯温点点头,道:“你以后就住在我家吧,这宅子就我和老管家住,冷清的很。” 宋濂笑道:“楚王这般重视你,怎么不多派些仆从给你?” 刘伯温摆手道:“我才五十岁不到,有手有脚,干嘛要别人服侍?” 宋濂笑道:“还是这副倔脾气,不过话说回来,你既然出仕了,还是注意一些好,这样容易得罪人!” 刘伯温皱眉道:“我自过我的,与别人何干?” 宋濂道:“他们都车马出行,仆从列队,你这般简朴,不就显得他们奢华吗?他们就会觉得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让他们很难堪,那还不想着法儿排挤你!” 刘伯温淡淡道:“等打下了天下,我自退隐山林,随他们排挤好了。” 忽听脚步声响,老管家敲门而入,站在门口道:“老爷,外面有一位姓李的先生求见!” 刘伯温皱眉道:“叫什么?” “李善长!” 刘伯温怔了怔,露出思索之色。 宋濂忽然道:“这个李善长,不会是当初在集庆参加乡试时的李善长吧?” 刘伯温点点头,道:“就是他,此人正在朱元璋手下做官。” 宋濂拍手笑道:“当初咱们几个还一起喝过酒呢,只可惜他后来乡试落了榜。如今再次聚首,何不叫进来一叙?” 刘伯温沉吟了一会,道:“宋兄可知江西天完军的情况?” 宋濂道:“来江都的路上,倒是在船上听说了一些,好像说天完军收复了蕲州和安庆!” 刘伯温道:“是的,而且打下安庆后,天完军大举进攻朱元璋的无为!” 宋濂愣道:“不都是起义军吗?为何自相残杀?” “宋兄有所不知,无为原本就是天完军的地盘,朱元璋暗算了赵普胜,这才夺下无为,所以两军势成水火!” 宋濂捻须道:“听说朱元璋和郭子兴的势力很小,只怕不是天完军对手吧!” 刘伯温点点头:“两家实力确实相差悬殊,不过天完军第一次攻打的五万人马,被朱元璋给击退了!” 宋濂动容道:“两万打退五万,这可不容易啊!” 刘伯温道:“虽然打胜,朱元璋也折损不轻,几日前便有消息说,徐寿辉又亲率十万大军攻打无为,朱元璋这次只怕凶多吉少!” 宋濂目光一闪,道:“李善长这时候来找你,莫不是想通过你劝说楚王,让江都军出兵相救?” 刘伯温道:“他应该就是为此而来,所以我不能见他!” 宋濂摸了摸胡须,淡淡道:“他也可能是见朱元璋势微,所以想转投江都军,找你引荐!” 刘伯温道:“那我就更不会见他了!” 宋濂笑了笑,道:“那就不谈他了,把你最近做的诗文拿出来瞧瞧,让我看看刘兄是否又有佳作!” 刘府外,天色一片漆黑。 李善长负手站在石阶下,默默等了许久,忽听吱呀一声,老管家探出头来,说:“李先生,我家老爷已经歇息了,您请回吧!” 李善长仰天长叹一声,盯着刘府的牌匾看了两眼,转身大步离去。 他一路返回到馆驿,穿过庭院,来到西跨院一间屋子,屋中等候的三人立刻朝他看了过来。 “怎样?李先生,刘伯温答不答应替咱们向楚王进言?”说话的是花云,除他之外,另两人分别是郭天叙和张天佑。 李善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倒了杯茶喝了。 “他没有见我。” 郭天叙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说和刘伯温认识吗?” 李善长沉声道:“他应该是猜到了我的来意,所以不肯见我!” 花云恼火道:“郭念生不见,吕良佐不见,现在刘伯温也不见,我看这帮江都官员就希望我们被天完军灭掉!” 张天佑斜了他一眼,道:“这能怪谁?当初我们在濠州被困时,人家江都军马不停蹄来救援,结果朱副帅转头就抢了人家滁州!” 郭天叙阴阳怪气道:“舅父,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濠州之战时,人家花将军还在老家耕田呢!” 花云怒道:“我军形势危如累卵,你们不思对策,却在这里挤兑我,这算什么!” 张天佑冷哼道:“不是我军,而是你军,如今这支人马已经改姓朱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天叙,我们走!” 与郭天叙一起离开了房间。 花云咬牙道:“李先生,你都看到了吧,这两个混蛋只怕要投靠江都军了!” 李善长默然半晌,道:“如今无为被包围,我军人心惶惶,他们本就与副帅不睦,想另寻出路,没什么好奇怪的!” 花云盯着李善长,道:“李先生,你不会也……” “混账,我自从滁州跟随副帅以来,何曾有过异心!”李善长愤怒的打断,拂袖离去。 次日清晨,张天佑和郭天叙一起离开驿馆,前往赵府想要求见赵德胜。 赵府管家开了门,得知两人来意后,说道:“我家将军一大清早就出去了!” 张天佑忙问:“知道去哪了吗?” 管家说了句不知,便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郭天叙急道:“舅父,怎么办,江都城中除了赵将军外,你还有认识的将领没?” 张天佑苦笑道:“见过的官员倒是不少,可大多只有一面之缘,咱们现在势穷来投,人家只怕都不会太待见!” 郭天叙沮丧道:“那怎么办?” 张天佑道:“先吃点东西吧,晚上再来找赵将军试试!” 郭天叙只得答应一声。 两人离开鹂园街,在明湖街找了一个胡饼摊子,正要买四个胡饼时,远处忽然奔来一人。 “掌柜,拿三个胡饼,要快!”那人心急火燎的道。 张天佑听着声音耳熟,转头一看,不由叫道:“张彪!” 那人正是投靠了江都军的驴牌寨寨主张彪。 张彪诧异的转过头,瞧见二人后,也非常吃惊:“张将军,郭少将军!” 张天佑赶忙道:“张将军,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张彪一直跟着徐百升,现在已经做到了副将,他也知道朱元璋军现在的情况,皱眉道:“你若是让我劝大王出兵救你们,那就免开尊口吧!” 张天佑忙道:“不是,不是,只要你帮我们给楚王殿下传个话,就说我二人想求见他,有重要情况相告!” 张彪没好气道:“我自己也见不到大王,最多只能帮你们引荐徐大帅!” 郭天叙忙道:“也行,也行!” 张彪道:“我现在还要去参加武试,晚上你们再来找我吧!” 张天佑怕他故意推脱,道:“你去哪武试?我们可以在外面等你!” 张彪赶时间,也懒得和他们多说,从摊子掌柜那里接过三个胡饼,说了句‘随我来吧’,便朝着大街飞奔而去。 郭、张二人赶紧跟在后面。 第两百四十八章 江都军首开科举 三人沿着明湖大街一路急行,过了一个路口,向北又行了二里左右,大街右侧出现一座公署。 公署外面立着一个石牌坊,上面写着“扬州军事学院”六个大字,门口有军士驻守,戒备森严。 张彪进入学院后,郭天叙和张天佑便在对面一家茶铺子坐下等候。 郭天叙好奇道:“舅父,军事学院是什么,怎么从未听过?” 张天佑皱眉道:“我也没听过,可能和枢密院一样,是个军事衙门。” 郭天叙点点头。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奔来三名将领,其中一人还在骂道:“都怪你们俩,害我差点跟着迟到!” 另一人叫道:“你还说呢,一晚上根本没教会我们多少字,早知道我们去请夫子了,对吧,耿三!” “就是就是!” “放屁!我好心教你们识字,你们竟还怪起我来了!” 张天佑出使江都时见过三人,知道他们都是江都军重要的将领,赶忙朝其中一名虬髯汉子迎了过去。 “王将军,您好啊!” 王大转头看了他一眼,瞪眼道:“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张天佑道:“我是郭大帅的部下,张天佑啊!” 王大正要说话,远处的猴子和耿三喊道:“王大,快点,考试快开始了!” 王大朝他摆摆手道:“我赶时间,没功夫和你说话。”转身朝学院奔去。 张天佑只好回到茶棚等待。 过了一个多时辰后,只听一阵喧哗声传来,一群武将从学院大门走了出来,这些武将都是大嗓门,议论的声音传遍整条大街! “他娘的,是哪个酸儒给大王提的意见,老子连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蠢货,快闭上你的鸟嘴,这是大王自己的主意!” “哈哈,大王真是太英明了!我正想读书识字,他就给咱们弄了一个识字的地方!” “孙虎,伱小子恶心不恶心,大王又不在这里,你拍马屁给谁听?” “听说学院的院长由大王亲自担任,王妃担任教……教导……” “教导主任!” “对,教导主任!场主担任马术教习!” “马术也要教吗?咱会骑马啊!” “蠢货,场主教的是骑兵战法!” 张天佑目光在一众议论纷纷的武将中扫过,搜寻着张彪的身影。 突然,郭天叙指着一个方向,道:“舅父,快瞧,那不是赵将军吗?” 张天佑顺着方向一瞧,果然瞧见赵德胜那张黑脸,赶忙远远招手道:“赵将军,赵将军!” 赵德胜听到有人呼喊,转头一瞧,立刻看到了张天佑。 他迟疑了一下,朝身边的常遇春道:“常兄,你先回去吧,我碰到个熟人!”朝张天佑走了过去。 “张将军,你怎么在?”赵德胜走近后问道。 张天佑苦笑道:“赵将军,我军的情况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二人有要紧之事求见楚王殿下,还请赵将军引荐!” 赵德胜想了想,道:“我最多只能帮你通报一声,至于大王见不见你们,我就不能保证了!” 张天佑大喜道:“多谢赵将军!” 赵德胜带着二人朝王府而去,通报之后,赵德胜先进了王府,一刻钟后才回到王府门口。 “进来吧,大王答应见你们!”他朝二人招手。 两人于是跟着赵德胜,一路来到王府书房,通报后三人一起进入书房,只见张阳泉正坐在桌案后面,写着什么。 张、郭二人齐齐见礼,道:“拜见楚王殿下!” 张阳泉抬起头道:“两位不必多礼,贵军的事我也听说了,这是你们和天完军的恩怨,我若是插手,很可能引起义军内讧,所以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 张天佑忙道:“我等并非求大王出兵救无为!” 张阳泉讶道:“那你们来干什么?” 郭天叙抢着道:“我等想将无为献给大王!” 张阳泉默默凝视了两人一会,道:“这是朱元璋的意思?” 郭天叙忙道:“不是。只要大王一句话,我们就劝说父帅兵变,夺下朱元璋的兵权,投入大王麾下!” 张阳泉默然不语,如果是朱元璋来投,他多少会有点心动,郭家父子就别提了,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斗得过朱元璋。 赵德胜忽然道:“朱元璋对你父亲一直忠心耿耿,如今他受到围困,你们却在背后商量着对付他,这说不过去吧!” 他对朱元璋印象不错,故而对两人这种卑鄙行为颇为鄙夷。 郭天叙急道:“赵将军是被朱元璋欺骗了,他名义上尊我父亲为帅,其实已经开始独断专行了!我父亲多次想要称王,他都不肯答应!” 赵德胜道:“你们就那么点地盘,称王还早了点吧!” 郭天叙道:“称王的事不提,可朱元璋另外做了一件事,分明就是想害死我父亲,自己做主帅!” 张阳泉奇道:“他做了什么?” 郭天叙拱手道:“大王知道孙德崖吗?” 张阳泉看了赵德胜一眼,笑道:“知道,他越境追击你父亲,被赵将军给缴了械!” 郭天叙道:“是的,他一开始还想瞒着此事,可后来还是让赵均用知道了,赵均用十分生气,想要杀他,孙德崖便率军叛逃,落草为寇!” 张阳泉道:“他做流寇,和朱元璋有什么关系?” 郭天叙咬牙道:“您有所不知,那孙德崖一路朝着西面流窜,想要去投靠徐寿辉,结果入境无为时,被朱元璋知道了,朱元璋竟然去招揽他!” 张阳泉笑道:“朱元璋眼下实力弱小,急于扩充实力,也可以理解嘛!” 郭天叙恨声道:“那孙德崖是我父亲平生最憎恶之人,朱元璋招募此人,分明就是为了气我父亲!” 张阳泉愣道:“那你爹知道后是什么反应?” “父亲当时怒不可遏,就要去杀了孙德崖,朱元璋却派人把孙德崖保护起来,还劝父亲以大局为重。自此之后,父亲就一直闷闷不乐,身体每况日下!” 张阳泉默然半晌,道:“我军目下的目标是江南,我也不想因为无为与徐寿辉起嫌隙。” 郭天叙急道:“那我们夺了兵权,就带人人马来江都投您?” 张阳泉摇头道:“朱元璋手下的人马都是他一手拉扯起来,你们兵变很难成功,反而会白白送死。” 郭天叙怔怔道:“大王是看不上我们两人吗?” 张阳泉道:“你们想投江都军,我自然欢迎,不过没必要兵变。” 现在的朱元璋已经失去发展的机会,成为了江都军与天完军的缓冲区,留着反而能牵制徐寿辉。 所以张阳泉并不希望郭天叙和张天佑在后面扯朱元璋后腿。 张天佑试探道:“我们听说不带人马投靠的话,只能从普通士卒做起!” 张阳泉忽然道:“你们读过书吗?” 郭天叙赶忙道:“读过,从小父亲就给我请了夫子!” 张天佑也道:“在下也通读四书五经!” 张阳泉笑道:“十日之后,我会在江都开一个科举考试,到时会录取一大批士子,直接授官任职。你们既然能读文识字,都可以去试试!” 郭天叙与张天佑对视一眼,都有些忐忑不安,两人虽读过书,但远达不到考科举的水平。 张阳泉看出两人心思,笑道:“我这次科举与元廷的科举大为不同,除了诗文,还会涉及到算学、体学,你二人应该有机会脱颖而出!” 张天佑忙问:“大王,体学是什么?” 张阳泉笑道:“就是考验你们的身体素质,我不要只会舞文弄墨的文弱书生!” 两人见张阳泉这般说了,顿时多了些信心,齐齐行了一个下拜礼,拱手告退了! 第两百四十九章 宰相集议 这次武将考试的成绩,由张阳泉亲自批改,秦苓君在一旁帮忙。 除了少数留在前线驻守的将领,大部分武将都参加了,约莫近百人。 张阳泉这个阅卷官格外的轻松,因为近八成的武将都交了一张白卷,有人甚至连自己名字都写错了。 剩下的两成中,情况也惨不忍睹,一半的人写着一手狗爬的草书,答案也经常牛头不对马嘴。 张阳泉将所有卷子审阅完之后,竟然只有三个人及格了! 一个是徐百升,一个是山猪,最后一个是卞元亨,就连李二也差几分才能及格。 张阳泉是从早上辰时开始阅卷,现在太阳都到了中天,才总算审阅完,不由长长伸了个懒腰。 “夫君,我知道你很想培养他们,不过是不是太早了些,等将来打下天下,再让他们学也来得及呀!” 一旁的秦苓君一边整理着试卷,一边说道。 张阳泉往椅背上一靠,笑道:“学习这种事,越早越好,现在每学一个字,将来对他们都会有好处!” 秦苓君将试卷整齐堆放在桌角,说道:“就算如此,总不该把徐百升也叫回来吧,集庆不是还没打下来吗?” 张阳泉在书桌上翻找了一下,找出一份公文,递给秦苓君。 “你瞧瞧这个?” 秦苓君伸手接过,看了一会后,眸光一亮。 “陈野先想投诚?” 张阳泉点点头:“不止他一个,集庆很多官员都开始给自己谋后路了,如今江浙大势已定,元军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投诚就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秦苓君坐在桌角,来回把信看了一会,忽然道:“陈野先让我们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会不会是故意拖延时间?” 张阳泉笑道:“拖延时间对他有什么好处?如今元兵困守集庆,时间拖的越久,只会对我们越有利!” 秦苓君点点头,将信递回给张阳泉。 “徐百升什么意见?” 张阳泉将信叠好,放回桌案上,说道:“他同意等一个月,无论陈野先能否成功,一个月后他觉得打下集庆都能更容易些!” 秦苓君又问:“刘伯温的意见呢?” “他也支持和平拿下集庆,集庆有整个江浙行省的官员名录、百姓户籍和田地账册,这些东西若是在战争中损毁,就太可惜了!” 秦苓君道:“那倒也是。” 顿了一下,她又道:“再过九天就是科举了,你不是说要修改一下国子监出的试题吗?修改的怎么样了?” 张阳泉笑道:“诗词明经部分,大部分按照他们原来的题目,只改了策论。除此之外,再增加了两个科目。” 秦苓君奇道:“哪两个?” 张阳泉道:“一个算学,一个体学!” 秦苓君怔了一下,道:“算学我知道,体学是什么?” “骑马、射箭、还有跑步!” 秦苓君紧紧盯着他:“你是认真的?骑马和射箭只听说武举考过,跑步更是闻所未闻,那些读书人知道后还不闹翻天?” 张阳泉昂首道:“我不要求文人都练有一身好武艺,但起码要有一副好身体。文人只知吟诗作赋的风气,该改一改了!” 秦苓君笑道:“想改可不大容易,你准备怎么说服那帮官员?他们可不会乖乖答应哦!” 张阳泉手指敲了敲桌子,道:“你觉得所有官员都会反对?” “郭叔应该不会反对,至于其他文人就说不准了。你这些稀奇古怪的点子,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 张阳泉淡淡道:“不管他们接受不接受,总而言之,这次科举的题目都必须按照我的意思来!” 喊来一名亲卫,将桌上一份用牛皮纸包住的公文递了过去。 “拿去给左相和右相,就说是科举的试题,立刻拓印三千份!” 亲卫领命去了。 …… 自总管府改为中书省后,郭念生抢了张阳泉的书房,当做自己的左相衙,把原来的副总管办公衙留给了吕良佐。 南方士林界对吕良佐当上江都军右相国的评价褒贬不一。 对吕良佐来说,相比以前的一片赞誉,这已经是很大的损失了。 然而自江都军打下江东之后,舆论开始变化,那些贬低他的人越来越少,赞誉他的人越来越多。 不知不觉,他在士林界中的声望已经有赶超杨维桢的趋势,来江都拜访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吕良佐当然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南方士子们对外宣称隐士,淡泊名利,对官场嗤之以鼻,然而他们内心深处,其实都暗藏着一颗热切的仕途心。 这世上真正的隐士只有一少部分,大多数人都是因为想进官场而不可得,这才愤而隐遁。 他们用不屑和鄙夷伪装自己,保护着那颗支离破碎的内心。 那些贬低吕良佐的人,正是这群人,他们正是羡慕嫉妒他,才出言诋毁。 然而,随着江都军越来越强大,他们已经按耐不住那颗滚动的仕途心,忍不住想要加入进来。 而要进入江都官场,最方便的捷径就是吕良佐! 吕良佐内心深处对这帮人非常不屑一顾,然而又不得不热情的招揽他们,将他们留在府中聘为清客。 因为他很清楚,那位楚王请他当右相国的目的,并非看重他的才华,而是看重他所代表的南方士子。 如果他不能维持住在士子中的名声和地位,楚王就会用别人替换他。 为了稳固眼下的地位,吕良佐一直想在江都官场发展自己的势力。 然而他每次向楚王举荐的人才,都没能受到重用,反倒是刘伯温偶尔提到一个名字,楚王就会特别感兴趣的追问。 吕良佐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默默等待着机会。当他得知楚王想要开科举时,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 这天上午,当郭念生将楚王批改后的科举试卷拿过来时,吕良佐不由心中一沉,因为被楚王修改后的科举题目,对他府中那些文人清客非常不利。 “吕公,你怎么不说话,伱若是没意见的话,我直接发去国子监了!”郭念生说。 吕良佐淡淡道:“左相,在下以为,此事事关重大,应该立刻开‘平章集议’,商议此事!” 平章集议是中书省最高级别会议,只有左右相国和平章政事能参加,每次集议,都是为了决策最重要的事情。 正因为平章政事拥有最高决议权,所以从唐朝以来,一直被称为半个宰相,平章集议也被称为宰相集议! 郭念生笑道:“这是大王亲自出的考题,咱们通过了就是,何必浪费时间集议?” 吕良佐正色道:“左相,您也该知道此次科举的重要性,四十八县的大部分官员,都将出自这批科举录取的官员,咱们怎可不慎之?” 左右相都有召开平章集议的权利,郭念生虽是左相,也无法反对,只得道:“也罢,那就议一议吧!” 吕良佐立刻传下召集令,几名文吏飞奔去通知四大平章政事。 第两百五十章 李善长的决断 半个时辰后,陈基、刘伯温、马玉麟、何太公四人一同来到一间议事房。 房中上首有两张椅子,下手四张椅子,六人分次序坐下。 吕良佐将张阳泉出的考题传阅给众人,淡淡道:“诸位请看,这是大王修改后的科举题目,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何太公是第一个看的,看完后,露出惊愕的表情,道:“这……此等题目,老夫闻所未闻!” 刘伯温凑过去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 原来张阳泉将这次的科举考试改成计分制,一共一百分,诗词明经占四十分,算学和体学各占三十分。 体学考三样,分别是骑马、弓箭和长跑。 科举考试竟然还要长跑,这要是别人出的试卷,何太公只怕要破口大骂了! 试题很快传到陈基手中,马玉麟也凑过来看。 陈基哈哈一笑,道:“有意思,咱们这位大王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吕良佐淡淡道:“陈寺卿,事关国家大事,可不是儿戏,还请慎言。” 陈基看了他一眼,笑道:“失言失言,还请右相莫怪。” 吕良佐目光转向马玉麟,道:“马寺卿,你觉得这试题如何?” 马玉麟沉默了一会,道:“算学本来就是以前科举的题目,加入其中还能接受,至于体学嘛……”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吕良佐又看向何太公:“何老,您是国子监祭酒,明经诗词部分的题目也是出自国子监,您有什么看法?” 何太公苦笑道:“这种试题若是传扬天下,只怕要让天下读书人笑话,我等应该力劝大王取消体学才是!” 吕良佐拱手道:“何老忠心谋国,在下佩服!既如此,我等联名向大王进言,诸位以为如何?” 陈基朗声道:“你们这些话,仿佛把咱们大王当做不懂事的孩童一般,还需要咱们去指正,不觉可笑吗?” 马玉麟针锋相对道:“大王有过错,我等做臣子的就该指出来,难道有问题吗?” 陈基道:“那我问你,大王为何会把体学加入科举之中?” 马玉麟愣了一下,道:“这……我怎知大王想法?” 吕良佐淡淡道:“一味揣摩上意,绝非为臣之道!” 陈基哼了一声,道:“我至少明白一件事,大王仅凭两年时间,就打下如此基业,他的想法难道不值得我们揣摩吗?” 吕良佐道:“大王毕竟武人出身,纵然精于作战,在文事上有些疏漏也很正常!” 郭念生插嘴道:“谁说大王只精于武事,就说分田和培育粮种的事,哪一样不比我们想的长远?” 吕良佐咳了一声,道:“是在下失言,不过科举之事毕竟受天下读书人瞩目,我只担心贸然更改,引起读书人反对!” 刘伯温忽然道:“关注科举的不只读书人,天下百姓也都关注,将体学纳入科举之中,是大王表明重视武备的态度!” 陈基朗声道:“不错,想必诸位都听说过一件事,蕲州城被攻破时,徐寿辉手下四百多文官如同羔羊一样被屠杀,毫无反抗之力!” 吕良佐道:“文人长于文墨,不擅武事,这很正常。” 马玉麟沉吟了半晌,道:“那也不尽然,孔子倡导六艺,唐朝的读书人也讲究出相入将,宋元之后,读书人才逐渐荒疏武事!” 吕良佐愣了一下,没想到马玉麟竟然这么快就改了口风。 刘伯温微微一笑,道:“其实我觉得大家不能把眼光都盯在科举一件事上,要体会大王的用意,还应该结合另一件事!” 何太公忙问:“何事?” 刘伯温道:“军事学院!” 陈基拍手笑道:“不错,我明白刘公的意思了,大王让武人学文,又让文人学武,其实就是提倡文武双修,不可偏执于一道!” 吕良佐沉默了半晌,道:“就算咱们明白,天下读书人却未必明白,贸然将体学纳入科举之中,只怕于大王名声不利!” 陈基看了他一眼,笑道:“右相,我们这些臣子,就是要将大王与天下臣民连通起来,让他们体悟到大王用意!” 何太公捻须笑道:“听你们这样一说,老朽总算明白大王的想法了,我会尽快将大王的意思传达出去。” 马玉麟忽然道:“我有个建议,可以把体学改为‘射学’,天下士子一听,就会联想到六艺,不那么容易排斥了!” 陈基赞道:“好办法!” 吕良佐见众人意见一致,自己再反对就太显眼了,于是不再做声。 郭念生笑呵呵道:“既然大家都商量清楚了,那咱们一起去面见大王,将马寺卿的提议告诉大王!” 众人都无异议,于是一起来到王府,将马玉麟改进的提议说了。 张阳泉还当众人是来劝他改变主意的,肚子里想了不少应对的话术,结果却一句都用不着。 “嗯,马寺卿的提议不错,就这么改!” 众人见他答应,齐齐告退,各自为即将到来的科举做舆论准备。 两天后,科举的题目传遍了整座江都城,而且是和军师学院的事一起传扬出来。 如此一来,众人都很容易产生一种想法,楚王并非针对读书人,而是希望文人多学武,武人多修文。 吕良佐也不敢逆势而行,先说服府中清客,再让他们引导士林界舆论。 于是一场本该掀起巨大风浪的科举改革,就这么毫无阻力的推行了。 张天佑和郭天叙也听说科举题目的事了,两人都十分欢喜,楚王并没有骗他们,确实将武事纳入科举之中。 于是两人都开始全心全意的备战科举,有时遇到不懂的地方,都跑去问李善长。 两人问的多了,李善长也发觉不对劲。 这天下午等两人问完,他皱着眉道:“两位将军不会是打算参加江都军的科举吧?” 郭天叙直言不讳:“李先生猜得一点不错,我二人正打算参加科举!” 李善长脸一沉,道:“两位是否忘记了你们的身份和立场?” 张天佑道:“李先生,有些事大家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朱副帅得罪了天完军,已将我军带入绝路。我等再不考虑一下后路,都陪着他一起等死吗?” 李善长摇头道:“还不到这个地步,就算江都军不肯救援,还有北军!” 郭天叙和张天佑对视一眼,齐齐大笑。 李善长皱眉道:“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张天佑摇头道:“看来花云还瞒着你呢,昨晚北面就传来消息,刘福通不肯出兵相救,让咱们撤离无为,去安丰投奔他!” 李善长惊怒道:“花将军为何不将此事告诉我?” 郭天叙似笑非笑地道:“自然是怕你也转投江都军了!” 张天佑眼珠一转,道:“李先生,我看伱也和我们一起参加科举吧,你虽然当年乡试不中,但江都军录的人多,你说不定有点机会!” 李善长最恨别人替他乡试不中之事,拂袖离去。 郭天叙愣道:“舅父,你既然想让他跟我们一起参加科举,为何还要提他乡试的事,惹他生气?” 张天佑冷冷道:“我就是故意激怒他,免得他真参加科举,跟咱们抢名额!” 郭天叙竖起大拇指:“还是您高明!” 另一边,李善长找上了花云,询问向北军求援的情况,结果真如张天佑二人所说,刘福通不肯出兵。 花云冷冷道:“这帮起义军头领没一个靠得住!刘福通说的好听,让我们去安丰投他,可无为距离安丰遥远,中间还隔着庐州,我们如何过去?” 李善长叹道:“这也正常,我们本就和他们没什么交情,他们怎肯为咱们得罪天完军呢?” 花云看了他一眼,道:“照您这么说,我军只能坐以待毙了?” 李善长默然不语,如果无为粮食充足,己方可以像张士诚一样固守城池! 只可惜粮草只剩一个月左右,敌人也知道这一点,围而不攻,坐等无为军粮尽!若是没有援军相救,己方难逃厄运! “事已至此,咱们唯一的希望还是只有江都军!”李善长想了一会后,沉声道。 花云皱眉道:“刘福通都不救,江都军只怕更不会救援!” 李善长道:“不,江都军与北军不同,他们的目标在江南,而天完军的目标也是江南,他们两家迟早会打起来!只要能点出其中利害关系,楚王还是有可能出兵相救!” 花云道:“问题是咱们现在连楚王的面都见不到啊!要不然您再去找找刘伯温?” 李善长摇了摇头道:“找他没用,他不会引荐我与楚王相见!” 花云站起身道:“那我去找赵德胜,我曾经和他打过一架,此人与副帅也有些交情,说不定……” 李善长摆手道:“没用的,赵德胜最多只能帮我们通报,他对楚王没什么影响力,楚王依然不会见我们!” 花云道:“那怎么办?” 李善长深吸一口气,道:“事到如今,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 李善长道:“我去参加科举,只要能获得靠前的名次,就能见到楚王!” 花云怒道:“你也想投江都军?” 李善长冷冷道:“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倘若见不到楚王,我军被天完军消灭,我们俩才真正对不起副帅!” 花云盯着他看了半晌,道:“见了楚王之后,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回无为?” 李善长傲然道:“你放心,无论楚王答不答应,我都不会在江都军出仕!” 第两百五十一章 直如朱丝绳 城西,某间漆黑的小巷中,孛罗不花气喘吁吁的跑到一间脏兮兮的木门前,拍了拍门板。 “快开门,我回来了!” 吱呀一声,大门被拉开,门后露出西宁王的身影。 “如何,问清楚了吗?”西宁王问。 孛罗不花道:“我渴死了,先让我喝点水!” 跑到小院的水缸前,舀了一瓢水喝了,又舀了一瓢洗了洗脸,骂道:“这该死的天气,都这么晚了,还这么热!” 西宁王关好门,又问:“问清楚了吗?科举准不准咱们蒙古人参加?” 孛罗不花找了个石墩坐下,笑道:“我问了好多人,都没有提到不准蒙古人参加,那就是准的吧!” 西宁王松了口气,一拳击在手掌心:“那就好,咱们能不能摆脱现在的生活,就看这次科举了!” 自二人被张阳泉释放后,便一直游荡在江都城,一开始还总想混入镇南王府,结果多次被守卫发现,给暴打了几次,也就断了念想。 当时两人本想离开江都,去江南投靠旧友。 结果还没来得及出发,就听说江都军三路南伐,兵荒马乱的,他们就不敢乱跑了。 等了一段日子,江南大片土地都被江都军给打了下来。 他们意识到再去江南元军下辖的城池,迟早会被江都军攻打,便又想去江北。 结果前段日子,两人在大街上碰到了钱用壬,从对方口中得知,哈麻将扬州之败的责任都扣在西宁王和脱脱头上。 脱脱已经被流放云南,西宁王因为相助叛军,已经被元廷通缉。 两人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继续留在江都。 然而他们已经没了生计来源,孙弘和蔡涵资助过两人几次后,都开始避而不见。 两人被逼无奈之下,只好自食其力,卖了最后一块玉佩后,在明湖街上开了一个‘羊擦拉’的小吃店。 孛罗不花在吃的方面十分讲究,尤其是蒙古的吃食,很多汉人厨子做不出那味儿,他就经常自己操刀。 久而久之,也练就了一身不错的厨艺。 其中最容易做的吃食叫羊擦拉,将羊的内脏、羊头、羊蹄丢入大焖锅中,放上合适的调料,烹煮一段时间便可。 这中间最讲究的是火候,火候不够,就去不掉腥味,烧过头了,又太过清汤寡味。 孛罗不花烧出的羊擦拉,火候刚刚好,结果开了没几日,生意就非常好,尤其是北面来的人,都好这一口。 两人凭借着孛罗不花这项手艺,总算不至于饿死,在城西租了一间小院子。 然而以两人身份,又怎能长期忍受这种生活?有时候被熟人认出来了,更别提多尴尬了。 于是当他们听说江都军要开科举时,都觉得这是个机会。毕竟两人都是蒙古贵族,因为世袭江南镇守,从小就遍读了汉人的书。 最近几天,两人把赚的钱都拿去书铺买书了,连生意也不做,每天挑灯夜读,唯一担心的是江都军歧视蒙古人,不让他们参加。 如今这最后的顾虑没有了,两人都松了口气。 明天就是报名的第一天,两人早早用了晚膳睡下,次日一大清早,便去城东国子监外报名。 国子监也是最近刚设立的衙门,位于东关街最东边,原本是江都最大的书社——广定书社。 这间书社的文人都是北派文人,天天为元朝歌功颂德。江都军打下扬州后,这帮文人逃离江都,书社也就空置下来,被选为国子监官署。 关东街距离运河很近,所以这条街本来就热闹,加上今日是科举报名的日子,整条大街挤得是里三层、外三层。 国子监外有一座石牌坊,还有一座孔夫子石像。石像是最近刚修的,还没有修好,用一大块布盖住了。 报名点就在石牌坊下面,几名文吏摆了几张桌椅,旁边有两队城防卫维持着次序。 孛罗不花和西宁王挤了好半天,才来到国子监外,开始排队报名。 两人都穿着汉服,发型也改成和汉人一样,所以没人多看他们。 排了半个多时辰的队,才总算轮到他们,负责登记的文吏问起两人姓名,孛罗不花小声回答了。 “孛罗不花。” 声音虽小,却立刻吸引来不少目光,那名登记的文吏抬头看了他一眼,惊愕道:“您、您是镇南王殿下?” 这文吏曾在总管府做过刀笔吏,见过孛罗不花。 后面排队的人顿时哄然作响。 “快看啊,那人是以前的镇南王,扬州大总管!” “嘿嘿,镇南王算个屁,如今江都是咱汉人的天下,只有楚王,没有镇南王!” “哼!蒙古人设科举时分南榜和北榜歧视我们汉人,如今也觍着脸,来考咱们汉人的科举吗?” “鞑子滚出江都!” 眼瞧着周围人群起激愤,孛罗不花一张脸胀得通红。 就在这时,那名文吏站起身喝道:“大王并未规定不让蒙古人参加科举,谁再吵嚷,就取消报名资格!” 众人顿时都不吭声了。 那文吏又问了孛罗不花一些问题,便将他和西宁王登了记,分别给了两人一块拇指大的圆铜牌,上面各有一个编号。 孛罗不花的编号是四百三十二,西宁王是四百四十二,为了防止熟人作弊,所以一起报名的考生编号都会相隔十位数。 报名时间一共有五天,接下来五天,孛罗不花和西宁王依然埋头苦读,两人自获得王位之后,还从未这般刻苦过。 一晃眼,时间来到五日后。 现在已过了八月中旬,正值夏末,孛罗不花和西宁王早上喝了碗羊汤泡馍,便精神抖擞的朝国子监去了。 考试科目一共有三种,巳时是第一场,考明经诗词,一直考到下午酉时,中午由考场提供吃喝。 次日上午开始考算学,下午考射学。 两人辰时中旬便来到国子监,出示铜牌后被仔细搜了身,然后才引入监内一排木头房子。 这些木房子刚修建不久,只有十平不到的空间,就是为了给考生考试用。 两人被带到各自的房间后,便被反锁在屋中,每间小屋都有一个窗口,考生就坐在窗口后面答题。 孛罗不花干坐了两刻钟左右,便听到鼓声响起,有文吏开始发试题。 当试题发到他桌子上时,他急忙拿起试卷一看,不由心中一沉。 孛罗不花虽然从未参加过科举,但也见过科举乡试的试题,考的无非都是诗、词、策、论、帖径、墨义。 诗赋一向是重中之重,出一个题目,让你做一首诗词,考的是文辞,一般非聪明博学者,难成佳作! 为了准备今天的科举,孛罗不花提前创作了很多题材的诗词句子备用。 谁知今天的题目竟是‘直如朱丝绳’。 这种复杂题目,之前的备用都派不上用场,只能临时思考。 他想了好一会,也想不出工整的诗句,抬头朝对面一排考生看过去,发现不少人已经开始奋笔疾书,更加的心慌意乱。 于是跳过诗词的题目,朝下面看去。 第二题是策论,一共有三问,他忽然注意到第二题旁边还有个数字,写着‘二十’。 再看前面第一题的诗词,旁边也有个数字,写着‘十’。 他朝下看去,第三题是帖经,第四题是墨义,旁边的数字都是‘十五’,所有数字加起来,一共六十。 早就听说这次考试是计分筹,换句话说,诗词只占十分,策论才是大头,帖经和墨义也比诗词重要。 想到此处,他顿时松了口气,仔细看起策论的题目。 第两百五十二章 右相公子 策论一共有三问。 第一问:请问,以江都军目前的局势,当以何种策略才能夺取天下? 孛罗不花想了好一会,目光一亮,赶紧写道:当重用蒙古贵族!如此一来,只要战事顺利,元廷上下见到归附楚军的好处,必定齐心归附,天下唾手可得! 第二问:如果让你牧守一方,当以何种方式治理地方,你最看重的又是什么? 孛罗不花大喜,他有过治理地方的经验,虽然以前没怎么好好治理过,但手下那帮文官叽叽喳喳也说了不少。 当即写道:身为一方父母官,当以民为重,自身为次,切不可贪图享乐,沉迷酒色!当多修桥铺路,凿渠开田。切不可收受贿赂,官商勾结…… 他以以前的自己为反面,洋洋洒洒写了两百多字,自觉这一问答的特别好。 抬头环视一圈,只见对面不少士子都抓着头发,露出苦思的表情,显然是被策论给难倒了,不由更加得意。 第三问:如果给你一种更优秀的粮种和菜种,你有什么办法快速在治下推广? 孛罗不花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古怪题目?怎么还问起粮种和菜种了? 斟酌了片刻,孛罗不花想起张阳泉曾献给自己一些特殊的蔬菜种子,心想他肯定是农户出身,所以比较看重这个。 于是写道:在城墙贴上告示,命人日夜不停的宣读,让百姓明白不更换粮种是犯法行为,再派遣文吏下去调查,如有百姓不配合,抓起来关押数日,以儆效尤! 至此,策论总算写完了。 下面是帖经和墨义,帖经是将经史子集中挑选出一些句子,抠掉一部分,让你填上去。 墨义则是按试题要求,叙述经典中相关事实与大义。 孛罗不花虽然临时抱佛脚了几天,毕竟经典文集太多,还是有很多答不上来,帖经空了一半,墨义也有许多都是胡乱回答。 到了午时,有文吏过来送吃喝,每人两个肉馒头加一碗菜汤,孛罗不花吃完后,回头做起了诗赋。 想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做出一首七言律诗,对仗工整谈不上,总算做到句有定字,字有定声! 考试时间只剩最后一个时辰,孛罗不花又将目光放回帖经上。 墨义想再多也没用,帖经却不同,说不定脑子一闪,就能想出来一两个。 最终,一直到了考试结束的锣鼓声响起,孛罗不花依然没能想出一个帖经题目,只好就这样上交试卷。 离开国子监后,孛罗不花等了半晌,西宁王才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议论了一会,都觉得只有策论答的好,诗词、帖经和墨义都不怎么理想。 好在后面还有两门,尤其是射学,两人都是蒙古人,从小学习骑射,自信不会输给汉人。 第二天一清早,两人又早早来到了国子监。 鼓声一响,考场文吏开始发放算学的试卷,孛罗不花拿起来一看,顿时呆愣住了。 只见第一题画着一座高山图。 第一题:如图,要测量这座高山的高度,立两根高三丈的标杆在高山山脚附近,两杆相距一千步。站在杆一处,退行一百二十三步,能看到山顶。站在杆二处,退行一百二十七步,能看到山顶。试问山顶高度以及杆一与山脚距离! 孛罗不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本以为算学就是计算一些简单的增减问题,哪想到如此复杂。 目光下移,后面接连两个题目也都是测量题,孛罗不花暗骂一声出题官,继续往后面看,总算看到一个正常点的题目。 第四题:今有五十流民入城,需要为他们修建临时屋棚居住,大屋棚可容六人住,小屋棚可容四人住。请问,一共有多少种修建方案? 孛罗不花呆愣了半晌,骂骂喋喋的跳过这道题目。 后面的题目越来越离谱,什么修筑堤坝、开挖沟渠、丈量田地、建造仓库等施工计算问题。 孛罗不花一题也答不上来,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听到考试结束的鼓声,孛罗不花离开了国子监,与西宁王一起在附近茶摊用午膳。 两人半斤八两,都考的不好,所以都不怎么吭声。 到了下午,终于轮到两人强项,他们骑马都跑出惊人的速度,射箭也都中了靶,跑步上差了点,不过也比大多数人强。 至此,科举终于结束,考生们一个个离开国子监,有的垂头丧气,有的神采飞扬。 孛罗不花自知算学考的太差,这次只怕是没有希望,情绪非常不佳。 就在这时,西宁王忽然拉了他一下,道:“兄弟,你瞧那边,那不是你以前的王妃吗?” 孛罗不花愣了一下,转头看去,果然瞧见了蔡涵,只见她站在大街上的一辆马车旁边,正翘首望着这边。 孛罗不花正要过去打招呼,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吆喝声。 “让开让开,快让开,别挡了吕公子的道!” 孛罗不花都来不及回头,便被人推到了一边。 转头看去,只见一群士子簇拥着一名年轻公子从国子监中走了出来,前面竟然还有人在清场。 西宁王也被推开,抬头看着那一群人,嘟囔道:“那人是谁啊,排场这么大?” 孛罗不花哼道:“我哪知道!” 旁边一名士子道:“连吕公子都不认识,亏你们俩还读过书!” 孛罗不花瞪眼道:“什么女公子、男公子?读过书就必须认识他吗?” 那士子斜了他一眼,道:“听好了,那位吕公子是吕相公的公子,吕恂。吕相公伱们总该知道吧?” 孛罗不花哼道:“是不是那个叫吕良佐的右相国?” 那士子满脸敬意道:“不错,吕相公不仅是咱楚国宰相,还是南方士林界的魁首,你们都给我放尊重点!” 孛罗不花撇了撇嘴,朝吕恂看了过去。 这时,忽见国子监中又涌出一群人,簇拥着另一名年轻公子。 两群人就站在门口,隐隐有对抗之势。 孛罗不花脸色一黑,拉着西宁王道:“堂哥,我们走!” 原来那名公子正是郭欢。 郭欢如今是江都府少尹,按理来说,不必参加科举。 然而开考之前,张阳泉忽然下了一道命令,让所有二十五岁以下的官员也都参加科举,不过不纳入录取名额。 张阳泉这样做是希望警醒一下手下年轻官员,让他们知道同辈中人还有强于他们,防止他们年气轻轻,就不可一世。 按理来说,郭欢少年老成,不会轻易与人起冲突。 然而吕恂从小聪慧过人,又有吕良佐这样一位名声在外的父亲,故而养就一副狂放脾气。 他自来到江都后,便开了一家书社,集结了一帮年轻士子,经常聚在一起品评天下大势。 有时喝酒喝多了,便有些口无遮拦。 有一次谈到了镇南王和镇南王妃蔡涵,吕恂对蔡涵十分鄙夷,骂她是无耻女子中的典范。 郭欢得知后大为恼怒,他与蔡涵已经定了亲,今年年底成婚,自然无法容忍吕恂对蔡涵无礼。 于是约吕恂见面,让他登门道歉。 吕恂本来就瞧不上郭家叔侄,而且他是右相之子,若是道歉了,岂不代表右相怕了左相? 于是断然拒绝,就此与郭欢结了怨。 恰好张阳泉开了科举,两人便约好以科举成绩定输赢。 如果吕恂输了,就向蔡涵道歉,如果吕恂赢了,这件事就此作罢! 如今科举考试结束,吕恂自觉胜券在握,朝郭欢笑道:“郭少尹,您这次应该考的不错吧,请放心,只要在下输了,一定负荆登门,向蔡姑娘请罪!” 郭欢只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朝大街上的蔡涵走了过去。 …… ps:两个算学题目分别出自《海岛算经》和《缉古算经》。 第两百五十三章 韩林儿的野望 国子监对面有一座茶楼,茶楼二楼的窗户半开着。 张阳泉就站在窗户后面,目睹了郭欢与吕恂之间的隐隐对抗,皱眉道:“郭欢与吕良佐的儿子不和吗?” 秦苓君站在他旁边,道:“郭欢的性子我了解,不会轻易与人冲突,应该跟蔡涵那个爱惹事的女人有关。” 张阳泉心知秦苓君对蔡涵一直看不顺眼,笑了笑,道:“科举总算结束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下了楼,坐着马车朝王府返回。 秦苓君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微微隆起。 “听说昨日安丰那边派来了使者,是不是请你去参加登基大典?”她一边望着窗外的街景,一边随口问道。 天气比较闷热,张阳泉拿着一把折扇给秦苓君的肚子扇风。 “是啊,不过听说徐寿辉、朱元璋、张士诚都不去,我也不打算去了。” 秦苓君转过头,奇道:“徐寿辉和朱元璋正在打仗,不去还情有可原,张士诚为何也不去?” 张阳泉耸耸肩,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最近多次败给董抟霄,心情不好吧!” 秦苓君看了他一眼,道:“小妹一直盼着去安丰呢,你不去的话,她只怕要失望!” 张阳泉试探着道:“要不然,让小妹当做咱们的使者去参加?” 秦苓君立即道:“不行!” 她最近比较容易情绪激动,张阳泉尽量不跟她起争执,便没有再提这事。 两人回到王府后,已临近戌时,用过了晚膳,张阳泉回到书房,处理中书省送过来的公文。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中的灯微微闪烁着,张阳泉站起身,就要去剪一下灯芯。 就在这时,秦苓思背着双手走了进来,满脸期待地道:“姐夫,我阿姐答应让我出使安丰吗?” 张阳泉一摊手道:“没答应,先说好,我已经再三为你说了好话,可她还是不答应,我也没法子了!” 秦苓思焦急地道:“你强硬一些啊,她不听你就打她屁股!” 张阳泉没好气道:“你阿姐怀孕了,我哪敢动手?再说了,我真希望我欺负你阿姐吗?” 秦苓思脱口道:“不许你欺负我阿姐!” “那不就结了!”张阳泉翻了翻眼皮。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伱真靠不住!”走到窗边的椅子旁坐下,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又在打什么主意。 张阳泉劝道:“你之前不是还吵着要去军师学院当马术教习吗?一堆学员等着你教他们呢,就别出远门了!” 秦苓思撇嘴道:“那些学员天天都能见到,没什么意思,还是去安丰好玩,我还没见过皇帝登基呢!” 张阳泉干脆不理她了,默默将中书省送过来的公文全部批注完毕,站起身,便打算去陪秦苓君。 “姐夫,你打算派谁当使者啊!”秦苓思跟着他出了书房。 张阳泉想了想,道:“陈叔或者猴子吧!” 秦苓思赶忙道:“那就派猴子!” “为什么?” 秦苓思笑嘻嘻地道:“陈叔这两年来,大半时间都在外面,太辛苦了,该让他在江都府好好休息一阵了!” 张阳泉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会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秦苓思急道:“我能打什么坏主意呢!你没发现吗?陈叔和方叔都一大把年纪,却没有成婚,就是因为总在外面跑的缘故!” 张阳泉一想也是,郭念生之前也没娶媳妇,结果打下江都后,就立刻娶了个蒙古老婆。 “那好吧,听你的。” 秦苓思大喜,道:“我帮你通知猴子!”说完转身就跑了。 王府马槽中共有十几匹良马,除了张阳泉和秦苓君的坐骑外,全都是秦苓思的坐骑,大多都是江都富家公子送她的。 秦苓思来到马槽时,十几匹坐骑齐齐朝她鸣叫。 她笑吟吟的走了过去,亲昵的在每匹马儿脖子上摸了摸,然后挑选一匹许久没有宠幸过的白马,牵出王府。 出府后,她策马狂飙,绕着鹂园街跑了一个来回,才慢慢停在距离王府一里不到的候府,拍了拍门。 开门的管家一看是她,赶忙让到一边,把她迎了进去,赔笑道:“场主亲自来为小少爷贺喜,我们家将军和夫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坏了!” 秦苓思奇道:“贺什么喜?” 管家愣道:“今天是小少爷十四岁生辰啊,您……不是为此而来的吗?” 秦苓思反应很快,笑道:“谁说不是?我还带了一份好礼物呢!” 候府大堂热闹的很,摆了一大桌酒席,酒桌上坐了很多客人,有李二一家人,胡光曹胡小宝祖孙俩、王大一家人,以及耿三和舒婷。 众人正在饮酒做乐,忽见秦苓思走了进来,急忙齐齐站起身行礼。 王大乐呵呵道:“猴子,还是你小子面子大,连场主都亲自来给你贺喜啦!” 猴子脸上笑开了花,道:“场主,您来之前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们也好在外面迎接您!” “不必麻烦,我说几句话就走!” 秦苓思微微笑着,走到韩林儿旁边,摸了摸他脑袋,笑道:“你这小家伙都快到我肩膀高了,来,这是二姑姑送你的礼物!”递过一只翡翠小马。 韩林儿已经长成一个俊秀少年,伸手接过小马,微笑道:“多谢二姑姑!” 秦苓思抬手朝众人压了压,道:“你们都坐下,不必拘束!”又朝猴子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转身离开了大堂。 猴子向众人赔了个罪,快步出去了,过了一刻钟后才回来。 王大忙问:“猴子,场主找你什么事?” 猴子摆摆手,道:“也没什么,就是让我代表咱江都军参加安丰军的登基大典!” 众人听完后,都悄悄瞥了韩林儿一眼。 王大是个直肠汉,直接看向了韩林儿,咧嘴笑道:“娃儿,你知道登基的人是谁吗?” 韩林儿笑道:“知道啊,就是我弟弟!” 李二见好奇道:“这皇帝本该由你做,你会不会觉得可惜?” 韩林儿扬了扬眉,道:“没什么可惜的,他和他母亲不过被别人当做牵线木偶,自己的事都未必做的了主,这皇帝不过是假的!” 杨荥见儿子小小年纪就颇有见识,十分欢喜。 耿三道:“等他长大了,不就能做主了?” 韩林儿看了他一眼,道:“耿叔,这天下将来是我们江都军的,我弟弟这皇帝根本做不长久,哪有机会长大?” 王大一拍大腿,叫道:“说得好!耿三,人家一个孩子都比你有见识!” 舒婷瞥了王大一眼,不轻不重地道:“王将军,只怕您认识的字也没有林儿多吧!” 王大顿时被噎住了。 胡小宝嚷嚷道:“林儿哥说了,成年后就会进江都军,将来一定会成为江都军最好的将军!” 胡光曹急忙拍了一下他脑袋,没好气道:“别胡说!” 李二笑了笑,道:“小宝,那你呢?将来也准备进江都军吗?” 胡小宝嘟囔道:“我身子太弱,将来还是考科举,进中书省当丞相好了!” 众人听罢,都有些忍俊不禁。 王大嘿嘿笑道:“如今文官也要考身体,你将来想当丞相,凭这副小身板可不行!” 胡小宝呆愣了一下,看向韩林儿,道:“林儿哥,是真的吗?” 韩林儿板着脸训斥:“当然了,我早就和你说过,让你多练骑马射箭,你就是不听!” 胡小宝嘟了嘟嘴,垂下了脑袋。 第两百五十四章 江都府地下管理者 说说笑笑间,一顿宴席吃完,众人纷纷告辞离开。 待所有人走后,杨荥将猴子拉到自己的屋子里,问道:“老实交代,场主找你到底有什么事?应该不单单是通知你消息的吧?” 猴子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杨荥盯着他:“怎么,还真想瞒我?” “不、不是!”猴子急忙摆手,道:“场主是想让我带她一起去安丰!” 杨荥奇道:“让你带?” 猴子赶忙解释道:“王妃不许她去,所以她希望我把她藏在随行人员之中!” 杨荥焦急道:“你不要命了!王妃若是知道了,能轻饶了你我吗?” 猴子苦笑道:“场主我也拒绝不了啊!” 杨荥沉吟了一会,站起身道:“咱们去找王妃,将此事告诉她!” 猴子急忙拉住她手臂,道:“不行!场主一直那么关照我,若不是她求情,我根本没机会打镇江!” 杨荥叹了口气,坐了回去,忽然道:“既然如此,我也要去!” 猴子愕然道:“啊?” 杨荥瞪眼道:“不行吗?难不成你想留我一人被王妃责怪吗?” 猴子道:“可是……你去了会不会有危险?” 杨荥默然半晌,道:“林儿在江都,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而且我这次过去也是为了办一件事!” 猴子问:“何事?我替伱办不行吗?” 杨荥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这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你听了别生气!” 猴子道:“到底什么事?” 杨荥幽幽道:“我一直怀疑韩大哥是被人害死,他曾经救过我命,我既然不能替他守身,总要帮他查明死因!” 猴子摸了摸后脑勺,道:“行吧,那你跟我一起去就是!” 杨荥看了他一眼,轻轻道:“我答应你,只要这件事查清楚,以后我心里再不会想其他男人!” 次日上午,中书省便传下了命令,任命猴子为楚军特使,代替楚王参加安丰军的登基大典。 秦苓思来到候府,与猴子合计了一番,决定第二天就出发。 猴子提到杨荥要一起去,秦苓思笑道:“办差事还把夫人带上吗?” 猴子赔笑道:“她怕王妃责骂,不敢留在江都!” 秦苓思听了,便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好,让她和我们一起去吧!” 离开候府后,秦苓思琢磨着马上要暂时离开江都了,可得趁机在城中再好好逛上一圈。 她近来马场去的少了,平日闲来无事就在江都城瞎转悠,城中每一条街、每一条小巷子就没有她不熟的! 现在已快到九月,天气却还是一般的酷热,秦苓思在东关街逛了一会,便热得直冒汗了。 她轻车熟路的来到桥边的一个茶铺子,朝掌柜吆喝道:“老王,来一碗酸梅汤!” 那茶掌柜见她来了,顿时眉开眼笑,快步过来,用袖子擦了擦一张椅子,喜道:“场主,您可有阵子没来了,我还以为您忘了小老儿呢!” 秦苓思笑骂道:“我就没记得过你,不过你家的酸梅汤我记着!” 茶掌柜笑道:“我这就去给您打一碗,您安坐!” 屁颠屁颠的跑到附近一口井旁边,将镇在井水里的一桶酸梅汤提了起来,舀了一碗,端了过来。 秦苓思将两鬓秀发拨到耳后,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发出一道舒服的呻吟声:“唔……真痛快!” 茶掌柜忙道:“我再给您打一碗?” 秦苓思摆手道:“不用了,饱了!”站起身,在桌子上留下一块碎银子,起身走了。 茶掌柜待她走远,赶忙过来拿起碎银子掂了掂,大为欢喜。这碎银足足有两钱,买十碗都够了! 另一边,秦苓思边走边逛,从东关街逛到了真武街,又从真武街逛到明湖街,凡是平日比较喜欢的摊子,都去光顾一下,出手也比平日更加大方。 正行之间,前方大街右侧出现一座戒备森严的公署,赫然是军事学院。 她不禁想起自己马术教习的职位。 不过好在军事学院的将领最近都在学习文化课,等自己回到江都后,再教他们骑兵战法也来得及吧! 一边想着,她一边朝着军事学院走了过去,守门的军士自然不敢拦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放她进去了。 军事学院内部布置得像军营,中间是个大校场,北面、东面和南面各有一排房子。 现在正好是正午时分,上午的文化课上完,校场上有不少武将,有的在比武、有的脱了上衣在摔跤,仿佛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王大正在和常遇春摔跤,他虽然武艺远不如常遇春,不过凭着一股牛力,也能跟常遇春走几个来回。 有武将发现了秦苓思,立刻围过去问好,王大注意到了,赶忙朝常遇春道:“待会再比试!” 在地上捡起上衣,胡乱穿上了,快步跑到秦苓思跟前,笑道:“场主,您来了!” 秦苓思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就来气,道:“你们来这里是读书识字,不是让你们习练武艺,别天天就记得抡枪弄棒!” 王大忙道:“是,是,对了,场主,猴子那小子呢?今天一大早就没见他过来!” 秦苓思道:“他被姐夫任命为咱江都军的使者,前往安丰参加人家的登基大典,昨天不是和你说过吗?” 王大一拍后脑勺,想起来了。 旁边的孙虎叫道:“这种事大王为何派猴子哥去?他那竹竿一样的身板,被别人看到,还以为咱们江都军无人呢!” 梁荣也跟着起哄道:“对啊,这种事就应该派咱们身强体壮的人去!” 秦苓思没好气道:“去参加登基大典,又不是参加比武大典,再说了,真按照武艺挑选的话,也轮不到你们俩!” 常遇春哈哈笑道:“对啊,要论武艺,怎么着也得派我去!” 秦苓思斜了他一眼,道:“你也不行,大字不识几个,怎么当使节,要派也是派卞元亨!” 众人顿时轰堂大笑,常遇春也不生气,乐呵呵道:“我只是小时候家里穷,读不起私塾!” 秦苓思四顾看了一眼,问道:“傅友德呢?” 赵德胜忙道:“他和李将军都在休息室读书呢!” 秦苓思斥道:“瞧见没有,人家就知道趁着休息时间读书,你们都学着点!” 众人齐齐应是,却一动不动, 对他们这帮子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大老粗来说,读一片文章、写几个字,比打一个时辰的拳还累。 秦苓思也懒得再搭理他们,径自朝休息室而去,进去之后,发现屋中除了傅友德和李二外,还有耿三、俞延玉等人。 她故意踮着脚,慢慢走到傅友德身后,还朝李二打眼色让他别说话,然后从后面捂住傅友德眼睛,故意粗声粗气地道:“猜猜俺是谁?” 傅友德苦笑一声,道:“场主,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秦苓思松开手,撇了撇嘴,道:“怎么每次都猜中,真没意思!我明天就要……”忽然瞧见李二正看着这边,停住了话头。 傅友德问:“明天要什么?” 秦苓思道:“没什么。” 李二忽然朝傅友德打了个眼色,傅友德却迟疑不决,没有说话。 秦苓思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皱眉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李二紧紧盯着傅友德,道:“傅兄弟有话跟你说!” 秦苓思看向傅友德:“有话就说啊,干嘛吞吞吐吐?” 傅友德深吸一口气,道:“场主,我夫人从枣庄找过来了……” 秦苓思吃惊道:“你有夫人了吗?” 傅友德点点头,低声道:“当初徐州之战时,我掉入水中,漂流到枣庄,被大户程家所救,于是入赘了程家。” 秦苓思拍了拍他手臂,笑道:“好啊,原来你都有夫人了,以后是不是不能陪我一起玩了?” 傅友德心头一凉。 李二曾多次告诫他,秦苓思性格奇特,没有男女之嫌,与很多年轻男子都打成一片,让他切勿有误会。 然而傅友德一直不肯听。 直到最近,江都军名震江南,傅友德跟着徐百升攻下采石后,请了五千人马,打下太平路,为天下所知。 枣庄的程家听闻傅友德消息后,赶忙寻了过来。 因为他们对傅友德有救命之恩,傅友德与程氏的夫妻关系也还在,李二便劝说傅友德改入赘为名门正娶,接纳程氏。 然而傅友德始终放不下秦苓思,故而一直没有答应。李二无可奈何,只好暂时让程家人住在他府中。 直到今日,傅友德瞧见秦苓思的反应,才知道李二的话是对的,秦苓思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只把他当兄弟。 他心中既有些失望,又有些解脱,微笑道:“只要场主一声令下,傅友德必定到你跟前听令!” 秦苓思伸拳打了一下他肩头,笑道:“这句话我记住了,以后我找你玩时,可不许推脱!” 这时,耿三凑了过来,赔笑道:“场主,咱们这次打了这么多胜仗,大王准备何时论功行赏啊?” 秦苓思笑道:“这次的功劳核实起来比较费劲,你们再等等,应该快了!” 耿三赶忙道:“我听消息说,王大要被封副帅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封副帅了?” 秦苓思没好气道:“少打听,多用功读书,只要你们越来越有能耐,还怕姐夫会亏待了你们吗?” 耿三赔笑道:“那倒也是。” 几人又说了一阵话,王大忽然从门外奔了进来,嚷嚷道:“场主,门口有个人要见你,我就把他带进来了!” 秦苓思转头一看,愣了一下,道:“老曹,你怎么来了?” 那人是城南曹记烧鸭铺子的掌柜,烧鸭水平冠绝江都府,秦苓思每次想吃烧鸭,都会去他的铺子吃。 “场主,有一群外地马贩在我铺子里闹事,将一名外地来的年轻人给打了,我琢磨着不对味,似乎和科举有关,就赶紧过来告诉您了!” 因为秦苓思每天都在大街小巷上闲逛,城中很多行商走贩、摊铺掌柜都和她相熟。 再加上她很喜欢管闲事,无论是嚣张跋扈的奸商恶霸、还是手眼通天的纨绔子弟,见到她都像霜打的茄子,半点不敢反抗。 所以城中百姓都觉得她比官府还可靠。 只要城中发生一些不公道的事后,这些摊铺掌柜不爱去报官,就喜欢找秦苓思解决。 第两百五十五章 胥吏集团 秦苓思听了曹掌柜的话,眸光一亮,顿时来了兴趣。 “这事和科举有什么关系?” 曹掌柜道:“那名被打的年轻人是参加科举的读书人。我手下伙计偷听到他们说话,那帮外地马贩动手前,警告年轻人离开江都府。年轻人不肯,他们才动的手!” 王大嚷嚷道:“他奶奶的,这帮狗东西,竟敢在江都府这么横?场主,我去帮你把那帮撮鸟抓过来!” 秦苓思摆摆手道:“你们继续读书吧,我自己去处理就行!” 和曹掌柜一起离开。 两人一起来到烧鸭铺子后,恰好是午正时分,日头正烈。 烧鸭铺子外头围满了百姓,将一群外地马贩给围在中间,议论纷纷。 几名衙役正在向那些马贩问话,另有一名鼻青脸肿、面色苍白的年轻书生,被两名伙计搀扶着,也在接受问话。 秦苓思正要过去,曹掌柜忽然道:“场主,先听听那些衙役们问话!” 秦苓思心中一动:“你怀疑衙役有问题?” 曹掌柜笑呵呵道:“鄙人估摸着,那背后雇佣马贩之人,一定也会贿赂衙役,以免将事情闹大!” 秦苓思道:“衙役就那么好贿赂?” 曹掌柜叹道:“也不能怪他们,都是些担徭役的庶民,不仅没钱拿,还要耽误家里农事,趁机捞几分也正常。” 秦苓思心中一凛,道:“听你这么说,这些衙役收贿的情况很严重了?” 曹掌柜左右看了一眼:“我也就跟您说,他们确实经常收钱!” 秦苓思隐隐觉得这是个大问题,暗道:“回去后需得赶紧告诉姐夫!” 便在这时,人群之中的一名衙役大声道:“为了一张座位也能打起来,这案子属于你们双方互殴,都跟我回衙吃三天牢饭吧!” 那年轻书生急道:“差爷,明明是他们殴打在下,怎么变成了互殴!” 人群之中也有人嚷嚷:“对啊,周老四,这位相公都被打成这样,而且他只有一人,怎么变成了互殴?” 那周老四与别的服徭役的庶民不同,主动在衙门里当差役,所以被任命为班头。 最近一段时间,越来越多像周老四这种人,主动在衙门里干活,收入则都从百姓们身上刮取。 周老四衙役做久了,知道怎么对付看热闹的民众,把眼一瞪,道:“是谁在说话,站出来,陪我一起去衙门做个笔案!” 那人顿时不吭声了。 周老四转头朝书生道:“我来问你,刚才你还手没有?” 书生道:“他们一群人打在下一个,在下自然要反抗了!” 周老四叫道:“你既然反抗,那就是互殴!” 年轻书生哀求道:“差爷,我是参加今科的士子,明天就是放榜的日子,您把我抓到牢里去了,我还怎么看榜?” 周老四翻了翻眼皮:“那我不管,谁让伱跟人打架呢?你放心,衙门有规定,斗殴情节较轻者,只关三天!我看你也可怜,就关你三天吧!” 书生跺脚道:“我是外地人,明天若是中榜了却没到场,就会丧失资格呀!” 周老四一摊手:“那我就没办法了,衙门规矩就是这样!再说了,参加科举的人那么多,我看你也中不了!” “我看不是他中不了,而是你不想让他中吧!”人群中传来一道女声。 周老四勃然大怒:“混账,是谁在胡说八道,给老子站出来!” 话音刚落,秦苓思从人群中走了进来。 周老四顿时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若木鸡。 过了半晌,他腰一弯,赔笑道:“场主,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秦苓思冷冷道:“周老四,你的胆子可越来越大了,竟敢破坏我姐夫的科举大事?” 周老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道:“小人就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啊!” 秦苓思娇叱道:“还敢在我面前装傻!信不信我把你调入王大将军的陷阵营?” 周老四浑身一抖,道:“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秦苓思沉着脸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只要犹豫片刻,立刻送你去军营!” 周老四连声道:“是,是!” 秦苓思道:“你收了多少贿赂?” 周老四抹了抹额头冷汗,道:“十、十两银子!” “是谁贿赂你的?” 周老四指着那群马贩:“就是这帮人!” 秦苓思看向那群马贩,冷冷道:“说,你们为何要为难这位公子?” 那马贩首领支吾不言。 曹掌柜昂首道:“小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秦场主是楚王妃的妹妹,在咱江都府,还没有人敢不回答她的问题!” 周老四猛地站起身,在马贩首领身上踹了一脚,然后又跪了回去,喝道:“还不快说!” 马贩首领被踹的一个趔趄,被手下扶着才站稳了,他也不敢反抗,跪倒在地,朝秦苓思哀求道:“小人也是收钱办事,还请您饶过小人!” 秦苓思喝道:“收了谁的钱?” “那人并未告知我们姓名,他在马市找到我们,给我们五十两银子,让我们将陆一鸣赶出江都,如果他不肯走,就和他打架。” “为何打架?” “他说只要贿赂府衙的周班头,让他把我们和陆一鸣都抓进府衙,陆一鸣就无法赶上放榜的日子了!” 秦苓思这才将目光转向那名年轻书生,道:“你叫陆一鸣?” 那书生一直在偷偷打量秦苓思,闻言赶忙道:“小可陆一鸣,拜见秦场主!” 秦苓思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陆一鸣苦着脸道:“没有啊,小可半月前才到江都,并未与人结仇!” 曹掌柜道:“陆公子,你参加科举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陆一鸣直摇头:“没有,小可只顾着考试,并未与其他考生说话。” 秦苓思柳眉紧皱,如此一来,这事也就调查不下去了。 她又问了陆一鸣几个问题,却依然找不到线索,只好放弃,在曹记鸭铺买了只烧鸭,一边吃着,一边押着周老四和那帮马贩去江都府衙。 将周老四交给郭欢后,秦苓思便朝王府返回。 未时左右,秦苓思回到王府,进入书房,却看不到张阳泉人影,朝府中侍卫一问,才知他陪秦苓君出去了。 秦苓思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等了一刻钟后就不耐烦了,又出去转悠,酉时左右才回到家中。 恰好张阳泉和秦苓君回来了,秦苓思在后园一间石亭找到两人,将衙役们大量贪污受贿的事说了。 “姐夫,这些事虽然小,影响却很坏,你可不能不管!” 张阳泉沉吟了半晌,叹道:“这件事你提醒的很好,若不迅速制止,很容易让民众对官府产生不信任!” 秦苓思道:“以前郭欢当县令的时候挺好,现在变成这样,一定是孙弘这个府尹没做好!” 张阳泉摇了摇头,道:“根源并不在孙弘身上,他只是照搬的元朝的制度,问题出在这种制度上!” 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江都府马上也会形成胥吏集团,他们没有俸禄,专职从百姓身上榨取油水,既被官员鄙夷,又被百姓厌恶。 秦苓君想了想,道:“要不然让城防卫负责治安,怎么样?” 张阳泉道:“城防卫专门与细作密探打交道,让他们负责治安,反而容易影响原本的工作。” 秦苓思道:“那总不能不管吧?” 张阳泉缓缓道:“这件事需得从根源解决,等处理完科举的事后,我再着手处理此事!” 秦苓思见达到目的,点点头,转身便要走。 秦苓君突然喊住她:“等会!” 秦苓思转过头,道:“怎么?” 秦苓君盯着她道:“依你的性子,我不让你去安丰,你应该没那么容易妥协才是,莫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 秦苓思佯怒道:“你这叫什么话!我今年也满二十岁了,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会像以前一样哭闹不成?” 秦苓君依然皱眉盯着她,似乎不怎么信。 秦苓思怕被她瞧出破绽,哼道:“懒得和你说话!” 转身离开了石亭,回到自己屋子,开始悄悄收拾行李。 第两百五十六章 状元李善长 次日一大清早,秦苓思先将行李藏在柜子里,便要去找猴子,商议一下城外碰面地点。 刚出王府,忽见曹掌柜远远站在一棵树下,朝她招手。 秦苓思走了过去,奇道:“曹掌柜,你在这等我吗?” 曹掌柜连连点头:“场主,科举放榜了!” “放榜就放榜了,你干嘛特意来告诉我?” 曹掌柜一脸肃然道:“陆公子没有中!您说奇怪不奇怪!” 秦苓思愣了一下,露出思索之色。 陆一鸣如果没有中科举的实力,害他的人为何千方百计不让他去看榜? 还是说这只是巧合,害陆一鸣的人只是别的仇怨,与科举无关? 正当她思索之际,只听马蹄声响,远处来了几辆华贵马车,旁边跟着很多侍卫。 从车上下来六名官员,分别是左右相、四大平章政事。 秦苓思望着这群人进入王府,嘟囔道:“这些人一定是为科举的事来找姐夫!” 曹掌柜道:“场主,昨日您离开后,我和陆公子说了很多话,这才得知,他老师是大都有名的人物,他科举不该落榜才对!” 秦苓思对大都没好印象,撇嘴道:“就因他老师?” 曹掌柜道:“不仅如此,据我所知,陆公子将算学的所有题目都做出来了!” “那又如何?” “您有所不知,昨天有不少士子来过我的鸭铺,从他们谈话来看,这次科举最难的就是算学,大部分人都答不上几题!” 秦苓思露出思索之色,道:“那他为何没有上榜?” 曹掌柜低声道:“根据鄙人浅见,那个害陆公子的人,一定又在背后做了什么!” 秦苓思沉默了一会,道:“将一个能上榜的人弄的不能上榜,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曹掌柜声音更低:“要么那人能影响到国子监,要么那人就是国子监官员!” 秦苓思沉声道:“走,咱们去国子监!” …… 王府书房中,张阳泉看着名册上的中榜名单,不由有些惊奇。 此次参加科举的士子共有一千两百多人,共有一百人被录取,其中前三甲竟然是李善长、许瑷和吕恂。 李善长竟然参加了科举,还取得了状元!而且他的算学还取得了难分! 张阳泉半是惊奇,半是欣喜。 众官员们就只有惊没有喜了。 吕良佐沉声道:“大王,李善长是朱元璋派来求救的使者,依臣之见,他参加科举是为了与您见面,好请您出兵援救朱元璋,应该取消此人资格!” 马玉麟朗声道:“此人将我大楚科举当做儿戏,应该再打他三十大板,逐出江都府!” 陈基皱眉道:“也许此人是见朱元璋势微,来投靠我们也未可知?” 马玉麟冷笑道:“如此小人,更加不能任用!” 郭念生道:“良禽择木而栖,李善长来投靠我们,我们却将他赶走,将来还有谁敢来投我们?” 张阳泉点头道:“郭相说的有理。” 马玉麟皱了皱眉,道:“那如果他是为了做说客呢?” 刘伯温道:“在下以为,无论他为何而来,我们都不必太在意,等中午的鹿鸣宴举办后,自可见分晓!” 按照规矩,科举之后,往往会举办一场鹿鸣宴,亲自嘉勉这些新科举子。 吕良佐看了他一眼,道:“刘御史说的太轻松了吧,若是他为求援而考科举,传扬到天下,我军必成天下笑柄!” 陈基道:“不然,李善长如果是为求援而来,足可见此人忠肝义胆,不计个人安危,此事只会传为佳话!” 马玉麟道:“那是朱元璋军的佳话,不是我军佳话!” 吕良佐看了陈基和刘伯温一眼,道:“两位莫非希望大王答应他的求援不成?” 刘伯温淡淡道:“在下并未说要答应救援,只想趁此机会,让天下人明白大王的仁德和宽厚!” 陈基笑道:“不错,责罚此人,只会让世人觉得大王心胸狭隘,不能容物!接见此人,才能体现大王海纳百川的胸襟!” 张阳泉自然是希望见李善长一面,出声道:“既如此,就让李善长也参加鹿鸣宴吧,正如刘先生所言,无论他为何而来,咱们从容应对就是!” 众人见他拍了板,没有再争,齐齐拱手领命。 张阳泉又道:“鹿鸣宴时间就定在正午,何祭酒负责筹备此事!” 何太公应诺道:“老臣领命。” 众人离开王府后,各自坐上马车,朝中书省返回。 吕良佐刚回到右相衙门口,一名文吏上前道:“相爷,赵司业来了,在里面等着您呢。” 吕良佐点点头,进入屋子,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官员正在里面来回踱步。 瞧见他进来后,那官员跪倒在地,道:“相爷,您要救救下官啊!” 吕良佐吃了一惊,急忙将他扶了起来:“赵司业何故如此?” 这位赵司业本是招贤馆士子,也是南派士子,张阳泉设立百官司后,他受到吕良佐举荐,在国子监担任司业,与吕良佐多有走动。 赵司业道:“下官犯了一件大错,只可惜悔之不及,还请相爷相救!” 吕良佐皱眉道:“到底何事?” 赵司业咬了咬牙,道:“下官将一名上榜考生的试卷给扣下了!” 吕良佐大吃一惊,急忙走到门口,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这才回到屋子,斥责道:“你疯了?这种事也敢做?” 赵司业叹道:“下官也是为了咱们南派士林界着想!” “何意?” 赵司业道:“那人是北派士子,科举成绩压过了令公子和许瑷,若是传扬出去,定会对我们南派不利!” 吕良佐紧紧盯着他,道:“赵广,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自认对你还是了解一些,你若是再不说实话,我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赵司业脸色一白,咬牙道:“刚才我说的确是一方面原因!” 吕良佐默然不语,等着他继续说。 赵司业头一低,道:“我家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这次刚好卡在了一百零一名!” 吕良佐暗暗冷笑,心知这才是赵司业的真正目的。 赵司业见他面色不善,急道:“相爷,您想想,如果我只为犬子着想,随便找个九十多名的试卷扣住,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扣排名第二甲的试卷?” 吕良佐默然半晌,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不是那考生告到府衙了?” 赵司业低声道:“他找上了秦场主!” 吕良佐变色道:“什么?” 赵司业头更低了:“那位场主正在大闹国子监,非要亲眼瞧瞧陆一鸣考卷。因为何祭酒不在,大家不敢擅做决定,才尽力敷衍着。” 吕良佐冷冷道:“秦场主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既然被她盯上,还来找我做什么?” 赵司业猛地抬起头,咬牙道:“相爷,你真要见死不救?” 吕良佐怒道:“秦场主是王妃的亲妹妹,我若是插手,自个也得搭进去,你让我怎么帮?” 赵司业哀求道:“您就帮我想想办法吧,只要我能趟过这次坎,以后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吕良佐摇头道:“说实话,那丫头比刘伯温都难缠,我这次是真帮不到伱!” 赵司业叹了口气,道:“也罢,是我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吕相,在下告辞了!” 吕良佐忽然道:“你准备去哪?” 赵司业苦笑道:“事已至此,我只好去向大王坦白认罪了!” 吕良佐点点头,道:“去吧,大王最多将你充军或者流放。等过几年风声过去了,我再想法子帮你。” 赵司业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去了。 第两百五十七章 鹿鸣宴 何太公还在回国子监的路上,便有文吏来报,说秦苓思正在国子监,指名要见他。 他赶忙回到国子监,来到大堂,与秦苓思见了礼,问起秦苓思来意。 秦苓思道:“我想查一名考生的成绩,不知行不行?” 何太公愣道:“场主想查谁?” “那人叫陆一鸣!” 何太公露出迟疑之色,秦苓思解释道:“我怀疑有人对那名考生的成绩做了手脚!” 何太公脸色微变,道:“您说此话,可有证据?” 秦苓思哼道:“你派人把他的成绩查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何太公点点头,立刻吩咐手下人去查陆一鸣的成绩。 没一会,去调查的司业回报道:“何祭酒,并未查到陆一鸣成绩!” 何太公错愕道:“怎会没有成绩?”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把负责审阅陆一鸣试卷的人给带过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何太公赶忙道:“去查一下陆一鸣的考试编号,看看是哪几位考官负责审阅!” 国子监采取的是三面交叉的审阅方式,一张试卷都会由三名考官阅览。 没多久,那名调查的司业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人,说道:“是赵司业、李司业和霍司业!” 何太公朝那两人看了一眼,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人,赵司业呢?” 霍司业道:“赵司业刚才匆忙离开了!” 秦苓思冷笑道:“是不是我一来,他就走了!” 霍司业道:“好像是的!” 秦苓思双眉一扬,道:“错不了,问题就出在那家伙身上!” 何太公老脸一沉,道:“立刻去把赵司业给老夫找过来!” 话音刚落,一名王府亲卫来到国子监大堂,朝秦苓思道:“场主,大王请您回去一趟!” 秦苓思皱眉道:“他让我回去干嘛呀?我正忙着呢!” 亲卫道:“大王说有一名姓赵的司业在他那!” 秦苓思大喜,朝何太公打了个招呼,马不停蹄的朝王府赶了回去。 …… 候府内,猴子坐在大堂椅子上,静静等着秦苓思过来。 杨荥已经提前到城外等候了,他估摸着秦苓思应该也会提前出城,然后大家在城外碰头,这样风险最小。 不过碰头地点还需商量好。 结果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秦苓思迟迟不见人影。 “莫非场主被王妃发现了?”猴子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这件事他也有分,如果秦苓思被发现,也会牵连到他。 正当他越来越担心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秦苓思。 “场主,你怎么现在才到,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秦苓思笑吟吟地道:“我能出什么事?好了,别傻站着了,赶紧跟我来吧!” 猴子奇道:“去哪?咱们不是在外面碰头吗?” 秦苓思摆手道:“这事待会再说,马上就要举办鹿鸣宴了,我带你去蹭个饭!” 猴子奇道:“鹿鸣宴?” “就是招待中举士子的宴会,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以后这书还得多读!”秦苓思没好气道。 猴子忙问道:“科举放榜了吗?” 秦苓思笑道:“是啊,一共有一百名士子被录取!” 猴子心想下午出发也来得及,这种宴会还没吃过,不去蹭一顿太过可惜, 于是答应一声,换了身衣服,跟着秦苓思一起离开府邸。 两人一起策马朝国子监而行,沿途之上,大街上闹闹哄哄,都在议论科举放榜的事。 猴子听了一阵,拍马赶上秦苓思,问道:“场主,科举前三名都是谁啊?” 秦苓思转头看了他一眼,十分得意,道:“你想听原三甲呢,还是新三甲?” 猴子错愕道:“有什么分别吗?” 秦苓思昂首道:“当然有区别,我先和你说原三甲吧,第三甲是右相国的儿子,名字叫吕恂!” 猴子似乎想到什么,道:“我听说此人与郭欢兄弟不和,您知道吗?”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江都城大事小事还能瞒得过我?吕恂那小子口无遮拦,酒后大骂蔡涵,郭欢自然跟他急了眼!” 猴子忙问:“听说郭欢也参加科举了吧?他考的怎么样?” 秦苓思撇了撇嘴,道:“排一百多名,真丢死个人了!” 猴子明白秦苓思的心情,张阳泉来之前,郭欢是龙潭寨文采最好的人,陈基还亲自教导过他。 结果却连中举的名次都混不上,丢的是整个龙潭寨的脸! 秦苓思忽然笑道:“不过还好罗贯中考的不错,不然咱们江都军都要被外人给嘲笑啦!” 猴子忙问:“第二甲不会是罗贯中吧?” 秦苓思连连摆手:“他虽然不错,也只考了个第七甲,离前面两甲还差得远呢!” 猴子问:“那第二甲是谁?” 秦苓思眨了眨眼,道:“那人伱也认识!” 猴子愣道:“我不认识参加科举的士子啊!” “那人叫许瑷,想起来没有?” “好像在哪听过!” 秦苓思没好气道:“就是你们打下镇江时,曾经找过你们的那名文士,你这记性可真是!” 猴子恍然道:“原来是他……咦,您怎么知道他在镇江见过我们?” 秦苓思笑道:“此人中了第二甲后,有人把此事翻了出来,街上很多人都在议论,说你们仨不识贤才呢!” 猴子脸一黑,哼道:“一定是那帮文人在背后嚼舌根!” 秦苓思安慰道:“你也别生气,我找姐夫问过了,科举第一甲只有从七品官职,第二甲也才正八品,和你比差远啦!!” 猴子点了点头,问道:“第一甲又是谁?” 秦苓思道:“那人叫李善长,原本是无为朱元璋的手下!” 猴子哦了一声,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国子监。 猴子跟在秦苓思身后,一路来到国子监大堂,只见门楣上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着“万世师表”四个字。 进入大堂,里面已摆好了桌案,一些文吏正在指挥一些店伙往桌案上摆放酒菜,这顿酒宴是从扬州酒楼预订过来的。 两人显然来早了,那些文吏瞧见秦苓思,过来见了礼,也不敢拦着二人。 秦苓思为了方便待会随时溜走,拉着猴子在角落一个位置坐下。 猴子这才问道:“场主,您刚才说有新三甲和旧三甲,旧三甲是李善长、许瑷和吕恂,新三甲又是谁?” 秦苓思眉飞色舞道:“这新三甲还得多亏了本小姐才有的,第一甲还是李善长,第二甲叫陆一鸣,第三甲是许瑷!” 猴子道:“好像就陆一鸣不同啊!” 秦苓思笑道:“那陆一鸣被一个贪官给陷害,差点没有成绩……”将赵司业陷害陆一鸣的事给说了。 猴子听完后,赶紧拍马屁:“您就是咱江都城的朗朗乾坤,江都城就算少了太阳,也不能没了您!” 秦苓思笑骂一声,脸上却颇为得意。 一刻钟后,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嚣,脚步声中,只见张阳泉带着文武官员进来了。 张阳泉在上首坐下后,众官员各自落座。 张阳泉注意到角落处的秦苓思和猴子,猜到他们是来看热闹,便只当没看到。 待张阳泉和官员们坐好之后,何太公和一众国子监官员领着中举的士子们进来了。 士子之中,有三人走在最靠前,正是前三甲,李善长、陆一鸣和许瑷。 第两百五十八章 忠肝义胆李善长 李善长红光满面,自当年乡试失败之后,他一直闷着一口气,直到今天才彻底舒展开来。 他从小痴迷算学,因耗费大量时间在算学之上,导致诗文水平不高。 如果是在唐朝时期,他还能考个明算类进士,然而宋元以来,算学地位大降,这才导致他每次科举都过不了乡试这一关。 江都军这次科举,将诗赋、明经、算学全部综合进行考核,对他这种精通算学的人十分有利。 因为他诗赋虽然比别人逊色一筹,但差的不远,相比之下,想入仕的士子们很少会去钻研算学。 所以刚考完之后,他就预感这次自己会考的特别好! 果不其然,今日放榜时,瞧见自己名字排在第一名,他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李善长还特意去调查过,这次参加科举的人中,有不少是元朝进士,其中有个叫孟广海的人,是至正七年的南榜探花。 另外江东有名的士子也大多参加了。 二甲是北派大儒韩嘉让的徒弟,陆一鸣。三甲是许瑷,曾两次获得江浙会试榜首,只因得罪大都权贵,无法入仕。 所以这次科举权威性极高,他这个第一名更显得难能可贵。 得知自己是榜首后,李善长便已经下定决心,要在江都军入仕。 其实他一直就不怎么瞧得起朱元璋,一个大字不识的武夫,与他根本不是一类人。只因朱元璋打下滁州后亲自去请,他才勉为其难出山。 如今朱元璋即将覆灭,他自然不愿跟他一起陪葬。 不过话说回来,以他现在的身份,若是直接投靠江都军,必将背负一个不忠不义之名,楚王也可能会鄙夷他为人。 所以这次会面至关重要。 通过这次会面,他必须达成三个目标:第一,入仕江都军。第二,获得楚王赏识。第三,避免被扣上不忠不义之名。 好在他为今日的会面准备良久,心中已有成算,所以并不惊慌。 大堂位置有限,只有前二十名士子获得了座位,后面八十人只能在门外站着。 官员们都坐在左边,士子们都坐在右边,其中排名第二十甲的士子正要落座,忽然发现自己的位子被一男一女给霸占了。 那对男女正是秦苓思和猴子,秦苓思朝他甜甜一笑,指着排名第十九的士子桌案,道:“你和他挤一挤吧?” 那士子环视一圈,发现根本没人理会这边,只好和十九甲士子挤着坐了。 张阳泉高坐上首,倒了杯酒,站起身道:“诸位能从一千多名考生中脱颖而出,足见其才能,本王相信,你们都将是我大楚的栋梁之才,本王敬你们一杯!” 众官员和士子们齐齐站起身,共饮了一杯。 张阳泉伸手示意众人都坐下,然后将目光放在李善长身上。 “李先生是这次科举之中,唯一算学得了满分的人,本王单独敬你一杯!” 李善长赶忙起身,恭恭敬敬的喝了,道:“多谢大王。” 便在这时,马玉麟忽然道:“李先生,本人有几句话想问问你,如有冒犯,先行告罪。” 李善长心中一凛,暗道:“来了!”拱手道:“马寺卿请问!” 马玉麟目光瞬间变得锋锐,如刀一般盯着李善长。 “阁下既在朱元璋手下为官,为何也来参加科举?莫不是见朱元璋势微,所以抛弃旧主?” 众士子见马玉麟如此直接,心中皆是一惊,齐齐看向了李善长! 李善长昂首道:“在下参加科举不为其他,只为见楚王一面!” 马玉麟冷冷道:“莫不是为了替朱元璋做说客?” 李善长直言道:“不错,在下希望楚王能发兵救援无为,如此一来,对贵军经略江南的计划,也大有裨益!” 吕良佐沉声道:“李善长,你参加科举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吗?” “是!” “不准备在我军出仕?” “并无此念!” 吕良佐沉着脸道:“如此说来,你将我们大楚的科举视为儿戏了?” 李善长拱手道:“楚王殿下分田给百姓,重视农事,让江都粮价低于天下,李某心中无比敬重,怎敢视大王科举为儿戏?” 吕良佐道:“可你却将我家大王辛苦举办的科举,当做外交的工具,若是传扬天下,势必引人耻笑!” 李善长朗声一笑,慨然道:“请容李某说一番话,说完之后,李某甘愿请死!以李某之命,必可堵天下悠悠之口!” 吕良佐愣住了,这李善长竟然为了替自家主公求援,甘愿赴死? 陈基哈哈一笑,道:“这位李先生既然考了咱们科举头名,又将生死置之度外,让人家说句话又有何妨!” 张阳泉终于出声了,道:“李先生刚才提到,救援无为对我军经略江南有裨益,不知此话何解?” 李善长朗声道:“贵军已打下江东,拿下整个江浙指日可待,敢问贵军,届时伱们是偏安江浙一隅呢,还是对外扩张?” “这是军事机密,怎能轻易对你说?”许瑷大声道。 今日本是他金榜题名的大好日子,却被李善长这个说客给搅的一团糟,心中自然愤怒。 李善长并不理他,不疾不徐地道:“那在下替贵军分析一下,贵军打下江浙后,只有北上和西进两条路,北上就必须和张士诚交锋,而西进就必须与天完军起争端!” 张阳泉兴致勃勃地道:“李先生以为我们会如何选?” 李善长微笑道:“北上只会两面受敌,让贵军陷入困境。西进则可一举打下江南,以长江为屏障,进可攻退可守,天下唾手可得!” 罗贯中恭敬地一拱手,道:“敢问先生,这与我们救援无为有何关系?” 李善长道:“贵军眼下最需要的是时间,从而稳固你们打下来的州县。而天完军没有这个弱点,倘若他们打下无为,很可能继续东进,威胁到贵军!” 山猪冷冷道:“天完军连元军都打不过,我们岂会怕他们?” 他和徐百升是唯二在场的武将。 李善长看了他一眼,道:“天完军之前战败,是因元军全力围剿之故。贵军虽然在扬州击败元军,却是因他们内部不和,兼有高邮顶在前方,并非贵军战力更强!” 刘伯温忽然道:“天完军看似强大,其实内部分裂严重,他来攻打我们更好,给了我们反攻他们的口实!” 陈基笑道:“刘公之言有理,李先生若想凭一只画出来的老虎,就吓唬住我们,未免太小看我等了吧!” 李善长看了刘伯温一眼,道:“无论天完军是否有内患,只要我军尚存,就能帮贵军牵制天完军,这难道不足以让贵军出兵吗?” 徐百升沉声道:“我们救了你们,也不能保证你们会去牵制天完军,说不定反过来帮天完军对付我们?” 山猪冷冷道:“贵军偷袭滁州的事,我们都还记着呢!” 李善长正要再劝说,张阳泉微笑着打断。 “李先生,我若是插手你们与天完军的恩怨,只会导致义军内乱,让元廷得利,此事不必再议!” 李善长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目,道:“既如此,李善长无话可说,请大王赐死!” 张阳泉默默望着李善长,目光微微闪动着。 便在这时,陈基出声道:“李先生为救其主,在我军科举之中取得头名,完全称得上一场佳话,若是责罚,反而不美!” 李善长朝陈基拱了拱手,苦笑道:“陈公过誉了!” 郭念生语重心长地道:“李先生,朱元璋军即将覆灭,你何必陪他一起赴死呢?不如留下来吧!” 李善长叹了口气,道:“在下身为朱元璋之臣,又是他派来求救的使者,若是投靠贵军,岂不成了不忠不义之人?” 忽听一道细微的冷哼声响起,李善长寻声望去,只见刘伯温一脸不屑的望着他。 李善长后背一凉。 这时,郭念生又道:“李先生说的哪里话,你为了救主,不顾自身安危,天下谁敢指责你不忠?” 何太公悠悠道:“俗话说的话,良禽择木,良臣择主,正如陈寺卿所言,李先生若能以科举头名入仕我军,必能引为佳话!” 李善长正要再推辞两句,刘伯温忽然道:“何公,郭相,像李先生这样的忠义之士,任何劝他背主的话,都是对他的羞辱!” 转头朝李善长一笑,道:“在下没说错吧,李先生?” 李善长盯着他看了一会,淡淡道:“还是刘公知我!” 张阳泉看了看刘伯温,又看了看李善长,高声道:“李先生忠肝义胆,令人佩服,处罚不必再提,来人,赏赐李先生五十两金子!” 李善长暗叹口气,拱手道:“多谢楚王!” 第两百五十九章 名满江都 不知不觉,已到了酉中时分,夏日悠长,天空依然一片洁白。 李善长离开国子监后,没有立刻返回驿馆,负着双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转悠着。 转了一个多时辰后,他才回到馆驿,推门进入花云的屋子,发现他正在收拾包袱。 “花将军,你这是?” 花云站起身,朝他行了一个大礼。 “李先生回来了!我已经听说国子监的事了,之前是我误会先生了,还请先生见谅!” 李善长叹道:“只可惜功败垂成,没能劝说楚王出兵相救!” 花云冷冷道:“我早就知道他们不会出兵!李先生,咱们再留在江都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早早回无为吧!” 李善长皱眉道:“我们现在回去也帮不到副帅,不如留在江都,或许还有转机!” 花云迟疑道:“真的还有转机吗?” 李善长正色道:“天下大势,永远都在变化,也许过不了多久,局面就会出现新的变化!” 花云经过之前的事,对李善长敬意大增,点点头,道:“一切都听先生的!” 李善长又问起郭天叙和张天佑。 花云冷笑道:“他们俩科举都没有中,张天佑已经入伍江都军,成为一名低级士卒。郭天叙离开了,估计是要投奔哪支义军吧!” 李善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几日,两人依然留在江都,花云每天都锲而不舍的去找江都军的武将,李善长则在驿馆招待客人。 自鹿鸣宴之后,李善长的名声传扬开来,引得天下士子敬仰,来找他的人很多,甚至连张士诚都派手下来拜访他。 这天上午,吕良佐来到右相衙时,便听到两名文吏在走廊上议论着李善长,言辞中对他极为推崇。 “唉,科举头名,又获得大王赏识,如果我是他的话,早就入仕了,还跟着朱元璋做什么?” “就因为你有这种浅薄的想法,才无法成为李先生那样的人!” 吕良佐皱了皱眉,重重咳了一声,两人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赶忙让到一旁躬身见礼。 吕良佐一言不发,默默回到了办公房,处理着公文。 半个时辰后,一名戎装青年进入办公房,拱手道:“岳父,李善长的所有情况我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 吕良佐头也不抬道:“夏参军,这里是中书省,称呼还需要注意一些。” 这青年正是吕良佐的女婿,吕巷夏景渊,目前在右相衙担任参军。 夏景渊拱手道:“是,属下一定注意。” 吕良佐点点头,道:“说说吧。” 夏景渊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念道:“李善长,濠州定远人,出身寒微,父亲为大户做账房,从小喜好读书,偏爱算学、法学。二十岁后共计五次参加乡试,一次未中。因生活艰难,当过账房、刀笔吏、杂剧子,后在滁州开了私塾,才逐渐稳定。” “至正十四年,也就是今年年初,朱元璋打下滁州,聘请此人担任参军,颇为礼遇,后来又让他掌管粮草后勤。” 吕良佐嗤笑一声,道:“我就奇怪,为何以前从未听过此人,原来连乡试都考不中,他可有妻儿?” 夏景渊道:“此人眼界很高,看中的都是高门之女,只可惜身份低微,为女方父母所阻,故而一直未娶。” 吕良佐目光微闪,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夏景渊沉吟半晌,道:“若非大王忽然修改科举准则,像李善长这种人,一辈子也别想通过科举入仕!” 吕良佐抬了抬眼皮,道:“不,此人学问确实不值一提,不过心机之巧、城府之深,绝非一般人可比!” 夏景渊愣道:“何以见得?” 吕良佐淡淡道:“就凭满城百姓都在议论此人,而且多是赞誉,就连中书省的官吏,只怕都对他佩服的很!” 夏景渊道:“众人议论的也不过是他的品行,并非他的学问和才能!” 吕良佐扫了夏景渊一眼,道:“你看了李善长的‘脚色状’,还觉得此人是那种淡泊名利,为主不计自身安危的人吗?” 夏景渊若有所思道:“不错,像这种接触过三教九流的人,往往最为看重名利!” 吕良佐淡淡道:“说实话,我一开始也看不透此人,直到注意到刘伯温的态度,才慢慢明悟!” “刘伯温?” 吕良佐解释道:“刘伯温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那日鹿鸣宴时,他看李善长的目光不对劲,我这才让你调查他。” 夏景渊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此人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小人!” 吕良佐道:“仅用欺世盗名来形容他,未免太小看此人了。” 夏景渊皱眉道:“那您的意思是?” 吕良佐一边在公文上批注着,一边说道:“他不愿和朱元璋陪葬,又不愿落一个背主弃义的骂名,所以在鹿鸣宴上展现自己的才能和品行,希望大王主动留他,这其实是一个很高明的举动!” 夏景渊心中一动,道:“这么说,刘御史当时说的那句奉承话,是故意堵住他入仕的大门了!” 吕良佐笑道:“正是如此,李善长现在应该恨透了刘伯温吧!” 夏景渊沉吟道:“可李善长并没有离去,依然留在江都,莫非还有别的计划?” 吕良佐淡淡道:“他应该是想等朱元璋被灭,大王再请他出仕吧!” 夏景渊想了想,靠近几步,低声道:“岳父,大王似乎很赏识李善长,不如拉拢此人,将来可以利用他对付刘伯温!” 吕良佐摇了摇头,道:“那天鹿鸣宴上,我多次出言为难他,只怕也被他恨上了。而且此人心机深沉,难以驾驭,还是让他离开江都为好。” 夏景渊道:“那我这就去安排!” 吕良佐抬头道:“你准备怎么做?” 夏景渊笑道:“将李善长的用意告诉花云!” 吕良佐点了点头,摆手道:“去吧。” 次日一大清晨,李善长正在馆驿大堂接待一名叫胡惟庸的落榜士子,就见花云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 “花将军,你怎么了?”他问。 花云看了胡惟庸一眼,没有说话。 胡惟庸微微一笑,朝李善长拱手道:“那在下改日再来拜见先生。”转身离开了。 花云这才开口道:“李先生,我能否问你一件事?” 李善长道:“将军请问。” 花云一字字道:“伱坚持留在江都,是不是想等我军被天完军消灭,然后好入仕江都军?” 李善长勃然大怒,拂袖道:“一派胡言,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花云道:“既非如此,你就和我一起回无为,怎么样?” 李善长默然不语。 花云瞪眼道:“你不愿意,那就是想入仕江都军!” 李善长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跟你回去,将来时局若是变化,你可不要后悔!” 当天晚上,两人便一起离开江都城,朝无为返回。 自江都军打下江东后,长江下游的交通反而方便了许多,只要找江都军办理许可证,就能畅通无阻。 两人带着随从坐船回到和州,然后改走陆路,朝着无为而去。 天完军怕天下人非议,不敢对朱元璋做的太绝,采取的是三面围城,留了一个东门,让朱元璋能随时退走。 所以他们返回无为城时,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第两百六十章 陈友谅的夺权大计 朱元璋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直到听说李善长和花云返回,才从屋子里出来,在帅府大堂面见二人。 “副帅,我二人无能,无法求得援军,请副帅责罚!”花云单膝跪地。 朱元璋心中一沉,没有说话。 汤和叉着腰,瞪眼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张天佑和郭天叙呢?” 花云痛骂道:“张天佑那个王八蛋投了江都军,郭天叙不知投靠谁去了!” 汤和怒道:“就知道这俩靠不住!” 徐达沉声道:“说实话,现在军中和他们俩一样心思的人很多,每天都会有数十名守城士兵趁夜逃离!” 花云愣道:“怎会如此?当初张士诚被元军围困时,也未见有人投降,难道咱们的兵还比不上张士诚吗?” 徐达叹道:“这不一样,元军攻城时,只要城破,满城百姓都会被屠戮,我们面对的却是天完军,投靠他们就能活命!” 霎时间,大堂变得一片寂静,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仿佛看不到希望。 朱元璋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目光从手下将领身上一个个扫过去,最后停在了李善长身上。 “李先生,你觉得眼下该怎么办?” 李善长迟疑了一下,道:“请恕在下直言,我军最大的问题在于粮草不足,再坚持下去也没有希望,不如……” “怎样?” 李善长深吸一口气,道:“不如投靠江都军!” 朱元璋双眼忽然变得凌厉,死死盯着李善长。 李善长坦然与他对视着。 “徐达,你也觉得咱们没有希望了吗?”朱元璋问话时,目光依然盯着李善长。 徐达沉默了好一会,道:“还有一条路,不过非常艰难!” 朱元璋道:“说!” 徐达看了一眼廖永安,道:“咱们去巢湖水寨!” 朱元璋愣了愣,终于把目光转到他身上,道:“你说什么?” 廖家兄弟也露出吃惊的表情。 徐达沉声道:“正如李先生所说,眼下再困守无为,没有任何胜算,不如挑选八千名濠州老弟兄,躲到巢湖去,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 朱元璋闭上双眼,脸上肌肉不住挑动。 就在这时,一名少年冲入大堂,喜道:“义父,义父!有好消息!” 朱元璋蓦地睁开双眼,斥道:“沐英,谁让你擅自进入议事大堂的?” 少年沐英拱手抱拳道:“义父请恕罪,孩儿刚才在城墙上见到天完军退军了,所以想早点告诉义父!” 朱元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道:“你说什么?天完军退军了?” 便在这时,门外飞奔进一名将军,喊道:“副帅,天完军退军了!” 朱元璋喜不自胜,大声道:“走,去城墙瞧瞧!”飞快的冲出大堂。 其他人都跟了出去,只有徐达找了几名帅府亲兵,吩咐他们出城去调查。 现在是午后,天空一片阴沉,看不见太阳,朱元璋的心情却一片大好。 城外如同阴云一样笼罩着无为城的天完军,果然撤的一个不剩,远远看去,只剩下一座空营,旗帜散落一地。 汤和皱眉道:“他们怎会突然撤军?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朱元璋朗声大笑:“计谋是用在敌强我弱或者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如今天完军局面一片大好,根本没必要耍弄阴谋。” 正要派斥候出城调查,徐达派出去的亲兵已经回来了,喜道:“副帅,敌军已经撤到十里开外,沿途扔掉了很多攻城器械,显然撤得非常仓促!” 汤和又惊又喜,道:“怪哉!莫非鞑子又在攻打天完军?” 徐达摇头道:“湖广行省的鞑子已经被打残,四川行省不堪一击,江浙行省的兵力都被江都军围困,鞑子没有能力攻打天完军!” 朱元璋微笑道:“就算真有鞑子攻打,徐寿辉也不会如此惊惶,能形成眼下局面的情况,只有一种!” 众人忙问:“什么?” 朱元璋目视着远方,冷冷道:“自然是内部问题,我若是没有猜错,倪文俊只怕要造反了!” …… 自倪文俊打下汉阳后,便在汉阳城修建了一座极为华丽的汉阳宫殿,当做自己的帅府。 这座宫殿修建之后,倪文俊日渐贪图享受,整日里在宫殿饮酒作乐,又娶了十几名美妾,对徐寿辉的命令爱搭不理。 后来徐寿辉打回蕲州和安庆后,声望大涨,他才终于惊醒,赶忙召集心腹手下,商议对策。 恰好最近有元朝官员悄悄联系过倪文俊,想要诏安他。 亲军统帅陈友谅提议,接受元廷诏安,再联合元军,消灭徐寿辉手下的主力! 倪文俊犹豫不决,一时没有下决断。 谁知突然就传来消息,徐寿辉率领十万大军从无为撤退,直奔汉阳,似乎要找倪文俊兴师问罪! 倪文俊大惊,赶紧又召集心腹将领商议。 一名将领粗声道:“只怕咱们与元廷联系的事情泄露了!” 另一人叫道:“知道此事的只有我们几个,这说明我们中间有内奸!” 陈友谅朝一名将领打了个眼色,那将领立刻道:“现在没功夫管谁是内奸,而是应该考虑如何应对徐寿辉的大军!” 先那名将领哼道:“咱们有二十万人马,徐寿辉只有十万,没必要怕他!” 倪文俊冷冷道:“就怕徐寿辉打过来后,咱们这二十万人马一大半都投靠了过去!” 陈友谅阴阴一笑,道:“大帅不必焦虑,在下有一计,可解眼下危难!” 倪文俊忙问:“是何计策,快说!” 陈友谅朝左右看了一眼,倪文俊立刻屏退了其他人。 陈友谅这才笑道:“徐寿辉为人过于看重情义,这是他最大的弱点!只需利用好这一点,就能把他赚过来!” 倪文俊愣道:“怎么利用?” 陈友谅笑道:“您可以向他提议,将都城搬到汉阳,再将您的汉阳宫殿献上,当做他的帝宫。如此一来,他必以为您臣服于他,念着以前情义,不会再对您动手了!” 倪文俊怒道:“这算什么办法!竟要将我辛苦修建的宫殿给他?” 陈友谅忙道:“汉阳附近的军队都在您的掌控下,只要他敢搬过来,还不任您拿捏,到时候时机成熟,一脚踹开他,您自己做皇帝,岂不妙哉?” 倪文俊目光一亮,道:“这计策可行吗?就怕明玉珍、皱普胜、赵普胜、丁普郎他们在旁边,我无法制住徐寿辉!” 陈友谅道:“到时候咱们把他们一一调离徐寿辉身边就行了!” 倪文俊想了想,又道:“明玉珍和皱普胜都是多谋之人,如果察觉到我调他们离开,必定起疑心!” 陈友谅笑道:“此事也容易,您可以主动请命卸去兵权,在家养闲,消去这两人疑心。再找一个可信赖的人,让他暗中帮您串联手下将领!如此,军队依然操控在您的手中!” 倪文俊露出思索之色。 陈友谅不再催促,低头垂目,一副恭敬的神态。 过了许久,倪文俊一拍桌案,道:“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友谅,这个暗中帮我控制兵权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陈友谅单膝跪地,肃然道:“大帅如此信任末将,末将必定肝脑涂地,以报大帅厚恩!” 数日之后,徐寿辉率大军来到了汉阳。 倪文俊带领手下全部将领到城外迎接,恭恭敬敬的将徐寿辉等人迎入宫殿。 连行宫的牌匾,也从大帅府改成了汉阳宫。 到了宫殿后,上首位置摆放了一张龙椅,明玉珍冷笑道:“倪大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铸造龙椅!” 倪文俊大声道:“这是臣为陛下修筑的龙椅,臣想将汉阳城和汉阳宫都献给陛下,只要陛下愿意,我军的都城就改在汉阳!” 徐寿辉见倪文俊臣服,果然大为欢喜,毕竟真打起来,他也没有十足把握,笑道:“好,难得倪卿一片赤城,从今以后,天完军的都城就改在汉阳了!” 明玉珍急道:“陛下,迁都事关重大,怎可轻易决定?” 徐寿辉叹了口气,道:“明卿,伱也看到了,蕲州的百姓大部分被屠杀,宫殿也被焚毁,根本做不了都城!” 明玉珍向皱普胜看去,见皱普胜摇了摇头,便没有再坚持,只请命将本部军队调入城中,将汉阳倪文俊的人马调出城外。 徐寿辉看向倪文俊,道:“倪卿以为如何?” 倪文俊拱手道:“臣没有异议,另外臣前些时日作战时,旧伤复发,恳请卸去汉阳元帅的职务,在家休养!” 徐寿辉愣了一下,正要挽留,皱普胜微笑道:“陛下,倪元帅为国家操劳,这才伤病缠身,正该多多休养才是!” 明玉珍、丁普郎等人也齐齐复议。 徐寿辉见此,叹了口气,道:“也罢,倪卿暂且养病,等你养好了,再替朕战场杀敌,冲锋陷阵!” 因为倪文俊主动退让,明玉珍、皱普胜等人终于消去了戒心,与徐寿辉一起商议着再攻打无为的事。 倪文俊默默退出了宫殿,陈友谅早已在宫外等候多时,见他面色铁青,赶忙安慰道:“大帅不必沮丧,忍一时之辱,方能成就大业!” 倪文俊回头看了一眼汉阳宫,冷冷道:“迟早有一天,我要夺回这座宫殿!” 陈友谅低着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道:“属下相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第两百六十一章 张阳泉的家书 朱元璋高兴还没多久,便得知倪文俊臣服了徐寿辉。 如今徐寿辉又派明玉珍率领十万大军,朝着无为挺进。 无为是四战之地,一向缺粮,朱元璋本想渡江去宁国路,结果也来不及了,只能召集众将,商议筹粮之事! 无为既没有煤铁资源,也没有钱,就连买粮换粮都做不到,只能想法子找人借粮。 然而周围能借粮的只有庐州的左君弼、泗州的赵均用、江都的张阳泉和毫州的刘福通。 左君弼只有一州之地,自顾尚且不足,绝不可能借粮。赵均用恨不得打下无为,更不可能借粮。 商量来商量去,到头来,还是只能找江都军或者北军借粮。 李善长拱手道:“副帅,属下愿前往江都,说服楚王借粮!” 朱元璋自上次李善长提出投附江都军,便对他生了疑心,没有做声。 缪大亨忽然道:“副帅,冯国用正在毫州,不如派人快马加鞭通知他,让他找刘福通借粮!” 朱元璋皱眉道:“刘福通肯借吗?” 徐达道:“据说这次的明王登基大典上,明王会分封很多起义军,咱们不如以接受明王册封为条件,让刘福通借粮!”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道:“也好,此事事关我军存亡,缪将军,你亲自走一趟毫州吧!” 缪大亨拱手道:“末将领命!” …… 山影幢幢,道路悠长。 秦苓思离开江都城没多久,还未到毫州,便已经想回去了。 自离开江都地界后,越往西,沿途就越是萧条,就连草木都是光秃秃的,田地一片荒芜,看不到劳作的人。 秋风萧瑟,吹得人心情惆怅。 在江都待久了,都快忘了现在还是天下大乱的时局,并非所有地方都像江都城一样繁华。 这一路走来,不知碰到了多少流民、乞儿的队伍,一开始秦苓思还会接济一下,可后来人数越来越多,实在救济不过来了。 村庄大多都已被废弃,经常走上一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没有废弃的村庄,也基本看不到男丁。 每当马队从村口经过时,秦苓思便会看到一群老弱妇孺从村内走出来,眼巴巴望着车队方向。 秦苓思受不住他们的眼光,只好下了马,和猴子一样躲在车中。 其实沿途往来,盗匪极多,幸好使节团有五百名军士随行。 再加上队首、队尾明晃晃的蓝色楚字旗,没有哪个盗匪敢找死去袭击江都军。 现在已到了蒙城,再往西就是城父县,毫州就在城父西面一百多里开外。 外面天色将黑,距离蒙城只有五里的距离。 猴子没秦苓思那么多愁善感,咧嘴笑了笑,道:“太好了,今晚应该能赶到城中过夜了!” 秦苓思瞪了他一眼,道:“好什么好?” 猴子赔笑道:“您也可以洗个热水澡啊!” 秦苓思道:“洗什么洗?” 猴子不吭声了,面对秦苓思脾气差的时候,不说话才是最明智的。 这时,杨荥忽然道:“好像有马蹄声!” 秦苓思愣了一下,细细一听,果然听到马蹄声,与马队低沉的声音不同,由远及近,声音嘹亮。 秦苓思将头伸出车窗外去看,只见后方远远驰来数骑,守在车队后方的军士竟然没有阻拦他们,直接放进来了。 “啊,好像是常遇春!”秦苓思惊呼一声,将脖子缩回马车。 只见马蹄声慢慢在车窗外停了下来,常遇春雄浑的声音传了进来。 “场主,您在里面吗?” 秦苓思气呼呼道:“是阿姐让你来捉我回去吗?” 常遇春道:“大王和王妃很担心您的安危,让末将沿途保护您!” 秦苓思大喜,这才把头伸出窗外,笑嘻嘻地道:“常将军一路辛苦了,上马车说话吧。”命令车队停了下来。 常遇春迟疑了一下,道:“不太合适吧?” 猴子道:“常兄,我也在里面呢,赶紧上来吧!” 常遇春这才答应了,翻身下马,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很宽敞,坐着四个人也不嫌拥挤,常遇春看了杨荥一眼,知趣的没有多问,递给秦苓思一封书信,道:“场主,这是大王给您写的信!” 秦苓思赶忙接过,看了一会后,不由泪眼模糊。 信中张阳泉并没有任何责怪她的话,只嘱咐她在外面多照顾好自己,早点回家,全都是些嘘寒问暖的话。 还说已经劝好了秦苓君,让她不用担心回家后受到责骂。 秦苓思鼻子一酸,赶忙把头伸出窗外,佯装看窗外的风景。 猴子有意缓解秦苓思的尴尬,朝常遇春笑道:“常兄,你这次可得好好感谢场主,不然你还在军事学院读书呢!” 常遇春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对了,我在来的路上听到了一件事,说无为的天完军退兵了,朱元璋得以保全!” 猴子道:“我们也听说了,还听说徐寿辉已经去了汉阳,倪文俊似乎重新臣服了徐寿辉,估计用不了几日,天完军又会进攻无为!” 常遇春道:“都说倪文俊多么英雄了得,没想到竟轻易认了输,真叫人失望!” 猴子点了点头,徐寿辉如此轻易就消弭了天完军内部分裂,对江都军来说并不是好消息! 说话间,车队来到蒙城墙东门外,一名文吏拿着江都军的通关文牒过去交涉。 因为刘福通派来的使节提前就在通关文牒上加盖了印,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 结果城门口恰好有一群流民闹着要入城,被守卫拦在外面,那些流民哭叫之声听得人一阵难受。 秦苓思听不过去了,摆手道:“不必进城了,今夜就在外面扎营过夜!” 猴子无可奈何,只好下令队伍在城外扎营。 夜幕降临,繁星闪烁。 秦苓思用过晚膳后心情烦闷,便沿着营帐外围散步,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抬头呆呆望着夜空。 正发怔时,忽听远处响起一阵喝骂声:“哪来的小鬼,敢来我们这里偷东西,找死啊!” 紧接着就是一阵金属交击的声音。 秦苓思赶忙起身过去查看,只见最西面的一处营帐附近,一群军士将两名衣衫褴褛的男子围在中间。 不对,准确来说是一名青年和一名少年,那少年看起来和韩林儿差不多大! 猴子、常遇春和杨荥已经先到了,正在向那两人盘问。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私闯我军营寨?”猴子喝问。 那名少年年纪虽轻,面色却极为凶狠,冷冷道:“饿得狠了,不找点吃的,难道饿死吗?” 猴子怒斥道:“小兔崽子,偷东西还有理了!来人,给我拿下了!” 几名士卒立刻上前,谁知那少年伏地一个扫腿,将两人扫倒在地。 那名青年也同时动手,一记蹬腿,一记鞭腿,将剩下的三名士卒全部击倒,身手之灵敏,连秦苓思都大吃一惊。 猴子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武艺都很高明,自己只怕也不是对手,正要让众人一起上时,秦苓思忽然道:“我来!” 跨步上前,伸手就去抓那名青年的衣领。 第两百六十二章 少年蓝玉 那青年撤身斜让,手臂横扫,直击秦苓思胸口。那少年也从另一侧攻了过来,双拳一上一下捣了过来,出手悍勇之极。 常遇春怕秦苓思受伤,倏地上前,伸手一抓,便握住了少年一只手。 那少年仿佛野兽一般怒吼一声,伸腿朝他脚腕踢过来,常遇春动也不动,只把握住少年的手腕向上一提。 少年顿时被拉的凌空吊了起来,脚上没了力道。 他却依然不肯放弃,另一只手拉住常遇春衣服一扯,脑袋狠狠朝常遇春胸口撞了过去。 常遇春手一松,那少年顿时摔在地上,脑袋却还是撞在常遇春小腿上。 他只觉脑袋撞在铁棍上一样,传来一阵剧痛,忽然张开大嘴,朝常遇春小腿咬了上去。 常遇春也没料到这小鬼这般凶狠,又伸手将他拎了起来,那少年被拎住后脖颈,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再也无法反抗。 “快放开我弟弟!” 那青年娇叱一声,生生受了秦苓思一脚,朝常遇春奔了过来,一脚朝常遇春太阳穴扫了过去。 常遇春听了声音,才知道那青年是名女子。 他用单手招架了对方几记踢腿,只觉那女子腿劲很足,顿时认真起来,一拳闪电般打在那女子肩头,将她击飞一丈多远。 那女子落地后呕了一口鲜血,却依然吃力的爬了上来,满脸煞气的盯着常遇春,厉声道:“放了我弟弟!” 又朝常遇春冲了过去。 秦苓思怔怔望着那女子,竟隐隐在她身上看到了秦苓君的影子,急忙出声:“常遇春,别伤到她了!” 常遇春听了,伸手抓住那女子手腕,反拧到身后,又一脚踢在女子后退弯处,女子顿时单膝跪地,拼命挣扎也无法起身。 秦苓思吩咐道:“将他们两个带到营帐中!” 常遇春答应一声,押着二人进入营帐,秦苓思和猴子夫妻也跟着进入营帐。 秦苓思走到上首坐下,朝那对姐弟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家住何处?” 姐弟俩都被常遇春制住了,使着劲的挣扎,并不回话。 秦苓思笑道:“你们只要老实回话,我就放了你们,还给你们食物!” 那少年听了,目光一亮,道:“当真?” 秦苓思笑着点了点头,道:“常将军,放开他们两个吧!” 常遇春松开手,两姐弟顿时得了自由,一个揉着脖子,一个揉着手腕。 那姐姐转头瞪了常遇春一眼,道:“你等着,待会我吃饱了饭,再找你算账!” 帐中灯火明亮,常遇春这才看清这打扮成男子的女子身材高挑曼妙,只不过面色黝黑,双眼中充满了煞气。 他咧嘴一笑,道:“好啊,我随时等着你。” 那少年朝秦苓思叫道:“有话就快问,问完了给我们食物!” 秦苓思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毫不犹豫道:“蓝玉!” 秦苓思又问:“伱姐姐呢?” “蓝香玉!” 那女子在少年头上拍了一下,怒道:“谁让你随便把我名字告诉别人了?” 蓝玉瞪眼道:“不就是个名字吗?有什么打紧?” 蓝香玉看了常遇春一眼,跺了跺脚,不说话了。 秦苓思继续问:“你们的武艺是从哪里学到的?” 蓝玉道:“死鬼老爹教的!” 秦苓思愣道:“你们父亲是做什么的?他人呢?” 蓝玉哼了一声,道:“原本是毫州一名守城校尉,刘福通攻打毫州时,他想带着我们逃跑,结果被鞑子督战队追上,杀死了!” 秦苓思越发觉得这姐弟与她们姐妹的经历有点像,又问:“那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蓝玉嘟囔道:“阿姐带着我逃到一座大山上,鞑子们搜了几天山,找不到我们,就走了!” 秦苓思看了蓝香玉一眼,道:“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蓝香玉冷冷道:“活一天是一天,能有什么打算?” 秦苓思柔声道:“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江都?” 蓝香玉听她这般称呼自己,皱了皱眉,道:“你为何对我们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蓝玉叫道:“喂,你问完了没有,赶紧把食物拿过来!” 杨荥忽然插嘴道:“我们是江都军,你们应该也听说过,江都府繁华兴盛,你们只要去了江都,就能活下来!” 蓝玉吃了一惊,道:“你们就是跟北军、天完军齐名的三大起义军之一?” 秦苓思笑道:“是啊,我们是来参加北军登基大典,你们和我们一起吧,参加完大典,我带你们回江都!” 蓝香玉看了常遇春一眼,哼道:“要想我们跟着你们也行,只要他能打赢我就行!” 猴子笑道:“姑娘,你刚才不是输给常将军了吗?” 蓝香玉怒道:“那是我肚子饿了,让我吃饱饭,瞧瞧谁厉害!” 常遇春哈哈一笑,道:“好啊,你吃完饭咱们再打过就是!” 秦苓思一声令下,有士卒将刚才晚膳的剩饭端了过来,又给蓝家姐弟搬了两张凳子,让他们坐着吃。 两刻钟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蓝家姐弟。 这对姐竟然一口气吃下十名士卒的口粮,而且还在吃,食量似乎看不到尽头。 “你们多久没吃饭了?”秦苓思忍不住问。 蓝玉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道:“七八天吧。” 两人又各吃了两大碗饭后,才站起身,蓝香玉正要开口向常遇春邀战,忽然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脸颊顿时飞起一片殷红。 秦苓思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忍不住笑道:“姐姐,你肚子都快和我阿姐一样了!” 蓝香玉微微一愣。 秦苓思眨了眨眼,道:“我阿姐怀了婴儿了。” 蓝香玉脸色更红了,站起身道:“你再笑话我,我就不跟你们走了!” 蓝玉抹了抹嘴,懒洋洋地道:“阿姐,他们既然给了咱们吃的,咱们就跟着他们吧!” 蓝香玉怒道:“他们笑话你阿姐,你还帮他们说话?” 蓝玉嘟囔道:“笑两句算个屁啊。” 蓝香玉又羞又恼,朝众人四顾看去,忽然注意到常遇春嘴角上扬,伸手指着他道:“你还敢笑我?出来,咱们再比个输赢!” 常遇春哈哈一笑,跟了出去。 两人就在帐外动上了手,其他人站在一边围观。 吃过饭的蓝香玉果然力气更足,鞭腿扫得虎虎生威,不过动作稍显迟滞,可能是刚吃的太饱的缘故。 常遇春一边闪躲一边招架,并不还击。 蓝香玉出腿更加凌厉,道:“你为何不还手?” 常遇春忙道:“你攻的这么急,我也没机会反击啊,姑娘武功高强,常某平生仅见,不如咱们算个平手吧!” 蓝香玉大为得意,收腿不再进攻,笑道:“你知道姑娘的真本事就好。” 一旁的秦苓思自然看出常遇春故意留手,赶忙道:“蓝姐姐,你武艺这么高强,以后就跟在我们身边,做小妹的护卫吧!” 蓝香玉微笑道:“你救了我们姐弟,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以后我们姐弟的性命就是你们的了!” 秦苓思大喜,拉着两姐弟回到营帐,言语之间,对二人十分热情,还送了蓝玉一只白玉小马。 蓝家姐弟都感受到她并非虚情假意,渐渐放下了戒备。 猴子和杨荥都很奇怪,不知秦苓思为何对蓝家姐弟这么有好感,不过见她如此,也都对蓝家姐弟很客气。 众人说话时,常遇春一直微笑不语,偶尔偷看蓝香玉一眼,蓝香玉又羞又喜,终于忍不住向他搭话:“哎,你叫什么?” “某家常遇春!” 蓝玉吃了一惊,叫道:“江都军第一猛将常遇春?” 常遇春哈哈一笑,道:“那是他们胡说的,江都军中比我强的大有人在!” 蓝玉转头看向蓝香玉,惊喜道:“阿姐,你竟然能和常遇春打平手?” 蓝香玉也十分得意,微笑道:“小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小看你阿姐!” 第两百六十三章 册封永义王 次日清晨,大队继续出发,穿过了蒙城,朝着城父而去。 随着临近毫州,路上终于多了一些生气,村庄也逐渐多了起来,田野之间能看到大片稻子,只不过长势远不如江都郊区的稻子长势喜人。 秦苓思又换骑上自己的爱马,边走边看。 忽然,她瞥见西面一里之外,出现一座军营,奇道:“北军为何将军营扎在此处?” 猴子摸了摸下巴,道:“会不会是为了保护来参加大典的各家使节?” 蓝家姐弟也骑着马跟在后头,蓝玉哼了一声,道:“他们是北军派到各地筹集粮草的人马!” 秦苓思皱眉道:“收田税不是文官的事吗?” 蓝玉年纪小,一时答不上来。 蓝香玉接口道:“这几年毫州多次易主,百姓们过的苦不堪言,有时候一年要交几次田税,所以百姓们对交税非常抗拒,文官根本收不上来!” 秦苓思点了点头。 到了未时左右,队伍已经赶到了城父,众人商议之后,决定继续赶路,晚上在毫州城郊过夜。 临近酉时,红日西斜,暮色降临,秦苓思下令让队伍在一处小河边扎营,然后来到河边刷马。 蓝家姐弟忽然找了过来。 “秦姑娘,我们想暂时离开一下,去找一个朋友。”蓝香玉说道。 秦苓思奇道:“你们在附近有朋友吗?” 蓝玉抢着道:“前边五里外有一个上柳庄,当初我们从山上下来时,有一家好心的村民给了我们吃的,所以我们想回报他们。” 秦苓思哦了一声,道:“那你们去吧。” 蓝玉将白玉小马从脖子上取了下来,道:“秦姐姐,我想把你送我的小马转送给他们,你会不会生气?” 秦苓思笑道:“怎么会,我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你爱送谁都行!” 蓝玉喜道:“多谢秦姐姐,我们两个时辰内就回来!”和蓝香玉一起转身走了。 他姐弟二人行走极快,半个时辰不到就来到了上柳庄。 刚到村口,两人都愣住了,只见黑夜之下,几十名军士手持火把,把守在村口,戒备森严。 蓝香玉心知有异,生怕被那群军士看到,急忙拉住弟弟躲在一块大石后面。 不料刚来到石头后面,蓝玉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爬起身一看,又惊又怒,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石头后面堆放了不少尸体,全都是上柳村村民,而且更可怖的是这些村民全都被打破了脑袋,死相惨不忍睹。 蓝玉急喘了几口气,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其中几名村民正是给他们俩食物的一家人,恨声道:“阿姐,这些村民是被那些兵丁杀的吧?” 蓝香玉沉着脸,点了点头。 蓝玉咬牙道:“这帮王八蛋,我要给他们报仇!”站起身就要冲出去。 蓝香玉拉住他,训斥道:“你知道村里还有多少士兵吗?就这样硬闯过去,找死不成?” 蓝玉急道:“咱们可以找秦姐姐他们帮忙!” 蓝香玉幽幽道:“这些士兵一定是北军的人,秦姑娘他们好心救了我们,伱却要给他们惹麻烦吗?” 蓝玉怔了半晌,道:“那咱们什么也不做吗?” 蓝香玉咬着嘴唇道:“我们潜入村子,刺杀领头将领。若能活着逃离,再去找秦姑娘他们!” 蓝玉脸上闪过凶狠的表情,道:“这样才对,血债血偿!” 姐弟二人当即潜入村子侧面,虽然侧面也有士兵守着,人却不多。 两人在村中住了几天,对村落极为熟悉,伏在草丛之中,借着夜色掩护,走着蜿蜒曲折的道路,一点点靠近村子。 许久后,两人终于潜入村内,村中到处都是巡视的士兵,往往走上几步,就要潜伏蹲守许久。 来到西面一座房舍时,蓝香玉听到屋中有声音,爬到一棵树上查看,只见屋内院子里都是村民,全被绑住手脚。 蓝香玉回到树下,将情况告诉了弟弟,问道:“是救人还是杀人?” 蓝玉冷哼道:“帮我们的柳大哥一家已经死了,其他村民跟我们有什么干系?” 蓝香玉点点头。 于是姐弟两人继续在村中摸索,渐渐来到村长家外,只见此处看守的士兵最多,两人都猜到领头将领就在里面。 看守的士兵都守在正门和庭院,两人商议一番,决定从后面一棵树上爬到屋顶。 届时,蓝香玉从天窗跳下去刺杀领头将领,蓝玉在外接应。 二人又商议了一下成功后的逃亡路线,便蹑手蹑脚的来到村长家后面那棵大槐树。 蓝香玉正要爬上树,蓝玉忽然扯住了她,朝某个方向指了指。 蓝香玉转头一看,只见一名将领带着几名士兵从村口方向走了过来。两人急忙都躲到树后,不敢妄动。 待那将领绕到正门时,他们这才从树后出来。蓝香玉正要爬上树,忽听一道声音从后墙内传来。 “永义王殿下,让您受惊了,我们已经查清楚,刺杀您的人是元军细作!” 屋中说话的人,似乎与蓝家姐弟只有一墙之隔。 两姐弟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永义王便是大名鼎鼎的起义军首领赵均用,他们早有所闻,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荒郊僻壤遇到这种大人物! 而且听他们说话的意思,赵均用似乎遭到刺杀,莫非他们杀死村民与此事有关? 两姐弟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将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只听一道锋锐的声音响起:“潘将军,这帮鞑子忽然刺杀本王,莫不是知道了本王要接受小明王册封?” 蓝香玉心中一紧,猜到这声音的主人就是赵均用,而且赵均用提到册封,说明另一人就是北军将领。 月光从窗户漏进屋中,只见屋内共有两人,一名头绑红巾的魁梧汉子站在门口。 另一人背靠着天窗而坐,面色阴沉,正是赵均用。 魁梧汉子是北军十大虎将之一的潘诚,外号破头潘,他沉吟了一会,道:“我也觉得太巧了,只怕他们确实知道了此事。” 赵均用伸手搓了搓拇指上的戒指,淡淡道:“听说这次大会,小明王还会册封十几支起义军?” 潘诚道:“不错,共有十四支起义军将受册封,算上贵军,我军总兵力超过三十万,届时三路北伐,定可一举灭元!” 赵均用忽然道:“张士诚拒绝了你们的册封吧?” 潘诚道:“是的。” 赵均用冷笑道:“贵军可知原因?” 潘诚眼中闪过一道异芒,拱手道:“还请永义王指教!” 赵均用一字字道:“因为他暗中与元廷勾结上了!” 潘诚目光一凛,正要开口再问,忽听寻岗士兵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什么人?” 声音刚落下,墙后便传来一道细微的脚步声,潘诚脸色大变,大喝一声,一脚蹬在土墙上。 “哗啦!” 土制砖墙被他踹开一道破口,潘诚双手一推,破口变得更大,透过破口,只见夜色之下,十几名巡岗士兵正在围攻一男一女。 那对男女武艺高强,竟打倒了数人,从西面突围离去,众士卒们赶紧追了过去。 赵均用森然道:“潘将军,这两人应该偷听到了咱们说话!” 潘诚盯着两人逃离的方向,冷冷道:“这是我们的地盘,他们逃不掉!” 第两百六十四章 愤怒的常遇春 蓝香玉和蓝玉凭借着夜色掩护,再加上对村庄的熟悉,竟突围逃出了村庄。 不过身后跟了一大群士兵,还隐隐有马蹄声响起。 两人都是要强的性子,宁死也不愿牵连到秦苓思他们,故而离开村庄后朝着毫州所在的西面方向而逃。 走大路必定会被追到,所以两人奔了没一会,便拐入向南的一条小路。 逃了许久后,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消失,马蹄声却越来越响。 两人只能拼命的狂奔,他们都知道随时可能被乱箭射死,也不去回头多看。 又奔行近百丈,马蹄声已尽在咫尺,只听“得得得”的声音从左右响起,十几名骑兵超过两人,围着两人打转。 领头的两人正是赵均用和潘诚。 “你们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来偷听我们说话?”潘诚喝道。 蓝香玉大声道:“我们只是恰好路过!” 潘诚冷笑道:“村外戒备森严,你们路过是怎么进村子的?” 赵均用摸了摸胡子,淡淡道:“潘将军,何必和他们废话,无论他们是谁,既然听到我们刚才的话,就只能送他们上路了!” 潘诚点点头,翻身下马,朝两人走了过去。 蓝玉死死盯着他,咬牙道:“那些村民是你杀的?” 潘诚愣了一下,道:“你也是这个村的人?” 蓝玉道:“不是!不过被你们杀的村民是我的恩人!” 潘诚淡淡道:“反正你也要死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蓝玉怒吼一声,朝潘诚冲了过去,凌空而起,一脚飞踢了过去。 潘诚抬起手臂挡住,反手握住他的脚腕,呼的一声,在空中抡了半圈,直朝地面砸了下去。 蓝玉身在半空,耳边风声呼啸,只见地面在眼前不断放大。这一下砸实了,很可能直接将他砸死。 忽听一声娇叱声响起,蓝玉只觉身子一松,朝前飞了出去。 原来蓝香玉见他危急,赶紧持枪过来相救。潘诚这才松了手,将他甩了出去。 尽管没有砸在地上,但甩出去的力道也很大,而且是斜向下。 蓝玉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只觉浑身火辣辣的痛,骨头都要散架一般,好半天爬不起来。 “呜!” 一道女子惨叫声忽然响起,蓝玉听出是蓝香玉的声音,急忙挣扎着爬起身去看。 只见潘诚一手抓着蓝香玉的头发将她提在半空,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一拳拳打在蓝香玉腹部。 蓝玉呆若木鸡,自家阿姐武艺明明能和常遇春打成平手,为何这么快就被北军将领击败? “说,是谁派你来偷听我们说话?”潘诚面无表情地问。 潘诚每打出一拳,蓝香玉便打出一道痛苦的呻吟声,打到后来,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 蓝玉瞧得肝胆俱裂,想要去救她,勉强站起身,膝盖却不受控制,火辣辣的疼,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王八蛋,要杀就杀,折磨人的不是好汉!”他怒吼道。 声音刚落,忽觉一只大手按住自己脑袋,转头一看,赵均用不知何时来到他旁边,阴冷冷的望着他。 “我们是不是好汉,轮得到伱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来评判?” 赵均用手上一用力,将他脑袋往下按,同时猛地抬起膝盖。 “砰”的一声,蓝玉的脸部狠狠撞在赵均用膝盖上,赵均用一松手,他就像破抹布一样倒在了地上,口鼻尽是鲜血。 蓝玉慢吞吞地抬起头,朝不远处的蓝香玉看去。潘诚又打了几拳,蓝香玉却已不再发出声音,仿佛一个死人。 潘诚摇了摇头,把蓝香玉扔在地上,从手下那里接过一柄铜锤,抬起手,高高举起了铜锤。 眼瞧蓝香玉要被铜锤砸破脑袋,蓝玉并没有偏头或者避开视线,反而凶狠的瞪着潘诚,似乎要将这一幕印在心底! 就在铜锤要落地时,忽听一阵马蹄声响起,随即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朝潘诚射了过去。 潘诚急忙挥舞铜锤,将箭矢击飞,朝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 一支骑兵队从远处奔来,为首的是一名蓝衣少女,手中举着弓箭,满面怒容,正是秦苓思。 常遇春紧跟在秦苓思右边,高举长枪,做出投掷的动作,若不是秦苓思先射出箭,他这柄枪就投了过去。 几人来到潘诚跟前,翻身下马。 秦苓思游目扫了一圈,视线停在赵均用身上,冷冷道:“姓赵的,你敢伤本姑娘的人,好大的胆子!” 赵均用当年想要袭击江都时,曾来过龙潭寨,想要将山寨收编,被张阳泉拒绝。 后来张阳泉实力急剧扩张,他心中也越来越不平衡,对江都军既憎恨又恐惧。 此刻见了秦苓思,冷笑道:“小丫头片子,本王和你姐夫一样,是起义军首领,你和我说话客气点!” 潘诚微微一愣,朝赵均用问道:“永义王殿下,这些人您认识吗?” 赵均用哼了一声,道:“这丫头是楚王张阳泉的内妹!” 潘诚吃了一惊,脸色顿时缓和了些,将铜锤交给手下,朝秦苓思拱手道:“原来是楚使光临,在下宋军将领潘诚,代小明王欢迎诸位。” 北军国号已经内部商议妥当,也是‘宋’,这也和他们一直打着反元复宋的口号一致。 韩青儿因为还未登基,韩宋的官员都称呼他小明王。 秦苓思没有搭理他,朝着蓝香玉走了过去,又让猴子、杨荥去救蓝玉。 潘诚横身拦在秦苓思跟前。 秦苓思冷冷道:“你打伤了我的人,我都还没跟你算账,你还敢拦着我?” 另一边的赵均用同样挡在猴子身边,冷冷道:“潘将军,看来这两个细作是江都军派来的,你打算如何处置?” 潘诚沉吟不语。 秦苓思瞪了赵均用一眼,道:“姓赵的,你说谁是细作?” 赵均用哂笑道:“他们俩偷听了本王和潘将军说话,不是细作是什么?” 潘诚凝视着秦苓思,一字字道:“秦场主,这两人真是你派的吗?” 秦苓思正要说话,杨荥忽然低声道:“场主,蓝香玉情况不对劲,只怕伤势极重,需得立刻治疗才是!” 秦苓思看了蓝香玉一眼,果然发现她一动不动,立刻喊道:“动手抢人!” 话音刚落,常遇春将长枪插在原地,率先冲了过去。 潘诚见对方不仅不解释,还直接抢人,勃然大怒,伸手就去抓常遇春肩膀。 常遇春见蓝香玉被打的这么惨,早就怒不可遏,只因潘诚是北军将领,才没有动手。 现在见他竟然还敢阻拦,当即大声道:“场主,蓝姑娘交给你了!” 反手一计重拳,直袭潘诚面门。 潘诚见这一拳来势,就知道遇到劲敌,赶忙抬手肘去挡。 拳肘一碰,潘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由暗暗骇异。常遇春一个转身鞭腿,直扫潘诚面门,攻势又快又猛。 潘诚心知眼前的敌手不易对付,又见秦苓思已经带人冲向蓝香玉,己方的人也冲了过去,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他急忙后退三步,大声道:“全都后退,先别和他们动手!” 北军军士愣了一下,顿时停在原地。秦苓思赶紧将蓝香玉抱了起来,带回己方阵营。 另一边,赵均用见猴子、杨荥都冲了过来,心想自己何等身份,与这帮人动手太掉价,于是也退到一边,任由他们救走蓝玉。 常遇春见蓝香玉已被救回,急忙来到她身边,朝秦苓思问:“场主,她怎么样了?” 秦苓思正在检查蓝香玉的身体,过了一会,才松了口气,道:“不碍事,只是被打的闭了气,休息一会就好了。” 蓝玉正好也被猴子搀扶了过来,听了此话,眼角流出大颗泪水,一言不发,朝着秦苓思磕头就拜。 秦苓思急忙拉起他,道:“你这是干嘛?” 蓝玉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时,常遇春伸手去按蓝香玉的人中,杨荥忙道:“先别把她弄醒,她受了伤,让她休息一会最好。” 常遇春嗯了一声,收回了手,站起身,冷冷盯着潘诚。 潘诚也正在打量着他,沉声问道:“阁下莫非就是江都军四大金刚之一的王大?” 猴子见王大名气如此响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是我们江都第一猛将,常遇春常将军!”他朗声道。 第两百六十五章 暴打潘诚 潘诚心中一凛,马棚湾一战,闻名天下,一举成就了常遇春和杨通贯两名豪杰,他自然听说过。 若是其他时候,潘诚遇到常遇春这样好的对手,自然要与他较量一番,然而今日不同,对方毕竟代表江都军而来。 他强压住动手的念头,朝秦苓思道:“秦姑娘,你们虽然是贵客,也得守我们这里的规矩吧!” 秦苓思针锋相对道:“你随意殴打我的人,这就是你们的规矩?” 潘诚昂然道:“这两人潜入上柳庄,偷听我二人说话,你又怎么说?” 秦苓思也有些疑惑,看了蓝玉一眼,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报答恩人吗?怎么和他们打起来了?” 蓝玉盯着潘诚,恨声道:“救我们的一家人,都被他们给杀了,他们还霸占了村子。我和阿姐想潜入村子,为柳大哥他们报仇!” 潘诚皱眉道:“你们不是江都军的人吗?那村中的村民怎么成了你们的恩人?”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这些没必要告诉你,伱还是解释一下,为何要平白无故杀害村民吧!” 潘诚冷冷道:“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想做什么,贵军也管不着吧?” 杨荥忽然道:“当初红巾军起义,是为了救天下穷苦百姓,没想到才几年不到,你们就随意屠戮百姓,这和鞑子有什么分别!” 潘诚怒道:“这家村民收留了鞑子细作,企图行刺永义王,何谈无辜?” 杨荥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 蓝玉大声道:“你杀了他们就是,为何还要敲破他们脑袋,作贱尸体?” 潘诚盯着蓝玉,冷笑道:“你可知本将军的外号?” 蓝玉愣了愣,一旁的杨荥淡淡道:“这人外号破头潘,专爱破人脑瓜!” 蓝玉眼中闪过凶悍之色,暗道:“总有一天,我也要破了你的脑瓜!” 潘诚与对方把话说开,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江都军兵强马壮,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永义王殿下,您觉得此事该如何了断?”他朝赵均用问。 赵均用冷笑道:“江都军的人,竟会被毫州城郊一座村庄的村民所救,这种话说出来,你觉得可信吗?” “那您的意思是?” 赵均用哼道:“事实再明显不过,那两人定是江都军细作,一路尾随本王,泄露之后,才编出这番说辞!” 秦苓思呸了一声,道:“姓赵的,你算什么东西,我们还用派细作尾随你?” 赵均用怒不可遏,道:“潘将军,这可是你们北军的地盘,莫非也要让江都军骑到脖子上吗?” 潘诚顿时有些骑虎难下,真的攻击江都使节团,楚王绝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他们宋军正要北伐之际。 可任由江都军将人带走,世人都会觉得他们宋军怕了江都军,说不定即将开始的登基大典都会受到影响。 秦苓思不耐烦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本来你们殴打我手下,我也该打回来才是,不过念在你我两家交情,这事就算了!我们走!” 赵均用见潘诚一动不动,大怒道:“潘将军,你若是这样让他们走了,贵军必定为天下人耻笑!” 潘诚深吸一口气,大喝道:“且慢!” 秦苓思冷冷盯着他,道:“你还要怎样?” 潘诚看了常遇春一眼,朗声道:“贵军是客,大打出手不太好,不如由我与贵军的常将军切磋一番。只要你们能打败我,就可以把人带走!” 秦苓思看了常遇春一眼,见他眼中闪着亮光,点了点头,便道:“也好,常将军,你去与他切磋一下吧!” 常遇春应了一声,看向蓝玉,只见少年正紧紧盯着自己,笑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们出气!” 蓝玉却道:“我将来自己会报仇,你可别把他打死了!” 常遇春哈哈一笑,道:“好小子!”大步朝潘诚走了过去,问道:“空手还是较量兵刃上的功夫?” 潘诚黑着脸道:“就比拳脚吧,兵器不长眼,若是不小心杀了你,有伤两家和气!” 常遇春点头道:“也好。”忽然跨步上前,朝潘诚冲了过去。 潘诚静立不动,等常遇春靠近后,大喝一声,一脚踢在地上,一阵尘土和碎石激射而起,朝常遇春笼罩过去。 “卑鄙小人,真不要脸!”远处的秦苓思和猴子齐声大骂。 潘诚仿佛没听到一般,趁着常遇春收拳挡在面颊时,一脚蹬出,正中常遇春下腹。 常遇春连退几步,才总算站稳身,潘诚早已抢攻而来。 他用的是白猿通背拳,力由背发,将上身之力灌注于臂力之间,放长击远,手臂仿佛两根棍棒。 这拳法攻势凌厉,而且臂力越强的人使用,威力会成倍增长。力量不足之人遇到这种拳法,往往一拳都挡不住。 蓝香玉当初正是因为挡不住潘诚手臂之力,三招不到就被击败。 常遇春因为刚才受了一脚,胸口的气一时没有缓过来,被白猿通背拳抢攻,竟只有招架之力。 他两臂之力自然非蓝香玉可比,所以潘诚的白猿通背拳势道纵然威猛,却也攻不破常遇春的防守。 数十招过后,常遇春一口气终于顺了过来,突然大喝一声,趁着潘诚两拳之间的一个间隙,一拳闪电般攻向潘诚肩膀。 常遇春的拳法没有具体路数,只有一个特点,快准狠,只要被他认准了破绽,一拳捣出,对方往往就会难以招架。 果然,潘诚见对方拳势如此之快,只能收招后退,脚步交错,斜向转身,一拳自下而上扫过,将常遇春一拳架高。 常遇春顺势收拳,变拳为肘,依然击打潘诚肩膀。 潘诚急忙向旁边一滚,虽然躲过了这一击,白猿通臂拳却被破了。 他刚起身,常遇春一脚已经踢来,急忙伸双手招架。 因立足不稳,这一脚直接将他扫飞。 潘诚一个后滚身,正要站起来,常遇春又一脚扫了过来,他这次招架都来不及,被一脚踢中面门,飞出一丈多远。 潘诚身体素质极为彪悍,正中常遇春一脚,竟还能在半空中稳住身形,伸手在地上一按,翻了个身,半蹲着落地。 不过刚要抬头,忽觉一只大手按住他脑袋。 砰的一声,那手将他脑袋摁在了地上,然后拎了起来。 “砰砰砰!” 重重砸了三下。 潘诚只觉意识变得模糊,被常遇春单手拎起来时,满脸尽是鲜血和泥土,半睁着眼睛望着常遇春,吃力道:“江都第一猛将……果然……名不虚传……” 常遇春哼了一声,道:“这一场是谁赢了?” 潘诚沙哑着声音道:“你赢了。” 常遇春嘿了一声,目光转向赵均用,道:“姓赵的,你要不要也来与常某较量一下?” 赵均用脸色一白,赶忙道:“本王和你们楚王一个身份,怎能跟你动手?” 常遇春不屑地吐了口痰,将潘诚扔在地上,返回了己方阵营。 众人纷纷上前喝彩称赞。 秦苓思笑吟吟地望着被手下扶起来的潘诚,道:“潘将军,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潘诚一声不吭,默默点了点头。 秦苓思于是带着众人离开了。 他们刚走,赵均用就破口大骂。 “这帮王八蛋,竟敢在毫州这般横行无忌,潘将军,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潘诚摸了摸脸上的鲜血,道:“有常遇春在,我们还能怎么样?总不能真的率大军包围他们吧?” 赵均用冷笑道:“别人都说贵军猛将如云,总不会没有一人能敌得过常遇春吧?” 潘诚默然不语。 他虽然在北军十大虎将中排名第六,但也和排第一的关铎、排第二的大刀敖交过手,就算这两人,也未必能稳赢常遇春。 倘若两人都输了,就会像当初攻打庐州时、十大虎将全被左君弼一人击败一样,对己方士气造成巨大打击。 赵均用冷笑道:“也罢,既然贵军指望不上,我只好让我泗州军将领,来找回些脸面了!” 潘诚本想劝说赵均用不要自取其辱,转念一想,将话又收回了肚子。 “贵军藏龙卧虎,想必定有人能胜过常遇春!” 赵均用双眉一扬,道:“那是自然,本王手下若没有猛将,怎能打下这么大基业,这次正好让今天人知道我泗州军的威名!” 两人立刻返回了上柳庄,庄内有赵均用手下一千人马,以及潘诚手下两千人马。 两人先派出斥候,探查出江都使节团营地所在,然后点齐将领,集结三千士兵,朝对方行营而去。 第两百六十六章 大显神威 蓝香玉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好几张脸孔出现在视野之中,全都关切的望着她。 “阿姐,你没事吧?”蓝玉赶忙道。 蓝香玉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正在一座营帐的小木床上,她正要起身,忽觉全身剧痛。 “蓝姐姐,你受了重伤,还是别动了!”秦苓思道。 蓝香玉咬了咬牙,还是强行坐起了身,朝秦苓思问:“赵均用和那名红头巾将领呢?” 蓝玉道:“秦姐姐和常大哥把我们救回来了!” 蓝香玉点点头,忽然在众人之中看到了常遇春,顿时瞪着他道:“都怪你!” 常遇春愣了一下:“怪我什么?” 蓝玉急忙道:“阿姐,是常大哥打败了破头潘,把你救了回来!” 蓝香玉哼了一声,道:“要不是他故意让我,让我以为自己有多厉害,我也不至于被打这么惨!” 众人听后都是一笑。 猴子笑道:“常将军,这确实是你的不对,还不快向蓝姑娘赔罪!” 常遇春哈哈一笑,朝蓝香玉拱手道:“是我错了,请蓝姑娘原谅则个!” 蓝香玉噗嗤一笑,忽然又牵动伤口,呻吟了几声。 秦苓思忙道:“蓝姐姐受伤不轻,我们赶紧出去,让她好生歇着吧!” 众人齐齐答应一声,正要出去,一名百户忽然进入帐内,说道:“场主,候将军,外面有一支军队朝咱们靠近!” 猴子问:“多少人?” “三千左右!” 蓝香玉心知对方是为自己姐弟而来,咬着下唇道:“秦姑娘,此事是因我姐弟而起,你把我们交给他们吧,我们不会怪你!” 蓝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了回去。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你们别怕,我们江都军若是连伱们都庇护不了,就枉称天下三大义军了!” 转头道:“猴子,你去集结士兵,常遇春,你留在这里保护蓝姐姐!” 蓝香玉急道:“我们也要和你们一起迎敌!” “对,大家一起杀敌!”蓝玉跟着道。 秦苓思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答应了,于是众人整备人马,在营门外静静等候着北军到来。 没过多久,只听马蹄声响,黑夜中出现一团黑影,仿佛黑色浪潮一般,朝着这边汹涌扑来。 北军来到营外三十丈停住,领头的正是赵均用和潘诚。 猴子朝潘诚怒道:“你们北军竟然袭击我江都军使节团,莫不是想与我江都军开战?” 赵均用高声道:“只要你们交出那两个人,让我们调查一番,我们立刻就撤走!” 常遇春忽然跃马而出,声若洪钟道:“北军诸人听着,你我两家都是起义军,若是自己杀起来,只会让鞑子笑话!咱们不如立个规矩!” 潘诚自然也不愿与江都军正面冲突,赶忙问:“什么规矩?” 常遇春大声道:“只需你们北军中有任何人能单打独斗赢过我手里这杆枪,我就让你们把人带走!” 声音落下后,好一会,北军之中都无一人敢吭声。 潘诚刚才败的这么惨,再加上常遇春顶着江都军第一猛将的称号,众人都被震慑住了。 蓝玉扶着蓝香玉,俩姐弟都痴痴望着常遇春,瞧见他威风凛凛的模样,一个心驰向往,一个脸颊晕红。 猴子也一脸艳羡的望着,忽然被杨荥在手臂上掐了一下。 就在这时,赵均用厉声道:“这里可不只有北军,还有我们泗州军!谁能帮本王擒下常遇春,本王赏黄金一百两!” “常遇春,我来会会你!”一名泗州军将领跃马而出,手持双锤,朝常遇春冲了过去。 常遇春双腿紧夹马腹,朝泗州将领迎了过去。 手中长枪在头顶舞了几圈,一枪砸下时,恰好两人马头相遇,时机拿捏的一点不差。 泗州将领原本也是攻招,但时机拿捏远不如常遇春精准,一锤刚击出,对方枪头距离脑门只有三尺,只得收锤自救。 “咔”的一声,那泗州将领被一枪砸落马下,竟连一回合都支撑不住。 江都军这边众人一片欢呼喝彩。 赵均用勃然大怒,喝令道:“王千斤,你去帮我教训一下此人!” 王千斤是一名魁梧大汉,因力大无穷,被人赞誉有千斤之力,便改了本名,以千斤为名。 听到赵均用命令,他大喝一声,举着一柄大斧,朝常遇春冲了过去。 “咔、咔、咔!” 王千斤与常遇春交手三回合,被后者一个转身横扫,也击落马下。 常遇春高举长枪,枪尖指着北军和泗州军,大声道:“还要谁敢与我一战!” 两军将领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答话。潘诚、王千斤这样的猛将都打输了,谁还敢挑战常遇春? 赵均用脸色煞白,咬着牙朝身后的毛贵道:“毛将军,你去帮我灭灭江都军的威风!” 毛贵脸色一白,道:“大王,末将也没有把握战胜此人!” “你……” 潘诚趁机劝道:“永义王殿下,此人勇猛无敌,就算我军的关铎将军、敖将军也没有十足把握取胜,不如先回毫州,再做商议!” 这句话无疑给赵均用一个台阶下。 赵均用哼了一声,道:“随便你们吧,反正这件事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那就别怪本王毁约了!” 潘诚赶忙答应一声,驱马上前,朝秦苓思道:“秦场主,今日的事还没有完,念在你们是客人的份上,今日我们先退兵。” 挥了挥手,带着部队转身离去了。 猴子忽然道:“场主,要不然您带着蓝姑娘和蓝兄弟先回江都吧,出使的事让我去就行了!” 秦苓思沉吟了一会,忽然朝蓝香玉道:“你们到底听到了什么秘密?为何赵均用如此愤怒?” 蓝玉抢着道:“好像是赵均用想要接受小明王的册封……”将刚才听到的话都说了,中间漏了一些,也被蓝香玉补上。 秦苓思面色凝重,道:“此事非同小可,还涉到张士诚与元军勾结的事,难怪他们不肯罢休。如果我带着你们悄悄返回,他们更容易暗中抢人。” 常遇春朗声道:“不错,待在使节团才最安全,他们正打算北伐,绝不会与我军翻脸!” 于是众人返回营寨,歇息了一晚,次日清晨,继续朝着毫州进发。 潘诚回到毫州城后,立刻来到新建的皇城,在枢密院面见了刘福通,将情况向他说明。 刘福通沉吟了一会,道:“这件事不必再追究了。” 潘诚变色道:“不追究了?” 刘福通沉着脸道:“几天前,关铎就过来汇报,咱们督收到的军粮比预期的少了八万石,这个缺口可不小,很可能影响北伐大计!” 潘诚怒道:“那帮刁民,给鞑子交粮就老老实实,给咱们交就偷奸耍滑,我再去督收一次,一定把军粮收齐了!” 刘福通瞪了他一眼,道:“若是只知道一味的逼压百姓,咱们与鞑子有什么区别?” 潘诚道:“那怎么办?” 刘福通沉声道:“如今手中还有余粮的起义军中,只有江都军和天完军!天完军跟咱们势成水火,所以只能找江都军购粮,我前几天已经派了使者,去找江都军商议购粮的事!” 潘诚默然不语,如今既然有求于江都军,自然不能再跟他们翻脸了! “那赵均用那边只怕不好交代!” 刘福通淡淡道:“你刚才说,张士诚暗中与元军勾结了?” 潘诚点头道:“是的,这个消息就是赵均用提供的!” 刘福通微微一笑,道:“那你觉得,如果此事为真,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谁呢?” 潘诚愣了一下,惊道:“对啊,赵均用的地盘恰好被张士诚、元军和江都军包围,他又与江都军不和,最着急的自然是他!” 刘福通笑道:“所以现在是他有求于我们,不是我们有求于他!” 潘诚嘿了一声,道:“这老小子在我面前还装的挺像,差点就被他糊弄过去了!” 刘福通淡淡道:“话虽如此,对赵均用还是尽量客气一些,他毕竟手握五万大军,若是能成为咱们的力量,北伐胜算又大了一分!” 潘诚点点头,忽然提醒道:“大帅,军师最近经常与下面的将领见面,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刘福通摆手道:“不必多想,最近我们集议了一次,大家内定好登基大典后的职位,军师担任吏部尚书兼平章政事,了解底下官员情况也很正常。” 潘诚道:“那他也应该接触文官啊,干嘛接触武将?” 刘福通笑道:“咱们军中武将太多,文官太少,他想将一些武将调为文官,也无可厚非。这件事他和我打过招呼,你不必在意。” 潘诚点点头,拱手告退了。 他刚离开,一名亲兵忽然走了进来,朝刘福通道:“大帅,朱元璋派来的使节又想求见您!” 刘福通低头写着什么东西,头也不抬道:“不见。” 那亲兵道:“他说愿意接受小明王册封!” 刘福通这才抬起头,淡淡道:“应该有什么条件吧?” 亲兵道:“他希望我军借一些粮食给他们!” 刘福通摆手道:“告诉他,我军粮食不足,无法借给他们。” “那册封的事……” “他愿意接受最好,不愿也无妨。” 亲卫应诺一声,拱手退下了。 第两百六十七章 升为副帅 北军的登基大典定于九月十九,秦苓思等人九月初八就到了毫州,在馆驿等了三天,潘诚却再没有现身。 正当秦苓思有些奇怪时,九月十一日下午,猴子兴冲冲的敲门进入秦苓思的房间,喜道:“场主,你看谁来了?” 让开身子,只见两名风尘仆仆的男子站在他身后,齐齐朝秦苓思见礼。 “拜见场主!” 秦苓思又惊又喜,叫道:“耿三,你怎么也来毫州啦!” 原来那两人正是耿三和钱用壬。 耿三笑呵呵地道:“是大王派我们过来的。” 秦苓思赶忙将两人迎进屋子里,问道:“我姐夫让你来这里干嘛?也是为登基大典而来吗?” 耿三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袱,笑道:“大王让我们过来有两件事,其中一件是将这东西交给您!” 秦苓思接过包袱,只觉入手颇沉,似乎是一件铁器,打开一看,登时呆住了。 “这是什么?”她错愕道。 原来包袱里还真是一根黑黝黝的铁管,大约三尺多长,尾端嵌着一根弯曲的木托。 耿三紧紧盯着那铁管,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道:“场主,这便是大王一直念叨的鸟铳,你可以把它当做缩小的火炮!” 秦苓思自然听张阳泉提过鸟铳,惊喜道:“这东西终于造出来了吗?” 耿三点点头,道:“是的,那群大都来的工匠很有本事,再加上舒姑娘提供了一个泥制的模型,总算造出来几柄。” 猴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惊奇道:“这玩意儿真能比弓箭更强?” 耿三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闪着亮光道:“我给你们演示一下,你们自然就知道强不强了!” “好啊,不过先别急,猴子,你去把杨荥、常遇春和蓝家姐弟都叫过来,大家一起开开眼界!”秦苓思吩咐一声。 猴子答应了,赶忙奔出屋子去叫人去了。 秦苓思这才将目光转向钱用壬身上,奇道:“你来毫州干嘛?” 钱用壬恭敬地一拱手,道:“回场主,下官封大王命令,来和北军商议一笔交易!” 秦苓思道:“什么交易?” 钱用壬道:“北军希望找我军买八万石粮食,但大王并不想收钱,所以想让北军用工匠来与我们交换!” 秦苓思若有所思道:“他们找咱们买粮?” “是的。” 秦苓思一拍额头,道:“我明白了,难怪潘诚没有再来找我们麻烦,原来他们正求着咱们呢!” 耿三和钱用壬都露出疑惑的表情,秦苓思便将蓝家姐弟的事简单说了。 没过多久,蓝家姐弟、常遇春和杨荥都过来了。 秦苓思本想直接在后院试,耿三却道:“场主,大王说了,这是秘密武器,暂时不要让人知道,还说让您不到危急关头,尽量别当着人前用!” 秦苓思撇嘴道:“那咱们出城试吧。” 于是众人一起出了毫州城,来到东门五里外的一片林子里,再让侍卫守在入口。 耿三在林子里立了一个靶子,上面架着一件江都军士兵们最常穿戴的扎甲。 然后他站到了靶子十丈之外,十分熟练的将一枚圆形铅丸塞入枪管,用通条直捅到底,再将一小袋火药倒入后部的药室中。 众人都盯着他的动作,一脸紧张和期待。 耿三一手托着鸟铳木托,一手平举枪管,闭上一只眼,用枪管上的准星和照门瞄准,然后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 秦苓思等人听惯了火炮声音,还不觉得什么,蓝家姐弟初次听到火枪声音,都被吓了一跳。 更令两人吃惊的是,作为靶子的扎甲上,竟然被击穿了一个小孔。 蓝玉惊愕道:“这小孔是那根铁棍子打出来的吗?” 猴子笑道:“那东西叫鸟铳!” 秦苓思欣喜地跑到耿三身边,也要试着打一枪。 耿三将射击方式教给了她,砰的一声,秦苓思第一枪打歪了。 她朝靶子靠近了一些,又打了一枪,这回终于打中,扎甲边缘处又多了一个小孔。 常遇春面色忽然有些复杂,苦笑道:“这东西射出的小炮弹速度这么快,只怕连我都躲不过去。” 他一眼就看出这武器最大的优点——对使用者没有任何要求,而且威力远胜弓箭。 换句话说,就算是一个柔弱的妇人,也能手持这东西将他杀死。那他苦练多年的武艺,就没多大作用了。 “耿将军,这东西造起来困难吗?”他问。 “比火炮容易,一个月能造一百多柄。不过大王还是不满意,所以传下命令,在所有州县发下公文,招募工匠!”耿三回答。 秦苓思听了,终于知道张阳泉为何要用粮食换工匠了。 她喜滋滋地抱着枪管,发觉枪管竟然微微发烫,笑道:“这东西也可以在马上使用,以后数量上来了,一定能组成一支强大的骑兵!” 燧发枪与火绳枪相比,最大的优点是不用担心风雨,所以士兵就算高速骑在马上,也能射击。 耿三笑道:“您说的对极了,属下在来的路上,就试过马上射击,虽然准度差了点,但只要多加练习,就能克服!” 接下来,猴子和杨荥也分别试射了一枪,就连蓝玉也大着胆子射了一枪,只有常遇春默默在一旁看着众人排队打枪。 蓝香玉也没有过去,用眼角瞟了他一眼,道:“伱是不是怕这东西让你的武艺没有用武之地了?” 常遇春干笑道:“怎么会。” 蓝香玉轻轻道:“我虽是个没见识的妇人,也知道武艺越好的人,学起任何武器都能更快!” 常遇春目光一亮,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豪气,大声道:“不错,再好的武器,不同人用起来也不一样,我去试试!” 大步走了过去,也排着队试了一枪。 他有弓箭的底子,手握的极稳,一枪就射中了十丈外的靶子,众人齐声喝彩。 接下来,蓝香玉也过来了,猴子和常遇春便没有再去和她们抢,默默站在一旁瞧着。 耿三忽然走到两人身边,笑道:“猴子,你升职了!” 猴子忙问:“大王论功行赏了吗?” “是的,你们离开后不久,大王便在军事学院的大校场上,对所有将领进行了封赏。” 猴子心中顿时一阵急跳,问:“大王给我升了什么职位?” 耿三眉飞色舞道:“你、我、王大都升到了正四品云麾将军,你领左翼副帅,王大领右翼副帅,我升为神机营副帅!” 猴子欣喜若狂,只觉浑身战栗,无处不透着舒畅。 常遇春咽了口唾沫,道:“耿副帅,我呢?” 耿三看了他一眼,道:“你和卞元亨一样,升为了正五品忠武将军。” 常遇春惊喜道:“我和卞元亨一样?” 南伐的三路情况,众人相互间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常遇春因为跟着徐百升,这次并未立太大功劳,相反,卞元亨则打下许多城池。 所以他一直觉得这次会被卞元亨甩开,谁知竟然依然持平。 耿三正色道:“你应该感谢徐大帅,你原本应该是从五品宁远将军,是徐大帅将自己的功劳都分给了你们,所以你才多升了一级。徐大帅这次没有任何封赏。” 常遇春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多谢耿副帅相告。” 猴子忽然道:“咱们手底下那些将领如何了?” 耿三笑道:“那还用说,这次升迁之中,咱们三人手下将领升迁最快,韩二、霍六等人都从镇抚升为正六品,不少千户也都升为了从六品!” 猴子点点头,又问:“集庆那边有消息没?” 耿三皱了皱眉,道:“还没呢,陈野先一拖再拖,也不知在搞什么鬼!” 猴子还要再问,远处的秦苓思忽然喊道:“耿三,我们这边火药用完了,再给我几袋。” 燧发枪的火药用量都是严格规定好的,若是火药太多,容易造成危险,所以每一枪的火药都事先称量好,再用羊皮小袋装好。 耿三赶忙过去了。 众人在林中试了一个多时辰的枪,眼见天色将晚,才朝着城中返回。 第两百六十八章 太后召见 杨荥得知猴子升为副帅,心中十分喜悦,晚膳之后,特意准许他和常遇春、耿三喝酒庆祝。 北军给江都使团安排的馆驿很大,是一座独立小院。 猴子三人在西屋喝酒。杨荥在北屋陪秦苓思、蓝香玉说了一会话,便返回东面自己的寝房。 正当她准备打水梳洗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她微微一愣,如果是猴子回来了,根本不会敲门,若是别人,敲门的同时,也会打招呼。 她暗暗取出藏在袖中的短剑,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身穿黑甲的陌生将领。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她冷冷问道。 黑甲将领取出一块令牌,沉声道:“末将乃明王宫侍卫副统领,奉太后之命,请杨姑娘入宫一趟。” 明王宫正是刘福通给小明王修建的宫殿,杨荥迟疑了一下,道:“她找我何事?” 黑甲将领道:“太后只说了一句,事关明尊之死。” 明尊是白莲教中人对韩山童的尊称,杨荥深吸一口气,道:“好,你先去门外等我,我去和我丈夫说一声。” 径自来到猴子三人喝酒的西屋,将猴子喊了出来,将要入宫的事告诉了他。 猴子原本有些醉醺醺的,一听要入宫,顿时一个激灵,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杨荥笑了笑,道:“你放心,她虽然恨我,却绝不会害我,我去去就回。” 猴子道:“那你多加小心。” 杨荥答应一声,转身离开馆驿,跟着黑甲将领上了一辆马车,朝明王宫而去。 现在已过了二更,天空黑云深沉,月光朦胧。毫州城远不如江都繁华,这个时间百姓们大都睡下,整条大街一片漆黑。 马车行驶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停下。 杨荥下车一看,眼前出现一座雄壮的宫门,门外尽是披甲执锐的军士守护,尽显皇城威严。 黑甲将领带着杨荥来到侧面小门,出示一块令牌后带着她进去了。 因为是晚上,宫中的情况难以看清,杨荥跟着对方七拐八绕,足足走了两刻钟,才来到一座宫殿前。 殿内灯火明亮,门外的士兵也很多,杨荥心想,这应该就是柳春的住所。 黑甲将领说了句:“在这等着。”自顾进去通报了。 杨荥在外面等了很久,也不见对方出来,不由暗暗好笑。 她很了解柳春,知道对方是故意让自己在门外等候,好展现她太后的威仪。 一刻钟后,那黑甲将领才终于走了出来,冷着脸道:“太后宣你觐见!” 杨荥默默跟着黑甲将领进入宫殿,拐入侧面一间内殿。 刚一入内,便觉脚下软绵绵的,原来整座内殿都铺上了柔软的地毯。 这座内殿布置得富丽堂皇,家具都是楠木所制,入目之处,尽是金银玉器,殿内还点着最名贵的檀香。 烟雾缭绕之中,只见柳春身穿一身华贵的锦袍,端坐在一张锦塌上,手上还抱着只纯白小猫,旁边两名宫女高举着团扇,尽显高贵气质。 “你叫我过来,就是想让我看看你现在过的有多好的吗?”杨荥抱着胳膊,哂笑道。 黑甲将领斥道:“大胆,见到太后竟敢不跪下见礼?” 柳春摆了摆手,道:“行了,伱们都出去,把守好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将小猫递给侍女。 黑甲将领愣了一下,也不敢再多说,和一群宫女侍卫一起离开了内殿。 柳春昂首望着杨荥,微微一笑,道:杨荥,本宫知道,你虽然表面装作不屑一顾,其实心中非常后悔吧。” 左右看了一眼,伸手道:“这座宫殿,本来是属于你的!” 杨荥淡淡道:“你若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废话,我可没功夫陪你了!” 柳春展颜一笑,道:“我知道待在这里让你很不舒服,也罢,那我就直入正题吧。”面色一凛,冷冷道:“你既然放弃了一切,还来毫州做什么?” 杨荥道:“你不是知道吗?” 柳春沉声道:“你真是为了调查明尊死因?” 杨荥点了点头。 柳春哼了一声,道:“你都找了新丈夫了,还调查此事做什么?” 杨荥道:“你不需要知道理由!” 柳春昂首道:“如今我才是明尊光明正大的夫人,他的死我会调查清楚,你不必多管闲事!” 杨荥皱眉道:“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柳春道:“不错。” 杨荥摇了摇头,道:“我真蠢,竟然还以为你能有什么线索,也罢,就当我最后与你见一次面吧!” 柳春怒道:“什么叫以为我有线索?我本来就有线索!而且很快就能了结此事!” 杨荥心中一动,嘴里却嘲讽道:“你不过是他们的傀儡,能调查出什么线索!” 柳春“腾”的站起身,怒道:“杨荥,你不要小看人,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毫州城的局面已尽在本宫掌控,就在登基大典那一天,我就会收拾那名叛徒!” 杨荥目光一亮,问:“你说的叛徒是谁?” “自然是……”柳春正要说出来,忽然猛地惊醒,哼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不要多问,只需知道,以后你与明尊没有任何关系了!” 杨荥淡淡道:“你若真能为他报仇,自然最好,不过千万小心,不要被别人给利用了!” 柳春怒道:“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许你再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我说话!” 杨荥笑道:“遵命,太后殿下,小女子告退了!”转身离去。 柳春待她走远后,才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上,将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揉了揉脖子,嘟囔道:“这东西怎么这么重!来人!” 一名侍女走了进来,躬声道:“太后殿下。” 柳春摆摆手,道:“告诉韩副统领,将刚才那女人送出宫,再护送到馆驿!” 侍女应诺一声,退下了。 杨荥在黑甲将领的护送下,回到驿馆,发现猴子正在寝屋中等她,便将刚才见面的事简单与他说了。 猴子听完后,皱眉道:“她莫非真的知道背叛韩山童的人是谁?” 杨荥点头道:“应该已经知道,而且登基大典那天,她应该会有所动作。” 猴子迟疑道:“你不会想插手吧?” 杨荥轻轻道:“无论那人是谁,在北军中的势力必定非常强大,我不会轻举妄动,让你们跟着陷入险境!” 猴子伸手按住她肩,道:“你放心,将来我们迟早会与他们成为敌人,到时,我会亲手帮你报仇!” 杨荥嗯了一声,低声道:“夫君,夜了。”吹灭了灯火。 次日清晨,猴子辰时中旬才起床,手脚兀自有些发软。 他穿好衣服后,来到正堂,只见众人都聚在屋中,耿三背着包袱,正在和秦苓思说一些辞行的话。 猴子吃了一惊,道:“耿三,你要回江都了吗?” 耿三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啊,场主说张士诚与鞑子勾结的事很重要,让我尽快告诉大王!” 猴子点点头。 这个消息他其实并不太相信,不过如果消息属实,那确实需要尽早防范,毕竟高邮距离江都只有两百里不到。 耿三高声道:“场主,候兄,常将军,那我先回江都了,你们在毫州也小心一些!” 秦苓思道:“去吧,路上小心。” 耿三带着十几名侍卫,从毫州东门而出,径自朝江都返回。 与此同时,另有一支马队也从南门离开了毫州城,领头之人正是缪大亨。 他奉朱元璋之命前来找北军借粮,甚至提出接受北军册封的条件。 然而北军还是一口拒绝了,他多方打听,才知道北军正在为北伐筹集军粮,为此还特意找江都军购粮。 得知此事后,他心知绝不可能再借到粮食,于是决定离城返回无为。 缪大亨一路向着西南方向前行,先来到了安丰,接着又进入庐州,穿过曹县之后,总算赶回了无为。 入城后,他一刻也未歇,来到军营,将毫州情况告知了朱元璋。 朱元璋听完后,意外的平静,淡淡道:“我知道了,缪将军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缪大亨道:“副帅,那粮食……”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担心,粮食问题很快就会解决。” 缪大亨见朱元璋成竹在胸,松了口气,道:“那末将告退。” 第两百六十九章 破釜沉舟的朱元璋 耿三回到江都城时,已过了九月中旬。 因天色已晚,他打算第二天再去拜见张阳泉,入城后,径自朝家中返回。 回到家时,已到了戌时,耿四刚下衙回家,正在大堂用晚膳,听到敲门声,赶紧起身开了门。 “兄长,你回来了,毫州那边情况可还好?”他问道。 “一切安好。” 耿三一边回答,一边进入大堂,找了张椅子坐下,忽然道:“对了,兄弟,你那里最近有没有张士诚的情报?” 耿四正在帮他添饭,闻言抬头道:“什么情报?” 耿三接过饭碗,扒了一口,嘟囔道:“就是张士诚与鞑子勾结的情报!” 耿四吃了一惊,道:“没听说啊,这消息你哪里知道的?” 耿三于是把蓝玉姐弟偷听的事说了。 耿四沉吟了半晌,道:“虽然我手下人没有打听到张士诚与元廷勾结,不过确实发现此人有些反常!” 耿三抬起头,问:“怎么说?” 耿四道:“根据高邮密探来报,张士诚自被董抟霄打败几次后,变化很大,天天在府中宴请些文人士子,听他们对自己歌功颂德!” 耿三摸了摸下巴,笑道:“嘿,看来他已经失了进取之心,被元廷趁机收买,也不是不可能!” 耿四道:“他若真投靠了元廷,我们正好兴兵讨伐他!” 耿三咧嘴一笑,道:“不必咱们动手,估计刘福通和赵均用就会收拾他!” 耿四摇头道:“高邮距离江都太近,始终是心腹之患,只有控制在我们自己手中,才算安稳!” 耿三点点头,突然问:“对了,集庆那边如何了,他们投降没有?” 耿四皱眉道:“还没呢,大王已经没有耐心了,前两日便传下命令,让徐大帅前往集庆,向集庆守军下最后通牒,不过……” “不过什么?” 耿四道:“徐大帅一直到今天都迟迟没有动身,大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很多官员都在背后说,徐大帅恃宠而骄!” 耿三惊愕道:“徐百升恃宠而骄?这不是笑话吗?” 耿四摸了摸鼻子,道:“是啊,我们都熟悉他性子,自然觉得不可能,但很多官员并不了解他,见他懈怠大王命令,自然有想法!” 耿三怔怔道:“说起来,这还真是件怪事,徐百升一向对大王的命令半点不含糊,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耿四叹道:“我也不知,和徐大帅关系好的只有候将军,他不在,大家也不敢去多问!” …… 徐百升默默站在屋外,双手握的很紧,额头尽是冷汗。 忽然,屋中隐隐传来啜泣声,他大吃一惊,就要闯进去,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住了,继续站在屋外等候。 又过了一刻钟后,屋门被推开,薛氏从屋中奔了出来,紧紧抱住他,低低抽泣着。 徐百升轻轻拍了拍她后背,低声道:“没事的,治不好也没关系。” 王蒙跟在薛氏后面出来,听了徐百升的话,诧异道:“徐大帅,你夫人已经治好了呀!” 徐百升又吃了一惊,朝薛氏道:“夫人?真治好了吗?” 薛氏低声“嗯”了一声。 “那你干嘛要哭?” “我……高兴嘛!” 徐百升哈哈大笑了两声,朝王蒙拱手道:“王监丞,多谢啦!” 王蒙捻须笑道:“徐大帅客气了,以后令夫人饮食时还需注意,尽量少吃荤腥之物!” 徐百升连连点头,再三告谢,才带着妻子离开了王府,朝自家府邸返回。 到了家门口后,敲了敲门,府中老女仆立刻开了门,脸上表情有些紧张。 “将军,大王和王妃来了!” 徐百升心中一凛,急忙拉着妻子奔入屋内,发现大堂门口多了两排侍卫。 待得进入大堂,只见张阳泉和秦苓君都坐在上首,正在喝茶说话。 徐百升赶忙拉着妻子上前见礼,道:“臣徐百升拜见大王,拜见王妃!” 张阳泉笑道:“徐元帅不必多礼,我们刚才还在夸你呢,如此朴素的帅府,天下恐怕也只此一座!” 徐百升道:“臣和拙荆都喜欢清净,所以没有请太多下人。” 秦苓君淡淡道:“这很好,从山寨下来的一班老兄弟中,你一向最懂得知足,我和大王都看在眼里!” 徐百升听出这句话有言外之意,赶忙跪在地上,道:“臣有罪,还请大王和王妃处罚!” 薛氏吓了一跳,也立刻跟着跪下。 秦苓君板着脸道:“你还知道自己有罪?” 张阳泉端起茶杯喝着茶,没有吭声,他们这次过来,正是为了问清徐百升为何不肯去前线。 徐百升一叩在地,道:“臣甘愿受任何责罚!” 薛氏急得直流眼泪,道:“大王,王妃,这事不怪夫君,都是我的原因!” 张阳泉诧异道:“与伱有何关系?” 薛氏哽咽道:“夫君是为了陪贱妾治病,这才耽误了正事。大王不要责怪夫君,罪责都在贱妾一人身上!” 张阳泉皱了皱眉,道:“治什么病?” 薛氏脸色顿时通红,紧紧咬着下唇。 秦苓君是女人,顿时猜到这病难以启齿,拉了拉张阳泉,向他打了个眼色。 张阳泉咳了一声,道:“行了,我们也就是过来问问,既然问清楚了,这事就就过去了!你们赶紧起来吧,坐下说话,不必拘束!” 徐百升道了声谢,拉着薛氏站起身,坐在椅子上。 秦苓君忽然道:“其实你没离开也好,集庆那边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徐百升眸光一亮,道:“是不是他们答应受降了?” 张阳泉点点头,道:“陈野先已经说服了集庆大部分官员投降,约在九月底,凤台山受降!” 秦苓君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方叔应变能力比不上你,所以我们想让你去集庆,负责接收受降!” 自徐百升返回江都后,方远便代替徐百升,统领集庆周边的大军。 徐百升拱手道:“臣领命!” 次日一大清早,徐百升便离开了江都城,朝着集庆而去。 辰时中旬,耿家兄弟来到王府,在书房向张阳泉汇报情况。 耿四道:“大王,除李善长之外的九十九名士子,全都调查清楚了,并无可疑之人!” 张阳泉欣然道:“好,你直接去中书省转告左相他们,就说可以把士子们都下放到各地了!” 耿四应诺去了。 耿三这才上前,将毫州的情况说了。 张阳泉原本是靠躺在椅背上,听完后忽然坐直了身,惊道:“你说那少年叫蓝玉?” 耿三愣了一下,道:“是啊,大王认识此子吗?” 张阳泉微微一笑,也不去解释,笑道:“张士诚这个人我了解,在逆境时,他会越挫越勇,然而只要到了顺境,意志就容易腐化!” 耿三忙道:“您是说,他极有可能投靠元廷了?” 张阳泉想了想,道:“如今起义军势强,元廷势弱,他就算真勾结了元廷,也只会偷偷摸摸的干,暂时不必担心他。” 耿三赶忙道:“只要属下的神机营都装备上鸟铳和骑兵,属下有把握凭一万人马,就能击溃张士诚!”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鸟铳能生产的更快一些,可惜现在只能手工制造,想快也快不起来。” 耿三暗暗疑惑:“不用手工还能用什么?”拱手道:“大王,那属下也告退了!” 张阳泉摆摆手。 耿三刚离开,耿四忽然去而复返,一脸凝重地道:“大王,无为那边刚刚传来消息,朱元璋集结大军,离开了无为!” 张阳泉吃了一惊,道:“他想去哪?” 耿四道:“向西!他似乎想与明玉珍的十万大军野战!” 张阳泉怔住了,朱元璋现在手下只有两万人不到,竟然敢跟明玉珍十万大军打正面? 以朱元璋的性格,绝不会做自杀的举动,这说明他有击败明玉珍大军的胜算。 念及此处,他心中猛地一闪,问道:“明玉珍这次率领的大军,是否和上次攻打无为时相同?” 耿四道:“并不相同,上次攻打无为的十万人马都是徐寿辉本部,有一半留在了汉阳,由倪文俊手下的五万人马顶替!” 张阳泉目光闪动,叹道:“我明白朱元璋为何主动出击了,天完军只怕又要打一场大败仗了!” 第两百七十章 风起云涌,天下震动 安庆路共有五县,其中铜城位于最西边,北面是庐州,东面是无为,属于安庆路的门户。 此刻,明玉珍、陈友谅、赵普胜等人就坐在铜城的城楼之中,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一声不吭,城楼大堂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赵普胜一拍桌子,恼火地道:“依我看,朱元璋已经疯了,咱们没必要去揣测一个疯子的想法,立刻全军出击,灭了他就是!” 昨日,他们十万大军刚抵达铜城休整时,朱元璋便领军来犯,不到两万的人马,竟然也想要攻打屯兵十万的铜城。 这种行为极为怪异,一时之间,明玉珍反而不敢轻举妄动,躲在城中观望! 陈友谅瞥了赵普胜一眼,阴恻恻地道:“赵大帅,朱元璋若是真那么愚蠢,你也不会轻易被他打败吧!” 他负责率领倪文俊的五万人马。 赵普胜腾地站起身,怒道:“陈友谅,你是个什么东西,刚加入我们天完军还不到两年,也敢教训老子!” 陈友谅冷笑不语,他身后的将领一个个怒视着赵普胜。 明玉珍忙道:“赵大帅,你且稍安勿躁,朱元璋诡计多端,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赵普胜哼道:“他诡计再多,手下也只有两万人不到,没什么可怕的!” 陈友谅冷冷道:“朱元璋确实只有两万不到的人马,你怎知他背后没有别人?” 明玉珍心中一动,道:“陈大帅怀疑朱元璋投靠了小明王?” 陈友谅淡淡道:“可能是小明王,也可能是楚王,他们两家都兵强马壮,借朱元璋一点人马,就够抽咱们一个冷子了!” 赵普胜哼了一声,道:“胡说八道,他们为何要帮朱元璋?” 陈友谅斜睨了他一眼,道:“他们不是帮朱元璋,而是借朱元璋之手削弱我们,赵大帅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吗?” 赵普胜皱眉道:“北军正在准备北伐,江都军的目标是江浙行省,他们没理由现在招惹咱们吧?” 陈友谅摇了摇头,道:“如此天真的话,竟出自我天完军大将之口,真是可笑!” 赵普胜正要发怒,明玉珍沉声道:“陈大帅,你有话直说就是,何必冷嘲热讽?” 陈友谅眯着眼道:“这天下大势,其实就是弱肉强食的一场争夺,削弱别人,强大自身,这是不变的准则,不需要任何理由!” 明玉珍沉默了一会,叹道:“不错,我们与江都军和北军迟早会起冲突!” 赵普胜哼道:“照你们的意思,咱们这十万人马就龟缩在城中,给天下人当笑话看?” 陈友谅悠悠道:“你要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只要能够取得最终胜利,当乌龟也没什么不好的!” 赵普胜还要再说,门外忽然进来一名将领,拱手道:“三位将军,斥候刚刚来报,城外人马撤离了一半,只剩八千左右的人马!” 赵普胜愣道:“他疯了,本就人马不足,还撤退了一部分?” 明玉珍冷笑道:“这说明他急了!陈大帅说的对,他是故意引我们出去,只要我们稳住不动,他就无计可施!” 当下传出军令,严禁大军出击。 就这样,三天过去了。 这天一大清早,陈友谅巡营之时,忽然发现士卒们都在窃窃私语,揪过一人过来一问,那士卒支支吾吾不敢说。 陈友谅喝道:“再不说话,就砍了你舌头!” 那士卒终于道:“将军,小人听说倪大帅在汉阳造反了,这是真的吗?” 陈友谅浑身一凉,他的第一反应是倪文俊不会真沉不住气,在汉阳搞事了吧? 随即转念一想,如果汉阳真的有情况,他应该比这些士卒更早得到消息! 便在这时,多名将领都奔了过来,说道:“将军,不好了,军营中……” 陈友谅冷冷打断道:“不必多言,我都知道了,不要慌,这一定是朱元璋的谣言!” 一名将领急道:“陈大帅,伱说倪大帅会不会真的……”后面的话没有说了。 陈友谅心中急沉。 倪文俊想要自立的事在天完军内部已经不是秘密了,所以这谣言一出来,连他都差点信了,更何况他人。 霎时间,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连他们都如此,明玉珍等人又会是什么反应?赵普胜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自己动手? 正思索间,一名将领飞奔来报,道:“将军,不好了,弟兄们与左营的人打起来了!” 陈友谅还来不及说话,又有一名传令兵飞马奔来,大声道:“陈大帅,明大帅请你过去一趟!” 陈友谅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并不理那传令兵,大声道:“传令下去,右营将士们全都从南门撤出铜城,在城外十里外集结!” 那传令兵急道:“陈大帅,明大帅请你过去!” 陈友谅伸手指着他,冷冷道:“回去告诉明玉珍,这是朱元璋派人传的谣言,我怕他脑子发热,与我自相残杀起来,所以先去城外驻扎,等他冷静后,再去和他解释!” 说完不再理会传令兵,跨上一匹战马离去了。 传令兵将消息传回给城楼的明玉珍,赵普胜怒道:“你看到没有,这小子做贼心虚,跑了!” 明玉珍默然不语。 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陈友谅和倪文俊有没有反心,而是右营的五万将士明知道倪文俊造反,却依然听从陈友谅命令! 倘若倪文俊命令他们转头攻击皇帝,只怕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他心中已经下了决心,在适当机会,一定要杀了陈友谅等将领,将这支人马的控制权夺回来。 不过却不是现在,因为他很明白,造成现在混乱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朱元璋! “赵将军,这事很明显是朱元璋在散播谣言,我总算明白,他为何在城外摆出那样一副阵仗了!” 赵普胜愣道:“为何?” 明玉珍道:“他故弄玄虚,就是让我们不敢出击,如此,才有时间将谣言散播开来!” 赵普胜怒道:“他娘的,所以当初听我的话,直接出城干他,不就没这破事了吗?” 明玉珍苦笑道:“当初确实应该听你的!” 一名将领忽然飞奔进城楼大堂,道:“明大帅,赵大帅,不好了,姜将军的人与右营的人打起来了!” 明玉珍急道:“立刻传我将令,让左营将士绝不得与右营起冲突!” 赵普胜摆手道:“我亲自去一趟!”大步离开了城楼。 明玉珍赶紧喊来几名将领,让他们立刻征调人马来东门,加强城墙守备。 他很清楚,只要城中一乱,朱元璋就会立刻攻城! 结果派去的将领去了很久,也没有士兵们调过来。 他赶忙又派人去询问情况,才得知赵普胜竟然也和陈友谅的人打起来了。 左营的将士们都跑去了南门,与想要出城的右营士兵们混战起来。 明玉珍又气又急,就在这时,斥候来报,朱元璋的大军打过来了! 至正十四年,九月十九,天下同时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无为的朱元璋以两万不到的兵力,大败天完军十万大军,一举攻下了安庆路铜城,威震天下。 第二件,毫州登基大典之上,韩青儿被拥立为皇帝,然而分封文武百官时,杜遵道、盛文郁被立为左右丞相,北军首领刘福通竟然只得了一个平章政事的职位。 北军官员一片混乱,很多武将出面反对,关键时刻,柳春行使太后之权,将此事敲定下来。 这显然是一场政变,发起人正是杜遵道和盛文郁,他们还勾结了太后柳春,而刘福通却懵然不知,所以一败涂地。 第两百七十一章 返回江都 张阳泉得知这两个消息,已是几日之后。 朱元璋打胜仗他已经预料到了,所以并不如何吃惊。 不过刘福通被杜遵道给夺了权,他着实没有想到。 现在是晚上,天气闷热,晚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拂进来,王府书房中的烛火微微闪烁着。 张阳泉坐在桌案后,沉吟了半晌,开口道:“刘福通应该握着兵权吧,他难道没有反击吗?” 猴子答道:“据我们探查到的消息,那些被册封的义军首领,全站在了杜遵道一边,包括赵均用。而且北军中,也有不少将领投靠了杜遵道!”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毫州只怕马上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小妹她们离开毫州没有?” “登基大典的第二天,场主就和我一起离开了毫州。她说事关重大,才让我先一步快马返回,将情况告知大王!” 张阳泉点点头,忽然道:“蓝玉是不是也跟着你们一起回来了?” 猴子愣了愣,道:“是的。” 张阳泉道:“你去和国子监打声招呼,就说第一批入学的少年班学员中,再加一个名额。等蓝玉到了江都,直接让他去国子监入学!” 猴子暗暗诧异,却也不敢多问,拱手道:“属下领命!” 两日后,江都与真州的边界处,十几匹快马在官道上狂飙急行! “哈哈,终于回到江都了,蓝姐姐,你快瞧那片稻田,我们江都的谷子是不是长的更好些?” 秦苓思一马当先骑在最前头,回头朝蓝香玉笑道。 自进入真州地界后,她便抛开了大队,只带着蓝家姐弟、常遇春和十几名侍卫,轻装简从,朝江都返回。 蓝香玉朝那片稻田看去,微笑道:“是啊,这些稻子长的可真高!” 秦苓思放慢马速,得意道:“这是我姐夫捣鼓出来的优良稻种,产量比以前的稻子高了两三倍呢!” 蓝香玉点了点头,道:“楚王殿下真了不起!” 众人行了一阵,只见稻田和官道上的人影越来越多,蓝香玉心中更加感慨,暗道:“难怪别人都说江都繁华!” 蓝玉对路边风景全无兴趣,与常遇春并辔而骑,赔笑道:“常大哥,前几天说好了啊,等到了江都,你就调我到你麾下当十夫长!” 常遇春正要回答,忽见蓝香玉朝他瞪了过来,立刻改口道:“那要看你阿姐的意思!” 蓝玉嚷嚷道:“我才是蓝家一家之主,家里大事小事都要听我的,只要你答应了我,我把阿姐嫁给你都行!” 蓝香玉又羞又怒:“臭小子,胡说什么呢!” 蓝玉大声道:“本来就是,男人当家做主,这句话阿姐伱没听说过吗?” 蓝香玉驱马靠了过来,伸手就去揪他耳朵,蓝玉哈哈笑道:“你还想抓我?多练练骑术吧!” 一夹马腹,顿时将蓝香玉甩远,蓝香玉拼命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 秦苓思暗暗吃惊,道:“蓝姐姐,蓝玉的骑术是谁教的?” 蓝香玉没好气道:“那臭小子第一次骑马就骑的很稳,也没人教他,自个儿就琢磨会了!” 秦苓思怔了半晌,嘻嘻一笑,道:“他将来长大后,说不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将军!” 众人一路疾驰,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来到江都城外。 蓝家姐弟瞧见巍峨雄威的城墙,都暗暗心惊,待得入城后,放眼望去,城门大街处,尽是出城入城的行人和马队。 蓝玉叫道:“我的天,怎么这么多人!” 秦苓思正要答话,忽然有所感应,朝城墙甬道看去,只见一名女子从甬道中走了下来赫然是秦苓君! “常将军,你先招呼他们去你家安顿,我有点急事,先走啦!” 秦苓思大叫一声,调转马头,沿着城墙下的街道,狂奔离去。 秦苓君见妹妹逃走,也不去追赶,慢慢走到蓝家姐弟跟前。 常遇春赶紧下马,躬身行礼:“拜见王妃!” 蓝家姐弟这才知道此女就是秦苓思的姐姐楚王妃,也都跟着下马,学着常遇春一样行礼。 秦苓君默默打量了姐弟二人一眼,轻轻道:“你们的事我都听候将军说了,以后你们就把江都当自己的家,好生住下来吧!” 蓝香玉赶忙道:“多谢王妃殿下!” 秦苓君又道:“常将军,好好照顾好他们。” 说完走到大街对面一辆马车旁,上车离开,那些跟秦苓思一起回来的侍卫,也都跟着她离去。 蓝玉看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又看了蓝香玉一眼,摸了摸下巴,似乎想到什么。 “你看什么?”蓝香玉没好气道。 蓝玉道:“阿姐,我终于知道秦姐姐为何对你这么亲热了!” 蓝香玉愣道:“为何?” 蓝玉笑道:“因为你和她姐姐很像啊!” 蓝香玉怔了一会,摸了摸云鬓,道:“是吗?” 蓝玉道:“气质很像,不过你没那位王妃殿下长的美!” 蓝香玉面色一青,哼道:“人家是王妃,你阿姐自然比不上。” 常遇春赶忙道:“我觉得你不比王妃殿下差!” 蓝香玉一张脸顿时由青转红,一时不知说什么,羞赧道:“你还不快带我们去你家,难道让我们姐弟睡大街不成?” 常遇春笑道:“跟我来!”牵着缰绳,朝着鹂园街而去,蓝家姐弟赶忙牵马跟上。 常府位于鹂园街尾,斜对面就是刘伯温的府邸。府中除了常遇春外,只有几名雇来的家丁和婢女。 常遇春回府后,命下人去附近酒楼置办了一桌酒菜,给蓝家姐弟接风。 用完膳后,一名国子监的文吏造访了常府,给了一份入学凭证,让蓝玉明日去国子监报道。 常遇春只当是秦苓思的意思,收下了凭证,将东西拿给了蓝玉。 “去国子监干嘛,我要进你的军营!”蓝玉不乐意道。 常遇春笑骂道:“傻小子,国子监十五岁以下的第一批入学名额,只有三十个,大家都争着抢着入学,你竟然还不要?” 蓝玉哼道:“读那些破书有什么用?遇到坏人,还不是被一拳打死了?” 常遇春道:“话不能这么说,学文并不代表不能学武。就说你常大哥我,虽然武艺还行,但就因为没读书,带兵打仗方面,就比不过徐大帅和山大帅!” 蓝香玉也劝道:“阿弟,这一定是你秦姐姐的意思,你可不要辜负她的好意!” 蓝玉嘟囔道:“知道了,那我顶多学三年,而且入学期间,常大哥你也要教我习武!” 常遇春笑道:“那是自然!” 次日清晨,常遇春亲自把蓝玉送到了国子监门口,待蓝玉进去后,转身朝着王府而去。 来到王府外,通报之后,径自入内,沿着走廊来到书房外。 正要让亲卫通报,杨三枪道:“常将军,两位相爷和四位平章公都在里面,你且稍等一会。” 常遇春只好在外面等候。 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书房的大门终于打开,郭念生、刘伯温、吕良佐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常遇春赶忙朝众宰相行了一礼,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才进入书房。 “大王,末将前来复命!” 张阳泉正靠在椅子上思考什么,闻言坐直了身,道:“嗯,回来了,你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明日回军事学院继续学习吧!” 常遇春迟疑了一下,道:“大王,末将听说集庆那边即将受降,此事可能有变,末将请命去集庆帮助徐大帅!” 张阳泉直视着他,道:“你说会有变故,可有依据?” 常遇春道:“此事对方一拖再拖,末将总觉得不对劲!” 张阳泉想了想,道:“也好,那你去军营报个道,就直接去集庆吧!” 常遇春大喜道:“多谢大王!”转身退下了。 第两百七十二章 迁都之议 张阳泉躺靠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心中思潮起伏。 刚才郭念生、刘伯温他们一起找了过来,同时请命,将国都从江都迁到集庆。 众人的理由各种各样,有的说江都位置太靠东,掌控整个江南不方便,有的觉得江都只适合做商业中心,不适合做政治中心。 还有人说江都位于江北,与整个江南脱节,如果战事不利,也不利于防守。 众人说的都不无道理,但张阳泉却还是不想迁都。 原因也并不复杂,江都是他的发家之地,他对这座城市的感情非常深,所以不愿意挪窝。 不过话说回来,这理由实在难以说服那些官员,倘若凭着君主的权威强行推行,势必影响君臣之间的关系。 所以就必须找一个站的住的理由。 问题是江都有什么作为国都的优点吗?他想了许久,也想不到能说服别人的理由! 正思索间,杨三枪忽然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张阳泉愣道:“三枪,这是什么?” 杨三枪笑道:“是王妃送过来的,说是千千姑娘昨晚炖了一夜的乌鸡山药汤!” 张阳泉怔了半晌,忽然朝杨三枪招了招手,待他靠近后,低声道:“三枪,千千姑娘最近经常来王府吗?” 杨三枪也低声道:“几乎天天来,有时小坐一会,有时陪着王妃殿下说话,有时和王妃殿下一起出去上香!” 张阳泉声音压的更低:“你说千千姑娘为何如此?” 杨三枪笑了笑,道:“您还不清楚吗?” 张阳泉脸色一红,咳了一声,道:“那你说王妃是什么态度?” 杨三枪指了指那碗乌鸡山药汤,笑道:“这不就是王妃殿下的态度!” 张阳泉心中微喜,沉默了半晌,道:“那她们俩为何都不和我提这事?” 杨三枪靠近了一些,低声道:“属下猜测的话,等您的孩子生下来了,王妃殿下才会开口!” 张阳泉点点头,忽然转移话题道:“三枪,你觉得江都城怎么样,有没有帝王气象?” 杨三枪迟疑了一下,道:“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当然是真话!” 杨三枪笑道:“江都繁华是繁华,若是做国都的话,属下觉得不太合适!” 张阳泉哼了一声。 杨三枪又道:“不过属下觉得集庆也不太合适!” 张阳泉奇道:“那你觉得哪里合适?” 杨三枪道:“自然是汴梁!” 张阳泉摇了摇头,道:“宋朝以汴梁为国都,也不见有多强大!” 杨三枪赔笑一声,道:“属下见识不足,您何不去问一下王妃殿下?” 张阳泉心中一动,就要起身,忽然转念一想,秦苓君现在怀着孩子,若是让她劳神的话,必定对养胎不利。 于是又坐了回去,摆手道:“行了,你下去吧,反正集庆还没有打下来,我自己再琢磨一下!” 杨三枪拱手告退。 …… 秦淮河古称龙藏浦,汉朝称淮水,唐朝才以秦淮之名命之。 这条河从东西横贯集庆城,也正是因为这条河,才成就了集庆城的繁荣。 每到春、秋两季,集庆城中的富家公子小姐就喜欢租一艘画舫,在秦淮河上游河泛舟,吟诗作赋。 现在正是初秋使节,然而河面上却只有寥寥几艘船只。 这也难怪,江都军大兵压境,无论是谁,这时候都不会有游玩的心思了。 秋风徐徐,轻轻拍打着河面,一条小船在河面上随风摇摆,慢慢朝一艘画舫靠近。 孛罗不花站在船头,望着波荡起伏的河面,心中充满了迷茫。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在江都好好卖羊擦拉,跟着西宁王偷偷来到集庆,是不是做错了?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西宁王的声音跟着响起:“王弟,你怎么了?” 孛罗不花叹了口气,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感觉咱们就像两只往狼群中钻的小羊!” 西宁王哼了一声,道:“你想太多了,咱们科举既然没有中,留在江都也不过碌碌一生,还不如最后拼上一把!” 孛罗不花苦笑道:“你真觉得他们能打败江都军?” 西宁王默然半晌,道:“我很了解福寿和蛮子海牙,他们俩一个足智多谋,一个骁勇善战,联起手来,未必不能打败江都军一次!” 孛罗不花皱眉道:“我还是不明白,他们就算要对付江都军,为何要将伱我请过来?” 西宁王淡淡道:“他们自然是想利用我的影响力了。我们西宁王府镇守集庆近百年,集庆很多蒙古将领,依然唯我之命是从!” 孛罗不花默然不语,他感觉西宁王这话是在打他的脸。 “这么说来,陈野先假意归降,就是为了把咱们悄悄接到集庆了?”他转移话题道。 西宁王沉默了一会,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孛罗不花正要问别的原因是什么,一名青年将领从船舱中走了出来,道:“两位殿下,到了。” 孛罗不花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小船距离大船已经很近了。 又过了一会,小船靠在画舫旁边,画舫上扔下了绳梯,两人都爬了上去。 西宁王刚一上船,便见福寿和蛮子海牙率领一众官员,都站在甲板上,齐齐朝他见礼道:“拜见西宁王殿下!” 西宁王叹了口气,道:“我如今已经被陛下夺了爵位,你们还是莫要再这样称呼我了!” 蛮子海牙大声道:“那是陛下听信谗言,冤枉忠良!况且朝廷如今都不管咱们江南死活了,咱们又何必再管朝廷的命令!” 他大约四十多岁,一口龅牙外翻,身材雄武,左颊和右眼角各有一道伤疤。 “如今大家同坐一条船,只要这条船翻了,大家都得死,还请殿下不要疑心!”一名国子脸的中年男子说道,正是江浙行省中枢的御史大夫福寿。 西宁王深吸一口气,道:“说得好,既然你们还认我这个王爵,我就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集庆城被攻破!说吧,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蛮子海牙目光看向了孛罗不花,没有说话。 西宁王皱眉道:“他是我兄弟,有话不必瞒他,但说无妨!” 蛮子海牙迟疑了一下,朝福寿看去,福寿微微点了点头,道:“镇南王殿下也是蒙古亲王,不必疑心!” 蛮子海牙这才点点头,朝一名汉人将领道:“陈大帅,你把你的计划告诉殿下吧!” 陈野先应诺一声,拱手道:“回殿下,这段时日以来,我假装投靠江都军,又去说服其他将领投靠江都军,基本上已经摸清了城中所有官员对江都军的态度!” 西宁王吃了一惊,道:“原来你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测试他们?” 福寿接口道:“这是我的意思,自江都军包围集庆以来,城中人心惶惶,不少将领都想转投江都军,我们也不知道哪些人依然忠心,所以只能用这个法子!” 西宁王忙问:“结果呢?” 福寿道:“近三成的将领,打算投靠江都军,还有三成摇摆不定,剩下的四成左右,还算忠心。” 蛮子海牙跟着道:“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之中,很多都是您的旧部,他们之所以摇摆,也是因为不满您被废去王爵,所以我们想让您争取他们!” 西宁王点点头,道:“那怎么对付那三成叛徒?” 蛮子海牙冷冷道:“自然是全部宰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动手,否则会打草惊蛇!” 西宁王愣道:“怎么说?” 福寿道:“我们的第二步计划,是杀死江都军高层将领,最好能宰了徐百升和方远,江都军必然大乱!” 西宁王心中一闪,叫道:“你们想在受降那天动手?” 福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正是如此,受降地点在凤台山,龙锦寺。我们很早之前,就将龙锦寺的和尚赶走了,派了一群精锐武士,伪装成和尚,占据着寺庙!” 蛮子海牙跟着道:“受降那天,我们再将城中叛徒全部杀了。只要徐百升和方远也被杀,我们就一鼓作气冲杀出去,一定能大败江都军!” 西宁王心中有些忐忑,道:“徐百升狡猾多变,只怕被他瞧出破绽!” 蛮子海牙冷冷道:“那也没关系,凤台山距离咱们近,距离江都军军营远,就算失手,我们的大军也能先一步赶到凤台山,杀死徐百升!” 陈野先道:“只要主将被杀,江都军群龙无首,就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西宁王深吸一口气,道:“好,反正大家也没退路了,就跟他们搏上一搏!” 第两百七十三章 逃离集庆 当夜,福寿就安排了西宁王与一些摇摆不定的将领见了面。 孛罗不花仿佛西宁王的跟班一样,成为了一道背景墙。 自来到集庆之后,孛罗不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就算他们的计划成功,也只是暂时打败江都军,对方下次再打过来怎么办? 只要城破,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 孛罗不花在牢狱中待了一年,比西宁王更加惜命,他有做羊擦拉的一手绝活,留在江都也不会饿死。 这次纯粹是心存幻想,才跟着西宁王一起过来,结果听了他们的计划后,反而清醒了。 这帮集庆官员眼中只有西宁王一个人,根本没他这个镇南王。 就算侥幸守住了集庆,也和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考虑清楚这一点后,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告密! 若是告密成功,说不定还能混上一份大功劳,张阳泉有功必赏,这一点他在江都时已经看得明白。 不过告密也是个很危险的活,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送了小命。 所以孛罗不花当背景墙的时候,一直在默默思考,如何才能不引人怀疑的混出城去! 正当他思索间,西宁王已经重新取得了众将的拥戴,并且说服他们与福寿、蛮子海牙一起,对抗江都军。 大事商议妥当后,西宁王提出要返回西宁王府,福寿爽快的答应了。 “哈哈,王弟,你的镇南王府虽然要不回来,本王这座西宁王府倒先回来了!如何,要不要去湖心亭和我饮酒庆贺?” 西宁王府大堂内,西宁王舒服的靠在虎皮倚上,神情充满了愉悦。 孛罗不花微微笑道:“王兄这座府邸自然比我那座更舒服!” 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道:“每次一来到集庆,我总会想起天香楼的炙羊蹄!” 西宁王哈哈一笑,道:“那有什么难的,我派人去买过来,咱们兄弟一起享用就是!” 孛罗不花赶忙道:“炙羊蹄要趁热才香,路上放冷了,味道就不同了!” 西宁王露出迟疑之色。 孛罗不花一拍后脑勺,道:“啊,差点忘了,福寿不许王兄你随意走动,还是算了吧!” 西宁王哼了一声,道:“本王已重新获得旧部拥戴,何必听他人命令。既然你想去,我带你去就是!” 传下命令,让下人准备马车。 谁知命令下达没有多久,一名中年文士走进了大堂。 “殿下,您要出门吗?” 西宁王嗯了一声。 那文士是福寿的幕僚,目前负责在西宁王身边听令,劝道:“距离计划只剩几日,您不如忍一忍,等大计成功,您再出门,以免被江都密探看到!” 西宁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孛罗不花低声道:“王兄,他们该不会把咱们软禁了吧!” 西宁王也正有此念头,朝那文士喝道:“本王想去哪里,还轮不到你来管,立刻去准备马车!” 那文士站着不动。 孛罗不花怒道:“我明白了,你们是不是在利用我王兄!等我们没利用价值了,再除掉我们,献给皇帝?” 那文士变色道:“绝无此事!” 孛罗不花道:“那为何要软禁我们?” 那文士道:“两位殿下请稍待,我去向福寿大夫请示一下。”说完快步离开了。 西宁王脸色铁青的坐回了椅子上,哼道:“岂有此理!” 孛罗不花低声道:“王兄,咱们现在受制于福寿之手,他若想对咱们不利,咱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啊!” 西宁王哼道:“那你说怎么办?” 孛罗不花道:“不是有很多旧部对你效忠了吗?不如派人去通知他们,让他们带人过来,保护伱我安全!” 西宁王目光一亮,道:“对啊,差点把他们给忘了。”站起身,正要喊来下人。 孛罗不花又道:“王兄,你府中下人都是福寿的人,喊他们报信不是给福寿报信吗?” 西宁王愣道:“不派他们的话,还能派谁?” 孛罗不花昂首挺胸:“小弟甘愿冒险,去帮王兄报信!” 西宁王露出感动之色,拍了拍他手臂,道:“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孛罗不花道:“自家兄弟,何必说这些?对了,你给我一个凭证,不然我怕无法取信他们!” 西宁王从袖中取出一柄小刀:“这是西蒙将军刚才向我效忠时,献给我的凭物,你拿这东西去找他!” 说着,把西蒙的住所告诉了孛罗不花。 孛罗不花又道:“我直接出去,只怕会被他们阻止,王兄,我还是走你的密道吧!” 西宁王愣了愣,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走,咱们去后园。” 西宁王府密道在后宅假山之中,这密道直通对街一座布庄的废弃水井。 原本那布庄也是西宁王产业,如今也不知归谁了。 西宁王先去库房中拿了一个攀爬的钩爪,孛罗不花带着钩爪,通过密道来到对街,然后用钩爪爬出水井。 现在已过了亥时,天色一片漆黑。 孛罗不花在布庄院落中倾听片刻,发现铺子里无人居住,这才大着胆子来到前铺,想出去时,却发现门被锁住了。 他只好用钩爪爬墙出去,一路来到西蒙住所,向他出示了小刀。 西蒙瞧见小刀,恭敬地行了一个蒙古礼节,道:“不知殿下有何指示?” 孛罗不花昂首道:“王兄让你护送我出城,你有办法做到吗?” 西蒙沉吟了一会,道:“西门应该可以出去,请您在门外稍候片刻。” 没过一会,西蒙府中驶出一辆马车,西蒙从里面拉开车帘,让孛罗不花上去了,然后马车朝着西门而去。 马车上,西蒙问起西宁王派孛罗不花出城的目的。 孛罗不花沉声道:“我们刚才回王府路上,看到一名江都人,那人认识我们!” 西蒙吃了一惊,道:“他看到两位殿下了吗?” 孛罗不花摇了摇头,道:“应该没看到,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派人跟着他。后来得知他连夜从西门出了城!” 西蒙更加吃惊:“集庆城这一个月,进出严格把控,没有凭证,普通人根本出不了城!” 孛罗不花沉声道:“是的,所以王兄才起了疑心,派我去杀了那人,以绝后患!” 西蒙眼中闪过一道杀机,道:“要不要末将去调一些兵马?” 孛罗不花摆手道:“不要打草惊蛇,若是他没有看到我们,却惊动了江都贼军,反而弄巧成拙!” 西蒙道:“还是两位殿下考虑的周到,城西十里外有家客店,那人应该去那里露宿了!” 孛罗不花道:“很好!对了,江都军军营在哪,咱们可得千万小心,不能惊动他们!” 西蒙笑道:“殿下放心,自陈野先假意归降后,江都军就退到三十里外了。” 孛罗不花笑道:“这我就放心了。” 一刻钟后,马车来到城门口。城门早已关闭,不过守城的将领瞧见西蒙后,立刻命人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了。 马车沿着官道疾驰,没过多久便来到那家客店。 西蒙亮出身份,客店掌柜非常配合。 两人在客店搜索了一番,却没有发现那名‘江都人’。 孛罗不花脸色极为难看。 “西蒙将军,你立刻去把情况告知王兄,让他想个对策,我在附近再搜索一下。” 西蒙迟疑了一下,道:“不如您去报信,卑职在此处搜索吧!” 孛罗不花道:“你又不认识他,如果搜索?你放心,我找到他的话,绝不会轻举妄动!” 西蒙一想也是,于是坐着马车朝集庆城返回。 待他走远,孛罗不花眯着眼一笑,找客店老板要了匹马,翻身上马,投入漆黑的官道之中。 第两百七十四章 ‘蒙奸\’孛罗不花 集庆城共有三层防线,最外层是采石,第二层是太平城,最内一层则是江宁镇。 当初徐百升打下采石后,先后攻下了太平和江宁镇,陈野先这才投书归降。 江宁镇位于集庆三十里外,名曰镇,其实很早就被元军打造成一座军事要塞。 徐百升的五万大军,此刻就屯扎在江宁镇。 这天夜里,徐百升很晚才回到军营,方远早已在帅帐中等候多时,忙问:“怎么样了?” 徐百升脱下头盔,走到帅案前,铺开一张地图,指着一处地方,道:“西面有一片山谷,可以伏兵两千!” 方远皱眉道:“两千是不是太少了?” 徐百升又指向另一处地方,道:“北面有一个高坡,易守难攻,只要两千人移动到此处拒守,足以坚守半日。” 方远一拍手掌,道:“半日时间,足够咱们击败集庆军了!” 徐百升点点头,道:“大王想要一个完好无损的集庆城,所以咱们必须等他们全部上山,再将他们一举歼灭!到时再打集庆,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方远哈哈一笑,道:“还得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提前发现那些和尚不对劲,咱们说不定真上了这帮鞑子的恶当!” 徐百升有一个喜欢探查地形的习惯,得知元军想在凤台山受降后,他便多次去勘探地形。 结果每次过去,发现凤台山的和尚都在暗中监视他,这引起他的疑心,立刻派人调查,很快发现这是帮假和尚,进而发现对方的阴谋。 两人正商议间,一名将领进入帅帐。 “启禀大帅,巡逻士卒发现一名可疑之人,那人自称蒙古镇南王,说有重要军情向大帅禀告!” 方远微微一怔,道:“镇南王怎会出现在集庆?” 徐百升道:“此人当初和西宁王一起被大王释放,想必是和西宁王一起来到集庆!” 方远道:“西宁王在集庆很有威望,应该和陈野先是一伙的。镇南王既然跟着西宁王,应该也是他们的人,为何来见咱们?” 徐百升沉默了半晌,道:“他们的计划已经完全铺开,没必要再派人来行诈!这人只怕是来告密的!” 方远吃惊道:“不会吧,他可是蒙古王族!” 徐百升默然半晌,道:“现在这个时间,他过来找咱们,还说有大事相告,除了告密,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方远目光一亮,道:“那咱们是见还是不见?” 徐百升道:“不能见,如果孛罗不花真是来告密,很快会被西宁王和福寿他们知晓!” 方远一拍额头,道:“不错,到时候他们就知道咱们知道他们的计划了,必定不敢再出来了!” 顿了一下,道:“就算咱们不见,他们发现孛罗不花失踪,还是一样会知道计划泄密!” 徐百升目光微闪,道:“你之前不是怀疑王奇是细作吗?就让他去审问孛罗不花,正好试探他一下!” 方远笑道:“好,这件事我去办!” 出了营帐,喊来一名将领,朝他吩咐道:“去把门外那名可疑之人带进来,然后让王奇去审他!” …… “哗啦!” 一桶水泼在了孛罗不花身上。 孛罗不花打了个激灵,终于清醒过来。 他忽然发现自己被捆住了,四顾一看,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是一间阴暗的房间,周围几双眼睛,正恶狠狠的瞪着他,分别是西宁王、福寿和蛮子海牙! 福寿冷冷道:“镇南王殿下,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孛罗不花又惊又惧,硬着头皮道:“我……我只是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所以不想参与你们的计划!” 西宁王破口大骂:“混账!那你为何要去告密?枉我这么信任你!” 孛罗不花面色煞白,他不明白自己怎会出现在这里。 明明自己到了江都军军营,虽然徐百升和方远没有见他,对方还是把他带进军营,然后一名低级军官向他问话。 后来他把全部的情况告诉了对方,对方却不肯信,把他赶出军营。 他离开军营后,自然不敢返回集庆,便在军营附近露宿,想等天亮后再逃回江都。 哪知一觉醒来,竟出现在这里? 蛮子海牙冷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明明去军营告密,怎会出现在这里?对了,不妨告诉伱一声,这里是行省中枢的地牢。” 孛罗不花咬牙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福寿道:“很不巧,你告密的那名军官是我们的内线!” 孛罗不花呆若木鸡,自己竟然会这么倒霉? 蛮子海牙眼中闪过一道杀机,道:“不必和他废话了,砍下他的脑袋便是!” 孛罗不花急忙看向西宁王,哀求道:“王兄,救我!” 西宁王恼火地道:“你做下这样的事出来,要我怎么救你?” 孛罗不花大声道:“你忘了五年前,你在大都杀了人,脱脱坚决要惩治你时,是谁帮你向陛下求情的吗?” 西宁王迟疑了一下,目光看向了福寿和蛮子海牙。 “两位,他毕竟是王族子孙,还是留他一命吧!” 蛮子海牙怒道:“若不是咱们运气好,大家都要被这混蛋害死了,你还替他求情?” 西宁王沉着脸道:“两位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福寿道:“殿下,你留下他也可以,但大事成功之前,绝对不能再给他告密的机会!” 西宁王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把他关起来!” 于是,孛罗不花被绑住手脚,关在了西宁王府的柴房中。 接下来几日,他一边痛骂着徐百升、方远愚蠢,一边扳着指头数日期。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九月三十,正是陈野先假意献降的日子。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战江都军一定会战败,到时候张阳泉可能亲自带大军来攻打集庆。 等打下城池后,也不知他把那天告过密的事说出来,能不能免上一死! 对了,他既然被关起来,跟西宁王他们就不是一伙的了,张阳泉也许根本就不会问他的罪! 正当孛罗不花胡思乱想之时,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 西宁王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默默站在他跟前,一言不发的俯视着他。 孛罗不花咽了口吐沫,小声试探道:“王兄,你怎么了?该不会是计划没有成功吧?” 西宁王默然良久,道:“陈野先在龙锦寺失手了,徐百升和方远都没有死!” 孛罗不花目光一亮,露出喜色。 西宁王瞪了他一眼,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在陈野先动手的时候,蛮子海牙将军已经杀死叛徒,夺下兵权。” “从时间来看,他现在应该已经率四万大军将凤台山包围!徐百升和方远就算逃过一次,还是得死!” 孛罗不花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西宁王怒道:“孛罗不花,你是蒙古王族,为何要站在贼兵一边?” 孛罗不花沉默了半晌,叹道:“我只是想活下来罢了!” 西宁王道:“放屁!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孛罗不花看了他一眼,道:“王兄,你太天真了,眼下是因为福寿和蛮子海牙还用得着你,所以给你面子。只要击退了江都军,他们一定会杀了我!” 西宁王一怔,露出思索之色。 孛罗不花继续道:“倘若福寿和蛮子海牙击退江都军,朝廷必定会重新重视他们,说不定还给他们派援军!” 西宁王道:“那又如何?” 孛罗不花哼道:“王兄是不是忘了,你已经被妥懽剥夺了王爵?你说到时候福寿和蛮子海牙是会靠向朝廷一边,还是继续拥护你?” 西宁王额头开始冒汗! 孛罗不花叹道:“这正是我告密的原因,倘若继续支持福寿,无论江都军是赢是输,我们兄弟俩都没有活路!” 西宁王额头青筋暴起:“那你为何不和我商议,撇下了我,独自一人去告密?” “唉,王兄你误会我了,我独自去告密,正是为了你我两人着想!” 西宁王骂道:“你一个人告密,也叫为我着想?” 孛罗不花正色道:“王兄,你想想看,我如果事先和你商议,以你的性子,一定不会答应,对不对?” 西宁王愣了一下,抓了抓头,一时也说不准了。 孛罗不花继续道:“所以我才独自去告密,然后再回来把消息告诉你,到时候你知道我告密,就只有和我一起转投江都军了,是不是?” 西宁王哼了一声,道:“你告密成功之后,还会回来吗?” 孛罗不花义正言辞道:“这是当然,你我是兄弟,我怎能抛下你!” 第两百七十五章 打下集庆,四方来降 西宁王紧紧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在他对面的地上坐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告密已经被识破,这一仗江都军已经输定了!”他叹了口气。 孛罗不花赶忙道:“王兄,咱们赶紧逃离集庆吧,只要福寿他们获胜,一定会为了得到朝廷支持,将你献给皇帝!” 西宁王苦笑道:“离开了集庆,我们还能去哪?” 孛罗不花道:“江都!” 西宁王迟疑不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殿下,行省中枢的都事求见!” 西宁王站起身,道:“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下,王府两名侍卫便带着一名文士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文士脸色十分苍白,道:“西宁王殿下,福寿大夫请您过去议事!” 西宁王皱眉道:“出什么事了吗?” 文士道:“蛮子海牙将军刚才传来急报,凤台山上出现两千江都军,徐百升率领这两千人守在一处高点,蛮子海牙将军一时攻不下来!” 西宁王惊愕道:“两千人!莫非他们早有防备?” 文士急道:“我军为了攻打这两千人,都上了凤台山。如今江都军主力围住山脚,反把我军困在了山上!” 西宁王变色道:“城中只有三千守军,他们若是这时候来攻城,那可怎么办?” 文士道:“福寿大夫请您过去,正是希望您去说服城中大户,让他们出些人手,帮着守城!” 西宁王脸色阴晴不定,孛罗不花忽然道:“王兄,我有办法守住集庆!” 西宁王看了他一眼,朝那文士道:“你先去府门外等候,本王马上就出来。” 文士急道:“情况危急,还请殿下速速前往行省中枢!” 西宁王不耐烦道:“来人,把他带到府门外,看管起来。”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殿下……”文士被两名侍卫给拖出去了。 西宁王急忙走到孛罗不花旁边,把绑住他的绳子解开了,赔笑道:“兄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孛罗不花揉了揉手腕,微笑道:“王兄不必着急,我已想到一个妙策,不仅能让你我渡过难关,还能立下大功!” 西宁王忙问:“什么妙策?” 孛罗不花低声道:“你立刻去见福寿,答应他去说服那些豪商世族的人。” “什么!” “你听我说完啊!你去找那些大户世族,不是让他们对付江都军,而是让他们捉拿福寿,将集庆献给江都军!” 西宁王心中一跳,道:“这……这能行吗?” 孛罗不花沉声道:“王兄,你也看到了,蛮子海牙的大军已经完了,集庆迟早落入江都军手中!” 西宁王叹道:“不错。” 孛罗不花续道:“只要能夺下集庆城,献给江都军,这个功劳不仅能将功赎罪,伱我兄弟还能得到封赏!” 西宁王苦着脸道:“就怕那些大户和世族不肯听我的!” 孛罗不花笑道:“你还是不了解那些大家世族的心思,对他们来说,家族存续才是第一位,根本不管上面是谁管事!” 西宁王若有所思道:“你是说,他们也支持江都军?” 孛罗不花哼道:“他们只支持胜者!如今江都军胜局已定,只要你去劝说,他们一定会同意!” 西宁王深吸一口气,道:“好,我听你的!” 孛罗不花于是乔装一番,假扮成西宁王的随从,两人一起离开王府,先去见了福寿,答应他的要求。 离开行省中枢后,两人在马车中商议。 “兄弟,咱们先去找谁比较好?”西宁王问道。 孛罗不花忽然道:“王兄,你知不知道卞政这个人?” 西宁王想了想:“听说过,好像是个茶商。” 孛罗不花笑道:“此人是卞英的堂兄,当初卞英还将女儿送到他那里避祸,最适合第一个拉拢!” 西宁王喜道:“还是兄弟你考虑的周到,咱们这就去找卞政!” …… 秋风残瑟,落叶随风飘扬。 现在已是正午,天空阴云密布,看不到半点阳光,似乎即将有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凤台山是集庆西面最有名的一座山,山顶西面有一条飞泉瀑布,瀑布下坠之处,是一片山谷幽潭。 空谷回荡着水浪之音,正是凤台山一大特色,故而那片山谷又被称为听浪谷。 然而此刻,听浪谷听不到瀑布击水之音,漫山遍野,只有士兵厮杀、战马鸣叫的金戈铁马之音。 常遇春横枪立马,守在山脚之处,目光沉静地望着山腰上的厮杀。 若是往常,他早就冲杀在最前线,但今天不同。 徐百升和方远都被困在山顶,两人将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了他。 所以常遇春现在更重要的任务是指挥大军,而不是冲锋陷阵! 战局已经逐渐明朗,集庆军本来就不是江都军对手,如今又被夹在山腰之间,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进退维谷。 不过常遇春还是不敢大意,毕竟徐百升和方远都还处于危险之中。 “穆千户,你再率领一千人,冲击西坡,那里的敌人阵线已经快不行了,给我狠狠地冲垮他们!” “李副将,你带两千人去北坡增援,敌人现在突围的主要方向是北坡,你给我牢牢钉在那里,不许放过一名敌军下山!”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战局朝着胜利一步步迈进。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飞奔而来。 “将军,外围抓到一名细作,他说代表西宁王前来,想将集庆城献给我们!” 常遇春一摆手:“不必理他,只要吃下这支元军,集庆自然是我们的!” 战斗又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江都军终于冲破西坡防线。 一支人马冲上山顶,与徐百升、方远两人汇合,掩护着两人撤下山。 至此,战争再没有悬念。 徐百升下令大军围而不攻,又派出一名俘虏,去劝降蛮子海牙。 蛮子海牙杀了劝降俘虏,拒不投降。 徐百升没有再下令强攻,命士兵们在山下构造防御工事,打算将这批元军困死在山上。 接着,他又朝常遇春下了一道命令,让他领五千人去拿下集庆城。 常遇春慨然应诺,领着大军直奔集庆城。 当他来到城墙西门时,城墙上竟飘舞着江都军的蓝色飞龙旗! 常遇春正有些发愣,便见城门大开,一群人从里面奔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孛罗不花和西宁王! 还有一人被绑住双手,押在两人后头,蓬头垢面,面色淤青,赫然是福寿! 孛罗不花大步上前,拱手道:“常将军,我是那天给你们报信的原镇南王,孛罗不花!如今集庆城已被我和西宁王夺下,特敬献给将军!” 常遇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哪来的兵马夺城?” 孛罗不花道:“我们联合了城中十几家大户,突袭了行省中枢,将福寿等官员拿下,那些士兵们便跟着投降了!” 福寿怒骂道:“孛罗不花,亏你是成吉思汗的后代,竟拱手将祖宗基业让给汉人,你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先人?” 孛罗不花哼道:“葬送祖宗基业的是妥懽!他将天下治理的一团糟,别人自然要反抗!我这是顺应天时!” 常遇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道:“有话入城再说。”挥了挥手,大军立刻朝城中开进。 等大军占据行省中枢后,常遇春才完全释去疑心,调兵守住四门和重要官署,又命斥候将消息传给徐百升! 徐百升得知打下集庆后,命常遇春守好城池,继续领主力围住凤台山。 山上的元军还有三万左右,其中大多都是汉人,徐百升的目标是收降这支人马。 元军并无军粮,黄昏时分突围了一次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如此又过了两日,山上的元军饿得都没了力气,蛮子海牙心知大势已去,掏出腰刀,在山顶横刀自刎。 他一死,其他元将立刻派出使者,请求归降。至此,江都军才算彻底拿下集庆。 数日之后,集庆失陷的消息传遍江南。 对很多坚守城池的元将们来说,集庆便是他们心中最后一座堡垒。 集庆失守后,很多元将放弃了希望,短短数日,集庆以西,便有数十座县城主动归降, 其中距离集庆最近的宁国路、建德路、池州路的县城全部归降,这三路也划入江都军势力范围。 第两百七十六章 赵德胜的请求 白露至,鸿雁来,不知不觉已进入十月中旬。秋意渐浓。 常遇春骑马行在江都西郊的官道上,只见道路两侧的田地里,金黄色的稻田随风摇摆,仿佛金色的波涛。 瞧见这些稻田,常遇春便觉得心情舒畅。 江都军能够在江南纵横睥睨,正是因张阳泉重视农事,军队从未出现过军粮上的问题,将领们才能毫无顾忌的攻城拔寨! 骑行良久,夕阳西斜,暮色降临,江都城慢慢出现在视野之中。 常遇春入城之后,与随行的十几名部下分手,就要去王府复命。 正当他牵着马行在街道上时,忽听身后有人喊自己。 转头一看,那人竟然是傅友德。 常遇春瞧出傅友德脸上也带着风霜之色,显然也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不由有些奇怪。 待他过来后,问道:“傅将军,你也是刚回江都吗?” 傅友德点头道:“是啊,常州有个叫王三的人,聚了伙人,杀了大王派过去的官员,占据县城,大王让我领兵过去平乱!” 两人牵着马并肩而行,常遇春摇了摇头,道:“这帮刁民真不知好歹,只要在大王治下,就能有饭吃,有衣穿,干嘛还要造反?” 傅友德淡淡道:“他们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背后另有人主使!” 常遇春愣了一下,道:“莫非是元军细作?” 傅友德摇了摇头:“不,指使他们的是本地大户田主!最近半个月,类似的叛乱已经有十几起了,都是这些田主指使!” 常遇春怒道:“这些人好大的胆子,活的不耐烦了吗?” 傅友德道:“这些人都占据着大片田地,不事生产,就有佃户养着他们!如今大王分田到户,他们的好日子没有了,自然心怀怨气!” 常遇春摸了摸下巴。 “你这么一说,我倒发现一件怪事!我攻打集庆时,本地豪绅巨户都很支持我们,他们应该也有很多田吧!” 傅友德笑道:“那是自然,你别看他们表面支持,其实暗地里也十分不满!不过这些豪绅与县城小田主不同,更看懂大势,知道反抗也无用,所以才乖乖配合!” 常遇春点点头:“那倒也是。” 两人说话之间,已来到了王府。 行走在走廊上时,忽见两名男子迎面走了过来,赫然是孛罗不花和西宁王。 孛罗不花凭着报信和献城的功劳,已经被张阳泉任命为鸿胪寺丞。 西宁王因为并非主动归降,所以官职低一些,只封了一个录事的小官。 正因如此,两人脸上的表情截然不同。孛罗不花满面春风,西宁王则神色抑郁。 瞧见常遇春后,孛罗不花微笑着一拱手,道:“常将军,你也回来了!” 常遇春拱手还了一礼,脚步不停,与两人交错而过。 来到书房时,傅友德先进去复命,待他出来后,常遇春才进去,拱手道:“大王,末将前来复命!” 张阳泉正埋头看公文,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常将军,你这次指挥大军围困元军,又拿下集庆城,功劳可不小!” 常遇春赶忙道:“大王,末将请求将功劳都转给徐大帅!” 张阳泉愣了一下,立刻明白常遇春是在投桃报李,笑道:“难得你有心,那好,这次我就不封赏你了,你下去吧!” 常遇春拱手告退。 回到家中时,天下已完全暗了下来,蓝家姐弟正在大堂用膳。 瞧见他回来,蓝香玉又惊又喜,急忙起身道:“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伱吃了没有?我再去弄两个菜!” 常遇春走到大堂,看了一眼桌子,笑道:“不用了,桌上的菜够吃了,你快给我添饭,我快饿死了!” 将披风和头盔脱了下来,也不脱铠甲,直接一屁股坐在蓝玉旁边。 蓝香玉赶忙给他添了饭,三人围坐着一起用膳。 常遇春吃的差不多后,让蓝香玉拿了一瓶酒过来,一边喝酒,一边问起蓝玉在国子监的情况。 蓝玉扒着饭,随口道:“也就那样吧?” 蓝香玉顿时来气,道:“什么就那样?这臭小子天天跟别人打架,前阵子打了王大将军的儿子,后来又打了候将军的义子!你这次回来,可必须管管他!” 常遇春哈哈一笑,道:“小孩子打个架算什么,我小时候最喜欢打架了!” 蓝玉得了靠山,顿时昂首挺胸。 “阿姐,听到没有,你以后别用你们女人的想法,来看待我们男人的行为!” 蓝香玉瞪了常遇春一眼,不说话了。 蓝玉眉飞色舞道:“阿兄,自从你打下了集庆后,我们国子监的学员们都在议论你呢!” 常遇春一摆手,道:“不是我打下来的,是别人自己投降!” 蓝玉笑道:“反正别人以为是你打下的就行!韩林儿那小子一直不服我,经过这件事后,才对我客气了点!” 蓝香玉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也爱仗别人的势了,他打下集庆和你有什么关系?” 蓝玉哼道:“阿兄又不是别人。” 常遇春道:“阿玉,你要记住,这次能打下集庆,全是徐大帅识破对方谋略的原因,你阿兄虽然一向自视甚高,但和徐大帅比起来,那还差得远!” 蓝玉哼道:“我知道,他把功劳分给了你,所以你很感激他,才说他好话!” 常遇春瞪眼道:“这是两码事,总而言之,要想成为徐大帅那样的人,就必须在学堂里多读书,明白吗?” 蓝玉嘟囔道:“知道了!” 这时,一名下人进入大堂,道:“将军,赵将军来了!” 常遇春赶紧起身,来到大堂外,只见赵德胜正在庭院中等候。 “赵兄,你来的正好,我府上正在用膳,你也进来一起吃吧!”常遇春招呼道。 赵德胜拱手道:“我在家中吃过才来,常兄,方便说几句话吗?” 常遇春道:“赵兄请先去书房等候,我进去和他们说一声。” 转身回到屋子,嘱咐蓝家姐弟自己先吃,然后来到书房。 “赵兄,坐下说话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德胜坐在墙角一张椅子上,道:“常兄可听说了杭州南边的情况?” 常遇春坐在他旁边,道:“我今日才回江都,并未听说过。” 赵德胜道:“方国珍因为强拉处州路的男丁,与处州守将石抹宜孙发生冲突。” 常遇春哈哈一笑,道:“好啊,这两帮龟孙子终于打起来了!” 赵德胜笑道:“石抹宜孙手下只有一万不到的乡兵,根本抵挡不住方国珍,于是向杭州求援,杭州给他派了两万援军!” 常遇春目光一亮,搓着手道:“那咱们不就可以趁机攻打杭州了吗?” 赵德胜一拍大腿:“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结果和李副帅一起去找大王,希望领兵打杭州,结果大王却没有同意!” 常遇春一愣,道:“大王为何不同意?” 赵德胜叹道:“大王并未多说,只说时机还未到。” 常遇春沉默了一会,道:“大王既然这样说,那咱们就再等等吧!反正集庆已经打下来了,杭州孤掌难鸣,迟早落入我军手中!” 赵德胜苦笑道:“常兄可知道,杭州已成了香饽饽,军事学院的将领们个个垂涎欲滴的盯着!我们若不早点抢到这个机会,只怕连碗汤都喝不到!” 江都军将领之中,赵德胜算是最倒霉的一人了,只因为人太老实,不知去争取机会。 结果自封赏百官以来,别人都凭着功劳不断升职,只有他的品级雷打不动,还是从四品归德将军。 眼瞧着常遇春这个昔日手下的品级也超过了自己,他这才开始着急。 常遇春皱了皱眉,道:“可问题是大王不答应,咱们也没办法啊!” 赵德胜赶忙道:“我是这么想的,只要弄清大王不答应的理由,也许就能想法子劝说大王,让他同意!” 常遇春迟疑了一下,道:“怎么弄清?” 赵德胜笑道:“你立下那么大的功劳,明日大王肯定会召你封赏,到时你趁机请命攻打杭州,我想大王就算不答应,也一定会告诉你原因!” 常遇春摸了摸鼻子,道:“那个……我已经向大王复命了!” 赵德胜愣了一下,长叹道:“兄弟,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常遇春沉声道:“无妨,明日我再去向大王请命攻打杭州,说不定大王会透漏点什么!” 赵德胜拱手道:“那就全靠常兄你了!” 两人又叙谈了些闲话,半个时辰后,赵德胜才告辞离开。 第两百七十七章 韩宋惊变 次日清晨,常遇春早早来到王府。 行走在走廊时,恰好碰到了方远,后者正准备向张阳泉汇报新归降的三路驻守情况。 于是两人一起来到书房门口。 等方远先进去汇报完后,常遇春才进入书房。 “大王,集庆已经拿下,杭州必定人心惶惶,兵无战心!末将以为,现在正是攻打杭州的好机会!”他拱手道。 张阳泉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是为这件事来见我?” 常遇春道:“是的。” 张阳泉道:“这件事不必着急,你退下吧!” 常遇春张了张嘴,终究不敢追问,拱手道:“末将告退。” 离开书房后,常遇春从后面追上了方远。 “方副帅,你可知大王为何不肯攻打杭州吗?” 方远笑道:“我哪里知道?” 拍了拍他肩膀,道:“我说你小子,刚打下集庆,又想去打杭州?把功劳留一点给别人吧!” 说完与常遇春在岔道分开,去后宅向秦苓君请安去了。 常遇春离开王府后,立刻去军事学院,将情况告诉了赵德胜。 赵德胜苦笑道:“大王竟然连你也不告诉,看来只能等等了!” 军事学院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有一堂书文课,其余的课程都是军事类,由军中各方面的专业负责。 他们都是秦苓君精心挑选出来的人,虽然带兵打仗的能力比不上大多将领,但在某一方面,足以做所有人的老师。 这天刚上完上午的课程,常遇春和赵德胜一起用过午食,二人一起来到休息室自学。 就在几人埋头学习时,王大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来到猴子和耿三旁边,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猴子和耿三听完后,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尤其是猴子,竟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其他人注意到他们异状,都好奇的看了过去。 李二问道:“候兄,你怎么了?” 王大抢着道:“我刚刚得到消息,毫州出了一件大事!” 常遇春去过毫州,所以最为关切,忙问:“出什么事了?” 王大咧嘴一笑,道:“刘福通把杜遵道给宰了,自己领了左丞相的职位!” 众人听了都大吃一惊。 只有傅友德叹了口气,道:“杜遵道太醉心耍弄阴谋,并不得军心,纵然能一时成功,终究斗不过刘福通!” 常遇春忙问:“盛文郁和太后都是杜遵道一党的吧,他们情况如何?” 王大嗤笑一声,道:“狗屁的太后,不就是杜遵道扶起来的傀儡吗,杜遵道一死,她哪敢多放个屁?至于盛文郁,听说降为了平章政事,并未被清算!” 赵德胜奇道:“刘福通竟然饶过了盛文郁,这倒是件奇事!” 傅友德道:“这不奇怪,盛文郁并非首恶,而且在宋军中势力不小,若是把他也清算了,宋军必定元气大伤,影响北伐大计!” 李二点点头:“刘福通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 猴子道:“经过此事,小明王的威望必将降落谷底,宋军依然是刘福通当家!” 傅友德道:“这样更好,最近鞑子之所以顾不上江南,就是为了防备刘福通北伐。如果宋军由一个小孩做主,用不了多久就会败亡。到时,鞑子又能抽手对付我们了!” 众人都觉得这话有理,纷纷点头。 学院最后一堂课上完,已到了酉时,天空升起一片红霞,将云层烧得红彤彤的。 常遇春正要回家,赵德胜忽然从后面追了过来,把他拉到一棵树下,神秘兮兮地道:“常兄,我刚才又打听到一个消息,与杭州有关!” 常遇春奇道:“什么消息?” 赵德胜道:“我听候兄说,大王不愿立刻攻打杭州,与刘御史有关!” “刘伯温?” “就是他!” 常遇春道:“什么关系?” 赵德胜一摊手,道:“那就不知道了,候兄也是听场主提了一嘴,我琢磨着咱们要不要去找场主问问?” 常遇春想了想,道:“咱们去问没用,我知道一个人去问比咱们管用!” “谁?” “你别多问,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明天我一定给你个答复。” 回家路上,常遇春特意去买了些胭脂水粉,又忍痛买了个玉镯子,然后回到家中。 “伱突然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干嘛?”蓝香玉瞧见他将礼物放在桌子上,又惊又喜。 常遇春笑道:“你马上是我媳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蓝香玉俏生生看了他一眼,拿起玉镯子把玩了起来。 常遇春赶忙道:“香玉,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蓝香玉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啊,原来买这些东西是为了贿赂我!说吧,什么事?” 常遇春道:“你去问问场主,大王为何不肯立刻攻打杭州!” 蓝香玉哼了一声,道:“满脑子就想着打仗,行了,明天我就去问!” 常遇春笑道:“你看现在天色还早……” 蓝香玉瞪了他一眼,道:“我现在去总行了吧!”起身换了件衣服,径直朝王府而去。 临近亥时中旬,过了二更天,蓝香玉才终于回来了。 正在大堂等候的常遇春赶忙起身,问道:“问清楚了吗?” 蓝香玉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喝了,这才道:“问清楚了,好像是和一个叫刘伯温的官员有关!” 常遇春道:“什么关系?” 蓝香玉坐在椅子上,道:“听秦妹妹说,那个刘伯温前阵子向大王献了一个计谋,说可以拿下杭州!” 常遇春大吃一惊,道:“什么计谋?” 蓝香玉托着腮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和一个人有关,那人正在来江都的路上!” …… 乌云低沉,月光朦胧。 张阳泉跟在一名提着灯笼的婢女身后,默默朝着后宅行去,脸上神情有些疲惫。 这两天江东各地发生很多叛乱,让他非常头疼。 别的事可以交给宰相们去负责,然而分田的事是他一手操办,交给别人不放心,结果问题就出在分田上。 明明分田到户,是一件对百姓们极好的事,结果各地百姓稍微一受挑拨,就被那些大地主利用,带头聚众反抗。 对付这种叛乱,又不能一味的暴力镇压,否则只会与百姓离心离德。 张阳泉下达的处理方针是对背后的豪强地主绝不手软,有一个杀一个。 对那些受利用的百姓则保持耐心,可以将一些带头的百姓带到江都,让他们亲眼瞧瞧分田的效果。 经过大半个月的耐心处理,派出去的人纷纷回报,总算压制住了民间对分田的反对和质疑声,情况开始好转。 稳定好了内部,他也终于可以考虑攻打杭州的事了。 最近不少将领都主动请命攻打杭州,然而杭州与集庆不同,守军接近十万,守将杨通贯又骁勇善战! 而且打杭州必须一击而中,倘若攻得慢了,可能导致方国珍再次与元军联手,共同抵抗,那就麻烦的多! 正因这个原因,张阳泉这次不打算派武将强行攻打,而是向刘伯温问计。 毕竟一开始让元军与方国珍自相残杀的计谋,就是出自刘伯温之手。 刘伯温最近可能也一直在考虑此事,找他询问时,后者立刻献出一个作战计划。 张阳泉考虑后,觉得这计划可行性很高。 最关键的一点是,就算计划失败了,也没有任何损失,到时候实在不行,再强行攻打就是了! 第两百七十八章 君臣之间 思索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宅寝殿门外。 殿内灯火通明,秦苓君正侧靠在塌上看书,塌上摆了一个棋盘,上面有一盘下到一半的五子棋残局。 张阳泉看了一眼棋局,奇道:“这盘残局是小妹和你下的吗?” 秦苓君放下书本,没好气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她人呢?” “蓝香玉过来找她,就屁颠颠的跑出去了!”秦苓君哼了一声。 张阳泉忍不住一笑,坐在秦苓思的位置上,笑道:“来,我执小妹的颜色,咱们继续下完!” 于是“啪啪啪”,两人你一子我一子的下了起来。 秦苓君落下一子后,开口问道:“夫君,各地的叛乱都平息了吗?” “都平息了!” 张阳泉道:“自从开了军事学院,咱们手下那些将领都长进不少!就说傅友德吧,这次平息叛乱的手段,就非常高明!” 秦苓君奇道:“如何高明?” 张阳泉道:“他先派人把带头闹事的几个人抓起来,拉到城墙上砍了头!” “啊?” 张阳泉笑道:“当然不是真的砍头,而是用几个强盗代替,他在城墙上换了人,下面的人也看不清楚!” 秦苓君来了兴趣:“后来呢?” 张阳泉道:“他这样一干,百姓们自然愤怒不已,差点闹起来,不过背后的豪绅们却被吓坏了胆,他又趁机派人去索贿!” 秦苓君愣住了:“索贿?” 张阳泉笑道:“是啊,那些豪绅不但不生气,反而非常高兴!他们就喜欢索贿的官员,于是双方约在一起,好好讨价还价了一番。” “傅友德说每年官府的田税必须达到一个数量。所以豪绅们要想留些田,就必须将分给百姓们的田中,多收取田税!” “那些豪绅们自然满口答应,结果都被隔壁带头闹事的百姓们听个一清二楚。这些人把情况告诉其他百姓,愤怒的百姓们差点把那些豪绅给打死!” 秦苓君点点头,笑道:“果然是个好办法,让那些百姓们自己瞧清豪绅们的真面目!其他人如何处理的呢?” “其他人虽不像傅友德处理的那么漂亮,但也基本上让百姓们明白了分田是对谁好。总而言之,分田总算顺利进行下去了!” 秦苓君目视着张阳泉,笑道:“明年咱们能收获更多粮食了吧!” 张阳泉与她相视一笑。 “我计算过,江东一带的土地非常富饶,明年若是不发生干旱,至少能收获七八百万石田税!” 秦苓君又惊又喜:“那养五十万的军队,应该也毫无问题了吧!” 张阳泉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军队不必太多,我更希望多一些工匠,多造些坚船利炮!” 说话间,秦苓君输了一局。 两人收子后,重新开了一局。 秦苓君落下一子,道:“我听小妹说,军械局研制出新的火炮了,比以前的火炮重三倍,是真的吗?” “是的,那门炮口径有三寸多,目前只有一根试验的坯子炮,成品炮还要半个多月才能出来!” “那攻打杭州的话,还赶得上吗?”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攻打杭州不必火枪火炮,有一个人就够了!” “谁?” “一个和尚。” 秦苓君愣住了,重复道:“和尚?” 张阳泉嗯了一声,道:“那和尚是灵隐寺的主持,只要说服他帮我们,打下杭州就容易多了!” 秦苓君道:“这也是刘伯温的谋略吧?” “是的。” 秦苓君并没有追问计划细节,而是说道:“夫君,刘伯温如此尽心尽力为你出谋划策,你是不是也该多关心一下人家?” 张阳泉一愣:“我不是经常让你给他送生活物品吗?” 秦苓君横了他一眼。 “我指的不是这些!你都知道派人把那些大都工匠的家人接过来,怎么就把刘伯温的家人给忘了呢!” 张阳泉忽然道:“你知道刘伯温家里的情况吗?” “倒也打听过,听说刘伯温原配妻子富氏不能生育,数年前才娶了一个妾室陈氏,为他生下两个儿子。” 张阳泉点点头:“长子刘涟六岁,次子刘璟只有四岁。” 秦苓君微微一惊:“你原来打听过了?那伱为何不把他的家人接过来?”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夫人,刘伯温的家人都在处州,而方国珍现在正在攻打处州!” 秦苓君眨了眨眼:“那不是更应该接过来吗?” 张阳泉看了她一眼,道:“你好好想一下,他明知家人处于危险之中,为何不派人把他们接过来呢?” 秦苓君蹙眉道:“会不会是他公心比较重,所以把家事放在一边?” 张阳泉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他是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秦苓君怔怔道:“你是说他将来打算辞官归隐?”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我也不能确定,不过他如果真想留这样一条退路,我总不好去把这条路给堵住了吧!” 秦苓君明白了,张阳泉是怕贸然将刘伯温家人接过来,让他误以为是把他的家人当做人质,如此必定破坏君臣之间的关系! 再考虑一下刘伯温的性情,他很可能会这么想。 秦苓君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 就在这时,张阳泉突然望着她,露出思索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 秦苓君很了解自己的丈夫,问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张阳泉忽然一笑,道:“我派人去接人的话,确实不妥,但如果是你的话,就比较合适了!” 秦苓君讶道:“我派人去?” “不错!你明天,啊不,后天休沐日时,去见刘伯温一趟,就说帮他把家人接过来,并且承诺他,只要我军打下处州后,你再亲自把他家人送回处州!” 秦苓君皱眉道:“我去就可以了吗?” 张阳泉越想越觉得合适。 “当然,你一向赏识刘伯温,当初也是你请他出山,由你去最合适不过了!” 秦苓君横了他一眼,道:“我发现你对刘伯温还真是关怀备至呢!” 张阳泉嘴角抽了一下,道:“这不是你刚才让我多关心人家的吗?” 秦苓君哼了一声,默默下着棋,没有再说话了。 就在这时,秦苓思从屋外走了进来。 “姐夫,阿姐,要不然让我去处州一趟,把你们把刘伯温的家人接过来吧!” 秦苓君瞪了她一眼,道:“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喜欢偷听我们说话!我来问你,蓝香玉刚才找你去做什么?” 秦苓思目光游移,道:“也没什么啊,就是和我说说闲话!” 秦苓君道:“是吗?只怕是过来探听你姐夫的事吧!你以后做事有点分寸,别把你姐夫的事都给透漏出去!” 秦苓思走到张阳泉身后坐下,嘟囔道:“姐夫又没让我保密,说出去有什么关系嘛!” 张阳泉看了她一眼,道:“蓝香玉找你问什么,是不是杭州的事?” 秦苓思点了点脑袋。 张阳泉摇头道:“这个常遇春,今天过来向我请命攻打杭州,被我拒绝了,就派他媳妇过来探听消息!” 秦苓思嘻嘻一笑,道:“这是好事啊,底下的将领若是都不愿意打仗,那才有的你头疼呢!” 张阳泉愣了一下,笑道:“这话倒也有些道理,不过身为军人,最重要的是服从命令,不然养出一群骄兵悍将,到时候同样头疼!” 秦苓君斥道:“听到没有,以后别老是给别人做探子!” 秦苓思嘟囔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该说的我才不会说呢!” 转头朝张阳泉道:“姐夫,我看你很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我来陪阿姐下棋!” 自秦苓君怀孕后,张阳泉便和她分房睡。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也好,那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们姐妹也早点睡。夫人,后天我陪你一起去见刘伯温!” 秦苓君讶道:“你不是让我和他说吗?” 张阳泉笑了笑,道:“你们谈话,我顺便去拜访一下宋濂!” 秦苓君点点头,答应了。 第两百七十九章 拜访宋濂 两日后的清晨,张阳泉夫妻换了身便装,坐着辆普通马车,一起来刘府拜访。 刘伯温正在用早膳,得知二人到来,赶忙来到庭院相迎。 “臣刘伯温拜见大王,拜见王妃。” 张阳泉抬手道:“刘先生不必多礼。”看了眼西面厢房,问道:“刘先生,那位宋濂先生还在里面着书吗?” 刘伯温道:“是的。” 张阳泉笑道:“那好,你和我夫人说话吧,我去找宋先生说几句话!” 大步朝西厢房走了过去。 刘伯温微微一愣,一时摸不清两人来意。 秦苓君笑道:“刘先生,咱们进屋说话吧!”说完径直朝北面正屋而去。 刘伯温虽心中奇怪,也只能快步跟了过去。 另一边,张阳泉来到西厢房门外,敲了敲门。 “请进。”屋中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 张阳泉推门进去了。 屋中颇为凌乱,北墙、西墙、南墙各有一个书柜,上面堆满了书籍。 屋子中间摆了一张特别大的桌案,上面也堆满了各种经史典籍。 一名中年文士正坐在桌案后,翻看着一本文册,抬头看了一眼张阳泉,顿时吃了一惊。 “你是谁?” 自从他在此处隐居着书以来,除了刘伯温和刘府下人外,从未见过别人,刘伯温也不会让外人来打扰他。 张阳泉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张阳泉,见过宋先生。” 宋濂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惊醒,赶忙将手中书本一扔,快步来到张阳泉跟前,长身一躬。 “宋濂拜见楚王殿下!” 张阳泉抬手道:“宋先生不必多礼。我听刘御史说你在着书,便没有过来打扰,直到今天才来,宋先生莫怪才是!” 宋濂忙道:“草民不敢,殿下请坐。” 屋中只有一张椅子,张阳泉便没有落座,在书架之间穿行,随口问道:“不知宋先生在着什么书?” 宋濂沉默了一会,道:“自蒙元以来,不少文史典籍都失了传,亦或有缺失,在下只是将这些典籍重新整理一遍,以免前人心血白费!” 张阳泉顿时肃然起敬。 “宋先生此举令人倾佩,从今以后,只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先生可以直接让刘御史转告我!” 宋濂拱手道:“多谢大王。” 张阳泉忽然看到一本《卫公兵法》,拿起来翻看。 宋濂解释道:“这本卫公兵法在宋朝就散佚了,宋神宗曾命人通过《通典》还原此书,只可惜多有缺失,只得了个残本,这一本正是宋神宗补缺的残本抄本。” 张阳泉看了一会,正如宋濂所说,书中很多地方残缺不全,读起来非常费力。 “先生可有办法补全吗?” 宋濂苦笑道:“连宋神宗也无法做到,在下更无此能耐。”顿了一下,道:“不过相传幽燕之地还有卫公兵法遗本,也不知是真是假!” 张阳泉朗声道:“好,待我将蒙古鞑子赶回漠北,夺回幽燕之地,就派人去搜罗遗本!” 宋濂怔了半晌,拱手道:“大王此话,听了真教人气壮!” 张阳泉将卫公兵法放了回去,忽然又看到一本《西都赋》,拿起来一看,发现是班固写的一本书,主要描写长安的壮丽宏大,奇伟华美。 看到这本书,张阳泉便想起了迁都的事,集庆已经被打下来,只怕文官们马上又会劝他迁都。 念及此处,他朝宋濂道:“宋先生,你觉得江都这座城邑怎么样?有作为国都的潜质吗?” 宋濂沉吟了一会,道:“江都虽在江北,但地理位置也可归于江南。如果从短期来看,江都、集庆或者杭州都可为都城。” 张阳泉道:“长期呢?” 宋濂道:“依在下之见,若是能夺回北面疆土,将都城迁到北方,可能更妥当一些!” 张阳泉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蒙元就算被消灭,草原上又会诞生新的强大政权,所以国都选在北面,更好抵御他们!” “正是如此,不过如果大王真想把国都建在江都,也未尝不可,只不过我军将来的发展战略,就需要改变一下!” 张阳泉目光一亮:“怎么讲?” 宋濂沉吟道:“以前的朝代,要想对付北面的蛮族,只能依靠步兵或者骑兵,所以都城选在北方,出征时就方便一些!” 张阳泉怔了一下,点头道:“不错!你这是从后勤的角度考虑!” “如果大王想将都城选在南面,我军就应该大力发展水军。一来可以凭借水路输送兵力,二来北方蛮族不擅水战,发展水军正好克制他们!” 张阳泉心中一动,看了他一眼,道:“北边沙漠地带并无江河,水军只怕无用武之地!” 宋濂笑道:“大王不是优化了火药吗!只要着重发展水军,火药武器就会不断发展,到时候,就用这些武器对付他们!” 张阳泉目光一亮。 从宋濂的话来看,他非常推崇江都水军的实力。 这也难怪,自从将火炮与战船搭配之后,江都水军的战力,就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水军层级,连号称水战天下第一的方国珍也不是对手! 宋濂既然这样想,其他文人的想法估计也差不多。 现在是群雄割据的乱世,无论文官武将,都不可能忽视军队的作用。 所以将水军定为江都军的主力兵种发展,文官们也不好反对。而要想发展水军,江都的地理位置便成了优势! 想到此处,张阳泉豁然开朗。 “宋先生之言,让我茅塞顿开!不瞒宋先生,军械局已经研究出一种新手铳,威力远胜弓箭,操作也比元军的手铳方便得多!” 宋濂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是提出一点小小的见解,大王能将蒙古人的火铳手铳改进得更加强大,那才教人钦佩!” 与此同时,北屋正堂。 刘伯温听了秦苓君要将他家人接过来后,拱手道:“让王妃为臣的家事劳神,臣实在惶恐。” 秦苓君道:“其实大王也一直记挂着你的家事,只是怕胡乱帮你把家人接过来,伱反而会怪他!” 刘伯温赶忙道:“臣不敢!” 秦苓君笑道:“总而言之,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方国珍攻打处州,你的家人遭到兵祸!” 刘伯温默然半晌,道:“是臣考虑不周,应该早些将他们接过来才是。” 秦苓君笑道:“你最近一直帮大王谋划江南,有所疏忽也很正常。” 说着站起了身,道:“我走了,不打扰你难得的休沐日了!” 刘伯温赶忙跟着起身,将她送了出去。 秦苓君来到宋濂门外,敲了敲门,张阳泉便和宋濂一起走了出来,后者赶忙向秦苓君行礼。 张阳泉与秦苓君对了个眼神,然后和刘伯温打了声招呼,便拉着秦苓君离开了。 刘伯温和宋濂把二人送到门口,目送着马车远去,宋濂忽然道:“刘兄,那位王妃殿下找你何事?” 刘伯温叹道:“她想把我家人接过来!” 宋濂怔了怔,道:“这种事竟然让王妃亲自出面,还跑过来与你商议,这位楚王对你真是没话说!” 刘伯温不置可否,朝他问道:“大王和你说什么了?” 宋濂微微一笑,道:“他向我问了一下迁都的事!” 刘伯温愣了一下,道:“走,咱们先进去,你和我详细说说!” 两人回到府宅,进入北面正堂,宋濂将刚才两人的对话说了。 “刘兄,我同意了大王将都城留在江都,你不会怪我吧?” 刘伯温淡淡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大王心意已决,绝不会迁都!你说不说都一样,只是帮他找了个理由罢了!” 宋濂道:“听你的意思,似乎并不太在意?” 刘伯温道:“眼下我们连江浙都还未打下,考虑这些还太早了!” “那你为何也跟着那帮人,提议将都城迁到集庆?” 刘伯温淡淡道:“他们商议时,我什么都没说,他们就擅自替我决定了,我有什么办法!” 宋濂笑了笑,道:“又是吕良佐在背后推动吧!” “你还不去写书吗?”刘伯温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赶人。 宋濂笑了笑,道:“我现在思绪浮动,哪还有心思写书,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出去喝两杯?” 刘伯温正要说话,刘府老仆从门外走了进来,道:“老爷,有两位将军求见。” 刘伯温问:“可说了名姓?” “一人叫常遇春,一人叫赵德胜!” 刘伯温皱了皱眉。 宋濂道:“你还是先见见他们吧,见完咱们再去喝酒也不迟!” 刘伯温点点头,道:“也好,那就请他们进来吧!” 第两百八十章 厚脸皮的王副帅 大堂内气氛有些尴尬。 赵德胜看了刘伯温一眼,只见他拿着茶杯轻轻吹着热气。 自从让老仆上茶后,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显然对自己和常遇春这两个客人并不怎么欢迎。 常遇春是被他强拉过来的,瞧见刘伯温的态度,便自顾低头喝茶,显然也不打算开口。 赵德胜只能硬着头皮道:“刘先生,我们听说您向大王献了计策,能够打下杭州,所以过来问问,有没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 刘伯温淡淡道:“此乃国事,两位将军等候大王的命令就是。” 常遇春哼了一声,道:“赵兄,既然刘基大夫这样说了,咱们走吧!” 赵德胜叹了口气,站起身拱了拱手,和常遇春一起离开了。 两人刚走,宋濂便负着双手,从通间走了出来。 “刘兄啊刘兄,你就算不想告诉他们,也不必拒绝得如此生硬吧,这两人可都被你得罪咯!” 刘伯温翻了翻眼皮,道:“你还喝不喝酒了?” 宋濂笑道:“当然要喝,你可有推荐的地方?” 刘伯温想了想,道:“就去望春楼吧,可以边饮酒边欣赏保障湖的风景!” 两人来到望春楼时,刚过辰时,酒楼中客人并不多,两人便拣了一个靠窗的好位置。 秋日的阳光明媚而温和,天空一片深蓝,湖面上游湖泛舟的船只很多,就像大池塘上漂浮着的一朵朵大莲花。 一阵秋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宋濂深吸一口气,笑道:“久不出门,突然这么走一走,真是教人心情舒畅!” 刘伯温笑道:“我看你别着书了,现今正是天下最动荡的时期,不亲身经历一下,岂不可惜?” 宋濂笑道:“说的有理,我考虑考虑吧!”喝了杯酒,忽然道:“我听说杜遵道与刘福通争权失利,已经身首异处,可有此事?” 刘伯温讶道:“你成日闷在屋里,怎会知道这消息?” 宋濂眨了眨眼,道:“那天晚上墨水用完了,出门买墨时,听到街上人说的!” 刘伯温目视着湖面,感慨道:“是的,宋军刚刚拥立小明王,就开始内斗,这样的军队注定走不长远!” 宋濂道:“朱元璋怎么样了?我听说他刚刚以少击多,打败了天完军!” 刘伯温道:“虽然赢了,其实也可算作输了!” 宋濂愣道:“何意?” “天完军败退铜城时,有个叫陈友谅的天完将领,派人把城中粮食都烧了。撤离安庆路时,他又将城郊的粮食全部焚毁,没有给朱元璋留一粒粮食!” 宋濂变色道:“好狠的手段!只怕安庆路要饿死不少百姓!” 刘伯温默默点了点头,道:“朱元璋本就军中缺粮,只好撤离安庆,退回无为。” 宋濂默默喝着酒,一时没有再开口。 两人说话时,坐在斜对面的一名青年公子频频朝这边看来,见两人停止交谈,终于走了过来。 “小可曾千里,见过刘公!”青年恭敬地行了一礼。 刘伯温瞧他有些眼熟,道:“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曾千里微笑道:“当初刘公在大明寺断案时,小可正好在一旁瞧热闹。” 刘伯温顿时想起来了,当初确实有一位青年看热闹,还帮忙把画铺掌柜的妻子给找了过来。 刘伯温对此人印象不错,欣然道:“曾公子请坐。” 曾千里道了声谢,又朝宋濂行了一礼,才坐在一张空位上。 “刘公可知晓,自从你被大王礼聘为御史大夫之后,这江都城便兴起了断案之风!” 宋濂来了兴致,笑道:“莫不是都想学他一样,通过断案入仕?” 曾千里笑道:“正是如此,真武庙、广园、关东街等热闹的地方,经常有人当街断案。” 宋濂笑问:“可有被大王撞见的?” 曾千里摊手道:“这些人都没什么本事,哗众取宠罢了,大王怎会入眼?” 顿了一下,道:“不过在真武庙断案的那人倒还有些手段,确实帮人解了不少纷争,而且断案时也被贵人撞见!” 宋濂奇道:“那人是谁?” 曾千里笑道:“那人叫胡惟庸,被郭相爷给撞见了,不过郭相爷只夸赞了他几句,就离开了。” 宋濂点点头,胡惟庸的名字他并未听说过,便没有再多问。 曾千里过来是为了和刘伯温套套近乎,见刘伯温不怎么开口,自己再待下去势必讨人嫌,于是主动起身。 “小可还有事,就不打扰刘公和这位先生了!” 刘伯温拱手道:“曾公子请便。” 曾千里带着随从下了楼离开,结果他刚走不久,楼梯口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引得众人都看了过去。 刘伯温也转头看去,只见三名汉子上到二楼,赫然是王大、耿三和猴子。 三人四顾看了一眼,很快发现了刘伯温,齐齐走了过来。 “哈哈,刘先生,你可让我们一路好找!”王大喜道。 刘伯温苦笑一声,道:“三位将军若是询问杭州之事,在下无可奉告!” 王大一向脸皮厚,毫不在意,朝宋濂拱手道:“您是刘先生的朋友吧!一看也是个有学问的先生,王某人有礼了!” 宋濂拱手回礼,笑道:“王副帅之名,在下早已如雷贯耳!” 王大哈哈一笑,毫不客气地在一张空位上坐下,猴子坐他对面,耿三搬了张椅子过来,在猴子旁边坐下。 王大一拍桌子,将店伙喊了过来,让多上了一些酒菜,待酒菜上齐,朝刘伯温咧嘴一笑。 “上次多亏刘先生的计谋,我们才能打下镇江,今天正好趁这个机会,让我们三人好好感谢刘先生一番!” 刘伯温性子清高,伱若对他冷淡,他也对你爱搭不理,然而像王大这种自来熟的厚脸皮,反而能够跟他亲近。 刘伯温道:“王副帅客气了,战场瞬息万变,你们能够打下镇江,也是你们自己的本事!” 猴子道:“当初先生定下计谋,让我们将兵力调离湖州,好让方国珍与元兵自相残杀。如今他们果然打起来了,我三人对先生敬佩极了!” 耿三举杯道:“来,我们一起敬刘先生一杯!” 刘伯温无可奈何,只好喝了。 王大抹了抹嘴,笑道:“刘先生,如今你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刘伯温沉默了一会,道:“我已向大王进献了第二步计划!” 王大忙问:“什么计划?” 刘伯温迟疑了下,没有开口。 猴子左右看了一眼,瞪着王大道:“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说?刘先生,我们去租一艘船,一边游湖,一边商议如何?” 刘伯温没有说话,宋濂已经笑着起身。 “太好了,我正想游湖呢!” 王大喜道:“那好,我们这就去湖边租船!” 似乎生怕刘伯温说个不字,飞步离开了,猴子和耿三也赶紧跑走了。 刘伯温瞪着宋濂,没好气道:“你干嘛要同意他们游湖?” 宋濂笑道:“这不好吗?” 刘伯温皱眉道:“你明知道他们不是为游湖而来!” 宋濂笑道:“你那计划我猜都能猜到,告诉他们又何妨?” 刘伯温紧紧盯着宋濂:“你猜得到我的计划?” 宋濂悠然道:“不错!” 刘伯温淡淡道:“那好,你说说看?” 宋濂负着双手,朝楼梯口走了过去。 “这种地方哪是说话之处?咱们还是去湖上说吧!” 刘伯温无可奈何,把店伙喊了过来,一问之下,王大三人竟然没有结账,只好自己结了帐,又命店伙将小菜打了包。 第两百八十一章 江南四姝 “哗啦”一声,一艘一丈多长的乌篷船破开湖水,朝着湖中心驶了过去。 王大三人想得十分周到,连船夫都不要,自己充当起船夫。 三人将船儿划到离岸三十多里的地方,然后进入船舱,任由小船在湖面荡漾。 舱内已经铺上了刘伯温打包的小菜,刘伯温又将宋濂介绍给了王大三人。 王大是个急性子,喝了两杯酒就忍不住开口了。 “刘先生,你快说说,第二步计划到底是怎样的?” 刘伯温瞟了宋濂一眼,道:“这位宋先生已经猜到了我的计划,还是让他来说明吧!” 王大愣了一下,朝宋濂看去:“宋先生,是真的吗?” 宋濂笑吟吟道:“差不多吧!” 刘伯温哼了一声,道:“那就请宋兄指教!” 宋濂微微一笑,道:“杭州现在有十万兵力,对吧?” 王大忙道:“不是十万,是八万,有两万人调到处州去了!” 宋濂咳了一声,道:“嗯,对,是八万!城中领兵的是达识和杨通贯两人,可对?” 猴子道:“正是,杨通贯最近被董抟霄任命为行省参政,和达识各领半数兵马!” 宋濂又道:“我若是没有猜错,这两人应该不和吧!” 耿三赞道:“宋先生说的一点不错,达识是江浙行省最高官员,然而杨通贯性子火爆,并不将达识放在眼里,两人关系非常差!” 宋濂看了刘伯温一眼,笑道:“刘兄,你是想效仿朱元璋大败天完军的法子吧!” 刘伯温淡淡道:“你不必试探我,直接说出你的猜想便是!” 王大给宋濂倒了杯酒,赔笑道:“宋先生,你能详细说明一下吗?” 宋濂道:“你们不觉得现在的杭州情况,与天完军很像吗?也是一支军队由两个主将统领,而且两位主将还不和!” 猴子目光一亮,道:“您的意思是说,挑拨这两人内讧,然后趁其混乱,一举攻破杭州?” 宋濂笑道:“然也!” 耿三忽然道:“那要如何挑拨这二人呢?” 宋濂看向刘伯温:“要挑拨这两人,需要一个至关重要的人,我没说错吧,刘兄?” 刘伯温忍不住一笑,道:“宋兄,我也不得不佩服你了,凭着刚才偷听到的一些言语,就能推测到这一步!” 宋濂微微一笑:“你这是承认了?” 刘伯温点头道:“大致不差吧,不过伱若是能猜到那人是谁,我才是真的佩服你!” 宋濂沉吟了半晌,朝王大问:“最近达识和杨通贯可因为某事起过争执?” 王大呆愣了一下,道:“不知道啊!” 耿三忽然道:“我倒是听到过一事!” 宋濂忙问:“何事?” 耿三道:“据说杨通贯最近将一个叫杨维桢的人抓了,引得杭州震动,很多人都去求情,杨通贯却坚决不肯放人!” 宋濂微微变色,杨维桢可是南方士林界泰斗人物,就连吕良佐也是入相之后,声望才追平了他。 “刘兄,是真的吗?” 刘伯温点点头:“是的,杨维桢确实被抓了!” 宋濂问:“是何原因?” 耿三抢着道:“是因为杨维桢私下找上了杨通贯,想要劝说他投降我军,杨通贯这才抓了杨维桢!” 王大摸了摸下巴,道:“这个杨维桢倒不错,还算看得清形势。” 宋濂顿时思潮起伏。 杨维桢与吕良佐是好友,那么这件事很可能是吕良佐在背后策划,如果杨维桢成功,打下杭州的首功必定落到吕良佐头上。 他性子疏豪,万事不萦于心,唯有应奎文会上发生过的一件事,令他耿耿于怀,因此一直厌恶吕良佐。 猴子看向宋濂,道:“宋先生,刘先生说的那个人,莫非就是杨维桢?” 宋濂看沉吟了一会,道:“应该不是。耿副帅,你继续说杨维桢的事吧,这件事应该没有完吧?” 耿三笑道:“对。杨维桢被抓之后,有两个女人出面,想请达识救出杨维桢,那两个女人好像都很有名,达识竟然答应了!” 王大愣道:“那两个女人是谁?竟能说动达识?” 耿三回想了一会,道:“一个姓曹,另一个好像姓……” 宋濂接口道:“曹妙清和张妙净!” 耿三喜道:“对,就是这两个名字!” 王大道:“宋先生,你认识她们吗?” 宋濂笑道:“曹妙清和张妙净,再加上吴县的薛兰英、薛蕙英姐妹,这四姝无论文采还是容貌,皆冠绝江南,为无数文人士子所钦慕!” 王大眼中闪过奇光,忙问:“她们可曾婚配?” 宋濂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这四姝虽然都未婚配,不过全都和杨维桢关系密切。” 王大瞪眼道:“那杨维桢多大年纪?” 宋濂道:“五十多了吧。” “那四女呢?” “二十至三十之间!” 王大忿忿道:“这老匹夫真不害臊,竟然老牛啃嫩草,还一个啃四个!” 宋濂仰天大笑。 刘伯温也忍俊不禁,笑道:“王副帅,你别听宋兄胡说,这四女都只是杨维桢的诗友。曹妙清立誓终身不嫁,张妙净已经出了家!” 王大先是一喜,接着一叹,道:“可惜可惜,那薛家姐妹呢?” 刘伯温笑道:“这俩姐妹曾写过一首诗,诗中流露出共侍一夫的意思!” 王大一拍大腿,道:“妙极!妙极!” 猴子斜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别在这里做梦了,别说人家能不能看上你,就算看上了,你家那位能让她们过门吗?” 王大嘟囔道:“那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宋濂咳了一声,将话题拉了回来,朝耿三道:“这么说来,曹妙清和张妙净同时向达识求情了?” 耿三道:“是的,达识一口答应了两女请求,便去找杨通贯商量。结果杨通贯丝毫不给他面子,让达识在杭州权贵之中失了脸面!” 宋濂看了刘伯温一眼,又问道:“可有听说这两女要来江都的消息?” 耿三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宋濂心道:“这两女指望不上达识,很可能来江都找吕良佐求救。”笑道:“刘兄,你要等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这两名女子中的一个吧!” 刘伯温微笑着摇了摇头。 宋濂沉吟了一会,又朝耿三问道:“除了那两位姑娘,还有谁替杨维桢求过情?” 耿三道:“求情的人很多!” 宋濂道:“这些人中,有没有特别热心、又在杭州很有势力的人?” 耿三想了想,道:“那应该是陆家吧,自从沈万三离开杭州后,陆氏一族便是江南首富!据说陆家大公子养了两只黑豹,为了求情,还将其中一只豹子送给了达识!” 宋濂目光一亮,朝刘伯温问:“刘兄,那人莫非是陆氏中人?” 刘伯温依然摇头:“不是。” 宋濂一摊手,苦笑道:“行,行,我认输了!你赶紧说吧!” 第两百八十二章 卞元亨的表兄 不知不觉已到了正午,阳光照射在湖面上,反射出点点亮光,就仿佛落入玉盘中的一颗颗珍珠。 湖面上吹的西南风,乌篷船随风滑行,一只水鸟停在篷顶,目光紧紧盯着湖面中的鱼儿。 船舱内,王大四人都紧紧盯着刘伯温,等候他的回答。 刘伯温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人是一位佛教高僧!” 王大三人都露出吃惊之色:“和尚?” 刘伯温正色道:“是的,耿副帅,你似乎对杭州的情况颇为了解,那你知不知道,杨通贯的军队在哪里扎营?” 耿三忙道:“知道,听说杭州的营所都住满了,所以达识让他领军驻扎在城内的灵隐山!” 宋濂心中一动,道:“灵隐寺不就在灵隐山吗?刘兄,你说的高僧,不会是灵隐寺的和尚吧?” 刘伯温笑道:“正是灵隐寺的方丈慈照大师!” 王大愣道:“攻打杭州和寺庙的和尚有什么关系?” 刘伯温看了他一眼,道:“杨通贯是苗人,对佛教无丝毫敬慕之心,直接把自己的帅帐安在灵隐寺内,寺中僧人都敢怒不敢言!” 耿三一拍手,道:“我明白了,咱们说服灵隐寺的和尚,让他们刺杀杨通贯!” 宋濂看了刘伯温一眼,笑道:“我们的刘基大夫怎会行刺杀这种事呢?他应该是想通过灵隐寺的和尚,让达识和杨通贯内讧吧!” 王大赶忙问道:“刘先生,是这样吗?” 刘伯温不吭声,默默盯着宋濂,似乎在说:“你这么能,你来说吧!” 宋濂双掌竖在胸前,笑道:“行,我不插嘴了,总行了吧?” 刘伯温这才道:“第一,只要灵隐寺的大师们肯配合我们,就能伪造一封杨通贯与我们勾结的书信,再设法让信落入达识手中,他二人必然内讧!” “其二,灵隐寺是江南第一大寺,寺中一共有两千多和尚,其中半数都是武僧,只要他们肯归附我们,这就是我们的一支奇兵!” 猴子三人听的又惊又佩,宋濂问:“还有没有第三?” 刘伯温道:“没有了。” 宋濂微微一笑,道:“你想伪造杨通贯与我们勾结的书信,应该也利用到杨维桢了吧?” 刘伯温默认。 这件事确实利用到杨维桢,让达识以为杨维桢其实已经说动了杨通贯,而杨通贯把他关起来,其实是为了保护他,怕计划泄露。 宋濂笑道:“也就是说,我其实猜中了大半!” 刘伯温懒得搭理他,朝王大道:“好了,计划你们已经知晓,赶紧靠岸吧!” 耿三忽然道:“刘先生,你人在江都,是怎么知道杭州灵隐寺的情况的?” 刘伯温高深莫测一笑,并不回答。 宋濂立刻揭他老底。 “我知道,他和大明寺的法明方丈关系不错,肯定是慈照大师写信告诉了法明方丈,法明方丈又告诉了他!” 刘伯温瞪了宋濂一眼,道:“宋兄,我忽然觉得伱还是继续着书比较好。” 宋濂笑道:“那可不成,我已经对你这个计划非常感兴趣了,总要瞧个结果才行!你已经给慈照大师写信了吧?” 刘伯温点了点头,道:“嗯,他已经答应派弟子来江都一趟,从时间来看,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平江路了吧!” …… 平江路古称吴郡,是春秋时期吴国的国都,三国时期,孙策以吴郡为根基,开创东吴基业。 唐朝时期,吴郡改名为苏州,蒙元时期才改名平江路。 平江路虽商业繁荣不及扬州,政治重要性比不上集庆,但论起土地肥沃,堪称江南之冠,粮食产量,长年居江南第一。 平江路的治所是吴县,以吴县为中心,西北面那些靠近常熟的县城,都因为战争原因,或多或少受到破坏。 东南方向的县城则并未受到战争太大影响。 而且因为划入江都下辖后,与江都增多了贸易往来,反而有更加兴盛的趋势。 平江路最南边的州县名为吴江州。 自张阳泉下令嘉兴路的大军撤到平江路后,吴江州便屯住有五万大军。 山猪将军营扎在吴江城东南面的淀山湖附近。 卞元亨因为考试过关,并未去军事学院,所以一直驻守在吴江州。 这一日,他正在军营附近一座平原操练士卒,一名把守辕门的百夫长找了过来。 “卞将军,有一名女子自称是您妹妹,正在军营外等您!” 卞元亨吃了一惊,将训练的事交给一名副将,然后快马奔到军营门口。 一名少女正立在营外,牵着匹雪白的马儿,正是卞元亨的妹子卞文君。 “小妹,你怎么来了。”卞元亨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卞文君笑道:“是父亲让我来找你的呀。” 卞元亨见门口的士卒都朝这边望了过来,拉着卞文君的手,带着她来到自己的营帐,方才开口。 “父亲让你来有什么事吗?” 卞文君背着双手,在营帐内打量了一圈,笑道:“大兄,你这座营帐真气派,我还是第一次进军营呢!” 顿了一下,答道:“父亲让你去接一下大表兄。” 卞元亨愣了一下,道:“大表兄要来江都吗?” 卞文君点了点小脑袋。 “你也知道,大表兄在杭州,父亲怕他遭到兵祸,便写信邀他来江都。估摸着日子,明日或者后日,他就会经过吴江州了!” 卞元亨大喜,道:“太好了,大表兄文采斐然,胸有千壑,我正好把他举荐给大王!” 卞文君笑道:“父亲让你接他回江都,正有这个意思。” 卞元亨沉吟了一会,道:“那我先去找山大帅告个假,你在这等我一会。”说完离开了军营。 因为最近并无战事,卞元亨只说家中有急事,山猪便准了他十天假期。 当天夜里,两兄妹在吴江州一家客栈歇息,次日清晨,二人来到吴江州码头。 码头附近有一座露天茶棚,兄妹两人便坐在茶棚下,一边喝茶一边说着闲话。 将家中情况都问了一遍后,卞元亨忽然道:“听说常遇春打下了集庆,二叔他们一家没有出什么事吧?” 卞文君忙道:“没有,听父亲说二叔还立了个小功,新上任的集庆路同知命人给二叔家送了块牌匾,以示嘉奖!” 卞元亨点点头,道:“那就好。” 卞文君呡了一小口茶,忽然道:“大兄,常遇春将军打下了集庆,你可一定要打下杭州才行呢!” 卞元亨愣道:“这有什么关联吗?” 卞文君撅着小嘴道:“当然有了,大家都爱把你和常将军相提并论,你可不能输给他了!” 卞元亨摇头笑道:“我们都是为国效力,何必分个输赢?你瞧瞧这码头的繁华,只要天下都能如此安宁,我就别无所求了!” 卞文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艘华丽的楼船从河面上驶了过来。 卞文君立刻站了起来,面上现出喜色。 “大兄,快瞧,那是郑家的‘飞马’楼船,大表兄一定坐的就是这艘船!” 卞元亨道:“你怎么知道?” 卞文君拉着他袖子,想把他拉起来。 “大表兄的来信中说了,他会与曹妙清一起来,那位曹妙清姑娘有个规矩,出行只坐郑家的楼船!” 卞元亨自然听过曹妙清的名字,淡淡道:“久闻曹妙清蕙心兰质,不想竟也如此庸俗!” 卞文君发现拉不动他,只好又坐了回去,撅嘴道:“你误会人家啦!她并非喜欢郑家楼船的奢华,而是因为郑家那位夫人是她平生最敬仰之人!” 卞元亨愣了一下,道:“你说的是那位写过‘种花莫种官路旁,嫁女莫嫁诸侯王’的郑允端?” 卞文君道:“是啊,还能有谁呢?” 卞元亨这才站起身,道:“走,咱们过去吧,船已经抛锚了!” 两人来到码头边,只见那艘大楼船上放下了两块木板,然后便有船客下船。 两人正等待时,楼船二层临栏处,一名青年朝着两人招手。 “卞师叔,小师姑!” 卞文君一喜,道:“是颜师侄!” 原来两人的大表兄名叫施耐庵,辈分上虽然是他们的表兄,年纪却和卞英差不多。 那名青年正是施耐庵的大弟子颜明,比卞元亨还大上一岁。 待客人都下船后,卞家兄妹方才上船,正要付船资时,彦明抢着付了。 他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笑道:“小师姑越来越俊了,卞师叔也越发的英武了!” 卞元亨笑骂道:“别只知道拍马屁,你师傅呢?” 彦明笑道:“正在二楼船舱看珍兽呢!” 卞文君奇道:“什么珍兽?” 彦明神秘一笑:“你们进去后,就知道了!” 第两百八十三章 杭州权贵 两兄妹跟着彦明一起进入船舱,游目看去,只见船舱内宽敞明亮,布置得十分雅致。 一共有十二张桌子,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大厅。 卞文君忽然惊呼一声。 原来东角一张桌子处,坐着一名肥胖的富商,那富商脚下蹲着只黑豹,豹脖上系着绳子,嘴上戴着笼嘴。 彦明看了卞元亨一眼,笑道:“卞师叔,听说你曾打死过一只老虎,这豹子可比得上那老虎?” 卞元亨看了一眼黑豹,淡淡道:“这畜牲已经被养得没了野性,怎可相提并论?” 便在这时,坐在西角一桌的一名老者站起身,朝三人招手道:“元亨,文君,我在这里!” 那老者身材魁梧,四肢修长,双眼灵动,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从五官来看,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男。 卞元亨大笑着走了过去,道:“大表兄,多年不见,你倒越来越显年轻了!” 两人年龄虽然差很大,但性子相投,当初卞元亨去观察方国珍时,经过杭州,便在施耐庵家里住了半个月。 施耐庵抓住卞元亨的手臂,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笑道:“嗯,气色不错,看来你在江都军待的还不错!” 卞文君嗔道:“您说的哪里话?大兄在江都军如鱼得水,怎会过得不好?” 施耐庵笑而不语。 卞元亨自然明白他担心什么,自己是从张士诚那边投过来的将领,像他这种人,往往很容易受到江都原属将领排斥。 “大表兄,楚王殿下用人唯贤,赏罚分明,所以江都军内部并不会发生那种事,你不必担心!” 施耐庵拉着两兄妹坐下,感叹道:“那就难怪短短时间内,江都军就扩张如此之快了!我还是去年听到江都有人起义,今年竟然就打到了杭州!” 卞元亨道:“那是因为鞑子气数已尽,民心早已不在他们那里了!” 彦明四顾看了一眼,笑道:“一点不错,就连这些最懂得趋利避害的杭州富商,都开始频频前往江都活动了!” 卞元亨看了眼东角养着豹子的富商,发现他衣服背后有一单熟悉的鸟形图纹,心中不由一动。 “那人莫不是与沈万三齐名的杭州巨商,陆氏中人?” 施耐庵点了点头。 “不错,正是陆家大少爷陆百万。自集庆失陷后,杭州上层权贵人人自危,都怕江都军打过来!所以都悄悄派人前往江都活动。” 卞文君天真地道:“活动什么?” 彦明给两人倒了杯茶,笑道:“自然是提前找靠山了!等杭州易主,各大势力必定重新洗牌,动手慢的人,将来就可能就会被挤出权贵圈!” 卞元亨摇了摇头,道:“这些人根本不了解我们,还在用对待元廷的那套老法子,只会白费功夫!” 施耐庵张口欲言,想了想,又忍住了。 这时,卞文君左右看了一眼,奇怪道:“大表兄,那位曹妙清姑娘呢?你不是说她与你们同行吗?” 彦明道:“原本我们都坐在这里喝茶说话,结果那位陆员外牵着豹子进来了,曹姑娘不爱见豹子,就先回房了!” 施耐庵道:“彦明,你去喊曹姑娘过来,就说元亨他们来了!” 彦明答应一声,起身去了,没过多久便回来,说话已转到,曹妙清说过一会就来。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两名和尚,前面是名中年和尚,后面是名浓眉大眼、极为雄壮的年轻和尚。 那年轻和尚进屋后,立刻瞧见了东角那只豹子,把眼一瞪,怒道:“他姥姥的,是哪个王八蛋把豹子牵到这种地方,还让不让人吃早饭了?” 陆百万双眉一扬,站起身就要发作,忽然瞥见那名中年和尚,又慢慢坐了回去。 “这不是如通大师吗,我们陆氏一族对贵寺一向礼敬,还曾出资修缮过贵寺罗汉殿,贵寺中人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吗?”他冷冷道。 如通和尚皱着眉道:“智海师弟,不得闹事!” 雄壮和尚哼了一声,道:“师兄,这厮将豹子牵到吃饭的地方,显然是横行霸道惯了,这种事咱可不能不管!” 陆百万身后一名家丁喝道:“你知道我们爷是什么人吗?也敢管太岁家的闲事?” 如通和尚已经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喝道:“师弟,快过来!” 智海和尚却并不听他的话,抱着双臂,道:“管伱是什么人,这种事既然让我撞见了,佛爷就非管不可!” 西角桌案处,卞元亨道:“表兄,这莽和尚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施耐庵微笑道:“那和尚法号智海,原本是台州人,曾征募义兵打过方国珍,后来在灵隐寺剃度,为人嫉恶如仇,武艺也非常了得。” 彦明笑道:“灵隐寺两千多和尚之中,老师最欣赏的就是这位智海大师!” 施耐庵皱眉道:“奇怪,慈照大师一向都严禁智海大师出寺,以免他惹出祸事,今日怎么让他出山门了?” 他们说话间,那名智海大师已经与陆百万越吵越凶。 “你们陆氏一族在杭州横行霸道,欺压百姓,佛爷早就想教训教训你了!” 陆百万冷冷道:“如通秃驴,你若是再不管好你们灵隐寺的人,就别怪本人对他不客气了!” 如通急道:“智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给寺里惹麻烦了,行不行?” 智海和尚大声道:“师兄,这样的狗砸碎行走在世间,只会害人,不如让我一拳打死了干净!” “啊呜!”一道野兽的厉吼声忽然响起。 卞文君吓了一跳,躲到了卞元亨旁边,原来陆百万恼怒之下,命人将黑豹的嘴笼取了下来,想要吓吓智海和尚。 智海和尚不惧反喜,大笑道:“妙极妙极,你快把那畜牲的绳子松开,让佛爷捶死了它,送它去极乐世界!” 陆百万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大家都看到了,并非我纵豹伤人,而是这秃驴一再挑衅!” 不少商人都和陆百万认识,尽管心里破口大骂他把豹子带到这种地方来,嘴里却不敢得罪。 “哪里哪里,这种蛮和尚,正该教训才是!” “陆公子一向待人宽厚,是这鸟秃欺人太甚,我等都看的清楚,不必多解释!” “如通大师,你身为灵隐寺方丈的大弟子,连自己的师弟都管不住,难怪你们灵隐寺越来越衰败了!” 彦明见众人都帮着陆百万说话,心中不忿,正要开口相帮。 突然间,一道柔弱的女子声音响起。 “唉,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这声音清灵动听,众人都忍不住转头看去。 只见一名穿着绿裙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容貌秀丽,神情却有些萧索落寞,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 一时间,众人都情不自禁的望着那女子,只有那豹子和智海和尚毫无所觉,相互间紧盯着对方。 卞文君怔怔看着那女子,已猜到她就是曹妙清,低声道:“阿兄,刚才那句诗是什么意思啊?” 卞元亨缓缓道:“意思是说,江头风高浪急,还不是十分险恶,人间的道路才更加艰难!” 卞文君低声重复了一句,怔怔道:“我明白了,她是在讽刺陆百万和那些帮陆百万说话的人!” 卞元亨默默点了点头。 陆百万和一众商人都被曹妙清这句话骂得不是滋味,然而曹妙清身份特殊,他们也不好发作。 陆百万得罪不起曹妙清,只好朝两名和尚出气,朝牵豹子的豹师打了个眼色。 豹师点了点头,手上绳子一松,同时挥鞭子在地上击打了一下。 “啊呜!” 那黑豹狂吼一声,朝智海和尚扑了过去。 第两百八十四章 楚王钦点榜眼 眼瞧着豹子朝自己飞扑而来,智海和尚大笑一声。 “来的好!” 侧身避过豹子一扑,伸手抓住豹子后退,原地转了一圈后朝一根横柱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大响,那豹子的脑袋正好撞在横柱,发出“呜呜”一声悲鸣! 智海和尚依然拽着那豹子的后腿,高高举起,又重重砸向地面。 “砰!砰!砰!” 智海和尚像挥锄头一样,将豹子连砸了三下,地面跟着震动了三下,然后又举起拳头,朝豹子脑袋上狠狠砸了几拳。 当他停手时,那豹子一动不动,口鼻尽是鲜血,竟活活被打死了。 众人都看得呆住了。 陆百万又惊又怒,朝智海和尚厉声道:“臭秃驴,你知道这豹子我花了多少钱买的吗?你知道这是要送给谁的礼物吗?” 智海和尚一言不发,大步朝他走了过去,眼神凶厉。 如通大师看出他要行凶,急道:“师弟,还不住手!” 智海和尚大声道:“师兄,这种人咱们是度化不过来,不如送他去见佛祖,让佛祖来度化他!” 伸手就朝陆百万抓了过去。 旁边的陆氏家丁齐齐扑将过来想阻止他,被他随手一抓一甩,便七零八落的被扔了出去。 陆百万这才开始恐惧,叫道:“快来人啊,这秃驴要杀人!” 其他商人噤若寒蝉,还有人在暗暗拍手称快! 正当智海和尚一张巨掌要抓到陆百万时,一只手从后面按住了他肩膀。 “智海大师,请住手吧!” 智海和尚想要耸肩把手甩开,却发现那只手的力气很大,心中一凛,转头看去,发现按住自己的是一名英武青年。 智海和尚厉声道:“你知道这厮做了多少恶事吗?” 那英武青年正是卞元亨,他摇了摇头道:“不知。” “那你为何阻我杀他?” 卞元亨道:“国有国法,无论此人犯下什么罪,也应该用律法惩治他,若是都像你一样凭喜好杀人,天下还不大乱?” 智海和尚怒道:“狗屁的国法!再说天下已经大乱了,还顾头顾尾做什么?” 卞元亨道:“天下大乱,正是因为元廷腐败,律法形同摆设!如今我汉人要想建立自己的天下,就必须保证律法威严!” 智海和尚不耐烦道:“我先不和你啰嗦,待我锤死了这厮,咱们再讨论不迟!” 伸手架开卞元亨的手,又去抓陆百万,不料刚架开,卞元亨另一只手又抓住他肩膀。 智海和尚大怒,转过身,伸手一抄,想要扫过去,抓卞元亨后脖颈。 卞元亨踏前一步,身子往前一挺,肩膀撞在智海和尚胸口。 智海和尚后退了两步,双眼却闪过一道亮光。 “好啊,原来不只力气大,手上功夫也不赖,来来来,你我较量较量!” 撸起袖子,就要和他动手。 便在这时,啪的一声,有人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智海和尚转身一看,立刻看到了满脸怒容的如通大师。 “师弟,你忘了正事吗?若是耽误了大事,回去后,看师傅怎么收拾伱!” 智海和尚听他搬出师傅,摸了摸光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转头朝卞元亨道:“你武艺不错,咱们改天有机会再较量。” 说完,和如通和尚一起回到了角落。 陆百万逃过一劫,让下人抬着死去的豹子离开了大厅。 卞元亨回到了座位,刚坐下,曹妙清款款走了过来,朝他福了一礼,轻轻道:“小女拜见卞将军。” 卞元亨微笑道:“曹姑娘不必客气,请坐吧。” 几人一起围坐着喝茶,卞元亨问起曹妙清去江都的原因,曹妙清幽幽一叹,道:“卞将军可知杨维桢老先生吗?” 卞元亨道:“自然听说过,你还有张妙净姑娘都曾与杨维桢应和‘竹枝词’,诗词妙绝,引得杭州人士纷纷传抄,杭州纸价因此而上涨,引为一时之佳话!” 曹妙清脸上飞起一抹红霞,低声道:“将军见笑了。只可惜物是人非,如今的杭州城再不是以前的杭州城了。连杨老先生这样的人也身陷囹圄,令人可悲可叹!” 施耐庵道:“杨先生的事我也听说了,他是为了让杭州人免去一场兵祸,才以身犯险,令人敬佩!” 曹妙清目光微红,凝视着卞元亨,道:“卞将军可愿救救杨老先生吗?” 卞元亨叹道:“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不过如果将来我领兵攻打杭州时,一定会尽量保证杨老先生的安危!” 曹妙清急道:“不,不能打!” 卞元亨愣道:“你说什么?” 曹妙清急着解释道:“若是贵军现在派兵攻打,杨通贯必定会害杨老先生性命!” 卞元亨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曹妙清忙道:“小女这次前往江都,正是想劝说楚王殿下暂缓用兵,我们才有时间救老先生脱困!” 施耐庵也跟着劝道:“元亨,杨老深得杭州百姓信赖,若是楚王殿下肯为他暂缓用兵,杭州百姓必定归心于江都军!” 卞元亨沉吟了一会,觉得施耐庵之言有理,遂道:“也好,不过我只能将曹姑娘引荐给大王,至于大王如何决断,就不是我能影响的了!” 曹妙清站起身,盈盈一拜:“多谢将军!” 约莫酉时左右,楼船行驶到了吴县。 吴县是平江路最繁荣的城邑,船主为了多载点人,决定在吴县停靠一夜,次日清晨再出发。 卞文君在船上待的憋闷,和彦明两个人一起下了船,去城里游逛。施耐庵则待在屋里看书。 卞元亨原本也在船舱中看书,忽听敲门声响,开门一看,门外俏生生立着一名女子,正是曹妙清。 “卞将军,你快出去瞧瞧吧,外面出事了!”曹妙清一脸焦急地道。 卞元亨忙道:“别急,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曹妙清道:“外面忽然来了一群衙役,要带走智海大师!” 卞元亨面色一沉,道:“定是陆百万寻机报复!” 两人当即离开船舱,来到船舷。 外面天色已微微见黑,一群衙役将如通和尚、智海和尚给围住了,如通和尚正在与为首的衙役理论。 陆百万站在远处,脸上带着冷笑,周围还有不少船客正在围观。 卞元亨二人下了船,刚一靠近,便听如通和尚说道:“差爷,我和我师弟刚刚才抵达吴县,怎么可能犯下抢劫的案子!” 为首衙役道:“刚到?不是吧,我刚才问过船主,你们已经停靠了快半个时辰,足够去大街上抢点东西,再跑回来了!” 如通和尚急道:“可你们刚才都搜过,我师弟身上根本没有赃物呀!” 为首差役冷笑道:“说不定是见我们过来了,随手扔进了河里!” 如通和尚还要再说,智海和尚哼了一声,道:“师兄,你不必多说了,这帮狗腿就是陆百万那厮找过来陷害我的!” 为首差役怒道:“好大胆的秃驴,敢骂官差,来人,给我绑了!” 卞元亨忽然上前一步,朗声道:“这位上差,你要拿人,可有缉捕公文?” 他身材本就雄壮,又长期带兵,身上自有一股威势,那衙役瞧了他一眼后,顿时被镇住了,也不敢太无礼。 “我们只是带他去衙门问话,要什么缉捕公文?” 卞元亨道:“既然如此,为何要绑人?” “你刚才都听到了,他辱骂官差!” 卞元亨道:“刚才的话我确实听到,智海大师并非辱骂你们,而是怀疑你们收了陆百万的贿赂,贪赃枉法!” 正在看戏的陆百万脸色大变,急道:“一派胡言!” 为首衙役冷冷盯着卞元亨,道:“小子,现在离开,我还能当做没听到刚才那些话,否则就将你一起带走!” 智海和尚大声道:“兄弟,你都看到了,这就是你要维护的律法?” 卞元亨沉默了一会,朝曹妙清道:“曹姑娘,如果我被抓了,你就去通知表兄,让他去县衙告状!” 曹妙清怔了怔,道:“你何必……” 卞元亨打断道:“拜托姑娘了。” 曹妙清实在不明白卞元亨为何不亮出身份,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卞元亨伸出双手,朝那衙役首领道:“你把我拷走吧,我的家人自会替我去县衙鸣冤!” 智海和尚看了他一眼,紧紧握住了拳头,只要那衙役敢动手抓人,他便要出手揍人! 为首衙役一言不发地望着卞元亨,过了好半晌,皱眉道:“你为何定要趟这浑水?” 卞元亨道:“我不过是维护律法罢了。只有每个人都去维护律法,律法将来才能庇护到我们每个人!” 那些围观的群众目光都有了变化,曹妙清也深深凝视着卞元亨。 那名为首的衙役也怔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也罢,这件事可能是个误会,各位见谅!”拱了拱手,带着众衙役离开了。 周围人顿时又惊又喜,纷纷叫好。 陆百万脸色铁青,快步离开了码头,在大街上追上了那衙役首领,把他拉到了一个巷子里。 “郑头,你怎么搞的,不会被那小子吓唬住了吧!” 为首衙役叹道:“陆少爷,这差事我实在接不了,银子你拿回去吧!”从袖中取出二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陆百万冷冷道:“你这样敷衍我,就别怪我直接去找你们王县尉了,他与我们家的关系,你应该也知道!” 郑头斜了他一眼,道:“陆少爷,不怕告诉你,王县尉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陆百万吃惊道:“怎么会?” 郑头叹道:“咱们吴县算是倒了大霉,新来的县尊老爷是尊活阎王,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大伙现在都夹着脖子过日子!” 陆百万哼道:“那是你们没本事,摸不准他的脉!” 郑头摇头道:“您见过他一面就会明白了,那位县尊是楚王钦点的榜眼,心气高着呢,吴县本地的大家族各显神通,都陪不着好!” “软的不行,不会来点硬的吗?他一个外地户,你们就没法子拿捏他?” 郑头冷笑道:“来硬的?前阵子马家、黄家、孙家等大户暗中联手,鼓动佃户抵制分田法。” 陆百万目光一亮,道:“这主意不坏啊,结果成了吗?” 郑头冷笑道:“江都府派过来一个杀神,把这些家族都给收拾了,孙家家主直接被充了军,马家和黄家的老爷都还在狱里蹲着呢!” 陆百万浑身一颤,说不出话来了。 郑头不再理会陆百万,喃喃道:“这世道要变咯!”摇头晃脑的走了。 第两百八十五章 郑允端的故事 卞元亨见那衙役知难而退,便知道吴县上层的官员并非一丘之貉,否则那衙役不会心怀忌惮。 想到这里,心情便十分舒畅,来到楼船二层的露台,手按着围栏,迎面吹着晚风。 如通和智海两师兄弟忽然也来到了平台,如通默默走到一边,望着江面出神。 智海则朝卞元亨走了过来。 “兄弟,怎么称呼?”他问。 “在下卞元亨。” 智海点点头,和他并肩而立,抬头望着河面,笑骂道:“刚才真痛快,比打陆百万那小子一顿还痛快,卞兄弟,你是怎么知道那衙役不会抓你?” 卞元亨缓缓道:“前段时间,楚王殿下在江都开了科举,如今的吴县县令,就是科举的第二名,陆一鸣!” 智海和尚吃惊道:“原来你认识县令,所以才不怕那衙役?” 卞元亨笑道:“我只知道他,却并不认识他。前阵子我一直待在吴江州,对平江路各县的情况都了解一些,那位陆县令将吴县治理的不错,所以我相信他!” 智海和尚道:“原来是这样,唉,江都军要是早点打下杭州就好了!” 卞元亨看了他一眼,道:“大师前往江都莫不是为了投军?” 智海和尚哈哈一笑,道:“洒家对投军已经没兴趣了,还是当和尚自在些,行了,不和你说了,走了。” 挥了挥手,也不去找他师兄,径自离开了露台。 这和尚刚走不久,曹妙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卞将军,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卞元亨转头一看,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 曹妙清脸颊微红,慢慢走到他旁边,然而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开口。 在露台吹风的人很多,自曹妙清到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众人见曹妙清与卞元亨并肩而立,心中都充满了惊讶和羡慕。 曹妙清是有名的冰山,在杭州时对那些登门造访的富家贵胄一向不假辞色,还对外宣称终身不嫁。 如今却和卞元亨站在一起,令众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原本对卞元亨的些微好感,顿时荡然无存,纷纷离开了露台。 晚风很大,曹妙清两鬓的秀发随风飘扬。 她伸手按住头发,遥视着即将落到地平线下的红日,忽然轻吟道:“高城满夕阳,何事欲沾裳。” 卞元亨微微一愣,这是首关于分别的诗词,曹妙清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忧伤。 他沉默了半晌,缓缓将下一句吟了出来。 “迁客蓬嵩暮,游人道路长。” 曹妙清转头朝他展颜一笑。 卞元亨忽然道:“在下听人说,姑娘曾立下一个誓言。” 曹妙清嘴巴微微一抿,并没有作答,转而问道:“将军可知小女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若是昨天,卞元亨还真不知道,好在卞文君今天早晨提过一嘴,于是道:“是不是郑允端夫人?” 曹妙清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将军可听说过郑夫人的故事?” 卞元亨沉吟道:“倒是看过她写的诗词,她认为女子不应该为了一时的荣华富贵,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曹妙清点了点头,道:“那将军知道郑夫人这首诗词,是写给谁看的吗?” 卞元亨一愣,道:“那倒未听说过。” “这首诗是她写给她父亲看的,其实她父亲最开始想跟吴郡第一世家孙家联姻,她不愿意,才有了那首诗!” 卞元亨怔了怔:“竟还有此事?” 曹妙清幽幽道:“然而孙家少爷却非她不娶,还利用家族权势逼迫郑家。最后郑姑娘以死相逼,才终于迫孙公子放手。” 卞元亨感慨道:“好刚烈的女子!” 曹妙清道:“那位孙家长公子也是位性情中人,因受不了打击,放弃了家族继承人的身份,也不知去哪了。” 卞元亨又感叹一声:“我听说前阵子孙家因为抵制分田,暗中唆使佃户闹事,全族都被抓起来了。他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曹妙清愣了愣,道:“小女最近也经常听人说贵军分田的事,坊间人都在说,楚王殿下要将天下田归于自己,好盘剥百姓!” 卞元亨冷冷道:“这是那些大家族有意误导众人。” 曹妙清笑道:“瞧见你之后,我就猜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将军能为小女解读一下吗?” 卞元亨沉声道:“大王确实要把所有田地收为公家。但同时规定,每一户百姓都可凭一文钱,找官府租数亩良田,期限一百年!” 曹妙清愣了一下,道:“楚王殿下直接分田给百姓们就可以了呀,为何要如此麻烦呢?” “大王正是为百姓着想。如果直接分给百姓,这些田迟早守不住,会被大户兼并!而租给他们的话,无论那些大户采用何种办法,也夺不了他们的田!” 曹妙清怔了良久,轻轻道:“就凭这件事,就足以看出楚王殿下是位仁君!” 卞元亨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一个小山寨的军师,然而现在已成为天下三大起义军之一的首领,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曹妙清奇道:“将军是指他不忘初心吗?” 卞元亨道:“不错,从我认识他开始,他的目标就只有一个——推翻元朝!直到现在,他依然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曹妙清悠然道:“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带领我们赶走蒙古人吧!” 卞元亨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刚才说郑夫人顶住了孙家和父母的压力,那她现在如何了?” 曹妙清道:“她嫁给了自己喜欢的薛家公子,夫妻两人恩爱非常,相敬如宾,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子!” 卞元亨凝视着她:“你也羡慕她吗?” 曹妙清微微低着头:“是的,妙清正是钦佩她敢于追求幸福的勇气,才对别人说终身不嫁,好物色良人!” 听到这,卞元亨哪还不能明白她的心思,他正要再开口时,忽听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响起。 只见露台另一边的如通和尚转过身,离开了露台。 卞元亨和曹妙清皆是一愣,这才想起露台上还有一个人。 两人相互对视着,似乎都在忍笑,然后“嗤”的一声,曹妙清先笑出了声,卞元亨也哈哈一笑。 曹妙清笑道:“咱们一定是打扰到如通大师赏景了!” 卞元亨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要不要去我屋里说话?” 曹妙清眼波流转,道:“还是去我屋里吧......可好?” 卞元亨哪还有不答应的。 回到自己房间后,卞元亨不由感叹人生的奇妙。 昨日之前,他连见都没有见过曹妙清,然而才过了一日,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次日清晨,客船终于缓缓朝着江都继续前行。 五日后,客船抵达了镇江,又过了一日,终于抵达了江都城。 第两百八十六章 五万匹马 十一月,晚秋已残,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张阳泉刚起床,便有亲卫来报,刘伯温求见。 他简单洗漱了一番,来到书房。 刘伯温早已等候多时,立刻上前,说道:“大王,慈照大师派来的弟子已经到江都了。” “总算来了!”张阳泉微微一笑,慢慢走到桌案后坐下,问道:“人在何处?” “正在我府上。” “他们可答应为我军效力?” 刘伯温道:“慈照大师只有一个条件,希望我军占据杭州后,将灵隐寺和寺中的五千亩良田归还于他。” 张阳泉皱了皱眉,道:“他们寺中有这么多田吗?” 刘伯温道:“是的,大部分田都已经被元兵占了!” 张阳泉沉吟了半晌,道:“先答应他吧。” 刘伯温又道:“那位如通大师还提出了一个私人的请求。” 张阳泉奇道:“什么请求?” “他希望代替他父亲充军!” 张阳泉愣道:“充军?他父亲是谁?” “如通大师俗家姓孙,是吴县孙家的人,后来才剃度为僧。” 张阳泉点点头,又问:“孙家的人被充军了吗?” 刘伯温点点头:“是的,也是因为煽动佃户抗拒分田。” 张阳泉沉默良久,赞道:“此人品性倒不错,没有利用与我们合作的事开条件,而是选择替父充军!” 刘伯温笑道:“那大王的意思是?” 张阳泉想了想,道:“你去告诉他,只要灵隐寺能助我军打下杭州,他便有功,我可以酌情减免他父亲惩罚,将功抵过!” 刘伯温点头道:“臣明白了!”拱手退下。 张阳泉站起身,来到后堂,只见秦苓思和秦苓君正在用早膳。 他正准备过去一起吃,杨三枪又来报,卞元亨求见。 张阳泉无可奈何,只好和二女打了声招呼,便要转身朝书房返回。 秦苓君忙道:“让卞元亨直接过来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张阳泉一想也是,卞元亨是老朋友了,和秦家姐妹也熟,让他来后宅也无妨。 于是转头朝杨三枪道:“去请卞将军过来吧。” 杨三枪迟疑道:“大王,卞将军还带来了一名女子。” 张阳泉讶道:“谁?” 杨三枪道:“那女子是杭州名媛,名叫曹妙清。” 正在埋头干饭的秦苓思猛地抬起头。 “卞元亨不会是想给姐夫送女人吧?” 秦苓君瞪了她一眼,道:“别胡说,卞元亨不是那种人。”转头朝杨三枪问:“知道那女子为何而来吗?” 杨三枪点点头。 “据说是杭州名士杨维桢因劝说杨通贯归降我军,被杨通贯给抓了。曹妙清希望我军暂缓进攻杭州,以免杨维桢被杨通贯杀害!”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杨维桢就是和吕良佐齐名的那位名士吧?” 杨三枪道:“是的。” 张阳泉摆手道:“让他们一起过来吧。” 杨三枪答应一声,转身去了,没过多久便领着卞元亨和曹妙清来到后堂。 “臣卞元亨拜见大王,拜见王妃殿下!” “民女曹妙清拜见楚王殿下,拜见王妃殿下!” 张阳泉抬手道:“不必多礼,你们俩吃了没有?” 曹妙清露出诧异之色,抬头看了张阳泉一眼。 卞元亨忙道:“多谢大王,我二人吃过之后才来。” 张阳泉点了点头,道:“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不过我想问一句,你们让我暂缓用兵,这个暂缓是多久?你们需要多久才能救出那位杨先生?” 曹妙清急忙道:“杭州有很多人和小女一样,希望救杨老先生脱困。只要殿下给我们一个月时间,我们定能设法救出他!” 张阳泉又问:“如果一个月内,你们救不出人又怎么办?” 曹妙清怔了怔,顿时说不出话了。 卞元亨拱手道:“大王,杨老先生在杭州地位崇高,若是能救下他,一定能尽收杭州民众之心!”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道:“卞将军,我们刚打下镇江、平江时,可曾收复两地民众之心?” 卞元亨愣道:“应该没有。” 张阳泉道:“如今这些地方的百姓都分了田,城中物价也控制住了,大家都能过安生日子了,你说他们现在是拥戴我军,还是排斥我军?” 卞元亨低声道:“拥戴我军。” 张阳泉缓缓道:“所以要想收取民心,不是依靠某一个人的威望,而是必须颁出于民有利的政策,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卞元亨拱手道:“末将明白了。” 曹妙清急道:“可是殿下……” 张阳泉一摆手,道:“你别急,我并没有说不救杨先生!” 曹妙清愣了一下,道:“那您刚才那些话……” 秦苓君忽然道:“大王是想告诉伱们,他救杨维桢并非为了收揽杭州民心。” 张阳泉笑了笑,道:“王妃说的不错,杨先生甘冒风险,去劝说杨通贯归降,仅凭这一点,我就会救他!你们退下吧,此事我会安排人去办。” 曹妙清又惊又喜,行了一礼,道:“多谢楚王殿下!” 卞元亨拱手道:“末将告退。”两人一起告退离开。 秦苓思见张阳泉兀自盯着门口出神,古怪一笑,道:“姐夫,那位曹姑娘是不是挺俊呐!” 张阳泉斜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什么吗?” 秦苓思歪着头道:“小狐狸?” 张阳泉没好气道:“像个痴汉!” 秦苓思并不明白痴汉意思,不过也知道不是好话,哼道:“你才像痴汉!” 顿了一下,她眼珠子忽然一转,道:“姐夫,你是不是最近不打算攻打杭州了?”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要看时机!” 秦苓思赔笑道:“那就是不立刻用兵咯?你能不能借我三万水军?” 秦苓君斥道:“你又要胡闹什么?” 秦苓思撅嘴道:“谁胡闹了,我借兵马是为了帮姐夫的忙!” 张阳泉道:“你要三万人马干什么,先说来听听!” 秦苓思赶忙道:“你们听说过济州岛没有?” 秦苓君愣住了,她并未听说过这地方。 张阳泉摸了摸下巴,道:“你说的是靠近高丽的那个小岛?” 秦苓思喜道:“对啊,就是那个小岛,那是个天然牧场,我派人打听过了,岛上有五万多匹马,咱们都抢过来吧!”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你知道济州岛的归属吗?” 秦苓思点点头:“由鞑子和高丽人共同管理,两家都屯了三万多兵马,一共六万人,应该不是咱们三万水军的对手!” 张阳泉摇头道:“不是六万,而是六十万!” 秦苓思惊愕道:“怎么可能,我听说高丽国一共也才六十万兵马呀!” 秦苓君扫了她一眼,道:“你姐夫指的就是高丽国的六十万兵马!济州岛距离高丽那么近,只要你去攻打,他们就会源源不断的救援,你能一口吃下去吗?” 秦苓思苦着脸道:“那要不然派个人去与高丽国王商议,咱们只打鞑子,等消灭了鞑子,我们与他们共同管理济州岛!” 张阳泉摇头道:“不必派人,高丽国王绝不会答应!” 秦苓思不服气道:“你怎么知道?” 张阳泉道:“你知道元廷太子吗?” “知道啊,怎么了?” “他身上就有一半的高丽血,他母亲奇皇后就是高丽人,你觉得高丽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秦苓思怔了一会,道:“可是姐夫,你如果想打到北方,就需要更多的马呀,咱们现在也才两万多匹马,根本不够用!” 张阳泉笑道:“你不必担心攻打北方的事,等咱们一统了江南,很多事自然会水到渠成!” 秦苓思小声嘀咕道:“我看你就是不重视战马!” 站起身,气呼呼道:“我吃好了,去马场了。”大步离开了屋子。 第两百八十七章 毫州被围 现在已是辰时中旬,小雨不知何时停下了,太阳悄悄钻出了云层。 雨后清晨,空气清新而舒爽。 早膳过后,张阳泉陪着秦苓君在后园散步,两人走到秦苓君最喜欢的那间石亭前。 侍女们赶紧上前将石桌、石椅擦干净,又用柔软而温暖的软毛垫子,铺在石椅上。 秦苓君命人取来围棋,便要与张阳泉对弈。 她最近闲来无事,天天跟沈千千下棋玩,沈千千还特意请来几位知名的棋师教两人下棋。 围棋拿过来后,两人猜了子,由秦苓君先下。 秦苓君落下一子后,忽然开口道: “夫君,小妹虽然有时有些胡闹,但刚才那个想法我觉得不错。如果济州岛真有五万多匹马,我们可以用突袭的法子,将马抢过来!” 张阳泉暗暗好笑,这姐妹俩当久了山贼,还是喜欢用山贼的思维考虑问题。 “那我问你,就算我们成功了,高丽国打过来,我们怎么办?” 秦苓君双眉一扬。 “高丽国虽然对外宣称六十万大军,我看实际连一半都未必有,而且他们的军队连元军都不如,水战绝不是我们对手!” 张阳泉点点头:“我们当然不怕,真打起来,我有信心灭了高丽国!可问题是咱们被高丽牵制住了,江南怎么办?” 秦苓君皱眉道:“我们已经快占据江浙行省了呀,等打下了杭州,应该就能拿下整个江浙!” 张阳泉缓缓道:“只拥有江浙远远不够!” 秦苓君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想尽快拿下整个江南,可徐寿辉不是咱们对手。先夺下那些马,也许还能打得更快一些!” 张阳泉道:“我从未把徐寿辉放在眼里,然而天完军的实力却不容小觑!” 秦苓君不解道:“天完军连鞑子都打不过,战力并不强啊!” 张阳泉正色道:“强大不仅仅是看军事实力,也要看别的方面,天完军强在地利,强在资源和人口!” 秦苓君若有所思道:“你是说他们的位置比我们更好?” 张阳泉接过小碧递过的一杯茶,喝了一口,说:“如果只单独比较一省,江南没有哪个行省比得上我们江浙行省,然而江南却并不止一省!” 江南共有四大行省,江都军占据江浙行省大部分地区,天完军占据江西行省和湖广行省大部分地区。 另外还有一个云南行省,属于地处偏僻,人烟稀少的地区。 目前,江都军一心攻打江浙,天完军则四面出击,收复当初丢失的土地。 当初天完军便占据了半个江南,如今收复起来也快。 等江都军完全占据江浙行省之后,面对的就是占据两个行省的天完军。 江浙行省比江西、湖广都要富饶,然而这两大行省加起来,徐寿辉的实力还是要稍稍压过江都军一头。 秦苓君沉思了一会,道:“我还是觉得,就算他们占据江西和湖广,也弥补不了与我们的军力差距!” 张阳泉点头道:“不错,如果天完军首领还是徐寿辉,咱们确实能轻易取胜!” 秦苓君讶道:“听你的意思,天完军会易主?” 张阳泉缓缓道:“这是必然的事,徐寿辉没有清算倪文俊,迟早会出大问题!” 秦苓君沉吟道:“也就是说,咱们将来的对手是倪文俊?” 张阳泉摸了摸鼻梁,道:“倪文俊贪图享乐,也会被手下取代,我看最有机会脱颖而出的人是陈友谅!” 秦苓君对张阳泉的推测一向信服,道:“他们既然会内乱,那应该会变得更加虚弱才对!” “刚内乱的时候确实如此,然而等陈友谅控制住大局后,天完军反而会更强!” 秦苓君听到这,终于明白张阳泉的意思了。 他是想尽快拿下江浙,然后暗暗做好准备,等天完军内部争权夺利时,趁机打过去。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听你的就是。”她垂目道。 张阳泉笑道:“等拿下了江南,咱们有的是时间收拾高丽国和倭国,那些马跑不掉!” 秦苓君愣了一下,道:“打下江南后,咱们不北伐吗?你不会是想跟刘福通平分天下吧?” 张阳泉摇了摇头:“刘福通打不过元朝,等他北伐失败,咱们再北伐。” 秦苓君双眉又蹙紧,道:“是不是宋军最近的形势不乐观?我怎么听说刘福通已经打下不少地方!” 张阳泉一边落子,一边答道:“宋军默默筹备一年多,一朝爆发,自然势如破竹!汴梁以南的大部分州县,都已经被他们打下了!” 秦苓君道:“那你为何认定他们北伐失败?” 张阳泉斟酌了一下措辞,道:“韩宋君幼臣强,这是第一个隐患。内部派系林立,这是第二个隐患。还有就是没有精通治理地方的人才,这是第三个隐患。有此三患,他们无法击败元朝!” 秦苓君想了想,道:“可能伱说的是对的吧,不过我觉得元朝更加腐败,说不定会先一步崩溃!” 张阳泉道:“元廷至少有个贤德的太子,朝臣们还有指望,没那么容易散架!而且刘福通身前,始终有一座大山,挡着他!” 秦苓君抬头道:“你是说察罕帖木儿?” 张阳泉沉声道:“正是此人,这次刘福通之所以能取得大胜,皆因察罕帖木儿不在答失八都鲁军中。” 秦苓君问:“他去哪了?” 张阳泉捏着一枚棋子,摇头道:“我也不知,最近一直没听到他的消息,也不知是不是被元帝调回了大都!”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快步奔来,道:“大王,耿副帅求见。” 张阳泉问:“耿三还是耿四?” “耿四副帅!” 张阳泉面色一凝,道:“耿四亲自过来,一定出了大事。”起身看向了秦苓君,道:“夫人,我先过去了。” 秦苓君笑道:“去吧,沈妹妹马上就会过来陪我。” 张阳泉快步来到书房,刚一进门,耿四便急急忙忙的开口。 “大王,北、北军出事了!”心急之下,口吃的老毛病都犯了。 张阳泉走到桌案后坐下,缓缓道:“出什么事了,不必着急,慢慢说。” 耿四道:“察罕帖木儿领了五万骑兵,绕过了刘福通的主力大军,从鹿邑直奔毫州,已经将毫州城团团围困!” 张阳泉微微变色,赶忙拉下北墙挂着的大地图,仔细观察了一下,心中更加凝重。 如果毫州被攻破,刘福通的势力就被切成两段,首尾不能兼顾! 察罕帖木儿这一下,正打中刘福通的七寸! 耿四又道:“刘福通大军的补给全靠安丰和毫州,如果毫州被攻破,刘福通的主力必定会被全歼!” 张阳泉沉声道:“刘福通的主力还在许州吗?” “在!答失八都鲁和刘哈刺不花共领二十万大军,正在夹攻许州,只要毫州失陷,刘福通大军必定士气大溃,被元军一举歼灭!” 张阳泉感叹道:“好厉害的手段,元军之前一路败退,其实就是给刘福通挖坑,这一定是察罕帖木儿的计谋!” 耿四叹了口气,道:“倘若毫州失陷,刘福通就完了!” 张阳泉此时心中也有些不安。 虽然历史中刘福通绝不会如此轻易被灭,但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说不定已经改变了历史! 如果刘福通被灭,元军必定大举来犯扬州,张士诚已不是以前的张士诚了,很难再成为江都军屏障。 虽然以江都军目前的实力,未必就打不过元军,但势必影响江南攻略。 倘若让徐寿辉做大,又或者朱元璋抓住机会崛起,局势就非常不乐观了! 只可惜毫州距离他太远,自己鞭长莫及,现在就只能看毫州守军是否能挡得住察罕帖木儿了! 接下来数日,张阳泉将杭州的攻略全权交给刘伯温负责,全副心思都关注在北方战场上。 第两百八十八章 教训赵均用 距离毫州被围的消息传来,又过了三日。 这天下午,张阳泉正在书房批阅公文,亲卫来报,耿四求见。 “让他进来。”张阳泉将笔放在桌上,抬头盯着门口。 没一会,耿四跟着亲卫进来了。 张阳泉紧紧盯着他的表情,发现他面带喜色,忙问:“是不是毫州守住了?” “毫州丢了!” 耿四飞快地说道:“不过小明王和太后成功突围,逃到了安丰!” 张阳泉惊喜道:“他们竟能从察罕帖木儿手中逃脱?” 耿四笑道:“是盛文郁用了一个金蝉脱壳的法子,让一名宫女带着一个假明王,成功骗过了察罕帖木儿!” 张阳泉一拳打在掌心,笑道:“刘福通当初没有杀盛文郁,结果救了自己一命!只要小明王不死,刘福通就还有机会!” 耿四道:“好消息不止这一个,刘福通那边也打了胜仗!” 张阳泉道:“哦?快说说!”快步走到地图旁。 耿四跟了过来,看着地图,说:“刘福通假装溃逃出许州,答失八都鲁和刘哈刺不花派兵追赶。结果刘福通逃到临颍,背靠颍水,大败元军!” 张阳泉朗声道:“好,背水一战!刘福通不愧是当世豪雄!” 耿四接着道:“刘福通大败元军后,长驱直入,不仅夺回了许州,还顺势打下了新郑,得到大批粮食!” 张阳泉沉吟道:“现在局面虽然已经翻转,不过刘福通军也还没有完全摆脱危机。你先退下,继续打探北军情况。” 耿四应诺退下。 张阳泉又命人去把傅友德喊过来。两刻钟后,傅友德匆匆来到书房。 “末将傅友德,拜见大王!” 张阳泉靠在椅子上,抬头道:“傅将军,北方的战况你可清楚?” 傅友德点点头,目有忧色。 “末将听说刘福通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局势又发生变化了。”将盛文郁带小明王突围、刘福通大败元军的事告诉了他。 傅友德喜道:“太好了,只要宋军还能拖住元军,我们就能继续攻略江南!” 张阳泉笑道:“诸将之中,你的想法总是最合我心意。你说的很对,对我军来说,宋军绝不能现在倒下,所以我希望你准备一下,做好驰援安丰的准备!” 傅友德目光一凛,拱手道:“末将领命。不过大王,若是要救宋军,就必须经过滁州和濠州,要不要先向赵均用打个招呼?” 张阳泉道:“不必打招呼。” 傅友德愣了一下,道:“那他若是从中阻挠,可能影响我军救援!” 张阳泉紧盯着他,道:“咱们是去救刘福通,手中握着大义,你觉得他会阻挠吗?” 傅友德想了想:“若是别的起义军,肯定不会阻拦,但赵均用此人心胸狭窄,又与您不和,只怕会趁机挑事!” 张阳泉仰头望着天花板,脑海中闪过两年前赵均用来山寨收编己方时的嘴脸,淡淡道:“那不是正好吗?你就顺便打下濠州和滁州吧!” 傅友德先是一怔,随即喜形于色。 “我明白了,如果他从中阻挠,就算咱们打下滁州和濠州,天下人也只会痛骂赵均用不顾大局,绝不会指责我们!” 张阳泉凝视着他,道:“你有把握打下这两州吗?” 傅友德毫不犹豫道:“濠州和滁州都只有五千守军,只要大王给末将一万人,末将必能攻克!” 张阳泉道:“我给伱三万人马,你先暗中做好作战准备,等安丰的求救使者来了,咱们再出兵!” 傅友德顿了一下:“大王,如果察罕帖木儿不攻打安丰怎么办?” 张阳泉沉默半晌:“那也无妨,只要保住了宋军就行,反正咱们现在也不缺一两座城池!” 两日后,耿四探得情报,察罕帖木儿果然挥师南下,直逼安丰。 安丰只有两万多守军,根本不可能挡住察罕帖木儿,刘福通主力又距离遥远,不可能来救。 盛文郁只得亲自出使,前去搬救兵。 他第一个找的赵均用,却遭到了赵均用的冷遇,在帅府大堂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赵均用才总算露了面。 “盛将军,前次你们北伐,我将两万精锐弟兄交给了你们,如今我自家兵力都不够,哪还有余力去救你们?”赵均用哼了一声。 盛文郁看了赵均用一眼,只见他赤着脚,脖子上还有吻痕,不用想也知道刚才在做什么。 “永义王,眼下你救我也是救你自己,倘若安丰被攻破,没有我们挡在前面,只怕你的泗州路也保不住吧!” 赵均用将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抠着脚丫子道:“嘿嘿!我这么点地盘,元军怎会看得上,就算真灭了你们,也是去找江都军和天完军的麻烦!” 盛文郁深吸一口气,道:“你当真不肯出兵相救?” 赵均用哼道:“不是我不肯出兵,实在是没兵可出!若是派兵去救你们,张士诚那小子突然偷袭我怎么办?” 盛文郁冷冷道:“很好,你可不要后悔!”站起身,大步离开了泗州帅府。 他带着随从刚出城门,忽听身后马蹄声响,转头一看,只见一名将领飞奔而来,拱手道:“盛将军!” 盛文郁拱手回了一礼,道:“毛将军,你还有什么事吗?” 毛贵冷冷道:“赵均用目光短浅,刚愎自用,很多弟兄都对他失望透顶。毛某愿率五千本部人马,投效小明王麾下!” 盛文郁大喜:“好,有毛兄相助,胜过赵均用多矣!” 毛贵苦笑道:“仅凭我那五千人,只怕解不了安丰危难,不知盛将军接下来有何打算?” 盛文郁沉声道:“不瞒你说,我这次出来求援,主要是想找江都军,赵均用只不过顺路而为。” 毛贵欣然道:“如此最好,将军先去江都,待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脱离赵均用,来安丰投奔!” …… 书房中的灯火很亮,桌案非常整洁,并无过多的装饰品,桌案前面三尺处,摆了两张椅子。墙角挂着一张地图。 看到这间书房的布置,盛文郁便想起了刘福通。 他在毫州的办公书房与这间书房很像,都是那种务实的军人风格。 此刻盛文郁的心境也很明亮。 他虽然见过张阳泉几面,对此人却了解不多,大部分都是听的传闻。 但如果他真的和刘福通很像的话,那么绝不会坐视宋军被元军消灭。 正思索间,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只见一名儒雅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身材颀长,面带微笑,正是江都军首领张阳泉。 “盛将军可是为求援而来?”张阳泉开门见山的问。 盛文郁答道:“不瞒楚王殿下,盛某人正是为此而来!” 张阳泉走到桌案后坐下,伸手示意盛文郁也坐下,然后才说道:“大家同为起义军,相互救援是应当之事。” 盛文郁大喜,起身拱手道:“多谢楚王殿下!” 张阳泉双手交叉在胸前,道:“不过这中间有个难处,我军与贵军之间隔着滁州和濠州,就怕赵均用从中捣乱!” 盛文郁赶忙道:“我可以去找赵均用,谅他也不敢从中作梗!” 张阳泉眯着眼道:“我信不过此人。” 盛文郁愣了一下,与张阳泉对视了片刻,忽然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思忖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道:“如果赵均用不配合,贵军可以拿下滁州和濠州!” 张阳泉淡淡道:“他现在是你们宋军的人,我这样做,不会伤了与贵军的和气吧?” 盛文郁冷冷道:“此人就是个投机小人!不瞒楚王,我来此之前去找过此人,从他态度来看,只要起义军形势不利,他定会投靠元军!” 张阳泉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五日之内,我就会派出援军,盛将军可先回安丰,做好守城准备!” 盛文郁又道了声谢,这才告辞离开。 张阳泉又命人把傅友德喊了过来,交代他三日后,领兵去安丰救援。 十一月二十三日,傅友德领三万大军离开了江都,他一声招呼不打,直接带兵踏入滁州境内,还逼近滁州城。 滁州守将派人过来交涉,傅友德只说前往安丰救援,要求滁州打开城门,让大军穿城而过。 滁州守将哪里肯答应,紧闭城门,只说要去请示赵均用。 傅友德二话不说,下令攻城。 五千战力低下的泗州军自然不是三万虎狼之师的对手。傅友德只用了半日就攻破了滁州城,又朝着濠州挺进。 赵均用得知后又惊又怒,立刻派大军前往濠州增援。 结果作为先锋的毛贵直接叛变,率领五千骑兵调头朝安丰去了。赵均用惊怒交集,也不敢去救濠州了。 濠州守军得知消息,赶忙弃城而逃,濠州城也落入江都军手中。 傅友德以濠州为粮草基地,大军驻扎在安丰东北面的八公山,与安丰城成掎角之势。 察罕帖木儿得知此事后,没有过多犹豫,立刻领兵调头返回毫州。 他这是支孤军,只能起到奇袭作用,若是不能短时间内拿下安丰,反而有可能被刘福通回头包了饺子。 韩宋灭亡的危机终于解除。 …… 感谢一直默默支持本书的书友们,明天加更一章! 第两百八十九章 沈万三的宝物 十一月末,初冬时分,寒风中已带着彻骨的冷意。 现在是清晨,太阳还未出来,龙潭山被浓雾所笼罩。 刘伯温行走在上山的小道上。 尽管山间风景极佳,他却无心欣赏,脑子里还在默默考虑着杭州计划。 这段时日里,他一直在谋划着攻打杭州的事。 要让达识与杨通贯反目容易,可要让达识杀死杨通贯,那就难了。 两人兵力差不多,达识带兵能力远不及杨通贯,如果打起来,只有达识被干掉的份。 所以刘伯温还必须替达识谋划一番,帮他想一个杀死杨通贯的法子。 经过几日苦思后,他终于解决了这最后一个难题,昨夜便去王府找张阳泉,结果得知楚王和王妃都去了龙潭寨。 于是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他就起来了,策马来到龙潭山,一大清早就开始了爬山。 又爬了小半个时辰,龙潭寨的寨门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这座寨门已经改成了水泥制的石门,看起来像一座关隘。 刘伯温刚一靠近,便有守门的士卒上前喝问。 门口另有几名张阳泉的亲卫,他们都认识刘伯温,立刻放他进来,领着他上山。 山寨还是以前的模样,只不过炼铁作坊、瓷器作坊都搬到了城里,原来的作坊遗址都改成了纺织作坊。 寨上除了一千军士驻守,还住着一千多的寨民,大多是老弱病残。他们不愿去城里,都留在山寨过活。 其中半数都在纺织作坊干活,其他人都以务农为生。 亲卫带着刘伯温来到议事堂时,刘伯温突然愣住了。 议事堂前,竟有一排桂花树苗,张阳泉正带着亲卫围在树苗旁,也不知在做什么。 原来前阵子秦苓思不知从哪里得到一批桂花树苗,心血来潮,在王府后园开了片土,将小树苗种下。 结果树苗还有多余,她又跑到龙潭寨,把树苗种在议事堂前。 秦苓思性子跳脱,种完就完事了,也懒得去后续维护。 张阳泉却是个有强迫症的人,若是树苗长得歪了,就会觉得别扭。 于是命人将王府的树苗全部用三根木棍固定,防止小树苗长歪。 今天来到龙潭寨,瞧见议事堂外的树苗,他又忍不住带着亲卫们将这些树苗也校正。 秦苓君和沈千千都坐在门口,一边说笑,一边看他忙活。 刘伯温瞧见秦苓君后,赶忙过去见礼,又朝沈千千笑道:“沈姑娘也在此处,那就再好不过了!” 沈千千微微一愣:“刘先生此话何意?” 刘伯温正要回答,张阳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刘先生来了,是不是杭州的计划考虑妥当了!” 刘伯温转过身,答道:“回大王,臣已想到让达识除掉杨通贯的方法,不过此事需要沈姑娘和常将军相助!” 小碧端着一盆清水站在一旁,张阳泉走到她跟前洗了洗手,这才走了过来。 “需要千千帮什么忙?”他奇道。 刘伯温道:“这个法子需要用到沈家一件宝物。” 沈千千赶忙道:“刘先生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家的宝物,先生尽管拿去用!” 刘伯温沉吟道:“我曾听人说,沈员外当年第一次通番时,得了两块神石,模样和文武财神一模一样。后来沈员外将这两尊财神供奉起来,自此财源广进,蒸蒸日上。” 秦苓君讶道:“千千,真有此事吗?” 沈千千低声道:“大王和王妃面前,千千不敢谬言,其实那两块神石都是假的,是家兄命人悄悄打造!” 秦苓君道:“你兄长为何这样做?” 沈千千头更低了。 “兄长故意让人将此事传扬出去,别人就会觉得兄长有神人庇佑,很多人就更愿意和他做生意了。” 张阳泉朗声一笑:“这正是你兄长高明之处,你不必在意。” 转头朝刘伯温道:“刘先生,你想借用这两块石头,应该与神人无关吧?” 刘伯温道:“不错。沈姑娘,我听说这两块神石都有三四百斤重,不知是否属实?” 沈千千点头道:“属实,那神石重的很,要两三个人才能抬得动!” 她停顿了一下,道:“不过兄长已将其中一块石头献给了达识。” 刘伯温微微一笑:“正因一块在达识手中,我们才需用到此宝!” 秦苓君催促道:“刘先生,你就别绕圈子了,到底如何运用此宝,还请告知!” 刘伯温赶忙道:“很简单,明日让沈姑娘当众将此宝献给大王,大王再将此宝展示给众人,再让常将军当众举起神石!” 沈千千愣道:“这是何意?” 刘伯温道:“杨通贯自从被常将军击败后,一直将常将军当做劲敌,时常对左右人说,将来定要与常将军一较高下!” 张阳泉目光一亮,拍手道:“我懂了,他若得知常遇春举起神石,一定也会技痒难耐,想去举另一块,证明自己不输给常遇春!” 刘伯温笑道:“正是如此,神石在达识那里,他想举石,就必须去达识的地盘。如此达识就有机会除掉杨通贯了!” 张阳泉忽然道:“这石头如此重,常遇春举的起来吗?” 秦苓君朝沈千千问:“那石头具体有多重?” 沈千千沉吟了一会,道:“约莫三百八十斤吧。” 秦苓君笑道:“那就没问题了,军营中的两百斤石锁,常遇春能同时提起来两个!” 张阳泉点点头,朝沈千千道:“你舍得你们家宝物吗?” 沈千千嫣然一笑:“大王说的哪里话,能够为攻打杭州尽一份心力,是我们沈家的荣耀!” 秦苓君道:“还是先问问你兄长的意见吧?” 沈千千忙道:“不必,兄长现在在倭国,家里的大事千千能够拿主意!” 张阳泉拍手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今晚我就让人把消息放出去,明日巳时,伱来王府献宝,我再开一个‘神石大会’,让常遇春在会上举起神石!” 沈千千忽然道:“要不要先让常将军去千千家里举举看,免得到时候出了意外。” 张阳泉点头答应了,石锁和石人毕竟不同,如果常遇春真的当众举不起来,那就变成笑话了。 一行人当即返回江都,先去了沈千千的家,再派人把常遇春喊了过来。 沈千千家的神石供奉在祠堂附近一座厅堂。 沈万三找的匠人十分高明,那块神石虽然脸部酷似文财神——财帛星君,但四肢却似像非像,整体一看,真像一块巧夺天工的天然神石。 常遇春虽然是个粗人,但瞧见这石头,心中不由生出敬畏之心,迟疑了一下,道:“大王,属下若是搬起神石,会不会冒犯神人?” 张阳泉没好气道:“刚才不都跟你说了吗?这石头是假的,是沈员外派人造出来的!” 常遇春心中不信,怀疑张阳泉故意骗自己,然而王命如山,无可奈何,朝神石拜了几拜,这才爬上了放神石的石台。 “哈!” 常遇春大吼一声,双手拖住神石底部,竟真的将神石给慢慢举起来了。 众人齐声喝彩。 张阳泉待常遇春把石头放下,笑道:“明日大会之上,你再举起来一次就行了!” 常遇春应诺一声。 刘伯温忽然道:“常将军,明日你举石头时,尽量表现得吃力一些。” 常遇春愣道:“这是为何?” 张阳泉心中一动,明白了刘伯温的用意。 常遇春表现得越吃力,就越会激起杨通贯的好胜心,于是道:“莫要多问,就按照刘御史吩咐的做!” 常遇春应道:“是。” 第两百九十章 兵发杭州 次日清晨,沈家献宝的事传遍全城。 沈万三那两座神石的事,很多人都听过,得知沈家要将此宝献给楚王,都觉得很正常。 倒是蔡家和卞家都觉得奇怪,他们也多次给楚王献宝,却都被拒绝,莫非是献的宝物不够好吗? 到了巳时中旬,又传来了新消息,楚王要在王府举办‘神石大会’,显然对这宝贝非常满意。 有资格参会的除了文武官员外,一些有声望的名士、富商、大儒也受到了邀请。 午时正,众人到齐,随着张阳泉一声令下,四名亲卫将神石抬了进来,放在了大堂正中心。 众人一双双眼睛都盯在神石上,只可惜神石用红帛盖住了,看不清庐山真面目。 沈千千离席而起,走到神石旁边,从袖中取出一根玉如意,道:“大王,财神爷还需您亲自来请!” 张阳泉点点头,起身来到神石前,接过玉如意,将神石上的红帛挑开了。 围观人群瞧见神石后,齐齐发出一声惊叹,显然都被神石的外形所震撼。 张阳泉忽然道:“在我们老家,财神要举一举,才能显灵,谁能替本王举起这尊财神?”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相互间窃窃私语。 蔡员外低声朝儿子道:“你听说过这种习俗吗?” 蔡恒小声道:“并未听说,不过大王似乎并非扬州人,也许习俗与我们不同!” 便在这时,常遇春和王大几乎同时起身,齐声道:“末将愿举!” 张阳泉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道:“好像是常将军先开口,那就让常将军替本王举起来吧!” 众人又是一阵低声议论,这神人一看就非常重,举起来要多大力气?每个人都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只有王大闷闷不乐的坐了回去,低声嘀咕道:“明明是我先开口。” 常遇春走到神石跟前,先围着神石转了一圈,然后撸起袖子,双手拖住神石底部,大吼一声。 “哈!” 然而神石只是晃了晃,却并没有被举起来。 王大腾的站了起来,眼中闪过热切的光芒。 他自觉力气比常遇春大,如果常遇春举不起来,他却举起来了,此事传扬出去,他的名声必定噌噌地涨! 眼瞧着常遇春还在使劲,一张脸憋的通红,他赶忙道:“常将军,别勉强啊,小心受伤!” 俞通海用肩膀碰了一下卞元亨,低声道:“卞兄,他若是举不起来,你可以去试试!” 卞元亨笑道:“常将军气力和我差不多,他若举不起来,我估计也举不起来。” 俞通海正要再说,忽听常遇春又吼了一声,终于将财神石像举了起来。 众人齐声喝彩:“好!” “砰”的一声,常遇春将神石放了回去,气喘吁吁地朝张阳泉拱手道:“大王,末、末将幸不辱命!” 张阳泉暗暗好笑,想不到常遇春这么一个粗犷之人,演技竟如此精湛,拍了拍他肩膀。 “辛苦了!” 王大赶忙道:“大王,我也能举起来!” 张阳泉一摆手道:“财神爷举一次是请,举两次是送,不必再举了!” 王大心中受到暴击,扬名立万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大会继续进行。 沈千千将神人的来历说了,张阳泉亲自祭拜,然后将财神石像请到了后宅,至此,大会结束。 在张阳泉暗中授意之下,常遇春举神人的消息如浪潮一般,迅速在全城席卷。 谣言应运而生。 有人说常遇春举石像时,神人忽然显灵,还和楚王说了话。 还有人说常遇春一开始举不起神人,后来身上闪过一阵金光,化身为武曲星君,才将财神石像举起。 当消息传到杭州时,谣言越传越离谱,甚至还有一个版本,说神像飞到空中,变得比楚王府还大,差点砸毁楚王府。 常遇春变成十丈高的金甲神人,与财神石像大战三百回合,总算制服了神像! 达识帖木儿当然不会相信这些离谱的谣言,他在江都有密探,知道常遇春确实举起了神像。 其实就算没有密探,他也相信,因为他自己就有一块同样的武财神石像。 那石像不到四百斤,他手下的大力士都能举起来,江都第一猛将自然也能举起来。 他现在关心的不是常遇春能否举起神像,而是这件事本身。 三日之前,灵隐寺的和尚过来告密,说杨通贯已经暗中与江都军勾结,还提供了一封双方勾结的密信。 信中说杨通贯已经被杨维桢说服,暗中投靠了江都军。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保护杨维桢,杨通贯才把杨维桢抓起来。 达识一开始并不信。 然而信中还说,双方已经约好,只要江都那边有财神神像被举起来的消息传来,杨通贯这边就立刻动手。 楚王希望杨通贯擒贼先擒王,所以让杨通贯以举神石石像为借口,来拜访达识。 趁着举石像之时,骤然动手,杀死达识,然后一举控制达识的兵马,将杭州城献给江都军。 如今举神像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和信中所写一模一样。 当然,这也可能是江都军伪造的信。 然而,如果杨通贯真按照信中所说,要过来举神石石像,那么就彻底证明了信的真实性! 这也不奇怪,据说当初在马棚湾时,张阳泉就非常赏识杨通贯,还饶了他一命,如今江都军势大,此人投靠过去也顺理成章。 达识设身处地的考虑过,如果他是杨通贯,一定也会背叛,所以心中已经相信了那封信的真实性。 现在是白日,大堂中却点着一盏油灯,达识静静站在灯火前,伸出一根手指,在火焰上往返挪动。 忽然,一名黑甲将领来到大堂,沉声道:“相爷,杨通贯来了!” 达识深吸一口气,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消失了,从袖中取出那封告密信,慢慢挪到火焰上方。 “嗤”的一声,信纸瞬间被点燃。 “按照计划安排下去吧。此人悍勇,只要一进庭院,立刻动手,不必跟他有任何废话!” 黑甲将领拱手道:“是!” 信纸很快燃烬,达识慢慢走回主位坐下。 屋外忽然响起隐隐的兵刃声,随即一阵急风吹了进来,那盏烛火“呼”地一声,灭了。 达识心中一紧,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口。 但听盔甲声响,一名披甲士兵从远处奔来,正是他的亲兵队长。 达识见他满身鲜血,忙问:“得手了吗?” 亲兵队长脸色苍白,道:“杨贼实在凶悍,被他杀出了行省,佛家闾将军也被他所杀!” 达识变色道:“你们五百人,竟杀不了他一人?” 亲兵队长苦笑道:“他带了十几名随从,全都是勇猛之士!” 达识怒斥道:“没用的废物,你们……” 突然,远处又奔来一名亲卫,喜道:“相爷,行省附近忽然冲出一群武僧,都是灵隐寺的和尚,将杨通贯给围住了!我们的人也趁机将他随从全部杀死,已将此贼团团包围,他逃不了了!” 达识哈哈一笑:“好极了,灵隐寺的和尚果然忠义!”正要出去瞧瞧,忽见一群官员迎面而来。 “左相阁下,外面是什么情况!到底出什么事了!”为首官员是行台御史大夫,普化帖木儿。 达识将杨通贯要造反的事说了。 普化帖木儿皱眉道:“这会不会是江都军的反间计?” 达识冷哼道:“如果真是反间计,杨通贯怎会和信中说的一样,直奔我府邸?” 普化默然半晌,苦笑道:“杀了杨通贯,咱们如何抵御江都军?” 达识道:“不杀此贼,你我的人头都会被他送给张阳泉!” 普化深吸一口气,道:“眼下局面,需得尽快控制住杨通贯兵马!” 达识微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早已布置妥当,派人去接收杨通贯的部队,只要杨贼一死,就不会有阻碍!” …… 杨通贯单膝跪在地上,紧紧握着一杆长枪。 这杆枪自然不是他那杆黑铁枪,他怎么也想不到来趟丞相府,竟会被围杀! 好不容易逃出了丞相府,灵隐寺的和尚竟然又围住了他,欲置他于死地! 杨通贯紧紧盯着身前一名雄壮的和尚,若非此人,他还能逃出包围。 那和尚正是智海,他的右臂正在滴血,刚才杨通贯一番困兽之斗,他也受了伤。 杨通贯深吸一口气,嘶声道:“是达识指使你们来杀我的?” 智海哼了一声,道:“你占了我们寺庙,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通贯还要再开口,达识手下一名姓席的将领叫道:“左相有令,别跟他废话,智海大师,请速速取下此人人头,去向左相交差!” 智海翻了翻眼皮,道:“他都快咽气了,伱们自己不会动手吗?非要让我们出家人动手?” 席将军哼了一声,朝手下命令道:“大家一起动手,杀了杨贼!”举起钢刀,朝杨通贯冲了过去。 就在钢刀快落在杨通贯脑门时,后者向旁边一挪,血光飙起,这一刀砍在他右肩膀上。 杨通贯嘶吼一声,左手奋起一枪,刺向对方咽喉。 席将军想要抽出钢刀,却发现杨通贯右手反手将刀压在肩膀上,钢刀竟拔不出来。 他急忙向旁边一闪。 幸好杨通贯力竭之下,枪势不快,只刺中了他肩膀。 席将军又惊又怒,一脚蹬飞杨通贯。 杨通贯落地后,一群亲卫纷纷持刀砍了过去,乱刀将他砍死。 席将军过去割下杨通贯的人头,便去向达识复命,并不理会智海和尚。 智海冷笑一声,也带着众武僧离开了丞相府,径自返回灵隐山脚一排民舍。 杨通贯一死,灵隐山上的士兵很可能与达识的兵马大打出手。 为了不受到波及,慈照方丈早就带着全寺僧人下山躲起来了。 智海刚带着众和尚进入一间民舍,便见如通正等候在院子里。 “师弟,杨通贯死了没有?”如通问。 智海呵呵一笑,道:“被乱刀砍死了,他奶奶的,那帮子官兵真靠不住,要不是我带人守在外面,差点让他跑了!” 如通这才注意到智海受了伤,忙问:“你伤的如何?” 智海摆手道:“一点皮外伤。不过那厮确实厉害,如果单对单,死的应该是我。对了,杨维桢救出来了吗?” 如通笑道:“救出来了,正在里面和师傅说话。” 智海哈哈一笑:“那就好,我去睡一下,养足了精神,等江都军杀过来时,咱再大干他一场!” 当天夜里,杨通贯身死的消息便传遍了杭州城。 一时之间,城中大户纷纷坐着马车相互奔走,打听此事详情。 次日清晨,行省南墙上发出公告,说杨通贯勾结江都军,已经伏诛,还说杨维桢也与江都军勾结,全城通缉,有敢私藏者,与其同罪。 公告内容很快传遍全城。 杭州上层权贵们群相动容。 没有人怀疑杨通贯勾结江都军有假,如今这局面,谁都想勾结江都军。 他们想的是,杨通贯是有名的善战勇猛之人,连他都勾结了江都军,说明杭州城确实守不住了。 如今杨通贯被杀,达识帖木儿更不可能守住杭州,于是每个人都开始给自己找后路。 一些提前去江都活动过的人,更是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那些动手慢的人,只好去找那些已经活动过的人送礼,赔笑脸。 杭州城的大街上,百姓们都躲在家中,大街上只剩下那些奔走串联的权贵马车。 从空中俯瞰,这些马车就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 乌云笼罩,风雨欲来,整座杭州城仿佛被阴霾所笼罩。 …… 三日后,江都,城北大营。 现在是晚上,帐内灯火明亮,众将的眼睛却比灯火更亮,五品以上的武将共有十七人,在大帐中站成了两列。 张阳泉很少在城北大营召集众人,然而只要集议地点定在此处,便意味着有重大的战事! 眼下时局,重大的战事只可能是杭州之战,所以众将一个个精神抖擞,都希望能在此战中立功! 山猪和徐百升这两个官职最高的武将都在前线,所以站在左右首位的分别是李二和方远。 除武将之外,帐内还有一名文官。 刘伯温。 众人都一言不发,大帐内,只能听到火盆上的炭火发出噼啪声。 忽然,一阵脚步声忽然在帐外响起。 每个人都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张阳泉身穿一身白色亮银甲,大步走了进来。 他走到案前站定,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终于打破了帐内的沉默。 “我知道你们最近都很奇怪,为何打下集庆后,咱们不顺势攻打杭州!为此,还千方百计的四处打听原因!” 常遇春、赵德胜、王大、猴子等人相互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张阳泉缓缓道:“现在你们想必都知道原因了,这是刘先生的计策,目的就是先拔了杭州的牙齿,杀死杨通贯!” 王大赶忙道:“大王,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兵打杭州了?” 张阳泉点点头,道:“杨通贯已死,城中也有咱们的内应,决战时机已经到来!刘先生,这次作战部署,由你来安排!” 刘伯温应诺一声,走到张阳泉身边,朝众将看了过去。 “这次咱们的目标不仅是杭州,同时也是台州的方国珍!拿下杭州只是第一步,要在方国珍反应过来之前,突袭台州,才算全胜!” 方远哈哈一笑,道:“不愧是刘先生!若是能在方国珍反应过来之前,突袭台州,一定能大败方国珍!” “大家请看地图!” 刘伯温走到地图跟前,朗声道:“这次动用的兵力,正是之前三路南伐的主力!” “山元帅那支五万人马以水军为主,走嘉兴路,攻打杭州东面!” “王副帅、候副帅、耿副帅的三万人马走湖州路,攻打杭州北面!” “徐元帅打下集庆后,已有十万兵力,他可以兵分两路,走建德路,分别攻打杭州西面和南面!” 李二疑惑道:“刘先生,这不都是攻打杭州吗?” 刘伯温伸出一根手指,道:“所以咱们只有一天时间,一天之内,必须拿下杭州城,然后再兵分水路两军,直奔台州!” 说完他朝张阳泉一拱手,道:“大王,臣说完了。” 张阳泉一手叉腰,一手按着剑柄,道:“刘先生的这番布置,你们可有异议?” 众将齐声道:“无异议!” 张阳泉道:“很好,接下来是具体四路将领的分配,东路和西路由山元帅、徐元帅负责。北路还是由王、候、耿三位将军统领,至于南路统帅。” 目光在众将之间扫了一圈,最后停在赵德胜身上。 “赵将军,南路可能是敌人突围的方向,你有信心全歼敌人吗?” 赵德胜大喜,大声道:“末将愿立军令状,若是放走一个敌人,末将提头来见!” 张阳泉点了点头,最近赵德胜一直没有升职,所以他觉得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如今看他反应,显然这个选择没有做错。 除了方远留守大营外,剩下的十六名将领也都调到四支人马之中,作战时间、内应配合的时间也一一商议妥当。 军事集议开完后,外面天色已黑。 众将离开军营后,各自回家。 现在是十二月十五,出兵时间定在十二月二十。 这代表着众将都无法陪家人过年,所以他们都想趁着明日出发之前,与家人告个别。 第两百九十一章 航海者汪大渊 乌云低垂,月光朦胧,星光黯淡无光。 江南虽是温带地区,十二月的天,大街上的寒风依然冰冷彻骨。 赵德胜却丝毫不觉得冷,只要一想到自己被任命为四军统帅之一,便觉得胸口一阵滚烫。 他摸着黑一路回到家门口,拍门进去了。 刚到庭院,何氏从大堂迎了出来,娇声道:“怎地回这般晚?” 赵德胜将头盔交给下人,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就将何氏抱了起来,直朝着寝房而去。 何氏勾着他脖子,嗔道:“干嘛呀,还没吃饭呢!” 赵德胜一言不发,用脚踢开寝房大门,将何氏放在床上,开始脱盔甲。 何氏早已提前让人在屋中放了两个火盆,所以屋中十分暖和。 何氏斜躺在床上,伸手托着腮,噗嗤笑道:“今儿个怎么这般猴急?” 赵德胜已经脱下盔甲,开始脱裤子。 “我马上要走了,过来跟你告个别!” 何氏吃了一惊,赶忙坐起身,问道:“你要去哪?” 赵德胜嘟囔道:“军队上的事,你别多问,总之今年我不在家过年了!” 何氏拿起枕头,朝他扔了过去,幽怨道:“你明明答应过我,今年要租一艘画舫,带我在保障湖过年,怎地说变就变!” 赵德胜接过枕头,放回床上,道:“大王有令,我有什么办法?” 何氏嘀咕道:“大王也真是的,哪有过年还差人去打仗的!” 赵德胜双眉一挑,道:“真是妇人之见,没有大王带我们打胜仗,大家日子都过不安生,还过什么年?” 何氏脸色一白,回想起自己差点被凌辱的事,低头默默脱着衣服,不再吭声。 两刻钟后,赵德胜穿戴整齐,从屋中走了出来。 何氏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跟在后面,道:“你是明天走吧?我们去和父亲说一声吧?” 赵德胜道:“我现在就走!” 何氏变色道:“那也不用这么急啊!” 赵德胜眼中闪着光,道:“你不懂,这是大王特意给我立功的机会,我决不能辜负!不必多言,快去帮我收拾行李!” 何氏扁了扁嘴,低低答应一声。 同一时间,王府后堂内,张阳泉正在用晚膳。 “夫人,小妹,今年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过年了!”他一边低头吃着,一边说道。 秦苓君抬起头来,问:“为何?” 张阳泉放下筷子,望着她道:“将士们都在前线浴血奋战,无法与家人团聚,我也必须以身作则。从明天起,我就搬到军营住,直到将士们归来!” 秦苓君也放下筷子,陷入了沉默。 张阳泉看着她:“你不同意吗?” 秦苓君默然良久,道:“伱这样做很对,我怎会不同意?只是军营里风大,天也一天比一天冷了,你自个注意身子,别受了凉!” 秦苓思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姐夫,我陪你一起去!” 秦苓君斥道:“你姐夫在办正事呢!你去做什么?” 秦苓思撅嘴道:“我帮你照顾他讶!” 张阳泉笑道:“小妹,你帮我照顾好你阿姐和她腹中宝宝就好!” 秦苓思看了秦苓君一眼,嘟囔道:“知道了,念在她肚子里有宝宝,我尽量多让着她就是!” 秦苓君脸上开始冒黑线。 次日清晨,张阳泉带着行李,朝城北军营而去。 除了赵德胜外,大部分将领都还没有出发,得知此事后,都大为振奋,立刻告别家人,离开江都,朝南而去。 军营中的日子极为枯燥,处理完公文便无所事事,前线也暂时不会有军情传来。 于是张阳泉每天混迹在普通士兵之中,与他们说话聊天。 他并不隐瞒身份,而且他经常来军营巡视,士兵们个个都认识他,想隐瞒也瞒不住。 一开始士兵们还颇为拘束,后来张阳泉和他们一起围着吃了几次饭,大家也就慢慢放开了。 这一日,张阳泉又和一支百人队一起用午膳,吃的是馒头加大锅菜。 众人见他与大家吃的一样,都对他更加亲近了。 “大王,您什么时候也让我们去打仗啊,前次三路南伐没有我们,后来打集庆没有我们,现在打杭州,还是没有我们!” “对啊,是不是因为我们是降兵,所以不相信我们啊?” “放屁!老子不是降兵,还不是和你们一样待在大营?大王这样做自然有道理,你们就是屁话多!” 张阳泉抬手压了压,朝众人道:“大家不要多想,我如果不信任你们,又怎会让你们守卫国都?” 众人觉得有理,尽皆大喜,有人叫道:“听到没有,大王是信任我们,我们都是大王的亲卫!” 张阳泉又道:“弟兄们,我们打仗不仅仅是为了立功劳,更重要是为了守护家人、为了以后大家都能过上安生日子,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齐声道:“是!” 张阳泉又道:“我知道,你们想立功是因为有上进心,想出人头地,这是好事,我将来一定会给你们立功的机会!” 众人尽皆大喜,齐声欢呼:“大王万岁!” 张阳泉笑骂道:“别喊了,这世上哪有人能活一万岁?我只要二十年,一样能带着你们赶走蒙古人,让我们汉人不再受人欺负!” 众人一个个听得热血激荡,远处的百人队也都围了过来,有人说道:“大王,我是北人,蒙古人恶着哩!咱们真能打败他们吗?” 一名老兵骂道:“屁话!我们都打败他们多少次了,赶走他们是迟早的事!” 又有人道:“大王,刘福通正在北伐,会不会被老小子抢了先?” “他敢?就算抢了先,天下也只能有咱们一个王,小明王算个鸟!” “对,到时候连他一起干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张阳泉根本插不进嘴,索性微笑着望着他们,结果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 方远见再聊下去,天都要黑了,只好劝说他返回帅帐。 用过午膳,张阳泉有些困顿,便眯着眼睡了一下。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旁边喊道:“大王?大王?” 张阳泉睁开眼坐了起来,抬头一看,道:“是三枪啊,怎么了?” 杨三枪道:“大王,宋濂先生求见,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了!” 张阳泉微微一愣,顿时清醒了许多,问道:“我睡多久了?” 杨三枪小声道:“快一个时辰了!” 张阳泉拍了拍脸颊,站起身道:“去请宋先生进来吧。”慢慢走到帅案后坐下。 没一会,宋濂便走了进来,微笑道:“草民宋濂,拜见大王!” 张阳泉赶忙道:“宋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宋濂走到右手一张小马扎上坐下,笑道:“草民听说大王搬到了军营,猜想大王在营中一定无聊,所以冒昧来访,向大王进献一本书!” 张阳泉大感兴趣:“什么书?” 宋濂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拱手递了过来。 “大王请看。” 张阳泉接过看了一眼,只见封面上写着“岛夷志略”四个字,作者名叫汪大渊。 宋濂微笑道:“此书着者汪大渊是一名航海者,他一共去过两百多个地区,有的是国家,有的是部落。书中记载的番邦习俗,颇为有趣,大王不妨观之!” 张阳泉微微一惊,赶忙翻看册子,细细看了起来。 他越看越是心惊,这个汪大渊简直是个奇人! 从书中风俗和地理描述来看,他不仅去过柬埔寨、新加坡、马来西亚、伊朗等地区,还去过澳大利亚和非洲! 书中澳大利亚被称为罗娑斯,汪大渊和同行的商人都认为那里是世界最末之岛,所以称之为绝岛。 那里的人不织不衣,以鸟羽毛遮体,茹毛饮血,住在山洞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很有趣的记载,比如真腊国有汉人居住,自称唐人。 一个叫马鲁涧的地方,酋长居然也是汉人,姓陈,临漳人。 那人本是元朝地方官吏,后来出海自立一方,在他的治理下,那个小部落兵强马壮,还经常扫灭其他部落。 他还遣人回到元朝,希望得到朝廷册封,只可惜元廷将他当做了野生势力,不肯承认他,让他抱憾终生。 另外,元朝出征爪哇国的部队,还有一部分官兵留在了一个叫勾栏山,在那里生活了下来。 南洋还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里的君主对过来经商的汉人非常看重,所以给予额外关照。 如果汉人杀死了当地土人,不用偿命,而土人杀死了汉人,就必须一命偿一命。 第两百九十二章 五百火枪兵 张阳泉手中翻看着岛夷志略,心中是又惊又喜。 想不到这个时期,竟然就有汪大渊这种人才。 他一共出海了两次,都是从泉州出发,第一次历时五年,第二次历时两年,虽不像郑和一样带着大船队,但踏足的地方远比郑和要多!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将书本合上。 “这个汪大渊还活着吗?”他朝宋濂问道。 宋濂道:“此人年纪应该和在下差不多年纪,据说生活在泉州,想来应该还健在!” 张阳泉点了点头,心想将来打下泉州后,一定要见见这个汪大渊。 到时候,大加封赏和嘉奖,如此才能鼓励其他人学他一样,出海探索! 宋濂忽然站起身,道:“大王,草民这次过来,除了献书之外,还有一事!” 张阳泉伸手道:“宋先生请说。” 宋濂拱手道:“草民想找大王讨要一个官职!” 张阳泉愣了愣,喜道:“宋先生愿意在我军出仕吗?” 宋濂笑道:“只要大王不嫌弃,草民愿意替大王修整前朝史集!” 张阳泉一愣,道:“你要修史?” 宋濂朗声道:“是的,大王看了那本岛夷志略,想必也明白书本的重要性。自元朝统治以来,打压儒学,很多前人的史集典册流失,倘若不尽早重新收录,很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张阳泉点点头。 宋濂还是想整理前人书籍,不过深知自己一人能力有限,所以才来借助自己的力量。 两人之前就有过约定,张阳泉自然不会拒绝,想了想,道:“那我任命你为太史令,专门负责修整前朝史集文册!” 宋濂欣然道:“多谢大王!” 张阳泉道:“你先回去等两日,我先命人帮你选好衙门,再给你找些人听用。” 宋濂忙道:“不用新设衙门!国子监的何祭酒正在收整经史典籍,在国子监设了一个文库。我已经和他谈过,他愿意将文库交给我来管理!” 张阳泉笑道:“那好,你的衙门就设在国子监,你需要人手的话,可以直接找何祭酒要!” 宋濂欣然道:“如此最好,臣告退!”转身离开了。 张阳泉将岛夷志略拿起,又翻看起来。 …… 至正十四年,十二月二十,江都军兵分四路,分别从湖州、嘉兴、建德三个方向,共计十八万大军,朝着杭州路挺进。 达识帖木儿早就将兵力都收缩在杭州城内,故而沿途所过之处,各县城望风而降。 十二月二十八日,王大一路人马最先来到杭州城北门,在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 一日后,徐百升的大军也抵达杭州西门外,又过了两日,山猪和赵德胜的人马才分别来到东门和南门。 四支人马就位之后,却并不立刻攻城。 按照计划,当夜子时,灵隐寺的武僧就会突袭北门,将江都军放进去。 城外被江都军围城了铁桶,城内的百姓们自然都充满了不安。 大街死一般的寂静,街道上空无一人。 每家每户都躲在家里,有的人甚至在拿锤子和木板,将窗户和大门钉死。 面对兵祸,就连大户豪绅也开始紧张起来。 杭州曾被攻下来过一次,当时是项普略统领的天完军。 当时城破之日,不知多少户人家被兵丁闯入家中,劫掠财物,奸淫妇女,烧毁屋宅。 尤其是富户,更容易被盯上。 双城巷贺家、马头巷陆家、横河桥许家、清吟巷钱家,是杭州最古老的几个家族。 结果杭州城破那一天,贺家和钱家都毁于兵灾之中。 正因如此,陆员外才早早就派自己的儿子去江都活动。 只可惜儿子不成器,当做礼物的豹子半路被人打死了,再要重新送礼时,江都军已经打了过来。 从早上开始,陆员外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把陆百万叫过去好几次,每次都是臭骂一顿! 陆百万心中自然憋了一肚子火,于是将怒火发泄到那名豹师身上,将他吊在树上抽了一顿,然后扔出府门。 那豹师双目闪动着怨毒之色,挣扎着爬起身,朝着丞相府奔去。 …… 夜已深,距离子时只剩一刻钟。 王大在帐内来回走动着,时不时看一眼帐角的漏刻。 漏刻就摆在火盆旁。 猴子闭目养神。耿三则拿着一块布,蘸着牛油,保养着自己的爱枪。 许久之后,王大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到时间了!” 猴子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漏刻,站起身道:“走吧!” 三人一同出了营帐。 帐外整整齐齐站着十几名将领,个个精神抖擞,蓄势待发。 王大一言不发,只挥了挥手,众将立刻分散,各自回到自己队伍中。 猴子看了一眼夜空,明月皎洁,清光似水。 “今晚的月亮很亮,正适合夜袭!”他心想。 三人现在的心情与攻打镇江时,天壤之别。 那时候初出茅庐,孤军过江,单军作战,可谓战战兢兢。 这次四面大军合围,还有内应相助,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所以大家神经都很放松。 一刻钟后,大军悄悄离开了行营,也不点火把,摸着黑前行,慢慢靠近城门。 城门外地势开阔,在月光照耀下,已能看见前方如同小山一般的杭州城! 大军来到城外二里左右,便没有再靠近,以防被城墙上的巡夜士兵发现。 接下来,便是静静的等待。 …… 火光明亮,耀目晶光,智海的心不断地下沉。 举着火把的元军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在灵隐山脚围成一个半圆形。 达识骑在马上,冷冷盯着智海和一千名武僧,道:“如通大师,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智海忽然很佩服自己的师兄,因为后者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还能保持镇定。 “回左相,我等奉师傅之名,正要去城门,协助您守城!” 达识冷笑道:“是吗?我来问伱,最近一个月内,你可曾离开杭州?” 如通面不改色:“没有!” 达识怒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看你们这些秃驴比谁都会说谎!” 就在这时,智海和尚在如通耳边飞快地道:“师兄,你赶紧带大家返回山上,死守寺庙!” 说完怒吼一声:“罗汉堂的弟子都跟着我冲,杀了这帮狗鞑子!” 手持月牙铲,朝达识冲了过去。 他一冲锋,元军顿时朝达识聚拢,如通和尚当机立断,带着其他和尚撤回了寺庙! …… 月过中天,现在已是子时二刻。 王大抬头望着月亮,皱眉道:“怎么回事,内应为何还没得手?” 耿三视力最好,紧紧盯着远方城墙,道:“确实不对劲,城墙上毫无动静,他们似乎并未攻打城门!” 王大摸了摸脑门,道:“莫非他们记错了时间?” 猴子没好气道:“这种大事,怎么可能记错时间?城中一定出了变故!” 王大道:“那怎么办?” 猴子道:“大王说了,四路大军由徐大帅统一节制,既然情况不明,还是尽快向徐大帅汇报吧!” 派去通报的斥候一个多时辰后才回来,徐百升的命令简单明了,攻城! 猴子忙问:“徐大帅有没有别的话?” 斥候道:“徐大帅说了,内应没有立刻动手,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已经暴露,不必再指望。我军士气正盛,而且大王只给我们一日时间,今夜必须攻破城门!” 王大哈哈一笑,道:“就是嘛,两倍的兵力还打不死鞑子,弟兄们,都跟着我一起上啊!” 高举偃月刀,一马当先,朝杭州城冲了过去! 耿三赶忙带着他的鸟铳骑兵小队,也紧随其后。 经过这段时间生产,鸟铳已有五百多支,耿三从营中挑选出五百名最优秀的骑射手,组成了这支鸟铳骑兵小队! 队伍来到城墙四十丈开外,士兵们翻身下马,上子弹和火药。 只听“砰!砰!砰!”的声音骤然响起,划破了黑夜里的寂静。 眨眼之间,城墙上数名士兵中枪倒地。 就在这时,忽听城墙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一大群元兵涌到城墙垛口,对着下方射箭。 然而江都军全副铠甲,每一名鸟铳兵旁边还跟着名大盾兵,鸟铳兵上子弹时,大盾兵就会举盾挡在他身前。 所以弓箭效果并不理想。 双方一阵对射后,对方的箭矢大多被弹开,耿三等人的鸟铳只要射中敌人,立刻就是破甲破盾,不死也是重伤。 一时间,耿三负责的攻城区域,将城墙上的元军给压制住了。 王大正在另一片城墙下指挥攻城,他眼观八路,瞧见耿三那边的情况,叫道:“耿三,你这支鸟铳兵不赖啊!” 耿三持枪在手时,仿佛变了一个人般,淡淡道:“那还用说?”抬枪瞄准墙垛之间的一名元兵。 “砰!” 枪声响起的瞬间,那名士兵头盔上多了个小洞,鲜血从洞中流出,噗通一声,尸体倒在了地上。 王大哈哈一笑,转头朝身后的士兵们大吼道:“先登营的将士们,咱们可别输给了神机营,都跟着我冲!” 翻身下马,把偃月刀绑在后背,拔出一柄横刀,又从手下手中接过一只大盾,朝耿三那片区域冲了过去。 先登营的将士们赶忙扛着云梯,紧跟在他身后。 从高空俯瞰,几乎同一时间,其他三门的江都军也同时出击,攻打四门。 马蹄声、厮杀声四起,杭州城瞬间化作一片鲜血炼狱! 第两百九十三章 一帝一王一相 清晨,乌云低垂,寒风冷冽。 一骑快马,自南飞奔而来。 马上是名面色刚硬的军士,他刚靠近南门后,便将插在腰间的黄色小旗高举过顶。 “前方捷报,六百里加急!” 进城的百姓顿时都停了下来,齐齐看向他,脸上都带着喜色。 守门士卒赶紧拉开左边一扇城门。 “嗖”的一声,那名驿卒策马穿过城门,丝毫不减速,嘴里不住大喊道:“前方捷报!前方捷报!” 大街上的百姓纷纷左右闪避,让开一条路来。 一时间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不过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带着喜悦!因为江都军又打了胜仗! 驿卒一路奔到城北,又穿门而出,径直来到城北大营。 他一路奔行,早已精疲力尽,下马时脚一软,跌倒在地。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架着他便朝帅帐飞奔而去,沿途驿卒的嘴巴也没停下,依然喊道:“前方大捷,前方大捷!” 来到帅帐外,两名亲卫上前接手,另有一人进去通报。得到准许后,两人架着驿卒进入帐内。 张阳泉就坐在帅案后面。 驿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沙哑着声音道:“大王,前方大捷,我军已打下杭州!” 张阳泉抬手道:“你先别急着说话。来人,给他搬张椅子,再取些水给他喝!” 亲卫们应诺照办。 那驿卒坐在一张杌子上,咕噜咕噜猛喝了几口水,擦了擦嘴角。 “大王,我军已打下杭州,消灭元军两万多人,俘虏五万多人,元军要么被杀,要么投降,一个也没逃掉!”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很好,具体情况如何,你详细说一下!” 驿卒道:“一开始出现了意外,灵隐寺的和尚并未出来接应!徐大帅下令,强行进攻,北门的王大将军最先攻上城墙,然后南门的赵德胜将军也很快攻上城墙……” 张阳泉一抬手,道:“等会,你说灵隐寺的和尚没有来接应?” “是的!” 张阳泉问:“可知原因?” 驿卒道:“打下杭州后,徐大帅就派卑职将消息传回,卑职并不知晓!” 张阳泉点点头,又问:“大军可否按照计划攻打台州?” “徐大帅入驻杭州后,派出赵将军和山大帅,兵分两路,直奔台州!” 张阳泉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驿卒应诺一声,告退了。 张阳泉静静在营帐内等着,从上午一直等到了下午,又等到了夜幕降临。 终于,徐百升派来的第二名斥候也到了。 和斥候一起过来的还有刘伯温,他也和张阳泉一样,一直等着前线的消息。 “大王,计划出现变故,臣特来请罪!”刘伯温刚一入帐,便长身一揖。 张阳泉将他扶起来,道:“到底怎么回事,灵隐寺的和尚莫非反悔了不成?” 刘伯温忙道:“不,他们并未背诺,是有人告密,导致他们刚一出动,就受到达识的围剿!” 张阳泉双眉一扬:“谁告密?” “是陆氏一族的一名训豹师。” 张阳泉脑中微微一闪,道:“啊,我想起来了,是卞将军在船上碰到的那名陆家人吧?” “是的,那人叫陆百万,他和他手下的豹师都见到了智海还有如通前往江都,那名豹师将此事告诉了达识!” 张阳泉脸一沉,道:“那豹师为何要告密?是陆家人指使的吗?” 刘伯温叹了口气,道:“起因只是一件小事。那陆百万不知为何,将那豹师打了一顿。那人怀恨在心,就去丞相府告密,说陆家人勾结江都军!” 张阳泉道:“他告陆家人,为何牵扯到智海和尚他们?” 刘伯温道:“只因达识不信那豹师的话,豹师为了取信达识,就说当时智海和如通也在船上,可以作证!” 张阳泉叹道:“所以达识起了疑心,派人去盯着智海他们?” 刘伯温点点头:“是的,当夜智海大师他们刚准备动手,就被达识的军队包围了。” 张阳泉心中一凛,问:“他们还活着吗?” “幸得智海勇猛,留下来断后,如通才能领着武僧们退守到寺中。后来我军猛攻城门,达识顾此失彼,只好将大部分兵力调去守城!灵隐寺的和尚们大半都得存!” 张阳泉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既然并非他们背信,这个功劳还是要给他们记上!” 刘伯温点头道:“臣这就去安排,对孙家家主从轻处置!” 张阳泉摆手道:“去吧。” 刘伯温前脚刚离开,方远后脚就进入大帐,沉着脸道:“大王,天完军派人过来了?” 张阳泉见他表情,微微一愣,道:“所为何事?” 方远道:“他们希望我们把池州路还给他们!” 张阳泉眼角跳了跳,道:“还给他们?” “是的,他们认为池州路当初被他们打下来,就应该属于他们!” 张阳泉气急而笑,道:“他们也打下过杭州,莫非希望我们也把杭州给他们?” 方远沉默了一会,道:“大王,我觉得天完军是故意找茬,想找机会跟咱们翻脸!” 张阳泉抬手道:“坐下说吧。他们不是在找朱元璋的麻烦吗?” 方远道了声谢,坐在下手,道:“朱元璋在江北,又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并非他们的心腹之患。他们现在的首要目标,应该是想一统江南!” 张阳泉皱眉道:“他们已经收复饶州路、徽州路和信州路了吗?” 饶州、徽州和信州是少数几处元军控制的地方,位于江都军与天完军之间。 张阳泉故意不打,就是希望当做缓冲地区,以免太早跟天完军发生摩擦。 方远道:“这三地原本就长期被天完军控制,赵普胜大军一到,城中便有人暗中与天完军勾结,所以赵普胜轻松夺下这三路!” 张阳泉挑了挑眉,道:“天完军过来讨要土地的使者,是赵普胜派来的?” 方远道:“就是此人!” 张阳泉哼了一声,道:“以徐寿辉的性格来看,绝不会这么快与我们翻脸,这应该是赵普胜自作主张,不必理会他!” 方远道:“大王,我与赵普胜打过交道,此人狂妄自大,只怕未必肯善罢甘休。池州路应该派一员大将去镇守,才能万无一失!” 张阳泉想了想,道:“给杭州传令,让傅友德前往池州路镇守!” 方远应诺一声,退下了。 至正十五年,注定又是一个战乱不息之年。 天下格局逐渐明朗,除了元朝之外,黄河以南,形成了三支最强大的起义军,被天下人称为“一帝一王一相”。 一帝是指天完帝徐寿辉,一王是楚王张阳泉,一相指的是韩宋丞相,刘福通。 刘福通虽是丞相,却已经被天下人视作韩宋的首领。 这三支起义军从数年前的一众起义军中脱颖而出,不仅兵多地广,而且都在不断蚕食元廷土地,势头非常凶猛。 当初的那数十支起义军,要么被元朝消灭,要么归附这三支起义军,还能独立幸存的力量只剩下五支。 其中四支都在江北,分别是无为朱元璋、庐州左君弼、高邮张士诚、泗州赵均用。 江南只剩下一支力量独存,那便是台州方国珍。 然而此时此刻,方国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存亡的关键时期。 江都军一日内打下杭州,这是他绝没有想到的。 当他得知江都军打下杭州后,毫不犹豫就放弃了打下一半的处州,朝台州大本营返回。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江都军打下杭州后,竟然马不停蹄的突袭台州! 他们进军速度极快,台州的兵力又太少了,当他还在半路时,便有消息传来,台州已经失陷。 方国珍无奈之下,只能退守温州。 第两百九十四章 大海盗方国珍 温州城中一片混乱。 方国珍到了温州后,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征集粮草和金银财物。 无数士兵们闯入民众家中,将能抢的都抢走,稍有反抗,就会被屠杀。女主人稍有姿色,也会成为士兵施暴对象。 乱世之中,人命和尊严,就是这般薄如草芥。 方国珍默默站在他那艘座船的甲板上,静静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 他在海上过活多年,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片大海。 在海的面前,再强大的人都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所以方国珍的那点雄心壮志很早就被大海给磨平。 海无常势,有时前一刻还是风和日丽,后一刻就迎来了暴风雨。要想在海上求存,就要始终保持警惕,也要学会变化,适应大海。 正是多年的海上生活,方国珍的身上才集猜疑、多变、谨慎、凶厉等多种性格特征于一身。 面对狂暴而深不可测的大海,他永远都在不断的变化自己,适应大海,目的仅仅是为了求存。 他多变的性格,也使得他每时每刻都在转变身份。 当起义军声势大振时,他成了起义军的一份子,攻打元军土地。 当元朝势头变强时,他又会贿赂大都权贵,诏安朝廷,对付起义军。 然而他本质里还是一个海盗,当遇到生存危机时,就会恢复海盗本色。 如今江都军马上就打过来了,他自知绝不是敌手。 既然如此,温州马上就回落入他人之手,他当然要将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温州是他最后的基地,离开此处后,他只能亡命大海。多一分物资,他就有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海风比平日更加干燥,天空的云层都朝着南面飘荡。 方国珍抬头望着天空,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 这种天气代表着最近海上不会平静,很容易出现风暴。 如今正面与江都水军交战,他确实不是对手,然而要想在大海上成为最后的赢家,并非战力更强,就一定能获胜。 只要江都军敢来追他,等着他们的就是一场海上风暴。 如果江都军在风暴中损失惨重,他就会掉过头去,将他们全歼。 想到此处,方国珍朝身后手下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多抢两天!” 那手下赶忙道:“都督,江都军已经朝温州来了,若是多抢两天,可能被他们撵上!” 方国珍冷冷道:“这种事还需要你来提醒我吗?” 那手下脖子一缩,赶忙领命去了。 于是温州城百姓的灾难,又多持续了两日。 五日之后,温州城和周边县城一片狼藉,城中仿佛发生一场大战般,到处都是尸体和烧焦的残骸。 方国珍的船队已经在码头集结,船上载满了粮食、财物和各种物资。 方国珍站在甲板上,目光朝东面看了一眼,问道:“江都军到哪了?” 郎中张本仁道:“陆军应该到了乐清县,估计明日清晨到。水军到了玉环岛,也许今晚就能赶到!” 方国珍冷冷道:“很好,出发吧,只要他们敢追过来,我就让他们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海战!” 张本仁迟疑了一下,道:“都督,咱们要去哪?” 方国珍道:“去琉球群岛!” 张本仁愣了一下,道:“咱们打下琉球没问题,可如果江都军现在不追咱们,将来又打过来,又该如何?” 方国珍冷笑道:“无妨,他们若是敢在琉球跟我打水战,我保证他们有来无回!” …… 山猪的水军来的比方国珍想象的更快,日落时分,江都军的船队便浩浩汤汤的从东面海岸驶来。 温州城的水门是开着的,大军直接从水道入了城,瞧见城中满目疮痍,山猪眼中充满着愤怒。 这景象他是如此熟悉,当初他从外面回到家里时,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副景象。 俞通海和卞元亨分别站在他左右。 两人都多次经历过战争的残酷,然而还是被温州城的惨状所震撼。 俞通海愤怒地道:“方国珍刚走没多久,大帅,咱们追吧,绝不能让这样的恶贼继续活着!” 山猪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性格较为阴沉,所以手下将领都比较怕他,俞通海瞧见他脸色,顿时不敢再说了。 大军上岸后,山猪终于下了几道军令。 “将城中尸体集中起来,在城外焚毁。派四支千人队在城中巡逻,救助受伤百姓,扑灭着火的房屋。在四门张贴安民告示,在城中心施粥放粮!” 卞元亨等将领齐齐拱手道:“得令!” 待船队停靠之后,卞元亨点了五千士兵和一千火头兵,带上粮食,离开了码头。 主街上的情景更加不忍直视,到处都是尸体,还有不少被烧焦了,大街上到处是黑烟,还能闻到一阵阵恶臭味。 “将军,快看!” 一名士兵忽然指着一个小巷子,只见巷子入口处,站着一名幼小的身影。 卞元亨走了过去,才发现那是名四五岁的女童。 他把头盔取了下来,走到女童跟前蹲了下去,尽量挤出一个笑容。 “小姑娘,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外面太乱了!” 女童呆呆地道:“娘被坏人带走了,爹爹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我要找娘……” 卞元亨默然半晌,站起身,朝一名千夫长道:“你把她带上。另外,带些人在城中找一下,把类似的孩子都集中起来,好生照料。” 那千夫长应诺道:“是!”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卞元亨先派人贴了安明告示,然后再派人救助百姓,分发粮食。 一直忙到了半夜,他才把山猪的命令全部执行好,返回码头,径直来到山猪的房间。 山猪自然还没有睡,屋中灯火很亮,他正在看一份地图。 “山大帅,末将请求领一万水军,追击方国珍!”卞元亨咬着牙道。 山猪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卞将军,我知道你现在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但我想告诉你,要想除掉方贼,你必须比他更冷静,更有耐心!” 卞元亨沉着脸,没有说话。 山猪又道:“你可知晓,我全家就是被方国珍所杀?” 卞元亨顿时变色:“那伱还……” 山猪道:“所以你该明白,我比你更想杀了他!然而此人能成为一方霸主,绝非凭借运气。如果咱们现在去追他,很可能中了他的圈套!” 卞元亨深吸一口气,在山猪对面坐下,问道:“何以见得?” “以我对方国珍的了解,此人行事一向谨慎,得知我军过来,绝不会拖延到现在才离开。” 卞元亨若有所思道:“你怀疑他是故意在等我们?” 山猪点了点头:“我已经派人将温州城最有经验的几名渔民找过来询问,他们一致认为,最近海上会有风暴,不宜出海!” 卞元亨深吸一口气,道:“明白了,此人想诱我们出海,利用天地之威来对付我们!” 沉默半晌后,他又道:“等过了这段时期,咱们再领军出海,无论他逃到哪里,都不能放过了他!” 山猪拍了拍桌上的地图,道:“我知道他要去哪!” “哪?” 山猪指着地图上的一片岛屿:“就是此处,琉球群岛!” 卞元亨仔细看了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山猪道:“我们水军最大的优势在于火炮射程,在宽阔的海面上,方国珍无论如何,也不是我们对手,除非是特殊环境!” 卞元亨心中一动,道:“我明白了,群岛之间移动不便,也容易设伏。” 山猪点点头:“琉球只有不到一万的守军,鞑子丢了江南,也没有援军,以方国珍的实力,打下也较容易。” 卞元亨深吸一口气,冷冷道:“难怪他要把温州路劫掠一空!” 海岛上缺少物资,缺少粮食,方国珍显然早就做好了拒守海岛的准备,才纵兵劫掠! 山猪眼中闪着冷光,道:“我们虽然还不能消灭方国珍,却已把他逼到了绝境,这个时候,绝不能急,绝不能……” 他手指微微颤抖着,这句话看起来是在对卞元亨说,何尝又不是在提醒他自己? 卞元亨盯着山猪看了一会,深吸一口气,道:“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只怕斥候说不清楚,我亲自回江都一趟,把情况告诉大王!” 山猪拱了拱手:“辛苦了!” 第两百九十五章 蠢蠢欲动的天完军 杭州陷落后,江浙以南的所有州县全部归降了江都军。 如今台州、温州也打了下来,从地图上来看,除了处州路外,江都军已经占据了整个江浙行省。 在刘伯温的建议下,张阳泉没有下令攻打处州路,而是重兵包围,然后派使者去劝降。 本来刘伯温想亲自去劝降,张阳泉当然不放心,没有答应。于是刘伯温举荐宋濂,张阳泉这才同意。 这天上午,郭念生来到张阳泉的书房,说道:“大王,咱们突然又多了这许多地盘,官员又不够用了!” 张阳泉抬头道:“那就再开一次科举。” 郭念生赔笑道:“大王,开科举太麻烦了吧,不如直接在第一次科举的名单中,挑选排名靠后的考生!” 张阳泉盯着郭念生。 “左相,选拔良才怎能嫌麻烦?第一次科举有很多人都没得及参加,就比如杭州南面的州县,我本就打算再开一次了!” 郭念生不敢再劝,道:“臣领命!”转身告退了。 张阳泉继续埋头处理公文。 忽然,一份公文的内容让他皱起了眉头。 这是份军报,傅友德从池州路送过来的。 傅友德提到,最近徽州路的天完军蠢蠢欲动,经常越境与江都军起摩擦,这让他觉得不同寻常,所以立刻将情报传回。 张阳泉站起身,走到墙边,拉下了地图。 目前江都军除了处州路外,已经占据整个江浙行省。 不,准确来说,是占据了除福建宣慰使司外的所有地方。 福建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元初属于江西行省,后来独立设省,到了元末,竟然隶属于江浙行省! 然而从位置来看,福建宣慰使司位于江西正南方,所以张阳泉一开始就没把他算作江浙行省。 毕竟单独凸出去一块,非常不易防守。 如今放眼整个江南,除了云南行省外,也只有福建宣慰使司还在元廷控制之下。 张阳泉都打算把此处让给天完军了。 结果天完军不去打这地方,反而来找他挑事,这要么是天完军高层集体犯傻,要么就是背后有阴谋!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江南除了零星元军外,就只剩下天完军和江都军了,两家迟早会起冲突。 张阳泉还是之前的想法,天完军迟早要内讧,趁虚而入才是最好的选择。 再说了,江都军刚打下杭州以南大片土地,还需要一定时间消化,所以现在绝不是起战事的时候。 念及此处,他回到椅子上,在那份公文上写道:“小心戒备,不可妄起战事!”然后命人送去池州。 半个时辰后,张阳泉将一天的公文都处理完了,站起身,朝后宅而去。 秦苓君已经怀胎九月,据郎中说,这两个月内就会生产,所以她最近天天待在屋子里,连门也不出了。 好在有沈千千天天陪她。 张阳泉来到寝屋时,听到屋中响起悠长的笛声。 进屋后,只见秦苓君躺在榻上,沈千千坐在旁边,正在吹奏长笛。 笛声舒缓,是一种很适合养胎的乐器,张阳泉也不打扰沈千千吹奏,默默站在门口听着。 还是沈千千的丫鬟春禾拉了她一下,沈千千才注意到张阳泉,赶忙停下吹奏,起身见礼。 “千千拜见大王。” 张阳泉慢慢走了过去,微笑道:“千千姑娘,这段日子以来,多亏有你陪着苓君!” 沈千千微笑道:“大王说的哪里话,如今家中生意都由家兄打理,能天天陪着王妃殿下说话,我自个也能解闷!” 张阳泉在秦苓君脚边坐下,愣道:“你不再管家中生意了吗?” 秦苓君横了他一眼,道:“千千妹妹毕竟是女子,总不能老是让她抛头露面吧?” 张阳泉心中了然,微笑道:“嗯,也好,不过我觉得女子抛头露面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行!” 沈千千看了他一眼,张口欲言,又忍住了。 秦苓君笑了笑,替她问道:“这么说,你并不介意她继续经商了?” 张阳泉笑道:“经商有什么不好?在我们老家,女商人有一个很好听的外号!” 沈千千奇道:“什么外号?” 张阳泉道:“女总裁!” 沈千千愣了一下,道:“总裁?裁剪衣服的意思吗?” 张阳泉笑道:“不是裁衣服,而是裁决大事小事,我们村的男子都喜欢女总裁,尤其是冰山类性格!” 沈千千噗嗤一笑,眼波流转:“大王也喜欢吗?” 张阳泉看了秦苓君一眼,笑道:“我更喜欢霸道类的!” 秦苓君嗔道:“谁霸道了?” 张阳泉哈哈一笑。 这时,杨三枪忽然进入寝房,朝张阳泉不断打眼色。 张阳泉朝二女道:“你们继续说话吧。我有点事,晚些再过来陪你们。”说完离开了寝房。 来到屋外,朝杨三枪问:“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在里面说?” 杨三枪苦着脸道:“大王,你回书房瞧瞧吧,场主非要将一个木柜搬进去,属下实在拦不住啊!” 张阳泉愣了愣,道:“她搬木柜做什么?” 杨三枪小声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张阳泉只好离开后宅,前往书房。 进入书房后,果然发现书房内多了一个大木柜,就在书架旁边。 原本那地方留着空位,还放了一个铜鼎。 现在铜鼎不见了,变成了大木柜,和书架挤在一起,显得十分臃肿。 奇怪的是,书房内空无一人,秦苓思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阳泉把守门的一名亲卫喊进来了,问道:“场主人呢?” 亲卫也有些惊奇,脑袋在屋里转来转去。 “属下并未见场主出来呀!” 张阳泉朝窗户看了一眼,见窗户关的很紧,目光慢慢转到那张木柜上,慢慢走了过去。 “小妹,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 柜中传出“噗嗤”一声娇笑,“咯吱”一声,木柜的门被拉开了,秦苓思从里面走了出来。 “姐夫,你说这个木柜是不是很妙?”她笑吟吟地问。 张阳泉面无表情道:“我并不觉得。” 秦苓思哼道:“那是伱不知道它的妙用!” “哦?那你说来听听。” 秦苓思正要开口,忽然朝屋中亲卫挥手道:“你们都出去!” 众亲卫赶忙出去了。 秦苓思这才笑道:“姐夫,我问你,你如今也是一方君主,有没有觉得你这间书房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张阳泉走到椅子上坐下,道:“有什么问题?” 秦苓思坐在桌角,左右看了一眼,道:“太小了啊,藏个人都不方面!” 张阳泉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藏人?” 秦苓思振振有词道:“你如今是我们江都军的首领,你的安危至关重要,自然要加强防护了!” 张阳泉道:“有亲卫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苓思哼道:“亲卫在明,如果有人要刺杀你,一定也会想办法对付亲卫,所以必须在暗中藏人,才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张阳泉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让亲卫躲在柜子里?” 秦苓思昂着下巴道:“不错,身为君主,书房当然要藏几名暗卫了!” 张阳泉没好气道:“如果对方都能刺杀到书房来,那后宅是不是也不安全?寝房中是不是也要藏几个人?” 秦苓思一拍脑门,道:“也对啊,看来我还得去多订做几个!” “对你个头,若是天天怕被刺杀,不等别人来杀你,自个把自个都吓死了!赶紧撤走这东西,我用不着!” 秦苓思忙道:“先别急,这东西还有一个妙用!” “说!” 秦苓思慢慢走到柜子前,眯着眼一笑,道:“姐夫,你试过躲在暗处窥看别人没有?” 张阳泉没好气道:“你这小脑袋里就不能想一点正经事吗?” 秦苓思哼道:“你不是经常和阿姐说吗?担心那些官员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有了这柜子,你就能偷窥到他们人后的面孔了!” 张阳泉抚额道:“我们说的不是这意思!” 就在这时,杨三枪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道:“大王,耿四将军求见!” 张阳泉挥手道:“让他进来!” 杨三枪应诺一声,出去了。 第两百九十六章 王府的新主人 张阳泉转过头,正要让秦苓思出去时,忽听咯吱一声,木柜的门被拉上了,秦苓思人又不见了。 张阳泉赶忙走了过去,道:“你又躲在里面干嘛?” “姐夫,你和耿四说话吧,就当我不存在!”柜子里传来声音。 张阳泉还要再开口,后面响起脚步声,却是耿四走了进来,拱手道:“臣耿四拜见大王!” 张阳泉只好转过身,走回桌案后坐下,道:“耿将军,有什么事吗?” 耿四脸色极为凝重,道:“大王,刚刚池州传来消息,天完军突袭我军池州!” 张阳泉腾的站起身,变色道:“他们不宣而战?” 耿四赶忙道:“大王不必着急,傅将军已经将他们击退!” 张阳泉脸上阴晴不定,沉默良久后,问道:“攻打池州的可是赵普胜?” 耿四道:“正是此人!” “多少人马攻打?” “三万人!” “可有出兵说辞?” 耿四脸上露出忿忿之色,道:“这一点最令人气愤,赵普胜说什么彭莹玉托梦给他,说池州路归天完军,让咱们撤走! 张阳泉沉声道:“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你先退下,我要好好想一下。” 耿四退下了。 “咯吱”一声,秦苓思拉开木柜的门。 她知道出了大事,便不去打扰张阳泉,轻手轻脚的就要离开书房。 张阳泉忽然喊住了她。 “小妹,这件事你怎么看?” 秦苓思目光一亮,快步走了过来,眼珠子转了两圈,笑道:“天完军如果真想跟咱们全面开战,绝不会如此冒冒失失打一仗,这背后一定有古怪!” 张阳泉道:“有理!” 秦苓思受到夸奖,更加振奋,忙道:“姐夫,你不是总说徐寿辉与倪文俊要内斗一次吗?你说这次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张阳泉目光闪了闪,道:“你提醒的很对,天完军这种古怪举动,很可能就是与内部的争斗有关!” 秦苓思笑道:“多的我就说不出来啦!姐夫,我不打扰你了!”转身离开了书房。 张阳泉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忽然,他走到那间木柜前,将木门拉了开。 里面非常空旷,竟然还摆了两张小凳子。 张阳泉钻了进去,坐在一张凳子上,再将木门拉上,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微弱的光芒从柜门的两个小孔射了进来,眼睛透过小孔,能将书房看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为何,这种黑暗狭窄的环境,竟然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张阳泉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拉开门离开了木柜,慢慢走出了书房。 “大王,要不要将木柜搬出去?”杨三枪问。 张阳泉摆手道:“留下来吧。” 现在已过了酉时,后堂已经做好了饭菜,秦苓君派人过来请他去用膳。 来到后堂时,沈千千竟然也在。 虽然沈千千经常来王府,但秦苓君似乎和她有某种默契一样,只让她留下吃过午膳,却从不邀请她留下用晚膳。 王府的晚膳和午膳也确实有区别,午膳大家各吃各的,只有晚膳才会一起吃。 今天是她第一次出现在王府晚膳的饭桌上。 张阳泉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沈千千低头垂目,面目红润,似乎也明白这顿饭的意思。 张阳泉没有多说什么。 他一向很尊重秦苓君,把王府后宅上的事情,完全交给她来打理。 于是默默走到饭桌正北面坐下。 王府的饭桌是长方形,南北两面很短,只能坐一人,东西两面很长,坐上三人也不会拥挤。 以前张阳泉坐在北面时,秦家姐妹分别坐在他左右,如今多了一人,氛围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每天吃饭时都很多话的秦苓思今天格外的安静,默默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秦苓思其实并不讨厌沈千千,甚至一直以来对她印象都不错。 然而也不知为什么,想到沈千千以后也会成为家中一员,她心中就会有种奇异的别扭感,总觉得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无拘无束。 秦苓君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朝张阳泉猛打眼色,让他来缓解眼前的尴尬局面。 张阳泉只好咳了一声,笑道:“伱们知道马腊格吗?” 秦苓思和沈千千立刻都看了过去。 张阳泉笑道:“那个地方位于西域,以前曾经有一个强盛的王朝,叫波斯帝国,如今分裂成很多部落,其中有一个部落的首领,是一个姓陈的汉人!” 秦苓思惊奇道:“他怎会跑到那种地方当异族的首领?” 张阳泉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是一本叫岛夷志略的书上记载的事……”将岛夷志略上的趣闻讲了几个。 饭桌上的氛围顿时舒缓开来,秦苓思不断的提问,沈千千也会偶尔出声。 当张阳泉将澳洲的情况说完后,沈千千忽然道:“大王,您还记得刘聚吗?” 张阳泉道:“当然记得,常遇春以前就是他的手下嘛!” 秦苓思哼道:“这混球以前还想过来打我们,后来又投靠了张明鉴,如今张明鉴都死了,他还没死吗?” 沈千千掩嘴一笑,道:“他不仅没死,还在倭国混的风生水起呢!” 秦苓思惊愕道:“他怎么跑倭国去了?” 沈千千道:“听说他背叛方国珍后,在海上遇到倭国人的船,就跟着跑去倭国了!” 秦苓思恍然道:“啊,我想起来了,常遇春也跟着他一起,在倭国待过!” 秦苓君奇怪道:“他是汉人吧,常将军也不在他身边了,他还能在倭国待得下去?” 沈千千道:“说来也奇怪,刘聚突然像开窍了一样,多次向肥前国守护献策,帮肥前国扩张了不少地盘。那位守护非常器重他,不仅封他为城主,还把女儿嫁给了他!” 秦苓思哼道:“我才不信那个大光头能突然开窍,一定是身边有人帮他出主意!” 沈千千附和道:“很有可能哩!” 张阳泉突然道:“我听常兄说倭国现在分为南北朝,还有两位天皇,千千姑娘,你知道详细情况吗?” 沈千千点了点下巴:“这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秦家姐妹都很感兴趣,同时放下筷子,专心听了起来。 沈千千缓缓道:“当时倭国的大王叫‘后醍醐天皇’,他原本也是位很有作为的天皇,一当上天皇,就想摆脱傀儡天皇的身份!” 秦苓思奇道:“他莫非和韩青儿一样,继位时也是个小孩吗?” 沈千千摇头道:“不,他继位时已经是成人。” “那他怎么会成为傀儡?” 张阳泉接口道:“倭国现在是幕府执政,天皇都成了摆设,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镰仓幕府时期吧?” 沈千千看了他一眼,笑道:“大王竟连倭国的事也清楚!不过您记错了,镰仓幕府已经灭亡,现在是室町幕府时期。” 秦苓思道:“你们说的幕府到底是什么啊,难道比君王的权利还大吗?” 张阳泉道:“幕府就类似中书省和枢密院的合体,而且无论政事兵事,都可以独自决策,根本不用过问君主!” 秦苓思咋舌道:“倭国的王怎会容忍这种情况出现?” 秦苓君淡淡道:“这很正常,君弱臣强时,君主想反抗也没用!” 沈千千轻轻道:“所以幕府建立后,倭国大王都想扳倒幕府,收回权利,后醍醐天皇继位后,一共三次发动倒幕行动!” 秦苓思忙问:“他成功了吗?” 沈千千笑道:“前两次都失败了,第三次倒幕时,幕府一名叫‘足利高氏’的大将背叛,幕府才终于被后醍醐天皇给消灭!” 秦苓君疑惑道:“既然他成功了,怎么又出现一个室町幕府?” 沈千千轻叹一声。 “因为后醍醐掌握军权后,开始贪图享乐,赏罚不明,手下大臣都非常不满。结果有个叫足利尊氏的人背叛,又将他废黜,拥立一个傀儡天皇,建立了室町幕府!” 秦苓思愣道:“这个足利尊氏和之前的足利高氏是兄弟吗?” 沈千千笑道:“他们俩是同一人,建立室町幕府的人足利尊氏,就是当初背叛镰仓幕府的足利高氏!” 秦苓思摸了摸下巴:“我看那个足利尊氏当初背叛,就是想自己当幕府老大!” 沈千千笑道:“很有可能!” 张阳泉忽然道:“既然如此,应该是室町幕府一统倭国才对,怎会出现南北朝?” 沈千千道:“只因后醍醐天皇带着倭国的三神器,悄悄逃离了倭国的京都,在倭国南部的吉野城开了南朝,与北面的室町幕府和傀儡天皇对抗!” 张阳泉点点头。 他突然想了起来,正是因倭国南北朝对抗,才导致浪人激增,最终形成倭寇,侵扰江南沿海之地。 倭人僻居海岛荒凉之地,只要力量强大,必生狼子野心,窥视中原。 与其将来再为其忧心,不如先下手为强,扫灭倭国,以绝后患。 当然,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眼下还需以江南为重,等占据江南后,再灭倭也不迟。 第两百九十七章 盯紧陈友谅 饭后,张阳泉来到书房,书桌上又堆放了一些新送来的公文。 正当他处理公文时,亲卫忽然来报,说王大、耿三和猴子三人一起在王府外求见。 张阳泉很了解这三人,晚饭之后还一起来见自己,一定是知道了天完军突袭池州的事。 这件事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不打算立刻反击天完军,便要挥手让他们回去。 忽然,他目光扫到墙角木柜,心中露出迟疑之色,犹豫良久,终于朝亲卫招了招手,向他交代了几句。 亲卫领命出去了。 没过多久,亲卫便带着王大三人来到了书房。 王大四顾看了一眼,发现屋中没人,奇怪道:“大王人呢?” 亲卫道:“大王正在后堂,他让你们稍等片刻,他马上过来。” 张阳泉此刻就躲在木柜中。 他的心情充满了矛盾。 明知道身为君主,做这种偷窥的事不太合适,然而正如秦苓思所说,这种躲在暗处观察别人的行为,确实有一种奇异的快感。 “我只是想瞧瞧他们人后的一面!”张阳泉心中这样说服自己。 透过木屋的小孔看去,只见三人都静静站在书房中等待,没有过多交流。 然而没过多久,王大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天完军这帮直娘贼,好大的胆子,竟敢攻打咱们的城池,这次非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不可!”他挥了挥拳头,骂道。 猴子道:“这事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天完军就算要对我们动手,也应该找一个更好的理由才对!” 王大哼道:“都是帮没读过书的粗人,你不用高看他们!” 耿三笑道:“王兄,咱们也没读过书吧,你这不是连自己也骂吗?” 王大瞪眼道:“我们都在军事学院读了几个月学堂了,能和他们一样吗?” 耿三笑道:“只可惜你认识的字还没超过三百个!” 王大被说的脸皮发红,正要嘴硬几句,忽听脚步声响,门来又走进来两名将领,赫然是李二和常遇春。 两人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这才赶过来求见张阳泉。 “候兄,你们也是听说了池州路的事而来吗?”李二问。 猴子还没说话,王大就抢着道:“还能是什么?直娘贼,老子非一刀剁下赵普胜的狗头!” 常遇春问:“大王呢?” 耿三道:“不知道呢,我们等了半天,也没见过来。” 常遇春道:“会不会去了龙潭寨?” 猴子道:“不,大王在府中,亲卫说一会就过来。” 常遇春点点头,走到窗边,靠着窗檐而立。 又过了一会,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众人纷纷站直,齐刷刷朝大门看去。 只见一人走了进来,然而依然不是张阳泉,而是傅友德。 “傅兄弟,你不是在池州路吗?怎么回江都了?”李二吃惊道。 傅友德满脸风霜之色,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我有重要事情要向大王汇报,这才连夜赶回江都!” 常遇春目光灼灼地道:“是不是和天完军有关?” 王大跟着道:“是不是想请命攻打天完军?” 傅友德先朝常遇春点点头,又朝王大摇了摇头。 “我怀疑天完军有变,所以想劝大王暂时不要对天完军用兵!” 王大怒道:“你说什么?” 猴子拉了拉他,朝傅友德道:“傅兄弟,你说天完军有变,是什么意思?” 傅友德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深吸一口气,道:“我怀疑倪文俊已经把徐寿辉控制住了,只怕马上就会夺权!” 话音落下,不仅屋中几名将领吃了一惊,连柜中的张阳泉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知道倪文俊迟早会控制徐寿辉,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常遇春皱眉道:“倪文俊不是赋闲在家吗?怎能控制住徐寿辉?” 傅友德沉声道:“那只是他的障眼法,他利用手下陈友谅,依然牢牢控制着天完军大部分兵权!” 猴子道:“不对啊,徐寿辉身边有皱普胜、明玉珍和丁普郎等人,倪文俊就算还握着兵权,也不可能控制徐寿辉吧!” 傅友德看了他一眼,道:“我最近得到几个消息,明玉珍被徐寿辉调去攻打四川,丁普郎被调去攻打云南,只有皱普胜……” 他顿了一下,沉声道:“我怀疑皱普胜已经成为倪文俊的人了!” 常遇春道:“伱怎么知道?” “根据我在徽州的细作探报,皱普胜现在就在徽州路,正是他带着徐寿辉的命令而来,让赵普胜攻打我军!” 常遇春抱着胳膊道:“这能说明什么?” 傅友德道:“我刚才便说了,徐寿辉将明玉珍和丁普郎都调走,说明已经有人在利用他的名义,对外发号施令!” 猴子连连点头:“不错,这些命令应该都不是徐寿辉发出来的!” 傅友德接着道:“如今皱普胜带着假命令而来,让赵普胜攻打咱们,这足以说明他与背后传假命令的倪文俊是一伙的!” 常遇春沉吟半晌,点了点头:“说得过去。” 王大忽然道:“倪文俊干嘛要假传命令,让赵普胜攻打我们?” 傅友德沉声道:“这是个一石多鸟的毒计。首先,赵普胜是徐寿辉的人,倪文俊想利用我们削弱赵普胜实力,这对他控制徐寿辉有利!” “第二,这命令是以徐寿辉的名义发出来,如果赵普胜打了败仗,对他和徐寿辉的声望都是一种打击!” 王大瞪眼道:“倪文俊胆子不小啊,不怕我们兴兵讨伐他们吗?” “这就要说到第三了!” 傅友德缓缓道:“等我们出兵讨伐时,他会代表徐寿辉向我们致歉,将责任都推到徐寿辉头上。将来他取代徐寿辉时,我们很可能就会因此而承认他上位!” 众人听完后都吸了一口凉气。 王大骂道:“真是个阴毒的计策,别人都说倪文俊是条好汉,我呸!” 常遇春扫了他一眼,道:“要成大事,没一点狠辣手段怎么行?我看这个倪文俊比徐寿辉厉害,咱们不能让他上位!” 猴子阴阴一笑,道:“咱们不必去管,就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去攻打!反正他们偷袭在先,我们出兵也有理由!” 耿三忽然看了大门一眼,道:“大王怎么还没过来?” 便在这时,刚才那名亲卫又走了进来,说道:“大王身子有恙,诸位将军先请回,明日再来吧!” 王大急问:“大王哪里有恙?不碍事吧?” 亲卫道:“只是偶感风寒,王将军不必担心。” 王大松了口气,嚷嚷道:“既然如此,我们回去吧。” 他已经相信了傅友德的话,所以并不打算再请命攻打天完军。 少顷,众人都离开了书房,张阳泉却依然待在木柜中,陷入沉思。 过了没多久,那名亲卫见他一直不出来,放心不下,走到木柜前,小声道:“大王,您没事吧?” 张阳泉这才拉开木门,走了出来,摆手道:“没事。你去把傅友德将军请过来。” 亲卫应诺离开。 张阳泉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继续思考着。 良久,傅友德又回来了书房,拱手道:“末将傅友德,拜见大王,大王您的身子……” 张阳泉笑道:“我没事。我听说你从池州回来了,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向我汇报吧!” 傅友德忙道:“末将是想劝大王暂压雷霆之怒,不要立刻兴兵攻打天完军!”将刚才那番言论说了。 张阳泉沉默了半晌,道:“你觉得倪文俊与徐寿辉相斗,谁会取胜?” 傅友德毫不犹豫道:“倪文俊!” 张阳泉点点头,又道:“所以你觉得咱们应该袖手旁观,静待他们内乱?” 傅友德点头道:“是的,倪文俊虽然势大,但毕竟很多将领依然忠于徐寿辉!如果他取代徐寿辉,天完军很多将领都会不服!” 张阳泉忽然道:“你觉得陈友谅这个人怎么样?” 傅友德目光一凛,沉声道:“此人做事果决,手段狠辣,称得上倪文俊手下第一得利之人!” 张阳泉暗赞一声傅友德的眼光,又道:“你觉得他与倪文俊相比,谁更难对付?” 傅友德愣了一下,道:“您的意思是说……陈友谅可能取代倪文俊?” 张阳泉盯着他道:“你觉得不可能吗?” 傅友德皱眉思索了一会,道:“我对此人并不太了解,只知道他很有能力!” 张阳泉想了想,道:“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帮我盯着天完军,尤其是天完军的陈友谅,我会让耿四配合你!” 傅友德拱手道:“末将领命!” 第两百九十八章 抗元第一人 二月时节,春寒料峭,风中依然残留着些许寒意。 江都军从去年九月开始南伐,历时五个多月,终于打下整个江浙行省。 现在的江都军虽然看起来兵锋猛锐,势不可挡,却如同一个吃得过饱的壮汉一样,虽然力量强大,但一个不慎,就可能被人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打出来! 所以张阳泉接下来的方略,便是休养生息,将打下来的土地全部消化,转化为身体的一部分。 等全部转化完毕后,江都军才拥有一统天下的资本。 一些细小的琐碎事物,张阳泉都交给了官员们负责,他目前的精力都放在两件事上。 第一,再开科举。 这次科举的时间定在一个月后,让那些距离较远的考生,也能够赶过来。 考题和上次又有了些微区别,明经诗词的比重继续下降,算学比重上升,与明经诗词持平,射学比重也些微提高。 第二,春耕。 以杭州为界限,杭州以北的州县,大多都完成了分田到户。 张阳泉已经让司农局给各地送去粮种,让这些州县的百姓强制种植新稻。 这次种植的面积比较大,张阳泉也很清楚地方百姓习惯种以前稻谷,新稻的推广势必十分艰难。 这就要考验各地的父母官了。 张阳泉已传下命令,这次新稻的推广成果,将成为官员的重要考核标准。 现在江都军基层官员多,高层官员少,正是上位的大好时机,相信那些有抱负的官员,一定会设法完成新稻的推广。 除了这两样内务外,他当然也时刻关注着外部的形势变化。 虽然江都军暂止了兵戈,但天下其他地方却依然战火绵延。 首先是西边的天完军,正如傅友德猜测,他们并没有再进一步挑衅。 而且倪文俊派了心腹向张阳泉致歉,将之前的事都推到徐寿辉头上,只说徐寿辉听信谗言,这才与江都军发生摩擦。 张阳泉也很配合,假装对徐寿辉非常不满,对倪文俊则表示赞赏。 天完军虽然不再对江都军挑衅,但并不代表不向其他地方扩张。 首当其冲的是庐州的左君弼。 欧普祥率领三万大军攻打庐州,结果又是大败而归,引为天下笑柄。 不过张阳泉却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这次损失的人马又是徐寿辉的嫡系,欧普祥也是徐寿辉的心腹,所以这显然又是倪文俊的手笔。 他现在就像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天完军内部的将领明知他控制着徐寿辉,又不得不听他节制。 当然,根据傅友德的消息,这些将领也都暗中试图救出徐寿辉,只可惜都失败了。 左君弼这一战也打响了名气,据说朱元璋还派人去找他结盟,只可惜左君弼根本看不上朱元璋,将使者赶走了。 朱元璋现在的处境非常憋屈,被夹在三大起义军之间,只有一路之地,没有任何可以扩张的地方。 而且无为土地贫瘠,并非产粮之地,他几乎一直都在为粮食头疼,不得不亲自带军队在无为郊区开荒屯田。 幸好天完军现在注意力在左君弼头上,不然趁着他春耕时攻击,他就算能击退天完军,军队也得饿死。 天完军、朱元璋和左君弼的消息,张阳泉其实也只是略微关注一下,他现在真正的注意力,都盯在北方战场上。 他相信倪文俊、朱元璋、左君弼等人应该也都盯着北方。 刘福通正在做一件壮举——攻打汴梁! 自北宋灭亡后,汴梁就一直掌控在外族手中,若是能重新回到汉人手中,必将大大增强汉人的信心! 如果刘福通真能打下汴梁,其意义远远超过张阳泉打下集庆或者杭州,他的声望,也将再次压过江都军和天完军一头! 张阳泉虽然没有见过刘福通,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军事天才。 当张阳泉还在攻打杭州时,他就派出手下大将李武为西路军,攻下了潼关、崤关和函谷关,直逼洛阳。 答失八都鲁惊慌之下,赶忙派察罕帖木儿和李思齐前往救援。 察罕帖木儿不愧是元廷最可靠的支柱,很轻易便收复崤关,又收复虢州。 不过李武也很聪明,他知道打不过察罕帖木儿,索性渡河逃到了山西,又在那边摧城拔寨,势不可挡。 察罕帖木儿只能率军追赶,结果两人玩起了捉迷藏。 李武虽然打不过察罕帖木儿,却也能多次躲过他的围剿,将察罕帖木儿牢牢牵制在陕西! 除了李武这一支人马外,刘福通还大胆启用毛贵,任命他为东路军统帅,朝着山东方向挺进。 毛贵在韩宋手下,也终于展现出自己的军事才能。 他孤军深入,在董抟霄眼皮子底下,绕过了淮安,一路向东,打下了海州。 然后在董抟霄围剿过来之前,从海州入海,进入山东半岛,接连打下数座城池。 当毛贵打下胶州后,他还干下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将守城的佥枢密院使脱欢杀死,接着将胶州屠城。 原因也很简单,当初跟着脱脱屠杀徐州的人马中,就有脱欢率领的胶州军。 毛贵这是为了报当年徐州被屠之仇! 后来毛贵势如破竹,又打下了山东的益都路,直接威胁到了济南。 这一举动顿时将董抟霄悉心维持的防线拉开一道口子,他不得不亲自去济南镇守。 刘福通派出的东西两路大军,一开始都只是为了拉扯元军防线,将最难缠的察罕帖木儿和董抟霄给调走。 然而李武和毛贵不仅完成了任务,而且人马越打越多,渐渐形成了两支独立的灭元人马。 这对刘福通来说也是意外之喜。 当元军的注意力都被毛贵和李武吸引之后,刘福通终于显露出自己的意图! 倾巢而出,领兵攻打汴梁! 马车缓缓行驶在大街上,銮铃有节奏的响动着。 张阳泉透过车窗,默默望着大街上的百姓。 今天又是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耕时分,街上的百姓都显得十分忙碌。 望着大街上的和平景况,张阳泉忽然叹了口气。 坐在他旁边的宋濂奇道:“大王何故叹气?” 张阳泉道:“我突然在想,如果没有刘福通顶在前面对付元军,江都府绝不会这般太平,我真应该感谢他。” 宋濂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猜大王当初在扬州大败脱脱时,刘福通也一定非常感谢大王!” 张阳泉愣了愣,不由看了宋濂一眼。 宋濂确实和刘伯温不同,若此刻坐在这里的是刘伯温,绝不会出言安慰他。 “宋先生说笑了,刘福通应该感谢的是张士诚才对。” 宋濂正色道:“没有大王,张士诚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元军?” 张阳泉暗暗好笑,宋濂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只怕绝不会想到自己其实窃取了张士诚的胜利果实。 唉,估计就连张士诚自己都觉得,没有江都军,他一定会被元军灭掉吧。 “对了,宋先生,你还没和我说,你到底是如何劝说石抹宜孙投降呢?”他转移话题道。 宋濂成功劝说处州路归降,今天刚刚返回江都复命。 正好何太公前几天来报,已经在国子监收拾好一片屋舍,当做宋濂的太史局。 于是张阳泉便决定和他一起去太史局瞧瞧。 宋濂笑道:“其实并非我的功劳,我刚到处州,就有一个人找上了我,他得知我是劝降而来,便带我见了石抹宜孙。我还没开口,那人就将石抹宜孙给说服了!” 张阳泉奇道:“那人是谁?” 宋濂微笑道:“此人叫叶堔,论起治理地方的能力,我觉得伯温兄也比不上他!”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他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江都?” 宋濂忙道:“他跟着石抹宜孙去杭州交接投降的事了,估计会晚几日才到。” 张阳泉点头道:“那好,马上第二轮科举就要开始了,你可以劝他参加,只要他考中,我一定重用他!” 宋濂笑道:“如此,宋濂代他多谢大王了!” 没过多久,马车来到了国子监,两人下了马车,正要进去。 忽然,身后一骑快马飞奔而来,张阳泉转头看去,发现来的是秦苓君身边一名亲卫。 “大王,王妃要生了,您快回去吧!”亲卫翻身下马,一脸焦急。 张阳泉又惊又喜,和宋濂打了声招呼,上前抢过那名亲卫的马,策马朝王府返回。 第两百九十九章 王妃生子 王府后宅一片混乱。 婢女们进进出出,有的端着铜盆,有的拿着毛巾,还有的双手空空,跑进跑出,显然都慌了神。 就在此时,秦苓思从屋中走了出来。 “都给我镇定点!我阿姐生个孩子而已,又不会什么出事,有什么好慌的?” 她一改往日嬉皮笑脸,脸上充满着威严,仿佛一个缩小版的秦苓君。 众下人们顿时有了主心骨,在秦苓思的指挥下,各自做着自己的活,很快恢复了秩序。 少顷,张阳泉带着亲卫从远处走廊快步行来。 “小妹,你阿姐怎么样了,我能进去瞧瞧吗?” 秦苓思微微一笑:“姐夫,我阿姐从小练武,身体好着呢,生个孩子而已,绝不会出事。你在外面老老实实等着吧!” 张阳泉探头朝屋内张望,问道:“她……正在生吗?” 秦苓思点点头:“对啊!” 张阳泉道:“怎么没听到喊叫声?” 秦苓思白了他一眼:“都和你说了,阿姐身子骨好着呢,才不会因为生个孩子就大喊大叫!” 话音刚落,屋内忽然传来一道凄厉地叫声。 “啊!” 张阳泉和秦苓思同时变色,齐齐奔入屋中。 “哇哇哇!” 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忽然响起。 张阳泉寻声看去,只见一名婢女手中抱着一名婴儿,全身红彤彤、皱巴巴的,身上尽是白色羊水。 “啊啊啊!” 秦苓君还在撕心裂肺的叫。 张阳泉快步来到床边,只见秦苓君死死抓着床单,脸上尽是汗水,眼中露出痛苦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孩子都生出来了,我夫人为何还在叫?” 张阳泉抓住秦苓君的手,朝产婆喝问。 那产婆叫吴婆,是江都城第一稳婆,手中接生无数婴儿,从未出过任何意外。一个月前就被请到了王府住着。 她正在观察秦苓君下身,急忙道:“大王莫忧,夫人腹中有双子,另一个还在腹中!” 张阳泉吃了一惊,惊怒顿时转为惊喜,紧握着秦苓君的手。 “夫人,你再坚持一下,你肚里还有一个孩子呢!” 秦苓思也赶忙道:“阿姐,你别怕,我们都在呢!” 秦苓君点了点头,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产婆怀里的婴儿一眼,死死咬住嘴唇,再没有出一声。 没过多久,又一道婴儿啼哭声响起。 吴婆欣喜道:“恭喜大王,王妃殿下生下龙凤双胎!” 张阳泉见产婆手中又多了一名婴儿,这婴儿身子更红,还带着不少血迹,不由露出担忧之色。 “我夫人没事吧?” 吴婆笑道:“王妃殿下身子骨扎实,没事呢!两个孩子也很健康,不过需要用热水洗洗身子,王妃殿下也需要用热水擦拭一下下身!” 古代没有消毒手段,所以只能用热水。 张阳泉看向秦苓君:“夫人,我出去一会,待会再进来。” 秦苓君早已疲惫至极,只点了点头,手却依然紧紧抓着他的手。 张阳泉无可奈何,就让吴婆等人直接清理,反正是自己妻子,也没必要回避。 没过多久,两个孩子都洗干净了。 男婴被放在秦苓君旁边,她紧紧盯着自己的孩子,微微笑着,眼中闪动着母性的光辉。 秦苓思则抱着女婴,用手指在她嘴巴上逗弄着,笑嘻嘻地道:“姐夫,这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啊?” 张阳泉坐在秦苓君旁边,道:“原本我和你阿姐取了两个名,男孩就叫张思业,女孩就叫张思娴。没想到两个名都用上了!” 秦苓思见两人用自己名中字给小宝宝命名,十分欢喜,用手指揉了揉张思娴的小脸颊。 “小思娴,我是你小姨,快叫姨母!” “哇哇哇!”小思娴卖力的哭着。 吴婆笑道:“大王,两位小殿下刚出生,都应该喂点母乳。” 张阳泉起身道:“也好,夫人,伱喂孩子吧,我出去一下。” 秦苓君忽然左右看了一眼,问道:“千千妹妹呢?” 秦苓思道:“根本就没看到她影子呢,平时人前人后的跑,关键时刻就看不到她人影!” 秦苓君道:“别胡说,千千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夫君,你应该知道……” 张阳泉摆手道:“你不必多想,她那边可能出什么事了。我出去问问情况,你好好休息一下。” 出了寝房,张阳泉正要派亲卫去沈府问一下,忽见远处奔来一名女子,不是沈千千是谁? 沈千千一向最注意形象,每次都会打扮得光鲜亮丽,衣服上连个褶皱都看不到。 然而今天不同,只见她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衣服下摆还有很多泥渍,显然是小跑着过来的。 “大王……千千来迟了,王妃殿下她……没事吧?”沈千千双手按着膝盖,喘着气问。 张阳泉看着她,道:“她没事,倒是你,怎么这副模样,出什么事了吗?” 沈千千眼眶一红,咬着下唇道:“大王,家兄被倭国人给扣住了!” 张阳泉双眉一扬,眼角跳了跳,道:“他们竟敢扣沈员外?是谁干的!” “就是我前阵子和您提过的那个肥前国守护,他说兄长参加酒宴时,酒后乱性,试图闯入他女儿房间,想非礼她女儿!” 张阳泉气急而笑。 “你兄长五十多岁的人了,会去非礼倭女?这理由他们只怕自己都不信吧!” 沈千千忿忿道:“前段日子,他们想和家兄商议一个条款,家兄没有答应,这才用这等阴损手段!” “什么条款?” 沈千千道:“肥前守护希望我们沈家以后在肥前国售卖商品时,额外向守护府交一笔钱!” 张阳泉沉默了半晌,慢慢恢复了平静。 “你莫要急,我一定帮你救出你兄长!咱们先进去瞧瞧苓君,她也很担心你。” 沈千千答应一声,与他一起进入寝屋。 秦苓君瞧见沈千千模样,立刻询问缘由,得知倭国人扣押沈万三后,勃然大怒。 “这帮倭国人好大的胆子,夫君,你可不能——” 一语未了,正躺在她旁边的两名婴儿中,有一婴被她吓到了,放声大哭。 “哇哇哇!” 秦苓君赶忙抱起那婴儿,柔声安慰道:“小思业,不哭不哭,娘亲刚才不是对你发脾气!” 张阳泉看了看秦苓君怀里的婴儿,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另一婴,发觉两婴长的一模一样,连包裹他们的襁褓也毫无区别。 “夫人,你怎么知道他是思业?”他十分好奇。 秦苓君白了他一眼:“他们俩长的又不一样,你瞧不出吗?” 张阳泉没有吭声,伸手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抱起,准备仔细瞧个清楚。 不料还没来得及多看,小思娴就放声大哭! 刚被秦苓君哄得不哭的思业听到姐姐哭声,也跟着大哭起来。 屋中婢女都在忍着笑。 秦苓思拍手笑道:“姐夫,你被思娴嫌弃啦!” 秦苓君瞧见张阳泉手足无措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柔声道:“夫君,孩子还不熟悉你,你多抱抱,哄哄就好了。” 张阳泉生平头一次抱孩子,也不知怎么哄,摇晃了半天,见孩子越哭越凶,赶忙交给沈千千。 “千千,你帮我哄一下。” 沈千千伸手接了过去。 说来也怪,小思娴刚进入她怀里,顿时就不哭了。 沈千千顿觉有趣,微微一笑,在思娴脸上亲了一下,小思娴顿时笑了起来。 秦苓君见孩子在这里,很难商议正事,于是吩咐道:“小碧小玉,你们带孩子去休息一会,好生照料,不可出差错!” 二婢应诺一声,各抱着一个孩子退下了。 秦苓君这才将目光看向沈千千。 “千千,你不必担心,我和大王一定会帮你救出沈员外!” 沈千千心性本就坚强,瞧见两人态度,便安下心来,轻轻道:“多谢王妃殿下。” 秦苓君又向张阳泉道:“大王,此事不仅关乎沈员外安危,也关乎通番之事,我以为应该立刻处置!” 张阳泉沉吟了半晌,忽然道:“你们觉得这事会不会与刘聚有关?” 三女都是一怔。 秦苓思眨了眨眼,道:“还真有可能。那家伙当初被咱们赶出江都,肯定怀恨在心,怂恿倭人与咱们作对,也不足为奇!” 沈千千皱眉道:“刘聚目下依附肥前国得存,他不怕大王发兵灭了肥前国吗?” 秦苓君道:“不必多想,派人写信问问倭国大王,看他怎么说!” 张阳泉颔首道:“咱们先礼后兵,我派人给后醍醐写封信,让他勒令肥前守护放人。如果他们不答应,咱们再发兵不迟!” 第三百章 倭国守护 “龙造寺大人,咱们被文刀一聚给骗了,那个沈万三并非普通商人,咱们这回惹了大麻烦了!” 一间全木制屋子内,一名倭国将领跪在屋子中心,大声说道。 这里是肥前国佐贺城,这间屋子便是肥前国守护所的居室。 肥前守护名叫龙造寺义光,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他与一般倭人略有不同,除了长的矮之外,还特别胖,看起来就像个球。 他皱了皱眉,道:“守城,到底怎么回事,咱们惹了什么大麻烦了?” 那将领是龙造寺手下足轻大将,名叫楠木守城,他咬牙道:“我刚刚得到消息,有楚使来到倭国,去见了天皇陛下,为的就是沈万三!” 龙造寺义光变色道:“楚使?莫非是中原那个楚王的使者?” “正是!” “此事怎会惊动他?” 楠木守城道:“我找中原商人问过了,有人说沈万三的妹妹与楚王关系密切,咱们抓了沈万三,那位中原王自然不肯干休!” 龙造寺义光脸色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肥前国长期与江都通番,他自然知道楚王是何许人也。 在倭国人看来,中原大陆目前处于分裂状态,一共出现很多新王,想要挑战原来的旧王。 而楚王正是新王之中最强的三王之一。 整个倭国的兵力加起来,都比不上那位楚王的实力,他小小一个肥前国,自然惹不起! “来人,去把文刀一聚给我喊过来!”龙造寺义光愤怒地吼道。 没过多久,一名身材魁梧的光头巨汉走了进来,正是刘聚。 刘聚身为一方山匪首领,本来就人高马大,而倭国人个个矮小,所以他来到倭国后,就成为巨人一般的存在。 龙造寺义光正是看重了他的体魄,才将女儿嫁给他,希望能生出一些更加强壮的倭国人。 刘聚进入居室后,也和楠木守城一样,跪在地上,叩首行了一礼。 “义光阁下,您找我!” 龙造寺义光沉着脸道:“一聚,前阵子你怂恿我抓捕那名中原商人,你还记得吗?“” “属下当然记得!” “当时你说商人在中原地位低贱,抓一个人不会有事,没错吧?” 刘聚道:“与他们所拥有的财富相比,他们的地位确实很低。” 楠木守城厉声道:“一聚,你知道那沈万三是什么人吗?” 刘聚道:“当然知道,沈万三是江南有名的富商,家中家财万贯,黄金铺地,随便勒索几万两金子,义光大人就可以招募更多足轻了!” 楠木守城愤怒地指着刘聚。 “混账一聚!我派人打听过了,沈万三的妹妹马上会成为楚王的女人,他就相当于楚王的大舅!你这分明是害义光大人!” 刘聚吃惊道:“什么?沈千千要嫁给楚王?” 龙造寺义光沉着脸道:“你不知道?” 刘聚叹了口气:“义光大人,您也知道,我离开中原很久了,那里很多事情可能都出现变化了!” 龙造寺义光脸上闪过杀气。 “我不听理由!你惹的麻烦,你自己解决。我要伱亲自把沈万三送给楚王!如果人家不满意,你就在他们面前破腹自尽吧!” 刘聚沉声道:“义光大人,您只怕并不清楚中原人的脾气!” 义光变色道:“何意?” 刘聚道:“属下说句不客气的话,中原人视倭人为蛮夷,您如此挑衅楚王,他必定恼怒至极。就算您把人放了,把我的人头给他,他也不会饶过您!” 义光厉声道:“祸事是你惹出来的,你给我想办法解决!” 刘聚道:“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不交人!” 龙造寺义光厉声道:“你说什么?” 楠木守城死死盯着刘聚,手按着刀柄,一字字道:“义光大人,一聚分明是想毁了咱们肥前国。应该立刻砍下他的脑袋,送给楚王!” 刘聚冷笑一声,道:“楠木,凭你的实力也想取我人头?” 楠木脸色胀红,他本是肥前第一武士,结果刘聚来了后,他便被挤了下去,这也正是他恨刘聚的原因。 刘聚不再理会他,转头朝义光道:“义光大人,我们中原有句话,叫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义光冷冷道:“什么意思?” 刘聚朗声道:“意思就是说,好事有可能变成祸事,祸事有时候也可以转化为好事,全看你如何把握!” 义光哼道:“哦?怎么转化?” 刘聚正要开口,一旁的楠木守城愤怒道:“义光大人,你别听他瞎说,他这是怕死,才编出这些谎话!” 义光眯着眼盯着刘聚。 “一聚,我觉得楠木的话更有道理,还是用你的人头去平息那位楚王的怒火,也许更加合适!” 刘聚大声道:“义光大人若是要我的人头,一聚愿意赴死,只可惜……” 摇了摇头,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义光眉头一皱,问道:“可惜什么?” 刘聚一字字道:“义光大人,在我看来,这是您扩大实力的一个绝好机会。您若是因为懦弱而错失良机,将来必定后悔莫及!” 义光沉着脸道:“你说这是机会?” 刘聚大声道:“是的,您忘了吗?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中原人打过来,倭国人都会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义光哼道:“那又如何?” “如果楚王打过来,您可以向九州各大守护发檄文,邀他们共同对抗中原人。只要此战获胜,您的声望必将超过所有守护,成为九州第一!” 义光沉吟不语。 刘聚接着道:“天皇陛下正在挑选征夷大将军北伐,您只要此战取胜,就有机会成为征夷大将军。” “等您带着南军击败足利尊氏,威名必将传到倭国每一个角落,到时候,就算您想开一个属于您的幕府,也不是没有机会!” 听到“幕府”两个字,龙造寺义光眼中闪过一道异芒。 楠木守城急道:“义光大人,您不要被他花言巧语所骗,楚王手下有三十万兵力,九州加起来也不过十万,怎会是他们对手?” 龙造寺义光又露出迟疑之色,道:“一聚,楚王真的有三十万人马吗?” 刘聚哈哈一笑:“是的,张阳泉拥兵三十万。不过他在江南也有敌人,顶多派五万人来打咱们!当初元朝十几万人攻打倭国也没用,阁下有何所惧?” 楠木守城急道:“义光大人,楚使已经去见了天皇陛下,如果天皇陛下让咱们放人,您却不放,别说征夷大将军,天皇陛下很可能下令处死您!” 义光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刘聚察言观色,冷笑道:“楠木,你似乎搞错了,后醍醐天皇并无军队,全靠义光大人和其他守护支持,才能坐稳现在天皇的位置!” 楠木守城厉声道:“你敢对天皇陛下不敬?” 刘聚道:“我只忠心于义光大人一人!” 义光咳了一声,道:“行了,一聚,我知道你的忠心。我来问你,如果天皇陛下让我放人,我该如何应对?” 刘聚笑道:“义光大人,您不觉得这也是个机会吗?” “怎么讲?” “南朝这么多守护,天皇大半都不熟悉,您趁这个机会,亲自去京都向天皇解释一番,他必定对您印象深刻!” 义光眼中闪着精光:“我该如何解释?” 刘聚道:“您只需告诉天皇陛下,中原的正统是元朝,那位楚王相当于中原的足利尊氏,是个想窃取正统的贼子!” 义光目光一亮:“天皇陛下最恨足利尊氏,只要听了此话,必定不会同意!一聚,你果然不愧是我的智囊!” 楠木守城急道:“义光大人,您不能……” 义光截断他的话头,冷冷道:“此事不必再议,就按照一聚说的去办!” 第三百零一章 重炮巨舰 三月下旬,春残花落,候鸟北归。 江浙战事结束后,江都军大部分将领们也纷纷北归,回到江都府。 张阳泉在城北军营论功行赏,徐百升成为江都军第一个二品镇国大将军,其他诸将也各有封赏。 从地图上来看,江都军周围只剩下起义军,再没有元朝城池。 所以诸将都明白,暂时不会有仗打了。 这次回到江都后,他们纷纷开始处理私事,有的盖房子,有的接亲戚,还有的娶老婆。 常遇春父母双亡,孑然一身,回江都后,第一件事便是与蓝香玉成婚。 为了让蓝香玉风风光光的嫁给自己,他找上张阳泉,请求张阳泉给二人主婚。 说来也巧,卞元亨也同时找了过来,也想让张阳泉帮忙主婚。 张阳泉与秦苓君商议后,决定同时为二人主婚。 大婚之日定在三月的最后一天,大婚地点安排在军事学院。 筹备婚礼的事自有常、卞两家负责,张阳泉和秦苓君都不需要太操心。 秦苓君自从有了孩子,便不再去军营了,每日都在家中细心照料一双儿女。 张阳泉虽然也想多陪陪孩子,但沈万三的事也需要尽快解决。 数日之前,他便下了一道命令,命通州守将将造船坊刚制出来的五十艘五桅战船,全部调到江都。 接下来几日,他几乎天天都会去军械局跑一趟。 终于,在大婚的前一天,也就是三月三十,军械局终于传来好消息,最新的一批火炮造好了! 其实打下杭州前,军械局便研制出三寸口径的新式火炮,当时还在测试。 直到今日,才总算造出第一批成品。 一共二十门新式火炮! 这些新式火炮长度为八尺二寸,重一千三百五十斤,炮身黝黑透亮,散发着一种金属美感。 只看重量和口径,便知这根火炮的威力远在老式火炮之上。 试射很早就完成了,射程比旧式火炮远一百丈,威力更是强上数倍。一里之内,能够射穿五尺厚的石墙。 目前的城池厚度也就一丈左右,以新式火炮的威力,只需狂轰一个时辰左右,再坚固的城墙,也能轰出一道口子! 火炮造好之后,张阳泉立刻下令将它们全部列装到五桅战船上。 重炮加巨舰,这将成为一支所向无敌的水军! 张阳泉站在一艘五桅战船的甲板上,迎风而立,目视着东方。 他有种预感,倭国天皇会拒绝释放沈万三,所以这支水军的第一个敌人,很可能就是倭国军队。 突然,风声中夹杂着马蹄声响,张阳泉转头看去,只见一骑快马来到何园码头。 马上是名穿着白色披风的高挑女子,正是秦苓君。 秦苓君在码头处下马,快步上到甲板上,望着那些正在搬运火炮的军士们,目光慢慢锁定在火炮上。 “夫君,这就是新式火炮吗?” 张阳泉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秦苓君目光闪了闪,道:“看起来确实大了不少,就不知威力如何?” 张阳泉笑道:“要不要试一炮?” 秦苓君犹豫了一会,终于摇了摇头。 “算了,瞧你表情,就知道威力肯定不会差。你特意组建这支水军,不是没有用意的吧?” “你说我有什么用意?” 秦苓君目光一凛,道:“自然是对付倭人!”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还是夫人了解我,不错,这支水军就是为倭人准备的!” 秦苓君蹙眉道:“你觉得后醍醐不会放人吗?” 张阳泉并不回答,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千千曾经提过刘聚的事?” “刘聚?” “不错,她说刘聚突然开了窍,给倭国大名献了不少计策!” 秦苓君沉吟道:“嗯,她好像提过。” 张阳泉抬了抬下巴,道:“刘聚你也见过,他这种人怎么可能突然开窍?依我看,他身边一定有能人!” 秦苓君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倭国人不会无缘无故挑衅我们,这件事一定是刘聚在背后煽动。如果刘聚背后有能人献策,那么这件事肯定还有后文!” 秦苓君目光凛然:“所以你觉得刘聚一定会设法阻止此事?” “这只是我做出的最坏打算!”张阳泉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当然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那名倭国守护并不知道沈万三与我的关系……” 便在这时,远处又响起马蹄声。 只见一名王府亲卫策马来到码头,飞快地跑上了大船,拱手道:“大王,倭人的回信到了!”递过一个竹筒。 张阳泉伸手接过,打开筒盖,取出信来,默默看了起来。 秦苓君正要凑过来一起看,张阳泉已经合上信纸,面色凝重。 “后醍醐不会真的拒绝放人吧?”秦苓君微微变色。 张阳泉没有说话,默默将信递了过去。 秦苓君接过一看,脸色一寒,道:“区区蛮夷,竟然也敢骂我们是乱臣贼子,夫君,必须教训他们一下!” “当然要教训,不过……”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要对倭国用兵,补给是一个大问题。” 秦苓君目光一闪,道:“伱可以去找蔡业啊!” 张阳泉愣道:“你是说那个海盗?” 秦苓君笑道:“人家现在不做海盗啦!” “不做了?” “我听千千说,自从我们与倭国通番后,蔡业那座小岛便成了一个中转站和补给点,他可赚了不少钱,不必再去劫掠商船了!” 张阳泉点点头,道:“嗯,这么说来,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沈万三有事。” 秦苓君道:“补给点有了,你打算派谁去打倭国?” 张阳泉沉吟道:“要用这种新火炮,肯定需要耿三的神机营,耿三算一个。不过只派他一人,似乎又让人有点不放心……” 秦苓君想了想,道:“让常遇春和耿三一起去吧,他不是在倭国住过几个月吗?” 张阳泉看了她一眼,道:“常遇春明日大婚,这时候派他去打仗,会不会有些不近人情?” 秦苓君微笑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常遇春这种人,只要能打仗,你让他把婚期延后他都愿意!” 张阳泉思忖了一会,笑道:“也好,反正联系蔡业需要十天左右时间,够他和媳妇相处的了!” 秦苓君将那封信递还给他,道:“我去和千千说一声,免得她自个听到消息后,又胡思乱想。”转身离开了大船。 张阳泉又在甲板上吹了一会风,等火炮全部列装完毕,喊来一名亲卫,道:“你去找耿三将军过来一趟。” 亲卫应诺离去。 大半个时辰后,耿三跟着亲卫过来了。 他的眼睛就仿佛被火炮吸住,闪着奇异的光芒,好半晌,才走到张阳泉跟前,拱手道:“末将拜见大王。” 张阳泉笑道:“耿将军,这些火炮你觉得怎么样?” 耿三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道:“好,非常好!” 张阳泉道:“你使用火炮的经验丰富,你帮我仔细检查一下,这些火炮是否有什么问题,明日再告诉我结果。” 拍了拍他肩膀,下船离开了。 耿三待他的身影消失,赶忙开始试射火炮。 没一会,码头便响起了轰隆隆的炮火声。 炮声一共响了三声才止歇,耿三这才下了船,离开码头。 他的脸颊极为红润,仿佛喝醉酒一般。 这种新火炮太强大了! 射程虽然提高的不多,但威力却提高了三四倍,原来的炮弹只有十斤不到,如今却超过了二十斤! 海战时大炮弹尤其重要,因为小炮弹打得窟窿太小,往往需要很多发才能击沉一艘船,大炮弹却只需要一发或者几发! 而且炮弹越大,越不容易受到海风影响,精准度也会提高。 耿三脑海中又回响起张阳泉当年对他说过的话了。 “你的神机营将来会大放异彩!” 时至今日,耿三终于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了! 第三百零二章 领兵伐倭 至正十五年,三月三十。 江都军双虎同时娶妻,婚礼由楚王和楚王妃亲自主持。 江都府大街上,到处洋溢着喜庆之色。 乱世时期,人们都崇拜强者。 常遇春和卞元亨虽然官职不是最高,却是江都军最勇猛的两名战将,所以一向为江都百姓们所敬慕。 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因为是两家共同举办婚礼,所以双方商议之后,决定各发出五十份婚帖。 然而常遇春没什么亲戚,蓝香玉也没有娘家人。 常遇春除了将十几份婚帖送给军中好友外,剩下的三十多张婚帖竟不知发给谁。 后来蓝玉要了十几张,发给了他的一些国子监同窗。蓝香玉找上秦苓思,让她帮忙解决掉剩下的婚帖。 卞家的情况与常家正相反。 卞府家大业大,自从卞元亨归附江都军后,家业更加兴盛,一些同族之人也纷纷来投奔。 五十张婚帖根本不够分,最后卞英好一番权衡,才总算将婚帖都发了出去。 婚礼从下午未时开始,午时中旬,便有婚客持帖而来。 军事学院门外,卞家和常家接待婚客的情形也截然不同。 卞家派出几名执事,在门口摆上了桌椅,凡是有婚客过来,都会将礼物登记在册,并且高声喊出来。 常家只有蓝玉一人,搬了张椅子坐在卞家人旁边,又在椅子旁边放了一个大箩筐。 只要有常家邀请的婚客过来,蓝玉也就瞥一眼帖子,然后指了指大箩筐,让对方把礼物丢进去,就可以进去了! 两家迥异的风格,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卞府执事甚至低声议论,暗暗笑话常家人不知礼仪。 蓝玉毫不在意,待婚客到齐,直接扛着大箩筐就进去了。 跟他一起进去的还有两名少年。 一人是韩林儿,一人是胡小宝,他们都是蓝玉邀请的客人。 其实常遇春也邀请了猴子、李二等人,按理来说,韩林儿和胡小宝应该跟着大人一起来。 不过两名少年接到蓝玉请帖后,都十分高兴,觉得自己长大了,出门时还特意跟家里大人分开走。 胡小宝一边走,一边低声道:“蓝哥儿,那些卞府人刚才在笑话你!” 蓝玉撇了撇嘴,道:“管他们呢!” 韩林儿哼了一声,道:“这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只知道装点门面和排场,小宝,你以后可别学他们!” 胡小宝愣道:“林哥儿,什么叫排场?” 韩林儿翻了翻白眼,道:“连这都不知道,亏你平日还抱着书死读!” 胡小宝嘟囔道:“书上没有写这些!” 韩林儿看了蓝玉一眼,笑道:“蓝哥儿,你知道吗?” 蓝玉懒洋洋道:“不知道,没兴趣。” 韩林儿讨了个没趣,不吭声了。 没一会,三人来到后宅一辆马车前,蓝玉将礼物都塞入马车内,拍了拍手,道:“搞定。走,我带你们去吃东西。” 婚宴还没开始,大堂也还没有上菜,三人悄悄跑到厨房偷吃。 厨房内香气扑鼻,雾气腾腾,厨丁们只顾着忙碌,也没人理会他们。 三人偷吃了没一会,蓝香玉派人过来把蓝玉叫了过去,韩林儿和胡小宝也只好回到李二等人身边。 没过多久,终于到了未时,鼓声响起,良辰吉日到了。 一片锣鼓欢庆声之中,常遇春和卞元亨各带着一名新娘来到正厅。 厅内早已坐满了宾客,张阳泉和秦苓君高坐上首,卞英夫妻坐在两人旁边。 两队新人来到厅堂,在司仪喊声中先拜天地,再拜君,接着拜父母,最后夫妻对拜。 婚礼结束后,秦苓君招呼两名新娘和其他女眷们去了后堂,张阳泉陪着两名新郎喝酒用宴。 酒过三巡,张阳泉离席而起,先行离开,他在此处,众人毕竟很难放开。 他一走,婚宴果然热闹起来,众人喝酒猜拳,闹哄哄一片。 到了亥时末,婚宴终于结束,常遇春和卞元亨各自带着媳妇返回府邸,洞房花烛。 次日上午,耿三早早来到王府。 通报之后,进入书房,拱手道:“大王,末将昨日试过了,新火炮比旧火炮威力强多了,并无大的毛病!” 张阳泉靠在椅背上,道:“这么说来,你没有发现什么缺陷了?” 耿三忙道:“大的缺陷没有,就是装火炮有点麻烦,末将就想,如果能从后面装炮弹,也许会方便许多!” 张阳泉目光一亮,紧紧盯着他。 耿三还以为说错了话,忙道:“末将只是随便说说……” 张阳泉抬手道:“不,你这个想法很不错,不必顾虑,除了装填问题,你还发现别的问题没有?” 耿三摇头道:“没有了。” 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大王,您这么快就将新火炮列装,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张阳泉笑道:“伱想打仗吗?” 耿三毫不犹豫道:“想啊!” 张阳泉笑了笑,朝一名亲卫吩咐道:“你去把常遇春将军叫过来!” 亲卫应诺一声离开。 大约两刻钟后,常遇春大步来到书房,拱手道:“末将常遇春,拜见大王!” 张阳泉抬头看着他,缓缓道:“常将军,你昨日刚刚大婚,我本不想打扰你们夫妻的蜜月期,只不过有件事又非你不可……” 常遇春大声道:“大王只管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很好。”张阳泉叉着双手,抬头问道:“你在倭国待过几个月吧,你觉得倭人怎么样?” 常遇春愣了一下,道:“大王的意思是?” “就说说你对倭人直观的看法!” 常遇春想了一会,道:“他们的文化礼仪皆学自唐朝,看似知礼,但与他们相处久了,就知道他们礼仪全在表面,本性依然贪婪、狡猾、毫无信义!” 张阳泉暗暗点头,道:“那我就直接开口了!沈千千姑娘的兄长被倭人扣住了,我希望你们俩领兵去倭国,把人要回来!” 耿三变色道:“他们竟敢扣咱们的人?” 常遇春也有些吃惊,皱眉道:“倭人欺弱怕强,他们应该不敢得罪我们才是!”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道:“扣住沈员外的是肥前国守护!” 常遇春更加疑惑:“大王,肥前国守护叫龙造寺义光,此人虽然野心勃勃,但很知进退,绝不敢轻犯我军虎威!” 张阳泉忽然道:“常将军,你离开刘聚时,他身边有没有什么善于谋略之人?” 常遇春怔道:“没有啊!”顿了一下,变色道:“大王,你怀疑此事与刘聚有关?” 张阳泉望着常遇春,道:“如果背后是他怂恿,你会怎么做?” 常遇春赶忙道:“末将已经与刘聚恩怨两清,如果他真敢与我军作对,末将绝不留情!” “很好。”张阳泉转头看向耿三,道:“耿将军,你就率领昨天那支水军,和常将军一起走一趟倭国!” 耿三欣喜道:“末将领命!” 常遇春突然道:“大王,若要攻打倭国,有两个难处!” “什么难处?” 常遇春道:“第一,后勤补给困难。如果走海路补给,既不安全,也不稳定。” 张阳泉摆手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出战前,我会派人联系蔡业,让他的伊岐岛成为我军补给点!” 常遇春又道:“打海战还需格外注意天气,倭国气候异常,时常发生海啸,若不注意,很可能损失惨重!” 张阳泉沉声道:“我知道,元朝就是因为海啸全军覆没。你有什么好法子能避免风险吗?” 常遇春道:“听说一些高明的船手能提前预知海浪,末将想带些这样的好手随行!”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沈家通番多年,肯定有很多经验丰富的船手,这件事我去帮你办。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难处?” 常遇春拱手道:“没有了!” “那好,你们俩做好出战准备,等我这边一切准备好,你们就立刻领军出发!” 二人齐声道:“是!” 第三百零三章 拜访施耐庵 十日后,蔡业派人传来消息,愿意为江都军补给后勤。 卞家、蔡家、曾家等商人也主动找了过来,愿意将沿途岛屿的补给点提供给江都军使用。 张阳泉当即向常、耿二人下令,领兵出征倭国。 四月初十,天蒙蒙亮,张阳泉和秦苓君亲自来到何园码头,为大军践行。 这次出征的一共有一万两千多名士卒,全都是错过南伐之战的北营将士们。 将士们都还记着张阳泉在军营时的承诺,如今承诺兑现,说明大王一直把他们放在心上,个个精神亢奋,气势昂然! “取酒来!” 一名亲卫端着托盘快步走了过来,托盘上共有四杯酒。 张阳泉拿起一杯,朝常遇春和耿三道:“祝两位将军凯旋而归!” 常遇春和耿三各端起一杯酒,齐声道:“谢大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阳泉放下空酒杯,又拿起另一只酒杯,朝大船上的将士们道:“祝将士们凯旋而归!” 士卒们轰然道:“多谢大王!” 常、耿二人上了船,朝着张阳泉和秦苓君拜了一拜,常遇春大声吼道:“扬帆起锚!” 船上士卒们顿时奔走忙碌,五十只战船很快起动了起来,缓缓朝着东门方向而去。 晨雾浓郁,船队很快消失在雾中。 张阳泉收回目光,转身道:“夫人,咱们也回府吧。” 秦苓君紧了紧披风,轻“嗯”了一声,和张阳泉一起回到马车。 銮铃响动,马车缓缓驶动着,张阳泉忽然道:“千千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秦苓君摇了摇头,道:“她大嫂性子柔弱,得知沈员外出事后,便一病不起,千千只好在榻前照顾。” 张阳泉道:“咱们过去看看她吧。” 秦苓君道:“也好。” 一顿饭时间后,马车在王府外停下,两人下了马车,径自来到隔壁的沈府。 沈家人得知两人到来,纷纷来到庭院迎接。 沈万三有两个儿子,他对两子期望极高,花重金请着名塾师王行教二子读书,还说二子若不成才,不许他们离开周庄。 正因如此,沈万三出事后,府中只剩下一干女眷。 沈万三共有一妻四妾,另有三个女儿,这些妇人得知沈万三出事后,要么在府中哭哭啼啼,要么胡乱去找人营救沈万三。 家中一团混乱,沈千千又要安慰几位嫂子,又要防止侄女们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还要管理好家中生意。 这几日忙将下来,人都憔悴了不少。 幸好沈丽秀的丈夫罗贯中是个至孝之人,得知沈家出事后,每日下衙后都会过来帮忙。 今天是休沐日,罗贯中一大清早就过来了,得知张阳泉夫妻到来后,也跟着出来一起迎接。 沈夫人本来就卧病在床,出来迎接时还需要人搀扶着。 张阳泉见了,赶忙道:“我和苓君是来看望沈夫人,却还劳得沈夫人受累。千千,还不扶你大嫂去休息?” 沈千千答应一声,扶着沈夫人进屋了。 张阳泉夫妻跟着进屋,宽慰了沈夫人几句,只说已经派军队前往倭国,定能救出沈万三。 沈夫人是个胆小的女人,听到军队都出动了,脸色顿变,颤声道:“还……还要与倭人打仗吗?” 罗贯中忙道:“岳母不必担心,只要我军打胜,蛮夷自会放人,绝不会伤到岳父!” 沈丽秀跟着道:“娘,大王和王妃殿下都亲自派兵去救爹爹了,您就别瞎操心啦!” 沈夫人勉强笑道:“好,好,不担心,不担心。” 张阳泉又和沈家众妇说了几句闲话,便和秦苓君一起告辞离开。 沈千千和罗贯中一起将两人送到门口。 正要分别之际,罗贯中忽然道:“大王,臣想向您举荐一人!” 张阳泉愣了愣,道:“你要举荐谁?” 罗贯中犹豫了一下,道:“那位先生和臣一样,也做过杂剧子,不过论才能,臣远远不及他!” 张阳泉笑道:“你几时见我看不起杂剧子了?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罗贯中道:“那位先生名叫施耐庵!” 张阳泉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是他啊,这事容我考虑考虑吧!好了,你们不必再送,回去吧。” 离开沈府,踏入王府大门后,秦苓君斜眼看着张阳泉。 “夫君,我没记错的话,卞元亨之前也向你举荐过施耐庵吧?” 张阳泉点了点头:“是啊。” “那你为何不用人家?就算不用,也该见个面吧,不然怎么知道人家是否有才?”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夫人,我不用他正是因为他有才,而且是大才!” 秦苓君奇道:“既是大才,为何不用?” 张阳泉道:“你不懂,施先生正在着书。我不希望他因为在我手下做官,耽误了他写书的大事!” 秦苓君哭笑不得:“写书是大事?” 张阳泉笑了笑,道:“施先生这本书与别的书不同,定能流传千古!” 秦苓君心想丈夫定是看过施耐庵写的杂剧,所以才对他推崇备至。 “你就算想要他写书,也应该去拜访人家一下,以免他多想吧。伱就不怕他受到打击,意志消沉,不愿再写书了?” 张阳泉微微变色:“应该……不会吧?” 秦苓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可说不定,那些文人都敏感的很,罗贯中和卞元亨都向你举荐他,你却不用,你说他会怎么想?” 张阳泉摸了摸下巴,道:“嗯,你提醒的很对。也罢,那我这就去拜访一下施先生!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当然要去!”秦苓君毫不犹豫道:“不过咱们都回来了,先去瞧瞧孩子们吧,也不知他们睡下没!” 于是两人一起回到后宅寝房。 屋中多了两个摇篮,两婴都躺在摇篮内,睡得正香。 秦苓君轻手轻脚的走到摇篮旁,目光在两婴身上游移,伸手碰了碰两婴的小胳膊,眸中闪动着慈爱之色。 张阳泉站在她身后,默默凝注着儿女,嘴角也不自觉洋溢着笑容。 两人原本只打算看一眼,结果竟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悄悄离开了寝房。 沿着走廊朝大门而行时,一名亲卫忽然走了过来,拱手道:“大王,左相求见。” 张阳泉皱眉道:“所为何事?” 亲卫道:“左相说这次参加科举的人数很可能会超出预计,国子监地方可能会不够用。” 张阳泉想了想,道:“你去告诉左相,就说到时候在军师学院另外安排一个二号考场!” “是!”亲卫应诺一声,拱手去了。 两人离开王府,半个时辰后,来到卞府,亲卫上去通报。 没一会,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卞英带着卞家上上下下一起迎了出来。 “草民卞英,拜见大王,拜见王妃殿下。”余人纷纷跟着见礼。 张阳泉一圈看过去,并未瞧见类似施耐庵的人,问道:“卞员外,施先生可在府上?” 卞英愣了一下,道:“他搬去外面住了讶!” “搬到何处?” 卞英忙道:“那地方很偏,在城南白华街,张二胡同……”顿了一下,道:“大王,您想见他的话,我去把他叫过来就是!” 张阳泉一抬手道:“不必麻烦,我二人去拜访便是。” 卞英道:“那让草民带您过去吧!” 秦苓君忽然朝一名女子道:“卞夫人,你知道那地方吗?” 那女子正是刚刚嫁入卞家的曹妙清,她低着头,轻声道:“小女去过两次。” 秦苓君道:“那好,你给我们带路吧,就不麻烦卞员外了!” 曹妙清应道:“是。” 第三百零四章 元帝的宿卫军统领 三人上了马车,朝着城南而去。 沿途之上,张阳泉问起施耐庵为何搬离卞府。 曹妙清睫毛上扬,道:“前几日有一人来到卞府,找上施表兄,然后施表兄就搬出去了,想来与那人有关。” 张阳泉又问:“那人是谁?” 曹妙清道:“妾身只知他叫林海,是大都人氏!” 张阳泉皱了皱眉,道:“大都人?官场中人吗?” 曹妙清犹豫了一下,道:“那就不清楚了,不过那人武艺非常高超,我家官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张阳泉与秦苓君对视一眼。 此人武艺能得到卞元亨赞赏,必定不是普通人,很可能大有来历。 施耐庵为何会与这样一个人结识,还为了他搬出卞府? 曹妙清见他似乎很在意此事,蹙眉思索了一会,又道:“妾身曾听官人与施表兄谈话时,提到过林壮士的事,他似乎得罪了某位大都权贵,被那人报复,导致家破人亡!” 张阳泉怔了怔,露出思索之色。 马车行驶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张二胡同。 胡同狭窄,马车进不去,三人便下车步行。 不一会儿,曹妙清在一间破旧的木门外停了下来,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 大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正是施耐庵的大弟子彦明。 “卞夫人,你是来找老师的吗,这两位是?” 曹妙清低声道:“大王和王妃殿下当面,还不快快见礼!” 彦明大吃一惊,赶忙下拜道:“学生彦明,拜见大王,拜见王妃殿下!” 张阳泉温言道:“不必多礼,你老师在府上吗?” 彦明心中砰砰直跳,弯着腰,恭敬地道:“老师和林兄一起出去了!” 张阳泉道:“你说的林兄,就是林海吧?” “是的!” “他和你老师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彦明如实回答道:“当初老师去大都赶考时,路上遇到劫匪,身上财物被抢,流落大都街头。是林兄的父亲帮了老师,出资助老师回到江南!” 张阳泉摸了摸下巴,道:“原来是这样。” 曹妙清见彦明傻愣愣站着,连连向他打眼色。 彦明这才会意过来,赶忙让开身子,道:“您二位快快请进,老师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施耐庵的住所从外面看,似乎很简陋,但进去后,才发现小院内打扫的很是干净,布置的也很雅致,院子里还种了一棵杏树。 三月杏花正开,一进院,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味。 彦明引着三人来到正堂,请张阳泉夫妻在上首坐下,又奉了茶,陪坐下首。 茶毕,张阳泉闲来无事,又问起林海的事。 彦明叹了口气,道:“林兄本是大都宿卫军中唯一的汉人统领,结果只因得罪一个番僧,便丢官去职,家破人亡!” 秦苓君放下茶杯,奇道:“番僧?” 彦明道:“那番僧名叫伽璘真,是元帝最宠幸的‘十倚纳’之一,大喜乐法就是他们献给元帝的房中术!” 张阳泉点点头,这事他听手下人提过,自高邮战败后,元帝便沉溺享乐,将政务都交给了皇太子。 “那番僧是不是让林海带刀进入某个机密之地,然后以此为罪名陷害他?”他忽然问。 彦明愣了一下,道:“没有啊,听林兄说,那番僧在元帝面前夸赞他妻子貌美,然后元帝一纸诏书,便将他妻子接入了宫中!” 秦苓君双眉一扬,道:“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被鞑子皇帝收入后宫?” 彦明叹了口气,道:“皇命如山,林兄也无可奈何!” 秦苓君摇了摇头,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后来呢?”张阳泉又问。 彦明感慨道:“那位林夫人倒是个贞烈女子,瞧见宫中淫秽不堪,不愿与他们同流,撞柱身亡!” 曹妙清“啊”了一声,手捂着嘴巴,眼眶顿时红了。 秦苓君拍手赞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位林夫人比他丈夫强多啦!” 张阳泉忙问:“林海得知妻子死了,是何反应?” 彦明道:“元帝并未将此事告诉他,后来朝中有御史弹劾他偷听军情,元帝下旨,将他全家充军!” 张阳泉怔道:“他不是武将吗?偷听军情也算罪名?” 彦明苦笑道:“自红巾起义以来,元廷便对汉人极为防范。元帝下过一道旨意,凡有人议军情之时,汉人、南人官员必须回避!” 张阳泉听了直摇头。 这就难怪钱用壬这种汉官,如此轻易就投靠了己方。 “他既然被充军,又怎会来到江都?”他又问。 彦明正要回答,忽听屋外响起敲门声。 “彦明,我们回来了,快开门!” 彦明告了声罪,赶忙出去开了门,门外正是施耐庵,旁边还站着一名魁梧青年。 彦明低声将张阳泉二人到访的事说了。 施耐庵又惊又喜,赶忙拉着那青年来到大堂,拱手下拜:“草民施耐庵,拜见大王!拜见王妃殿下!” 张阳泉微笑道:“施先生不必多礼,快请起。” 目光转向那名青年,只见他双目如电,正紧紧盯着自己。 施耐庵急忙拉了拉他,道:“林海世侄,还不快拜见大王和王妃殿下!” 林海终于垂下目光,语气低沉地道:“拜见楚王,拜见王妃殿下。”身子却依然笔直。 施耐庵怕张阳泉见怪,急忙解释道:“大王见谅,林海家中刚出了变故,所以才失了礼数!” 张阳泉点点头,道:“鞑子皇帝倒行逆施,戕害了林壮士的妻子,我们已经知道了!” 林海听到这话,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原本站的笔直的身躯,顿时弯了下去。 张阳泉朗声道:“林壮士不必担心,将来本王定扫灭元廷,细数妥懽帖木儿的罪状,为你妻子报仇!” 林海低声道:“多谢楚王殿下,不过我的仇人是伽璘真,并非陛下。” 秦苓君挑了挑眉,道:“若非鞑子皇帝荒淫无道,将你妻子召入宫中,你妻子怎么会死?” 林海脸色一白,道:“是伽璘真在陛下面前进谗言,他才是罪魁祸首!” 秦苓君摇了摇头,她知道很多元臣世食元禄,尽管心中对元廷失望至极,心中的忠君观点却难以改变。 她父亲当初也同样如此,所以她虽然生气,却也能够理解林海。 张阳泉虽然不理解,但能够包容,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林海的经历。 “林壮士,伱不是被充军了吗?怎会来到江都?是不是路上被人救了?” 林海默然不语。 施耐庵赶忙道:“大王有所不知,他一开始被调到济南担任宿卒,后来又调到徐州,被董抟霄看中,担任董抟霄亲卫!” 张阳泉盯着施耐庵,道:“是这样啊。” 施耐庵感觉张阳泉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赶忙又道:“董抟霄给他派了一个任务,让他暗中联系天完军的倪文俊,想要劝倪文俊接受诏安!” 张阳泉吃了一惊,动容道:“诏安倪文俊?倪文俊答应了吗?” 施耐庵道:“倪文俊写了封回信,让他转交给董抟霄,结果林海带着信返回徐州的路上,遇到一群歹人袭击。” “幸好林海运气好,跳入一条河里才得以逃生。他怀疑那些人是元廷的人,心灰意冷之下,这才来了江都!” 秦苓君看了林海一眼,道:“他为何怀疑是元廷的人?” 林海突然开口道:“因为那些人动手时说的蒙古语,其中一人用的箭矢,也是军队中专用箭矢,我绝不会瞧错!” 秦苓君目光转向他,道:“你不是奉董抟霄的命令行事吗?董抟霄为何会派人杀你?” 林海沉默了一会,道:“那些人不是董大帅派的。 “那是谁?”秦苓君追问。 林海道:“元军内部,有一部分激进将领一直反对诏安倪文俊,应该是那些人派的人!” 张阳泉忽然道:“那封信还在你身上吗?” 林海摇了摇头:“我与对方打斗的过程中,信就遗失了!” 张阳泉又问:“那些人是不是没有追杀你?” 林海一愣,道:“您怎么知道?” 张阳泉笑了笑,道:“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为了杀你而去,而是为了那封信!” 施耐庵奇怪道:“他们要信做什么?” 张阳泉沉吟半晌,心知如果自己猜测不错,天完军很可能要出大事。 “此事可能与天完军内部高层的争斗有关。施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 施耐庵不敢多留,把二人送出巷子外。 上了马车后,二人先将曹妙清送到卞府,然后才朝王府返回。 第三百零五章 弑君夺位 马车沿着关东街一路向北,拐入明湖街后调头朝西而行。 秦苓君坐在靠右窗的位置,凝神思索了一会,忽然道:“夫君,你是不是怀疑那封信是天完军高层派人去抢的?” 张阳泉目光透过车窗,望着繁华的大街,缓缓点了点头。 “可林海不是说了吗?那些人用的是鞑子军中的箭矢!” 张阳泉转过头来,说:“正因如此,才不可能是他们。这些人再蠢,也不会明着去刺杀董抟霄的人!” 秦苓君怔了一会,道:“有理,所以他们是假装成鞑子,故意误导他人!” 她自顾想了一会,又道:“这封信若是暴露,必定对倪文俊不利,所以信最有可能是他对头抢的。你说会不会是徐寿辉?” 张阳泉道:“徐寿辉虽然是嫌疑人之一,不过他目前被倪文俊控制,嫌隙反而最小!” 秦苓君眸光一闪,道:“徐寿辉虽然被控制,手下还有很多忠于他的将领,莫非是那些人干的?” 张阳泉笑道:“你说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自然是为了证实倪文俊勾结鞑子!只要把此事捅破,倪文俊在天完军声望必然大跌,徐寿辉就有机会反客为主,制住他!” 张阳泉又道:“那我问你,倪文俊明知勾结元廷会让自己声望扫地,为何还要做这种蠢事?” 秦苓君双眉皱紧:“这一点确实令人费解。” 张阳泉道:“所以我猜这件事一定不是他自个的主意。定是有人分说厉害,说服他与元廷勾结!” 秦苓君睫毛微闪:“那只可能是他身边的人了!” 张阳泉默然半晌,缓缓说道:“不错,我若是没猜错,那人就是倪文俊的手下,陈友谅!” …… “啪!” 倪文俊重重一巴掌打在陈友谅脸上。 “都是你!非要劝我与元廷勾结,现在董抟霄派人过来,说根本没有收到我的回信,你说,那封信去哪了?” 陈友谅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名将领劝道:“主公,董抟霄的人不是说了吗?遇袭现场有元军箭矢,袭击那名暗使的人应该是鞑子那边的人,信丢了也不打紧吧?” 倪文俊怒视着那名将领,那将领面色微变,顿时不敢吱声了。 另一名将领又道:“主公,陈大帅提议的也没错啊,咱们再不与元廷联手的话,刘福通很快就会坐大,到时天下必定落入他的手中!” 倪文俊瞪了他一眼,喝道:“你给我出去!”转头朝先那名将领道:“你也出去!” 两名将领拱了拱手,齐声告退。 倪文俊转过头,紧紧盯着陈友谅,森然道:“陈大帅,伱是不是也觉得袭击暗使的是元军中人?” 陈友谅低着头,恭敬地道:“不,如果是鞑子,他们不会故意使用蒙古军中的箭矢!” 倪文俊哼了一声,道:“那你说是谁?” “很可能是徐寿辉或者他的手下派人干的!”陈友谅单膝跪地,拱手道:“是属下考虑不周,请主公降罪!” 倪文俊冷着脸看了他一会,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友谅抬起头,果决道:“先下手为强,趁着徐寿辉还没有利用那封信发难,逼迫他禅位!” 倪文俊迟疑了一下,道:“你觉得成功的机会大吗?” 陈友谅道:“要逼迫徐寿辉禅位不难,不过徐寿辉底下那些将领,势必会领兵来犯,不打一场硬仗,恐怕是不行的了!” 倪文俊伸手把陈友谅扶了起来,道:“你这番话与我所想一致。明玉珍和丁普郎都离汉阳很远,我并不担心,唯一可虑的是欧普祥和赵普胜!” 陈友谅拱手道:“这两支人马都刚刚受创,末将愿领兵镇守黄州,绝不让他们靠近汉阳!” 倪文俊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肩膀,道:“很好,刚才是我一时心急,你不要见怪。只要我登基为帝,你就是我的丞相!” 陈友谅赶忙道‘不敢’,随即提醒道:“主公,别忘了还有个皱普胜,虽然他表面投靠了咱们,但属下总觉得他鬼鬼祟祟,不大可靠!” 倪文俊其实也一直怀疑皱普胜,听了此话,更加觉得陈友谅可靠。 “此人是彭莹玉最看重的弟子,我当然不会小看他,你领兵去守黄州吧,只要把欧普祥、赵普胜挡在外头,咱们就胜券在握了!” 陈友谅拱手道:“属下这就领兵出发。” 离开倪文俊的书房后,陈友谅先去了后宅,站在垂花门外,朝着后宅行了一礼。 他每次来倪府,都会用这种方法向倪府的女主人请安,从无例外。 就连倪府的下人都觉得,倪文俊所有部下之中,无一人的忠心比得上陈友谅。 倪府门外停着一辆古怪的马车,这辆马车一片漆黑,没有任何装饰品,连车窗都没有,看起来就像口移动的棺材。 不过棺材也有棺材的好处,至少外面的人听不到棺材内的声音,也看不到棺材内的人。 陈友谅钻进马车内,车中的两名将领齐齐站起身,恭敬地道:“大帅。” 两人正是刚才被倪文俊逐出来的将领。 除他们之外,车中另一名面如僵尸的大汉,见陈友谅进来后,也不起身,只朝他点了点头。 此人皮肤很白,不过并非亮白色,而是一种厚重的灰白色,看起来就像坚硬的大理石一般。 他的肩膀又宽又厚,显得一颗脑袋有些小,五官线条坚硬,眼神黯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若是眼睛一闭,你很可能把他当做一具尸体。 陈友谅伸手压了压,待马车缓缓行驶后,才开口说道:“我马上就要去黄州了,你们一切按计划行事,如果遇到变故,就去找皱普胜,听他指挥!” 一名将领笑道:“倪文俊只怕做梦都想不到,皱普胜效忠的并非是他,而是大帅您!” 陈友谅冷冷道:“他效忠的并不是我。他只是单纯的想推翻元朝罢了,而天完军中只有我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另一名将领道:“大帅,您当初为何要让咱们的人假扮成鞑子,直接扮成欧普祥的人不好吗?” 陈友谅淡淡道:“此人生性多疑,你越是假扮成欧普祥的人,他越不会相信!现在这样,他反而认定是徐寿辉那边的人动手!” 两人齐声道:“大帅英明。” 一名将领突然道:“大帅,属下有一事不解。” “问吧。” “咱们继续暗中扩张实力不是更稳妥吗?眼下倪文俊亲信还很多,您为何要急着对他下手?” 陈友谅默然半晌,道:“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江都军已经打下江浙,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我必须尽快掌握天完军大权!” 那将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那名僵尸脸汉子忽然道:“大帅,这次需要我做什么?” 陈友谅看了他一眼,笑道:“定边兄,你可知道倪文俊有一支暗卫?” 张定边摇了摇头。 “这些人是他从二十万大军中精挑细选的猛士,一共五十人,个个能以一当百,而且对他绝对忠心。” 张定边黯淡的目光瞬间亮了。 他和陈友谅一样,喜欢刺激和冒险,不过陈友谅喜欢权谋,而他更喜厮杀,尤其是与强者厮杀! 已不必陈友谅继续开口,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动手日子是什么时候?”他问。 陈友谅冷冷道:“这就要看倪文俊了,他什么时候动手,你们就什么时候动手!” …… 一骑快马由西往东而来,如同箭矢一般奔行在池州官道上。池州土地贫瘠,官道上黄沙漫天。 良久后,马上之人来到城门口,出示一块令牌后,直接上到了城楼,与一名将领见了面,低声汇报着什么。 将领听完之后,大步进入城楼大堂。 “咚咚咚!” 大堂中,傅友德正在踢鞠球,他酷爱踢球,而且球技相当精湛,一颗球在他脚尖上跳动着,始终不曾落地。 “是汉阳那边有消息吗?” 傅友德脚上一用力,鞠球径直飞入角落一个小木盒子中,转头朝那名斥候问道。 将领上前说道:“将军,刚刚收到汉阳消息,陈友谅离开了汉阳,领兵前往黄州!” 傅友德愣了一下,问道:“领兵多少?” “十万!” 傅友德脸色微变,赶忙走到桌案前,上面平放着一张舆图。 傅友德盯着舆图看了一会,喃喃自语道:“黄州周边都是天完军的地盘,他驻军在此处做什么?莫非……” 抬头朝那将领道:“你立刻派人传消息到江都,告诉大王,就说倪文俊很可能要对徐寿辉动手了!” “是!”将领转身就走。 “等会,回来!” “将军,还有别的话要禀告大王吗?” 傅友德慢慢走到桌案后坐下,沉吟了一会,道:“你再转告汉阳的密探,让他们在大街上散播消息,就说倪文俊要弑君夺位!” 将领吃惊道:“将军,大王并无此命令,您这是擅作主张啊!” 傅友德摆手道:“你不必管,只管去做就是,大王那里我自会解释!” 将领应诺一声,转身去了。 第三百零六章 枭雄末路 汉阳宫共有二十四殿。 今天是徐寿辉长子的生辰,徐寿辉几日之前,就传下命令,要在紫宸殿为长子庆贺生沉,同时册封其为太子。 现在已经是辰时中旬,殿内本该一片喜庆。 然而当倪文俊带着大批官员和侍卫闯入殿中时,却只看到徐寿辉一人。 徐寿辉静静坐在宝台石阶上,表情沉静,双眼凝视着闯入殿中的众人。 “倪卿,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找朕,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倪文俊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然而箭在弦上,已不能不发,朝身后兄弟倪文郁打了个眼色。 倪文郁大步上前,朗声道:“陛下,自蕲州国都被破,我天完军如丧家之犬。全赖倪公于危境中挺身,我军才东山再起。我等群臣商议,由倪公统领,我军才能更加兴盛。望陛下效尧舜之道,禅位倪公,陛下也可卸去重担,安享清福!” 徐寿辉目视着众大臣,冷冷道:“尔等都是这般想法?” 众臣齐声附和。 倪文郁又道:“还请陛下早做决断,以免祸起萧墙!” 忽听一人放声大笑。 “倪文俊,你以前确实算一员骁勇之将,然而自掌握大权以来,早已腐化堕落,刻薄寡恩,跋扈骄纵,若由你统领天完军,大家都要陪你一起死!” 那人原本站在倪文俊身后,说话时慢慢走到徐寿辉身边,恭敬地侍立在徐寿辉旁边。 倪文俊死死盯着那人,厉声道:“皱普胜,我就知道你要反水!来人,给我拿下他!”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金属碰撞声响起,从大殿左右通间中,涌出数百名披甲执刃的军士。 倪文俊脸色大变,盯着那队军士的领头将领,厉声道:“你们是怎么进入皇宫的?” 领头之人正是张定边,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倪文俊,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忽听一道阴恻恻地声音从身后响起。 “自然是我们放进来的,倪大帅,您请上路吧!” 倪文俊急忙转身,只见身后一名将领拔出腰刀朝他砍过来,随行军士中也有很多人同时反水叛变。 “噗嗤!” 倪文郁飞身替倪文俊挡了一刀,口喷鲜血,朝倪文俊吼道:“大哥,咱们上当了,快走!” 转眼之间,大殿中的人陷入一片混战,倪文俊早已被美酒美色掏空意志,骤逢突变,只知道发懵,竟不知如何应对。 好在他手下暗卫个个武艺高强,很快将他护在中心,稳定住局面。 忽听一道惨叫声响起,一名暗卫被张定边举了起来,张定边掰断他手臂,将他当做人棍,举手挥舞之间,仿佛有千斤之力,一众暗卫皆不能敌。 倪文俊正愣神之间,张定边已经如杀神一般来到他跟前,伸手就向他脖子抓去。 一名暗卫从侧面奔来,一刀砍向张定边伸出的手。 张定边手臂一缩,竟用胳膊窝夹住对方的刀锋,随即伸手抓住对方脑袋一拧。 “咔嚓”一声,那暗卫脑袋旋转一百八十度,恰好面向着倪文俊,嘴里不住喷着血。 倪文俊惊惧之下,终于清醒,想要后退,张定边那只刚拧下一颗脑袋的大手又抓了过来。 危急关头,又一名不惧生死的暗卫从后面扑到张定边身上,一手勒住张定边脖子,另一只手拿着柄短匕首,朝张定边脑门刺去。 张定边脑袋朝后一撞,“噗”的一声,那暗卫惨叫一声,门牙全部被撞碎,满脸尽是鲜血。 张定边伸手朝后一抓,抓住那暗卫脑袋,朝身侧一抡,恰好又有一名暗卫持枪从侧面攻来,两人撞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骨头碎裂声。 张定边转头四顾,这才发现趁着刚才的功夫,倪文俊在几名暗卫保护下朝着大门方向逃去。 他一脚蹬飞一名挡路的暗卫,大步追了过去。 皇宫内政变之时,城内各地也都在爆发着大战。 倪文俊的嫡系人马全都受到了突袭,不到半日的功夫,竟死伤大半。 好在倪文俊修建汉阳宫时,暗中准备了一条密道,手下没有任何人知道,挖密道的工匠也全部被他坑杀。 凭着这条密道,他带着一部分嫡系成功逃出了汉阳,朝着黄州而去。 陈友谅得知倪文俊带着残部来找自己后,十分意外。 他沉默许久后,朝手下吩咐道:“把倪大帅请到望天台。” 那手下问:“倪大帅的随从呢?” 陈友谅淡淡道:“他一离开,就全部掩埋。” 手下应诺而去。 倪文俊已经很久没有离开汉阳了,更想不到陈友谅竟然在黄州修建了一座这么高的殿台。 这座望天台比城墙还高,就位于黄州城北,站在石台上,可以将整座城池看得一清二楚。 望天台只有一面有阶梯,石阶很长,倪文俊走了一刻钟才上到顶端,抬头看去,只见顶台有一张石桌和石椅。 陈友谅就坐在石椅上,背对着他,似乎正在欣赏黄州城的美景。 倪文俊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主公,你觉得此处风景如何?”陈友谅依然背对着他发问。 倪文俊四顾看了一眼,道:“很好。” 陈友谅终于转过了身子,咧嘴笑道:“那就好,你对我毕竟有恩,总要给伱选个你喜欢的临终之地!” 倪文俊听他要杀自己,竟然并不惊讶,只问道:“有酒吗?” 陈友谅冷冷道:“你都要死了,就别占用活人的东西了吧!” 倪文俊哂笑道:“皱普胜说我刻薄寡恩,我看你将来坐上我的位置,对人只会更加刻薄!” 陈友谅道:“那你就错了,我只对无用之人刻薄。对那些有用的人,我会比谁都大方,!” 倪文俊哼了一声,目视着黄州城的远景,半晌没有说话。 陈友谅忽然道:“你明知道是我在背后害你,为何还要来找我?” 倪文俊看了他一眼,道:“我离开汉阳时,确实有些怀疑你,但心中还是盼着你能对我忠心,只可惜我错了!” 陈友谅冷笑道:“别说的那么好听,你是放不下荣华富贵,幻想我能帮你夺回汉阳!如果你肯放弃的话,也许今天就不用死了!” 倪文俊浑身颤了颤,转过头,死死盯着陈友谅。 “我自问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 陈友谅眼中闪过一丝残酷的笑意。 “这话我猜徐寿辉也很想问你吧,你的回答就是我的回答!” 倪文俊眼神一厉,怒吼道:“要死咱们一起死吧!” 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朝陈友谅扑了过去。 “嗖!”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从倪文俊脖颈穿过。 倪文俊软软倒在了地上,眼睛瞪的很大,显然死的并不甘心。 陈友谅从倪文俊尸体上跨了过去,朝一名侍卫道:“把人头砍下来,送到我府邸,再把尸体好好安葬!” 至正十五年,四月。 天完军内部发生政变,倪文俊企图加害徐寿辉,结果失败告终,逃亡黄州去投奔旧部陈友谅时,被陈友谅所杀。 这次政变之后,陈友谅接管了倪文俊所有的力量,不过他并不像倪文俊那般跋扈,在徐寿辉面前极为恭敬。 徐寿辉这个傀儡皇帝做得太久、也太憋屈了。 如今一朝脱困,对救自己脱困的陈友谅自然大加封赏,不仅加封其为平章政事,平日大事小事,也都会找他商议。 在陈友谅的建议下,他继续任用皱普胜为宰相,也没有把明玉珍、丁普郎召回来。 历史的车轮从倪文俊身上碾过,天下格局又翻到一个新的篇章。 第三百零七章 不讲武德的江都军 天完军之变很快传遍天下。 其他起义军首领只当徐寿辉暗中筹谋,终于夺回了大权,只有张阳泉知道,徐寿辉的死期越来越近了。 张阳泉曾仔细权衡过,是否要想方设法,阻止陈友谅上位。 按理来说,徐寿辉比陈友谅好对付,不让他上位更好。 但如果一直有徐寿辉执掌天完军,虽然军事上比较容易对付,但此人不死,天完军就会异常团结。 江都军强行攻打的话,纵然能够打胜,毕竟师出无名,很容易激起他们的顽强抵抗,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打下江右。 反观陈友谅,虽然行事果决,但观此人行事作风,更像一名赌徒,热衷于冒险。 与这样的人打仗,军事上确实要艰难一些,但只要在军事上取胜,对方内部就会土崩瓦解,可以一举拿下整个江南。 所以从长远来看,让陈友谅上位更好。而且此人热衷于水战,恰好水战是江都军的强项。 其实就在几日前,江都水军便打了一场大胜仗,将倭国的九州联军击溃。 这场战斗还要发生在天完军政变之前。 当江都水军抵达倭国水域时,倭国人早已严阵以待,就连后醍醐天皇每日也会询问江都军情况。 得知来袭的只有一万多人后,后醍醐松了口气,下令九州大名组成一支联军,由龙造寺义光统领,击溃来犯之敌。 龙造寺义光凭借此事,声望大涨。 他亲自拜访不少守护,共集结了三万多人的部队,全都停靠在肥前国西边的今川港。 等江都军朝肥前国袭来时,联军也正面迎了上去。 两支水军在伊岐岛以东三十里的一处小岛附近相遇。 这场水战彻底颠覆了倭国人的认知。 正当倭国大名们准备冲锋时,战斗就已经打响了。 江都军的火炮倾泻而来,新式火炮和旧式火炮齐射,倭国船队只能像靶子一样挨打。 有一名倒霉的守护大名,直接被第一轮齐射给击破了座船,沉入海中。 江都军的齐射一轮接着一轮,倭人则都呆住了。 双方距离一里多远,这种距离也能进攻?而且海风那么大,还能打得这么准? 倭人生性悍勇,虽然见敌人强大,也不退群,众大名纷纷拔出腰刀,站在船头,高举长刀,喊道:“冲啊,杀死他们!” 众倭人纷纷打帆摇撸,朝着江都军冲了过去。 然而江都军火力实在太猛,而且不讲武德,竟然调整风帆和撸向,朝着后方退去。 一边退一边不断的射击,倭人仿佛在追逐海市蜃楼一般,就是赶不上他们,伤亡却在不断叠加。 没过多久,倭军的损失达到了惊人的三分之一。 几名理智的大名意识到继续打水战,必定全军覆没,于是下令返回岸边,与中原人在陆地上决战。 这些大名率军撤退后,其他大名也只好跟着撤退。 只有龙造寺义光没有退,他知道这一战结束后,无论输赢,天皇必定会治他的罪。 就算天皇饶过他,其他损失惨重的大名也会联合讨伐他。 与其被讨伐而死,不如光荣战死,所以他带着肥前国的士兵们拼死挡住江都军。 虽然最后全部战死,也为其他大名们撤退提供了时间。 常遇春和耿三自然不会就此作罢。 两人率领大军一路追到了今川港,对着港口便是一顿炮击。 倭国人也不傻,瞧见江都军火炮射程后,就知道港口没有防守价值,早早就退到了港口三里外一片荒地上,列阵等候。 常遇春和耿三停靠在港口,然后由常遇春率领三千骑兵下了船。 五桅战船每一艘能载七百名士卒,江都军这次一共出动五十艘战船,按理来说可以载三万水军。 然而实际人数却只有一半不到,原因就是船上还另外搭载了三千匹战马。 仅凭水战,本来就不足以震慑倭人,要让他们感受到有灭国的危机感,就必须在陆战上也击溃他们! 为了让这三千战马保持战力,常遇春还特意在伊岐岛修整了两天,用上好草料喂马,为的就是现在这一战。 倭国联军也有骑兵。 一共六千骑,是江都军的两倍,然而倭国骑兵用的是本土矮种马,身高不足三尺,看起来就像小马驹。 只有少部分将领骑的是从高丽买过来的蒙古高头战马。 所以仅从骑兵上看,倭国骑兵没有任何优势。 不过人数上,还是倭国占优。 倭国骑兵和步兵加起来共有两万人左右,常遇春却只带三千骑兵迎敌。 对倭国人来说,他们并无被轻视羞辱的耻辱感,反而暗暗欢喜,觉得中原人如此小看他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弱点,干掉对方。 于是他们没有任何迟疑,将两万人全部压了过去,决定先消灭这三千骑兵再说。 当倭国人与江都军交手之后,他们才意识到错误。 江都军战斗经验丰富,武器装备精良,士气旺盛,战马强壮,再加上统兵的是常遇春这个超级猛将。 这些优势加起来,导致战争再次形成一面倒的局面。 常遇春的三千骑兵就像一把锥子,由他担任锥头,来回在倭国队列中冲撞切割。 倭军虽然悍不畏死,但实力差距太大,又是各家联军,毫无配合和默契,很快就变成一盘散沙。 于是战场上形成奇特的一幕。 明明江都军人数只有对方两成不到,但在倭兵看来,到处都是江都军,而他们却孤立无援,仿佛被包围一样。 就连号称九州第一大名的日向家的‘神刀兵’,也毫无反击之力。 战斗进行到一半,耿三率领他的五百火枪兵也过来增援,只听火枪声砰砰砰的响起,就会有倭人倒下去。 面对这种近乎妖怪般的手段,倭军的意志终于崩溃。 最底层的农卒们要么溃散而逃,要么投降归附,只有武士们还在拼死血战。 最终常遇春将九州联军的大名和武士全部杀死,还亲自率军去追击那些逃跑的士卒。 常遇春杀红了眼,回到今川港后,又下令将降兵全部处死。 此战消息传开后,倭国人纷纷丧胆。 后醍醐紧急派遣使者,带着沈万三求和。 常遇春和耿三索要了大批金银当做军资之后,才答应对方的求和,率军离开倭国,凯旋而归。 常、耿二人回到江都时,已经是天完军政变后的第五天。 张阳泉亲自带着秦苓君和沈千千在何园码头迎接。 现在已到五月,天气转暖,碧空如洗,如同一匹亮丽的蓝色锦缎。暖风吹得人十分舒适。 “末将拜见大王!”常、耿两人下船后,齐齐拱手。 张阳泉从旁边亲卫托着的木盘上取下一杯酒,朗声道:“两位将军得胜而归,而且打出了咱们江都军的威风,来,我敬二位将军一杯!” 两人齐齐端起一杯酒,道:“多谢大王!”一饮而尽。 张阳泉又敬了众将士们一杯,这才将目光放在沈万三身上。 “沈员外受苦委屈了!”张阳泉温言道。 沈万三的气色其实还不错,看起来并不像被关押了很久,他赶忙道:“因草民一人,而劳大军远征,草民惶恐!” 张阳泉摆手道:“你既是我楚国子民,也是通番的得力建将,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坐视你被倭人扣押!” 秦苓君微笑道:“沈员外,你就不必客气了,再过不久,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沈万三朝沈千千看了一眼,见她面色微红,容光换花,便知她已得了名分,不禁大为惊喜。 突然间,他大声道:“此次有劳将士们为沈某奔波,沈某愿出资替大王犒赏三军!” 话音刚落,常遇春和耿三都朝沈万三瞪了过去,就连秦苓君的面色也瞬间变得僵硬。 沈万三猛然惊醒,意识到说错了话,他一介商人,怎能替君王犒赏将士? “大王……草民……我……”沈万三急忙跪在地上,满头尽是冷汗。 沈千千跟着出列,跪倒在地,泣声道:“大王,家中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请大王从轻处置!” 张阳泉沉默不语。 不得不说,站在一位君王的角度上,听到有人这么说,确实不太愉快。 他将沈千千扶了起来,淡淡道:“沈员外也是一片好心,我不会计较此事,你们都起来吧。” 沈万三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后双脚依然在微微颤抖。 常遇春忽然道:“大王,末将有一事禀告!” 张阳泉知道他要禀告什么,摆手道:“回去再说吧。” 和沈千千、秦苓君一起上了马车,朝王府返回。 第三百零八章 楚王的邀请函 书房的两扇窗户都开着,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一只甲虫趴在窗檐上,懒洋洋的嗮着太阳。 忽听“吱呀”一声,书房大门被推开,张阳泉带着常遇春、耿三走入书房。 张阳泉走到案后坐下,又示意两人也坐。 待两人坐下后,张阳泉正要开口说话,一名亲卫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三碗酸梅汤。 “大王,这是王妃殿下教送过来的!” 张阳泉点点头,示意常遇春和耿三先拿一碗,然后端起剩下一碗,一边喝,一边问道:“你们要汇报的事,是不是与刘聚有关?” 常遇春一口就将酸梅汤喝完,擦了擦嘴,道:“大王,刘聚成为了肥前国守护!” 张阳泉目光微闪,沉声道:“这么说来,此事果然是他在幕后操纵了?” 耿三道:“八九不离十!” 张阳泉放下汤碗,叉着手,皱眉道:“一个汉人想成为倭国守护,应该不大容易吧!” 常遇春苦笑道:“您说的一点不错,我一开始也难以置信,倭国人极为排外,按理来说,绝不可能让外人当守护!” 张阳泉想了想,道:“我记得你说过,刘聚已经成为龙造寺义光的女婿?” 常遇春忙道:“是的,而且名字也改成文刀一聚,不过肥前国的人都知道他是汉人,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让他做守护!” “那么……”张阳泉坐正了一些,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耿三道:“我们打败倭人后,在伊岐岛修整了三天,就是为了查探此事,在蔡业的帮忙下,总算弄明白了!” “据蔡业手下一名浪人说,刘聚其实一直都在暗中扩张自己的实力,四处拉拢浪人,收为己用!那名浪人也曾受到刘聚的邀请!” 张阳泉沉吟道:“这么说来,他早有反心了!” 常遇春叹道:“我很了解刘聚,他做惯了山大王,很难真正为一个人效力!” 张阳泉点点头,刘聚曾投靠过张明鉴和方国珍,后来都背叛了,这足以说明此人并无忠义之心。 耿三继续道:“当龙造寺义光带兵抗击我军时,刘聚请命留守!得知联军战败后,他立刻带领手下浪人政变,将龙造寺义光的亲信全部杀死,占据了佐贺城。” 张阳泉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他是在借我们之手,除掉龙造寺义光了?” 常遇春沉声道:“只除掉龙造寺一族,他其实也不可能当上肥前国守护。倭军战败后,他放了沈员外,然后带着沈员外去见了后醍醐天皇!” 张阳泉挑眉道:“他该不会自称是我们的人吧?” 常遇春摇了摇头,道:“蔡业的人无法得知他见后醍醐说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后醍醐就册封他为肥前守护!” 张阳泉道:“沈员外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吗?” “我们问过了,他进入后醍醐的御所后,就被单独安置在一间居室内,并未听到刘聚与后醍醐的谈话!” 张阳泉默然不语。 印象中,刘聚是个典型的山贼,那颗大光头里面装的也都是草,完全看不出能策划出如此复杂的谋略,还能说服倭国天皇! 常遇春接着道:“其实就算后醍醐册封了他,九州那些大名也不会承认一个汉人为领主,必定会联手讨伐他,后醍醐也无法阻止!” 张阳泉奇道:“他们没有讨伐吗?” 常遇春道:“他们与我军一战,每一家的实力都损伤大半,根本没有余力再去讨伐刘聚了!” 张阳泉眯着眼道:“这么说来,刘聚把每一步都算到了,常将军,你觉得这是他能想出来的谋划吗?” 常遇春摇了摇头:“我与此人认识多年,深知他有勇无谋,目光短浅,他身边一定有人帮他出主意!” 张阳泉问道:“知道是谁吗?” 常遇春道:“蔡业也派人去打听过,刘聚身边确实经常跟着一个老头,谁也不知那老者名字,只知道他非常有本事!” 张阳泉疑惑道:“什么本事?” 常遇春道:“那老头很可能是个铁匠,据肥前国的人说,他曾改进过倭国的箭镞工艺,龙造寺义光得知后,便对他十分看重!” “箭镞?”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二人齐问:“是谁?” 张阳泉缓缓道:“贾鲁!” …… 一艘大客船由东而来,缓缓停靠在江都码头。 船主放下木板,众船客纷纷下船。 突然,一名正要抢着下船的船客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冷冷地声音。 “滚开,别挡大爷的道!” 转头一看,眼睛顿觉一晃。 原来那人是个光头,炽热的阳光照在他光头上闪闪发亮,晃的人眼花。 那船客见光头人高马大,面色狰狞,身后还有几名随从,顿时让到一边,不敢与他相争。 那光头正是刘聚,他黑着一张脸,踩着沉重的步子上了案,船主紧紧盯着他的脚,似乎生怕他将木板给踩断了。 上了码头后,一群车夫靠了过来,纷纷争抢着船客。 一名车夫奔到刘聚跟前,赔笑道:“客官,坐我的马车吧,小人赶车二十年,保准您坐的舒坦,还不贵!” 刘聚冷冷道:“滚!” 车夫是本地人,却不像那外地人胆小怕事,哼了一声道:“不坐就不坐,嘴里放干净点!” 刘聚把眼一瞪,就要发作,站在他身后的贾鲁低声道:“现在还敢惹事,找死啊!” 刘聚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那车夫,大步朝街上走去,心中充满了抑郁。 …… 其实就在不久前,刘聚还非常的得意。 凭借着贾鲁的谋划,他成功的坐上了肥前守护的位置。 贾鲁的谋略令他大开眼界,不仅将倭国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连江都军也被利用,成为了他手中的尖刀。 刘聚因此对贾鲁更为恭敬,设宴庆祝时,亲口对贾鲁说:“先生,从今以后,这肥前国便是你我二人的了!” 贾鲁却摇了摇头,道:“这个计划最大的障碍不是后醍醐天皇,而是楚王!我现在也不确定,是否能够瞒过他!” 刘聚强笑道:“常遇春他们都走了,说明他们应该没有发现吧?” 贾鲁沉声道:“常遇春不过是个武将,听命行事,就算发现什么,也不会做多余的事!” 刘聚心中一突,顿时不安起来。 自那天以后,刘聚一边血腥镇压那些不服他的肥前国将领,一边派人去江都府打探消息。 某日清晨,他刚起床,便有手下来报,有一名中原商人求见。 刘聚来到居堂,目视着那名商人,道:“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那商人负着手,态度倨傲,道:“鄙人曾四海,是曾氏商社的大掌柜。我受楚王殿下所托,给刘将军送一封信!” 刘聚面色大变。 曾四海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一张桌子上,然后拱了拱手,道:“告辞了。”转身离开。 刘聚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把信拿了起来,刚看到前面两行,就朝一名手下怒吼道:“快去把贾公请过来!” 一刻钟后,贾鲁来到居堂。 “将军,找我何事?” 刘聚面色如土,伸手把信递了过去。 贾鲁接过细细看完,长叹了一口气,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他!” 信的内容很简单,张阳泉邀请刘聚和贾鲁一同前往江都府一趟,欲设宴款待二人。 刘聚咬牙道:“贾公,咱们该怎么办?” 贾鲁道:“事已至此,只能去见他一面!” 刘聚急道:“这分明是鸿门宴,去了江都,咱们就成了刀俎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贾鲁眼中露出讥讽之色,道:“咱们就算不去,也同样任他宰割。张阳泉如果让后醍醐把你交出去,你觉得后醍醐敢不交吗?” 刘聚眼神一厉:“那就鱼死网破,我绝不做束手待毙之事!” 贾鲁看了他一眼,道:“去江都未必就死,不去江都必死无疑,你自己好好掂量吧!” 刘聚沉默了好一会后,皱眉道:“伱觉得张阳泉不会杀我?” “他如果要取你我性命,根本不必派人送这样一封信来。”贾鲁头也不抬。 刘聚深吸一口气,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贾鲁苦笑道:“他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存在,我能不去吗?” 刘聚点点头,将大事小事都布置妥当,又将牢中关押的龙造寺一族全部处死,这才和贾鲁一起前往江都府。 …… 现在是五月,暖风微醺,江都府大街上尽是行人和走贩,一派繁荣热闹。 贾鲁离开中原日久,此番回归故土,不由感慨万千。 刘聚没他那么多感慨,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小命,所以决定先在城中打听一下形势。 现在刚到午时,正赶上饭点。 两人带着随从来到保障湖附近的望春楼,在一楼找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听周围人议论。 刘聚原以为江都军大败倭国,必定成为轰动江都的热门话题,谁知根本没人提此事。 众人要么讨论科举,要么讨论宋军攻打汴梁之事,要么讨论天完军政变之事,根本无人提到倭国。 贾鲁对天下事依然非常热衷,尤其是刘福通与元廷之战。 细细倾听后,才得知刘福通已经围住汴梁一个多月,不过汴梁城高墙厚,又有五万元军死守,一时攻不下来。 忽然,侧面一张桌子的谈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嘿嘿,董抟霄那狗贼总觉得自己有多厉害,结果还不是连一个毛贵都对付不了,我看山东败局已定了!” 第三百零九章 二科状元 临近正午,酒楼越来越热闹,大堂的位置已经坐满,酒客之间高声阔论,一片纷扰嘈杂。 贾鲁正在细听刘福通的消息,忽听到有人在骂董抟霄。 “嘿嘿,董抟霄那狗贼总觉得自己有多厉害,结果还不是连一个毛贵都对付不了,我看山东败局已定了!” 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两名中年男子。 贾鲁隐隐觉得二人有些眼熟,朝他们招呼一声。 “两位朋友,可要过来喝一杯?” 那两人转头朝他看来。 其中一人吃了一惊,惊呼:“贾鲁!你怎么在这!” 贾鲁听这声音极其耳熟,脑中轰的一闪,失声道:“你是西宁王殿下?” 那两人正是孛罗不花和西宁王,只因两人改成了汉装,绺子头也高高束起,贾鲁竟一时没有认出来。 孛罗不花和西宁王对视一眼,一起走到贾鲁桌前。 “贾鲁,你怎么会来江都?莫不是董抟霄派你来的?”孛罗不花质问。 贾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已经辞官归隐,和元廷没有关系了!” 孛罗不花面色一缓,笑道:“那就好。” 在他旁边坐下,道:“念在大家相识一场,你以后在江都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们哥俩。” 贾鲁打量了两人一眼,道:“两位这是……” 西宁王接口道:“我们都在江都军入仕了,目下在鸿胪寺上衙。” 贾鲁点点头。 孛罗不花转头盯着刘聚,忽然道:“你怎么瞧着有些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刘聚赔笑道:“刘某人曾在张明鉴身边当过副千户,与殿下有过数面之缘!” 孛罗不花平生最恨张明鉴,哼了一声,道:“原来你是张明鉴的人,他现在在哪?死了没有?” 刘聚道:“已被方国珍所杀!” 孛罗不花拍手笑道:“死的好!” 贾鲁迟疑了一下,道:“两位殿下,我刚才听你们提到毛贵和董大……董抟霄,能否详细和我说明一下情况?” 孛罗不花狐疑道:“伱不知道?” 贾鲁低声道:“我归隐的地方很偏僻,很难打听到这些消息!” 孛罗不花点点头,说道:“毛贵奉刘福通的命令,领兵攻打山东。谁都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厉害,在山东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贾鲁忙道:“他们既然占据山东,最大的目标应该是济南吧?” 西宁王笑道:“不愧是贾公,眼光果然独到,听说毛贵攻打过一次济南,董抟霄当时恰好坐镇济南!” 贾鲁忙问:“战况如何?” 西宁王道:“势均力敌吧,毛贵没有打下来,但董抟霄也不敢出城正面作战。后来毛贵见打不下来,率军退走了!” 贾鲁怔怔不语。 毛贵竟能将董抟霄压在城中,还令他不敢出城追击,这天下格局,变化得这么快吗? 孛罗不花笑道:“毛贵一战成名,山东许多豪杰纷纷起义响应,一个叫田丰的人攻占了济宁路,一个叫余宝的义兵千户杀了朝廷的知枢密院事,打下了棣州。” 在孛罗不花和西宁王看来,元朝现在就像一艘四处漏水的大船。 而他们刚刚逃出大船,上了一艘更大更稳的船,所以都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态。 相比之下,贾鲁得知朝廷一败至此,心情反而比他们更加沉重。 过了半晌,贾鲁又问道:“察罕帖木儿现在何处?” 孛罗不花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他在陕西镇压另一路宋军,那路宋军的主将叫李武,没什么本事,被察罕帖木儿打败了好几次,逃到了兴元(汉中)。” 贾鲁默默点头,只要察罕帖木儿没有被击败,元廷就还有希望。 双方又闲聊了几句,刘聚故意提到倭国之战。 孛罗不花撇嘴道:“倭国啊,蕞尔小国罢了,竟然还敢扣咱们的人,被常遇春和耿三将军打的屁滚尿流!” 刘聚和贾鲁都不吭声。 孛罗不花感觉与这两人话不投机,尿不到一个壶里,于是站起身道:“你们喝吧,我们回去了。” 和西宁王一起返回自己的桌子,继续边喝酒,边破口大骂董抟霄。 刘聚和贾鲁都有些食之无味,一起结了帐,朝着王府而去。 来到王府通报后,却得知张阳泉去了国子监,正在主持鹿鸣宴。 两人只好在外面候着。 在常遇春攻打倭国期间,江都第二次科举也顺利召开。 参加这次科举的士子比上次多了两倍。 这固然因江都军地盘扩大了很多,也因这次科举提前一个月放出消息,一些住的远的士子也有时间赶过来。 宋濂举荐的叶堔也参加了科举,不过只取得了第七名的成绩。 就连刘伯温和宋濂也不禁感叹,如果他们俩参加此次科举,很可能也进不了前三。 这次科举的状元名叫朱升。 他和李善长的经历很像,至正八年参加元廷乡试时,被刷了下来,只得了个乡贡进士的称号。 不过他比李善长有门路,在池州路得了个儒学教授的文职。 后来池州兵祸连连,他便辞官躲在家中着书。 池州路归了江都军后,他感觉元廷气数已尽,以前的功名没用了。 又听说江都府要开科举,这才来参加,不想竟考中了状元。 朱升精通算学和策论,尤其是策论,得了满分,正是凭借这一点,才取得了今科第一名。 除朱升外,榜眼名叫李仲牧,探花名叫孙显,都是精通算学之人。 不少士子都有种感觉,以后要想在楚国考取功名,就不得不钻研算学了。 鹿鸣宴结束之后,张阳泉坐马车回到了王府,刚进书房,杨三枪上前来报,说刘聚和贾鲁一起求见。 张阳泉摆手道:“让他们进来吧,另外去把贾监丞也喊过来。” 杨三枪答应一声,退下。 没过多久,贾鲁和刘聚跟着杨三枪进入书房。 两人齐齐下拜见礼。 张阳泉抬了抬手,笑道:“两位不必多礼,你们既然来了,那就不再是我的敌人了,坐下说话吧。” 两人齐齐道了声谢,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 张阳泉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笑道:“久闻贾公之名,今日总算得见!” 贾鲁沙哑着声音道:“贾鲁昔日身为元臣,不得已与大王作对,还望大王海涵!” 张阳泉笑道:“各为其主嘛,我怎会怪你?话说回来,你能让刘将军成为倭国守护,连我都被你们当做刀来用,佩服佩服!” 贾鲁赶忙起身,告罪道:“我二人也是为了在异乡求存,才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请楚王殿下治罪!” 张阳泉伸手压了压,道:“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坐下吧。” 贾鲁答应一声,又坐了回去。 张阳泉笑道:“刘将军的事我倒是清楚一点,就不知贾公如何也流落到了倭国?” 贾鲁不敢隐瞒,将当初奉命去江南、结果因消息延误而误入常熟的事说了。 张阳泉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们的计划我大致了然,不过有一点不清楚,你们是怎么说服后醍醐册封的?” 刘聚支吾了片刻,低声道:“我们以火炮为筹码,后醍醐天皇为了得到火炮,这才应允。” 张阳泉目光一亮,看向贾鲁,道:“差点忘了,贾公也会制造火炮!” 贾鲁低声道:“老朽的手艺远不如贾班,听说贵军又研制出新的火炮,想必是贾班制出来的吧?” 张阳泉正要开口,一名亲卫来报,贾班到了。 “请监丞进来!” 未己,贾班大步走了进来,正要朝张阳泉见礼,忽然瞥见了贾鲁,大吃一惊,叫道:“兄长!” 贾鲁眼眶一热,笑道:“经年不见,想不到你我兄弟也有重逢之日!” 第三百一十章 官员考评 两人分别之时,一个是脱脱亲信,位高权重,自信昂然,一个因不忍目睹徐州被屠,精神饱受摧残,狼狈无状。 如今两年过去,贾鲁再无当初的自信和神采。 倭国的艰苦生活让他日渐憔悴,仿佛老了十岁,贾班则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仿佛年轻了十岁。 这一刻,贾鲁忽然醒悟,自己愚忠异族,戕害同胞,虽一时风光,终难逃悲惨下场。 贾班凭着心中一点良知,毅然决然与他分道扬镳,如今堂堂正正为汉人政权效力,终于如鱼得水,重获新生。 贾鲁只觉万念俱灰,暗下决心,就算死在江都,也不会再和刘聚一起返回倭国。 张阳泉并不知他心中巨变,朝他微笑道:“贾公,你年纪也不小了,倭国生活艰苦,何不留在江都,与令弟一起生活?” 贾鲁还未说话,刘聚急道:“楚王殿下,贾公现在为鄙人效力,还请让他随我返回倭国!” 张阳泉面色一冷,道:陪你回倭国做什么?把火炮研制出来,献给倭人吗? 刘聚暗道:“我们的火炮没有你那种改良火药,威力大打折扣。再说了,你的敌人在中原,管这些事做什么?” 这话他自然不敢明说,赔笑道:“贾公就算造出火炮,也和元廷的火炮差不多,绝不是大王您的对手!” 张阳泉道:“你不必多言,就算是旧火炮的制造技术,也不能流落到倭人手中!” 刘聚大急,单膝跪地,道:“楚王殿下,没有贾公的火炮,倭国天皇必定不会饶我,我这个守护也当不成了呀!” 张阳泉淡淡道:“这是你的问题,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如果实在不行,你可以不回倭国,在江都府落户!” 刘聚急忙朝贾鲁打眼色,贾鲁拱手道:“多谢楚王殿下,老朽其实也不打算回倭国了!” 刘聚又惊又怒,死死瞪着贾鲁。 贾班沉着脸道:“刘聚,伱还想威胁我兄长不成?” 刘聚咬了咬牙,闷声道:“不敢。” 贾鲁看了刘聚一眼,心中微微有些歉意,朝他说道:“刘将军,倭人并不了解火炮,你只需命铁匠打造一根铁管就行,倭国炼铁水平不错,应该能造出来。” 刘聚哼了一声,不答。 张阳泉忽然道:“贾先生,你说倭国的炼铁水平不错?” 贾鲁拱手道:“是的,倭人从唐朝学到了许多先进的炼铁手艺,后来十国时期,唐朝的手艺大部分失传,反倒是倭国保存下来!” 张阳泉皱眉道:“现在的冶炼手艺还不如唐朝吗?” 贾鲁道:“大部分手艺自然与过去相比有所长进,不过有些手艺因为失传,反而不如以前。” 贾班跟着道:“兄长说的一点不错,尤其是唐朝的棠溪宝剑、陌刀等手艺,失传后实在可惜……” 张阳泉沉吟了半晌,道:“倭国有陌刀的制造方法吗?” 贾鲁道:“没有,他们当初只得到了横刀的冶炼技术,后来按照本土需求,将刀身和刀柄加长,刀刃变窄,也就成为了现在的倭国刀!” 张阳泉点点头,又道:“你说倭国工匠也能打造出火炮?” 贾鲁道:“正是,自倭国派遣唐使全面学习唐朝文化后,也像唐朝一样,设置了专门的匠户,在倭国称为铁铸匠家,一直持续至今,他们的炼铁手段一直传承,颇有可取之处!” 张阳泉眼中闪着亮光,忽然朝刘聚道:“刘将军,你愿不愿意为本王效力?” 刘聚先是一愣,随即大喜:“鄙人愿为楚王殿,啊不,愿意为大王效力!” 如果有江都军当他的靠山,那就根本不需要火炮,他这个肥前守护一样当的稳稳当当,也不需要看倭国天皇的脸色。 张阳泉点点头,道:“很好,将来我迟早会用兵倭国,等打下了倭国,我答应让你管理那里一片地方!” 刘聚单膝跪地,欣喜道:“多谢大王!” 张阳泉又道:“这次你回倭国,我会让一些铁匠与你随行,你只有一个任务,配合他们,让他们学习倭人的炼铁技术!” 刘聚赶忙道:“末将领命!” 张阳泉看向贾班,道:“贾监丞,这件事你和刘将军下去好好商议一下!” 贾班迟疑了一下,道:“大王,能否让家兄也加入军械局?他的头脑比臣灵活多了,只要将心思都放在冶炼手艺上,对新火炮的研制必有益处!” 张阳泉看了贾鲁一眼,道:“就怕贾公不愿为我军效力!” 贾鲁深吸一口气,拱手道:“老朽自知造下不少罪孽,如今方才醒悟。只要大王不弃,贾鲁愿将余生都奉献在火炮研制之中!” 张阳泉欣然道:“如此甚好,那贾公先在军械局挂个都事的职位,待立了功劳,我再给你封赏!” 贾鲁道了声谢,与贾班、刘聚一起退下。 张阳泉朝椅子上靠了靠,微微露出踌躇之色。 他知道秦苓君父亲当初被杀,与贾鲁治河有关,也不知她得知自己用贾鲁后,会不会生气。 正思索间,忽听脚步声响,一人从外面径直走了进来。 能不通报就进书房的只有秦家姐妹,来者正是秦苓君。 张阳泉见她面色凝重,只当她听说了贾鲁的事,赶忙起身,解释道:“夫人,你听我说……” 秦苓君愣了一下,奇道:“你要说什么?” 张阳泉盯着她看了一会,见她不像兴师问罪的样子,试探道:“你急急忙忙过来找我何事?” 秦苓君面色一凝,道:“夫君,刘福通打下汴梁了!” 张阳泉面不改色,平静道:“我知道他迟早会打下来,没什么好在意的!” 秦苓君微微侧头,道:“刘福通和毛贵兵锋猛锐,已经在河南压制住了元军,你真的一点不担心?” “担心什么?” 秦苓君摇头笑道:“能问出这种话,看来你真的胸有成竹了。也罢,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张阳泉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了。 “夫人,我让贾鲁进军械局了!” 秦苓君怔了怔,默然许久,问道:“他对你很有用吗?” “我军要继续强化火器,就必须更多的工匠人才!” 秦苓君点点头:“我知道了。” 张阳泉赔笑道:“你不会生气吧?” 秦苓君微微一笑,道:“我是不顾大局的女人吗?其实那天见了林海,我就想清楚了,父亲的死不怪任何人。就算你现在把脱脱带到我面前,我也懒得杀他了!” 张阳泉伸出一根大拇指:“夫人胸襟广阔,令人佩服!” 秦苓君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亲卫来报,郭念生求见,张阳泉命请进来。 “大王,这是各地新稻的播种情况,另外还有所有官员的考评。”郭念生递过一份公文。 张阳泉伸手接了过去,默默看了一会,发现越靠近江都的地方,新稻种植率普遍较高。 唯一例外的是吴县,距离江都颇远,然而种植率却达到了九成以上,吴县县令陆一鸣也因此得到“甲”的考评。 张阳泉细细看完,抬头问道:“你们可拟订了对优秀官员的晋升吗?” 郭念生赶忙道:“吕相说一次考评不能完全说明问题。按照旧制,官员升迁需要三年考评才能调动,咱们就算快一些,至少也应该以一年为限!” 张阳泉不悦道:“咱们刚刚创业,何必遵循旧制?你们几个尽快拟订一个晋升名单,三天之内拿过来给我看!” “另外,把陆一鸣升为平江路同知。” 郭念生忙道:“是。” 顿了一下,道:“大王,如今已过了春耕,第二批士子也要下放到各地,不知接下来的官员考核,以什么为基准?” 张阳泉想了想,道:“以商税和民生为主,既要吸引商人,促进商业繁荣,增家商税。也要多修桥修路,提高基础建设。” 郭念生拱手道:“臣明白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胡惟庸的奋进 张阳泉低着头处理了一会公务,忽然隐隐觉得不对,抬头一看。 郭念生竟然还没有走,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面露踌躇之色。 “左相还有事要禀告吗?” 郭念生赔笑道:“大王,您还记不记得李善长?” 张阳泉坐直了身,道:“当然记得,他又来江都了吗?” 郭念生笑道:“他并没有来,不过如果大王真的想用他,臣倒是有一个主意!” 张阳泉问:“什么主意?” 郭念生道:“臣听说朱元璋一直缺粮,不如派人去找李善长,让他劝朱元璋找我军购粮。到时朱元璋定派李善长过来,大王就以李善长为条件。只要朱元璋将他给我们,就卖粮给他!”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道:“李善长愿意配合我们吗?” 郭念生笑道:“据臣所知,他心中其实也想来我军,只是不愿背不义之名!” “你怎么知道?” 郭念生忙道:“臣手下有一名掾吏,是李善长的学生,他一直与李善长有书信往来,臣从他那里听说的。” 张阳泉愣道:“那人是谁?” 郭念生道:“姓胡,名惟庸!此人年纪虽轻,但精明强干,办事得力,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张阳泉心中一凛,道:“他没有参加科举吗?” 郭念生叹了口气,道:“参加了,只可惜没有考中!” “这次科举也没中?” 郭念生道:“这次科举竞争更激烈,他并不擅长明经诗词,也不擅长算学,所以也没有考中!” 张阳泉道:“那他擅长什么?” 郭念生道:“此人因家境贫寒,读书不多,但极为聪慧,见事颇有独到之处!” 张阳泉忽然道:“左相,上次你劝我录取一百名以后的士子,想必就是为了此人吧?” 郭念生额头开始冒汗,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张阳泉叹了口气,朝椅子上一靠,道:“你想举荐此人,直接和我说就是,何必绕圈子?” 郭念生低声道:“大王连叶堔那样的名士都让他考科举,胡惟庸毫无名气,您一定也会让他考科举,所以……” 张阳泉哭笑不得,道:“你倒是真看重此人,他到底有什么能耐,让你这么欣赏?” 郭念生赔笑道:“大王见上他一面,自然就知晓了!” 张阳泉想了想,道:“此事让我考虑一下吧,李善长的事也是胡惟庸的主意吧?” 郭念生默认。 张阳泉心中一凛。 他相信胡惟庸确实有能力,不过此人太热衷于权势,又工于心计,就算能力再强,他也绝不会用! 不过李善长倒确实是个人才,也不像胡惟庸那般暗藏野心,他想了想,道:“李善长的事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 郭念生喜道:“那臣这就派人去找李善长!”拱手告退了。 刘福通打下汴梁的消息已经扩散到全天下,大都的权贵老爷们纷纷受到震动。 这比前一次扬州大败更令他们惶恐。 毕竟扬州之战时,还是他们打起义军,这次却是起义军打他们。 一时之间,大都权贵们竞相奔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仿佛刘福通已经打到大都门口一样。 就连元帝妥懽都受到影响,久违的上了一次朝,与群臣共同商议对策。 最终在哈麻和太子的建议下,元帝下旨召回察罕帖木儿,决定对他委以重任。 另一边,刘福通占据汴梁之后,将汴梁设为国都,修缮北宋的旧宫,又命人将韩青儿母子接了过去。 紧接着,他派出四路使者,分别找上了朱元璋、张士诚、赵均用、左君弼,希望他们归附韩宋。 赵均用得罪过刘福通,心惊胆战之下,不仅答应了,还亲自去了汴梁,向刘福通请罪。 左君弼断然拒绝。 他虽然只有一路之地,但自视甚高,一直都把自己视作跟三大起义军首领同级别的人物。 刘福通连打都不打一场,竟然就妄想他臣服,那不是做梦? 张士诚如今关起门当上了土皇帝,根本理都不理,甚至懒得派人回信。 只有朱元璋最为踌躇不定,召集众将商议一番后,决定答应臣服韩宋,不过却并不入都朝见。 整个商议过程中,李善长闷闷不发一言。 他早已决心投靠江都军,只是眼下朱元璋志气尤在,这个时候请辞,很可能被朱元璋加害,所以只能等待。 等朱元璋真的被刘福通收编,放弃了自己称王的野心后,再向朱元璋请辞。 最近无为军缺粮,不仅百姓们都饿得瘦骨嶙峋,连李善长这样的高级文官也吃不饱饭。 集议结束后,李善长回到家中,这个月还有一大半,家中的米缸却快空了。 幸好他还没成家,不然日子更加艰难。 家中的仆人已经都被他遣散,他亲自动手煮了一碗稀饭,一边看着书一边喝着粥。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李善长过去开了门,瞧见门外之人,又惊又喜。 “惟庸!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李善长拉着胡惟庸的手就往屋里走! 胡惟庸其实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李善长离开江都后差点都忘了他。 谁知某一天,他突然收到胡惟庸的信,信中胡惟庸十分诚挚的想拜他为师,学习算学。 李善长对胡惟庸印象不错,而且此人在他艰难时来拜师,足见诚意,便回信答应了。 自那以后,两人时常书信来往,胡惟庸在信中将江都军的情况悉数告诉他。 当初李善长离开江都府时,张阳泉还只占据着半个江浙行省,如今却已将整个江浙行省收入囊中,令他日日长叹。 江都军现在处于高速扩张期,越晚投效的人,就越难再进入江都军的高层。 而且时间越久,楚王对他的印象也会越淡,这令他如何不忧虑? “老师,你就吃这个?”胡惟庸进入大堂后,看到了李善长那碗喝到一半的粥。 李善长苦笑一声,道:“无为缺粮,军中上下都很难吃上一口好的。” 胡惟庸解下包袱,从里面取出几张硬饼,笑道:“我正嫌饼太硬,老师可否给我也盛一碗?” 李善长莞尔一笑,越加觉得胡惟庸是个妙人,笑道:“好,伱稍等片刻。” 进入厨房,给胡惟庸盛了一碗米粥,回到大堂,只见胡惟庸已经将两张硬饼泡在他的碗里。 李善长也不客气,一边吃着粥泡饼,一边问道:“惟庸,你不在江都好好待着,来找我做甚?这无为路可是处险地!” 胡惟庸微笑道:“学生此来,正是要接老师离开险地!” 李善长目光一亮,道:“若是别人说此话,我绝不会信,但你胡惟庸的话,我却是相信的。说,你有什么法子?” 胡惟庸道:“老师可以向朱元帅提议,找江都军买粮,朱元帅必定同意,并且会派老师去江都,到时候老师便可留在江都!” 李善长皱眉道:“你该知道,我李善长不是背主不义之人,否则上次在江都,我又何必回来?” 胡惟庸笑道:“这次情况不同,那位左相已经向楚王进言。只要您去了江都,他就会以您作为卖粮条件,到时候朱元帅会不答应吗?” 李善长又惊又喜,道:“左相怎肯替我说话?” 胡惟庸笑道:“不瞒老师,学生正在相府担任左相的掾吏。” 李善长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惟庸,你既已获得左相赏识,为何还要如此为我的事大费周章?” 胡惟庸叹了口气,道:“学生不敢瞒老师,左相虽然位高权重,却无法令学生入仕!” 李善长愣道:“他不肯举荐你?” “不,是楚王不肯用我。如今楚王手下人才济济,自不必像以前那般轻易用人。无论是谁,想进入楚国官场,都只有科举一条路!” 李善长明白了,胡惟庸唯一的出路是科举,以他的才学,要想考中,只有提高算学能力这一个法子。 “你放心,等我到了江都,一定将算理之学倾囊传授于你!” 胡惟庸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多谢老师!”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朱元璋的最后一搏 当天夜里,李善长便来到帅府找朱元璋,提出亲自去江都府,向江都军购买粮食的事。 朱元璋靠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李善长艴然道:“大王若是信不过在下,就当在下没说,告辞。” “先生何必心急?” 朱元璋站起身,笑道:“本帅几时信不过先生了?如果先生真要离开本帅,早就不辞而别了!” 李善长昂然道:“那大帅的意思是同意了?” 朱元璋没有立刻答话,慢慢坐了回去,淡淡道:“今日中午,听说有一位士子去先生府上拜访,不知那人是谁?” 李善长不动声色地道:“他是我的一个学生。” “此人叫什么?” “胡惟庸!” 朱元璋点点头,他其实已经派人调查过胡惟庸,并未听说江都军文官中有这样一号人物。 “既然如此,还是让花云将军与先生同行吧!”他说。 李善长道:“也好,那在下告辞了。” “且慢。”朱元璋又喊住他,道:“不知先生准备用何种说辞,劝说那位楚王?” 李善长道:“自然是韩宋了!” 朱元璋愣道:“还请先生指教!” 李善长缓缓道:“韩宋打下汴梁,威震天下,最忧虑的应该就是张阳泉和徐寿辉了。如今韩宋来拉拢我们,我猜楚王也不希望咱们完全倒向刘福通吧。咱们就利用这一点与他谈条件!” 朱元璋赞道:“不愧是李先生!”站起身,拱手道:“那就全拜托先生了!” 李善长拱了拱手,告退离开。 他刚离开,一名容貌清秀的女子从耳门走了出来,说道:“夫君,这位李先生的心已经不在咱们这儿了!” 朱元璋默然良久,叹道:“如今天下格局已明,天天都有将领劝我投降这个、归附那个,李善长想谋一条后路也很正常!” 那女子走到他身后,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柔声道:“你莫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朱元璋拍了拍她手臂,笑道:“秀英,昨天我和徐达谈了一夜,你猜我们在讨论什么?” 马秀英微笑道:“我猜不出来。”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道热切的光芒,道:“我们在商议攻打三大起义军中的哪一支!” 朱元璋只有一路之地,兵不过两万,竟然想要攻打三大起义军,若是别人听到了,必定觉得朱元璋不自量力。 马秀英却没有丝毫怀疑,关切地问:“你们想打哪一家呢?” 朱元璋忽然变得很兴奋,起身将马秀英抱在大腿上,笑道:“三大起义军其实都有弱点,不过有一家弱点最大,我们打算从他下手!” 马秀英忙问:“三家起义军都有弱点吗?” 朱元璋微笑道:“那是当然,刘福通虽然兵锋猛锐,但并不擅长治理地方,将来地盘大了后迟早出问题!” 马秀英问:“张阳泉呢?” 朱元璋笑道:“此人最大的问题是定错了国都。江都军已经控制江浙行省,他却依然将国都定在江北。只要有一支人马奇袭江都府,江南的兵马根本来不及救援!” 马秀英点点头,又问:“徐寿辉呢?” 朱元璋哂笑道:“徐寿辉不过一傀儡罢了,如今天完军当家的是陈友谅!” 马秀英嗯了一声,又问:“天完军有何弱点?” 朱元璋眯着眼道:“就像我刚才所说,陈友谅已暗中控制徐寿辉。而且他和倪文俊不同,投靠天完军不到三年,并不得人心。将来天完军内部会分裂得更严重!” 马秀英想了想,道:“这么听来,天完军的问题最大!” 朱元璋赞道:“不错,所以我们商议之后,决定拿天完军开刀!” 马秀英轻轻道:“我相信陈友谅绝不是你的对手,不过粮草问题怎么办?李善长已无心辅佐你,只怕不会尽心为你求粮!”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我很了解李善长,他就算要走,也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让别人指不出他的毛病!” 马秀英忽然感叹一声,道:“夫君,只可惜义父当年没有早点听伱的话,不然你现在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朱元璋也轻轻叹息一声。 他自问不输给任何人,奈何未得其时,当他拥有实力时,天下格局已成,根本没有留给他发展的机会。 虽然他刚才说的好听,天完军内部隐患重重,然而对方毕竟兵强马壮,粮草充足。 他主动去攻打天完军,是迫不得已之举,这是他最后的一博。 …… 次日清晨,李善长和花云率领十几名随从从无为出发,一路朝着江都府而去,胡惟庸也光明正大的跟在队伍里。 无为与江都府只隔着和州、真州两路,如今江都军控制江东,他们可以直接走长江水路,顺流直下。 一行人乘着一艘客船,沿着长江一路向东,只用了五日就抵达了江都府。 当天下午,众人住进了馆驿。 到了晚上,李善长只说立刻去求见楚王,径自离开馆驿,与胡惟庸一起来到左相府,拜见郭念生。 胡惟庸身为相府掾吏,有腰牌可以直接入府。 进入相府后,胡惟庸找上相府管家,询问郭念生是否在府中。 管家道:“刚才还在府上,大王突然派人把相爷喊过去了。” 胡惟庸点点头,朝李善长道:“老师,咱们先在偏厅等等吧。” 不止郭念生一人被喊到了王府,右相吕良佐,刘伯温、陈基等平章政事也都被喊了过去。 书房中气氛仿佛凝固了,张阳泉沉着一张脸,许久不发一言。 几位宰相还是头一次见到张阳泉如此态度,不禁面面相觑,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众人都朝郭念生打眼色,让他开口询问。 郭念生却不愿触霉头,紧紧闭着嘴巴。 陈基只好自己开口道:“大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阳泉沉声道:“你们最近可有收到关于丹阳县的消息?”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 张阳泉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凛然道:“丹阳县的百姓都快被逼得造反了,你们竟什么都不知道?” 刘伯温皱眉道:“还请大王暂息雷霆之怒,将详细情况告知我等。”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摊开,道:“你们瞧瞧这是什么?” 众人一起凑了过去,不由齐齐变色。 原来那张纸上血迹斑斑,尽是一个个用鲜血写上去的名字。除了名字外还有很多血指印,显然是不会写字的人按上去的。 刘伯温沉声道:“大王,不知这血书从何而来?” 张阳泉道:“是耿三拿过来的,他夫人舒婷去庆元接亲戚,坐船途经丹阳县,在码头碰到一群百姓,想来江都府告状!” 陈基问:“那些百姓现在何处?” 张阳泉冷冷道:“正要开船时,一群府兵闯上船,要抓他们回去。双方冲突时,一名百姓将血书交给舒婷,希望她将这封血书拿给我看!” 这些府兵是张阳泉刚设置不久,本为维护各地治安,缉捕盗匪,每县都设了五百名。 谁曾想,这些府兵会被官员们用来镇压百姓。 陈基大怒,道:“丹阳县令是谁,竟敢派兵阻止百姓上告!” 吕良佐道:“丹阳县令名叫陈宁,原是镇江小吏,去年九月科举第三十二名,精通律学,擅长策论。” 张阳泉不由看了吕良佐一眼,他能将陈宁的情况记得这么清楚,足见平日办公时确实用了心。 郭念生微微变色,道:“我想起来了,前阵子推广新稻种植时,陈宁的丹阳县推广率非常高,仅次于吴县的陆一鸣。” 好几人心中忽然都升起一个念头,这件事不会与新稻推广有关吧? 此事由张阳泉一力推进,他们就算怀疑,也不敢随便说出来。 马玉麟忽然道:“这陈宁到底做了何事,竟导致百姓们上血书?” “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张阳泉沉声道:“处置陈宁很简单,问题是底下还有没有类似陈宁这种官员!你们不觉得后背发凉吗?如果不是舒婷姑娘恰好得到这份血书,丹阳的百姓们该怎么办?” 刘伯温拱手道:“臣身为御史大夫,这件事没有丝毫察觉,请大王降罪!” 张阳泉摆手道:“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而是如何防止类似的事再发生!” 刘伯温道:“臣以为应该立刻加强对地方官员的监督。” “如何监督?” “在地方上设立御史行台,监督地方官员!” 张阳泉点点头:“这个法子可以。” 马玉麟道:“还可以定期派出巡视官员,查察地方情况!” 张阳泉目视着两人,道:“这两件事交给你们去办,要尽快建立好监督机构!” 两人齐齐拱手。 张阳泉又朝吕良佐道:“吕相,你从备选官员中挑一个得力之人,暂代丹阳县令,务必安抚好民众!” 吕良佐朗声道:“臣领命!” 张阳泉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官员齐齐拱手,一同告退。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斩首示众,以平民愤 天空一片漆黑,王府寝殿中却依然灯火通明。 张阳泉静静站在寝殿外面,只听一阵阵欢声笑语和婴儿啼哭的声音从屋中传出。 “小妹,你别把手指伸他嘴里,思业都被你弄哭了!” “阿姐,我就是听你话,把手指拿出来,他才哭的……你瞧,我伸进他嘴里后,他就不哭了!” “李嬷嬷,思业是不是又饿了,怎么这么喜欢吮手指?” “王妃殿下,孩子都是这样,您不必紧张,刚刚喂过奶了,不能再喂了!” 听到屋里面的对话声,张阳泉刚才那点烦恼顿时烟消云散。 忽然,他转过身子,又朝前宅而去。 一旁打灯笼的亲卫道:“大王,您忘记拿东西了吗?” 张阳泉摆手道:“有些事还没处理完,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去一趟耿府。” 耿三的府邸与王大的府邸相邻,位于候府斜对面,距离鹂园只有百丈不到的距离。 得知张阳泉深夜到访,耿三和舒婷都大吃一惊,赶忙带着下人出迎。 张阳泉进入大堂后,在上首坐下,左右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不见耿四兄弟?” 耿三笑了笑,道:“大王,我那兄弟最近晚上天天往外面跑,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张阳泉点点头,目光看向舒婷。 “耿夫人,我还是为那封血书而来。有几个问题想再问你一下!” 舒婷低头垂目:“大王请问。”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你从丹阳县经过时,是否瞧见丹阳县稻谷播种的情况?” 舒婷道:“运河两岸倒是瞧见不少!” “种的都是推广的新稻吗?” 舒婷点了点下巴:“是的,都是新稻!” 张阳泉皱了皱眉,如此来看,陈宁推广新稻确实很成功,并没有弄虚作假。 按理来说,只要种下新稻,百姓们都应该能看到新稻优点,不可能因为这一点与官府冲突、甚至写血书上告! 舒婷忽然道:“对了,小女经过丹阳县时,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张阳泉忙问:“何事?” “丹阳县到处都在修桥修路修渠,不少地方甚至还有官兵监督,甚至拿鞭子抽打,督促役夫们干活!” 张阳泉脑中轰地一声,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定是他将基建定做官员考核标准,一些激进的官员为了获取高考评,下令强征民力,四处修筑工事。 这才导致民怨沸腾,百姓们愤而上血书! “大王,您怎么了?”耿三小心翼翼地问。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没事,这次多亏你们及时把情况告诉我,是我考虑不周,犯了一个错误。” 舒婷是聪慧之人,隐隐明白那份血书与张阳泉的政策有关。 “大王不必自责,小女一路从庆元到江都,瞧见沿途百姓们生活渐渐恢复安宁,许多人都在称赞您,丹阳的情况想来只是特例!” 张阳泉叹道:“错就是错,耿夫人不必替我找理由。不过这事也给我提了个醒,以后我会更加小心,以免再犯类似错误!” 站起身道:“好了,我先走了,不打扰伱们了。” 派去丹阳调查的亲卫三天后便回来,还带着陈宁一起回来了。 正如张阳泉预料,问题就出在他的官员考评政策上。 陈宁为了争取考评,强制征召民力,大兴土木,劳役之重比元廷统治时还重了好几倍。 百姓们不堪重负,这才想要入江都府告状。 陈宁被带入书房后,立刻跪倒在地,叫屈道:“大王,微臣都是按照您传达的政策,大力修筑桥路啊!” 张阳泉盯着他,一字字道:“陈宁,我让你们修桥修路是为了什么?” 陈宁怔了怔。 张阳泉替他回答:“是为了改善民生,让百姓们生活更好。你强拉民力,逼得老百姓们写万民血书,还派府兵将他们抓回去,这也是我传达的政策?” 陈宁脸色惨白,浑身打颤。 张阳泉挥手道:“拖下去,拉到丹阳县城楼之上,斩首示众,以平民愤!再让中书省将此人罪行拟成文书,所有州县都送一份,贴在县衙南墙,警示所有官员!”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一片惨叫声中,陈宁被拖了下去。 张阳泉靠在椅背上,沉吟了许久,忽然吩咐道:“去把与徭役有关的文册都取过来,顺便让宰相们都过来一趟!” 一名亲卫应诺去了。 文册很快取过来了,张阳泉认真的翻看着。 元朝的徭役一共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专业徭役,有军役、站役、急递铺役、打捕鹰房之役四类。 军役自不必说,由军户充任。 站役在水站、陆站当差,负责给官员们供应食宿、水路交通工具等。 急递铺役就是邮政驿卒,负责传递公文书信。 打捕鹰房是专门为皇室捕猎、豢养隼鹰的猎户。 这一种徭役是干一辈子,相当于公务员,待遇还不错,铁饭碗,也不算太辛苦。 真正辛苦的是下面两种。 职役和杂泛役。 职役就是官府的衙役、看守牢房的狱卒、看守库房的库子等。 这种职役一开始是按月服劳役,后来形成固定的胥吏集团,也没有工钱可领,就像秦苓思之前见到的周老四。 他们和专业徭役一样,也是以职役为生,却没有工钱可拿,所以就会想着法儿的捞油水,为百姓们深恶痛绝。 职役虽然被百姓们厌恶,但凭着那点儿权利,也能作威作福,还能捞到不少油水,生活无忧。 最惨的还是杂泛役。 筑城、修桥修路、建筑宫殿、修陵墓、修治水渠、运送粮草等等苦力活,都是杂泛役的活。 这次陈宁征召的也都是杂泛役。 全部是临时征召,事先毫无任何预兆。 只要征召令一下来,就算你明天要娶老婆,那也得放下来,去官府报道,否则就是逃役重罪。 而且一去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全凭上面的官老爷决定。 当然,杂泛役可以花钱免役,所以到头来只有穷苦百姓需要服这种役,有钱人依然能靠钱来规避。 纵观历史,秦朝的徭役最重,刘邦正是因为押送役夫时,逃亡了一部分,才不得已躲在芒砀山,后来造反夺得天下。 隋朝时杨广也因广征徭役修筑大运河,引得民怨沸腾,天下大乱。 由此可见,民众们在服杂泛役时心中必定心怀不满,很容易消极怠工。 所以严格意义来说,这种强征民力的行为,既是对民众的残酷剥削,也是对民力的一种极大浪费。 倘若将这些浪费的民力利用起来,让他们去开荒种地或者生产其他东西,必定能大为提高生产力。 提高的那些生产力,足以让官府收获更多的税收,去雇佣一些专业人士去搞基建。 在张阳泉看来,徭役这种贪图省事、毫不爱惜民力的行为,是一种极为落后的制度,张阳泉决心取缔它!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制度已经持续一千多年,就像征兵制向募兵制转变一样,征工转为募工的话,必将出现巨大阻碍。 历史中征兵制度也在征兵制、募兵制中多次摇摆。 所以如果直接下令取消徭役,必遭到众多官员反对。 就算他以楚王之尊强制推行,底下官员心生抵触,效率也必定大打折扣。 所以还需要找一个好的理由,让几位宰相们也支持取缔。 第三百一十四章 李善长的妙策 正思索间,郭念生、刘伯温、吕良佐、陈基、马玉麟、何太公等人来到王府,在书房外求见。 待他们进来后,张阳泉开门见山,将取消徭役的想法告诉了众人。 众人果然立刻反对。 何太公道:“大王,若是取消徭役,府衙没了衙役,牢狱没了狱卒,库房没了库子,影响极大,还请大王三思!” 张阳泉道:“这些人手可以直接用府兵替代,不必再让民众担任!” 何太公花白的眉毛皱成一团。 “可没了徭役,很多正在进行的民用工事也会暂停!” “是啊,大王!”郭念生跟着道:“城西正在新修一座渠,南郊也在新修一条官道,北郊也在新修一处仓库,若是停止徭役,这些工事都将停止!” 张阳泉目光在众人身上环视了一圈。 “诸位难道不觉得让百姓们去干这些活,是浪费民力吗?” 陈基愣道:“以前都是这样的啊!” 张阳泉正色道:“百姓们擅长的是农事,却非要强行征调他们干工活,我以为这就是浪费民力!” “大王可有替代方法?”刘伯温突然问。 张阳泉道:“不再强制征召民力,用雇佣的法子,花钱雇佣民众修建!” 郭念生脱口道:“那不是要多花很多钱吗?”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道:“从短期来看,确实会多花钱,但你们想一下,这些人领工钱办事,是不是会干的更好?” 陈基点点头:“这倒是不错,就像募兵制一样,领俸禄的士兵作战能力往往比服役的府兵更强!” 马玉麟道:“花钱招工自然效率更高,可各地官府都用这种方式,花费太大,只怕公家财政入不敷出!” 张阳泉目光转向他:“你只计算了花费,却没有计算收益!” 马玉麟愣道:“收益?” 张阳泉缓缓道:“不错,民众们一年起码有一个月以上都在服徭役,如果把这些时间去开荒种田,是不是能收获更多粮食?” 郭念生目光一亮,道:“粮食多了,田税自然也更多!” 张阳泉继续道:“由专业的建筑工匠负责各项工事,效率更快,同样时间内能建好更多的路、桥和渠。” 郭念生拍手赞道:“道路交通修好了,商业就会更加繁荣,商税也能多收些!” 刘伯温捻须道:“如果百姓们能少花些时间在路上,也能节省民力!” 马玉麟沉默了一会,直言道:“就怕多收的商税、田税,远远比不上施工的花费!” 吕良佐跟着道:“取消徭役容易,取消之后再恢复就难了!到时如果我军财政难以为继,从新恢复徭役,反而会激起百姓们的怨愤!” 张阳泉皱了皱眉,没有反驳。 吕良佐和马玉麟的话虽然刺耳,但也有几分道理。 他刚才虽然说的头头是道,其实不过是纸上谈兵。 实际获得的收益是否抵得上花费,谁也没有准。 由奢入俭难,你不取消徭役,百姓们还不会怪你,如果取消之后再恢复,他们反而会心生怨愤。 也就是说,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张阳泉突然也有些踌躇。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好的政策也需要合适的土壤,在古代的环境下,用募工制完全取消徭役,是否真的可行? “你们先下去吧,我再考虑考虑。”他挥了挥手。 众人相互看了看,齐齐拱手道:“臣等告退。” 时临六月,天气炎热, 郭念生回到左相衙时,刚一坐下,浑身就热得直冒汗,拿起一把写着“庄周”的黄色折扇,使劲给自己扇着风。 就在这时,一名文吏走了进来,拱手道:“相爷,胡惟庸和李善长求见。” 郭念生摆摆手:“让他们进来吧。” 少顷,胡李二人同时进入公房,拱手道:“拜见左相国!” 郭念生抬了抬手:“不必多礼。李先生,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不是本相不替你禀告,实在是大王这两天心情不好,我觉得你还是过几天求见为好!” 李善长忙问:“不知大王因何烦恼?” 郭念生叹道:“还不是因为丹阳县那件事,大王因此事对徭役旧制非常不喜,想要取缔!” 李善长和胡惟庸双双变色,对视了一眼。 胡惟庸赞叹道:“大王如此爱惜百姓,真是一位仁主。” 郭念生笑道:“那是自然。不过取缔徭役毕竟是大事,我们刚才商议之后,大王也拿不准主意了。” 胡惟庸皱眉道:“若是取消徭役,要修筑城墙堤坝,又该如何去办?” 郭念生道:“大王的意思是以后采用募工制,官府花钱请人来修。” 胡惟庸微微变色,道:“此中花费巨大,稍有不慎,可能会让财政崩溃,郭相爷务必劝大王三思啊!” 郭念生正要答话,李善长却道:“不然,虽然花费大,但也有不少入项,究竟能否以入项填补花费,并不能确定!” 郭念生折扇在手心中一拍,赞道:“不愧是李先生,大王也是这样说!” 李善长心中一动,道:“相爷,能否将大王的言语和在下说一下?” 郭念生露出迟疑之色。 李善长道:“若是在下能体悟到大王的意思,也许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郭念生盯着他看了一会,道:“也好,大王当时是这样说的……”将张阳泉方才提到的几点好处说了。 李善长目光闪了闪,微笑道:“相爷,还请替我向大王引荐,在下可解大王忧愁!” 郭念生狐疑道:“伱真有办法?” 李善长笑着点了点头。 郭念生深吸一口气,道:“那好,你跟我去王府吧!” 李善长看了胡惟庸一眼,见他一脸热切的望着自己,道:“相爷,可否让惟庸随我一起去?” 郭念生大手一挥:“那就同去吧。” 沿途之上,郭念生问起李善长的办法,听完后,十分满意。 没过多久,三人来到王府,郭念生先进书房通报一声后,便将两人也喊了进去。 “在下李善长拜见楚王殿下!” “小可胡惟庸拜见大王!” 张阳泉曾见过李善长,所以目光从他身上一瞟而过,紧紧盯着胡惟庸。 胡惟庸身形偏瘦,脸颊略宽,双眼显得有些小,不过却很亮,整体来看,第一印象并不会令人很深刻。 实在难以相信,这样一位其貌不扬的读书人,竟会有这么大野心。 当然,也可能他现在并无野心,只是后来官越做越大,权利越来越重,野心才慢慢滋生出来。 胡惟庸被张阳泉盯着看,心中压力也很大,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郭念生赶忙道:“大王,此人就是胡惟庸。” 张阳泉点点头,目光转回李善长身上。 “李先生,我会尽快派人与无为使节谈判,只要朱元璋肯割爱,我就答应卖粮给他,如此先生也不必背不义之名!” 李善长拱手道:“多谢大王!不过在下此来,并非为了此事!” 张阳泉皱眉道:“那你是……” 郭念生忙道:“李先生得知大王要取缔徭役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张阳泉目视着李善长:“什么法子?” 李善长微微一笑,道:“大王之所以拿不定主意,是否担心不知将征工制改为幕工制后,所得之利是否能超过所花之费?” 张阳泉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李善长笑道:“既如此,大王何不先找一个县城,推行这种政策,然后根据此县的效果,再来评估政策是否可行?” 张阳泉脑中猛地一闪,暗道:“对啊,可以用试点的法子,我怎么把这给忘了!” 李善长继续道:“而且大王也不必下令取缔徭役,只要您一力推行这种政策,地方官员自会上行下效,不会再去征徭役。” “如此官府并未取缔,就算将来回头再征,百姓们也只会觉得是之前占了便宜,绝不会心生怨怼!” 张阳泉连连点头,欣然道:“李先生一语点醒梦中人,依你之见,选哪个地方为试点比较好?” “丹阳县!” 张阳泉目光一亮:“好,李先生可愿做丹阳县令,为江浙所有州县做一个表率?” 李善长长身一躬,道:“在下必竭尽全力,不负大王所托!” 为了将李善长尽快换到手,张阳泉亲自接见了花云,直接提出用卖粮的事交换李善长。 花云不敢擅作主张,只说要派人请示朱元璋。 张阳泉淡淡道:“花将军不妨也告诉朱元帅,就算他不同意,我也会强留李先生!” 花云变色道:“楚王这样做,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张阳泉微笑道:“能得到李先生这样一位大才,担点骂名算什么!” 花云无可奈何,只好将此事一并向朱元璋奏报。 朱元璋得知此事后,没有太多犹豫,直接答应要粮食。 最终陈基与花云一番讨价还价,江都军终于用两万石粮食的价格,把李善长换了过来。 张阳泉下令给丹阳县调了三万两白银,当做试点资金,试点期限为七个月。 七个月之后,也就是年底,到时候正是收税之时,就看丹阳县的税收与周边县相比,高出了多少。 如果高出的幅度超过三万两,证明这种政策可行,拨出去的钱能够收回来,又能促进地方发展,双赢! 如果高出的税收达不到三万两,证明取消徭役之事还需调整,不可贸然实施。 如果税收比周边县还低,那证明这是个错误的政策。 到那时候,张阳泉也只能放弃取缔徭役的念头。 手续办好后的第二天,李善长便向张阳泉辞行,前往丹阳县赴任。随行的除了马车夫外,只有胡惟庸一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福建陈友定 六月上旬,张阳泉纳沈千千为侧妃。 与当初娶秦苓君相比,这次的婚礼十分低调,并未请太多客人。 洞房的第二天,张阳泉刚起床,就不见沈千千人影,向春禾一问,才知沈千千一大清早就去向秦苓君请安去了。 张阳泉起身洗漱了一番,径自来到后宅,穿过一条小径,在秦苓思种的那排桂花树附近找到了两人。 沈千千和秦苓君坐在一间石亭内,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正在说着什么。石桌上放着早膳。 两女旁边还站着一名伶人打扮的女子,也不知那女伶人说了什么,秦苓君和沈千千笑靥如花。 张阳泉快步走了过去,两女立即起身,齐声道:“拜见大王!” 其他侍女纷纷见礼。 “不必多礼。” 张阳泉摆摆手,走到秦苓君旁边坐下,看了那女伶人一眼,发现她大约十八九岁年龄,脸上浓妆艳抹。 “你们刚在在说什么,这么高兴?”他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摸了摸思娴的小脸蛋。 秦苓君笑道:“这女子是千千兄长从倭国带过来的,她说了些倭国见闻,我们俩听着都觉得有趣!” 张阳泉微微一愣,又朝那女子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她确实有点矮。 “你们倭国有哪些有趣见闻,说来给我也听听!” 倭女应了声诺,低声道:“小女刚才说到我们国家的贵族大人们,都喜欢将牙齿染为黑色,视为雅事。” 语调古怪,显然刚学会汉语不久。 张阳泉脑中想象了一下,赶紧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夫人,千千,我想东巡一趟,瞧瞧各地新稻种植情况!” 沈千千微微蹙眉,心中显然有些不乐意,道:“让那些官员们去就是了,大王何必亲往?” 秦苓君叹了口气,道:“算了,让他去吧,他不亲眼瞧上一眼,是绝不会放心的。” 张阳泉笑道:“还是夫人知我。” 沈千千抿了抿嘴,便不再反对。 就在这时,远处一名亲卫快步奔来,说道:“大王,方大帅求见,有重要军情禀告!” 秦苓君问:“出什么事了?” 那亲卫道:“天完军的袁国公欧普祥率军攻打汀州时,被元军击败,欧普祥战死!” 张阳泉心中一凛。 汀州正是福建宣慰府司下辖的州县之一,也是江南除了云南行省外,唯一还控制在元朝手中的地方。 这块地盘位于天完军正下方,张阳泉当初就是因地形原因,没有让山猪进兵福建,把那片地方留给了天完军。 谁知天完军竟连此处都打不下来! 张阳泉问道:“打败欧普祥的元军将领姓甚名谁?” 亲卫道:“名叫陈友定!” 沈千千微微好奇,道:“此人莫非是陈友谅的兄弟?” 张阳泉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摇了摇头,道:“他和陈友谅没有关系,不过此人确实不是普通角色。” “你们说话吧,我先去书房了!” 秦苓君和沈千千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喜色。突然发生这种大事,张阳泉的南行之旅只怕要泡汤了! 书房内,方远早已等候多时,见张阳泉进来了,拱手道:“大王,天完军又打了败仗!” 张阳泉走到案后坐下,道:“简单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和我说一下天完军的反应!” 方远道:“徐寿辉十分愤怒,在陈友谅建议下,派冯克明领三万骑兵、七万步兵,共计十万大军,挥师汀州!” 张阳泉皱眉道:“冯克明是陈友谅的嫡系吧?” “是的,冯克明和康泰原本都是倪文俊部下,当初陈友谅对付倪文俊时,这两人跟着陈友谅反水。冯克明还亲手杀了倪文俊的弟弟倪文郁,所以很得徐寿辉信任!” 张阳泉沉默了半晌,忽然摇了摇头。 “陈友谅只知阴谋诡计、倾轧自己人,却不知天完军马上要有大麻烦了!” 方远微微变色,道:“您怀疑欧普祥战败,与陈友谅有关?” 张阳泉沉声道:“极有可能。而且他让冯克明领军攻打汀州,绝对是一个更大的错误!” 方远沉吟道:“冯克明此人确实没什么名气,连欧普祥都输给了陈友定,他估计也赢不了!” 张阳泉站起身,拉下墙上的地图,盯着地图上的无为路,缓缓道:“无论冯克明是胜是败,天完军都会有大麻烦!” 方远不解道:“您指的麻烦是……” “无为朱元璋!” 方远目光转向地图上的无为,若有所思道:“您怀疑朱元璋会趁机攻打天完军?” 张阳泉道:“朱元璋被我们、天完军、宋军包围在中间,喘口气都难。眼下他终于有了粮食,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我相信他绝不会放过!” 方远沉吟片刻,道:“不错,无为缺粮,继续困守无为,只有死路一条,他必须找一个方向扩张!” 顿了一下,又道:“我军刚刚给了他粮食,他绝不敢顶着忘恩负义的骂名来攻打我们。” “他现在名义上归属宋军,也不可能攻宋,所以他唯一的目标是天完军或者庐州的左君弼!” 张阳泉道:“左君弼虽然只有一路之地,但骁勇善战,兵力也不少,朱元璋与他是唇亡齿寒的关系,绝不可能去打他。” 方远深吸一口气,道:“天完军却刚打了败仗,又调十万大军去攻打汀州,内部空虚,这对朱元璋来说,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名亲卫忽然进入书房,拱手道:“大王,池州传来消息。”递过一个密封的竹筒。 张阳泉拍开竹筒,取出里面的信,刚看了两行,脸色就变了。 “大王,怎么了?”方远忙问。 张阳泉思索了半晌,将信递给了方远。 方远接过看了。 原来傅友德一直奉命监视天完军,最近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根据他安插在汉阳的斥候汇报,冯克明的十万大军在瑞州附近集结。 十万大军所需要的粮草辎重非常多,当初脱脱为了集结四十万大军的粮草,也花费了数月之久,所以天完军至少也需要筹集一两个月。 然而斥候们在瑞州搜集情报时,发现运往瑞州的物资之中,只有粮没有草。 天完军对外宣称的十万大军中,至少有三万骑兵。 三万匹马需要的草料非常巨量,天完军却没有筹集草料,这绝不正常。 方远怔怔道:“天完军在搞什么鬼?为何只运粮不运草?莫非他们嘴里的三万骑兵是假的?” 张阳泉目光闪动,道:“三万骑兵是真,不过并非要去打汀州!” 方远一拍手,叫道:“我明白了,陈友谅已经猜到朱元璋会趁机攻他,所以故意设下圈套,将三万骑兵留着对付朱元璋?” 张阳泉叹道:“陈友谅这个人确实可怕,你明知道他不按常理出牌,却还是容易被他所误导,以后一定要对此人万分小心!” 方远凝重道:“如果朱元璋战败,无为就会落入天完军手中!大王,无为距离江都府太近了!” 张阳泉点点头。 无为在朱元璋手中,倒不必在意,但陈友谅兵精粮足,又是个喜欢孤注一掷的赌徒,对他就不得不多加提防了! “你立刻传令给杭州的徐元帅,让他返回和州镇守!” “是!” 第三百一十六章 唇亡齿寒,朱左之盟 朱元璋默默站在大堂中心,紧紧盯着一张矮凳,一言不发。 这里是庐州元帅府的大堂,上首位置靠左边摆着一张高椅,左君弼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 庐州军的武将们也都坐在左边一列,全都用古怪的表面望着他。 靠右边的位置,也摆了一张椅子,却是张不足一尺的矮椅。这是左君弼留给朱元璋的位子。 汤和怒火中烧,大声道:“左大帅,今日是两家结盟的日子,你怎能用如此方式,羞辱我家大帅?” 左君弼大约三十来岁,身材雄伟,面目却很儒雅,他看都不看汤和一眼,冷冷道:“你是朱元璋?” “我乃朱大帅手下大将,汤和!” “既然不是朱元璋,就给我闭嘴,不然我让人把你扔出去!” 汤和更加愤怒,就要发作,徐达急忙拉住了他。 今日随朱元璋而来的只有他们两人,这也是左君弼的要求,他只准朱元璋带两个人过来。 左君弼淡淡道:“这里是我庐州军的帅府,就算刘福通、徐寿辉、张阳泉来了,那也得按照我的规矩来。今天除了朱元璋外,我不想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朱元璋面不改色,笑道:“客随主便,理该如此。”默默走到那张矮凳上坐下。 徐达和汤和如同两尊金刚一样,笔直的站在他身后。 左君弼这才扫了朱元璋一眼,道:“你敢独自来我庐州,总算有点胆量,看在这一点上,我可以和你结盟!” 朱元璋拱手道:“多谢。” 左君弼冷冷道:“我和你结盟,是为了我自己,你不必谢我。另外,结盟之后,如果你我有分歧,需得听我的决定!”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只要贵军是真心结盟,没有暗害之心,这一点我也可以答应!” 左君弼点点头:“那就好,赵普胜在安庆府的兵力只有四万多,伱我两家都可以单独击败他,没必要联手对付这么一个废物。” 朱元璋皱眉道:“那左帅的意思是……” 左君弼淡淡道:“很简单,我攻打安庆,你渡江攻打徽州!” 朱元璋变色道:“你让我渡江?” 左君弼眼皮一抬,道:“你手中不是有巢湖水寨的船吗?只有你有能力渡江作战,我们俩一起进攻,让他们无法相互救援!” 朱元璋默然不语。 左君弼哼了一声,道:“刚才怎么说来着?如果你我有分歧,需得听我的!再说了,徽州城屯粮比安庆更多,你打下来后也不吃亏!”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道:“好,我攻打徽州路就是!” 左君弼提醒道:“小心池州的江都军,别被他们发现了!” 朱元璋点点头:“我会趁夜渡江!” 左君弼抬手道:“那就请吧。”并不起身。 朱元璋没有再多说,站起身拱了拱手,带着汤和和徐达离开了。 三日后,左君弼集结两万人马,朝着安庆路进发。 安庆路治所为怀宁县,路县同城而治,距离县城一百里时,左君弼率领五百骑兵急行。 这一举动大出守军意料之外。 左君弼这五百骑兵速度极快,斥候得知后返回怀宁县汇报时,骑兵就在屁股后面撵着。 结果斥候前脚刚汇报,左君弼五百骑兵后脚就到了,守将赵普胜都来不及下令关城门,就被五百人冲入门洞。 门洞后的守军措手不及,被杀的人仰马翻。 待赵普胜急忙调遣人马来围剿时,左君弼已带着人沿着大街冲入内城。 怀宁县身为一路治所,是一座很大的县城,左君弼带着骑兵在街道内横冲直闯,赵普胜竟拿他没有办法。 三个时辰后,临近未时,庐州军主力人马赶到,从外面发起猛攻。 左君弼这时候又杀回了东门,里外合击,不到一个时辰,就攻破了怀远县东门。 赵普胜这一仗败得稀里糊涂,只能率领残兵从西门撤走。 左君弼一路追击,不断扩大战果。 当他追到怀宁县以西三十里时,忽见前方出现一个山坡。 山坡上戳有一杆大旗,上面写着“陈”字,旗下摆了张椅子,一名穿着白色锦袍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白袍男子身后还摆了四面通鼓,每一面鼓旁边都站着一名红衣力士。 山脚下,赵普胜带着人马静立不动,面色再无慌乱之色,显然他刚才只是诈败,就是为了引左君弼上钩! 此时临近黄昏,红日恰好在山坡后面,仿佛挂在那白袍男子的头顶。 左君弼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陷阱,他勒住马,紧紧盯着白袍男子,沉声问道:“阁下是谁?” 那人笑道:“天完军陈友谅,不知左帅可听过?” 左君弼淡淡道:“就是那个杀死旧主的陈友谅?” 陈友谅顿时笑不出来了,站起身,冷冷盯着左君弼。 “本以为等来的会是朱元璋,没想到会是阁下!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挥了挥手,身后几名力士齐齐击鼓。 鼓声刚落,东、南、北三面同时响起鼓声应和,顷刻之间,三支人马从三个方向冲了出来,将左君弼团团围住。 左君弼忽地一声大喝:“陈友谅受死!”取出马鞍上的弓,拈弓搭箭,一气呵成。 “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去,朝陈友谅直射了过去。 只听“咻”的一声,半空中又射来一支箭,恰好与左君弼那支箭矢撞在一起,两支箭矢齐齐折断。 左君弼顺着那支箭来路看去,立刻瞧见一名皮肤如大理石般冷硬的魁梧男子。 那男子手持一张硬弓,也正盯着他。 左君弼一言不发,调转马头,带领手下朝怀宁城方向突围。 他手中拿着杆方天画戟,策马挥舞之间,天完军士卒人仰马翻,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 眨眼之间,左君弼就带着部下杀开一条血路。 就在即将突破防线时,身后传来一道猛喝声。 “左君弼,哪里走!”只见一员彪将从后方奔来,手持双刀,正是赵普胜。 左君弼拍马迎了过去,方天画戟一挥一挑,便将赵普胜手中一刀击飞,又斗两回合,赵普胜另一刀也被击落,只得调头就逃。 左君弼正要追击,忽听到侧面有破空声响起,下意识挥方天画戟挡住。 “当”的一声,他只觉手臂一麻,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大汉手持狼牙棒与他的方天画戟交击在一起,正是那名救下陈友谅的将领。 那人正是张定边,他咧嘴一笑,道:“左君弼名满天下,果然有两下子。” 说话间,又一棒斜敲过来。 左君弼手臂尤自酸麻,不敢去挡,虚晃一戟去迎,去势未尽,身体后仰,手中方天画戟立时变招,打向张定边手臂。 左君弼变招太快,张定边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能伸单臂挡了一下,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却不落马。 张定边那一棒被对方后仰躲过,他反手一棒,只听一道马鸣声响起,左君弼的马被他打中马头,轰然倒地。 左君弼坠到地上,滚了一圈,起身后方天画戟一扫,打中了张定边坐骑的马腿。 “砰”的一声,张定边的马也摔倒在地,人也跟着坠下。 落地后,张定边一个后滚翻,刚起身,便见左君弼冲了过来,忽然出手,将狼牙棒朝对方掷了过去。 左君弼后仰躲过,还未站直身,惊觉脚被人抓住,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张定边给举了起来。 张定边大吼一声,手上用力,将左君弼朝不远处一块锋锐的石头砸了过去。 左君弼被甩出去的瞬间,用方天画戟在地上一撑,身子一转,伸脚夹住张定边脖子。 这一来,他飞坠的力道传到张定边身上,夹着张定边的脑袋,在半空中转了半圈,反将他甩了出去。 “噗通!” “噗通!” 两人相继落在地上,张定边还多滚了两圈,撞在那块石头上。 左君弼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张定边也爬了上来,额头上多了些血迹,死死盯着左君弼。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鸣金声响起。 张定边微微变色,朝山坡看去,原来鸣金的正是己方。 山坡上已经看不到陈友谅人影了。 张定边深吸一口气,朝左君弼道:“今天就打到这吧,改日再战!”说完带着人撤退。 他找到赵普胜,朝他质问:“为何退兵?” 赵普胜刚才被他救了一命,便也不计较他的无礼态度,沉着脸道:“刚刚徽州路传来消息,朱元璋偷袭徽州路,陈平章带人救援去了!” 张定边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人马朝江岸方向而去。 顷刻之间,天完军撤得一个不剩。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朱元璋崛起 天空一片昏黑,晚风中带着燥热的气息。 左君弼怔怔望着天空,一言不发。 一名将领来到他身后,摸了摸脸上的血,喘着气问:“大帅,他们为何走了?” 左君弼将方天画戟插在地上,淡淡道:“自然是为了救援徽州路了!” 那将领疑惑道:“他们明明马上就可以把我们围剿,为何不先消灭我们,再去救援徽州路呢?” 左君弼冷冷道:“这只因陈友谅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那将领哼了一声,道:“此人竟敢小觑咱们,将来迟早给他一个教训!” 另一名将领也走了过来,道:“咱们这次运气太差了,帮朱元璋那小子钻了圈套,让他白白得了便宜!” 左君弼斜了那将领一眼:“你说这是运气?” 那将领怔道:“难道不是吗?陈友谅都说了,本来是给朱元璋设套!” 左君弼沉着脸道:“蠢货,你还不明白吗?朱元璋之所以来找我们,就是因为看出陈友谅埋伏在安庆路!” 那将领变色道:“不会吧!” 左君弼冷冷道:“他还算准了我会攻打安庆路,让他攻打徽州路。这两人斗智斗力,只有咱们像傻瓜一样,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将领厉声道:“朱元璋竟敢利用我们!大帅,咱们去找他算账?” 左君弼冷冷道:“算什么帐?是我要打安庆路,也是我让他攻打徽州路,咱们还能说什么?” “可是……” 左君弼一摆手,道:“不必多言,以前是我小看朱元璋了,他确实是个强者,这样的人才配和我左某人结盟!” “大帅,您还要继续和他结盟?” 左君弼淡淡一笑,道:“当然,不仅结盟,我还要把妹妹嫁给他!” …… 七月末,军事学院又举行了一场考试,王大、赵德胜等人终于及格,成为最后一批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学员。 张阳泉下令将军事学院改为江都军校,从国子监中挑选想要从军的学子,转到军校中学习。 蓝玉、韩林儿等人成为军校第一届学员。 八月初,朱元璋与天完军大战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 朱元璋成功打下徽州路,不仅俘获了一万多士卒,还得到了十多万石粮食。 陈友谅之所以急着救援徽州路,就是因为这十多万石粮食。 他曾经在朱元璋手中吃过败仗,深知此人不好对付,如果让朱元璋获得这批粮食,必定成为自己的心腹之患。 谁成想朱元璋兵分两路,自己领兵攻打徽州路,还让徐达领五千人伏兵在徽州路北面的祁门。 陈友谅带着一支前锋军一心救援,在祁门一带的谷口受到伏击,损失惨重。 后来张定边和赵普胜率主力大军赶到,徐达依然牢牢守住那片谷口,为朱元璋争取了时间。 最终徽州城被攻破,陈友谅只得引兵撤退。 这一战动摇了陈友谅在天完军的地位,徐寿辉也对他极为不满。 陈友谅急着回去巩固权利,稳住徐寿辉,于是又给了朱元璋可趁之机。 至正十五年八月,朱元璋娶了左君弼之妹,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一家从江北进攻,一家从江南进攻。 一时之间,天完军节节败退,朱元璋接连打下饶州和南康两路,左君弼也打下了天完军旧都蕲州路。 两家联合的实力,隐隐有与三大起义军分庭抗礼之势!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无为的孙德崖忽然叛变,带着部队叛逃到江都军的和州。 张阳泉得知此事后也大为诧异,因为孙德崖不仅带了三千人马来投,还带来了两名重要人物要献给他。 一人是郭子兴,另一人竟然是马秀英! 九月,孙德崖带着郭子兴和马秀英来到江都府,在书房觐见张阳泉。 “鄙人孙德崖,拜见大王!”孙德崖大声道。 张阳泉目视着他,道:“孙德崖,朱元璋好心收留你,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他?” 孙德崖叫屈道:“大王,并非孙某背主,实在是郭子兴那老匹夫要杀我,孙某这才不得已反抗讶!” 张阳泉皱眉道:“我听说朱元璋一直护着你,郭子兴不是做罢了吗?” 孙德崖忙道:“大王有所不知,朱元帅过江之后,便将郭子兴留在无为养老,末将恰好也在无为当值。” “原本郭子兴已经不问政事,也断了要杀卑职的念头,谁知陈友谅忽然派人将郭天叙的人头送到无为,郭子兴突然就像疯了一样,要杀卑职!” 张阳泉愣了一下,道:“郭天叙死了吗?” 孙德崖点点头:“那小子也是倒霉,先去投靠宋军,结果不小心投入杜遵道手下。后来杜遵道被杀,他害怕之下,便逃离宋军,又转投天完军。” “朱元璋和左君弼一起偷袭天完军之后,陈友谅估计是为了泄愤,所以宰了郭天叙,把他的人头送给郭子兴!” 张阳泉沉吟了半晌,道:“不,陈友谅把郭天叙人头送给郭子兴,并非为了泄愤,而是为了激怒郭子兴!” 孙德崖道:“激怒?” 张阳泉缓缓道:“不错,他希望郭子兴明白,郭天叙之死是朱元璋造成,从而与朱元璋反目!” 孙德骂道:“原来是这样,郭子兴这老匹夫太没种,不敢去找朱元璋,就来杀老子泄……” 最后一个“愤”字还未说完,见张阳泉目光扫了过来,赶忙住了嘴。 张阳泉忽然问:“马秀英也被你抓了?” 孙德崖嘿嘿一笑,道:“大王,那马秀英可标致得紧,您若是有兴趣……” 张阳泉截断他的话,道:“马秀英怎么会在无为?” 孙德崖忙道:“朱元璋娶了左君弼的妹子,马秀英估计和他吵架了,就跑到无为陪着郭子兴了!” 张阳泉点点头,问道:“他二人现在何处?” “就在王府外的马车里。” 张阳泉正要再开口,一名亲卫忽然走了进来,拱手道:“大王,陈平章求见!” 张阳泉道:“让他进来吧!” 和陈基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名中年将领,那将领一进书房,便瞪着孙德崖,破口大骂。 “姓孙的,你把我姐夫怎么样了?” 陈基喝道:“张千户,大王面前,不得无理!” 那人正是张天佑,他投靠江都军后凭着作战勇猛,已经升到了千户。 而且因为郭子兴一层关系,平日很得陈基关照,目下在城北大营当值。 今日得知孙德崖把郭子兴掳掠过来,就立刻过来找陈基,希望他为郭子兴求情。 孙德崖当初在濠州时,曾对陈基出言不逊,此时心中好生后悔,赔笑道:“陈公,以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陈基并不理他,朝张阳泉拱手道:“大王,郭子兴是第一批站起来反抗元廷的豪杰,如今既来江都,我们应该善待之!” 张阳泉道:“陈叔的意思是,将他和马秀英还给朱元璋?” “不!”陈基赶忙否认,道:“郭子兴如今已失去权利,回到朱元璋军中反而可能有刀兵之灾,还是留在江都为好。” “马秀英呢?” 陈基迟疑了一下,道:“马秀英毕竟是朱元璋之妻,若是朱元璋派使节过来,不如还给他!” 张阳泉想了想,道:“此事容我考虑一二,伱们先退下。孙将军,你就在我军中做个千户如何?” 孙德崖如今只求保命,赶忙道:“多谢大王!” 众人都告退后,张阳泉命亲卫将郭子兴和马秀英安排在明湖街一间清净的小院住下,然后写了封信,交给一名亲卫。 “派人送去给朱元璋!” 第三百一十八章 沈妃的访客 王府西院中一片寂静,唯有蝉鸣声此起彼伏地响着。 眼下是晚夏,天气最是燥热难耐。 沈千千原本在沈府时,都用硝石纳凉,然而到了王府,见张阳泉和秦苓君都没用硝石,便也不敢独自使用。 院中有一口井,井旁边最是清凉,沈千千命人在井边摆了张靠椅,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纳凉。 今天一大清早,张阳泉和秦苓君便都去了城北军营,秦苓思也去了马场,府中只剩她一人。 沈千千难得有如此清闲的时刻,便趁机偷个懒。 正眯着眼打盹时,春禾忽然小跑着过来了,低声道:“殿下,蔡涵求见。” 沈千千皱了皱眉,前两天蔡涵已经来过,谁知今天又来。 当初沈千千入驻江都时,蔡家人没少使绊子,如今见沈千千当了侧妃,心中不安,这才派蔡涵过来赔罪致歉,希望获得她谅解。 沈千千自不会与蔡家一般见识,前几次都与蔡涵见了,但对方没完没了的过来,实在令人心烦。 “就说我身子不适,让她改日再来吧!”沈千千摆了摆手。 春禾领命下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春禾又过来了,道:“殿下,傅夫人程氏求见!” 沈千千睁开眼,问道:“哪个傅夫人?” 春禾道:“是傅友德将军的夫人。” 最近江都府的官员女眷大部分都来拜见过沈千千,这位傅夫人却是头一次来。 而且沈千千深知张阳泉很看重傅友德,遂道:“请傅夫人进来吧。” 春禾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沈千千站起身,命人收了靠椅,回到了大堂,静静坐在上首候着。 没一会,春禾便带着一名妇人过来了。 那妇人约莫二十三四岁,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裙装,身材很高,体型丰满,五官也还算端正,就是眼睛又细又长,显得不大好相处。 “傅友德之妻,程氏拜见沈妃殿下!”程氏微笑着拜了一礼,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形,顿时变得亲切了不少。 沈千千微笑道:“傅夫人不必多礼,请坐。来人,看茶。” 程氏在下首端端正正坐了,笑着道:“本想早点来拜见沈妃殿下,不过妾身一个外来户,也不识得殿下,来的太早,未免不识趣。于是数着日子,估摸着拜访殿下的人差不多了,这才来访,还望殿下莫怪!” 沈千千微微笑道:“傅夫人太多心了,傅将军经常受大王夸赞,我其实也盼着早些与你亲近呢!” 程氏拍了拍胸口,笑道:“都说沈妃殿下是个好相处的人,今日一见,我可算放心了!不知殿下平日爱看戏剧吗?” 沈千千摇了摇头:“很少看。” 程氏又问:“那殿下爱踢鞠球吗?” 沈千千奇道:“傅夫人会蹴鞠?” 程氏嫣然一笑:“原本不会,我家官人教的,殿下若是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沈千千笑道:“我喜静不喜动,不过王妃殿下性子喜动,可能会喜欢。” 程氏目光一亮,问道:“王妃殿下可在府中?” “出门了。” 程氏“哦”了一声,忽然压低了声音,问:“大王在府中吗?” “也出去了。” 程氏声音压得更低,神秘兮兮地道:“殿下,别怪我多嘴,有件事妾身觉得应该提醒您一下。” 沈千千奇道:“何事?” 程氏道:“您听说了马秀英的事吗?” 沈千千蹙眉道:“你说的是朱元璋的夫人吧,朱元璋手下一名将领弃暗投明,将她带到江都府,我自然知晓。” 程氏一脸凝重,道:“那您知道大王派人给朱元璋送了一封信吗?” 沈千千道:“知道,让朱元璋亲自来江都府,将他的夫人带走!” 程氏笑道:“最近妾身与一些姐妹们看戏聊天时,听到她们议论此事呢!” 沈千千皱眉道:“议论什么?” 程氏道:“有姐妹说,那位朱夫人貌美如花,大王看上了她,这才写信让朱元璋来江都府呢!” 沈千千脸一沉,道:“这是什么话?” 程氏忙道:“可不是吗?我当时听了也生气,咱们大王是这种人吗?当场就训斥了说此话的姐妹!” 沈千千沉默了一会,道:“知道她们为何这么说吗?” 程氏道:“那姐妹说,大王如果真想放人,直接放了就是,何必让人家朱元璋过来?” 沈千千哼了一声,道:“我军现在和朱元璋是敌非友,哪有一句话不说,就将人送回去的道理?天下人若是知道,还当大王怕了朱元璋呢!” “对啊,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程氏赶忙道:“她又说了,那可以让朱元璋派使者过来谈啊。大王直接让朱元璋过来,他怎么敢来?” 沈千千看了她一眼,道:“所以她怀疑大王有意留下朱夫人?” 程氏笑道:“她估计也就是顺嘴一说,不过我觉得此事还是应该提醒您一声。” 沈千千微笑道:“多谢傅姐姐提醒,不过我最了解大王性子,此事没什么好担心的。” 程氏强笑一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又闲谈了两句,程氏便起身告辞了。 待她一离开,春禾就凑了过来,嘟囔道:“殿下,这位傅夫人刚才说的姐妹,只怕就是她自己!” 沈千千微微一笑,道:“想必是的。” 春禾哼道:“这女人竟敢在背后议论大王,真是可恶!” 沈千千若有所思道:“她也是希望借此讨好我,没有恶意。我估摸着很多人暗地里都在这么想,只是不敢说出来。” 春禾迟疑了一下,道:“殿下,您说大王到底为何写信让朱元璋亲自过来呢?” 沈千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他的想法,等姐姐回来了,我把此事告诉她,料来她应该知道。” 与程氏见面后,沈千千也无心再休息,来到后宅正寝陪两个孩子。 到了午后时分,秦苓君便回来了,沈千千把刚才程氏的事说了。 秦苓君抱着思业在殿内踱了几步,沉吟道:“大王一直都对朱元璋很关注,我猜他只是想见见朱元璋。” 沈千千蹙眉道:“可是别人却不会这么想,咱们要不要提醒大王一下,以免影响到他的声誉?” 秦苓君嗤笑道:“何必这么在意别人怎么想。”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咱们不说,那些文官肯定也会说,那就告诉他吧!” 未时初,张阳泉终于回王府了。 秦苓君派人去请他过来,直过了一刻钟,张阳泉才来到后宅。 秦苓君便将程氏的话说了,只说是城中听到的流言,并不提程氏之名。 张阳泉抱着思娴,失笑道:“我只是想见朱元璋一面,这些人还真是会联想!” 沈千千见秦苓君猜中了,不由笑道:“大王,您现在与朱元璋是敌非友,这么请他过来,您觉得他会来吗?” “若是别人,定然不会来。” 张阳泉缓缓道:“但朱元璋不同。此人颇具胆量,曾独自去庐州找左君弼结盟。而且此人非常精明,应该知道,我不可能用这种方式害他!” 秦苓君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想在动手前见见他吧?” 张阳泉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最近几个月,朱元璋已隐隐有崛起之势,而且堵住了江都军西进的路,成为张阳泉统一江南的障碍。 他已经有讨伐朱元璋的心思。 战场无情,这一仗打下来,朱元璋可能死于战火。 张阳泉确实想在开打之前,与他见上一面。 秦苓君忽然道:“夫君,我觉得朱元璋可能不会来。” 张阳泉愣道:“为何?” “他自己可能是想来的,但左君弼不会让他来。如果左君弼以同盟的关系威胁,你说朱元璋会怎么选择?” 张阳泉心中一凛。 秦苓君说的不错,朱元璋既有胆量,也重情义,但绝不会让情义影响到大事,从他与郭子兴之间争权就能看出来。 如果左君弼一力反对,他必定会顾全大局。 念及此处,他缓缓道:“咱们去见见马秀英和郭子兴吧!” 第三百一十九章 拜访马秀英 大堂内氛围有些古怪。 郭子兴和马秀英将张阳泉三人迎入屋中后,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张阳泉也不说话,目光在两人身上打着转。 郭子兴今年五十多岁,张阳泉不知他以前是怎样,然而眼帘之前,却是一名身子佝偻,面目憔悴的老人。 再看马秀英,此女子确实别有风韵。 她不像秦苓君那般英姿飒爽,只看身姿神态,更像沈千千那般娇柔的女子。 然而只要瞧见她的眼睛,你就会明白这是个不会屈从于任何力量的刚烈女子。 秦苓君和沈千千也都在看马秀英,秦苓君是出于好奇,沈千千则看上两眼,然后偷偷打量着张阳泉的神色。 张阳泉突然咳了一声,朝郭子兴道:“郭老,死者长已矣,莫要过于悲伤。” 郭子兴沙哑着声音道:“不知楚王殿下想把我们关多久?” 他忽然自嘲一笑,道:“我这把老骨头死在哪都一样。但秀英这孩子……还请楚王殿下放她回去!” 张阳泉这次过来,就是打算放两人走,不过话到嘴边,马秀英忽然开口了。 “楚王殿下,我知道你给我丈夫写了一封信,让他过来。不过我想告诉你,他绝不会过来!” 张阳泉问道:“为何?” 马秀英不答。 秦苓君忽然道:“朱夫人,我听说你们夫妻伉俪情深,说不定朱元帅愿意为你冒一次险呢!” 马秀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王妃殿下,如果你处在我的境地,你希望楚王殿下为你冒险吗?” 秦苓君愣了愣,不说话了。 沈千千微笑道:“朱夫人,我听说伱丈夫新娶了左君弼之妹,将你这个结发夫妻扔在一边,你不怨他吗?” 马秀英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劳外人关心!” 沈千千毫不生气,继续道:“我猜你应该也是生气的吧,否则也不会去无为陪着郭老先生!” 马秀英并不否认,淡淡道:“是又如何,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永远是我丈夫,我宁死也不会屈从别人!” 沈千千“噗嗤”一笑。 秦苓君也忍俊不禁,瞥了张阳泉一眼,似乎在说:“你瞧,人家也误以为你在打她主意呢。” 张阳泉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道:“朱夫人高节,在下佩服!其实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送你们回去!” 马秀英愣住了:“你愿意放我们走?” 张阳泉点了点头。 秦苓君忽然道:“我家大王请朱元璋过来,不过是想测试一下他罢了!” 马秀英蹙眉道:“测试?” “不错,大王想瞧瞧此人品性如何,将来击败他后,是否能够收为己用!” 马秀英见她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哼了一声,道:“将来谁能击败谁,现在还说不定呢!” 秦苓君淡淡一哂,并不与她争辩。 马秀英看了张阳泉一眼,问道:“既然楚王殿下有此意图,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 沈千千笑道:“我家大王莫名被人当做了鞑子皇帝那样的好色之徒,自然不敢再测试了!” 马秀英脸色微微发红,不过她心胸开阔,深吸一口气,便道:“小女刚才误会了殿下,还请恕罪!” 张阳泉摆手道:“不必在意,我稍后就会派人送朱夫人回去……至于郭先生……”目光转向郭子兴。 郭子兴迟疑了一下,拱手道:“如果楚王殿下允许,老夫想留在江都府!” 马秀英吃了一惊,看向郭子兴:“义父?” 郭子兴却不看她。 张阳泉知道郭子兴已经厌倦了纷争,欣然道:“郭老肯留下,在下只有欢喜,怎会不允?这间院子就送给郭老了!” 郭子兴道:“多谢殿下!” 张阳泉站起身,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稍后就会有人送朱夫人回去。”带着秦沈二女,正要离开。 就在这时,门外奔进一名亲卫,来到张阳泉身边,低声道:“大王,朱元璋的回信到了。” 张阳泉微微一愣,这回信速度如此之快,隐隐让他觉得不对劲。 打开信一看,他顿时愣住了。 秦苓君问道:“怎么?” 张阳泉看了妻子一眼,目光又转向马秀英,目光闪动着,道:“你丈夫答应来江都!” …… 左君弼已经在书房等了一个时辰。 自从与朱元璋结盟后,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慢待。 “吱呀”一声,书房的大门终于被推开,左君弼头也不回地道:“朱兄,你到底什么意思?” 进来的正是朱元璋,他慢慢走到桌案后坐下,斜靠着扶手,淡淡道:“不知左兄指的是什么?” 左君弼双眼如刀一般盯在朱元璋身上,冷冷道:“你为何答应要去江都?” 朱元璋轻描淡写地道:“我夫人在江都,我去接她回来!” 左君弼沉着脸道:“大丈夫岂能为儿女私情所累!” 朱元璋翻了翻眼皮,道:“又不是你夫人,你倒说得轻松!” “你……”左君弼怒视着朱元璋。 “行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多言!” 左君弼深吸一口气,道:“朱元璋,你别忘了咱们两家现在的关系,你如果坚持去江都,咱们的盟约就此取消!” 朱元璋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嗯,那就取消吧!” 左君弼瞳孔猛地睁大,死死盯着朱元璋,一字字道:“你可不要后悔!” “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他离去没一会,徐达和汤和便一起走了进来。 汤和哈哈大笑:“这老小子总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今天被大哥羞辱一顿,真是大快人心!” 朱元璋默然不语,表情十分凝重。 汤和道:“大哥,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何要去江都了吧?” 朱元璋沉声道:“因为我不去的话,大家都会死!” 汤和怔怔道:“这是为何?” 朱元璋不答,朝徐达问:“徐兄弟,你觉得咱们现在形势如何?” 徐达道:“凶险万分!” 汤和吃惊道:“怎么会?局势明明一片大好啊!” 朱元璋缓缓道:“一片大好不过是假象罢了。咱们趁陈友谅抽不出手,勉强打下了些地盘。然而这些地方的百姓并不支持咱们,我们并未站稳根基!” 汤和道:“这总要时间的嘛,您不是下令暂缓进攻,选拔官员到各地了吗?” 朱元璋冷冷道:“你觉得陈友谅会给我们时间吗?张阳泉会给我们时间吗?” 汤和咬牙道:“他们来了就跟他们干,我就不信打不过他们!” 朱元璋冷冷道:“陈友谅正在江州集结大军,等他完全控制徐寿辉,就会领兵来犯,你有把握打败他吗?” 汤和大声道:“至少咱们有胜算吧!” 朱元璋又道:“如果张阳泉再从背后夹击,我们还有胜算吗?” 汤和变色道:“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出手吧!”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你把此人看得太简单了!正是他当初堵住了我们渡江的路,才形成现在的局面,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此人可怕!” 汤和哼道:“也可能只是凑巧,他刚好也想渡江!”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他渡江可以从通州、江都两条路,何必专门堵咱们的路?而且他当初也堵住了张士诚渡江的路,你还觉得是巧合吗?” 汤和不说话了。 朱元璋沉声道:“他给我这封信,已经说明想对我动手了,只是在动手前,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收服我!” 汤和吃惊道:“那您还过去做什么?总不会真想向他投降吧?” 朱元璋沉声道:“我不去的话,他会立刻动手!去的话至少可以拖延时间。到江都后,我自有办法消除他对我的忌惮,你们趁着这段时间,把根基立稳了!” 汤和道:“您不带我们一起去?” 朱元璋瞪眼道:“你们也去了,家里交给谁?” 汤和点点头,忽然又道:“那你为何要故意与左君弼反目?” 朱元璋道:“正是因为我们与左君弼联手,张阳泉才那么忌惮我们!只有与左君弼决裂,才能消除他一部分忌惮!” “另外,张阳泉应该马上就要西征,我们的位置太差,挡住了他西征的路。” “与左君弼决裂后,可以将无为献给他,让他从江北进攻,先拿左君弼开刀,为我们争取时间!” 汤和终于明白徐达刚才“凶险万分”四个字的含义,也明白朱元璋做出这个决定多么艰难。 他深吸一口气,道:“大哥,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尽快收取民心,让徽州路成为咱们的根基!” 朱元璋道:“我离开后,陈友谅还是可能大举来犯,我不在家,你们一定要挡住这番猛攻!” 汤和大声道:“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让陈友谅攻破城池!” 一直沉默的徐达忽然道:“大哥去江都府,其实还有一个好处。” 汤和愣道:“什么?” 朱元璋也看了过去。 徐达道:“只要大哥在江都,陈友谅得知后,肯定怀疑大哥会与江都军结盟,必会派人破坏,甚至派人来刺杀大哥!” 朱元璋目光一亮:“徐兄弟说的不错,以此人性格和手段,必定派人来刺杀!” 徐达道:“张阳泉见他在江都府行凶,必定勃然大怒,到时直接与陈友谅大战,我们就能得到喘息之机!” 朱元璋连连点头:“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家里就全权拜托两位贤弟了!” 次日清晨,朱元璋召集所有千户以上将领,当着众人面,将兵权交给了徐达和汤和两人,然后宣布前往江都府。 第三百二十章 册封汉王 忽忽半月过去,朱元璋要前往江都府的消息传到了汉阳。 陈友谅得知后,屏退所有人,独自在书房中思考,如何利用这个良机,打破现在的困境! 他最近其实非常不顺。 外部有朱元璋和左君弼联手攻打天完军,内部的徐寿辉也不老实,频频想要迁都,摆脱他的控制。 陈友谅原本还不想这么快与徐寿辉翻脸,可如今局势紧迫,他已没功夫与徐寿辉在内部争夺权利。 只有采取雷霆手段,将大权牢牢把控在手中,然后才能抽开手脚,去对付朱元璋和左君弼。 如今朱元璋要前往江都府,还因此与左君弼闹翻,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思考一个多时辰后,他命人把张定边喊到府邸。 “张兄弟,我需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陈友谅开门见山。 “是不是对付左君弼?”张定边问。 自上次与左君弼打了一场后,他多次请求领兵讨伐左君弼,都遭到陈友谅拒绝。 陈友谅摇了摇头:“左君弼并不足为虑,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张定边没有吭声,除了左君弼之外的事,他现在都没什么兴趣。 陈友谅看了他一眼,笑道:“天下强者又不只左君弼一人,你可听说过江都双虎?” 张定边抬了抬眼皮,道:“常遇春和卞元亨?” 陈友谅点点头:“这两人也是世之虎将,你不想去与他们切磋一下吗?” 张定边道:“你想让我去江都府?” 陈友谅微笑道:“不错,我希望你代替我出使江都府,与江都军结盟,共同讨伐朱元璋和左君弼!” 张定边面无表情道:“朱左二人虽然打了几场胜仗,应该还不是咱们对手,何必去找别人帮忙?” 陈友谅沉声道:“要做大事,就不能只考虑眼前。照你说言,就算打败朱左二人,我们也损失不小,到时江都军来偷袭怎么办?” “而且朱元璋已经前往江都府,倘若他与江都军结盟,联手来攻打我们,局势就非常不妙了!” 张定边道:“向来只有实力相当者结盟,弱者没有结盟的资格!朱元璋与江都军结盟,难道不怕被吞并?” 陈友谅冷冷道:“朱元璋此人攻于心计,暂时臣服江都军来对付我们,也是极有可能,所以你要破坏他们的结盟!” 张定边拒绝道:“这种谈判的事并非我之所长,伱还是派别人去吧!” 陈友谅也不生气,笑道:“谈判的人选我已经选好,不过那是明手,你跟着使节团一起去,留做暗手!” 张定边皱眉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陈友谅森然一笑,道:“如果张阳泉不跟咱们结盟,你就杀了朱元璋!朱元璋那帮手下知道他死在江都,还不跟江都军拼命?” 张定边突然不说话了。 陈友谅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干这种刺杀的事,但眼下局势紧迫,我也只能依靠你了!” 张定边默然良久,终于道:“好,我答应你!” 陈友谅大喜,拍了拍他肩膀,道:“一路小心!” 张定边离开后,康泰来到府邸,向陈友谅禀告道:“主公,陛下今日又会见了张毅等人,还是密谋着想要迁都!” 陈友谅冷笑道:“看来我还是对他太客气了!” 康泰阴冷冷道:“要不要像倪文俊之前一样,将徐寿辉软禁在宫中,不许他见任何人?” 陈友谅冷冷道:“不必那么麻烦,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次日上朝时,徐寿辉果然又提到迁都之事,打算将都城迁到龙兴路。 龙兴路位于江南,是徐寿辉手下大将张毅控制的地方。 张毅等官员纷纷出来附和,原本一向反对迁都的陈友谅这次却一言不发。 他手下嫡系见他不说话,也就没有反对。 徐寿辉大喜,于是一举敲定了迁都之事。 五日后,徐寿辉便急不可耐的带着一批嫡系大臣先行离开了汉阳,直奔龙兴路。 一艘大楼船从江北方向驶出,直奔江南。 徐寿辉站在楼船甲板上,回头看了一眼汉阳城的方向,长叹一声。 “朕以前一向不信风水之说,然而自朕进入汉阳后,屡屡为下臣所制,这汉阳城看来真有困龙之格!” 黄门侍郎贺边笑道:“龙兴路正是兴龙之地,只要陛下到了龙兴,陈友谅等权臣就再不敢有恃无恐了!” 张毅皱了皱眉,道:“能否反制陈友谅,还需尽快召回明玉珍将军和丁普郎将军,岂能换个地方就成功?” 贺边淡淡道:“非也,困龙之地,无论除掉多少权臣,又会出现新的权臣困住陛下。而到了兴龙之地,权臣摄于天威,绝不会再心生二心。” 徐寿辉连连点头,他先后被倪文俊和陈友谅所制,绝不相信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是以对困龙之说深信不疑。 “张将军,等朕到了龙兴路,你自然就会明白这一点!” 张毅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道:“陛下,咱们是直接绕过江州城直奔龙兴,还是在江州城过一夜?” 徐寿辉忽然道:“我听说陈友谅最近在江州集结了大军,准备反攻朱左联军,可有此事?” 张毅沉声道:“不错,已经集结十五万大军。” 徐寿辉哼了一声,道:“陈友谅竟敢私自集结人马,也不和朕说一声!咱们就去江州路吧,朕要亲自面见众将!” 张毅迟疑了一下,道:“陛下,江州路的将领大多是陈友谅的嫡系,冒然过去,恐怕有些不妥!” 徐寿辉微笑道:“朕已脱困,没什么可担心的。直接进江州城吧,顺便慰问一下将士们,也让他们明白,天完军的皇帝是朕!” 张毅见他坚持,点了点头,传令下去,让大船朝着江州城方向而去。 来到城外,城门口已经戒严,守城将领亲自带着众将在外面恭候。 徐寿辉率领一众官员跟着入了城。 刚过门洞,忽听“喀吱”一声,转头看去,城门竟然关闭了,将徐寿辉的随从官兵都关在了外头。 眼下入城的只有徐寿辉和几十名亲随。 张毅脸色大变,拔出腰刀护在徐寿辉旁边,怒视着那名守城将领。 “郑将军,你想做什么?” “你不必问他,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一道声音从城墙上传了下来。 徐寿辉抬头看去,只见城墙上站着一名白袍男子,不是陈友谅是谁? “陈平章,你到底想做什么?”徐寿辉战战兢兢地问。 陈友谅手按着女墙,居高临下地道:“陛下,臣知道你想迁都,不过龙兴太远了,我看江州就不错,不如咱们就迁都江州吧,你以为如何?” 徐寿辉咬牙道:“朕意已决,必须迁都龙……” 话音未落,忽听“嗖嗖嗖”的箭矢声,一阵阵惨叫声在徐寿辉周围不断响起。 眨眼之间,包括张毅、贺边在内的文臣武将,全部被射杀。 陈友谅用手指掏了掏耳朵,道:“陛下,你刚才说什么,臣没有听清楚!” 徐寿辉望着周围一地的尸体,浑身直打冷颤,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好,就……就迁都江州!” 陈友谅又道:“昨晚我做了个梦,梦到陛下下旨封我为汉王,陛下觉不觉得这个梦很有意思?” 徐寿辉脸色惨白,道:“以你之功,早该封王了,朕即可下旨,封你为王!” 陈友谅哈哈大笑:“那就多谢陛下了,来人,陛下今日受了些惊吓,快带陛下去休息吧!” 至正十五年九月,天完军迁都江州。 徐寿辉封陈友谅为汉王,自这日起,天完军的军政大权终于牢牢控制在陈友谅手中,徐寿辉再次成为了傀儡。 第三百二十一章 冬日备战,春日开战 北风徘徊,繁霜霏霏,不知不觉已到了十月。 张阳泉站在江都府西门城墙上,遥望着西面。 被他派去南巡的刘伯温、马玉麟已经都回来了。 马玉麟负责杭州以北的州县,刘伯温负责杭州以南,两人皆带着侍卫微服出巡,一路上倒也惩治了几名贪官污吏,留下不少民间佳话。 总体而言,这批刚刚上任的官员中,大部分都是踏实干实事的人,只有少部分害群之马。 张阳泉听完两人出巡汇报后,心中总算踏实了下来。 马玉麟特意在丹阳县留了两日,他性子一向高傲,然而对丹阳县的治理情况却颇多赞誉,足见李善长治理之能。 在推行试点的工作上,李善长其实一直在专门向张阳泉汇报。 县衙精力有限,他并不直接招募民工,而是挑选一些商社,让商社们招募民工。 据说丹阳县已经新建了好几个小商社,专门负责承包衙门这种工事,都是由一些不爱种田的村民和流民组成。 因为是按工程拿钱,这些人干活效率远远超过徭役,有时候几十个人干活,速度比原来几百名徭役干的还快。 再加上张阳泉将水泥作坊生产的大量水泥,也运送到了丹阳县。短短时间内,丹阳县周边的官道全部修缮一新。 李善长又下令将几条渠打通,连入江中,大为提高了货船的行船速度。 据李善长汇报的情况来看,丹阳县九月的商税已经开始大幅增长,这至少证明试点还算成功。 现在就看提高的商税和田税能否覆盖支出。 撇开丹阳县来看,江浙行省的其他州县已经慢慢恢复稳定,民众们对江都军也逐渐认可。 经过近半年的修整,江都军战船已有数百艘,新式火炮也超过两百门,内部趋于平稳,所以也是时候继续一统江南的大业。 大规模行军必定要提前准备好粮草。 现在是十月,马上就是寒冬。 冬季不适合行军,所以张阳泉打算趁着这几个月备战,待明年初春之时,便领兵西进。 现在的问题是,打朱左联军?还是打陈友谅? 目前江都军有四十万的兵力,其中十万位于温州、衢州,由山猪统领。 这两地接壤的是建宁、邵武,目下都属于天完军的地盘。 另有五万位于建德,原本是徐百升统领,张阳泉将徐百升调到和州后,将李二派去镇守。 建德与饶州、信州相连,饶州已经落入朱元璋手中,信州依然属于天完军。 剩下的池州、和州都有五万人马,分别由傅友德、徐百升统领。 这两地接壤的都是朱元璋的地盘。 剩下的十余万兵力,都在江都府北面的城北大营中。 所以如果要攻击朱左二人,应该从北面进攻。如果要打天完军,只能从南面进攻。 眼下朱左联军与天完军打得不可开交,江都军无论与哪一边联手,都能够从容收拾另一家。 对此,文武官员们分成两派。 部分文官们觉得朱元璋与左君弼已经决裂,而且朱元璋又正在前往江都府的路上。 那么可以联手朱元璋,先灭左君弼,再灭天完军,最后收拾朱元璋。 武将们则认为朱元璋的地盘梗阻在中间,容易将战线拉长,出现很多不必要的风险。 所以他们都觉得先拿下朱元璋和左君弼,再对付天完军! 张阳泉并没有接受任何一方的意见。 他想先见见朱元璋,弄明白他宁愿与左君弼决裂、也要来江都府的目的,再下决定。 正思考间,肩膀忽然一重,一股暖意传来。 转头一看,肩膀上多了件披风,沈千千穿着一身浅绿的长裙,正俏生生站在他旁边。 “大王,城墙上风大,别着凉了。”她轻轻道。 张阳泉笑道:“你怎么来了?” 沈千千道:“您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张阳泉抬头看了看天色,苦笑道:“太阳都落山了啊,你是来叫我回去吃饭的吧?” 沈千千点了点下巴,道:“大王,您眉头皱得这么紧,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张阳泉目视着远方,道:“也称不上烦心事,只是有件事还想不明白!” 沈千千眨了眨眼,道:“能和我说说吗?” 张阳泉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朱元璋是因什么原因来江都府?” 沈千千思忖了半晌,笑道:“千千确实有些想法,不过如果说的不好,大王可不许笑话我!” 张阳泉拍了拍她肩膀,笑道:“我几时笑话过你,快快说来!” 沈千千道:“千千曾听说一个典故。从前有个猎人,狩猎之能高超,深为附近百姓所敬仰。后来有一村闹虎,村长请猎人去杀死老虎。那猎人进入山中,与老虎激斗一番后,竟敌不过那猛虎,只得逃走!” 张阳泉微微一愣,道:“后来呢?” 沈千千笑道:“恰好六十里外,又有一村也在闹虎,村长也请猎人去杀虎。猎人来到山中,发现这次的老虎小一些,自忖能够敌过,却没有动手,大王可知原因吗?” 张阳泉笑道:“他想引两虎相斗,自己坐山观虎斗!” 沈千千拍掌笑道:“大王一猜就中!他用牛血将那头大虎引到小虎山上,两虎果然厮杀。大虎最终咬死小虎,却也受伤。猎人趁机上前,射杀了大虎!” 张阳泉沉吟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觉得朱元璋是那猎人,他想引我们和天完军相斗,自己坐收渔利!” 沈千千期盼地道:“大王以为如何?” 张阳泉沉吟了半晌,道:“你的想法有些道理,朱元璋虽然有了地盘,却夹在我们两家之间,联手一家打另一家,是最好的策略,不过……” 沈千千忙问:“不过什么?” 张阳泉笑道:“朱元璋的想法应该不会这么简单!这种计谋我和陈友谅都能一眼看穿,他很难成功!” 沈千千脸色微红,道:“千千不懂兵事,让大王见笑了。”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马蹄声,只见十几名骑手从官道奔来,尘土飞扬。 张阳泉目光一亮,立刻朝那群人看了过去。 他早已得到消息,朱元璋大概今晚抵达江都府,而且只带了十几名随从。 从时间和人数来看,这批骑手应该就是朱元璋一行人。 那群骑兵靠近城墙后停了下来,一名骑手上前与城门卫交涉。 张阳泉看向为首之人,只见那人二十七八岁年龄,中等身材,额头又宽又亮。 沈千千见张阳泉紧紧盯着那人,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打量了没一会,对方就带着手下从侧门进城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杨三枪从后面走了过来,道:“大王,朱元璋进城了!” 张阳泉点点头,朝沈千千笑道:“好了,咱们回家用饭吧!” 第三百二十二章 群雄聚会 饭桌上共有六样菜,两荤三素,再加一碗汤。 若是寻常人家,这样的饭菜可谓丰盛至极,然而这里是楚王府,若是江都权贵们知道王府晚餐这么简单,恐怕都会难以置信。 张阳泉依然坐在正北面,左边是秦苓君和沈千千,右边是秦苓思。 因为他和沈千千回的有些晚,大家肚子都很饿了。 一时间,几人没有像往常一样边吃饭边说话,只能听到筷子碰撞餐盘的声音。 秦苓君一向吃的最快,她喝了碗汤后,便放下筷子,从奶娘那里接过思业,抱在怀里,脸色却格外的凝重。 “夫君,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她目视着张阳泉。 张阳泉将嘴里的菜吃完,转头问道:“何事?” 秦苓君道:“最近军中有很多士卒反应,有人一入军营,就从百夫长、千夫长做起,很多士兵都颇有怨言!” 张阳泉眉头一挑,放下筷子,道:“果有其事吗?” 秦苓君点点头:“我已派人查清楚了,共有三个百夫长,一个千夫长,这四人皆入伍不到三个月,并无尺寸之功。” 张阳泉心中大怒,军队最重要的就是纪律和赏罚分明,破坏军队的纪律,就相当于毁掉军队! “背后是谁在推动!”他语气变得低沉。 沈千千立刻放下了筷子,小心翼翼地听着。 秦苓君道:“梁荣,那四人都是梁荣带入军营!” 秦苓思猛抬起头,吃惊道:“阿姐,不会吧,梁荣一向老实巴交,怎会做这种事?” 秦苓君淡淡道:“你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有好几个月了吧!” 秦苓君沉声道:“他现在变化很大,我曾特意把他叫到帐中,狠狠训斥了几次,只可惜还是没能训醒他!” 沈千千忽然道:“我听说杭州那边的商人最近都和一位姓梁的将军走的很近,只怕就是梁荣将军了!” 张阳泉默然良久,朝秦苓君道:“夫人,就按照军法处置吧,绝不可姑息!” 秦苓思急忙道:“姐夫,梁荣是跟咱们一起起义的老弟兄,要不然,就给他一个机会,从轻处置吧!” 张阳泉摇了摇头:“这次给他一个机会,就会让其他将领心生幻想!必须一次打醒他们,不然将来会有更多梁荣!” 秦苓君十分赞同:“对,凡是参与此事的将领,也都必须严格处置,必须让他们明白军法森严!” 张阳泉点点头。 一时间,几人都不说话了,饭桌上又恢复了安静。 沈千千见氛围有些凝重,忽然笑道:“你们听说过戈小娥吗?” 秦苓思接口道:“好像听过这名字,听说是个舞女!” 沈千千微笑道:“她可不是一般的舞女,据说此女从大都而来,擅长唐朝的霓裳羽衣舞。” 秦苓思奇道:“霓裳羽衣舞?是什么?” 沈千千解释道:“这是唐朝的一种宫廷舞曲,据说是唐玄宗亲手所创。连赵均用都对戈小娥的舞姿痴迷不已,想纳她为妾。” “戈小娥不愿跟随赵均用,得知此事后,连夜逃离泗州,去了高邮。后来听说连张士诚也为她的舞姿所迷!” 秦苓思哼道:“跳舞而已,谁不会啊,能跳得有多好?” 沈千千笑道:“戈小娥昨日便来到了江都府,有消息说,过两天就要在保障湖上表演霓裳羽衣舞呢。” 秦苓思转头看向张阳泉,笑吟吟地道:“姐夫,你想去瞧瞧吗?” 张阳泉耸眉道:“我一堆事,哪有功夫看这个!” 秦苓思又看向秦苓君。 不等她开口,秦苓君便道:“我要去军营处置梁荣的事,你不必问我。” 沈千千笑道:“苓思妹妹想去的话,我陪你一起去吧!” 秦苓思点点头:“好,我要去瞧瞧她是不是真像你说的跳得那么好!” 次日清晨,张阳泉等了一上午,也不见朱元璋求见,正有些奇怪时,亲卫来报,孛罗不花和牙罕沙求见。 张阳泉教两人进来了。 孛罗不花一进门,便赔笑道:“大王,您听说过戈小娥吗?” 张阳泉皱了皱眉,道:“听过,怎么了?” 孛罗不花双手捧在一起,一脸的谄媚表情。 “您有所不知,那戈小娥貌若天仙,就连妥懽也对此女十分痴迷。如今她正在江都府,明日要在保障湖与聂红娘斗舞,您要不要去瞧瞧?” 张阳泉愣道:“你说鞑子皇帝也很痴迷她?” 孛罗不花道:“对啊!妥懽在宫中最宠爱的女人有七人,分别是凝香儿、龙瑞娇、程一宁、戈小娥、张阿玄、支祁氏、英英!这七人都精通舞曲,被称为宫中七贵!” 张阳泉奇道:“那戈小娥怎会流落到民间?” 牙罕沙道:“那戈小娥和其他六人不同,是受妥懽胁迫才入宫。她利用妥懽对她的宠爱,假意回老家省亲,趁机逃到起义军的地盘,妥懽虽然愤怒,也无可奈何!” 张阳泉点点头,又问:“聂红娘又是谁?” 孛罗不花忙道:“此女是秦淮河第一舞姬,上个月才从集庆来了江都府,在保障湖旁边建了一座红楼。架子大的很,每天不知有多少富家子弟想见一面而不得!” 牙罕沙搓了搓手,笑道:“我和聂红娘还算熟悉,大王若是对她有兴趣……” 张阳泉打断道:“伱二人就是为此事而来?” 二人齐声道:“是的。” 张阳泉摆手道:“那你们退下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赶忙拱手告退。 两人刚离开不久,陈基忽然求见,来到书房,拱手道:“大王,赵均用来了。” 张阳泉微微一惊,抬头道:“他怎么突然来了?知道所为何事吗?” 陈基道:“臣与他见了一面,他只说是来看戈小娥的舞曲,似乎并没有求见您的打算!” 张阳泉皱了皱眉,这个戈小娥竟然有这么大能量,能让赵均用这样的一方诸侯以身犯险,来到自己的地盘!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沉声道:“派人盯着赵均用。” 陈基道:“是!” 一艘画舫静静荡漾在保障湖上。 保障湖不如杭州西湖柔美,也不如秦淮河清幽,湖面瘦长,蜿蜒曲折,景色永远在变化,令人目不暇接。 原本保障湖名气比不上西湖和秦淮河,然而自张阳泉将江都府设为都城后,便陆续有文人士子来游湖泛舟。 这些士子们游完之后,有的赋诗一首,有的留下一篇游记。 不知不觉间,保障湖的名气越来越响,它的优点在世人眼中放大,缺点则很少有人提及。 张士诚最近就经常听到很多赞美保障湖的诗句,此时负手站在甲板上,亲眼得观,不由嗤之以鼻。 “世人都说保障湖如何如何好,我看远比不上高邮湖雄奇壮阔!” 吕珍站在他身后,苦笑道:“大王,您还是回船舱吧!” 张士诚斜了他一眼,道:“怕什么?就算张阳泉知道本王来了,难道还敢对本王不利吗?” 吕珍叹了口气,道:“大王,江都府鱼龙混杂,如今朱元璋、赵均用都在城中,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听到“赵均用”三字,张士诚眼中冷光一闪。 “本王已经答应她的要求,亲自送她来江都府了。你去告诉她,本王明日就回高邮。再待下去,本王怕会忍不住宰了赵均用!” 吕珍应诺一声,进入舱中。 没过多久,舱中传来吕珍愤怒的声音,似乎在与人争吵。 张士诚皱了皱眉,却没有进去,依然负手站在甲板上等候。 过了半晌,吕珍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沉声道:“大王,咱们不必管他们了,直接趁城门关闭之前,离开江都府!” 张士诚淡淡道:“她又提出什么要求了?” 吕珍厉声道:“这贱人不知好歹,竟要您写信给张阳泉,邀请他一同观看她明日与聂红娘斗舞!” 张士诚沉吟半晌,忽然放声大笑。 “本王终于知道她要本王同行的目的了!嗯,有点意思,你去告诉她,就说这件事本王答应了!” 吕珍失声道:“您真要答应?” 张士诚瞥了他一眼,道:“有什么问题吗?” 吕珍急道:“大王,这里毕竟是张阳泉的地盘,咱们只带了二十多人,如果他要对您不利……” 张士诚笑道:“吕将军,你不必这么紧张,我虽然与张阳泉只见过一次,却能够看出来,他绝非赵均用那种卑鄙小人!” 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了,连朱元璋都敢孤身犯险,本王难道还不如他吗?” 吕珍苦笑道:“朱元璋是无可奈何,您何必和他比?” 张士诚平静道:“事到如今,如果我不答应她,士信怎么办?” 吕珍顿时说不出话了,沉默良久,低声道:“将来我定将这贱人碎尸万段!” 张士诚摆手道:“这些话留在肚子里就行,你亲自去通知张阳泉吧,就说本王邀请他看一场舞曲!” 吕珍苦笑道:“大王,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只怕做东的是他才对!” 张士诚哈哈一笑:“说的也对,本王这个客人也不能太喧宾夺主了!对了,你可以试着建议楚王,看能不能把朱元璋也请过来,本王倒想见见此人!” 吕珍应诺一声,领命去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初见朱元璋 夜已深。 明月似水,洁白的月光洒将下来,仿佛给大地铺了一层霜。 寝殿外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蛙叫。 正在殿外看守的亲卫正有些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忽听殿内一道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哇哇哇!” 亲卫猛地一下清醒过来,悄悄转过头,只听王妃的声音跟着响起。 “大王,好端端的,你干嘛要教孩子这种事啊!” 殿内,秦苓君埋怨了一句,急忙将手伸到啼哭的思娴嘴边,来回轻轻拍打着她的小嘴。 “哇、哇、哇、嘻嘻!” 哭声顿时一顿一顿,忽小忽大,思娴破涕为笑,玩的不亦乐乎。 原来张阳泉最近用这种法子逗孩子玩,小思娴和小思业都十分喜欢,平日总要大人用手拍自己的嘴。 就连下人侍女们也喜欢这样逗弄两个婴儿。 秦苓君总觉得不太妥当,怕把孩子教坏了,便禁止下人们拍两婴嘴巴,自己也从不用这种方式与他们玩耍。 结果今晚思娴拼命用手抓母亲的手,直往嘴巴送,秦苓君就是不肯配合,思娴一怒之下,大哭起来。 秦苓君抵抗不住哭声,只好妥协,嘴里却埋怨着张阳泉。 张阳泉笑道:“你不用多操心,孩子现在小,喜欢这样玩,以后长大了,你想和他们这般玩,他们还不一定喜欢!” 两夫妻正说话间,一名亲卫来报,拱手道:“大王,吕珍求见!” 张阳泉皱眉道:“你说的是张士诚手下的大将吕珍?” 亲卫答道:“正是。” 张阳泉点点头,和秦苓君打了声招呼,将小思业交到奶娘手中,离开了寝殿,径自来到书房。然后让人把吕珍从偏厅请过来。 “外臣吕珍,拜见楚王殿下!” 张阳泉抬手道:“吕将军不必多礼,诚王让你来找我有何事啊?” 吕珍道:“我家大王正在江都府,他希望明日能和楚王殿下一起在保障湖,欣赏两位舞曲大家的表演!” 张阳泉心中微惊,脸上却不动声色。 “你说诚王正在江都府?” “正是,我家大王是为戈小娥姑娘而来。” 张阳泉沉默了半晌,道:“此事容我考虑一二,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会派人给诚王一个答复!” 吕珍忙道:“我家大王还希望明日楚王殿下能邀请朱元帅同去!” 张阳泉道:“诚王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吕珍不敢再说,拱手告退。 他刚离开,张阳泉便让亲卫将耿四喊了过来。 两刻钟后,耿四来到了王府。 “臣耿四拜见大王!” 张阳泉抬手道:“免礼。耿将军,我让伱调查张士诚与元军勾结的事,可有眉目?” 耿四忙道:“回大王,根据臣暗中调查,高邮军内部现有两个派系,一派支持投靠元朝,以张士信为首。一派反对,以张士德、吕珍为首。” “张士诚是什么态度?” 耿四道:“似乎还未拿定主意,不过他最近经常将高邮府的盐运到徐州去卖!” 张阳泉眉头一挑。 起义军与元军一向水火不容,从不开展贸易,张士诚这种举动,显然与元军的关系不再像以前那般敌视。 耿四想了想,道:“属下觉得,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张士诚与赵均用势成水火,两家已经禁了商贸。而江都盐价极低,他运到咱们这里卖根本赚不了钱!”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徐州那边应该正缺盐吧?” 耿四道:“是的,自毛贵占据山东后,徐州盐价暴涨,张士诚将盐运过去卖,可以大赚一笔!” 张阳泉“嗯”了一声,忽然道:“你知道戈小娥吗?” 耿四愣了愣,点头道:“听说过,此女本是元帝才人,后来逃出大都,先后去了泗州、高邮府,最近又来到了江都府!” 顿了一下,道:“对了,根据臣的消息,张士信非常痴迷此女,曾为了她把自己妻子杀了!” 张阳泉皱眉道:“杀妻?怎么回事?” 耿四道:“据说张士信痴迷于戈小娥的霓裳羽衣舞,强迫自己妻子跳,后来又嫌妻子跳得不好,便将她杀死了!” 张阳泉变色道:“为了一曲舞就杀妻?此人疯了不成?” 耿四道:“根据臣探听到的消息,戈小娥的霓裳羽衣舞仿佛有魔力一般,在大都被称为‘十六天魔舞’。很多人都疯了一般痴迷此舞,只要戈小娥到哪,他们都会跟到哪!” 张阳泉摸了摸下巴,道:“我记得你刚才说,高邮军中,张士信是支持投靠元朝的一派!” “是的!” “那他支持投靠元朝的态度,是在戈小娥到高邮城之前,还是之后?” 耿四愣了一下,道:“应该是之前,大王在怀疑戈小娥吗?” 张阳泉淡淡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张士诚为何要邀请我陪他一起去看此女之舞!” 耿四变色道:“张士诚在江都府吗?” 张阳泉点点头,将刚才吕珍过来的事说了。 耿四听完后,沉吟了一会,道:“大王,此事确实有些可疑,您最好不要去为好!” 张阳泉扬了扬眉,道:“这里是咱们的地盘,有什么可担心的。” 耿四不敢再劝,拱手告了退,出王府后,立刻回到军情署,派出人手盯着戈小娥,又派人提前去保障湖蹲守。 次日一大清早,朱元璋终于来求见了。 张阳泉在大堂接见了他,命人上了茶,言行神态之中,对他非常尊重。 朱元璋见此,更加觉得张阳泉想收服自己,朝他拱了拱手。 “楚王殿下乃天下起义军楷模,今日能得相见,实是朱某之幸!本想与殿下多亲近几日,无奈家中还有要务,只能向殿下辞行了!” 张阳泉微笑道:“朱帅也是我敬仰之人,今日相见,不胜之喜。朱帅这般急着走,莫不是嫌我这个主人待客不周?” 朱元璋忙道:“实是家中还有要事,那陈友谅一直对我虎视眈眈,朱某担心不在家中,他趁机来攻!” 张阳泉淡淡道:“陈友谅乃弑主不义之徒,不足为虑。他若敢趁机偷袭,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朱元璋正要再说,张阳泉摆手道:“恰好诚王也在城中,不如我三人今晚同醉一场,过得两天,我再亲自送朱帅回徽州,如何?” 朱元璋道:“张士诚也在江都府?” 张阳泉笑道:“不仅他在江都府,赵均用也在江都府,正好我把他也请过来,咱们四个一起聚一聚。” 朱元璋心道:“赵均用和张士诚都是一方诸侯,怎会一起出现在江都府?这背后定有缘由,我需得察查清楚!” 他本来就不打算离开,刚才故意提到要走,不过是以退为进,让张阳泉出言招纳自己,便好展开计划。 见对方这般说,正好顺水推舟,道:“既然楚王殿下盛情邀请,朱某就却之不恭了!” 保障湖斗舞这种风花雪月之事,自然不会选在白日。 日落黄昏之时,湖岸边,已尽是来看斗舞的观客。 保障湖与大运河相通,北面上游是大名鼎鼎的大明寺,湖水沿着大明寺一路向南,在熙春台分为两支。 此时观客们都位于熙春台,分成两拨,一拨在西边,这些人都是戈小娥的支持者,大多都是北方人。 另一拨位于东面,全都是江南人士,他们虽然也听说过戈小娥的大名,但身为南方人士,自然更支持江南本地舞姬。 湖面之上,两艘画舫正齐齐朝着湖岸驶来。 这两艘画舫造型都很奇特,两船顶端分别都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平台四周有一个环形站台。 届时舞姬站在平台上献舞,观客们站在站台上观看,不仅能看到己方舞姬的舞蹈,连对船的舞蹈也能一目了然。 两艘画舫四处角落,还各有一座角楼,角楼比舞台更高,里面各有一间雅间,视野开阔。 这是贵宾间,客人们只要坐在雅间,便能居高临下的观看舞蹈,也不用与旁人挤作一团。 两艘画舫靠岸之后,两拨观客各自上了船,画舫也不多停留,立刻朝着湖中心驶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三王聚首 邗沟春水碧如油,到处春风足逗留。二十四桥箫管歇,犹留明月满扬州。 保障湖水与邗沟相连,夕阳之下,湖水也是一片碧油油。 张士诚坐在正北面的雅间内,面临窗户,目视着下方的木台。 只见一群人正在下方忙活着装点舞台。 便在这时,忽听“吱呀”一声,一名身穿绿色罗袍、头戴高冠的男子推开门,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楚王还没到吗?”来人正是赵均用。 张士诚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顿时一皱。 “你怎么来了?” 赵均用走到他对面坐下,哼道:“是楚王邀请我过来。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为了戈姑娘而来,怎能错过这种雅会?” 张士诚冷笑道:“你这人再不济,也不会因一个舞女以身犯险,是刘福通让你来的吧!” 赵均用面色一沉,道:“张士诚,你我都是起义军首领,你说话给老子客气点!” 张士诚哂笑道:“给人做狗的起义军首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赵均用厉声道:“你说什么?” 门外两人随从听到屋中动静,同时破门冲了进来,见两人并未动手,都看向自家主公,等候指示。 张士诚并不看进门的侍卫,继续道:“只因刘福通一道命令,就跑到汴梁去磕头请罪,还有何面目自称一方首领?” 赵均用死死瞪着张士诚,忽然发出一声大笑。 张士诚冷冷道:“有何可笑?我说错了吗?” 赵均用眯着眼道:“刘福通再不济,那也是汉人,我给他做狗没什么。总好过某些人给鞑子做狗!” 这回轮到张士诚变了脸色。 “姓赵的,别以为在江都,我就不敢杀你!” 赵均用针锋相对:“来啊,老子怕你就不是好汉!”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是谁要在江都杀人?”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张阳泉和朱元璋一起走了进来。 张阳泉进屋后,四名亲卫走到四角站定,杨三枪则带着其他亲卫把大门关上,其他三人的侍卫都被堵在门外。 这里是江都府的地盘,这样安排很合情理,其他三人都没意见。 赵均用朝张阳泉笑道:“楚王来的正好,咱们这位诚王在高邮府横行惯了,竟然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随意放肆!” 张阳泉却并不看他,慢慢走到张士诚跟前,笑道:“多年不见,诚王风采更胜往昔!” 张士诚嘿了一声,道:“上次伱我见面时还在高邮,转眼间过了两年,这次相见,轮到你做东了!” 张阳泉感叹道:“是啊,一眨眼都两年了!” 赵均用见张阳泉当自己不存在一样,面色阴沉,目光转向朱元璋。 “朱帅最近在江南高歌猛进,打得天完军哭爹叫娘,兄弟佩服,来,请坐。” 四人都是大有身份的人,位置自然不是随便坐。 雅间是一张四方桌,赵均用来的时候,张士诚已经坐在东边的位置,坐东朝西,这是次尊的位置。 赵均用再狂妄自大,也知道这里是江都军地盘,北边的尊位自然是张阳泉的座位, 所以他抢了西位,将南边位置留给朱元璋。 如此一来,朱元璋坐南朝北,属于末座,而且待会斗舞时,其他三人都能直接看到,他却要转头才能看。 朱元璋慢慢走到南位坐下,淡淡道:“哪里哪里,与永义王的部下毛贵一比,在下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这话一出,赵均用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现在最恨别人当他的面提毛贵,有一名不长眼的手下就因为在他面前提了一次,被他暴晒而死。 然而眼下三人都是他动不了的人,心中再愤怒也无可奈何,只能嘴硬道:“他只是运气好罢了!” 张士诚冷笑道:“确实运气好,若是一辈子待在你手下,那才叫倒了八辈子霉!” 赵均用嘿嘿一笑,道:“我手下至少还能培养出毛贵这种人才,可诚王手下却没什么出名将领吧!” 顿了一下,又道:“不对,还是有一个,只可惜人家瞧不上你,转投了江都军!” 张士诚大怒,明知他在故意挑拨,然而想到了卞元亨,心中确实有些不畅,不由瞥了张阳泉一眼。 朱元璋忽然道:“卞元亨因家族原因转投江都军,天下皆知,无论谁提到此事,都不免夸诚王大度。朱某人对诚王的胸襟,也是佩服的紧!” 张阳泉心中一动。 朱元璋此话,显然有意化解张士诚与自己的纠纷,他这般讨好自己,看起来就像要归附自己一样。 当然,张阳泉知道朱元璋绝不可能轻易归附自己,这背后定然另有盘算。 赵均用面色一沉,盯着朱元璋道:“朱同佥,我敬你一杯!”倒了杯酒,举杯伸向朱元璋。 他称呼朱元璋同佥,显然是提醒朱元璋现在是韩宋的将领,别弄错了立场。 张阳泉忽然明白了赵均用来江都府的目的。 料来是刘福通派他过来,警告朱元璋,让他不要投靠自己! 朱元璋举杯道:“多谢永义王!” 张阳泉目光又一闪。 朱元璋称赵均用永义王,却不用韩宋册封的太尉称呼他,显然表示出对韩宋册封官员毫不在意。 这表达出他不愿再受刘福通控制,有脱离韩宋的意图。 朱元璋当众说出这句话,几乎是断绝了自己的退路。 要知道,这句话传到刘福通耳里,绝不会原谅朱元璋。 而且北军正势如破竹的北伐,只要刘福通抽出手来,很可能找机会讨伐他。 朱元璋如此决绝,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要另寻靠山。那个靠山不用想,肯定是江都军。 赵均用显然也联想到此处,面色变得极为阴沉,喝了这杯酒后,便目视下方舞台,不再开口。 张阳泉捏着酒杯,也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杨三枪的声音。 “大王,戈小娥派人求见。” 张阳泉道:“进来。” 大门被推了开来,一名侍女走了进来,朝四人拜了一下,柔声道:“我家姑娘请楚王殿下入舱一叙!” 赵均用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刚才来之前就去求见过戈小娥,却被拒之门外,如今戈小娥却主动邀请张阳泉,怎能不让他愤怒。 张阳泉淡淡道:“我正在陪贵客,没功夫见她,如果她想见我,就让她自己过来吧!” 那侍女脸色一白,福了一礼,退下了。 赵均用暗暗冷笑,道:“区区一介舞姬,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来,我们喝酒,不必管她。” 张士诚嗤笑道:“本王刚才怎么听到有人说正是为了这位舞姬而来,那岂不是自甘下贱吗?” 赵均用狠狠瞪了他一眼,自顾喝酒,没有再跟他争论。 就在这时,画舫忽然调转方向,朝聂红娘那艘画舫驶了过去。 两艘画舫慢慢靠近,船上的船手各抛出绳索和木棍,将两只画舫连了起来,并船而行。 只听下方议论声越来越大,本在下层等候的观客们都上到了顶层。 以站台为中心,围成一个外圈。 船手们纷纷举着彩灯,固定在舞台四周,眨眼之间,舞台被照得明光透亮,仿若白日。 如此清幽之夜,两支画舫并行在湖面,湖风轻柔,彩灯高照,佳人即将献舞。 张阳泉自打下江都府以来,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风月之事。 游目四顾,只见下方的观客们一个个兴致高昂,沉浸在这种氛围之中。 转头看去,赵均用双眼闪着奇光,就连张士诚嘴角也情不自禁的扬了起来,显然很是享受这场景。 视线转到朱元璋身上时,恰好与朱元璋四目相对。 朱元璋反应很快,笑道:“如此盛会,在下还是头一次得见,真教人大开眼界!” 赵均用斜了他一眼,暗道:“你小子就是个暴发户,哪里懂得这般享受?”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双姝争艳 只见下方一名司仪男子走到了舞台正中央,朝众人一拱手。 “今日我们霓裳班的戈小娥姑娘欲与红楼班的聂红娘姑娘斗舞一场。” “我知道很多看官老爷都是从北方千里迢迢而来,特为戈姑娘助威。在这里我们霓裳班先行感谢了!” 人群中一名男子大声道:“戈大家之舞,天下无双,能再见一次,死也值了,跑几百里路算什么?” 其他人纷纷出声附和。 那司仪笑道:“承蒙各位看得起,本该立刻请戈姑娘出来为大家献舞,奈何对面的人说了,武斗之前,先要来一场文斗!” 有人问道:“何为文斗?” 司仪道:“诸位请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只见远处湖面上又驶过来一艘画舫。 这艘画舫上插着两杆彩旗,一面粉红色,一面浅蓝色,上面皆画着仕女图。 彩旗上挂着灯笼,灯笼照耀下,两幅仕女图随风飘扬,哗啦啦作响。 司仪高声道:“大家都瞧见了,那杆粉红色彩旗就是咱们戈姑娘的旗帜。待会文斗开始,大家可以花钱购买三种炮竹,买的越多,戈姑娘的旗帜就升的越高!” 众人顿时明白了,这第一场文斗,比的是两边观客的财力。 司仪继续道:“炮竹有三种,第一种名为‘百花齐放’,十两银子,能让彩旗升一寸。第二种,名为‘千岩竞秀’,能让彩旗升一尺,价格百两银子。第三种,名为‘万马奔腾’,能让彩旗升一丈,价格千两纹银!” “大家量力即可,切莫为了一场比赛,影响到生计!” 有人立刻叫道:“为了戈姑娘,破点财算什么,我出十两,买一支百花齐放!” 司仪笑道:“先莫着急,等那艘船过来了,公子直接去那边大船上购买即可!” 没一会,那艘船来到两艘画舫前。三艘船同时抛了锚,再用木板相连,组成三角形,仿佛一座海上宫殿。 随着两边司仪齐声道:“文斗开始!” 两艘画舫上纷纷有观客奔到彩旗船上,购买炮竹。 彩旗船上也有一名司仪,只听他喊道:“泗州徐公子为戈姑娘买下‘百花齐放’一支。” 话音刚落,便听“咻”的声音响起,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绽放。 绚丽的烟花之下,戈小娥的彩旗上升了一寸,不过看起来并不明显。 顷刻之间,彩旗船司仪连连出声。 “许州王公子为戈姑娘买下‘百花齐放’一支。” “吴县卢公子为聂姑娘买下‘百花齐放’一支。” “济南府张公子为戈姑娘买下‘百花齐放’一支。” “杭州邓公子为聂红娘买下‘百花齐放’一支。” 两根彩旗你追我赶,在空中越升越高。 在这种文斗之下,众人的兴致也随着彩旗升高,越来越旺盛。 张士诚和赵均用目光闪动,似乎都有意动,想要出手。 又过不久,忽听彩船司仪高声道:“高邮府钱员外为戈姑娘买下‘千岩竞秀’一支!” 话音落下,只听“咻咻咻”的声音连响,一串烟花炮竹划入夜空,在空中绽放,令人目眩神迷。 “哈哈,快瞧,戈姑娘压过聂姑娘了!”船上有人叫道,显得十分欢喜。 话音刚落,便听司仪又喊道。 “江都府蔡公子为聂姑娘买下‘千岩竞秀’一支。” 霎时之间,又是一片星光灿烂,聂红娘的旗帜也上升了一尺高,再次追上了戈小娥。 从这时候起,司仪出声高喊的几乎都是“千岩竞秀”,那些想买“百花齐放”的人都不好意思过去开口了。 “江都府卞公子为聂姑娘买下‘千岩竞秀’一支。” “徐州司马公子为戈姑娘买下‘千岩竞秀’一支。” “江都府曾公子为聂姑娘买下‘千岩竞秀’一支。” 眼瞧着双方依然一片胶着,聂红娘的彩旗似乎还有反超戈小娥之势,赵均用忽然站起身来。 “本王为戈小娥姑娘买一支‘万马奔腾’!”他声音雄浑,三艘船上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话音落下后,下方陷入了片刻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片巨大的欢呼声。 伴随着欢呼声,一阵“咻咻咻咻咻”的声音响起。 无数支烟花炮竹冲向了夜空,绽放出最耀眼的光彩,每个人都抬头望着夜空美景,如痴如醉。 不少人都在想,今日能看到这场烟花,也算值了。 聂红娘画舫的某间雅间内,卞元通脸色变得苍白,道:“刚才那人是谁……莫不是大王来了?” 这间雅间中坐的分别是蔡恒、卞元通、曾千里三人。 他们来此倒并非为了聂红娘,而是将这场赛事当做南北之战,自不愿输了江南人的脸面。 蔡恒皱了皱眉,道:“听声音好像并不像大王。” 曾千里缩了缩脖子,道:“反正不确定那人身份,我是不敢再战下去了!” 蔡恒站起身,道:“我去求见场主和沈妃殿下,她们应该知道。” 卞元通和曾千里齐齐拱手:“拜托了。” 沈千千和秦苓思也在聂红娘这间画舫的雅间,与三人的雅间南北相隔。 蔡恒动作很快,没一会便打了个来回。 “怎么样,问清楚了吗?”曾、卞两人齐问。 蔡恒摸了摸鼻子,道:“大王确实来了,就在对面的画舫。同来的还有张士诚、赵均用和朱元璋。刚才说话的是永义王赵均用!” 卞元通吃惊道:“他们怎么也来了?” 曾千里眯着眼道:“听说永义王和诚王都痴迷戈小娥,我本来不信,如今来看,只怕是真的了!” 卞元通沉默了一会,道:“现在怎么办,咱们还要不要跟他们斗?” 曾千里想了想,道:“既然不是大王开口,也没什么好顾忌。咱们若是赢了,说不定还能为大王赢些脸面!” “蔡兄以为如何?”卞元通又问。 蔡恒笑了笑,道:“我反正是绝不会再出手了。” 曾千里笑道:“蔡兄就是谨慎过头,卞兄,咱们上吧!”两人各喊来一名家丁,吩咐了一句。 两名家丁飞快的来到对面的彩船,向司仪说了几句。 那司仪眉开眼笑,大声道:“江都府曾公子为聂红娘买下‘万马奔腾’一支。江都府卞公子为聂红娘买下‘万马奔腾’一支。” 戈小娥画舫内,赵均用皱了皱眉。 他这次来江都府,并未带太多银两,出手一次万马奔腾已是极限,纵然想再帮戈小娥镇场,也有心无力。 张士诚嗤笑一声:“永义王,江都府是天下最富庶之地,你在这里和人比财力,不是自讨没趣吗?” 赵均用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又过了一会,一炷香烧完,这场文斗终于结束,最终由聂红娘取胜。 文斗之后,便是舞斗。 在下方观客的一片欢呼声中,戈小娥和聂红娘纷纷走上木台。 张阳泉先看向戈小娥。 这女子穿着一身黑裙,年纪很轻,和沈千千差不多高,蜂腰细臀,柔若无骨,目光朝北面雅间瞟了一眼,眼波流转。 张阳泉又朝聂红娘看去,此女一身红裙,娇艳如火,身材丰腴,五官俊秀,与戈小娥相比各有特色。 他本以为两女会分开斗舞,谁知随着一阵鼓乐声响起,两女竟同时开始了动作。 这种同时、同台、同曲相斗的场景,张阳泉也是第一次见。 只见两边各有一支鼓乐队,吹奏的是同一首曲子。 张阳泉虽不识得曲子名目,但细细听了一阵,倒也觉得动听。 朱元璋和赵均用也皆是不通音律之人,只有张士诚近来接触舞曲多了,听出了曲子来历。 “原来是醉芙蓉啊,难得!”他出声赞道。 同样的曲目,戈小娥和聂红娘的舞姿却全然不同。 聂红娘的舞曲柔美舒缓,身躯和手臂仿佛落叶般,随风而动,尽显女子娇态。 戈小娥却不同,她的节奏不断变化着,时而热情奔放,时而轻柔缓慢,形成一种奇异的韵律,让人不忍挪珠。 张阳泉忽然道:“我听说戈小娥擅长的是霓裳羽衣舞!” 张士诚看了他一眼,笑道:“看来楚王并不懂斗舞规矩,双方会各出一个题目,这一曲是聂红娘的题目,下一曲就是霓裳羽衣舞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招揽张士诚 张阳泉点点头,目光向聂红娘看去。 尽管她的舞姿也不错,但与戈小娥同台竞技的话,还是显得逊色不少。 那边已有不少观客的目光都已经看向戈小娥,就是最好的明证。 现在还是她的题目,已经比不过对方,待会轮到霓裳羽衣舞时,只怕会输的更惨。 没过多久,一曲舞毕,观客们齐齐发出称赞声,戈小娥这艘画舫上的称赞声显然更热烈一些。 下一曲就是霓裳羽衣舞,因为是宫廷乐曲,布景远比刚才的醉芙蓉复杂。一群杂役们在舞台上布景。 突然,屋外忽然响起杨三枪的声音:“什么人?” 赵均用听完后,忙道:“楚王,让外面的人进来吧,应该是戈姑娘派人给咱们送茶来了!” 张阳泉皱眉道:“什么茶?” 赵均用笑道:“这霓裳羽衣舞乃天下仙舞,需配合品仙茶,才能完全体会到舞曲之神韵!” 张阳泉心中一凛,道:“看舞还需要喝茶,这种事我倒是头次听说!” 张士诚看他表情,微微笑道:“楚王,不必多心,戈小娥就算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在茶中下毒!” 张阳泉目光转向他:“诚王也喝过这茶吗?” 张士诚笑道:“当然。我让人检查过,此茶能提振人的精神,喝完之后再看舞,确实能让人体会到飘飘欲仙之感!” 听到“飘飘欲仙”四个字,张阳泉下意识联想到了罂粟。 他曾听钱用壬说过,西域经常上供一种贡品给元帝,名叫阿芙蓉,能让人精神亢奋。大都上层贵族都嗜爱此物。 戈小娥既然从大都来,这茶中只怕就有阿芙蓉。 张士诚见他一声不吭,笑了笑,道:“楚王,让他们进来吧,你喝不喝随你,反正本王观看霓裳羽衣舞前,定要喝上一杯!” 张阳泉点了点头,高声道:“让他们进来。” 大门被推开,两名侍女端着茶盏走了进来,杨三枪也带着亲卫进来,在一旁戒备着。 赵均用和张士诚各喝了一杯,张阳泉和朱元璋则都没有动。 那两名侍女很快退下。 没过一会,下方鼓乐声再次响起,绵绵的鼓声由低到高,一下子就将人的情绪调动起来。 聂红娘显然也研究过霓裳羽衣舞,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羽衣,身上披着披帛。两根长长的玉带从肩膀上一直向下,缠绕着她的皓臂,有数尺垂落在地。 远远看去,聂红娘仿佛化作了舞姿婆娑的凌波仙子,仿佛要随风而去。 除此之外,聂红娘身旁还多了很多伴舞之人。 这些人全都身着羽衣,飘飘欲仙,演绎的正是“上元点环招萼绿,王母挥诀别飞琼”的仙界场景。 同样是霓裳羽衣舞,另一边的戈小娥却不同。 她也换了衣裳,头戴象牙冠,身披缨络大红绡金长短裙袄,云裙合袖,天衣绶带鞋袜。 她旁边也有十五名伴舞女子,打扮各不相同,有的身穿璎珞,手执鼓玲。有的身穿唐巾窄衫,手持龙笛、头管。 与聂红娘那边的仙界场景相比,戈小娥这边充满异域特色,难怪被人称为十六天魔舞。 未己,鼓声尽,磬、箫、筝、笛等乐器开始独奏或者轮奏。 这只是前奏,舞台上的戈小娥低着头,盘坐在地上,罗裙围成圆形,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睡莲,不舞不歌。 另一边的聂红娘则不同,只听她一声幽叹,一边轻吟着,一边轻舞。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聂红娘的声音十分动听,配合她的舞姿以及仙界场景,确实能让人体会到几分仙界之乐。 原以为这一场聂红娘必输无疑,却不想她以正宗的霓裳羽衣舞对抗戈小娥的异域版本,丝毫不逊色。 便在这时,曲声忽变,变得激烈而急促,繁音急节,乐音铿锵。随着曲变,一直盘坐不动的戈小娥终于动了起来。 她依然是舞而不歌,然而舞得奔放,舞得热烈,整个人仿佛化作一团火焰,就像在燃烧自己的生命般狂舞。 许多人都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激烈奔放的舞蹈,不由看得呆若木鸡。 箜篌、筚篥、笙等乐器也一起演奏出来,如跳珠憾玉般,令人陶醉。 另一边的聂红娘虽然也不错,然而与戈小娥这种将生命情感融入舞曲的技艺相比,便有些相形见拙了。 周围的观客全都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就连赵均用也忘乎所以,紧紧抓着窗台,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戈小娥。 张阳泉暗暗点头。 无论戈小娥到底是不是冲自己而来,这一曲霓裳羽衣舞确实让他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不久,舞毕曲歇,周围的人依然沉浸在舞曲之中不能自拔。 这一场斗舞不必任何人开口,已经分出了胜负。 舞台上的戈小娥已经离开,赵均用忽然站起身,道:“三位,我先告辞了。”匆匆离开了雅间,显然去找戈小娥去了。 张士诚悠悠道:“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 转头看了张阳泉一眼,微笑道:“楚王觉得此曲如何?” 张阳泉缓缓道:“戈小娥将感情融入舞曲之中,确实称得上舞蹈大家!” 张士诚眯着眼一笑,打趣道:“有没有后悔刚才没有去见她?” 张阳泉陷入沉默。 瞧见刚才的舞曲后,他确实对戈小娥多了几分兴趣,然而前提是她并没有特殊的身份。 “舞是舞,人是人。”他回答道。 张士诚点点头,心中有些失望。 他其实早就知道张阳泉这种人绝不会被一曲舞蹈所控制,然而内心深处,还是期盼张阳泉像赵均用一样,痴迷上戈小娥。 张士诚目光又转向朱元璋:“朱帅以为如何?” 朱元璋笑道:“我是个俗人,领略不了这种雅事。”朝张阳泉和张士诚拱了拱手,道:“天色已晚,朱某先行告辞!” 张阳泉和张士诚各回了一礼,朱元璋带着手下离开。 画舫开始朝着岸边而去,张阳泉望着下方逐渐散去的人群,笑道:“诚王专程来江都府,不会真是为了看舞曲的吧?” “看舞曲也没什么不好!” 张士诚淡淡道:“我这个人没什么野心,当初起义造反,就是为了带弟兄们过上好日子。如今大家日子好过了,我也别无所求,安安稳稳就好。” 张阳泉见张士诚坦诚以对,直言道:“张兄,现在这种乱世,如果你真想带手下过安稳日子,最好的办法是选一条退路!” 张士诚斜了他一眼:“你是在招揽本王吗?” 张阳泉凝视着他:“你可以这么认为。” 张士诚哼了一声,道:“我只是不愿再带着弟兄们提着脑袋过日子。张阳泉,别以为你兵多地广,我就怕了你!” 张阳泉正色道:“诚王,眼下还是群雄并起的局面,所以没人管你。然而将来无论谁脱颖而出,都不可能放任伱不管!” 张士诚道:“那又如何?” 张阳泉本来就只是试着招揽一下,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成功,淡淡道:“我不过说几句心里话罢了,你不愿听就算了。” 张士诚昂首道:“我刚才那些话只是想告诉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本王必让他后悔莫及!” 张阳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士诚站起身,道:“楚王,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坐下来好好说话了,只可惜……唉,后会有期吧!” 语毕,大步离开了屋子。 张阳泉静静坐在窗边,望着夜空不语。 过了没一会,门外忽然响起一道焦急的声音。 “楚王殿下,楚王殿下,您快救救我们姑娘吧!” 张阳泉皱了皱眉,喊道:“三枪,外面怎么回事?” 杨三枪道:“大王,戈小娥的侍女想闯进来!” “楚王殿下,您快救救我家姑娘吧,永义王想强行带她走!” 张阳泉道:“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外面的门被打开,一名侍女冲进来跪在地上,焦急道:“楚王殿下,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张阳泉目视着她,道:“你刚才的话我已经听到了,到底怎么回事,你站起来慢慢说,不必着急。” 侍女飞快地道:“永义王刚才冲到船舱,想求见姑娘,被姑娘拒绝了!然后就大骂姑娘,还派人强闯进屋,要带走姑娘!” 张阳泉目光一冷,虽然他对戈小娥还有怀疑,然而也绝不容许赵均用在江都府耀武扬威! 朝杨三枪道:“你带人去瞧瞧,如果赵均用真敢胡来,不必对他客气!” 杨三枪应诺一声,带着那侍女和几名亲卫去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暴打永义王 杨三枪去了没多久,秦苓思和沈千千便来了。 秦苓思眼中闪着星光,小脸红扑扑的,显得十分兴奋。 “姐夫姐夫,刚才的舞你瞧见没有?戈小娥,啊不,戈大家实在跳得太好啦!” 张阳泉抬起头,点头道:“嗯,确实跳得很好,称得上一位大家。” 沈千千打量了一眼张阳泉表情,笑道:“我觉得聂红娘的霓裳羽衣舞也不错呢,让人如临仙境!” 张阳泉道:“一正一奇,她们俩都跳的不错。” 秦苓思挥了挥小拳头,道:“姐夫,我决定了,我要拜戈小娥为师,向她学习跳舞!” 张阳泉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秦苓思凑过来,抱着他手臂,笑嘻嘻地道:“姐夫,你不会不同意吧?” 张阳泉道:“过段日子再说吧。” “为何?” 张阳泉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知道人家的来历吗?” 秦苓思性子聪慧,听张阳泉这么一说,就知道戈小娥的身份有问题。 “唔,那好吧。” 沈千千笑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别让王妃姐姐等太久。” 张阳泉忽然道:“再等一会,三枪他们还没回来。” 秦苓思奇道:“杨三枪?他干嘛去了?” 张阳泉遂将刚才的事说了。 秦苓思勃然大怒:“赵均用也来江都府了吗?哼!他好大的狗胆,在咱们地盘还这么嚣张,姑奶奶这就去教训教训他!” 话说的虽凶,眼角却不断瞟着张阳泉表情。 见他没有反对,大喜过望,快步冲了出去。 张阳泉和沈千千坐在雅间等候,没过一会,便见一个绿袍人从下方的船舱中奔到木台上。 “楚王,快管管你妻妹!”那人嘴里不住呼喊,正是赵均用。 话音刚落,秦苓思已从后面追了上来,一脚飞踹他屁股。 赵均用就地一滚,闪身躲开。 两人噼里啪啦,在木台上打了起来。 杨三枪带着一众亲卫也跟上来了,在一旁掠阵,却不见赵均用的侍卫。 数合之后,赵均用被秦苓思伸脚勾倒了,正要起身,秦苓思对着他就是一顿猛踩。 赵均用翻转过身,用手护住脑袋,嘴里呼喊着:“楚王!张阳泉!你快管管你妻妹啊!” 张阳泉看得正起劲,哪里会去阻止? 天下起义军首领之中,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赵均用!打元朝不行,就知道鸠占鹊巢,对付自己人。 秦苓思用双膝压住赵均用的手,“啪啪啪啪啪”给了他十几个耳光,喝道:“姓赵的,你当初在我们山寨耀武扬威,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赵均用又气又急,怒道:“我乃一方诸侯,你竟敢如此羞辱我,我要……” “要怎样?与我们江都军打仗吗?”秦苓君冷冷道。 赵均用脸色涨红,心知自家实力不是人家对手,急道:“我要告诉刘丞相,让他出兵伐伱们!” 秦苓思嗤笑一声:“刘福通正忙着北伐,会因为你这种人来惹我们?” 赵均用气急道:“你们江都军如此待客,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秦苓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又是一阵“啪啪啪啪啪”,娇叱道:“你在我们的地盘这般横行,算什么客人?” 说着将他拎了起来,拉到船檐,一脚将他踹下了船。 “噗通”一声,赵均用落入湖中。 他精通水性,落水后赶紧爬上岸,一句话不敢多说,快步跑了。 少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秦苓思快步跑进雅间,喜笑颜开:“姐夫,我刚才打赵均用的场面,你瞧见没有?” 张阳泉笑道:“瞧见了,打得好!” 沈千千微笑道:“此般不敬礼数之人,就该好好教训一顿。” 张阳泉站起身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秦苓思和他并肩走着,忽然道:“对了,我刚才见到戈大家了,她说愿意留在江都府,还想与姐夫你见上一面呢!” 张阳泉道:“改日再说吧。” 秦苓思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一行人下了船,朝岸边的马车走了过去。 正要上马车时,忽听后方传来一道呼喊声。 “楚王殿下请留步!” 张阳泉转头一看,只见月光之下,一名女子提着裙子小跑而来,不是戈小娥是谁? 须臾,戈小娥跑到跟前,一边喘着气,一边行了一礼。 “奴家戈小娥……拜见楚王殿下!” 秦苓思本想上去和戈小娥打招呼,转眼瞥见张阳泉一脸严肃,便忍住了,没有出声。 张阳泉肃然道:“戈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戈小娥深吸一口气,朝张阳泉下拜道:“奴家恳请殿下能帮我找一个人!” 张阳泉不由一愣:“你说找人?” 戈小娥幽幽道:“是的。奴家自离开大都后,便一直在找他。我自知能力有限,所以才接近永义王和张右相,想用他们的力量帮我找人!” 张阳泉道:“你说的张右相就是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 戈小娥低声道:“是的。” 张阳泉道:“张士信因为天魔舞将自己妻子杀了,你可知道?” 秦苓思和沈千千听到这,脸色都变了。 戈小娥咬着樱唇道:“我也没想到他会行如此激烈之事。不过……奴家一介弱女子,别无所长,想要找到林大哥,能依靠的只有……天魔舞了。” 张阳泉沉声道:“你让人喝的品仙茶,只怕也有问题吧。” 戈小娥头垂的更低:“那是我出宫时偷偷带出来的,我只知道喝了那种茶,更容易沉迷于天魔舞。” 张阳泉凝目注视了她一会,见她不似撒谎,摆手道:“上马车说话吧。” 车轮滚动,在寂静的大街上慢慢行驶着。 这辆马车并非王府的五驾马车,不过车厢依然非常宽阔,四个人坐着也丝毫不会拥挤。 张阳泉和沈千千并坐,戈小娥和秦苓思坐在对面。 张阳泉目视着戈小娥,道:“戈姑娘,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戈小娥低着头,绞着手指,道:“那人和奴家一样,也是大都人,只因得罪了十倚纳,被害得家破人亡……” 张阳泉吃了一惊:“你说的不会是林海吧?” 戈小娥愣了一下,眼眶瞬间就红了。 “楚王殿下果然知道林大哥下落吗?” 张阳泉并不作答,仔细审视着戈小娥表情,问道:“你为何要找林海?” 戈小娥眼角留下几滴清泪,泣声道:“我对不起他和魏姐姐,余生只愿做牛做马,赎清罪孽!” 张阳泉皱眉道:“你说的魏姐姐又是谁?” 戈小娥垂泪道:“是林大哥的妻子。当初林大哥得罪了伽璘真,那妖僧便在陛下面前进言,说魏姐姐如何貌美。” “陛下派我去接近魏姐姐,一来验证伽璘真之言是否属实,二来让我设法劝魏姐姐入宫!” 张阳泉愣了一下,当初林海只说鞑子皇帝一纸诏书就将他妻子召入宫,可没提到这些事。 不过转念一想,当时询问时,他也只一句话带过,忽觉这些细节也并非不可能。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你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啪!” 戈小娥忽然打了自己一耳光,泣声道:“我当时懵懵懂懂,分不清善恶,只知听命行事,这才干下这般猪狗不如的事来!” 秦苓思见她哭得悲切,又知她年龄较自己更小,叹了口气,道:“你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中,也情有可原。” 沈千千忽然红着脸道:“我听说元廷皇宫十分荒淫,你也跟……跟他们一样……那样吗?” 戈小娥面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 “陛下修建穆清阁,数百间屋子里的女人都不着寸缕,我见她们如此,也随波逐流,沉迷欢愉,根本不知这种行为有多荒唐……” 顿了一下,她接着道:“直到认识了魏姐姐和林大哥,与他们生活了一段时间,我才渐渐醒悟,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活着。” 张阳泉道:“可你还是帮鞑子皇帝把林夫人带入了宫!” 戈小娥掩面而泣:“是的,我真是畜牲不如,明明知道这样不对,还是像傀儡一般,受他们操纵,出卖了魏姐姐……呜呜呜……”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那你后来怎么醒悟了?” 戈小娥浑身颤了颤,仿佛响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 过了好半晌,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我永远忘不了魏姐姐死前望我的眼神,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目光中充满了愤怒、责怪……还有怜悯……” “我瞧着她的尸体,突然间就想通了,与其行尸走肉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没什么可怕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元廷分裂 张阳泉三人都一言不发,默默听着,脑海中似乎已经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戈小娥语声中渐渐多了些力量,脑袋也抬了起来。 “在死之前,我想为魏姐姐报仇。本想趁他们欢愉时,一把火烧了宫殿。后来听说林大哥被抓起来,才改变了主意,想先救林大哥。” 张阳泉点点头,道:“原来是你救了林海。” 戈小娥低声道:“伽璘真干下这等事,自然想杀了林大哥以绝后患。我数次劝说,才让陛下改变主意,将他充军!” 张阳泉又道:“你怎么知道他在江都府?” 戈小娥低声道:“我逃离大都后,先去找了董抟霄将军,他告诉我林大哥卷入天完军高层争斗中,生死不知。” “我曾听魏姐姐说过,林大哥的父亲救过一名上京赶考的士子,双方一直用书信联系,便想林大哥如果没死,可能投靠那位先生。所以一路打听,听说那位先生在江都府,才找了过来。” 张阳泉听到这,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打消。 戈小娥紧紧盯着他,哀求道:“楚王殿下,你能让我再见林大哥一眼吗?” 张阳泉叹道:“他若见了你,只怕会杀了你!” 戈小娥笑中带泪:“那也无妨,能在死前向他忏悔,我死也甘心了。” 秦苓思伸手握住她手,坚定地道:“这件事不能全怪你,没有你,林夫人一样要死,说不定林海也死了。” 戈小娥浑身颤了颤,忽然扑在秦苓思身上,放声大哭。 张阳泉本想通过戈小娥多询问一下元廷内部情况,见她此刻状态,便没有出声,默默望着窗外。 乌云蔽天,月光朦胧,星月无光。 马车朝着王府慢慢返回,随行亲卫们听到车中传来哭声,都有些诧异。 过了半晌,车厢中的哭声渐渐止歇。 戈小娥哭了一阵,情绪舒畅了许多,朝张阳泉道:“楚王殿下,我这次出宫之前,听得一个消息,也不知对您有没有用!” 张阳泉目光一亮,忙问:“什么消息?” 戈小娥试了试眼泪,道:“您知道哈麻吗?” 张阳泉正色道:“就是那个扳倒了脱脱、代替他成为了元廷新丞相的康里人吧?” 戈小娥点头道:“是的,就是哈麻将妖僧伽璘真献给了陛下,脱脱丞相就是因为此事,与哈麻决裂。” 秦苓思哼道:“鞑子丞相就没一个好东西!” 戈小娥叹道:“哈麻确实还不如脱脱,自他当上丞相后,因为伽璘真的事,文武官员都不服他,太子殿下也非常厌恶他!” “哈麻为了挽回声誉,就命令伽璘真不得再劝陛下修炼大喜乐禅。伽璘真却自忖有陛下宠幸,不再听他的命令,哈麻一怒之下,就想杀了伽璘真!” 秦苓思拍手笑道:“这就叫狗咬狗!” 沈千千笑问道:“那他们俩谁斗赢了?” 戈小娥幽幽道:“陛下早就糊涂了,谁不让他修炼大喜乐禅,他都会非常生气。哈麻也不例外,因为此事,他失去了陛下的宠幸。” 秦苓思幸灾乐祸道:“这家伙被群臣和太子厌恶,如今又失去皇帝宠幸,只怕离死不远了!” 张阳泉断然道:“哈麻这种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戈小娥看了他一眼,笑道:“您猜的真准,哈麻自那日之后,便投到太子一边。数日后的一个夜里,哈麻的妹夫来见陛下,说哈麻准备策划政变,让陛下禅位给太子!” 张阳泉目光一闪,问道:“后来呢?” 戈小娥歉然道:“奴家只听到陛下打算布置一个计划,对付哈麻兄弟。后来我就离开了大都,也不知现在情形如何了!” 张阳泉点点头,心潮起伏。 元廷内部的分裂似乎比他印象中来的更快一些。 其实若不是元朝内部分裂如此严重,起义军被元廷镇压也极有可能。 刘福通的北伐虽然气势汹汹,却只有前劲,没有后劲,反而将元朝的所有潜力都逼了出来。 当刘福通北伐失败、被元军攻下汴梁时,其实是所有起义军最危险的时刻。 当时朱元璋还未消灭陈友谅和张士诚,南方自相内斗。 如果这个时候元军大举南下,很有可能一举消灭三家起义军。 只可惜没了刘福通威胁后,元帝和太子就开始相互内斗,最终给了朱元璋统一江南的时间。 某种意义来说,朱元璋能够八个月就北伐成功,正是因为皇太子与元帝斗得不可开交,消耗了元朝大部分力量,最终不战而胜。 张阳泉并不想把主动权交给元朝。 在刘福通北伐失败之前,他必须提前统一江南。 否则若是蝴蝶效应导致元军大举南下,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念及此处,他一统江南的心情就更加热切。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怎么打。 今日在画舫上,朱元璋多次出言帮着自己,似乎隐隐有投靠江都军的意思。 然而与张士诚的一番交谈后,张阳泉打消了幻想。 连张士诚都不肯臣服自己,朱元璋更加不可能。 既然如此,无论朱元璋有什么图谋,都不必去管他,按部就班的制定西征计划,才是稳妥之策。 …… 晚秋时节,雨水丰沛。 天空淅淅沥沥下着秋雨。 张阳泉身穿一身戎装,并不打伞,径自行走在城北大营之中。 这片营地越扩越大,如今占地已超过了五十顷。 张阳泉将大营划分为二十多个营区,每个营区五千将士,各由一名主将负责训练。 昨天夜里,张阳泉留戈小娥在王府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早,让秦苓思陪她去见林海,自己则和秦苓君一起来到军营。 秦苓君雷厉风行,已经将梁荣处置,按照梁荣罪行,本来是打一百军棍,在辕门吊上七日,再逐出军营。 不过秦苓君毕竟还是留了点情面,将功折罪抵消了部分罪行,打吊之后,将梁荣留在军营,贬为了十夫长。 其他参与此事的将领们也全都严惩不贷,没有一人逃脱。 张阳泉沿着营道一路向北,走了好一会,终于来到了第十八营区。 正行之间,忽见两座营帐之间,有一名军士正在站岗。 雨水从军士脸上不断滑落,进入眼睛,那军士不停的眨着眼,也不伸手去抹。 张阳泉走了过去,笑道:“抹一下吧,没事。” 军士赶忙叫道:“大王!”赶忙摸了摸脸上的雨水,抹完之后,身子挺得更直了。 张阳泉停下脚步,朝他搭话道:“你是十八营的士兵吧?” 军士昂然道:“卑职正是第十八营,乙三百人队,庶卒,寇大山。” 张阳泉点点头,问道:“伱知不知道你们梁将军的事?” 寇大山声音变小了一些:“知道……” 张阳泉与他并肩而站,抬头望着天空的细雨,道:“大山,我想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 寇大山迟疑了一下,道:“大王,我们梁将军是个好将军,训练时和我们一起练,吃饭时一起吃,听说他打仗时也总冲在最前头,大伙都很服他!”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他犯了军规,就必须按照军法处置,兄弟们都没话说。” 张阳泉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寇大山憨憨一笑,道:“其实咱也知道,如果上面的人都像梁将军那样搞,最终吃亏的还是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小兵!” 张阳泉朗声一笑:“大山,你很聪明啊,怎么还只是个士卒,连个十夫长也没当上?” 寇大山赶忙道:“那是咱没逮着机会,只要让咱上了战场,一定砍下几颗脑袋,升为十夫长!” 张阳泉又拍拍他后背:“好样的,我相信你将来不仅能当上十夫长,还能当上百夫长、千夫长!” 寇大山大声道:“是!有大王您一句话,咱一定能当上千夫长!”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元帝的手段 雨已停,风却很大,似乎夜间还会有雨。 张阳泉沿着营区转了一圈,回到主营时,太阳已经落山。 他和秦苓君汇合后,两人并辔而骑,一起朝江都城返回。 回到王府时,晚膳已经备好了。 两人换了身干净衣服,来到后堂,秦苓思、沈千千、小思业和小思娴都已经在等着了。 思业爱撒娇,一见秦苓君回来,就哇哇哇的叫着,张开手要母亲抱。 思娴自顾自吮着手指,两眼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饭桌上的饭菜。 张阳泉在北面位置坐下,众人齐齐开始用饭。 张阳泉一边吃,一边朝秦苓思问道:“小妹,戈姑娘和林海那边怎么样了?” 秦苓思皱眉道:“林海并不在家中。” 张阳泉愣道:“他去了哪?” 秦苓思嘟囔道:“听施先生说,林海一直在与大都的友人通信,前段日子,听到了伽璘真离开大都的消息,便要去找他报仇!” 张阳泉皱眉道:“伽璘真不在大都吗?” 秦苓思道:“是啊,听戈妹妹说,很可能是鞑子皇帝派妖僧过来捉她回去,她当时都吓坏了!” 张阳泉点点头,问道:“戈姑娘现在在何处安身?” 秦苓思望着他,道:“她在保障湖附近租了间小院。她没能见到林海,非常伤心,又因为伽璘真的原因很害怕,姐夫,我想明天带她去马场散散心!” 张阳泉嗯了一声,道:“去吧。” 秦苓君对戈小娥的事不怎么关心,见他们说完了,才终于开口。 “夫君,梁荣的事虽然处置完了,那些杭州商人却还逍遥法外。” 张阳泉转过头,道:“你想如何处置他们?” 秦苓君拧着眉:“他们将自家子弟塞入军营,再贿赂梁荣,让梁荣破格提拔他们。我以为必须严惩那帮商人,以儆效尤!” 张阳泉想了想,道:“这件事还是交给御史台吧,明日我就去找刘伯温,让他亲自督办这事。” “也好,刘先生正好去杭州微服出巡过,由他处置,确实此我更合适。” 饭后,张阳泉在寝房中陪着妻女,亲卫忽然来报,说耿四求见。 每次耿四过来,都会带着比较重要的消息,张阳泉不敢怠慢,立刻来到书房。 “耿将军,有什么新消息吗?”他走到案后问道。 耿四拱手行了一礼,道:“大王,刚刚北方传来消息,哈麻和雪雪都被鞑子皇帝处死了!” 张阳泉微微动容,手肘撑着案台,问道:“元太子那边什么反应?” 耿四道:“根据消息,御史大夫搠思监弹劾两人,鞑子皇帝说两人有功,便下旨让两人上前线戴罪立功!” “结果两人刚离开大都,平章政事桑哥又弹劾两人,元帝立刻派人将两人杖死,太子根本来不及阻止!”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 元帝虽然沉溺享乐,但政治手段还在,这一手玩的相当高明,先让两人戴罪立功,麻痹太子,再突下杀手。 大厦将倾,做臣子的最不容易。 哈麻虽然杀了脱脱,坐上了丞相的位子,终究也难逃被杀的命运。 “太子有没有被问责?”他又问。 耿四忙道:“只有哈麻兄弟被处置,没有牵连到朝中的任何人,只有朝外的董抟霄被免了职!” 张阳泉愣了愣,道:“这事怎么牵扯到董抟霄了?” 耿四笑道:“当初董抟霄是哈麻一力举荐,后来毛贵在山东横行,太子和大臣都对董抟霄不满,幸得哈麻保住了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如今哈麻一死,董抟霄在朝中无人了!” 张阳泉直摇头,道:“元廷就是败在庙堂之上,要不是董抟霄死守济南,毛贵早就渡河北上了!” 次日是休沐日,巳时后,张阳泉便带着沈千千一起去拜访刘伯温。 这次拜访,除了梁荣之事,也想听听刘伯温关于西征的看法。 刘府门外有一株槐树,一名四岁小童正蹲在槐树下,聚精会神的望着树角。远处一名刘府仆人看着。 张阳泉和沈千千先就近去了一趟沈府,来到刘府时,已过了午时。 下了马车后,两人立刻注意到那小童,一起走了过去。 “小哥,你在看什么?”张阳泉好奇道。 那小童脑袋圆溜溜的,只有左右和额前留着少许头发,看起来十分的活泼可爱。 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将脑袋低了回去,说道:“蚂蚁在和蟢子打架。” 蟢子便是蜘蛛,沈千千听到这两字后,不由退了一步。 张阳泉在他旁边蹲下,仔细一瞧,果然发现一群蚂蚁正在围攻一只蜘蛛。 那蜘蛛的两根腿也不知怎么被蚂蚁弄断了,连逃都逃不掉,身上爬满了蚂蚁,估计马上就要被吃掉了。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张阳泉又问。 小童嘟囔道:“娘亲说不能把名字告诉坏人!” 张阳泉哑然失笑,道:“你看我像坏人吗?” 小童看了他一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噗嗤!”沈千千忍不住笑了。 就在这时,那名刘府的家仆过来了,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赶紧说明来意,否则就拉你们去见官!” 似乎怀疑张阳泉等人是拐子。 杨三枪喝道:“大胆,大王当面,你也敢无礼?” 那家仆吓了一跳,呐呐道:“大……大王?”他是刘伯温老家过来的仆人,并未见过张阳泉。 张阳泉笑道:“你不必害怕,去告诉伱们家老爷,就说张阳泉来访。” 仆人看了小童一眼,露出迟疑之色。 张阳泉见他如此警惕,反而十分赞赏,道:“把这孩子也带过去吧!” 仆人于是拉着小童进去了。 没过一会,刘伯温便带着全家人迎出府门外,拱手道:“刘基恭迎大王、沈妃殿下!” “不必多礼!”张阳泉抬手道,看向刘伯温旁边一名男子,笑道:“宋先生也在啊!” 宋濂微笑道:“臣家中无人做饭,只好经常来刘兄家里打打秋风了!” 沈千千微感好奇,道:“宋先生还未娶妻吗?” 宋濂笑道:“犬子皆在浦江,拜书法大家黄崇为师,拙荆在浦江陪着他们。” 刘伯温笑道:“宋兄的次子刚满十岁时,就已经能读春秋了,素有神童之名,如今拜黄崇为师,将来必成大器!” 张阳泉点点头,知道古人都特别重视下一代的教育。 目光看向刚才那名小童,只见他躲在一名妇人身后,还在望着树角方向,对蚂蚁和蜘蛛大战的兴趣,显然超过他这个大王。 刘伯温瞧见他目光后,朝那小童招了招手。 “璟儿,过来拜见大王!” 那小童正是刘伯温的次子刘璟,他走了过来,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脆声道:“刘璟拜见大王。” 沈千千取下一件玉镯,走过去戴在小童手腕上,摸了摸他小脑袋,微笑道:“小小年纪就这般知礼,刘先生果然教子有方!” 刘伯温忙道:“不敢,多谢沈妃殿下!” 刘伯温将二人请入府中,得知二人没有用膳,便直接带到了后堂。 因为宋濂到访,刘府今天本来就准备了两桌菜,后堂一桌,偏厅一桌。 女眷们见过礼后,就带着孩子们去偏厅用膳了。 刘璟刚与众人分开,就哒哒哒的朝着大门跑去,又打算去门外看蚂蚁打架。 恰好他奔跑在走廊的小身影被正堂几人看到了。 刘伯温老脸一红,苦笑道:“那孩子少了管教,性子都野了,让大王和沈妃殿下见笑了!” 张阳泉笑道:“我瞧那孩子很有灵性,将来必有出息!” 宋濂拊掌笑道:“刘兄,我没说错吧,连大王都这样说了,你家这孩子将来可不得了!” 刘伯温笑道:“哪里哪里。”心中却十分欢喜。 桌上的菜并不算丰盛,只有三素一荤,而且刘伯温和宋濂已经吃过了。 刘伯温本想把菜撤下,重新换新菜,张阳泉直接动筷子吃了起来。 “不必麻烦,我们俩今天和宋先生一样,特意来打你秋风,怎好意思再让你重新上菜?” 刘伯温笑了笑,便不再坚持。 三人边吃边饮酒,沈千千也不摆侧妃架子,为三人斟酒。 刘宋二人都对这位商女出身的侧妃大增好感。 第三百三十章 刘伯温的西征方略 酒过三巡,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 张阳泉这才道明来意,将梁荣受杭州商人贿赂、违法提拔那些商人子弟的事说了。 刘伯温捻须沉吟了一会,道:“杭州是商业大城,那里的商人手眼通天,臣就在杭州处理过好几起贪污的案子。” 张阳泉皱眉道:“杭州同知是谁?” 刘伯温道:“名叫王琦,此人倒并未与那些商人同流合污,不过性格软弱,镇不住杭州那帮商人!” 王琦这个名字张阳泉颇有印象,他刚到山寨时,王琦就是寨中仅有的几个读书人,和郭欢一样,一直在郭念生身边做事。 张阳泉想了想,道:“让王琦去嘉兴路当同知吧,换个人管理杭州。刘先生可有推荐之人?” 刘伯温微笑道:“臣去台州微服时,发现台州宁海县县令精明强干,台州所有州县之中,只有宁海县恢复最快!” “哦?那县令叫什么?” “杨宪!” 张阳泉愣了一下,道:“你说杨宪?” 刘伯温点点头,笑道:“此人本是集庆一名文吏,第二科科举考了四十九名,这才被任命为宁海县令。” 张阳泉暗自沉吟了一会,心想杨宪后来掌权时虽然欺上瞒下,但毕竟与胡惟庸不同,便道:“也好,那就让他试试吧!” 刘伯温接着道:“至于处理这次涉案的杭州商人,臣以为应该先缓一缓!” 张阳泉眼皮一跳:“为何?” 宋濂接口道:“大王,咱们江都军的律法大部分用的还是元律,至元二年,伯颜改过一次元律,行贿罪可以花钱免罪,对那些行贿之人来说,几乎算不上惩罚!” 张阳泉心中一凛,道:“我们也该制定律法才是,怎可再用元律?” 宋濂正色道:“大王,制定新律需要耗时良久,还需要选择合适的大臣负责,切不可急于求成,导致律法出现大量漏洞。” 张阳泉心中一凛,沉吟了一会,道:“关于制定律法之人,两位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宋濂与刘伯温对视一眼,齐声道:“马寺卿精通律典,由他来修订最为合适。” 张阳泉“嗯”了一声,道:“大概需要多久?” 宋濂道:“需耗费数年之久。” 张阳泉皱眉道:“那修订好之前,咱们就只能用元律吗?” 刘伯温道:“可以先以唐律为基础,快速修订出一个律典暂用,然后再让马寺卿慢慢修订新律,一年更新一次,慢慢过渡!” 张阳泉皱眉想了想,问道:“唐律之中,行贿是什么罪名?” 宋濂道:“唐律所有涉及钱财的犯罪统称为‘六脏’,分别是强盗、窃盗、枉法、不枉法、受所监临和坐脏。” “前面两种是侵犯财物犯罪,后面四种,都是为官吏犯脏罪所设罪名。” “行贿属于坐脏范畴,为求曲法之事,行贿请求,按律杖一百,再根据行贿赃款数额,量加惩罚。” 张阳泉微微颔首,道:“这样还行。” 刘伯温迟疑了一下,道:“大王,军中那位梁将军……不知如何处置?” 张阳泉摆手道:“梁荣已经按照军规处置了,他的行为影响很恶劣,必须尽快处置,不能拖延!” 刘伯温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张阳泉转移话题道:“刘先生,你觉得咱们内部是否已经稳定?” 刘伯温听出他的意思,道:“大王是想出兵西征了吗?” “正是!”张阳泉道:“此事很多文臣武将都来找我提过意见,唯有先生始终没有发表意见,我想听听先生的看法!” 刘伯温沉默了良久,道:“臣以为应该先打朱元璋!” 张阳泉愣了愣,问道:“为何?” 刘伯温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臣听说赵均用来了江都府,不知可有此事?” 张阳泉点头:“确有其事。” 刘伯温缓缓道:“大王觉得赵均用为何而来?” “应该是刘福通派他过来,警告朱元璋的吧!” 刘伯温笑了笑,道:“大王觉得赵均用适合做这种事吗?”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先生的意思是?” 刘伯温微笑道:“赵均用本来就与朱元璋不合,刘福通派他过来提醒朱元璋,只会起到反效果!” 张阳泉露出思索之色,目光闪了闪,道:“不错,刘福通看来另有用意!” 刘伯温又道:“朱元璋现在看起来兵锋猛锐,实则根基不稳,危机重重,这也是他来投靠我军的原因!” 张阳泉眯着眼道:“刘先生觉得朱元璋真的想投靠我军吗?” 刘伯温道:“应该有三成可能吧!” 宋濂皱眉道:“我不这么看。朱元璋此人极善带兵,又刚刚打下几场胜仗,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臣服别人?” 刘伯温瞥了他一眼,道:“我刚才说了,朱元璋的处境看起来很好,实则凶险万分。朱元璋是个有远见的人,他应该看得到这一点,所以归附求存,并非没有可能!” 张阳泉不置可否,道:“刘先生,你既然觉得朱元璋有可能归附,为何还要提议先攻打他?” 刘伯温笑道:“以我之见,刘福通也看出朱元璋可能投降我军,所以派赵均用过来。表面是警告他,实则是有意逼朱元璋投靠我们!” 宋濂错愕道:“逼他投靠我们?这是为何” 张阳泉也更加困惑,目视着刘伯温,等候他的解释。 刘伯温缓缓道:“其实很好解释,刘福通只是想要一个借口!” 宋濂追问:“什么借口?” 刘伯温道:“一个插手江南的借口!” 张阳泉目光一闪,隐隐把握到了刘伯温话中的意思。 宋濂继续问:“刘福通不是在北伐吗?怎会有功夫管江南的事?” 刘伯温悠悠道:“眼下可能确实顾不到,但只要毛贵过了河,引得元兵撤回河北,刘福通就能插手江南之事了!” 张阳泉点点头,表示赞同。 对刘福通来说,北伐自然重要,但江南他也不敢大意。 倘若在他北伐的过程中,某支起义军一统江南,在背后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怎么还能安心北伐? 所以刘福通必须破坏这种情况发生。 然而他身为天下起义军魁首,没有正当理由下,根本无法插手江南之事。 江都军和天完军都不买他帐,只有朱元璋与韩宋有一层臣属关系。 朱元璋当初就没有去汴梁朝拜,如今羽翼已丰,更不会听他调令。 所以他干脆逼朱元璋投靠己方,到时候就可以利用此事为借口,找江都军要人。 张阳泉自然不可能服软,到时候,刘福通就有正当理由介入江南战局,阻止他或者陈友谅统一江南。 不得不说,张阳泉确实有些忽略刘福通了。 可能因为刘福通将来北伐的失败,他一直没有太把刘福通放在心上,又过于看重朱元璋。 然而在刘伯温的眼中,刘福通的威胁显然比朱元璋大的多。 他想立刻消灭朱元璋,也不是忌惮朱元璋的原因,只是为了让刘福通没有再插手江南的借口。 虽然他和张阳泉原因不同,但对付朱元璋的策略却是一致。 张阳泉仔细考虑了片刻,问道:“不知打下朱元璋后,先生以为下一步该怎么做?” 刘伯温笑道:“消灭朱元璋后,不必管左君弼,直接对天完军开战!” 此言正合张阳泉的心思。 左君弼为人狂傲,但野心却并不大,而且他的地盘都在江北,并不影响统一江南的大业。 “先生觉得与天完军交战的话,当以何种策略为佳?”他又问。 “攻心为上!”刘伯温显然早有考虑,很快做出回答。 “如何攻心?”张阳泉又问。 刘伯温微微笑道:“陈友谅此人凶残暴戾,不得人心,兼生性多疑。” “对付这样的人,只需正面挡住他的强攻,再从内部入手,或拉拢分化、或谣言反间、或金钱策反,必能让天完军内部分裂!” “到时候,我军再派出大军,分三路进攻,旬月之内,便可一举击破天完军,夺下江西和湖广之地!”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受冷落的朱元璋 听了刘伯温的话,张阳泉微微一愣,将这些话在心中反复思量了一阵。 因为朱元璋是正面打败陈友谅,所以他下意识也想采用正面对决的法子。 然而细细一想,朱元璋不用这种法子,是因为他背后还有个张士诚,担心两家前后夹击,才不得不速战速决。 张阳泉却没有这种隐患,所以抓住陈友谅的弱点入手,确实是最好的手段。 念及此处,他微笑着举杯:“刘先生的西征计划正合我心,来,我敬先生一杯!” 刘伯温举杯道:“多谢大王。” 两人喝了一杯后,杨三枪突然进入后堂,拱手道:“大王,鸿胪寺刚刚传来消息,陈友谅派人过来了!” 张阳泉扬了扬眉,道:“咱们正商量着对付他,他就派人过来了,你们觉得陈友谅派人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宋濂笑道:“定是得知朱元璋过来,所以也派人过来,想与我军结盟!” 张阳泉微微沉吟着,道:“宋先生觉得我们应不应该与他结盟呢?” 宋濂赶忙道:“不可!” “哦?为何?” “大王,我军此次西征,目的是一统江南,如果与陈友谅结盟,将来很可能受盟约所累,对其用兵时被人责怪背信。此其一也。” 张阳泉点了点头:“不错,确有这个麻烦。” 宋濂接着道:“陈友谅此人素无信义,与此等人结盟后还需处处防备他,倒不如不结盟,以敌视之。此其二也。” 张阳泉道:“还有第三点吗?” 宋濂正色道:“咱们若是与陈友谅结盟,朱元璋与左君弼肯定会恢复同盟。他二人唇亡齿寒,我们两家却互相防备,这一仗就难打了!” 刘伯温赞道:“宋兄所言极是!” 朝张阳泉一拱手,道:“大王,我们不仅不应该与陈友谅结盟,还应该派人去向左君弼示好,让他袖手旁观。” 张阳泉摸了摸下巴,道:“左君弼会袖手旁观吗?” 刘伯温笑道:“左君弼此人出了名的高傲自大,如今却被朱元璋摒弃,心中定有怒火。咱们只要派人示好,分说厉害,他极有可能隔岸观火! 张阳泉思索了一阵,道:“那就依刘先生所言吧。刘先生认为我们应该何时出兵为好?” “越快越好!” 刘伯温断然道:“朱元璋打下徽州三路不久,立足未稳,只要我们与陈友谅前后夹击,他必败无疑!” 其实刘伯温如此迫切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今晨听说了董抟霄被罢官的消息。 宋濂过来,也是为了与他商议此事。 他们和张阳泉不同,并不知刘福通北伐会失败。 只觉没了董抟霄,毛贵可能很快打下济南,到时候渡江打下大都,刘福通就能回头对付江南了! 所以两人商议之后,都觉得须尽快用兵。 张阳泉双眉紧了紧,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可大军出征,需提前集结粮草。而且冬日不适合大军作战!” 刘伯温忙道:“对付朱元璋,不必太多军队。只需准备三万精兵,待朱元璋对付陈友谅时,伺机出击便可。” 张阳泉沉吟道:“你是说咱们冬天先解决朱元璋,明年开春,再对付陈友谅?” 刘伯温颔首道:“正是如此。”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好,这件事我再与将军们商议一下,尽快做出决定!” …… 朱元璋站在王府外的大石狮子旁,抬头望着天空。 最近阴雨天多,天空总是阴沉沉的,朱元璋的心情也是如此。 他这次过来,本想好了一番措辞,能够说服张阳泉暂时不对他动手。 然而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五日前的那场画舫斗舞之后,张阳泉仿佛忘了他这个人,再没有来找他。 朱元璋反复思量那晚场景,明明自己多次向张阳泉示好,甚至透露出归附的意思。 按照他的计划,张阳泉第二天就应该请他过去,开门见山的提出招揽。 可苦等了几日,张阳泉却根本没有派人过来。 朱元璋终于按耐不住,只道张阳泉想逼迫他主动去归附,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过来求见。 然而他心中又觉得这种猜测并不准确,所以心中充满了不安。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去通报的王府侍卫回来了。 “朱元帅,我家大王身子不适,请改日再来吧。” 朱元璋心中一沉,没有在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王府。 一路回到郭子兴和马秀英的小院,刚进门,马秀英便迎了过来。 “怎样了?”她问。 朱元璋一言不发,大步进入东面一间屋子中,然后将门反锁,躺在木床上,默默望着天花板。 每当他遇到极大的困境时,都会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谁都不见,默默思考着破局之策。 马秀英也早已习惯,默默走到门外的台阶上坐着,静静等待着丈夫重新振作起来。 日升日落,朱元璋每次陷入这种状态时都会不吃不喝,马秀英却一顿饭都不会少。 无论她再没有胃口,也会逼着自己吃,因为这时候的朱元璋最需要人照顾,她必须保证好体力,才能照顾好他。 夜幕降临,郭子兴忽然从正屋走了出来,来到马秀英旁边坐下。 过了好半晌,他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又起身离开了。 马秀英心中更加难受,知道义父还是没有原谅丈夫。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一名朱元璋的亲卫开了门,进来的是名文士。 他来到马秀英身边,看了屋子一眼,低声道:“夫人,大帅还没出来吗?” 马秀英摇了摇头,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那书生名叫冯国用,李善长离开后,他便是朱元璋最倚重的文官。 “属下打听到一个消息,天完军派来了使节,想要和江都军结盟,却被江都军拒绝了!” 话音刚落,屋中便响起了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 “哐当”一声,朱元璋拉开了门,目光灼灼地道:“你说江都军拒绝了天完军结盟?” 冯国用忙道:“是的。” 朱元璋道:“进来说话吧。”又转头朝马秀英笑了笑,道:“夫人,我饿了!” 马秀英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几张饼,递了过去。 “早给你备着呢!” 朱元璋哈哈一笑,笑了两声又咳嗽起来。 马秀英赶忙上去,轻抚他后背,嗔道:“就知道折腾自己,让别人为你着急!” 三人进了屋,朱元璋命亲卫守住屋外,然后朝冯国用问起详细情况。 冯国用道:“属下也是听酒馆的人说起,只知江都军拒绝了结盟,具体原因就不知道了。” 迟疑了一下,道:“大帅,我觉得江都军应该并不想与天完军联手对付咱们!” 朱元璋几口将一张饼吃了,又喝了一口茶,双眼闪着亮光。 “你错了,他们拒绝陈友谅,是因为他们已经打算一统江南了!” 冯国用愣道:“那连咱们也……” 朱元璋断然道:“咱们也自然在他们一统的范围内,这也是他们不见我的原因!” 冯国用不解道:“可您不是流露出归附江都军的意思吗?他们为何不先试着劝降?” 朱元璋舔了舔手指,叹道:“咱们这次犯了灯下黑的错误,我总觉得自己处境凶险,这时候投靠江都军,他们应该不会怀疑才对。” “然而外人并不知咱们内部的情况,以为我打下几场胜仗,势头正猛,这时候不可能真心归降!” 冯国用一拍手掌,道:“不错,这就说的通了!” 马秀英扬了扬眉,道:“那咱们就回去,和他们在战场上见个胜负!” 朱元璋双眼闪过一道奇光,笑道:“夫人,你说张阳泉既然想对付咱们,为何不直接扣住我?” 马秀英想了想,道:“他是个守信之人,既然答应让你带我走,自不愿失信!” 朱元璋笑道:“不错,此人有一统天下的野心,所以最为看重自己名声。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马秀英愣道:“怎么利用?” 朱元璋目光锋锐:“这就要请陈友谅帮帮忙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察钦汗国的贡品 张定边正在屋中擦拭一柄弯刀,刀身上布满花纹,如行云流水,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江都军已经拒绝了结盟要求,所以他下一步计划便是宰了朱元璋。 只要朱元璋死在江都,就能对张阳泉的声誉造成巨大打击,天下人都会指责他是个残暴无信之人。 朱元璋的手下更是会不顾一切的找他报仇! 不过,他这次的目标还不止这些。 他不仅想要让朱元璋部跟江都军打起来,还要让左君弼也和江都军打起来。 到时候局面就彻底翻转,江都军和朱左联军打得不可开交,天完军却可以隔岸观火,坐收渔利! 要做到这一点,这柄弯刀就是关键。 这柄刀是临行前陈友谅给他的,来历不凡,是蒙古四大汗国之一的钦察汗国献给元帝的礼物。 刀名“舍施尔”,寓意如新月般美丽的刀。 后来元帝将此刀赏赐给了脱脱,脱脱又将此刀送给弟弟也先帖木儿。 刘福通在沙河之战大败也先帖木儿,夺得了此刀,赏赐给手下大将关铎。 刘福通攻打庐州时,关铎与左君弼大战一百多回合,终究敌不过左君弼,败下阵来,此刀也被左君弼抢了过去。 后来此刀便一直归左君弼所有。 张定边并不知陈友谅怎么把此刀弄到手,但却明白,只要在朱元璋的尸体上留下这柄刀,左君弼就会找江都军拼命。 朱元璋一死,江都军肯定会调查此刀来历,然后将责任推到左君弼头上。 左君弼听到后,肯定会觉得是江都军偷了此刀,再将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哪还能忍? 不仅左君弼会这么想,天下人也不会相信江都军的说辞。 毕竟左君弼没有杀朱元璋的理由,江都军却有很大的动机! 如此一来,张阳泉苦心营造的名声轰然崩塌,又有朱左两家与他拼命。 就算他能击败这两家,又得面对以逸待劳的天完军。 到时候天完军挥师东进,便能一举统一江南。 张定边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陈友谅的头脑,一个简单的刺杀计划,能够被他运用到这般地步。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那便是杀死朱元璋了。 张定边这次并非以本来身份过来,而是假扮成使节团的一名马夫。 当天完军使节与江都军谈判时,他一直暗暗在朱元璋的住所盯梢。 朱元璋一共带了十二名亲随,其中有三名文士,九名武士。 张定边几乎把每个人都仔细观察过了,那九人都是武艺高强之人,他要一口气解决掉的话,至少要两柱香以上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朱元璋早就逃得没影了。 而且这里是江都府,这段时间内,足够出现太多的变数,所以他打消了在住所刺杀的念头。 最好的法子应该是等朱元璋离开江都府后,在半路截杀。 然而朱元璋最近一直待在江都府,似乎不打算走了,他也无法实施半路劫杀的计划。 住所、城外都不行,张定边只能耐心的等待机会。 终于,在他跟踪朱元璋几日后,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机会。 这几日晚上,朱元璋都会去保障湖附近的红楼。 他似乎也和那些看过斗舞的男人一样,疯狂的迷上了戈小娥和聂红娘。 因为戈小娥最近都不露面了,所以他只能去找聂红娘,而且只带三名随从。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三个人自然比十二个人好对付,而且运气好的话,可以避开这三人,趁着朱元璋与聂红娘独处之时,骤然动手。 经过一番周密的筹划后,张定边将动手的日子定在了今天。 日升日落,夜幕悄然降临。 张定边离开了馆驿,默默行走在大街上,腰间插着那柄弯刀。 月黑风高,正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红楼位于大明寺以南,距离当初斗舞的熙春台不到百丈距离,与江都第二楼“望春楼”隔湖相望。 斗舞之事,不仅让戈小娥名誉江都府,同时也让聂红娘名声大噪。 她虽然输给了戈小娥,但也展现出非凡的技艺,而且江南人都有本土情节,更喜欢出生土长的江南女子。 正因如此,红楼一天比一天热闹。 红楼类似青楼艺馆,又超然于青楼艺馆。 在这里可以吃饭喝酒,也可以品鉴舞乐,但卖艺不卖身,而且价格比青楼更高一些,相当于一个高档会所。 张定边来到楼外时,只见两排马车整齐的排列在红楼两侧,每辆马车都比陈友谅那口棺材马车不知豪华了多少倍。 楼门外朱兰玉砌,金碧辉煌。 华灯初上,靡靡丝竹悦耳之音,不断从大门内飘荡出来。 进出红楼的人,要么是衣着光鲜的贵胄子弟,要么是大腹便便的富商豪绅。 张定边这模样的人要想进去,估计都会被门外的执役给拦住。 他站在一棵树下,面无表情地望着红楼。 现在是酉时末,朱元璋每日戌时中旬才会过来,从无例外,所以他打算再等一会。 突然,一辆马车停在红楼外,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个大胖子,另一人身材魁梧。 张定边本来并未多注意这两人。 然而这两人下马车后,就四处张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似乎生怕被人认出来。 那名胖子眼神格外的好,竟然注意到树下的张定边,盯着他看了两眼,然后大步走了过来。 张定边皱了皱眉,不愿多生事节,迈开步子,就要离开此处。 那胖子却一个抢步,挡到了他前面,盯着张定边的脸瞧了一会,目光又转到他腰间的弯刀。 张定边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两人。 若是旁人被张定边这样盯着,早就被吓跑了,然而那两人似乎都不是普通人,都不惧张定边眼神中的警告。 魁梧男子似乎也对同伴的行为有些不解,问道:“兄弟,怎么了?” 胖男子开口道:“堂兄,你瞧他腰间的刀,看起来像不像是蒙古弯刀?” 魁梧男子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 “果然是蒙古弯刀!” 抬头朝张定边问道:“喂,朋友,你身上怎么会有蒙古人的弯刀?” 张定边一言不发,目光变得更加凶狠,眼神中闪烁着杀机。 他脸色本来就像僵尸,此刻黑夜中瞪着两人,瞧起来颇为可怖。 那胖男子脸色微变,后退了一步,喝道:“我知道了!你是朝廷派过来的细作,对不对?” 张定边:“……” 那两人正是孛罗不花和牙罕沙。 牙罕沙听了孛罗不花的话,也后退了一步,朝张定边喝道:“快说,你是不是徐州来的细作!再不说话,我们就让城防卫把你抓起来!” 张定边心中杀机更盛。 若是在别处,他早就出手宰了这两人。 然而这里到处是人,这两人又都带着戒备,若是真被这他们闹大动静,很可能惊动朱元璋,以后再没有刺杀的好机会。 念及此处,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在下只是个过路的人,并不是什么细作,还请两位高抬贵手!” 孛罗不花看他服软,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那你刚才为何恶狠狠地盯着我二人,一副要杀了我们的模样?” 张定边低着头,弯着腰,道:“小人天生这副模样,吓到了两位老爷,还请恕罪!” 孛罗不花更加得意了,绕着张定边转了一圈,朝他问道:“你腰间的是蒙古弯刀吗?” 张定边迟疑了一下,道:“是小人在山上捡到的,也不知是不是。” 孛罗不花伸手就去抓他的刀,张定边后退一步,躲开了。 孛罗不花把眼一瞪。 “哟呵!还敢躲!” 他之前就发现这柄刀的刀鞘格外精美,现在瞧见对方这般态度,眼珠子一转,怀疑这是柄宝刀。 “我说兄弟,捡到武器必须要交公,我们俩正好是衙门的人,这柄刀我们帮你交公吧!” 伸手又去抓。 张定边再退一步,又躲过去了,额头青筋跳动着,隐隐有忍耐不住的趋势。 孛罗不花哼了一声,更加确定这是一柄宝刀,朝张定边威胁道:“小子,私藏兵刃可是重罪,伱想蹲大牢吗?” 张定边忽然左右看了起来,观察着大街上的人数。 孛罗不花鼻孔朝天,道:“看什么?知不知道老爷是什么人?告诉你,你叫谁过来都没用,今天这柄刀老爷要定了!” 张定边深吸一口气,身子微微一躬,已打算动手。 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宰了这两人,再扶着他们到不远处一个巷子里,假装他们醉酒了,相信不会有人注意到。 虽然也有风险,然而再被这两人纠缠下去,必定会影响到刺杀的计划。 孛罗不花并不知死神已经抬起了镰刀,依然不依不饶。 “喂,小子,跟你说话呢!装傻也没用,赶紧把刀交出来!” 张定边双手成爪,五指向内张开,就要扑过去。 就在这瞬间,牙罕沙出声道:“兄弟,算了吧,这里人太多,赶紧进去吧,别被人认出来了!” 孛罗不花迟疑了半晌,终于决定放弃,伸手拍了拍张定边的脸。 “小子,以后别用这种眼神看人,不然迟早有你的苦头吃,知道吗?” 第三百三十三章 楚王的弱点 张定边目视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红楼大门后面。 两人的容貌已被他记在了脑海中,等计划成功后,再找他们算账不迟。 月上枝头,不知不觉已到了戌时。 张定边离开了正门,沿着大街,拐入一条小巷,绕到了红楼后院。 他先爬上附近一棵树,在树上仔细观察了一会。 红楼后院戒备并不森严,只有零星几名护院,连看院狗都没有。 他觑准机会,用钩爪翻墙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一名护院。 他早已探知聂红娘的绣楼所在,绕到绣楼附近,借着夜色掩护,爬到了三楼窗户下。 抬头朝窗内窥探了一眼,只见屋中一名女子正对着镜子梳妆,正是聂红娘。 除她之外,屋中只有一名侍女。 张定边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扔进了窗内。 “砰”的一声,玉佩落地的声音吸引了二女注意。 那名侍女寻声找了过去,聂红娘则开口问道:“什么声音?” 那侍女低头一看,瞧见了破碎的玉佩,正要去捡,忽听到什么声音。 站起身一看,不由浑身一冷。 只见一条身穿黑衣的威猛大汉掐住了聂红娘脖子,冷冷望着她。 “不准出声,否则我先杀她,再杀你!” 侍女点了点头,脸色苍白,一动不敢动。 张定边道:“过来。” 侍女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张定边伸出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脖颈,“咔嚓”一声,颈骨被捏碎,侍女的脑袋软趴趴倒在肩膀上。 聂红娘又惊又骇,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 晚风吹拂,树枝哗啦啦响动,仿佛摇曳的鬼影。 一片乌云忽然飘荡而来,挡住了朦胧的月光,霎时间,大地一片漆黑。 现在是戌时中旬,朱元璋站在红楼外,目光望着西角,聂红娘的闺楼就在那个方向。 “人已经潜进去了吧!”他问。 身后的冯国用低声回答道:“是的,现在应该已经在聂红娘屋子里等您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大帅,属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风险太大,要不然……” 朱元璋打断道:“咱们现在的处境,根本找不到没有风险的办法,区别只在于哪边风险更低罢了!” 冯国用低声道:“就怕您受了伤,他们还是会联合陈友谅攻打我们!” 朱元璋沉默不语。 他这次的计划很简单,故意让陈友谅派来的刺客刺成重伤,如此一来,也许能束缚住江都军的手脚。 因为在天下人看来,是张阳泉把他请过来,然后他又遇刺受重伤,无法返回徽州。 倘若江都军再出兵攻打徽州,那么世人都会觉得是张阳泉派人刺伤他,让他无法返回徽州,再趁机出兵,吞并他的力量。 这种小人行径,必定遭到天下人唾弃。 楚王张阳泉最大的弱点是爱惜名声,很可能顾忌这一点,会暂缓动手。 然而冯国用说的也没错。 张阳泉虽然爱名,但绝非迂腐之人。 毕竟关系到他一统江南的大业,此人到底会如何选择,朱元璋也没有十足把握。 话虽如此,在眼下这种局面下,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如果不用这种法子,正面与江都军、天完军同时交战,就算左君弼肯再联手,胜算也微乎其微。 有时候,留给你的选择并非一好一坏,只有坏和更坏。这种情况下,朱元璋也只能赌上一把,避免更坏的情况。 只要避免两军同时攻击己方,他就还有一线机会,利用时间差,先后击败两家的军队。 这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但当初元军大举进攻扬州时,张士诚、张阳泉何尝不是九死一生? 天完军被攻破过都城,数百官员被杀,二号人物彭莹玉也死了,他们何尝不是历经艰苦,才有今日? 朱元璋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就是不断与死亡搏斗,只有直面死亡、击败死亡,才能获得最终胜利。 眼下便是一次死亡的考验。 一念至此,他心中再无任何犹豫,带着随从大步进入了红楼。 楼内布置颇为雅致,更像是一间茶馆,十几张桌子错落有致的排列在一楼大厅中。 朱元璋捡了个位子坐下,立刻有一名中年妇人走了过来。 “朱大帅,您又是来找红娘的吗?我直接带您上去吧!” 这妇人是聂红娘的姑姑聂氏,目前帮聂红娘打理红楼。 因朱元璋身份特殊,聂红娘一直对朱元璋特别优待,不仅嘱咐姑姑好生款待,只要朱元璋求见,她也会立刻相见。 朱元璋笑了笑,道:“先喝口茶,我一路赶过来,渴坏了。” 聂氏笑道:“正好今儿个我派人买了些黄山云雾,我去给您煮泡,您稍待片刻。” 朱元璋点了点头。 陈友谅的刺客他也不敢小看,一着不慎,可能丢了小命。 所以他已经安排手下,故意在红楼对面的望春楼闹事,吸引一些城防卫过来。 到时候这边刺客动了手,城防卫就能更快的赶过来。 望春楼那边应该刚动手不久,城防卫还没有赶到,所以他还需要再等一等。 聂氏很快端茶过来,朱元璋慢慢品了两杯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让聂氏去向聂红娘通报。 聂氏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脸上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朱元璋目光一亮,问道:“怎么了?聂姑娘不肯见我吗?” 聂氏笑道:“怎么会呢?朱大帅请上楼便是。” 朱元璋却还是追问:“是不是聂姑娘身子不舒服?” 聂氏微微一愣,道:“您可真体贴,我那侄女也不知为什么?脸色看起来极差,要不然您改日……” 朱元璋目光更亮了,知道刺客已经潜进去了,聂红娘受到了胁迫,这才脸色不好。 “那我只进去与聂姑娘说两句话就出来,夫人不必担心。”他抢着道。 聂氏微笑道:“那就多谢大帅啦!” 朱元璋今天只带了三名随从,除了冯国用外,另外两人是他手下武艺最高的两名亲卫。 朱元璋本身就颇为勇猛,又在身上暗藏了武器和手弩,再有这两名亲卫,他有十足把握拖到城防卫过来。 然而他这次的目的不仅是躲过刺杀,还必须受重伤,这中间的尺度就不容易把握了。 一个不好,很可能栽在刺客手中。 所以上楼时,他的心情格外凝重。 一路上到三楼,来到聂红娘的门外,他朝三名手下吩咐一声,深吸一口气,就要推门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窜了过来。 朱元璋弦绷得很紧,还以为刺客躲在外面偷袭,吃惊之下,急退了几步。两名亲卫立刻护在他跟前。 抬头一看,朱元璋眉头皱住了。 只见一名胖子挡在聂红娘的屋子门口,抬着下巴,一脸倨傲的望着他。 朱元璋认出这人是刚才在大厅中的一名客人,而且他的另一名同伴也从楼梯口走了过来。 “阁下是谁?意欲何为?”朱元璋沉声问。 那胖子正是孛罗不花,他哼了一声,道:“我比你先到,凭什么你能先见聂姑娘?” 只听一阵脚步声响起,聂氏也快步上楼了,朝孛罗不花不满地道:“孛罗寺丞,您这是做什么?” 孛罗不花瞪眼道:“我每次过来想见聂姑娘,她总是推三阻四,凭什么朱元璋一过来,就能够见到她?” 一旁的牙罕沙面色更加阴沉。 以前在集庆时,聂红娘从不敢这般甩他面子,如今见他没了王爵,就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他怎能忍下这口气! 聂氏哼道:“这里是红楼,不是青楼,要见谁由我家侄女自己决定。您二位若是不满意,就请便吧!” 孛罗不花知道朱元璋最近被自家大王冷落,所以对他没有半分客气! “聂夫人,你可要想清楚了,这红楼是我们本地客人捧起来的,你现在却优待一个外客!若是传扬出去,哼哼!” 聂氏愣了愣,孛罗不花这话确有几分道理,让她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抉择。 一旁的朱元璋心中急沉,他心知再耽搁下去,很可能把里面的刺客惊走,计划就会失败。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主动退让。 “也罢,那就让孛罗兄台先进去吧,我稍后进去也是一样。” 刚才聂氏也进去过一次,并未发现刺客,所以朱元璋觉得,孛罗不花二人也未必就能发现对方。 聂氏见他都这样说了,朝孛罗不花瞪了一眼。 “那孛罗寺丞就进去吧,我侄女今儿个身子不好,您请多担待。” 她知道聂红娘性子泼辣,绝不会给这两人好脸色,很快就会把他们轰出来,所以也不再阻拦。 孛罗不花哈哈一笑,道:“堂兄,你先进去吧!” 前几次见聂红娘,都是牙罕沙先进去,他一直对此非常感激,笑了笑,道:“兄弟,这次你先进去,我在外面帮伱守着。” 孛罗不花眉开眼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吱呀”一声,推开了大门,又将门掩上了。 “聂姑娘,在下孛罗不花,冒昧打扰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史上最屈辱刺客 聂红娘的屋子很大,是两个房间连成的通间。 孛罗不花来到内间时,聂红娘已经靠在了床上,而且床上铺了好几层被子,显得非常臃肿。 孛罗不花瞧见聂红娘的表情,不由愣了一下。 “聂姑娘,你身子果真不舒服吗?” 聂红娘轻轻“嗯”了一声,拼命的朝着孛罗不花眨眼,又看了大门一眼。 “你眼睛不舒服吗?怎么眨个不停?”孛罗不花奇怪道。 聂红娘又气又急,暗骂一声“蠢蛋”,又不断的朝他打眼色,瞟向床上的被子,原来张定边就躺在被子下面。 孛罗不花走到床檐坐下,目光闪动着邪光,笑道:“美人儿,你瞄着被子,是想让我上床来陪你吗?” 聂红娘只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一只脚,浑身寒气直往上冒,再不敢有小动作了。 “不、不是,我有点儿不舒服,你、能不能改日再来?” 孛罗不花笑眯眯道:“你哪儿不舒服啊?我帮你揉揉就好了,别看我以前是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其实也懂一点医术哦!” 说着话,一只肥手伸入了被子里面。 一阵摸索后,抓到一只脚,摸了两把后,忽然愣住了。 “聂姑娘,你下面还穿着裤子吗?” 聂红娘呆愣愣地望着孛罗不花,一言不发,甚至希望张定边暴起发难,把这个蠢货杀死才好。 孛罗不花淫笑道:“伱盖这么厚的被子,没必要穿裤子呀,我帮你脱了可好?” 伸手开始去扯对方裤子。 那只脚正是张定边的脚,他早已听出孛罗不花的声音,又见孛罗不花不断扯自己裤子,心中大怒,就想宰了孛罗不花。 但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发现自己,再杀了此人也不迟。 眼下对方并未发现,大事为重,还是暂且忍耐片刻。 这个计划关乎整个天完军,他只好压住心中的怒火,抓住聂红娘的一只脚,塞到孛罗不花手上。 孛罗不花见一只滑腻腻的腿主动伸到自己手上,哈哈一笑,道:“原来有一只脚没穿裤子啊!美人儿,你可真会玩!” 聂红娘既然主动把这只脚伸过来,显然是暗含春意。 孛罗不花是沙场老手,微微一笑,道:“我帮你捏捏脚吧?” 手朝她的脚掌摸了过去。 聂红娘不敢挣扎,任由他抓住自己的脚,趁着孛罗不花揉捏时,拇指想在他手背上写字。 结果一个字还没写完,孛罗不花就哈哈大笑。 “你别急啊,等我捏完之后,咱们再欢快不迟啊。”还以为聂红娘在挑逗他。 聂红娘又气又急,真想打死这个猪头,脸颊现出一股不正常的红晕,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场主,您……您怎么来了?” 孛罗不花大吃一惊,声音是牙罕沙的,他显然是故意大声说话,好提醒自己。 惶急之下,赶忙抽出自己的手,朝聂红娘急问:“哪里可以躲人?” 聂红娘呆愣愣不语。 孛罗不花大急,忽然心中一动,掀开被子一角,就要钻入被子里。 结果脑袋刚钻进去,也不知被什么东西顶住了脑袋。 他只当是聂红娘的脚,急道:“你干嘛啊,快让我进去,我若是被场主发现就完了!” 挡住他的“东西”忽然一用力,将他顶出了被子,孛罗不花仰头跌倒在地上。 他这时才隐隐发觉不对劲,聂红娘绝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正要问话,忽听大门被人推开,然后一阵脚步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孛罗不花大急,在地上一滚,直接滚到床下去了。 他刚躲好,秦苓思便大步走了进来。 那日斗舞时,秦苓思也认识了聂红娘,两人关系还不错,后来秦苓思还请聂红娘去了一次马场。 聂红娘虽然舞艺不及戈小娥,但在舞曲方面的见识,还在戈小娥之上,所以秦苓思经常过来找她请教。 今日秦苓思也是过来请教舞艺上的事。 她刚来到红楼,聂氏就趁机向她告状,说孛罗不花兄弟想对聂红娘无礼,强行闯入了她的房间。 秦苓思勃然大怒,便直接闯了进来。 来到里面的通间,她目光四顾看了一眼,不由眉头一皱,朝身后的聂氏问道:“孛罗不花人呢?” 聂氏和牙罕沙一样,都跟着秦苓思一起进来了。 她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窗户关的很严,那么人一定还在屋子里。 目光朝聂红娘看去,立刻注意到她身前盖着的厚厚被子。 聂氏先前进来一次,当时床上根本没有这么多被子。 她又看向了聂红娘,只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当她被孛罗不花给胁迫了,哼了一声,朝秦苓思道:“秦场主,人在那里面呢!” 朝床上指了指。 秦苓思来到床前,俯视着床褥,冷冷道:“孛罗不花,你赶紧给我滚出来!” 床下的孛罗不花还以为被发现了,正准备钻出去,忽觉头顶的木床微微震动了一下。 他伸手摸了摸床板,发觉床板竟然被压得向下弯曲。 聂红娘一个柔弱女子,哪里能把床压弯? 他顿时想起了刚才钻入被子的情况,暗骂:“娘的,原来褥子下藏了个人,难怪刚才摸到了裤子!” 藏在褥子下的张定边此刻也是骑虎难下,有心逃离此处,然而毕竟还未完全暴露,不想轻易放弃。 秦苓思见床上没有半点动静,冷笑一声,正要掀开被子,忽然瞥见了聂红娘,这才注意到她脸色半白半红,难看至极。 “聂大家,你别怕,我会替你出头,他绝不敢报复你!”秦苓思安慰道。 聂红娘心中大急,张定边杀死她婢女的场景深深映入她脑海,心中已把他当做世上最可怕的恶魔。 倘若这恶魔暴露,肯定会第一时间杀了自己。 就在这瞬间,秦苓思已经伸手抓住被子,用力掀开。 床下的张定边也已蓄势待发,准备动手。 不料被子掀到一半,聂红娘忽然伸手压住另外一半,泣声道:“不!不要!” 她这一举动,顿时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准备动手的张定边都强行忍了回去。 此时被子被掀开一半,众人已能看到张定边的下半身,好几个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第一个人是牙罕沙,他认得孛罗不花的裤子和屁股,床上这人穿着和身材明显与孛罗不花不同,显然另有其人。 他这时候自然不会点出来,暴露了自家兄弟,所以只当没看见。 聂氏也发现了不对劲,她同样看出这人不是孛罗不花,暗道:“怎么还藏了个男人?” 然而瞧聂红娘脸色,只当这男人是她主动藏起来的。 一时之间,她只想着该怎么保住聂红娘的声誉,也没功夫去想这人到底是谁! 好几名红楼的客人也跟进来瞧热闹,他们并未进里间,而是站在门洞处张望,其中就包括了朱元璋。 他已猜到那人是刺客,心中急思对策,考虑怎么保住这名刺客,从而让对方能够继续行刺自己。 只有秦苓思完全将此人当做了孛罗不花。 她对蒙古人一向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孛罗不花还曾派缪大亨攻打过山寨。 当即在“孛罗不花”屁股上拍了一下,哼道:“还躲什么?赶紧给我滚出来!” 张定边何曾受过这种羞辱,心中之恼怒无以复加。 他一只手始终捏着聂红娘一只脚,此时手上不自禁用力,聂红娘剧痛之下,求生欲暴涨,急道:“秦场主,他……他是我的男人,你不许羞辱他!” 这一下,又让屋中人都愣住了。 聂氏暗道:“莫非这孩子已经有了心上人?那她为何不跟我明说,非要这般躲躲藏藏呢?” 尽管心中充满疑问,毕竟爱护自家侄女,赶忙赔笑道:“秦场主,咱们还是出去吧,这事让他们自己说清楚!”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刚才还让我帮你出头,聂大娘变得还真快啊!” 忽然一挥手,朝几名侍卫吩咐道:“把他给我拖出来!”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拽着张定边的脚,就要把他拖出来。 张定边忽然松开了聂红娘的脚,并不抵抗对方拖拽的力量,手握紧刀柄,准备在被拖出去的瞬间,反手一刀,结果了这两人。 聂红娘见他松开自己,还以为要对自己下杀手了,吓得魂飞魄散,忽然拔出头上的钗子,对准自己脖颈。 “你们都走!谁也不准碰他,不然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秦苓思呆住了,怎么也想不到聂红娘竟然会这般维护“孛罗不花”,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张定边也愣住了,见事态还有恢复的可能性,便停下了手。 门洞处,朱元璋朝一名手下吩咐了一句,然后大步离开了屋子。 那手下当即开口道:“秦场主,望春楼那边有外来户欺负咱们本地人,而且欺负的还是一个女人,您可得管管啊!” 秦苓思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聂红娘,终于叹了口气,伸脚在“孛罗不花”屁股上又拍了三下。 “算你运气好,以后对聂大家好一点,不然我绝不饶你!” 语毕,带着侍卫离去了。她一离开,聂氏立刻开始轰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 秦苓思的陷阱 当聂氏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后,来到聂红娘身边,发现被子又盖好了,那男人显然又藏到被子里面了。 “红娘,这人究竟是谁?”聂氏皱着眉问。 聂红娘泣声道:“姑姑,你就别问了,赶紧出去吧,再把朱元帅请进来。” 聂氏愕然道:“还要请朱元帅进来?” 聂红娘不住点头,泪水簌簌落下。 聂氏苦笑一声,道:“唉,红娘,姑姑是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姑姑老了吧!” 叹了口气,慢慢离开了屋子。 “哐当”一声,随着大门被关好之后,屋中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少顷,孛罗不花突然从床下钻了出来,指着床,怒声道:“他娘的,原来你小子一直藏在床上,给我滚出来,孛爷要跟你决斗!” 哗啦! 被子被掀开了,露出张定边魁梧的身躯,他跳下了床,面无表情地盯着孛罗不花。 孛罗不花大吃一惊,后退一步,道:“是、是、是你!” 张定边一个箭步过去,孛罗不花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就被他捂住了嘴巴。 张定边一只手按住他脑袋,冷冷道:“这是你自己找死!” 孛罗不花两手抓住对方捂嘴巴的手,却根本无法挪动分毫,只觉头顶传来一股巨力,脑袋开始不受控制的旋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喊声。 “兄弟,你在里面吗?”是牙罕沙的声音。 张定边皱了皱眉,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朝孛罗不花低声道:“告诉他,让他先回去,你晚点时候独自回去!” 孛罗不花:“唔!唔唔!” 张定边手掌松开了一条缝。 孛罗不花吃力地道:“我、我让他走了,你一定会杀了我!” 张定边冷冷道:“我至少会给伱一个痛快,你若是不配合,我就打断你四肢,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孛罗不花呜呜哀求道:“好汉,你、你就饶了我吧,我保证什么都不说!” 张定边淡淡道:“别做梦了,你今天非死不可!”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牙罕沙的声音。 “喂,你们想干什么?” “聂姑娘要见我们大帅,你赶紧滚开,别多事!” 牙罕沙道:“我兄弟还在里面,你们等会再来!” 一道声音冷冷道:“把他拖下去!”正是朱元璋的声音。 计划一波三折,好不容易好转,他绝不容许再有人破坏。 张定边瞥了孛罗不花一眼,便要动手结果了他,再去对付朱元璋。 不料异变再起,门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显然又有一大群人过来了。 张定边皱了皱眉,正准备再听一下动静,便听“咣当”一声,大门直接被人给踢开了! 一人大步走了进来,正是秦苓思。 而且她身后还跟着很多侍卫,其中一人满脸虬髯,极为魁梧,赫然是王大! 张定边微微变色。 他反应极为迅速,放开孛罗不花,整个人如同箭矢一般窜向了窗台,身子一纵一跃,便消失在窗后。 秦苓思冷笑一声,走到窗户口,朝下方望了过去。 只见下方庭院内,数十名侍卫早已蓄势待发,将张定边给团团围住了。 聂红娘得脱险境,扑在聂氏怀里,呜呜哭泣着。 孛罗不花也抱住了牙罕沙,发出公鸭般难听的哭声。 王大把眼一瞪,声若洪钟道:“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孛罗不花噎了一下,不敢哭了,朝牙罕沙低声问:“堂兄,是你找来秦场主的吗?” 牙罕沙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场主突然就回来了。” 秦苓思听到两人对话,十分得意,昂着脖子,笑道:“孛罗不花,你以为本场主像你一样笨吗?连你与刺客都分不清?” 聂红娘也充满不解,哽咽着问:“秦场主,您是怎么……发现那恶人的?” 秦苓思微微一笑,道:“其实我第一次打那人屁股时,就发觉不对劲了!” 说着走到孛罗不花身后,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你们听,像孛罗不花这种好吃懒做的家伙,屁股上都是肥肉,所以打起来很有弹性。” 孛罗不花捂着屁股,脸色涨红。 聂红娘脸颊也微微泛红,道:“那凶徒不一样吗?” 秦苓思道:“当然不一样!他的屁股像石头一样硬,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后来掀开被子时,瞧见你反应,就更加怀疑!” “最后离开时,我还不放心,就又拍了他屁股三下,便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孛罗不花小声道:“您既然早就发现了,为何当时不动手呢?”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当时我身边人手不够,他若是从窗户逃跑怎么办?再说了,我也想知道,那人究竟是冲谁而来!” 孛罗不花咬牙道:“他定是冲着我兄弟二人而来!” 秦苓思嗤笑一声,道:“一派胡言!有谁会如此大费周章的来杀你们两人?我说的可对,朱元帅?” 说完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 刚才还跟着她一起进来的朱元璋,此刻已经不知所踪了。 秦苓思目光闪烁,露出思索之色。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窗边的王大忽然道:“场主,情况不妙,那贼人身手不坏,下面的弟兄们有点顶不住了!” 秦苓思吃了一惊,道:“走,咱们也下去!绝不能让他跑了!” 众人一起来到后庭,只见侍卫们依然在围攻张定边。 这些人个个都是张阳泉挑选出的好手,负责保护秦苓思的安全。 然而与张定边动起手来,竟似不堪一击,仿佛一只老虎在羊群中肆虐。地上已经躺了七八具尸体。 只见一名侍卫一刀砍向张定边后背,张定边脚步一错,一个转身,已经来到那名侍卫的身后。 他伸手抓住那侍卫的脑袋,另一只手将弯刀架在他脖子上,像割稻草一样,将侍卫的脑袋割了下来。 霎时间,鲜血狂飙,不少喷在了张定边脸上,黑夜之下,显得极为可怖,仿佛地狱中的恶鬼。 经过刚才的打斗,张定边被激发出了凶性,不仅没有逃跑,还冷冷盯着秦苓思等人,眼中杀机四溢。 秦苓思曾多次上战场,然而此刻被张定边这么盯着,竟觉得浑身毫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这瞬间,张定边将人头朝侧面一扔,击中一名靠近他的侍卫,然后低吼一声,朝众人冲了过来。 王大大吼一声,迎了上去。 张定边弓腿,跨步,一个正拳打了过去。 王大毫不示弱,也是一个正拳迎了过去。 “砰!” 一道低沉的撞击声响起,两人同时晃了一晃。 王大十分得意,哈哈大笑:“直娘贼,比力气的话,老子可是江都军第一!” 张定边一言不发,另一只手抓住王大胳膊,朝着自己一拉,曲膝顶向王大心口。 这动作十分简单,然而却快得不可思议。 王大刚反应过来时,已经失去重心,匆忙之中,只能朝旁边偏了一偏,避免心口受击。 砰! 王大前胸被顶了一下,只觉五脏六腑不住翻滚,吐出一口鲜血。他大吼一声,抓住张定边那只脚,就要将他摔倒。 张定边的肘击却先一步落在王大后背上。 他的每个动作都非常简单,但速度极快,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力量又强得恐怖。 砰的一声! 王大魁梧的身躯就这么倒在了张定边脚下。 幸好秦苓思身边的侍卫也跟着王大冲了过去,两柄钢刀砍向张定边上半身。 张定边一脚将王大踢飞,将那两名侍卫撞到。 随即在地上一滚,从一名侍卫的尸体上拔出那柄弯刀,转身反手一刀,又有两名侍卫被他割断了喉咙,捂着脖子倒下,身子还在不住颤动着。 众人都惊呆了,聂红娘甚至软倒在了地上。 只有秦苓思依然保持着冷静。 瞧见张定边的出手,她就知道遇到了一个超乎想象的可怕强敌,赶忙朝两名侍卫做出了指示。 她让一名侍卫返回王府,将她的火枪取过来,又让另一名侍卫去附近的望春楼,把城防卫喊过来。 就在这眨眼之间,又有几名侍卫被张定边屠杀。 尽管其他侍卫们都极为英勇,没有一人后退,却没有人能挡住张定边,仿佛飞蛾扑火一般送命! 秦苓思此刻大为懊悔。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名刺客竟会如此可怕!早知如此,就该再调一队弓手了! 须臾间,侍卫们死的已经不足十人了。 秦苓思知道不等城防卫过来,侍卫们就会全部被杀! 孛罗不花兄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聂氏和聂红娘都瘫在地上,紧紧抱在一起。 原本听到动静准备过来帮忙的护院和客人们,也早就逃得一个不剩。 第三百三十六章 常遇春大战张定边 “咔嚓”一声,张定边又拧断了一名侍卫的脖子,大步朝秦苓思走了过来。 王大忽然挣扎着站起身,挡在秦苓思跟前,吼道:“场主,您快逃,去找城防卫!” 秦苓思拔出腰间短剑,冷冷道:“王大,你在说什么蠢话呢!你忘了本姑娘是什么人了吗?” 话音落下,娇叱一声,朝张定边冲了过去。 秦苓思身材娇小,动作灵活,最喜欢与人近身格斗。 然而与张定边甫一交手,她就意识到自己差的有多么远。 张定边动作实在太快,她刚刺了两剑,张定边便反客为主,一刀荡开剑锋,转身一记摆拳打她太阳穴。 秦苓思拼尽全力一闪,好不容易躲过去,便见张定边的膝盖在眼前不断放大。 他刚才那一拳,看起来就像为现在膝击做准备,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令人难以抵挡。 秦苓思有种感觉,就算自己躲过这一击,张定边后面的攻击一定还会更快。 而且,她知道自己已经躲不过去了,就算脑子知道要躲,身体也跟不上了。 危急关头,一名侍卫忽然从旁边扑了过来,推开了秦苓思。 “咔嚓”一声! 秦苓思听到一阵骨碎的声音,只见那名侍卫后退了几步,胸骨凹下去一大片,嘴里尽是鲜血,张嘴想要说什么,嘴唇蠕动了几下,扑通一声,当场毙命! 秦苓思从未这般愤怒过,死死盯着张定边,娇叱道:“我跟你拼啦!” 张定边依然毫无表情,动作也没有半分迟滞。 秦苓思最后一个“啦”字刚说完,短剑刚刚举起来,张定边的扫腿距离秦苓思脖子,已只有两寸距离。 他还同时甩出弯刀,弯刀呼呼旋转着,飞向身后一名偷袭的侍卫。 眼见秦苓思就要被踢断脖子,一道充满英气的呼喊声突然响起。 “休伤我秦姐姐!” 一道身影飞奔而来,高高跃起,双腿蹬向张定边的脸颊。 那人速度极快,张定边这一脚肯定能先扫断秦苓思的脖子,但随后就会被那人双脚击中脸部。 张定边今晚受了太多屈辱,绝不愿再受辱,于是收腿,伸手臂一挡,将对方双腿给挡住了。 秦苓思急忙朝那人看去,这才发现来人竟然是蓝玉,不由又惊又喜。 “蓝玉小心,这贼人好生厉害!”她提醒道。 在她出声的瞬间,张定边已经反手抓住蓝玉的脚裸,朝地面猛砸了过去。 秦苓思惊呼一声,赶忙出剑去攻张定边,希望能逼他换招。 但张定边动作实在太快,眨眼之间,蓝玉就陷入生死关头。 好在蓝玉年纪虽小,遇险却不慌。 他双腿缠住张定边的手臂,身子朝下一荡,荡秋千一般,伸手抓住了张定边的双脚。 如此一来,蓝玉仿佛成了张定边身上一个挂件,将张定边甩出去的力道,全部反传回他身上。 随着蓝玉一拉一拽,张定边失去了平衡,侧身翻到在地。 张定边反应极快,用手在地上一撑,便恢复了平衡,重新站直了身。 蓝玉趁机朝旁边一滚,单膝跪地而起,双眼狠狠瞪着他,一副跃跃欲试要扑过去的模样,似乎已经忘了刚才死里逃生的凶险。 张定边目视着蓝玉,这少年年纪不大,却让他感受到很大的威胁。 秦苓思见蓝玉脱险,便收剑后退,不敢太靠近张定边了。 “秦妹妹,你没事吧!”又一人来到她身边,正是蓝香玉。 秦苓思朝蓝香玉后方看了过去,却没有看到常遇春,心中一沉,急问:“常将军没和你们一起来呢?” 蓝香玉道:“我们用晚膳后,本来一起在保障湖附近闲逛,他遇到一名军中熟人,就跟我们分开走了!” 说完后,见秦苓思焦急的表情,忙安慰道:“你别急,孛罗寺丞已经去找良人了,良人应该马上就来!” 秦苓思愣道:“孛罗不花?” 蓝香玉道:“是啊,就是他说你在这里遇险了,我们才赶忙过来!” 两人说话间,战斗还在继续,张定边又杀了几名侍卫,蓝玉也冲了过去,与他厮杀在一起。 蓝香玉和秦苓思见情况危急,也一起冲上去。 三人围斗张定边,局势却依然凶险。 蓝香玉的鞭腿对张定边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因为动作太大,频频遇险。 不到十个回合,三人已经好几次擦着鬼门关而过。 忽听蓝香玉痛哼一声,被张定边一拳捣中胸口,随即秦苓思也一声痛呼,被张定边踢中了肩头。 张定边一拳一脚都重若千斤,两女倒地后都卷曲着身子,一时都站不起来。 只有蓝玉拼命缠着张定边,不让他对两女下杀手。 然而没有两女相帮,其他侍卫们也更不是对手,蓝玉越来越吃力,刚才捡的单刀已经被击飞,手臂和双脚都快脱力。 就在这时,通向前院的小径传来一道声音。 “常将军,快啊!那蒙古奸细就在这里,您的夫人和妻弟应该已经先到了!” 秦苓思听到声音,转头一看,便见孛罗不花兄弟带着一人过来了。 那人一身蓝色武服,身材雄壮,不是常遇春是谁? “常将军,快去帮忙,蓝玉快撑不住了!”她急忙喊道。 常遇春其实已经看到了蓝玉与张定边在交手,本想多看一会,听到秦苓思的话,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蓝玉,让我来!” 蓝玉矮身躲过张定边一拳,在地上一滚,一脚蹬在张定边小腿上。 这一蹬自然无法对张定边造成任何伤害,不过凭着反震之力,他身子朝后一滑,离开了张定边一丈范围。 张定边正要追击,便见一道蓝影朝自己冲了过来,那人出拳极快,张定边心中一凛,伸手就去挡。 不料对方那拳打到一半,伸脚在地上用力踏了一步,拳速骤然加快,先一步打中了张定边胸口。 张定边在被击中的瞬间,竟然闪电般伸脚,也在常遇春腹部踢了一脚。 若不是常遇春拳速加快,这一脚一定后发先至,先踢到了常遇春身上。 两人几乎同时朝后飞了出去,张定边出脚仓促,所以力量不如常遇春那一拳足,飞的距离更远一些。 常遇春落地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两手握拳,架在胸前。 张定边也慢慢爬了起来,身子朝前微躬,两手也握拳在胸前,不过手臂抬得更高,两拳位于视线之上。 两人刚甫一交手,都知遇到了厉害对手,紧紧凝望着对方,心神丝毫不敢大意。 在秦苓思示意下,其他侍卫们都退开了。 一阵晚风吹起,树枝哗啦啦摇曳着,落叶随风飘荡。 就在这瞬间,两人同时朝对方冲了过去,激斗在一起。 两人以快打快,拳脚不断交击着,招式都非常简单,毫无任何花哨,只不过都快的惊人,绝没有半点多余动作。 常遇春的武艺是凭着与人丰富的交手经验,自己琢磨出来,颇有集众家之长的特点。 张定边用的却是昂拳。 这套拳法是他从獞人身上学到,此拳法不仅讲究击倒别人,同样注重提高抗击打能力。 张定边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利用獞人的特殊训练方法,将自己的身躯训练的和岩石一样坚固。 所以他最擅长的其实并不是力量或者速度,而是抗打能力,这一点在空手搏斗时,显得尤为重要。 随着两人不断激斗,张定边抗击打的优势慢慢显现出来。 斗到四十回合时,常遇春抓住一个机会,一拳打中张定边腹部,然而张定边却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回了一个甩肘,反倒是常遇春后退了一步。 接下来两人继续对攻,一百回合开外,两人动作都变得迟滞了许多,频频受到对方重击。 常遇春身强体壮,本来也有很强的抗击打能力,然而与张定边一比,却显得差距很大。 每次常遇春受到一击,总要退后几步,张定边受到攻击时却纹丝不动。 斗到后来,蓝香玉和秦苓思也觉得常遇春落到了下风。 蓝香玉好几次要给常遇春递兵刃,希望用兵刃弥补两人的身体差距,常遇春却全部拒绝了。 他此时被激起了好胜心,一心要与张定边在拳脚分个高低,而且他已经隐隐察觉到击倒张定边的办法!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元帝忌惮之人 两人继续激斗,斗到一百三十多回合时,一名侍卫从远处奔来,手中拿着一个条形包袱,正是秦苓思的火枪。 秦苓思上好子弹,心中就不慌了,就算待会常遇春遇险,她也能随时出枪相救! 就在这时,局面再变,张定边忽然欺入常遇春中庭门户,两人贴身而斗,局面更加凶险。 常遇春出拳反击张定边面门,张定边五指分张,向内勾曲,将这一拳紧紧抓住,另一只手抓住常遇春头顶,便要用劲一拧。 一旁的蓝香玉发出一道惊呼声! 秦苓思瞄准了张定边手臂,就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时,常遇春眼中却闪过一道亮光,右拳自下而上,打在张定左腋。 张定边闷哼一声,手上失了劲力,却依然牢牢抓住常遇春脑袋,不肯松手。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抓住常遇春拳头的手向内一拉,弯曲成肘,打向常遇春腹部。 常遇春拼着硬挨对方一拳,趁机把拳头抽了出来,左手抓住张定边左手腕,右手架住他左腋。 转身一甩,一个过肩摔将张定边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地面仿佛剧烈震颤了一下! 张定边被砸在地上后,立刻朝旁边一滚,躲过常遇春追击的膝压。 然而刚才那一砸让他头晕目眩,站起身时,不由迟滞了一下。 常遇春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闪身来到张定边身后,抱住他腰,朝后又是一个倒葱摔。 又是一声大响,张定边脑袋狠狠砸在地上。 一旁的秦苓思和蓝家姐妹齐声欢呼! 蓝玉眼中闪着亮光,大喜道:“我明白了,常大哥刚才是故意让那贼人欺近中庭,与他贴身缠斗!” 昂拳正面与人拼拳,凭着强大的抗击打能力,往往能够占据优势。 所以常遇春改变打法,不再与他直接拼拳互击,而是近身缠斗,利用摔跤,来对付他强大的身体能力。 一个人身体再硬,也不可能比地面更硬。 张定边被摔了两下后,却依然没有完全丧失战力,在地上连续滚了很多圈,起身时抓起一具尸体,朝常遇春甩了过去。 常遇春刚闪躲过去,便瞧见张定边转身而逃,他似乎终于认输了! 蓝玉大声呼喊声:“狗贼,哪里逃!” 常遇春吃了一惊,喊道:“蓝玉,回来!”迈开步子,大步追了过去。 正在奔跑的张定边忽然回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弯刀,刀光在夜色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划向蓝玉脖子。 蓝玉脸色大变,哪想张定边被常遇春摔了两下,竟然还能如此凶猛? 就在他拼命闪躲之际,忽听“砰”的一声,张定边动作顿了一下。 常遇春趁机上前,伸手拉住蓝玉后颈,将他拉了回来,同时反身一脚,将张定边蹬飞了两丈多远! 张定边落地之上,如同野兽般低吼了一声,又顽强的站了起来,奔入黑暗之中。 常遇春正要去追,忽听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起,转头一看,只见一队城防卫骑兵来到庭院。 秦苓思指着张定边逃跑的方向,赶忙喊道:“刺客已经受伤,朝那边跑了,一定要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带头的千户听到“刺客”两字,吃了一惊,赶忙应诺答应,带着手下追了过去。 常遇春也想去追,被蓝香玉拉住了。 “你怎么样了?” 常遇春摸了摸刚才被打中的腹部,苦笑道:“还好,不碍事。这人究竟是谁?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刺客!” 蓝家姐弟也都充满好奇,看向秦苓思,秦苓思却转头朝聂红娘看了过去。 聂红娘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泣声道:“奴家也不知,他突然就闯进来,把东儿给杀死了,然后就胁迫我……呜呜呜……” 秦苓思愣道:“东儿是谁?” 聂红娘伸手指着三楼窗户方向,哭道:“是奴家的侍女,她、她的尸体还在柜子里呢!” 蓝玉怒道:“这贼人竟然连女人也不放过,我去抓他回来!”朝张定边逃跑的方向追去。 常遇春放心不下他,也跟了过去。 秦苓思走到王大身边,把他扶了起来,道:“王大,你怎么样了?” 王大嘶了一声,道:“骨头可能断了几根!” 秦苓思让两名侍卫扶着他去医馆治疗,带着其他人回到聂红娘的屋子,打开柜子,里面果然还有一具侍女尸体。 秦苓思命人把侍女的尸体抬了出去,朝聂红娘问道:“你刚才说他胁迫你,到底指的是什么?” 聂红娘低着头,哽咽道:“他让我坐在床上不要动,只说朱元帅要见我的话,切不可回绝!” 秦苓思目光灼灼道:“你说的朱元帅是不是朱元璋?” 聂红娘点了点头。 秦苓思本就有些怀疑朱元璋,听聂红娘这样一说,更加肯定这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那后来呢?朱元璋进去后,他们说了什么没?”秦苓思继续问。 聂红娘摇了摇头,低声道:“朱元帅没有来,也不知为什么,进来的是孛罗寺丞!” 秦苓思目光一冷,朝孛罗不花瞟了过去。 “你为何会闯入聂大家的屋子里?” 孛罗不花脸色苍白,回想起刚才还伸手往被子里乱抓,心中后怕不已,颤声道:“我……我……只是想……” 牙罕沙忽然叫道:“我的天!这不是舍施尔吗?” 秦苓思愣了一下,转头一看,只见牙罕沙手上拿着一柄弯刀,正是刚才张定边所用的刀。 “你说舍什么?”她问。 牙罕沙忙道:“回场主,这把刀名叫舍施尔,是察钦汗国献给妥懽的贡品!” 秦苓思吃惊道:“你是说,这柄刀是鞑子皇帝的东西?” 牙罕沙面色凝重:“是的!” 孛罗不花忽然一拍手,叫道:“我明白了,全明白了,那人是妥懽派来的刺客,想要刺杀我二人!” 秦苓思瞥了他一眼,道:“鞑子皇帝会派人来刺杀伱们俩?” 孛罗不花急忙道:“场主,您有所不知,我二人在蒙古贵族中颇有影响力,一向为妥懽所忌!” “是吗?” 牙罕沙与孛罗不花一向有默契,听他一开口,就猜到他这么说的用意,赶忙出声配合。 “一点不错,妥懽是怕我们继续为大王效力的话,将来会有更多蒙古人投靠咱们,所以欲除我二人而后快!” 秦苓思翻了翻眼皮,道:“行了,你们还是说说这柄刀的情况!” 孛罗不花忙道:“这柄刀本是察钦汗国献给妥懽的贡品,锋利异常,削铁如泥,后来被妥懽赐给了脱脱!” 秦苓思愣道:“这么说,刀应该在脱脱手中才对呀!” 孛罗不花道:“脱脱将此刀给了他兄弟也先,脱脱被罢相后,也先也被抓了,想必此刀已被妥懽收了回去!” 秦苓思听他这样一说,也有些吃不住了,暗暗琢磨:“莫非刚才那人真是鞑子派来的刺客?可那刺客明显是冲朱元璋而来,鞑子为何要杀朱元璋呢?” 孛罗不花又道:“其实那刺客在红楼外时,就打算向我二人出手了!” 秦苓思变色道:“还有这事?你仔细说说看!” 孛罗不花于是将两人在外面遇到张定边的事说了。 只说见那人形迹鬼祟,这才过去盘问,绝口不提要刀之事。 秦苓思抱着手臂,瞟着二人,道:“那他当时为何不向你们出手?” 孛罗不花挺胸道:“我二人当时都有了戒备,他想出手也无法得手,所以才只能放弃!” 聂红娘忽然小声道:“奴家觉得……那凶徒应该不是冲着您两位而去!” 孛罗不花瞪眼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什么?” 秦苓思冷冷道:“我也是妇道人家,你的意思是本姑娘也不懂了?” 孛罗不花赶忙赔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苓思根本不去理他,朝聂红娘问道:“聂大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顾虑!” 聂红娘低声道:“如果凶徒要刺杀孛罗寺丞的话,刚才就动手了。他忍着不动,定是另有图谋!” 秦苓思“嗯”了一声,目光闪烁。 第三百三十八章 秦苓思的推理 朦胧的月光从屋外洒了进来。 蓝香玉忽然道:“那人能与我家良人旗鼓相当,应该不是普通人,可不可以从他的武艺考虑,判断他身份?” 秦苓思目光一亮,道:“不错,从他武艺来看,擅长的是湖广獞人的昂拳,对摔跤却一窍不通,绝不可能是蒙古人!” 孛罗不花急忙道:“可这柄刀确实是舍施尔啊!” 蓝香玉看了他一眼,道:“两位离开元廷多久了?” 孛罗不花忙道:“我有两年多了!” 牙罕沙也赶紧道:“我也超过一年!” 蓝香玉道:“你们既然很早就不在元廷了,又怎知刀现在的情况?说不定鞑子皇帝又赐给了哪个将军,结果那将军被杀,刀落入某支起义军手中!” 孛罗不花说不出话来了。 秦苓思想了好一会,道:“撇开那刺客来说,这件事还有一个人很可疑!” 蓝香玉问:“谁?” “朱元璋!” 蓝香玉愣道:“他怎么了?”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此人不回徽州,却一直赖在咱们江都府,还总是来红楼,这不可疑吗?” 孛罗不花笑道:“其实没什么可疑的,我听说他是乞儿出身,没什么见识,一定是被咱们江都府的花花世界给迷住了,所以乐不思蜀!” 秦苓思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天下男人都和你一样吗?” 目光转向聂红娘,道:“聂大家,朱元璋最近是不是每天都来红楼?” 聂氏抢着道:“是的,朱元帅不仅经常过来,而且很准时,每次都是戌时中旬过来!” 秦苓思目光一亮,道:“你说他每次都是戌时中旬?” “对!” “带了多少随从?” “只带了三名!” 秦苓思冷笑道:“难怪他悄悄逃走了,我总算明白了!” 孛罗不花忙问:“场主,您明白什么了?” 秦苓思断然道:“朱元璋知道有人要刺杀他!” 蓝香玉吃惊道:“他知道?” 秦苓思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寒着脸道:“他不仅知道,还故意给对方创造刺杀他的机会!” 孛罗不花惊愕道:“他疯了不成?” 秦苓思扫了他一眼,道:“他当然没有疯!你们好好想想,如果朱元璋真的遭到刺杀,嫌隙最大的人是谁?” 孛罗不花道:“妥懽?” 蓝香玉道:“赵均用?” 秦苓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都不对,嫌隙最大的人是我们!” 一名亲卫道:“这怎么可能?我们要杀他还用刺杀吗?”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别人才不会这么想!朱元璋在我们地盘受刺,自然最容易就联想到我们!” “如果我们再发兵攻打朱元璋的话,天下人就会更加笃信,认为我姐夫故意请朱元璋过来,就是为了刺杀他,再吞他地盘!” 蓝香玉皱眉道:“这太没道理了!” 秦苓思冷笑道:“朱元璋就是想用这种手段,拖延我姐夫进攻他的时间!” 孛罗不花阴阴一笑,道:“他这是异想天开!就算这小子真被刺伤,大王也没必要去管那些小老百姓怎么想,直接用兵就行了!” 话音刚落,见秦苓思瞪了过来,赶忙闭上了嘴。 蓝香玉忽然道:“既然这是朱元璋的计谋,那刚才的刺客,会不会也是他派的人,故意演苦肉计?” 秦苓思想了一会,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 蓝香玉奇道:“为何?” 秦苓思道:“如果真是他派的人,他没必要每次都选在戌时中旬过来。” 孛罗不花与牙罕沙对视一眼,道:“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吗?” 秦苓思哼道:“如果真是朱元璋的人,他想什么时候刺杀就什么时候,根本没必要选固定时间去红楼,让别人知道!” 蓝香玉恍然道:“我明白了,朱元璋选固定时间,就是因刺客无法得知他何时去红楼,所以故意创造这么一个机会,方便刺客刺杀他!” 秦苓思点了点头。 蓝香玉猜测道:“既然不是朱元璋,那肯定是其他起义军的人,会不会是赵均用?” 秦苓思摇了摇头:“不会是赵均用,他手下没这种好手!” 蓝香玉道:“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刘福通的人,要么是陈友谅的人!” 秦苓思忽然道:“蓝姐姐,你还记不记得破头潘?” 蓝香玉咬牙道:“当然记得!” 秦苓思道:“他说刘福通手下有十大虎将,其中排名第一的是关铎,你说那人会不会是关铎?” 蓝香玉想了一会,道:“我也不确定,我们姐弟都并未见过关铎模样!” 忽听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 “那人绝不是关铎!” 随着话声,常遇春和蓝玉一起走了进来,说话的正是常遇春。 秦苓思急忙问道:“抓到那人了吗?” 常遇春叹了口气,道:“还是让他给逃了!” 秦苓思急道:“他被我击伤,你们寻着血迹也能找到他呀!” 蓝玉嘟囔道:“我们正是寻血迹追踪,谁知一路追下去,追到的却是一名普通的行贩!” 蓝香玉愣道:“怎么会这样?” 常遇春沉声道:“那人极为狡猾,他在水渠附近伤了名小贩,威胁那人向北跑。我们循着血迹,所以只会找到那名小贩。” 秦苓思皱眉道:“不对啊,他就算打伤一人,逼着那人逃跑,他自己的血迹却无法掩盖,应该有两条血迹才对!” 常遇春沉声道:“他在水渠附近动手,我猜他伤人之后,就跳入渠中了!” 蓝玉跟着道:“我们后来回到水渠附近,在渠檐发现了血迹,他定是跳入渠中!” 孛罗不花忙道:“可以调军队沿着渠道搜捕!” 常遇春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他现在只怕已经从某个渠道上了岸,来不及了!” 蓝香玉怔怔道:“难道就这样让他逃了不成?” 秦苓思握紧五指,忽然道:“常将军,伱刚才说那刺客不是关铎,莫非你知道他是谁?” 常遇春道:“我虽没有见过关铎,却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此人擅长的是马上功夫,拳脚功夫未必比潘诚强!” 秦苓思忙道:“那会不会是刘福通其他手下?” 常遇春沉吟了一会,道:“我也说不准!不过我却知道一个人,和今晚碰到的人有几分相似!” 秦苓思问:“是谁?” 常遇春道:“那人叫张定边,听说极擅拳脚功夫,而且他是湖广人氏,很有机会学到昂拳!” 蓝玉不服气道:“常大哥,并非厉害的好手就一定是出名的人物,那人也可能是民间高手!” 常遇春笑了笑,道:“也有道理。” 秦苓思目光闪动了一会,道:“咱们既然不能肯定,就去问问知道他身份的人!” 蓝玉愣道:“问谁?” 秦苓思道:“朱元璋!” 夜已深,繁星满天。 秦苓思带着人马来到朱元璋的小院时,朱元璋竟然带着马秀英和手下先一步离开了,只有郭子兴一人留下。 “郭老先生,你说朱元帅离开了江都府?”秦苓思沉着脸问。 郭子兴站在门后,淡淡道:“是的,就在刚才,他派人请得了楚王同意,带着秀英返回徽州!”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他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要选在今天晚上走,倒也奇怪的很!” 郭子兴道:“楚王有言在先,任由他们夫妻随时离开,他们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不是吗?” 秦苓思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道:“您说的也对,打扰了!” 郭子兴没有多说什么,把院门关上。 蓝玉大声道:“秦姐姐,他们应该出城不久,你给我一百骑兵,我一定把他们逮回来!” 秦苓思想了想,一脸凝重道:“此事事关重大,需得请示姐夫才行!” “蓝玉,你带人去西门等着,等我获得许可,你再派人去追!常将军,你带人守着馆驿,务必盯住天完军的使节团!” 蓝香玉不解道:“为何不直接闯入馆驿?说不定能抓到那名凶徒!” 常遇春笑道:“场主安排的对。那人受了伤,绝不会立刻返回馆驿。我们盯着不动手的话,他也许认为瞒过我们,还可能回去!” 蓝香玉看了秦苓思一眼,赞道:“你考虑的真周到!” 秦苓思肩膀一垂,叹了口气,道:“我差的远呢,要是姐夫在这里,今晚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说完带上几名亲卫,朝着王府返回。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三路西征 现在已是亥时,王府书房内的灯光却还很明亮。 秦苓思进入书房时,发现屋中站着三个人。 傅友德、卞元亨和赵德胜! 三人皆一身戎装,张阳泉似乎正在向三人下达西征的任务。 秦苓思不敢打扰,默默站在一旁听着。 “……傅友德将军从池州出发,走九华山,攻打徽州西面门户祁门县!” “卞元亨将军从杭州出发,从北面攻打绩溪县!” “赵德胜将军从建德出发,从东面直插徽州城!” “今天是十一月初四,出兵时间从月底改为十一月十五,三路同时进兵!徐元帅也会从长江出击,策应你们的攻势。” 三人齐声应诺。 赵德胜忽然道:“大王,如果遇到天完军该怎么办?” 张阳泉淡淡道:“天完军若是影响到我军的进军计划,照打不误!” 赵德胜大声道:“是!” 张阳泉接着道:“另外,这次作战不设主将,你们三人都有临战自行决断的权利!” 三人齐声道:“多谢大王信任!”向秦苓思行了一礼,一同告退离去。 张阳泉这才将目光转向秦苓思,双手交叉在胸前,道:“小妹,这么晚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秦苓思走到张阳泉身边,咬着下唇,道:“姐夫,今晚红楼出现一名凶徒,杀死了好多人……” 一五一十将今晚发生的事全都说了。 张阳泉默默听完,沉默了好一会,道:“我说朱元璋为何突然向我辞行,原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姐夫,你说那刺客到底是谁的人?” 张阳泉想了想,道:“常将军的猜测应该是对的,那人极有可能是天完军的张定边,也只有陈友谅干得出这种事!” 秦苓思咬牙道:“果然是天完军!”顿了一下,又道:“姐夫,朱元璋已经逃离江都府,我们要不要派人把他抓回来?” 张阳泉一抬手,道:“不。我军即将进攻朱元璋军,这时候抓了他,不仅会失信于天下,还会激起朱元璋军队的斗志,于战不利,让他走吧!” 秦苓思皱眉道:“那怎么处置天完军的使节团?” “对陈友谅这种人不必客气,直接抓起来拷问吧!不过抓捕之前,记得先把他们的罪状向民众公布出来!” 秦苓思点了点下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姐夫,那我去了,你早点休息!”迈步离开了屋子。 张阳泉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然后站起身,走到烛火前,拿起灯罩,就要吹灭灯火。 忽然,杨三枪走了进来,道:“大王,方元帅求见!” 张阳泉只好将灯罩盖了回去,道:“请他进来吧。” 方远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用单手行了一礼,道:“大王,韩宋那边又传来新军情!” 张阳泉动容道:“是不是毛贵渡江了?” 方远笑道:“不是毛贵,而是汴梁又有了动作。” 张阳泉松了口气,道:“汴梁怎么了?” 方远道:“刘福通又在汴梁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其中十万人由关铎、潘诚统领,北攻山西。另十万由李喜喜、白不信统领,朝陕西进发,应该是想支援李武的西路军!” 张阳泉皱了皱眉,道:“察罕帖木儿还没有剿灭李武的西路军吗?” 方远道:“还没,李武虽然连战连败,但跑的很快,察罕帖木儿追不上!”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刘福通将所有军队都派了出去,就不怕汴梁空虚吗?” 方远笑道:“鞑子现在自顾不暇,四面受击,根本不可能攻打汴梁!” 张阳泉目光闪了闪,道:“那可未必!” 如今元军的总指挥权在察罕帖木儿手中。 此人堪称元朝第一良将,然而自从他统领元军后,不仅没有反攻回去,反而让各路元军不断后退。 从外表来看,元军似乎已经大势已去,顶不住刘福通的猛攻,节节败退。 张阳泉却知道,这是察罕帖木儿的诱敌之策。 他利用元朝领土大的优点,将韩宋的军队不断牵扯开,从而造成汴梁空虚,就和刘福通当初攻打汴梁时如出一辙。 等到时机成熟,他就会大举反扑,直攻汴梁! 只要汴梁失守,刘福通的北伐也就宣告失败了! 翌日一大清早,张阳泉将陈基到了书房,让他负责三路大军的粮草。 原本郭念生是粮草后勤的最佳人选,只不过他最近要负责晚稻的收采工作,已经前往杭州去了。 接下来数日,张阳泉每天都和秦苓君一起去军营,下午才回王府处理政务。 这天早上,他和秦苓君刚来到帅帐,方远便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你说朱元璋没有去找左君弼道歉?”张阳泉愣道。 方远粗声道:“不仅他自己没有去道歉,他也没有派使节去,这件事着实有些古怪!” 张阳泉眉头紧皱,朱元璋难道真想凭一己之力,对付自己和陈友谅两路大军吗? 秦苓君忽然道:“其实我觉得他不去也很正常,依左君弼的性格来看,就算他去了,左君弼也不可能重新和他联手,反而会羞辱他!” 方远嘿了一声,道:“朱元璋当初不就受过左君弼羞辱吗?再受一次也不足为奇!” 秦苓君摇了摇头,道:“朱元璋现在最需要的是凝聚军队士气!他自己可以受辱,军队却不行!如果士兵们知道主将自取其辱,心气就会受到打击!” 方远道:“话虽如此,就算他军队士气再高,毕竟兵力太少,连三万都不到,怎敌得过我们前后夹击?”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他的地盘根本不利于坚守!” 张阳泉拉下了帅帐内的舆图,目光看向了朱元璋的地盘。 朱元璋目前的领土有四路之地,除开江北的无为路,分别是徽州、饶州和南康三路。 这三路连成一条直线,徽州在最东,饶州在中间,南康在最西,与饶州隔着鄱阳湖。 当初朱元璋打下饶州时,本可以打下信州,如此一来,三块地方组成三角形,更加容易防守。 然而他急于打下江州,所以一路西进,结果如今防守时,兵力便很难分配。 如今面对东西夹击,这种地形上的劣势就更加的放大了! 将兵力分散在三路的话,本就不多的兵力更加捉襟见肘,根本不堪一击。 如果他将主力放在徽州路,南康路就空虚。 如果将主力放在南康路,徽州路又空虚。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将主力放在饶州路,两边都能支援,但只要稍有差池、支援不及时,两路都可能丢。 张阳泉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忽然问道:“夫人,方叔,如果你们现在是朱元璋,面对这种处境,你们会怎么做?” 方远哈哈一笑,道:“这种仗几乎看不到胜算,要是我,就带着弟兄们逃到鄱阳湖当水匪!” 秦苓君蹙眉思索了一会,说道:“如果我是朱元璋,一定会设法错开两边人马的进攻时间,逐个击破!” 方远直摇头,道:“没用的,就算他能侥幸打赢一两场小规模胜仗,凭他的资源和兵力,最终还是难逃败亡!” 张阳泉默默凝视着舆图,缓缓道:“无论如何,朱元璋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这一仗不会那么容易!” 第三百四十章 鄱阳湖水战 北风萧萧,天地苍茫。 不知不觉,已到了十一月十五,正是江都军三路大兵启程之日。 根据前方最新传来的消息,朱元璋最终还是选择将主力集中在饶州城。 令人诧异的是,他除了在饶州城集结兵力,还让人督建水寨,似乎准备跟陈友谅在鄱阳湖打水战! 鄱阳湖是天下第二大湖,江州路位于鄱阳湖西北方向,南康路位于正西面,饶州路位于东南面。 陈友谅很早就在黄州招募船匠,建造巨型楼船。 他已经把楼船调到江州,这次大战必定会直接从江州出发,走水路攻打饶州! 只要打下饶州,南康便被切断,自然而然回到天完军手中。 可朱元璋就算想要防守,直接据城而守便是,没有必要建水寨跟对方打水战啊,他又没有火炮! 如果这是赵德胜干的事,张阳泉绝不会多浪费一秒钟,去想他为何这么做。 但毕竟出自朱元璋的手笔,张阳泉觉得这中间一定有阴谋。 这天上午,张阳泉又站在舆图前,目光凝望着鄱阳湖。 突然,身后传来秦苓君的声音。 “夫君,你还在考虑朱元璋的意图吗?”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盘算!” 秦苓君走到他旁边,轻轻道:“他就算有什么诡计,也是冲着陈友谅而去,你又何必多想呢!” 张阳泉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他是为了对付陈友谅?” 秦苓君点点头:“他建水寨,显然是为了迷惑陈友谅,让陈友谅以为他真要打水战,然后再出其不意,用奇兵致胜!” 张阳泉默然半晌,笑了笑,道:“嗯,你的考虑应该是对的吧!” 走到帅案后坐下,给秦苓君倒了杯茶,道:“对了,今日有什么新消息吗?” 秦苓君直接坐在帅案一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有是有,不过你估计不会感兴趣就是了。” 张阳泉愣道:“刘福通又打胜仗了吗?” 秦苓君笑道:“不是刘福通,是邓克明!” 张阳泉怔了好一会,才想起邓克明是陈友谅派去攻打福建的部将。 “福建战况如何?” 秦苓君放下茶杯,道:“陈友定主动放弃汀州,邓克明总算打了一场胜仗!” 张阳泉笑道:“这是战略性后退,我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听到陈友定再次击溃邓克明的消息了!” 秦苓君眨了眨眼:“你这么看重陈友定吗?” 张阳泉笑道:“我这么想,不仅是因为陈友定的能力。你要知道,越是偏僻地方,往往越容易团结对外,所以福建绝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秦苓君笑道:“所以你才将福建让给天完军去啃吗?” 张阳泉微笑道:“算是一个原因吧。对了,小妹抓到张定边没有?” 秦苓君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她把天完军使节团全部抓起来拷问了一遍。陈友谅什么都没告诉他们,只给他们下了一个简单命令,这次出使,一切听张定边安排!” 张阳泉皱眉道:“会不会已经混出城了?” “应该不会,小妹、王大、常遇春和蓝家姐妹一直守着城门,张定边没有使节团帮助,凭自己一人,很难混出去!” 张阳泉忽然叹了口气,道:“像张定边这种沙场猛将,竟然让陈友谅派来行刺,真是可悲可叹!” 一阵脚步声忽然在帐外响起,一名亲卫来到帐内,拱手道:“大王,王妃殿下,场主命人传话过来,说找到那名刺客的尸体了!” 张阳泉微微动容,道:“刺客已经死了吗?” 亲卫道:“是的。” “在哪发现的?” “红楼!” 张定边的尸体就在聂红娘的屋子内,就连最优秀的仵作,瞧见他尸体后都会变色。 他整条右胳膊已经溃烂,而且上面还有火灼烧过的痕迹,仿佛一片焦肉和烂肉的混合体。 聂红娘正扑在聂氏怀里哭泣,这几日她一直与张定边在一起,被他胁迫着做各种各样的事。 张阳泉和秦苓君在旁边等了好一会,本想等聂红娘不哭了再问话,谁知聂红娘哭个不停。 秦苓君终于没耐心继续等了,开口道:“聂姑娘,我能不能问伱几件事?” 聂红娘哽咽道:“您……请问……” 秦苓君道:“他到底怎么死的?” 聂红娘抽抽噎噎地道:“他来的时候,胳膊就已经烧成一片焦黑了,过了几天,他说胳膊里有东西,让我帮他把东西取出来!” 张阳泉看了眼张定边胳膊上的焦肉,倒也并不奇怪。 城中药房早已被秦苓思派人看守着,张定边肯定不敢去买伤药,所以才用火烧的方法,给伤口止血。 秦苓君接着问:“那你帮他把东西取出来了吗?” 聂红娘泪眼婆娑的摇了摇头。 “我、我怕血,每次取到一半,我都昏了过去。他只好又用火强行给伤口止血!” 张阳泉怔了怔,道:“你不会是故意装晕报复他的吧?” 聂红娘不住摇头,颤声道:“我、我哪敢……” 张阳泉顿时有些无语。 听聂氏说,聂红娘其实多次离开屋子取东西,有很多机会来衙门报案,只可惜胆子太小,后来又乖乖回去了。 秦苓君催促道:“那他到底怎么死的?” 聂红娘低着头道:“他胳膊里的东西一直取不出来,手臂溃烂越来越厉害。最后一次我帮他取手臂里的东西时,又晕了过去,醒过来时,他已经失血过多而死。可能……他是想自己取出来吧!” 秦苓君也愣住了,一言不发的盯着聂红娘。 聂红娘有些害怕,颤声道:“我、是不是要给他偿命?” 秦苓君摇了摇头,温言道:“不,你不仅不用偿命,还立了大功!” 张阳泉命人把张定边的尸体给处理了,然后和秦苓君一起离开了红楼。 大街上寒风呼啸,地上已结了冰,张阳泉和秦苓君都是乘马车过来。 张阳泉正要返回马车时,忽然想起一事,朝杨三枪问道:“那些战死侍卫的家属们,可分发了抚恤金?” 杨三枪道:“发了,场主亲自去每家每户发的,还给每家多送了一匹马。” 张阳泉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与秦苓君一起朝军营返回。 两人来到帅帐外时,已过了正午,气温回暖了一些。 正要进帐时,帐外的侍卫道:“大王,沈妃殿下来了,正在帐中等候!” 张阳泉点点头,掀开帐帘,顿时闻到一阵阵菜香味。 抬头一看,只见帅案上摆了几样小菜,沈千千正坐在案后等候。 瞧见两人进来后,她赶忙站起身,向两人见礼! 张阳泉吸了吸鼻子,微笑道:“好香啊!千千,你怎么知道我们没用饭?” 沈千千笑道:“大王觉得我是何时来的?” 张阳泉一拍额头,顿时明白沈千千是午前就过来了,一直等到了现在。 沈千千刚才让人把饭菜热过,所以三人直接便开吃了。 张阳泉一边吃着,一边问起沈千千来意。 沈千千面色严肃了一些,道:“大王,今日兄长来看我时,说了一些话,我觉得事关重大,可能与西征之战有关!” 张阳泉目光一凛,道:“你兄长说什么了?” 沈千千道:“家兄在徽州有一家卖硝石的店铺,他说最近一段日子,徽州官府在暗中收购大量硝石!” 张阳泉怔了怔,放下筷子,陷入了思索。 现在这个时候,朱元璋收购硝石的原因不用多想,一定是为了配制火药。 如今天下大乱,火药的旧配方早已四处流传,朱元璋知道旧火药配方也不奇怪。 可问题是他并无火炮,旧火药的威力也不大,他就算配制了大量火药,又能做什么? 秦苓君忽然道:“夫君,你说朱元璋会不会想利用火药对付陈友谅的船队?” 张阳泉目光一闪,道:“有可能!” 火攻永远是对付大批船队的最好法子,陈友谅的船又都是大楼船,最怕火烧。 如此说来,朱元璋莫非真打算跟陈友谅在鄱阳湖打水战吗? 第三百四十一章 伏兵十万 江州,汉王府,地牢。 现在是初冬时分,地牢中却充满着暖意,只因牢中放着一个巨大的火盆。 火盆中的炭火烧得正旺,不时发出“噼啪”之声。 陈友谅握着一柄三尺长的烙铁,慢慢拨动着炉中的炭火,淡淡道:“还没有定边兄的消息吗?” “张将军应该还藏在江都府,不过使节团都被张阳泉下令抓了起来。”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将领赶忙回答。 此人是天完军大将康泰,人长的魁梧而高大,下巴上长满了钢钉一般的胡须,不怒自威。 然而这样一个大汉,在陈友谅面前却像小妇人一样弯腰驼背,连说话都细声细气。 陈友谅抽出烧得发红的烙铁,冷冷道:“张阳泉竟敢将我派去的使节团抓起来,将来我定要让他后悔!” 说话间,拿着烙铁来到地牢北墙。 墙下戳着三根十字架一样的木架子,其中一根木架上绑着一个人。 一个披头散发、赤裸着上身的精壮男子! 这人赤裸的上身尽是伤痕,看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 伤痕种类各不相同,可见他刚才遭受过好几种酷刑的拷问。 地牢开了一面天窗,寒风不断从窗户里灌进来,那名男子没穿衣服,自然冻得全身发抖。 然而当陈友谅走过来时,他又觉得一阵炙热感传来,只因陈友谅将烙铁停在他胸前一寸处。 那男子似乎已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痛苦,嘶声喊道:“汉王!我兄弟诚心来投,绝无虚假啊!” 陈友谅冷笑一声,道:“诚心?只怕是诈降吧!谁不知道朱元璋一向器重你们廖家兄弟,你们会背叛他?” 那男子正是巢湖水寨的廖永忠。 “我兄弟当初投靠他,不过为了活命。哪知朱元璋不自量力,自寻死路,要与天完军、江都军两家交战!” 陈友谅上下挪动着烙铁,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动手位置,淡淡道:“是吗?可本王藏在朱元璋身边的内线却说,你是奉朱元璋之命前来诈降!” 廖永忠又惊又怒。 “没有!绝无此事!朱元璋最近只让我兄弟督建水寨,绝没有诈降之事!” 陈友谅冷冷道:“当时你们说话时,我那手下就躲在旁边偷听,你竟然还敢欺骗本王,简直是不知死活!” 话音落下,烙铁狠狠印在廖永忠胸膛上! “啊啊啊!” 廖永忠惨叫一声,剧痛之下,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没、没有!朱元璋没有和我们……说过这种……话……” “很好,本王就喜欢嘴硬的人!” 陈友谅手上不住用力下压,只见一阵热气腾腾的蒸汽冒起,帐中甚至能闻到一阵烤肉的味道。 廖永忠发出一阵凄厉的呼喊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陈友谅又用烙铁烫在廖永忠的腹部,只听一阵“滋滋”声音响起,却不见廖永忠出声,看来是真昏了过去。 “康泰,你觉得他是真降还是假降?” 康泰赶忙道:“应该是真降!如果假降,刚才他应该会问咱们的人当时躲在哪!” 陈友谅想了想,命人用水将叫廖永忠泼醒。 “哗啦!” 刺骨的凉水浇在廖永忠身上,他顿时清醒,发出虚弱的呻吟声。 陈友谅将烙铁挪到他眼睛处,冷冷道:“怎么样?要不要说实话?只要你老实交代,本王可以赏你一个痛快!” 廖永忠的睫毛已经被烙铁烫得向内卷曲。 他索性闭上双目,破口大骂。 “兄长!伱错了啊!陈友谅就是个没胆的鼠辈,咱们诚心投靠,他竟然还畏首畏尾,这种人不值得追随啊!” 康泰吃了一惊,勃然大怒:“臭小子,你找死!”抓起一根鞭子,就要抽过去。 陈友谅忽然伸手一拦,康泰顿时不敢动了。 陈友谅紧紧凝视着廖永忠,似乎要将他面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要看个一清二楚。 “廖永忠,你知道骂本王会有什么下场吗?”他一边盯着,一边问道。 廖永忠依然闭着眼睛,嗤笑道:“大不了一死,像你这种无胆懦夫,将来迟早被人宰了,老子在下面等着你!” 陈友谅忽然笑了笑,走到廖永忠身后,将他手臂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扶着他到椅子上坐下。 廖永忠睁开眼,瞪着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动手就痛快点,折磨人的不是好汉!” 陈友谅后退两步,朝廖永忠长身一躬。 “廖兄弟,刚才实在对不住,我这个人最害怕被人欺骗,所以才试探了一番,还请你多多见谅!” 廖永忠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陈友谅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刚才你受的折磨,我一定会十倍百倍的弥补回来。我会让你知道,投靠我陈友谅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廖永忠沉默半晌,道:“汉王,我兄弟在巢湖水寨时就明白一个道理!” “哦?还请指教!” 廖永忠沉声道:“在这乱世,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只要汉王肯收留,我兄弟就感激不尽,别的不敢奢求!” 陈友谅眯着眼道:“廖兄弟果然是个明白人。不过我陈某人说话也绝对算数,康泰,你去把我那两名美妾叫过来!” 康泰面露艳羡之色,看了廖永忠一眼,就要离开地牢。 廖永忠忽然道:“汉王殿下,您的心意鄙人感受到了,不过我在这里多待一刻,我哥哥和全家老小就多一分危险!” 陈友谅一拍额头,道:“也对,是本王疏忽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其实是他另一种试探廖永忠的手段。 一般诈降之人并不会太在意时间,而真投降之人,总会担心被原主发现。 廖永忠坐直了一些,道:“汉王殿下,你可知道朱元璋给我兄弟的任务是什么吗?” 陈友谅在他对面坐下,笑道:“刚才好像听你提起过,说朱元璋让你们督建水寨?” 廖永忠点点头,沉声道:“朱元璋知道您的楼船非常强大,所以根本不打算与您在水上交战!” “哦?那他为何还要修建水寨呢?” “这是朱元璋的阴谋,他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陈友谅目光一亮,忙问:“他准备如何暗度陈仓?” 廖永忠道:“他故意吸引您的水军过来,然后自己走陆路北上,从湖口渡湖,想要偷袭江州!” 陈友谅赶忙命人取了地图过来,让廖永忠说出朱元璋的行军路线。 廖永忠指着鄱阳湖东面方向,沿着湖岸,由下至上。 “他打算领主力大军先过康郎山,抵达都昌县,再抵达大孤山,直入湖口!” 陈友谅又惊又喜,道:“廖将军以为我军该如何应对呢?” 廖永忠指着大孤山,道:“在此处设伏,定能一举消灭朱元璋主力!” 陈友谅目光闪了闪,道:“廖将军的意思是说,我军所有兵力都埋伏在此处?” 廖永忠一挥手,道:“汉王可以两路并进,十万水军走水路攻打饶州水寨,十万陆军埋伏在大孤山!” 陈友谅朗声一笑,在桌子上用力拍了一下。 “好,此言正合我意!” 廖永忠挣扎着站起身,拱手道:“朱元璋让我兄弟在水寨故布疑阵,尽量拖延时间,其实就是让我们送死。等汉王水军到来,我兄弟会在水寨举白旗为号,将水寨献给汉王!” 陈友谅听他这般说,又释去一分疑心,扶着他坐下。 “此战若能得胜,本王会禀明陛下,给两位封侯!” 廖永忠喜形于色,道:“多谢汉王!我还需赶紧回去,朱元璋最近总是疑神疑鬼,见我不在水寨,必定生疑!” “那就辛苦廖兄弟了。” 陈友谅朝康泰看了过去,道:“你先带着廖兄弟去御医那里拿些伤药,然后亲自送廖兄弟离开,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第三百四十二章 汉王妃娄玉贞 陈友谅共有两妻两妾。 原配杨苕华死的很早,续娶的妻子名叫娄玉贞,是将门之后,足智多谋,很得陈友谅宠爱,被封为汉王妃。 这天夜里,娄玉贞得知廖永安来归降,便劝道:“大王,廖永忠只恐是诈降!” 陈友谅笑道:“我早已试探过,他确实真心归降,勿要多疑!” 娄玉贞急忙道:“此人之言不可信!” “哦?哪里不可信?” “他说归降是为了活命,然而他们兄弟如果真是只顾活命、而不顾信义之人,当初早就投靠江都军,为何还要跟着朱元璋?” 陈友谅淡淡道:“夫人,你要记住,信义这东西本来就不值一钱。廖家兄弟当初跟着朱元璋,是因为当时投靠朱元璋才会被重用,投靠江都军没有前途!” 娄玉贞还要再说,陈友谅摆手道:“不必多言,朱元璋死到临头,他手下人想要投靠新主,再正常不过!” 娄玉贞又道:“那您伏兵大孤山时,定要多加小心,莫要中了敌人诱敌深入之策!” 陈友谅摆手道:“知道了!” 第三日清晨,陈友谅二十万水军乘坐着巨型楼船,直奔饶州城! 这些楼船都有数丈多高,上下三层,设有走马棚,光从气势来看,比江都水军还要更加威武雄壮! 湖上吹的北风,舰队顺风南下。 当天夜里,在大孤山北面十里处靠岸,陈友谅亲自带着十万人下了船,直奔大孤山。 到了大孤山后,陈友谅站在半山腰上,望着下方逼仄的谷道,朗声大笑。 “廖永忠果然真心归降,此处地势凶险,最适合伏击!” 康泰笑道:“朱元璋那小子不自量力,这次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陈友谅忽然心中一动,指着山谷出谷的方向,道:“康泰,你让人在出谷口,挑选一棵最大的树木,在上面写上‘朱元璋葬身于此’几个字!” 康泰哈哈一笑,道:“大王此招甚妙,朱元璋见了定骇得心神俱裂,末将这就去办!” 从时间上计算,朱元璋探知天完军船队袭来,当天就会北上。 行军速度快的话,第二天正午,就会经过大孤山。 慢的话,第三天清晨也肯定到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朱元璋大军依然不见人影。 不过负责统帅水军的大将于光派人来报,说廖家兄弟已经献了水寨,大军已在水寨停靠,静候下一步指使。 陈友谅生性多疑,见不到朱元璋的主力大军,心中始终放心不下,让余光大军停靠在水寨,不得攻城! 结果又等了两天,大孤山还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陈友谅这时候隐隐觉得不对劲了,然而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朱元璋到底有何打算! 就算廖永忠是诈降,他献出水寨,对己方有益无弊,让己方埋伏在大孤山,对方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如今余光在他的命令下,大军停靠在水寨,就算朱元璋想伏击自己的水军,也没有半点成功的可能性。 就在他百思不解时,远处马蹄声响,一名斥候飞马而来,爬上了山,喘着气道:“大王,不好了,江州受到攻击!” 陈友谅变色道:“怎么可能?我守住了陆路,又有于将军守住水路,他们怎么可能到江州?” 斥候道:“敌军是从南康路出发!” 陈友谅大惊失色,他这次倾巢而出,自忖必胜无疑,并未在江州留守军,厉声道:“传令大军,立刻返回江州!再给余光传令,让他杀了廖永忠,撤出饶州水寨,到湖口与我汇合!” 话音刚落,又有一名斥候飞马而来,陈友谅赶忙下山,与那斥候汇合,急问:“出什么事了?” 斥候脸色惨白,道:“水寨、水寨下面藏了大量硫磺焰硝和火药,廖家兄弟诈降,趁夜放火,船只被烧毁了一大半,士兵们伤亡不计其数!” 陈友谅身子晃了晃,厉声道:“传令余光,将廖永忠的人头给我送来,不然本王就要他的人头!!” 那斥候正要领命而去,陈友谅猛然清醒过来,急喊道:“回来!” 斥候赶忙返回。 陈友谅深吸一口气,道:“让余光领着残余部队过来,与本王汇合,江州才是我们的根本,绝不能被朱元璋打下了!” 数日之后,朱元璋在饶州大败陈友谅的消息传到了徽州。 赵德胜这时候正率领一万大军,沿着新安江北上,直奔徽州城! 得知消息后,他大声道:“传令下去,不必再保持队形,全军以最快速度赶往徽州城,太阳落山之前,咱们在城中吃晚饭!” 副将张彪道:“大帅,就算咱们能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徽州城,也不可能在天黑之前,就攻破城门呀!” 赵德胜看了他一眼,道:“我来问你,朱元璋一共有多少人马?” “三万不到!” 赵德胜道:“他不仅攻下了江州,还在饶州大破陈友谅的水军,你觉得他还能有兵力留在徽州吗?” 张彪摸了摸后脖颈,笑道:“对啊,他的人马肯定都在饶州和南康,料来已经放弃徽州城了!” 赵德胜沉声道:“咱们现在必须尽快拿下徽州,然后继续西进!兵贵神速,只有出其不意的出现在朱元璋身后,才能给他致命的打击!” 尘烟滚滚,大军行军速度加快,整齐的队列也渐渐分散。 又前行二十里路,道路越来越窄,赵德胜抬头见两山逼窄,树木丛杂,心下甚疑,问道:“这里是何处?” 行军向导答道:“此处名为黄云坡。” 赵德胜为人谨慎,带兵经验又丰富,深知这种地方若是受伏击,必定损失惨重。 正要传令后队疾退时,只听山坡上擂鼓声骤响,箭矢如蝗,激射而下! 山路狭窄,江都军拥塞,进退不得,死伤极多。 赵德胜命前队变后队,亲自带着后队退到坡口,却见一员大将挡住坡口去路。 “我乃徽州军大将汤和,赵德胜,还不速速下马投降!” 赵德胜心中懊悔不已,怒吼一声,带兵冲杀过去。 然而士卒们刚刚受到伏击,损伤很大,锐气尽失,敌方却是以逸待劳。 赵德胜死战两个多时辰后,依然无法杀出对方的包围,眼见太阳下山,暮云低沉,只好引兵退回坡内。 江都军三支人马虽然并无从属,却一直都在用斥候相互联系。 赵德胜受到伏击后,立刻有其他两军斥候将消息传回本部。 卞元亨刚刚拿下了绩溪县,正奔往徽州城,得知此消息后,朝左右将领道:“赵元帅遇伏,尔等以为该如何是好?” 副将俞通海道:“朱元璋能打败陈友谅,主力必定在饶州,包围赵元帅的人绝不会多,咱们应该立刻救援!” 卞元亨思忖片刻,道:“不然。赵元帅之所以遭伏,就是因为存了敌军主力在饶州的心思,咱们切不可重蹈覆辙!” 另一名副将大声道:“卞帅莫非打算见死不救吗?” 卞元亨命人取出行军地图,用剑指着一条小路。 “你们看,咱们若要救援赵元帅部,必须走这一条小路。敌人既然设伏兵对付赵元帅,必有后续手段对付我们。” 俞通海道:“大帅的意思是……” “我若所料不错的话,从这里到黄云坡的小路之上,很可能也有敌人的伏兵!” 那副将是龙潭寨老兵,自忖资历高,对卞元亨并不心服,大声道:“卞帅若是怕了,末将愿领三千人马去救援!” 卞元亨沉声道:“不可分兵!咱们应该继续向徽州城进军,只要打下徽州城,包围赵将军的人马自会退去!” 那副将还要再说,卞元亨冷冷道:“周将军,你想违反军令吗?” 江都军军规森严,触者必罚,那副将哼了一声,不敢再反对了。 卞元亨传令下去,大军继续沿着官道向西,直奔徽州城东门!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兵临徽州城 朱元璋站在徽州城东门城墙,双手按着女墙,目光遥望东方。 没过多久,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骑斥候飞奔而来。 那斥候进城没多久,冯国用快步上了城墙,一脸凝重地道:“大帅,卞元亨并未中计,正朝着徽州城而来!” 朱元璋默然半晌,道:“世人都说卞元亨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今次作战,朱元璋将手下两万八千多人分成了五队,每队五千人,只有剩下的三千人负责驻守城池关隘。 徐达统领第一队,驻军南康路。 其余四队人马一开始都驻军在饶州路,然后暗中转进到徽州路。 饶州城只剩两千多老弱病残驻守,几如一座空城! 这次伏击赵德胜的便是汤和率领的第二队人马! 缪大亨率领的第三队和花云率领的第四队也都埋伏在险要处。 只要卞元亨和傅友德去救援赵德胜,就会遭到两人的伏击。 朱元璋率领最后五千人坐镇徽州城。 “傅友德那边有没有消息?”朱元璋问。 冯国用道:“已经改变了行军路线,朝白玉谷方向而去,花云将军已在那里等着他了!” 朱元璋点点头,道:“咱们五千人守城已经足够,传令给缪大亨,让他不必再埋伏,径直前往黄云坡,协助汤和,全歼赵德胜部!” 冯国用迟疑了一下,道:“大帅,汤和吃掉赵德胜是迟早的事,何不让缪大亨将军绕到卞元亨后方。”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趁卞元亨攻城时,缪将军从后方突袭,我们跟着出击,前后包夹,就能打败卞元亨!” 冯国用道:“大帅觉得可行否?” 朱元璋道:“这法子行是行,但卞元亨骁勇善战,就算咱们赢了,也必定损伤不少!这是一场持久战,咱们消耗不起!” 冯国用默然半晌,道:“属下明白了!” 朱元璋又问:“饶州那边形势如何了?” 冯国用眼中露出一丝得色。 “余光已经和陈友谅在大孤山汇合,朝江州返回!咱们饶州城守军只有两千,却让陈友谅二十万大军无功而返,此战将来必能传扬天下!” 朱元璋却道:“不对!” 冯国用愣了一下:“哪里不对?” 朱元璋沉声道:“陈友谅并不知我们主力在徽州,他就算领兵返回江州,也会留一部分兵力驻守大孤山,防止我们追击!” 冯国用省悟道:“您说的是,不过就算他留下一部分人马,也于大局……无碍……” 他这句话说的并无把握,因为饶州相当于一座空城,如果被那支人马发现端倪,饶州城很可能失陷。 朱元璋也明白这一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徐达那边怎么样了?” 冯国用道:“已经打下江州,正在进攻皇宫。陈友谅为了控制徐寿辉,在皇宫安排了三千甲士。徐将军只怕一时难以攻下来!” 陈友谅天性喜欢冒险,这次出征,几乎倾巢而出,守城的只有三千人马,这才被徐达偷袭打下城池。 然而陈友谅对徐寿辉却从没有丝毫松懈,负责镇守皇宫的是陈友谅麾下最精锐的三千亲卫军! 这支人马只听陈友谅一人命令,除非陈友谅亲至,谁调他们都可以不听。 所以当徐达攻打江州时,这支军队依然牢牢守着皇宫,没有参与守城! 朱元璋也知道不可能那么容易就俘虏到徐寿辉,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陈友谅家眷抓到没有?” “没有,汉王妃带着王府所有人都撤入皇宫,包括天完军的官员们!” 朱元璋点点头,叹道:“能有这个结果就不错了,咱们也不能太奢求徐达。” 冯国用道:“大帅不必失望,也许徐将军能赶在陈友谅回江州之前,打下皇宫!” 朱元璋摇了摇头:“皇宫易守难攻,徐达也不会与他们死拼。咱们的战略目标大致完成,绝不可因贪心,而前功尽弃!” 冯国用道:“也对,陈友谅战船大半被毁,短时间内不会再攻打我们,徐将军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朱元璋叹道:“只可惜咱们没有江都军那种火药,不然也许能将陈友谅十万水军整个消灭掉!” 他一开始让廖家兄弟督建水寨,就是为了炸毁陈友谅的船队。 搭建水寨的木头全都是空心,里面塞满了火药和其他引火之物。 陈友谅生性多疑,如果正面交战,己方若是直接弃水寨而逃,陈友谅很可能猜到水寨中有鬼! 所以朱元璋才让廖永忠去诈降,一来把陈友谅引开,他不在的话,计划成功几率就大上很多。 二来,廖家兄弟既然归降,献水寨也就顺理成章。 天完军的战船抵达饶州后,自然会选择在水寨停靠,紧接着引爆火药,就能击溃这支强大水军! 与此同时,徐达趁机打下江州,陈友谅只能吞下苦果,率军回夺江州,二十万大军不战而退! 江都军得知陈友谅被击败后,肯定会觉得他把主力都安排在饶州,疏忽大意之下,就容易中伏。 整个计划一环扣一环,果不其然,赵德胜顺利掉入汤和埋伏中。 江都军近来很少打败仗,只要赵德胜被伏击的消息传到另外两军中,那两军必定来救! 花云和缪大亨再率领五千人,埋伏在他们救援赵德胜的必经之路上。 只可惜朱元璋还是低估了卞元亨,没想到他毫不受影响,依然直奔徽州城而来。 如果朱元璋手中兵力充足,装备精良,他一定会采用冯国用的战略,正面击溃卞元亨。 然而他现在手中每一名士兵都弥足珍贵,所以除了要打赢这一仗外,还需尽量保留有生力量!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 地平线上尘土飞扬,已能看到一支军队如黑云一般,朝着徽州城缓缓逼近过来。 朱元璋紧紧盯着那支军队,瞧了好一会后,缓缓点了点脑袋。 “果然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冯国用仔细看去,发现敌人是一支步兵和骑兵的混合部队,不仅步兵们鲜衣亮甲,就连骑兵胯下的战马,都穿着铁甲。 “论及勇武,咱们的将士绝不输给他们,只可惜,没有他们那么好的装备!”他感叹道。 朱元璋忽然皱了皱眉,道:“花云还没派人传消息过来吗?从时间来看,傅友德应该已经到了白玉谷才是!” 冯国用也有些疑惑:“我再去西门瞧瞧情况。”快步下了城墙。 远处的卞元亨大军在城外三里外停了下来。 一名狮盔兽带、身披白甲的将领越众而出,只带着几十名骑兵,来到城墙下百丈外观望。 此时天色混黑,朱元璋看不清那将领模样,却能看出对方身材雄壮,英姿挺拔。 他暗赞一声,命手下人打出了自己的大纛帅旗。 下方的卞元亨瞧见旗帜后,带人返回了队伍。 没一会,大军分成两队,一队在前方戒备,另一队在后方安营扎寨。 朱元璋望着这支劲旅,开始默默计算,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汤和、缪大亨应该就能消灭赵德胜部。 两人再去协助花云,后天就能消灭傅友德部。 换句话说,他只需要守住城池两天。 到那个时候,卞元亨自会退兵,如果他不退,己方四路大军包围,他的一万人也得留在这里! 正思索间,冯国用回来了,脸色却极为难看。 朱元璋心中一沉。 “怎么了?是不是傅友德那一路大军有变故?” 冯国用咬牙道:“大帅!傅友德部没有去白玉谷,他朝着婺源县去了!花云将军得知后,已带着五千人马朝婺源赶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可怕的傅友德 朱元璋心中直沉入谷底。 婺源县是徽州与饶州相连的必经之路,傅友德若是占据婺源,将断绝他的后路! 傅友德显然是看出了他围点打援之策。 然而他比卞元亨更加高明,假意中计,其实转头去攻打婺源! 如果婺源失手,朱元璋将不得不与江都军拼死一战。输了则全军覆没,赢了也必定元气大伤。 只要江都军再派援军,他还是难逃覆灭的命运。 所以朱元璋其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傅友德这是攻敌之必救。 朱元璋默然良久后,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断。 “传令下去,让缪大亨和汤和前往婺源县,不必再管赵德胜!另外,让将士们三更做饭,今夜撤出徽州城,前往婺源!” 冯国用变色道:“大帅,您……要放弃徽州吗?” 朱元璋沉着脸道:“那你说怎么办?与江都军打消耗战吗?” 冯国用道:“有花云将军镇守婺源,婺源城应该短时间不会丢!趁此时机,先消灭赵德胜部,然后再让汤、缪两位将军来与我们汇合,消灭卞元亨部!最后再收拾傅友德!” 朱元璋目视着下方的卞元亨大军。 “咱们三支人马加起来,也才一万五千人。没有地利之优,你觉得能轻易击败卞元亨吗?” 冯国用看向不远处的卞元亨大军,很想说“能”,但话到嘴边,却难以吐露出来。 朱元璋又道:“咱们这一战的战略,就是一个快字,如果与江都军缠战,你觉得陈友谅会没有动作吗?” 冯国用心中一凛。 只要他们被耽误几天功夫,陈友谅必定再次大举反扑,顷刻之间,南康路和饶州路都会落入对方手中。 “属下明白了。”他低声道:“只是属下担心,就算咱们放弃徽州,江都军还是会来攻打饶州!” 朱元璋一摆手道:“先别管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手中这两万多将士的性命!只要他们还在,咱们就还有机会!” 当天夜里,朱元璋便率领五千人马撤出徽州城,直奔婺源县! 与此同时,包围赵德胜的汤和部、缪大亨部也撤离黄云坡,朝婺源急行! 赵德胜率领残部终于从黄云坡中走了出来,抬头望着天空。 阳光从东方升起,照在人身上,让他僵硬的身躯渐渐恢复了知觉。 张彪忽然策马从后方奔来,虽然灰头土脸,一脸狼狈,却难掩欣喜之色。 “大帅,敌人全都撤走了,咱们活下来了!” 赵德胜听完后,却依然沉着一张黑脸。 “现在还不到松懈的时候!立刻派出斥候,联系其他两路大军,先弄明白现在的形势!” 张彪答应一声,赶紧派出斥候。 赵德胜则带着残部,在黄云坡驻扎下来,一面命人整理谷中辎重,一面清算部队损伤情况。 得知伤亡情况后,赵德胜心中更加沉重,他率领的一万人马竟然折损了四千多人,接近半数。 临近黄昏,斥候终于回来,大声道:“报!卞元帅已经打下了徽州路,傅元帅正在二狼山驻扎。” 赵德胜微微一愣,道:“二狼山?张副将,取舆图来!” 张彪将舆图铺在地上,几名将领都蹲在舆图前。 那斥候指着徽州西面某个地方,道:“二狼山就在此处,位于婺源县东北方向二十多里!” 赵德胜盯着婺源县看了半晌,道:“敌人是不是都退到婺源县了?” 斥候道:“是的,敌军近两万人马,都在婺源县驻扎!” 张彪忽然道:“之前围住咱们的应该没有两万人吧?” 斥候道:“听卞元帅说,最开始围住咱们的只有五千人,后来又过来五千人。除此之外,徽州城有五千人。白玉谷有五千人。” 说着,将敌军围点打援的计划详细说了。 赵德胜和众将都一言不发,他们竟然被五千人给打败,每个人心里都非常憋屈。 忽听马蹄声响,又有斥候过来,却是卞元亨派来的斥候。 那斥候翻身下马,拱手道:“拜见赵元帅。二狼山的傅元帅正在遭受朱元璋大军攻击,我家元帅准备领兵去救,希望赵元帅立刻前往徽州城,镇守城池!” 张彪粗声道:“傅元帅既然遇袭,为何是你们去救,让我们守城?大王说了,三支人马并无上下关系,你们指挥不了我们!” 赵德胜一抬手,道:“不必多言,立刻整军前往徽州城!” 大军一路急行,抵达徽州城时,已过了子时。 赵德胜来到西门城楼时,只见大厅中灯火通明,卞元亨正披着铠甲,坐在椅子上等候。 “卞兄,多谢了,这次若不是你,赵某人就要战死沙场了!”赵德胜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卞元亨赶忙上前,将赵德胜扶了起来,笑道:“赵兄只是运气不好,要不是你先受到伏击,提醒了我们,我和傅兄说不定也会中伏!” 赵德胜知道卞元亨是在安慰自己,心中好生感激,道:“傅兄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卞元亨笑道:“傅兄已经与我通过气了,他故意引敌人去攻,短时间内不会有事,不过还需我过去配合!” 赵德胜拍了拍胸膛,道:“卞兄只管领兵去救,徽州城由我来守!” 卞元亨欣喜道:“那就拜托赵兄了,我即刻就出发!” 赵德胜愣道:“现在可是半夜!” 卞元亨笑道:“朱元璋足智多谋,若是去的慢了,他说不定会识破傅兄的诱敌之策,领军跑了!” 清晨,雾气还未散去,朱元璋便下令大军立刻进攻二狼山。 二狼山附近有一个土坡,朱元璋就站在土坡上指挥战斗,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冯国用却知道,他现在心情一定非常糟糕。 昨天朱元璋带兵进入婺源后,召集众将集议,提出退出徽州的决定。 谁知众将的态度十分激烈,就连一向最支持朱元璋的汤和都出声反对。 朱元璋是站在统帅者的角度考虑问题,他考虑的是全局。 然而在将领们看来,原本可以全歼赵德胜部,却被朱元璋放过,如今还要夹着尾巴逃跑,将徽州拱手让人,这无疑是懦夫所为! 众将一致认为,己方还有兵力优势,可以先消灭二狼山的傅友德,然后再回攻徽州的卞元亨! 若是以往,凭着朱元璋在军中说一不二的权威,众将虽不愿意,也绝不敢直接反对他。 然而局面发展到这一步,每个人都面临着生死存亡,而正是朱元璋将众人带到现在的局面。 众人心中对朱元璋的领导能力,已经生出了质疑。 所以无论朱元璋如何说明道理,将领们这次的态度却非常强硬,坚持要打上这一仗。 朱元璋也明白,再强行让军队撤退的话,军队会立刻分崩离析。 所以他明知傅友德是故意引诱他们去攻打,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率领大军强攻二狼山。 此刻朱元璋心中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纵然有再精妙的战术,也于事无补。 这一刻,他心中的志向和野心,随着山上士兵们的不断阵亡,开始冰消融化,随风消散。 战斗从早上持续到晚上,喊杀声从未停止过。 傅友德大军就像一块坚不可摧的铁板,牢牢扎在了每一个上山的入口。 上午,朱元璋大军凭着人数优势,还能与对方势均力敌。 然而到了下午,士兵们越来越疲惫,装备的差距逐渐放大,朱元璋军的伤亡也越来越大。 战局到了这一步,就连主张一战的汤和等将领,也都一个个哑口无言,默不作声。 酉时左右,花云又一次攻山失败,回到了山坡。 本来该换汤和轮换进攻,汤和却并没有做声,目视着朱元璋,似乎希望他说点什么。 朱元璋却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冯国用沙哑着声音道:“诸位,这就是你们要攻山的结果!满意了吗?” 花云厉声道:“还未分出胜负,敌人损失同样很大,我继续领兵攻打,一定能击溃傅友德!” 冯国用冷笑道:“卞元亨已经领兵过来,等他一到,咱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缪大亨道:“大丈夫马革裹尸,有何可惧?” 冯国用冷冷道:“伱说的倒轻巧,下面的弟兄们辛辛苦苦跟着大帅一路走过来,都是为了马革裹尸吗?” 缪大亨不做声了。 汤和苦笑道:“大哥,刚才是我们错了,你拿个主意吧!”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道:“先退回婺源县再说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劝降朱元璋 张阳泉最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记手下官员的面孔和名字。 随着江都府官僚机构越来越庞大,总有新的官员需要他认识。 就比如眼前这位叫刘惟谦的官员。 刘惟谦大约四十多岁,满脸麻皮,其貌不扬,目下在大理寺担任寺丞一职。 马玉麟对他极为推崇,举荐他加入到律法的修订中来,并且希望由他来总揽此项大事。 张阳泉心知马玉麟心高气傲,他既然如此举荐此人,其人必有过人之处,这才想亲自见上一面,考察一番。 刘惟谦这次觐见,还带上了精心准备的一本“新律十八卷”小册子。 张阳泉拿着册子看了一会,道:“刘寺丞,依你之见,是将新律定为十八卷?” 刘惟谦拱手道:“回大王,这只是初定大纲。臣以为律法是为纠纷而设,永远没有健全的时候,需不断改进!” 张阳泉点点头,道:“第一篇的五刑、十恶、八议我明白,后面的十七篇,为何是以六部之名开头?” 后面十七篇分别是吏律两卷、户律四卷、礼律一卷、兵律三卷、刑律六卷、工律一卷,恰好对应六部。 刘惟谦答道:“这种分类方法是承‘元典章’而来,据臣观察,此种分类方法确实比唐宋旧律更便于执法!” 马玉麟跟着道:“大王,六部之分,几乎涵盖所有民事政事,以此为录,律法更不容易出缺漏!” 张阳泉放下小册子,道:“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办吧。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 “请大王示下!”两人齐声道。 “律法的制定不是坐在屋子里,随便翻看典籍就行,需多多在民间走动,听取民众意见。这样,才能制定适合大众的律法!”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臣明白了!” “好了,你们退下吧!” 两人拱手告退。 张阳泉正要低头处理其他政务,忽听脚步声响,一道身影闯入书房。 张阳泉抬头一看,讶道:“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来者正是秦苓君,只见她脸上带着笑意,道:“夫君,前线捷报!”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打败朱元璋了吗?” 秦苓君笑了笑,道:“传回消息的是俞通海,我让他留在了军营,咱们还是去军营听他汇报吧!” 帅帐中已经站满了人。 除了俞通海外,方远、李二、王大、猴子等将领也皆分为两列等候。 张阳泉和秦苓君没到,众人心中虽急,也不敢先向俞通海先行询问。 忽然间,帐帘被掀开,张阳泉和秦苓君一起走了进来,同来的还有刘伯温。 张阳泉过来前特意把他也喊上了。 沿途之上,张阳泉已听秦苓君简单说了些情况,所以进来后,直接向俞通海发问。 “听说我军已将朱元璋困在了婺源县,果有此事?” 俞通海赶忙道:“回禀大王,千真万确,朱元璋已被咱们团团包围,插翅也难飞!” 张阳泉微觉困惑。 “之前传来军情,还说赵德胜中伏,怎么转眼之间,他就被你们困在了婺源?” 俞通海道:“是这样的……”将傅友德攻打婺源、逼迫朱元璋回防婺源的情况说了。 李二哈哈一笑,道:“傅兄弟这一手攻敌必救,实在是高明!”傅友德大放异彩,没有人比他更高兴了。 耿三则感慨道:“朱元璋也确实厉害,前一刻还在饶州大败陈友谅,主力却不知不觉来到了徽州设伏!” 众将听了此言,都有些恻恻然。 大部分人都在想,换自己与赵德胜易地而处,能否避免中伏。 又或者身处卞元亨、傅友德的位置,能否识破对方计谋、变被动为主动! 常遇春忽然道:“赵元帅没事吧?” 俞通海道:“并无大碍,赵元帅正率领所部镇守徽州城!” 张阳泉将朱元璋的谋略来回琢磨了一遍,不由暗暗佩服,对傅友德和卞元亨的应对,更是大感欣慰。 这种让各将领独自作战的方式,最能突显将领能力。 经此一役,傅友德和卞元亨在他心中,都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后来呢,朱元璋既然放弃徽州城,为何还要死守婺源县?”他问。 俞通海道:“朱元璋所部回防婺源后,傅元帅便停止攻城,退到了婺源县附近的二狼山驻守,故意引朱元璋来攻!” “朱元璋果然中计,见傅元帅落单,便集结两万大军攻打,却怎么也攻不上去。” “后来卞元帅率领我们去包夹,朱元璋只能领军撤退。傅元帅下山追击,朱元璋虽亲自断后,依然损伤惨重!” “好!” 众将群相喝彩。 李二笑道:“傅兄弟胆子真大,以一万人为饵,不仅吸引朱元璋来打,还能以一万败两万,实在打得漂亮!” 张阳泉也笑着点了点头,忽然,他发现刘伯温露出思索之色,问:“刘先生可是有什么疑惑?” 刘伯温沉吟道:“臣只是觉得,从朱元璋这一战表现出的谋略来看,傅将军的诱敌之策应该瞒不过他!” 常遇春看了他一眼,道:“傅元帅攻打婺源,必定打乱朱元璋计划。朱元璋方寸大乱,犯了错误,何足为奇!” 刘伯温并不争辩:“将军说的是!朱元璋既然退回婺源县,何不继续向饶州撤退,怎会被包围了呢?” 这也正是张阳泉的困惑,他朝俞通海看了过去。 俞通海面色凝重了一些,道:“因为饶州已经被陈友谅打下来了,朱元璋想退也退不了,只能困守婺源!” 众人皆露出吃惊之色。 张阳泉讶道:“陈友谅不是回江州救援了吗?怎么又打下了饶州?” 俞通海道:“打下饶州城的是陈友谅手下部将王溥!” 张阳泉皱了皱眉,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王溥这个名字。 俞通海瞧出他疑惑,道:“听傅元帅说,王溥是倪文俊手下第一良将。陈友谅当初背叛倪文俊后,王溥弃甲归田。陈友谅多次请他出山,都被其拒绝。” “后来还是汉王妃娄玉贞亲自去找王溥母亲说话。王溥是至孝之人,听王母劝说后,才效忠陈友谅!” 刘伯温忽然道:“我也听人说过王溥,不过他似乎并不受陈友谅待见!” 俞通海笑道:“刘御史说的一点不错,说来可笑,陈友谅请王溥出山后,却不信任他。” 王大愣道:“这是为何?” 俞通海道:“只因王溥效忠陈友谅后,却依然去倪文俊墓上祭拜!” 常遇春道:“此人倒是个忠义之人!” 俞通海嘲笑道:“只可惜陈友谅却不这么觉得。因为这件事,他从不让王溥独自带兵。这次向江州撤退时,才将领兵断后这种危险任务交给王溥!” 张阳泉道:“所以王溥发现了饶州空虚?” 俞通海道:“是的,王溥在大孤山守了三天,却没有去和陈友谅汇合,而是直奔饶州城,一举攻下!” 张阳泉目光四顾,道:“大家都记住王溥这个名字,以后如果对上此人,千万不可大意!” 众将齐声道:“是!” 张阳泉目光转向俞通海,道:“朱元璋目下还有多少人马?” 俞通海道:“只剩下一万三千多人,而且每晚都有逃兵。” 张阳泉目光灼灼道:“朱元璋可有归降之意?” 俞通海摇了摇头,道:“他并未派人出来投降,傅元帅亲自去城墙下喊话,他也不肯露面。” 李二有过被围困的经验,道:“从朱元璋表现来看,他应该是想死战到底了!” 张阳泉皱紧眉头,一言不发。 秦苓君最了解他,也知道他一直很在意朱元璋,于是道:“你们可有办法说降朱元璋的法子?” 俞通海笑了笑,道:“其实傅帅和卞帅也觉得朱元璋是个人才,所以围而不攻,就是想等大王决定!” 李二道:“要不然让李善长去吧,他应该和朱元璋比较熟!” 刘伯温突然道:“李善长弃朱元璋而去,已很难影响到朱元璋,要劝降朱元璋,也许只有两个人有可能!” 张阳泉忙问:“哪两个?” “一个是他夫人,一个是郭子兴。” 张阳泉目光闪了闪,沉吟了半晌,吩咐道:“李二、常遇春听令!” 两人赶忙出列,齐声道:“末将在!” 张阳泉道:“常将军率领三万人马,去和卞傅两位元帅汇合,只围不攻,不可让他们突围离去!李将军去请郭子兴出山,让他招降朱元璋!” 二人齐声道:“末将领命!” 秦苓君提醒道:“大王,无为还在朱元璋手中!” 张阳泉点点头,之前不打无为,是怕给左君弼压力,导致他和朱元璋联手。 如今再没有这个顾虑。 “王将军,你立刻前往和州,告诉徐百升元帅,可以攻打无为了!” 王大大声道:“是!” 第三百四十六章 马秀英的决断 至正十五年,十二月,江都军三路出击,攻下徽州路,将朱元璋部围困在婺源县。 天完军则打下饶州,徐达在天完大军到来之前,放弃南康路,带着手下四千多人进入鄱阳湖,当起了水匪。 十二月初十,郭子兴在李二和陈基劝说下,来到婺源县,劝说义子朱元璋投降。 朱元璋答应投降,不过提出一个要求。 …… “他让我帮他找到妻儿?”王府书房中,张阳泉听到李二的汇报后,不由一愣。 李二点头道:“是的。” 张阳泉道:“知道他妻儿在什么位置吗?” 李二道:“据朱元璋说,他将妻儿安排在饶州东面的景德镇。我们已经派人去找过,据那里的村民说,饶州城破后,他们就逃走了!” 张阳泉想了想,道:“那就多派些人去找吧!” 李二道:“大王,要不要派人去安庆路一趟?” 张阳泉目光一闪,道:“你怀疑马秀英去找左君弼了?” 李二点头道:“是的,左氏也跟马秀英在一起,她们很可能去找左君弼求援!” 张阳泉道:“也好,那你亲自去一趟安庆路吧,左君弼这个人比较要脸面,你尽量客气些。” 李二拱手道:“末将领命!” …… 左君弼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专注的擦拭着手中的方天画戟,对跟前瞪着自己的妹妹视若不见。 左氏大约二十四五岁,容貌虽不甚美,身材却极为高挑。 “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君弼眼皮也不抬,淡淡道:“什么什么意思?” 左氏气急道:“他是你妹夫,你要见死不救吗?” 左君弼道:“是他先撕毁同盟。” 左氏咬了咬下唇,道:“你只要救下他,他定会为你效力。他的带兵能力伱也瞧见了,有他帮忙,你定能与江都军、天完军抗衡!!” 左君弼道:“没有他,你兄长一样割据一方!” 左氏银牙紧咬:“你当真不肯出兵?” 左君弼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放缓。 “妹子,你就在家好生待着吧,大哥一定再给你找一个好丈夫!” 左氏冷笑道:“下次是把我送给谁?小明王还是赵均用?” 左君弼脸一沉:“放肆!” 左氏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你去哪?”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是朱家的人了,用不着你管!” 左君弼沉声道:“你若是敢跟马秀英一起离开,我就派人杀了马秀英!” 左氏气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指着他道:“你……” 左君弼道:“你应该知道,我说到做到。还有,张阳泉已经派人来找马秀英了,你去跟她告个别吧!” 左氏泣声道:“你就这么怕张阳泉,要将她交出去吗?” 左君弼道:“我谁都不怕!不过也不想平白惹麻烦。我不会把她交出去,不过今晚子时前,她必须离开安庆!” 左氏掩面奔出大堂,一路来到后院一间屋子里。 想要冲进去,又不忍心把消息告诉马秀英,坐在台阶上呜呜哭泣着。 “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 马秀英缓缓走了出来,在她旁边坐下,搂着她肩膀,柔声道:“没事的,妹子,你已经尽力了!” 门口还走出一名少年,右手抱着名婴儿,另有两名青年站在那少年身后,一人十五六岁,另一人快二十岁了。 那婴儿名为朱标,是马秀英和朱元璋唯一的儿子。 少年则是养子沐英,身后两名青年分别是朱元璋侄子朱文正、外甥李文忠。 马秀英没生儿子前,一直将三人视若己出,这次也正是李文忠和朱文正拼死将她和左氏救出。 左氏仰头望着马秀英,一张脸有如梨花带雨。 “姐姐,你已经知道了吗?” 马秀英帮她拭着泪,道:“瞧你反应就知道了!” 她和左氏本来一直水火不容,如今面临危境,两人却成为了最好的姐妹。 左氏哽咽道:“我兄长太过分了,他要将你们赶出安庆!” 马秀英拍了拍她肩膀,道:“既然他不出兵,我们本就要离开。” 左氏道:“姐姐,你们要去哪?” 马秀英叹道:“事到如今,只能先找一个地方安顿好,等他消息了。妹子,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左氏想起左君弼的话,低声道:“我……我要留下来。” 李文忠哼了一声。 马秀英瞪了李文忠一眼,站起身道:“这样也好,你也有别的家人,跟着我们反而受累。” 左氏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忍住了。 当天夜里,左氏亲自送马秀英等人离开了安庆城。 马秀英等人沿着官道一路向东,沿途竟看到很多流民,然而奇怪的是,流民竟然也都朝着无为方向而去。 马秀英拉住一名流民询问。 那流民道:“你不知道吗?楚王是谷神转世,大家只要去江都军的辖地,就不会饿死!” 李文忠哼了一声,道:“你们被骗了,他们是故意骗你们去当兵的!” 流民斜了他一眼,道:“那你们干嘛也去无为?” 李文忠顿时说不出话了,暗道:“我们是去濠州,才不是去无为。” 然而想到濠州也被江都军占领,心中一阵沮丧。 又前行一阵,路上竟碰到几名流民想过来抢马车,被李文忠三拳两脚给打退了。 当天夜里,马秀英等人在无为城附近找了个村户借宿。 村户一家三口,十分清贫,家具都当柴火烧了,孩子更是瘦骨嶙峋。 马秀英身上有左氏送的粮食,便要取粮给村户做饭。 男主人憨厚一笑,道:“咱们家刚领了粮,客人只管坐一会,饭菜马上就好。” 朱文正奇道:“在哪里领的粮食?” “是孩子他爹去城里领的粮。江都军的军爷都是好人,知道咱无为百姓揭不开锅,熬不过冬天,所以在城中赈济粮食!”厨房中传来女主人的声音。 男主人叹道:“大家都说,要是江都军早些打过来就好了!” 李文忠大怒,就要发作,被马秀英用眼神制止了。 马秀英朝男主人道:“你们觉得那位楚王比朱元帅更好吗?” 男主人迟疑了一下,道:“其实以前的朱元帅也不坏,他手下军士从不扰民。元帅夫人还亲自做鞋,送给我们这些庶民穿!” 李文忠道:“那你们还忘恩负义?” 男主人叹道:“谁让朱元帅不会治理地方呢,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好些人饿死了,所以还是楚王好。” 马秀英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村户中并没有多余的床,夜间马秀英等人睡在马车中。 次日清晨,天还没全亮,村中便一片吵闹,到处都是锣鼓声。 隐隐听到有人在喊:“独眼蛇来啦!独眼蛇来啦!” 马秀英吃了一惊,从马车中下来,恰好看到村户一家走了出来,两人都扛着农具。 “主家,出何事了?” 男主人满脸通红,忿忿道:“是附近的山贼‘独眼蛇’,他定是知道我们领了赈济粮,过来抢大家粮食!” 说话间,远处一队村民过来了,全都扛着农具,不住嚷嚷道:“这次不能忍了,跟他们拼啦!” 村户二人也加入队伍中,朝村头而去。 马秀英抱着朱标,带着朱文正三人,也跟着来到村口,只见一群村民正在与一群强盗对峙。 为首的强盗是个留着辫发的马脸男子,左眼瞎了,只剩下一个窟窿,右眼中闪着凶光,神情极为彪悍。 村长是名五十多岁的老头,和独眼蛇争论了几句后,独眼蛇狞笑一声。 “他娘的,老子跟你们好好说话,你们就当老子吃素了?弟兄们,不废话了,直接动手吧!” 马秀英深知村民不是对手,就要让朱文定和李文忠去帮忙。 忽听一阵马蹄声响,远处奔来一支骑兵,打着蓝色飞龙旗。 村民们齐声大喊:“是江都军,江都军来啦!” 村长捻须笑道:“总算赶到了吗?” 一名年轻村民惊喜道:“村长,是您派人通知江都军的吗?” 村长乐呵呵道:“我只是派小八去找他们,告诉他们附近有支山贼,没想到他们竟这么快就派军队来剿贼了!” 村长和村民自然不知剿匪在江都军内部是很大的功劳,将领们抢都抢不过来。 马秀英看到这一幕,心情十分复杂。 独眼蛇内心没她那么复杂,他现在只想骂娘。 来的还他娘的是支骑兵,一个个鲜衣亮甲,照得他眼睛都花了。 他不敢逃跑,命令手下整整齐齐站好,待江都军为首的将领下马后,立刻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其余盗匪见状,也都跟着跪下磕头。 “小人王大,误入草寇,还望将军收留,让小的们加入江都军!” 那名江都军将领提着把偃月刀,满脸虬髯,正是王大本人。 听到独眼蛇的话,瞪眼道:“你也叫王大?” 独眼蛇愣道:“是啊!” 王大怒道:“你以后不准叫王大了,就叫王二,啊不,还是叫王三吧!” 村长急忙道:“军爷,这帮强盗其实是来抢我们村子,您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王大愣了愣,道:“好小子,竟然还敢骗我,来人,把他们全部缴械绑起来,谁敢反抗,一刀宰了!” 独眼蛇不敢反抗,任由官军施为。 王大走到村长跟前,用拇指指了指独眼蛇,粗声道:“你们说的山贼,就是这帮孙子?” 村长忙道:“正是。” 王大道:“那人我带走了,你们还有别的事没?” 村长其实很想留王大招呼一下,瞧见他面相凶恶,终究不敢,拱手道:“没有了,多谢军爷!” 王大一挥手,就要带手下离去。 就在这时,马秀英走了出去,道:“将军请稍等!” 王大一愣,朝她看了过去,粗声道:“还有啥事?” 马秀英深吸一口气,道:“请问江都军是不是正在搜捕朱元璋家眷?” 王大目光一亮,紧紧盯着马秀英。 “不错,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马秀英!” 第三百四十七章 宋军过河,元廷大震 睡梦中,张阳泉隐隐听到屋外有人在吵闹。 睁开眼睛,倾听了一会,似乎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中提到了雪,暗道:“莫非下雪了?” 转了转身,只见沈千千抱着他胳膊,酣睡正香。 张阳泉轻轻道:“千千,醒醒,外面好像下雪了。” 沈千千依然闭着眼睛,嘟囔道:“大王,让妾身再睡一会嘛!” 瞧见她这副慵懒模样,张阳泉忍不住好笑。 秦苓君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婚前婚后,几无区别,做事雷厉风行,极为自律,每次总是她先起床。 沈千千却不同。 自两人成婚后,沈千千精明强干的形象逐渐破碎。 她本质上其实很懒,也很爱依赖别人,只是以前商女经历,才不得不强行带上一副面具,伪装自己。 张阳泉抽出手臂,起身开始穿衣服。 穿戴整齐,推开大门,一股寒风顿时扑面而来。 张阳泉不由瞳孔放大,抬头望着天空,只见满天尽是鹅毛大的飞雪。 一阵冷风吹来,雪花随风飘舞,呼呼作响,地面和屋顶已被大雪铺上一层银妆。 张阳泉站在走廊上,望着这副雪景,只觉心旷神怡,竟不忍挪步。 几名侍女正在庭院玩雪,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忽听脚步声响,转头一看,只见秦苓思披着一件蓝色大氅,小跑着过来。 “姐夫!起来了就快去吃饭呀!阿姐已经等了好半天呢!” 张阳泉笑着答应:“好,你去把千千叫起来。” 后堂内果然已备好早膳。 今天的早膳又是饺子,这个时期人们称为‘角子’,只要到了冬天,秦苓君就喜欢让下人们做饺子吃。 张阳泉刚一进门,秦苓君便帮他盛好一晚,说道:“夫君,王大派人传回消息,说已经找到马秀英了!”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很好,你等会去军营时,派人转告王大,让他直接带马秀英去婺源县,劝降朱元璋!” 秦苓君答应道:“知道了。” 顿了一下,又道:“听王大说,马秀英原本藏在一个村落,见到王大后,竟主动表明身份相见,你说奇怪不奇怪?” 张阳泉大感奇怪,道:“她莫非知道了朱元璋要投降,而且条件是让我们找到她?” 秦苓君想了想,道:“她若知道,应该早就来找我们才是。” 张阳泉琢磨了一下,摇头失笑:“算了,既然她已经现身,又何必去多想原因?” 秦苓君点了点头,道:“对了,还有件事,郭叔派人传信回来了!” 张阳泉忙问道:“是不是晚稻的消息?” “对,他信中说这次晚稻收获已统筹完成,虽没有明说田税之数,不过从信中语气来看,这次田税非常惊人!”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好,太好了!” 秦苓君托着腮,笑道:“夫君,我最近时常在想,咱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那些菜种、粮种都功不可没!” 张阳泉感叹道:“是啊,以前我总听人说,战争比拼的不仅是战略、计谋,更重要的是资源,现在总算明白这个道理!” 秦苓君点点头,道:“对了,军中斥候来报,陈友谅已在下辖所有地区下达征兵令,看来他也知道咱们要西征,准备与我们决战了!” 张阳泉笑了笑,道:“战争可不是光比拼兵力数量。” 秦苓君睫毛闪了闪,道:“夫君,陈友谅实力明明比朱元璋更强大,可你面对他时,似乎更加轻松?” 张阳泉也不知如何解释,笑道:“我并非小看陈友谅,只不过他实力虽强,内部却还不如朱元璋团结,反而更好对付!” 秦苓君道:“那倒也是。” 张阳泉又向秦苓君问起北面战况,最近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朱元璋身上,所以未关注北边。 秦苓君面色一凝,道:“西面是元军占优,东面则是宋军占优,你要先听哪边?” 张阳泉道:“先说东面吧!” 秦苓君遂道:“毛贵在山东设立宾兴院,选元廷旧吏主政,又在莱州立屯田三百六十所,田税十中取二。设立元帅府、管军万户府、管军总管府。整个山东,已牢牢掌握在宋军手中!” 张阳泉默然半晌,赞道:“论治理能力,刘福通也赶不上毛贵!” 秦苓君微笑道:“毛贵已经在造船准备渡河了,估计随时都能听到他渡河的消息。” 张阳泉又道:“西面又如何?” 秦苓君收起笑容,凛然道:“察罕帖木儿又打了一个胜仗,一个大胜仗!” 张阳泉动容道:“详情如何?” 秦苓君道:“你还记得李喜喜那路大军吗?” 张阳泉点点头:“当然记得,刘福通派他领十万大军,去增援李武的西路军。” 秦苓君道:“李喜喜和李武汇合之后,联兵攻打凤翔,却不知这是察罕帖木儿的计谋。察罕故意分兵凤翔,就是引他们来攻。” “二人重兵攻城时,察罕帖木儿率骑兵昼夜急驰两百里,分左右翼将攻城兵马包抄,城中元军也开门而出,形成内外合击。” 张阳泉变色道:“两路军都败了?” 秦苓君道:“据说这一战红巾军战死数万人,伏尸百里,李武领残部逃到了宁夏,李喜喜南逃川蜀。” 张阳泉怔怔道:“如此一来,察罕帖木儿若是东进攻打汴梁,刘福通岂不是有危险?” 秦苓君笑道:“你不必担心,他已经被鞑子皇帝召到河北去了!” “哦?为何?” “伱忘了关铎和潘诚的中路军吗?”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他们怎样了?” 秦苓君笑道:“在毛贵的牵制下,元军山西出现空虚。关潘二人一路挺进,先一步过河,打下翼宁,正在攻打云中!元廷大乱,这才急召察罕帖木儿入河北!” 张阳泉默默叹了口气。 从现在局势来看,宋军确实有击败元朝的趋势,谁又能想到,用不了多久,宋军就会全线溃败呢! 两人说话间,忽听脚步声响,秦苓思和沈千千一起过来了。 沈千千一边吃着饺子,一边朝张阳泉问:“大王,马上就到年底,丹阳县的试点是不是要出结果了!” 张阳泉点点头,道:“李善长已经给我上了奏疏,商税的结果相当不错,现在就看田税了。” 秦苓思皱眉道:“郭叔那边都统筹完了,李善长那边应该也统筹好了才对呀!” 张阳泉道:“他还需比对和临近县的田税差距。这次所有州县的田税都大幅提高,只有收成远超临近县,才算试点成功!” …… “快点!都给我动作快点!计算几个数字都需要这么久,你们都干什么吃的,以后都给我好好钻研下算学!” 丹阳县一间文房中,李善长严厉地训斥着手底下的文吏。 一名文吏双眼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道:“县尊,咱们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能不能让我们休息一会?” 李善长板着脸道:“老夫三天三夜没睡,也没说要休息?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连这么点苦都吃不了,将来如何成大器?” 那文吏面色一苦,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门外脚步声急响,胡惟庸快步奔了进来。 “老师,打听清楚了,左相的船明天下午经过丹阳县!” “专船还是客船?” “客船!” 李善长松了口气,道:“那就好,田税、商税明天中午应该就能统筹好,明晚咱们和左相一起入京!” 胡惟庸感慨道:“老师,咱们辛苦了半年,总算把这项差事办好,大王若是知道咱们税收提高这么多,一定会很高兴!” 李善长笑道:“说实话,连我也没想到,百姓们不服劳役后,能激发这么大的潜力!” 胡惟庸道:“还有这种晚稻,产量高的令人难以置信,真不知大王如何培育出这种东西来!” 李善长悠悠道:“是啊,谁能想到还有稻种产量能远超占城稻?” 胡惟庸忽然向李善长打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文房,来到外面的庭院。 “老师,你听说没有,朱元璋已经兵败,被困在婺源县。” 李善长唏嘘道:“这么大的消息,我怎能不知?惟庸啊,老夫真得感谢你,若不是你的谋划,老夫现在只怕也受困于婺源县!” 胡惟庸笑道:“学生既为老师,也为自己,若没有老师牵头,学生哪能参与到这么重大的政事之中?” 李善长笑了笑,道:“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老夫大忙。这次面见大王,我一定举荐你入仕!” 胡惟庸大喜:“多谢老师!” 次日午时还不到,在李善长的督促下,手下文吏终于完成赋税统筹工作。 未时,李善长和胡惟庸便已经收拾好行李,在丹阳县码头等候。 距离酉时还差三刻,便见一座大客船从运河南面驶来。 胡惟庸目光一亮,道:“老师,就是这艘船!” 李善长点点头,待客船靠岸后,两人带着随从一起上了船,买了船票。 来到客船大厅,却不见郭念生身影。 第三百四十八章 江浙大丰收 李善长在厅舱找了个位置坐下,胡惟庸则去打听郭念生的情况。 没过多久,胡惟庸回来了,低声道:“老师,左相在甲字号第四间客舱,咱们要不要去拜见?” 李善长微笑道:“不急,先用过晚膳,再去拜访不迟。” 两人坐着喝了壶茶,然后才叫船伙计上饭菜。 李善长正吃着,衣袖忽然被胡惟庸扯了扯。 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材微胖的富态男子进入客舱,身旁还跟着一名白袍青年和几名精干随从。 李善长和胡惟庸赶忙迎了过去,躬身行了一礼,道:“见过郭老爷!” 胡惟庸道:“学生拜见郭老爷!” 来人正是郭念生,因他穿常服坐客船,两人不以官职称呼。 郭念生目光一亮,哈哈笑道:“李先生,惟庸,你们怎么也在这?” 李善长二人将郭念生请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李善长陪坐下首,笑道:“我二人也恰好进京,不想偶遇到您。” 郭念生旁边那名青年眯着眼道:“偶遇吗?那还真是巧得很!” 李善长看了那人一眼,道:“不知这位是……” 郭念生站起身,笑道:“这里说话不方面,去我客舱说话吧!” 李善长答应了,命船伙将饭菜送入郭念生屋中。 四人进屋后,郭念生才为二人介绍道:“这位是杭州同知,杨宪杨同知,你们今后可要多多亲近。” 李善长笑了笑,道:“原来是铁面杨同知,久仰大名!” 杨宪得刘伯温举荐,年纪轻轻就成为杭州同知,在江都官场是一个极有名的人物。 很多人都在暗暗关注他,不少人甚至盼着他在杭州栽个大跟头! 谁知杨宪年纪不大,手段却极为老练,执掌杭州政务后,假意与杭州一众豪绅巨商亲近,暗中却搜集他们罪证。 证据一足,翻脸不认人,将一干贪赃枉法的豪绅权贵全部按律抓捕处置了。 这些豪绅齐齐发动人脉,各展神通。 有的人发动百姓,将很多屎盆子扣在杨宪头上,败坏其名声,还花钱让百姓去府衙门口闹事。 有的人更加神通广大,将杨宪在集庆当文吏时,贿赂上司的事都扒了出来,甚至惊动到中书省。 然而中书省有刘伯温替杨宪顶着,那些明枪暗箭全都被刘伯温挡住了。 杨宪也是油盐不进,仿佛铁人。 最终那些豪绅的反击失败,杭州根深蒂固的官商集团被连根拔出。 因为这件事,江都官场给杨宪起了个‘铁面同知’的外号。 杨宪淡淡道:“李先生客气了,您是大王钦点的一科状元,在下也敬仰的很。” 杨宪得刘伯温举荐,所以心中也将刘伯温视作老师,不仅经常与刘伯温通信,每次去江都府汇报时,也定去刘府请安。 他与刘伯温谈论到李善长时,发觉刘伯温不喜此人,所以受刘伯温影响,对李善长并不客气。 胡惟庸眯着眼道:“听说杭州在杨同知治理下,商业愈加繁荣,不知今年商税增加几何?” 杨宪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因为他惩治奸商,导致很多大商户迁移出杭州,杭州今年的商税并不好看。 他这种行为对杭州中小商户是极有好处的,给他们创造一个公平的营商环境,将来杭州必定更加繁荣。 然而这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到那个时候,他这个种瓜之人很可能已经被调离杭州,这些好处也成为别人的政绩。 他得到的只剩下一个“治理杭州不善,导致商税下降”的劣评。 此刻听到胡惟庸出言讥讽,杨宪心中怎能不怒,冷冷道:“阁下就是二考不中的胡秀才吧?” 胡惟庸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郭念生瞧出两边似乎有些不对付,赶忙出声道:“李先生,丹阳县今年税收如何,可达到试点效果?” 李善长微笑道:“回相爷,一切顺利。” 郭念生笑眯眯道:“那就好,这件事大王最为关切,得知消息后一定会很欢喜!” 李善长拱手道:“还要多亏相爷当初的举荐。” 郭念生摆了摆手,哈哈笑道:“不必谢我,是你的主意确实能为大王分忧,我当然要举荐了!” 胡惟庸忽然道:“相爷,我们镇江路的所有州县,今年粮食产量都大为提高,今年应该是个大丰收吧?” 郭念生哈哈笑道:“那是当然,我保证中书省同僚们得知今年粮食产量后,也一定都大吃一惊!” 次日傍晚,客船便进入了江都府。 现在已到了十二月下旬,天气愈加寒冷,前日下的大雪还没有化,码头上尽是堆在一起的雪堆。 郭念生下船时,差点滑了一跤,道:“好一场大雪!” 瑞雪兆丰年,没有人不喜欢大雪。 杨宪在码头处与郭念生三人分了手,径直朝着刘伯温府邸而去。 来到刘府,被管家引入书房,等了没一会,刘伯温便走了进来,笑道:“希武,回来了,是和左相一起回的吧!” 杨宪赶忙道:“是的,而且学生还在路上碰到了李善长和胡惟庸!” 刘伯温皱了皱眉,走到案后坐下,然后伸手示意杨宪坐下说话。 杨宪性子比较急,并不落座,走到刘伯温跟前,道:“那两人定是提前探知到左相行程,才那么巧上了同一艘船,沿途好拍马屁!” 刘伯温淡淡道:“提他们做甚?听说左相统筹好了田税,我听很多人说,江南各地收成都不错,田税应该不低吧?” 杨宪双眼闪着精光,道:“岂止不低,光我杭州一路,就有五十多万石粮食的田税!” 刘伯温吃了一惊,道:“这么多?” 杨宪笑道:“听说平江路更多,老师,你说大王那种晚稻到底怎么种植出来的?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刘伯温笑道:“这事我和宋兄讨论过,他说这种粮种可能是从南洋国家传来,本土如果有这种粮种,不可能无人知晓!” 杨宪点了点头,道:“估计是的,占城稻也是从南洋国家传来。” 顿了一下,道:“老师,自十一月起,粮价每天都在降低,杭州粮价已跌到每石二两以下了!” 刘伯温道:“江都府也是,粮价已跌到每石一两六钱。” 杨宪靠近了一些,低声道:“老师,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说陈友谅在湖广、江西大量征兵,导致民不聊生,很多江西人都在向温州、处州等地迁移。” 刘伯温讶道:“有这等事?” 杨宪道:“学生以为可以多派人向江西、湖广地区宣扬咱们的低粮价,一定还能吸引更多人口过来!” 刘伯温眼中急闪,道:“不错,不仅要宣扬咱们的粮价,还要告诉他们,到了江都军辖区,就能领救济粮!” 杨宪喜道:“老师,咱们现在就去找大王分说此事吧?” 刘伯温迟疑了一下,道:“这件事我想再仔细考虑一下,明日再向大王上奏不迟!” 杨宪急道:“不能等啊,这法子别人一定也能想到,可莫要让人捷足先登了!” 刘伯温倒并不在乎功劳,不过见杨宪急迫的模样,知道他急于在大王面前表现。 “那好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寒风冷冽,冷月无声。 杨宪和刘伯温一起来到王府后,被引到书房,不料,李善长和胡惟庸也正在书房外等候。 双方再面,冷场了一会,李善长才拱手道:“在下见过刘相!” 又朝杨宪笑道:“杨同知,这么快又见面了。” 刘伯温拱手回了一礼,并不说话。 杨宪淡淡道:“李县令还真是劳心公务,这么晚了,还来面见大王。” 李善长道:“若论及勤于公务,在下怎比得上刘相爷。” 就在这时,一人从书房中走了出来,正是郭念生。 他瞧见刘伯温后,微微一笑,道:“刘先生也来了。” 刘伯温拱手道:“左相。” 郭念生回了一礼,朝李善长道:“我去后宅向王妃请个安,待会我们在正堂汇合。” 说完又向刘伯温打了个招呼,转身朝走廊去了。 杨三枪朝李善长道:“李县令,大王请……” 话音未落,书房中传来张阳泉的声音。 “三枪,我好像听到了刘先生的声音?” 杨三枪赶忙道:“回大王,刘先生和杨同知也来了。” 张阳泉道:“让他们一起进来吧!” 于是李善长、刘伯温、杨宪一起进入书房,只有胡惟庸独自在外等候。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君臣夜话 张阳泉站在窗边,感受着窗外灌入的冷风,心情逐渐冷静下来。 刚才郭念生汇报,这次田税一共收获五百四十七万石粮食。 尽管他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难掩喜悦之情,只觉浑身燥热,需得窗外的冷风帮脑子降降温。 便在这时,刘伯温、李善长三人跟着亲卫走了进来,齐齐见礼。 “臣刘基(杨宪)拜见大王!” “微臣李善长拜见大王!” “三位不必多礼。”张阳泉回到案后坐下,目光在三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停在刘伯温身上。 “刘先生深夜过来,想必有要事吧?” 刘伯温道:“臣听杨同知说,这次田税丰收,导致各地粮价降低。而天完军却大肆征兵,致使民不聊生,许多人都朝江东迁移而来。” 张阳泉道:“哦?” 刘伯温目视杨宪,示意由他来献策。 杨宪暗暗感激,忙道:“大王,据臣所知,已有很多人口从西面迁移而来。只要再散步消息,凡有流民迁移而来,就给予赈济粮,定能从江西吸引大量人口过来!” 张阳泉目光微闪,道:“刘先生以为如何?” 刘伯温道:“臣以为这件事可以与分化天完军同时进行!” 张阳泉想了一会,道:“那好,我稍后便下达旨意,将一百万石粮食运送到前线,配合此计划施行!” 杨宪大喜,道:“有了这一百万石粮食,陈友谅下辖的民众一定会大量东逃,天完军将不战自溃!” 张阳泉笑了笑,道:“你们过来就为了这事吗?” 刘伯温看了李善长一眼,道:“李县令想必还要要事汇报,臣等先行告退。” 说完和杨宪一起离开。 张阳泉将目光转向李善长,正要询问试点情况。 李善长忽然道:“大王,就算运过去一百万石粮食,剩下的四百多万石粮还是太多,只怕江都府的正仓装不下去!” 张阳泉道:“刚才左相也提过此事,我们商议后,决定重启元朝旧仓,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 “今年的话,用元朝旧仓确实可以应付,可明年粮食产量还会更多,不可不虑啊!”李善长提醒道。 “李先生可有建议?” 李善长拱手道:“臣以为可以在江都府周围,新建八个大型正仓,以为备用。再下令地方,每县修建两座义仓,以备荒年!”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好,我明日再和左相讨论一下吧。” 李善长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份公文。 “大王,这是丹阳县的商税和田税统筹情况,您请过目!” 张阳泉伸手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 “嗯,去年丹阳县的税收和丹徒县差不多,今年却比丹徒县多了四万多两,看来这次试点,算是圆满成功了!” 李善长笑道:“从这次税收结果,足以证明,雇役制在各方面都比徭役制更好!” 张阳泉微笑道:“这次试点成功,你居功甚伟,明年初,我打算新设六部,到时你就在户部担任侍郎吧!” 李善长大喜:“多谢大王!” 顿了一下,道:“对了,此次臣能顺利推行试点,臣属下文吏胡惟庸劳苦功高,不知能否让他在我手下担任员外郎?” 张阳泉犹豫了瞬间,道:“还是先让他做个主事吧,年轻人,多磨练磨练比较好!” 李善长不敢再说,拱手道:“多谢大王,微臣告退。” 出了书房,胡惟庸并未多问,两人一起出了王府,沿着漆黑的大街行走,朝胡惟庸临租的小院而去。 回到胡惟庸小院,两人进入堂屋,胡惟庸这才开口:“老师,情况如何了?” 李善长靠坐在椅子上,捻须笑道:“大王对试点结果非常满意,明年初,大王会新设六部,由我担任户部侍郎!” 胡惟庸欣喜道:“恭喜老师!” 李善长看了他一眼,道:“惟庸,我也向大王举荐过你,大王同意让你跟着我,先从户部主事做起!” 胡惟庸愣了一下,主事是品级最低的官员,勉强一笑,道:“也好,学生总算是入仕了!” 李善长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别泄气!我看得出来,大王对你态度和普通官员不同,应该是想好好磨练你一番,将来委以重任!” 胡惟庸又惊又喜:“当真?” 李善长笑道:“伱信不过老夫眼光吗?” 胡惟庸深吸一口气,道:“学生一定努力办差,决不辜负老师和大王期待!” 数日之后,临近岁末,徐百升、山猪、傅友德、卞元亨等前线将领纷纷回到江都府。 这一日晚,每名将领都收到王召,前往城防卫北门卫署。 这座北门卫署正是当年的北门千户所。 当年也是岁末,张阳泉初受诏安,曾在千户所中,与众将围着火堆,促膝而谈,商议谋夺江都之事。 时过境迁,张阳泉不仅打下江都,还占据大半个江浙行省,即将一统江南。 现在正是大业将成的重要时刻,张阳泉希望让众人重回当日场景,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戌时左右,除了李二因为陪着朱元璋夫妻,行程慢了几天,其他诸将都已到齐。 火堆烧得很旺,众人如同露宿郊外一般,围着火堆而坐。 张阳泉坐在北面,目光从众将身上慢慢看过去。 当年那些初出茅庐的山贼们,如今都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大将,令他倍感欣慰。 “今天让大家过来,只为共缅往事,不分君臣,有什么平日不方便说的话,尽可以畅所欲言,不必顾虑!” 赵德胜忽然拱手道:“末将轻兵冒进,致使手下损兵折将,肯请大王责罚!” 张阳泉挠了挠头,叹道:“处置的事先放一边,我想问一下赵将军,你可仔细想过,这一战败在何处?” 赵德胜低声道:“末将贪功心切,恃勇轻敌,心怀侥幸,这才有此一败!” 张阳泉道:“好,吃一垫长一智,既然懂得反省,这一败就并非毫无收获。大家也当以赵将军之败引以为戒,我相信在场大多数人,与他易地而处的话,也可能中伏兵败!” 王大听完悄悄低下了头。 耿三道:“大王,神机营的火枪已有两千多支,臣觉得这两千火枪兵是支奇兵,攻打天完军时,定能派上用场!” 王大猛抬起头,道:“大王,我觉得可以让火枪兵配合我的先登营,让火枪兵压制城墙上的敌人,我的先登营就能轻易攻上任何城墙!” 张阳泉目光一闪,道:“你们攻打杭州时,就是用的这个战术吧?” 二人齐声道:“是!”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很好,那你们两支人马就组合在一起,组成一支无坚不摧的攻城部队!” 两人精神大振,齐声道:“是!” 众将见两人的发言得到肯定,便纷纷将战场上的一些心得和想法拿出来分享。 徐百升一开始一直默默听着,到众人全部说完,无人开口时,他才说道:“大王,臣以为可以派出一支斥候部队,前往北面勘探地形,为将来北伐做准备!” 方远愣道:“既是勘探地形,为何不先从西面开始,咱们眼前的对手是天完军啊!” 傅友德赶忙道:“西面的地形,徐大帅已派人勘探差不多了,也命人拓印好舆图,我们攻打徽州时,徐大帅就命人提前将徽州舆图送了过来。” 这一下不仅方远怔住了,连张阳泉都吃了一惊。 徐百升就是这种默默干事啥也不说的类型,要是别的将领,早就过来请功了。 张阳泉无奈的看了徐百升一眼,道:“徐元帅,你的提议我准许了,不过你以后如果又做了这种事,不许偷偷瞒着了。” 徐百升拱手道:“臣领命。” 张阳泉目光扫视一圈,见众将几乎都发言过了,只有山猪沉着脸,一言不发。 “山元帅,方国珍近来有何异动没有?”他问道。 山猪沉声道:“他和陈友定似乎达成某种同盟,双方互不侵犯,并无大的动作。” 张阳泉道:“他既生活在海岛,粮食物资从何而来?” “回大王,方国珍目前通过劫掠咱们与南洋诸国通番的船只为生计!” 王大怒道:“这小子竟敢劫咱们的商船,大王,应该派兵把他剿灭了!” 张阳泉朝山猪问:“山元帅以为如何?” 山猪深吸一口气,道:“大海茫茫,远军作战有遇风暴之险。臣以为需先打下泉州,再从泉州出发剿灭方贼,为最稳妥之策!” 第三百五十章 军营蹴鞠大赛 张阳泉暗暗点头,山猪虽然平日总是板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其实却是外冷内热的性子,比谁都爱惜将士。 沈千千早已把山猪与方国珍的恩怨说了,若是旁人有他这种经历,早就不顾一切找方国珍拼命去了。 山猪却能始终克制心中仇恨,这一点殊为不易。 这时,俞延玉突然开口道:“大王,今年可能会有南洋番邦来找咱们朝贡。” 众将皆是一愣,随即齐齐大喜。 王大哈哈笑道:“这些南蛮小国,倒是有些眼力,知道咱们江都军迟早会夺取天下!” 张阳泉却皱起了眉头。 “他们怎会突然找咱们朝贡,论地盘大小,咱们还不如陈友谅!论声势,也比不上刘福通!” 俞延玉笑道:“南洋之国并不太了解咱们中原情况,他们判断中原统治者,往往通过商人数量!” “目下只有咱们江都军的商人大量去南蛮通番,再加上那些商人为咱们说话,所以南洋统治者以为咱们是中原新的统治者!” 秦苓君忽然道:“他们朝贡应该有条件吧?” 山猪接口道:“咱们很多商品极受南洋诸国欢迎,然而很多商品都损于海盗之手,他们是希望我们能打击海盗!” 张阳泉摆摆手,道:“那就不必管他们,眼下咱们最重要的对手是陈友谅,等统一江南,再剿灭海盗不迟!” 秦苓思忽然道:“对了,他们上供的都有什么东西?有没有千里良驹之类的?” 俞延玉笑道:“没有马,不过有大象,狮子,孔雀等野兽!” 秦苓思呆愣愣:“大象?怎么没听过?” 俞延玉连比带划,向众人描述那些野兽的奇形怪状和生活习性,众人听完后,都不仅啧啧称奇。 夜已深,气温越来越冷,众人话题渐渐转到闲话上,越谈越是尽兴。 张阳泉命人取来一只全羊,烤在火堆上,又取了几大坛酒,众人吃肉煮酒,畅快至极。 酒酣之际,傅友德忽然道:“大王,我觉得可以在军中推行蹴鞠,既能提高军士们的身体素质,也能让士兵们舒缓压力!”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你说的蹴鞠,是不是球不能落地那种?” 傅友德愣道:“对啊。” 张阳泉又道:“有没有允许球落地的蹴鞠?” 傅友德微微一笑,道:“那是古蹴鞠的玩法,当时的球弹不起来,双方各六人,一边一个球门,进球多者为胜。” 张阳泉道:“现在呢?” 傅友德沉吟道:“现在用的都是弹性鞠球,球门在中间,设风流眼,双方各十二人,分别称为球头、骁球、散立等。球员们相互传球,球不可落地!” 众人俱是第一次详细了解蹴鞠,不由都认真倾听。 张阳泉皱眉道:“只有一个球门,如何判定胜负?” 傅友德道:“一般由球头开球,传给跷球,然后在正挟、头挟、竿网之间传球,最后传回球头,由球头射门,射过“风流眼”,算得一分。得分多者为胜!” 张阳泉听得直摇头。 “这未免难度太大,不宜推广。依我之见,古代蹴鞠更合适一些,一边一个球门,球可以落地,增加身体对抗!” 傅友德想了想,道:“也对,在军中推广,难度越低越好!” 秦苓君忽然道:“这种简单规则的话,民间也可推广。夫君,何不在岁末之日,来场蹴鞠比赛,定能兴起蹴鞠之风!” 张阳泉目光一亮,拍手道:“主意是不错,哪来的球队呢?” 秦苓君目光看向众将。 “就让将军们组建两支球队,获胜者有赏,你觉得如何?” 张阳泉看向众将,见每个人都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笑道:“那好,今年岁末,咱们就来一场蹴鞠大赛!” 次日一大清早,张阳泉便在城北军营划出一个足球场。 球门都用木头和渔网所制,再用油漆涂好禁区、中场和边线,一个球场就弄好了。 傅友德并未见过这种球场,一开始还想向张阳泉说明,古代蹴鞠并不是这么玩的。 结果一交流,傅友德发现张阳泉竟然知道一套完整的规则,虽然和他熟悉的所有规则不同,但听起来更加完善。 于是不再有异议。 原本只打算组两支球队,谁知将领人数太多,结果组成了四支。 一队由王大、猴子、耿三、耿四、孙虎外加许多龙潭寨老寨兵组成。 一队由徐百升、卞元亨、傅友德等将领组成。 第三队是山猪、俞延玉、俞通海等水军将领组成。 最后一队是常遇春、赵德胜、张彪等几名将领,还缺了几人,正在组建之中。 规则说明后,第一队和第二队直接在军营中开始了热身赛。 张阳泉只看了一分钟不到,赶紧叫停,严厉训斥了几名在球场上打成一团的将领。 “谁再敢打架,直接红牌罚下,取消参赛资格!” 警告之后,比赛才总算好了一些,不过众人之间的身体对抗依然激烈异常,简直就像打橄榄球一样。 军士们也都暂停了训练,在一旁观战。 他们听说以后军营会有球赛,一个个兴奋的在旁边加油助威,显然很喜欢这种比赛。 只不过他们喜欢的地方似乎有些特别。 当有人进球时,士兵们毫无反应,然而当有人铲球或者冲撞别人时,一个个兴奋的大呼小叫。 张阳泉手扶额头,顿时有些无语。 秦苓君看了他一眼,笑道:“夫君,我觉得这样挺好,若是按你说的撞一下都不行,就起不到强化体魄的作用了!” 张阳泉摸了摸鼻子,只好接受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过来汇报,说陈基求见,正在书房等候。 张阳泉离开军营,返回王府。 刚回到书房,陈基便迎了上来,说道:“大王,南洋国使节到了。” …… 清晨,运河上晨雾缭绕,一艘战船破水而来,停靠在何园码头。 一块木板架在岸边,船上下来一名魁梧将领,正是李二。 在他身后,朱元璋携带着妻儿也跟着走了下来。 李二叉着腰,笑道:“朱将军,你是想与郭先生住一起,还是要另寻住处?先说一声,你已被册封为忠武将军,可以分间一进院子。如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安排!” 朱元璋与马秀英对视一眼,道:“我夫妻和义父住一起。” 李二点点头,道:“那好,你先回家里等着吧,大王应该会尽快给你安排实职!” 朱元璋拱手道:“多谢李元帅一路关照。” 李二笑道:“如今大家都是同僚,不必客气。我先走了,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随时来找我。” 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现在是十二月二十七,距离岁末只剩三天。 明湖街上一片欢欣热闹,到处可以看到摆摊的小贩,一群孩子闹哄哄的跑来跑去,围着卖零食的小贩打转。 朱元璋带着家人,慢慢行走在大街上,心情出乎意料的平和。 马秀英和他深谈过一番,将江都军种种善待百姓的举措说了。 朱元璋平生最恨官员,二恨商人,起兵造反的一个目的,也是希望让穷苦百姓翻身做主。 如今得知江都军善待百姓,心中那最后一丝抵触也渐渐消散。 沐英、李文忠和朱文正都是少年心性,见江都府如此繁华,都不住的四顾张望。 一行人沿着繁华的大街拐入一条窄街,又前行了一会,郭子兴那间清幽的小院出现在视野中。 李文忠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竟是位年老仆从。 朱元璋和马秀英都吃了一惊。 “黄伯,您怎么在这?” 原来这老仆人正是郭子兴以前的管家,当初郭子兴在泗州兵变失败后,与他走散,便再无消息。 黄伯笑呵呵道:“老汉听人说老爷在江都府,这才历经艰难,寻了过来。” 几人进入院中,郭子兴早已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好,咱们一家人总算又团聚了。”他劝降朱元璋时,父子两人心结已去,此刻重逢,只有欣喜。 郭子兴当即命黄伯备了一顿丰富的午膳,替朱元璋一家接风洗尘。 饭后,朱元璋和马秀英给孩子们安排房间,忽听有人在敲院门。 黄伯开门后,高声道:“朱爷,李先生来了!” 朱元璋微微一愣,拍了拍马秀英肩膀,道:“我出去一下。”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朱元璋献三策 小院门外,李善长默默站立着,手中提着个礼盒,面含微笑。 朱元璋来到门口,盯着他看了一会,道:“想不到李先生竟会来看我。” 李善长捻须道:“将军这么说,是觉得在下为了避嫌,会与你老死不相往来、又或者见面也形同陌路吗?” 朱元璋怔了怔,微微一笑,道:“李先生说笑了,请进。” 朱元璋借用郭子兴的小书房招待李善长。 两人刚在书房坐下,马秀英便端着茶进来了。 “李先生,又见面了。” 李善长笑道:“见到夫人平安无恙,在下也就放心了。” 茶毕,马秀英离开书房,关好门。 朱元璋开口道:“李先生,我能不能向你打听点事?” 李善长笑道:“将军是想知道汤和将军他们的消息吧?” 朱元璋点点头:“还请先生相告。” 李善长缓缓道:“汤和将军被调到温州路。花云将军被调到处州路。其他将军也大多被分开,只有缪大亨将军请辞归田。” 朱元璋愣道:“缪将军请辞了?可知原因?” 李善长道:“听人说,大王还在龙潭寨时,缪将军曾攻打过山寨,料来是无颜面见大王!”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可有徐达兄弟的消息?” 李善长摇了摇头:“只知他去鄱阳湖当了水贼,具体情况就不知道了。” 朱元璋拱手道:“如果李先生有了徐兄弟消息,还请一定告知。” 李善长笑道:“明年开春,大王就会挥师西进,等打下了饶州,将军自然能去鄱阳湖找徐将军!” 朱元璋怔了一会,点头道:“那倒也是。” 李善长忽然眨了眨眼,道:“将军可知今年岁末,大王会举办一场球赛?” 朱元璋愣道:“什么球赛?” 李善长笑道:“自然是鞠球赛。大王下令,军中六品以上武将皆可报名参加,相互间自组球队,优胜队伍每人赏赐一匹千里良驹!”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蹴鞠,就不参加了。” 李善长意味深长道:“在下倒觉得,这是一个融入江都军的好机会,将军若还想再上沙场,切莫错过机会。” 说完站起身,拱手道:“马上就到岁末,在下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朱元璋亲自把李善长送出院子,目视着他远远离去,心中还在回想着他最后一句话。 正要关门时,忽听马蹄声响,寂静的大街上奔来一支马队。 为首的是名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五官秀丽,英气逼人。 朱元璋见对方策马停在院门前,翻身下马,大步朝自己走了过来,眉头一皱,问:“姑娘找谁?” 那女子一言不发,盯着朱元璋打量着,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朱元璋心中疑惑更深,道:“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吗?” 那女子道:“你夫人在家吗?” 朱元璋心中一动,暗道:“夫人在江都住过一阵,这女子也许是她结交的朋友。不过这般风采的女子,怎么没听她提过?” 霎时间,脑中猛地一闪,朝那女子拱手道:“朱元璋见过王妃!” 那女子正是秦苓君,她微微一笑,道:“果然反应机敏。”转过身,望着大街方向。 朱元璋正有些不解,忽见大街上驶来一辆马车,旁边跟着一队骑兵保护。 马车停在院门口,从马车上下来一人,正是楚王张阳泉。 朱元璋快步迎了过去,拱手道:“臣朱元璋,拜见大王!” 张阳泉执着他手,笑道:“我听说你到了,就过来瞧瞧。其实我一直想与你好好聊聊,只是以前咱们是对手,不得其便,如今总算可以开怀畅谈了!” 三人一起进入小院,朱元璋把张阳泉请入小书房,马秀英被秦苓君拉着说话,所以上茶的是沐英。 张阳泉见此子乖巧,便问起他姓名。 朱元璋答道:“这是臣的义子,沐英。” 张阳泉目光一亮,朝沐英问:“你今年几岁了?” 沐英挺了挺胸,道:“十岁!” 张阳泉笑道:“那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朱将军,可以让这孩子去国子监读书。” 朱元璋拱手道:“多谢大王恩典。” 沐英退下后,张阳泉目视着朱元璋,道:“朱将军,明年我军就要西征,不知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朱元璋听到与战事有关,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道:“大王想听哪方面?” 张阳泉道:“就说说对付陈友谅的方法!”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道:“以大王手中之实力,要消灭天完军并不困难。臣有急、中缓三种战法,皆可收拾陈友谅。” 张阳泉道:“哦?何为急、中、缓?” 朱元璋道:“大王如果想速破陈友谅,可用急策。如果并不着急,可用中策。如想以最小损失取胜,可用缓策!” “何为急策?” 朱元璋朝前一挥手:“立刻发兵,水陆并进,一员大将统陆军打饶州,一员大将统水军直奔江州,当可取得全胜!” 张阳泉摸着下巴,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与陈友谅正面硬拼,我军也能取得全胜!” 朱元璋点点头,道:“天完军内忧外患,屡吃败仗,士气低迷。只要我军主将不犯错误,正面对敌,当可取胜。” 张阳泉想了想,道:“中策又如何?” 朱元璋伸手指在茶杯中点了一下,然后在桌子上划着行军路线。 “先取饶州,然后诱陈友谅与我军在鄱阳湖打水战。陈友谅对自己的楼船有盲目自信,并不知双方水军实力差距,用这种方法,胜算更高,战损更小!” 张阳泉点点头:“缓策呢?” “我军并不进攻,只派大量细作,以谣言分化天完军内部,待天完军内部分裂,自相攻伐,再挥师西进。此法最稳,见效也最慢!” 张阳泉暗自沉吟,朱元璋的缓策和刘伯温的谋略几乎一样,都是利用天完军内部问题,再一战而胜。 “依伱之见,哪一种策略最好?” 朱元璋迟疑了半晌,道:“在下以为应该速战速决!” “急策?” 朱元璋点点头,道:“北方宋军势如破竹,随时可能打下大都,我们应该趁他们还未打下北方,尽快统一江南!” 张阳泉凝视着他,道:“你觉得宋军能够击败元廷吗?” 朱元璋想了想,道:“宋军出了一个毛贵,只要刘福通与此人不生嫌隙,以如今局势,宋军应该能够取胜。” 张阳泉笑了笑,站起身道:“也好,这件事容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吧。” 另一间屋子里,马秀英也正在招待秦苓君。 两人先说了一会闲话,秦苓君突然道:“马妹妹,明日兽园开张,你要不要去瞧瞧?” 马秀英讶道:“兽园是什么?” 秦苓君道:“你知道大象、孔雀吗?” 马秀英摇了摇头。 秦苓君笑道:“狮子总该知道吧?” 马秀英心中一动,道:“你刚才说的都是野兽?” “对,这几日南洋的高棉国、暹罗国、三佛齐王国纷纷派遣使节团,来江都府朝贺。这些野兽都是他们带来的。” 马秀英怔怔道:“外邦国家开始朝贺你们了吗?” 话音刚落,意识到语病,赶忙道:“我是说……来朝贺我们了吗?” 秦苓君笑道:“今年其实也是第一次,而且只来了三个国家。” 马秀英感叹道:“想不到连外邦国家都知道江都军了!” 秦苓君笑道:“这些南洋国家对中原情况并不了解,他们判断中原王朝的统治者时,只会通过商人数量。” “商人?” “对,中原势力中,我军是海贸最开放的一家,沿海重要城邑都有市舶司,所以大量商人涌入南洋诸国。” 马秀英道:“原来是这样。” 秦苓君接着道:“大王觉得养这些野兽太费钱,就下令建一个兽园,收门票,让这些野兽自己养活自己。” 马秀英呆了呆,哭笑不得,只觉这位楚王的想法与常人不太一样。 秦苓君道:“明日兽园开张,你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瞧瞧。” 马秀英想了想,道:“多谢王妃殿下相告,我与良人商议一下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 番邦贡品 返回王府的马车上,秦苓君见张阳泉眉头时松时紧,忍不住笑道:“怎么了,刚才与朱元璋谈得不痛快吗?”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怎么会,我只是有件事拿不定主意!” “何事?” 张阳泉转头望着秦苓君,道:“夫人,你精于观人之术,你觉得朱元璋此人可以重用吗?” 秦苓君愣了一下,哑然失笑:“你是为此事烦恼?” 张阳泉点了点头。 秦苓君收起笑容,正色道:“当初你收降赵德胜,后来又收服李二,甚至孛罗不花那种人你都留下了,为何唯独不放心朱元璋?” 张阳泉道:“朱元璋与他们不同。” 秦苓君道:“哪里不同?” 张阳泉沉吟半晌,也不知如何解释。 秦苓君想了想,正色道:“夫君,依我之见,朱元璋并非狡诈无义之人。再说了,他是兵败归降,纵然能力再强,也绝不可能对你产生任何威胁!” 张阳泉点点头,其实他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受历史影响,总有些心理障碍。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太多了,朱元璋有带兵之能,就让他也参与到明年的西征之战吧!” 第二天一大清早,张阳泉和秦苓君用过早膳,便要一起去兽园。 “小妹,千千,你们真的不去吗?”张阳泉问道。 秦苓思眨了眨眼,笑道:“姐夫,伱们俩去吧,我和千千姐去马场挑选十几匹好马,给你的蹴鞠大赛当奖品!” 秦苓君皱了皱眉,道:“马槽中不是有很多好马吗?何必还要去马场挑选?” 秦苓思跺脚道:“不行!那些都是我的坐骑!” 秦苓君没好气道:“你一个人用得着那么多坐骑?” 秦苓思哼道:“每匹马我都有骑,总之,你不准打它们的主意!”不等秦苓君再说,拉着沈千千,快步离开了。 张阳泉和秦苓君只好自己去。 既然只有两人,他们便干脆化妆微服,秦苓君打扮成男子,张阳泉装了个假胡子。 两人一路来到兽园所在的关西街,只见一座宅门外,已挤满了百姓。 这座府宅正是即将开张的兽园,匾额用红帛遮住,大门也涂好了漆,两根红色的彩带挂在门口。 人群一片闹哄哄,相互间议论纷纷。 “他娘的,想不到咱也有机会看到奇珍异兽!” “听说还是番邦进贡过来的贡品呢!” “喂,门票是多少,你们谁知道?” “听说是半钱银子!” “这么贵?咱就不进去了,在外面听听声音好了。” “不贵了,我一个月可以带娃进去看一次。” “哼,王老三,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在军械局上衙吗?” “屁!今年大家收成都不错,不会连半钱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话是这样说,粮价也跌了不少啊,我还要给娃上学堂攒钱,不就是些野兽,何必花钱去看?” “就是就是!花这冤枉钱干嘛!” “哼,随便你们,反正我是要进去瞧一瞧!” “对了,我听住在附近的人说,晚上能听到一种奇怪的吼叫声,吓人的很,狗子都蹲在地上不敢动!” “哈哈,那是狮子的声音,我曾在温州听人提过,那玩意儿大的很,脑袋像水车,大虫都没它凶!” “放屁!你小子一定是没听过大虫的叫声,狮子就是只大狗,怎能和大虫比?” “哼!待会你听到就知道了!” 秦苓君听到众人谈话,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张阳泉,低声道:“夫君,你说狮子和老虎哪个厉害?” 张阳泉笑道:“当然是老虎,尤其是母老虎,最凶不过!” 秦苓君伸肘就要给他一下,转念一想,若是打了,不就正应了他的话吗?横了他一眼,转身朝对面一座茶楼去了。 张阳泉笑眯眯的跟了过去,两人一起上到二楼。 张阳泉刚出楼梯口,却见秦苓君站在楼梯口不动,差点撞到她后背。 “怎么了?”他问。 秦苓君伸手指了指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只见几名黑衣大汉将桌边的一名男子给围住了。 “夫君,那名被围的男子我好像有些面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秦苓君低声道。 张阳泉一愣,朝被围的男子看了过去。 只见那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矮小,脸上有一些白色的小斑点,双眼布满血丝。 “陶兄,你这是想做什么?”白斑男子突然问道。 他桌前站着一名穿着绿袍的胖子。 绿袍胖子也是四十多岁,身材虽胖,脸上却没什么肉,两眼又大又亮,像两个大灯笼。 “出去说!”他沉声道。 白斑男子哼道:“我哪儿也不去!” 绿袍胖子冷冷道:“东家已经全都知道了,你应该知道惹东家生气,会是什么下场吧!” 白斑男子脸色微变,道:“那我更不会跟你走!” 绿袍胖子一挥手,几名黑衣汉子抓住白斑男子,就要把他拖出去。 白斑男子一边挣扎,一边怒声喊道:“你们想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要行凶吗?” 这一呼喊,二楼的客人都朝他们看了过去。 一名店伙走了过去,朝绿袍胖子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绿袍胖子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店伙。 “他欠了我钱,我找他出去解决一下问题!” 店伙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拿了钱,让开了路。 楼中一名顾客却忽然站起身,朝绿袍胖子喝道:“这里是江都府,光天化日,谁敢在这里胡作非为!” 绿袍胖子瞥了那人一眼,冷冷道:“兄台,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那顾客“嘿”了一声,捋了捋袖子,笑道:“爷就爱管闲事,你要是敢带他走,爷就去报官!” 绿袍胖子瞥了白斑男子一眼,道:“康兄,他说要去报官,你怎么说?” 白斑男子咬了咬牙,忽然朝那顾客吼道:“老子欠他的钱,不用你多管闲事!” 这一变化,不仅那顾客愣住了,张阳泉和秦苓君也瞧得呆住了。 那顾客呸了一声,说了声“晦气”,坐回了椅子上。 眼瞧着白斑男子要被带走,张阳泉低声道:“夫人,想起那人是谁没有?” 秦苓君蹙着眉,低声道:“好像是在军营见过此人。” 这时对方已经来到楼梯口,张阳泉也不及多思,伸手拦住了他们。 绿袍胖子沉声道:“你也要多管闲事吗?” 张阳泉微笑道:“刚才那位兄台说的好,这里是江都府,容不得你们胡来!” 绿袍胖子冷冷道:“你刚才没听到吗?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对吧,康兄!” 白斑男子咬了咬牙,道:“不错,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你少多管闲事!” 张阳泉笑道:“我不管是谁的事,反正既然有人敢当着我面绑人,我就去报官!” 绿袍男子怒道:“都说了不是绑人,他骗了我钱,我们去商议还钱的事,你多管这闲事干嘛?” 张阳泉笑道:“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爱管闲事!” 绿袍胖子勃然大怒,冷冷盯着张阳泉。 然而无论他眼神中如何威胁,张阳泉却毫不受影响,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隐隐透出一股威严。 绿袍胖子意识到眼前之人恐怕有些来头,不敢用强,沉声道:“那如果他自愿跟我们走,总可以了吧!” 张阳泉目视着白斑男子,淡淡道:“你自愿跟他们走吗?” 白斑男子愣了愣,忽然笑了笑,道:“我在这喝茶喝得好好的,干嘛要跟他们走!” 张阳泉暗暗一笑。 他早已瞧出来这白斑男子并不愿跟对方走,只不过他似乎更害怕报官,所以才不让刚才那人插手。 绿袍胖子瞪着白斑男子,道:“康兄,你别逼我!” 张阳泉插嘴道:“喂,你在是在威胁他吗?” 绿袍胖子握紧双拳,厉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阳泉笑道:“我就是个路见不平的普通人,还能怎么样?不过如果你要做违法之事的话,我就报官,就这么简单!” 刚才那名顾客一拍桌子,哈哈笑道:“说得好!” 绿袍胖子转头瞪着白斑男子,道:“你真想让他报官?” 白斑男子一摊手,道:“陶兄,这就不能怪我了,他非要报官,我也没办法!” 绿袍胖子又气又急,跺了跺脚,终究还是不敢乱来,带着人离开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元军降将 绿袍胖子一走,白斑男子立刻回到桌子边,没事人一样又喝起了茶。 张阳泉和秦苓君走了过去,朝他打了声招呼。 “兄台,能交个朋友吗?” 白斑男子冷冷道:“不能。” 张阳泉微微一笑,和秦苓君走到旁边一张桌子坐下,朝秦苓君低声道:“夫人,此人真是军中之人?” 秦苓君“嗯”了一声,道:“我肯定在军营中见过他。” 张阳泉想了想,道:“瞧他鬼鬼祟祟,又惧怕别人报官,莫不是混入营中的奸细?” 秦苓君没有回答,皱着眉,苦苦思索。 张阳泉不去打扰她,拍拍她肩膀道:“我下去一下。”独自下到一楼,朝店伙打听起白斑男子来历。 店伙一开始并不配合,张阳泉给了他一两银子,他才终于开口。 “您问的是康爷吧?” 张阳泉道:“对,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店伙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好像听人说,他在军营当差,还是个将军。最近也有人说,他被军营赶了出来。” 张阳泉皱了皱眉,道:“那刚才那位姓陶的员外又是什么人?” 店伙抬了抬下巴,道:“对不住,小人虽只是个跑堂的,也知道知恩图报。陶员外给了我银子,我不能说他的事!” 张阳泉笑了笑,转身便要上楼。 店伙追了上来,瞪眼道:“喂,你不想知道陶员外的事了?” 张阳泉道:“你不是不肯说吗?” 店伙哼了一声,道:“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要我说也可以,得加钱!” 张阳泉面无表情,又取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店伙笑道:“陶员外是位茶商,而且生意做得很大,在真武街有好几间铺子!” 张阳泉皱眉道:“就这些?” 店伙昂首道:“这种大人物的事,能知道这些就不容易了!当然了,还有些极为机密的消息,我就算知道,也不能轻易说出来不是?不然陶员外找我算账怎么办?” 张阳泉淡淡道:“机密?” 店伙神神秘秘的左右看了一眼,手搭嘴边,道:“极为机密,除了我谁也不知道!” 说到这,却不肯再说下去,拿起那锭银子小心擦拭着。 张阳泉只好又取出一两银子,道:“说吧!” 店伙瞥了眼张阳泉手中银子,直摇头,道:“要是被他们知道我泄密,肯定不会饶我,这点钱连医药费都不够!” 张阳泉没有废话,又取出五两银子。 店伙这才眉开眼笑,将张阳泉拉到一个角落。 “您有所不知,那位陶员外经常暗中贿赂康将军,就在咱们店里!” 张阳泉皱眉道:“贿赂?” “对啊,这个月就贿赂了三次,每次都是在包间里,一次上百两金子呢!” “你怎么知道?” 店伙笑道:“您以为我说谎不成?包间上层是库房,门板有个洞。我有次打扫时瞧见他们行贿。后来他们每次在包间见面,我都会去瞧一眼。这么多金子,瞧瞧也是好的!” “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店伙摇头道:“他们说话声音很低,我没听清楚。” 张阳泉点点头,不再多言,上到二楼,将刚才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秦苓君。 秦苓君道:“他是被军营赶出来的?” 张阳泉点点头:“店伙是这么说的,你有印象没,知道他犯的什么事吗?” 秦苓君摇了摇头,道:“军营时常有人违反军规被赶出来,光凭这个,我想不起来。”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你既然不认识,此人在军中职位就不会太高,那位陶员外却用那么多钱贿赂他,这件事也很奇怪。” “那位陶员外是什么人?” “好像是一位茶商。” 秦苓君道:“他既是茶商,刚才说话时,为何提到一位东家?” 张阳泉目光猛地一闪,道:“不错,据我所知,一些密探都喜欢用‘东家’这样的词打掩护,耿四的手下一般就称呼他大掌柜!” 秦苓君扫了康姓男子一眼,道:“这人应该就是细作了,要不要抓起来?” 张阳泉想了一会,皱眉道:“他如果是细作,陶员外就该是他的上线,为何一副对他很愤怒的样子?还说什么东家都知道了?” 秦苓君道:“会不会是他把被赶出军营的事瞒起来了?” 张阳泉道:“如果真是细作,被赶出来后会立刻向上级汇报,怎敢擅自隐瞒?” 秦苓君道:“那就不是细作,而是线人!他知道被赶出军营就没有当线人的价值,所以假装隐瞒,继续骗钱!” 张阳泉微笑道:“有理,而且此人必定是一个重要线人!” 秦苓君愣道:“你怎么知道他很重要?” 张阳泉道:“陶员外提到的‘东家’,很可能是情报组织头目,这样的人,一般不会知道普通的低级线人!” 秦苓君道:“伱猜他是陈友谅的人,还是鞑子的人?” 张阳泉正要答话,忽听楼梯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的天,下面怎么这么多人,今天只怕看不成了。” 张阳泉转头朝楼梯口看去,只见一名精瘦男子走了上来,赫然是猴子。 他赶忙朝秦苓君打了个眼色,两人都换了位置,背对着楼梯口而坐。 “大部分应该都只是来瞧热闹的吧!”杨荥也跟着猴子上来了。 两人并未注意到张阳泉夫妻,走到康姓男子下方一桌,点了些茶水。 杨荥忽然望着茶楼下方,道:“官人,你快看,那不是李将军一家吗?” 猴子转头下看,果然在一辆马车旁边看见李二一家人,顿时朝着他们大声招呼。 下方的李二听到动静,便带着家人来到茶楼二楼。 “李兄,嫂子,你们也来看异兽吗?”猴子迎了过去。 李二摸了摸小七脑袋,道:“这孩子非要来看。” 杨荥看了小七一眼,笑道:“小七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美了!” 小七脸一红,小声道:“杨姨,林哥呢?他怎么没来?” 杨荥哼了一声,道:“别管他,咱们玩咱们的。” 这时,楼梯口忽然又跑上来一名少年,嚷嚷道:“我知道林哥去哪了!” 那少年正是胡小宝,身后还跟着一名老者,正是胡光曹。 原来刚才猴子招呼李二时,被下方的胡光曹、胡小宝爷孙听到了,于是两人也跟过来了。 众人相互见了礼,围着桌子而坐,猴子、李二和胡光曹谈论着明年西征的大事,杨荥则和徐氏闲话家常。 小七拉了拉胡小宝,道:“小宝哥,林哥到底去哪了?” 胡小宝笑道:“林哥说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没什么好瞧的,他要去附近的山上看真正的野兽!” 杨荥虽在和徐氏说话,却也听到了胡小宝的话,脸一沉,道:“小宝,你刚才说韩林儿去哪了?” 胡小宝变色道:“林哥没和您说吗?” 杨荥黑着脸道:“他告诉我说去狩猎。” 胡小宝暗叫不好,要是让韩林儿知道自己把他卖了,那还得了! “杨姨别担心,林哥跟着蓝老大一起去的!” 杨荥面无表情:“蓝老大?” 胡小宝道:“就是蓝玉老大,有他在,林哥不会有事的!” 杨荥哼了一声,道:“蓝玉也不过十六岁的孩子,真碰到了猛兽,他能起什么作用?” 胡小宝一脸认真,纠正道:“杨姨,蓝老大虽然和我们大不了几岁,打架却比大人都厉害。您不能因他年纪小,就心存偏见!” 杨荥见他一副小大人模样,忍不住一笑,道:“小宝,最近学业怎么样了?” 胡小宝挺胸道:“我每次算学都是第一名。” 杨荥摸了摸他脑袋,夸赞了两句。 就在这时,那名康姓男子忽然站起身,朝楼梯口走去,而且脑袋压得很低。 他坐着不动还好,突然离座而起,还一副鬼祟模样,顿时吸引了李二和猴子的注意力。 李二竟然认得他,喊道:“康将军?” 康姓男子只当没听到,脚步更快,一眨眼就消失在楼梯口。 猴子奇道:“李兄,刚才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李二喝了口茶,道:“那人叫康茂才,原本是集庆水军都元帅,后来集庆被我军攻克,他也归降了我军。” 第三百五十四章 楚王护身符 另一边,秦苓君听到康茂才三字,猛地想了起来。 “夫君,我知道他是谁了!”她低声道。 张阳泉问:“是谁?” 秦苓君低声道:“他是元军降将,因为牵连到梁荣的案子,被我逐出了军营!” 张阳泉双眉一挑,道:“他也参与了此事?” 秦苓君道:“他并未参与,只是收了点钱,知情不报,像他这样涉案不深的将领很多,一律被我逐出军营,所以我才对他印象不深!” 张阳泉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他们这边说话时,李二也把康茂才的情况解释了一遍。 “那康茂才被逐出军营太可惜了,若是他还在营中,也许能派上点用场!” 猴子提醒道:“李兄,这话是不是说的有点不合适?” 李二愣了愣,笑着解释道:“我并非那个意思,我是说康茂才与陈友谅关系匪浅,若是还在军中,攻打天完军时也许能派上用场!” 猴子吃惊道:“他认识陈友谅?” 李二道:“我也是听卞兄提过一次,说康茂才曾对陈友谅有恩,两人关系相当不错。” 猴子点点头,道:“这么说来,倒确实有些可惜了!” 突听一阵脚步声响,两人又注意到另一桌的两个人离席而起,朝楼梯口而去。 猴子瞳孔忽然放大,呐呐道:“李兄,刚才那两人,你觉不觉得有点面熟?” 李二愣道:“没有啊,你认识他们吗?” 猴子咽了口唾沫,强笑道:“呃,可能我认错人了吧!” 张阳泉和秦苓君快步出了茶楼,在大街上四处搜索着,还是秦苓君眼角,在不远处一个巷子口看到康茂才。 两人并未立刻过去,只远远盯着他。 秦苓君道:“夫君,这康茂才应该已经成为了天完军的线人!” 张阳泉点点头,笑道:“陶员外口中的东家也许就是陈友谅,陈友谅给他那么多资金,应该是有什么图谋!” 秦苓君笑道:“可陈友谅却不知康茂才因为梁荣的事,已经被赶出了军营。康茂才也一直瞒着不说。” 张阳泉也有些好笑。 康茂才肯定也明白,如果离开了军营,他就对陈友谅一点用都没有了,所以才瞒着不说,继续骗经费。 结果还是被陶员外知道了,所以才过来兴师问罪。 “夫君,要不要把康茂才抓起来?问问他陈友谅到底有何图谋!” 张阳泉沉吟半晌,道:“不急,这个人如果用得好,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 秦苓君正要再问,忽听一阵炮竹声响起。 转头看去,只见兽园牌匾已经被扯了下来,兽园开张大典开始了。 主持开张大典的是街道司一名官员,他说了几句开场白后,便开始售票开园。 猴子和李二一家人也从茶楼走了出来,过去排队买票。 张阳泉看过去时,猴子正盯着两人方向。 注意到他视线后,后者赶忙把脑袋转了回去,看来已经认出他了。 没一会,猴子等人进了园,闻讯而来的客人却越来越多,排队的人也越来越长。 站在巷口的康茂才忽然有了行动,挤入人群之中。 秦苓君紧紧盯着他,只见他挤到一个华服公子旁边。 那公子头戴高冠,帽子上还嵌了珍珠,腰缠玉带,手中拿着柄折扇,扇坠是块翡翠美玉,旁边跟着位美貌女郎。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摩肩接踵。 华服公子的高冠都被挤歪,他只顾着紧拉女伴的手,全然没注意到康茂才已经不知不觉将他扇坠美玉顺走。 这一切都被秦苓君看在眼里。 “夫君,康茂才偷了别人玉佩。” 张阳泉摸着下巴,道:“看来他现在很缺钱!” 康茂才得了玉佩后,去附近一家当铺把玉佩当了,回到兽园,然后也开始排队。 张阳泉和秦苓君与他隔了几人,跟在后面监视。 因为进园的人已经趋于饱和,所以街道司官员宣布,从现在开始,每出一个人,才让进一个人。 队伍行进得极为缓慢。 张阳泉排着队,脑海中构思盘算着。 康茂才虽然是敌人细作,但只要运用得当,能比己方细作起到更大的作用。 现在的问题是他已经被赶出军营,需得想个办法让他回到军营,才能发挥作用。 当然,这一切必须做得毫无破绽才行。 正思索间,远处传来喧哗声。 转头一看,只见一群穿着红衣的大汉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了过来,挡路的百姓被他们直接推开,不少人破口大骂。 没一会,那群人来到队伍旁边,领头的大汉瞪着康茂才,冷笑道:“康将军,你没钱还债,却有钱逛兽园,真教老子羡慕啊!” 张阳泉皱了皱眉,莫非这些人又是陈友谅的人? 康茂才咬牙道:“沙老大,你的钱我过阵子就还,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沙老大冷冷道:“这些话你还是去跟我们刘爷说吧!把他带走!” 几名汉子上去抓住康茂才,就要拖走。 张阳泉无可奈何,只好再充当一次路见不平的路人,大声道:“住手!” 沙老大转头瞪了他一眼,道:“小子,你有什么话说?” 张阳泉道:“我才要问你,伱们当街绑人,难道不知王法森严吗?” 沙老大哼了一声,道:“这小子欠了我们钱,王法也没有规定欠钱可以不还吧!” “你们有借条吗?” 沙老大一扬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大声道:“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张阳泉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些人看来不是陈友谅的人,而且有欠条在手,他也不好阻拦了。 沙老大见他不吭声了,一挥手,手下人将康茂才给抓走了。 “夫君,接下来怎么办?”秦苓君问。 张阳泉摸了摸鼻子,叹道:“明年西征时,这人也许能派上大用。说不得,只好给他当一回护身符了!” 距离兽园一里外的大街上,最近新开了一家鸡楼。 鸡楼掌柜姓刘,温州人,为人豪爽,却也手段狠辣,外号“刘孟尝”,别人却喜欢叫他黑心孟尝。 刘孟尝与城东薛家老爷是结义兄弟,所以在江都府很吃得开。 刘孟尝的鸡楼与别人的鸡楼也不同,楼中除了鸡楼、蛐蛐楼外,还有茶楼,棋楼,琴楼。 有人说他附庸风雅,但不得不说,他这样的鸡楼在江都府也是独一份,每天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康茂才好赌成性,一直是鸡楼常客。 十几日前,康茂才与人斗鸡,输了数千两银子,当他找刘孟尝借钱时,刘孟尝鉴于他一向出手阔绰,又是军中将领,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后来康茂才越输越多,借的也越来越多,刘孟尝这才停止借钱。 自那日后,康茂才再没有出现在鸡楼,刘孟尝顾忌他军职,也不敢强行催收。 直到听说康茂才被赶出军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康茂才被带进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几名大汉将他摁在地上,两只手掌被抽出来,压在冰凉的地面上。 一张椅子忽然被摆在他跟前,两根椅子腿恰好压在手掌上,康茂才发出一道痛哼声。 刘孟尝走到椅子边,一屁股坐了上去,康茂才惨叫一声。 刘孟尝森然一笑,俯视着康茂才,正要说话,忽听“哐当”一声,沙老大撞门进来了。 “刘爷,不好了,城防卫来了!” 刘孟尝愣道:“他们来做什么?来的是冯百户吗?” 沙老大急道:“不是,领头的好像是一位大人物,连龚千户都跟在他屁股后面!” 刘孟尝吃了一惊,赶忙起身,道:“走,出去瞧瞧!” 顷刻间,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两名大汉看守着康茂才。 过了没多久,又是“咣当”一声,大门被人踹开,一群军士冲了进来。 为首军士打量了一下屋中情况,喝问:“谁是鸡楼的人?” 那两名大汉面面相觑,都不敢吱声。 康茂才急忙道:“他们都是!” “那你呢?”那军士问。 “我是来斗鸡的客人,你瞧,我衣服都和他们不一样。这是家黑店,我赢了钱,他们就把我手绑起来了,要我吐出来!” 为首军士没有再多说什么,命手下抓了那两名大汉,匆匆就离开了。 康茂才慢慢站了起来,朝外面看了一眼,发现后院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他小心翼翼的来到前院,刚才还热闹非凡的鸡楼已经一个人都看不到了,大堂一片狼藉,还有几只鸡在啄桌子上的食物。 他来到后厨,用刀把手上的绳子割开,然后走出鸡楼,只见大街上一群人正围在鸡楼外指指点点。 康茂才找了一个路人问道:“兄弟,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奇怪道:“你从里面走出来,还问我?” 康茂才道:“我刚才在茅房,一出来就看不到人了!” 那路人笑道:“听说是有人把鸡楼给报官了,说他们聚众赌博,逼得一位赌徒卖儿卖女。鸡楼所有人都被抓走了。哈哈,刘孟尝这黑心孟尝也有今天!” 康茂才又惊又喜,不由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在原地考虑了半晌,又朝着兽园去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手眼通天蔡公子 寒风呼啸,大街上的枯树被吹得来回摇曳。 张阳泉和秦苓君跟在康茂才身后,见他又跑去排队,不禁都感好奇。 以康茂才如今的处境,实难想象他会对野兽感兴趣。 秦苓君抱着胳膊,道:“夫君,咱们还要继续跟着他吗?” 张阳泉道:“咱们本来就要看那些野兽,跟着他再排一次也无妨!” 于是两人又排起队伍。 过了良久,一辆华贵的马车忽然从大街驶来,马车上下来两名锦衣公子,分别是蔡恒和曾千里。 曾千里盯着队伍看了好半晌,见队伍挪动速度极为缓慢,摇了摇头。 “不行,前面排队的都超过两百人,队伍又排得这般慢,咱们只怕要排到下午。” 蔡恒道:“要不然明日再来吧?” 曾千里哼道:“姓程的小子只怕已经进去了,今晚还要跟他一起喝酒,到时他得知咱们没进去,肯定会大为炫耀!” 蔡恒淡淡道:“让他炫耀就是,也算不了什么。” 曾千里却不愿见对方嘴脸,道:“蔡兄,要不然你去找一下那位街道司的上吏,让他通融一下,放我们进去如何?” 蔡恒摇了摇头,道:“御史台月初才处置了大批徇私文吏,他们怎敢徇私?” 曾千里失望道:“莫非真要排上几个时辰?” 蔡恒道:“你如果非要看,就只能排一下了。” 便在这时,忽听远处有人大声呼喊:“曾公子,曾公子!” 曾千里愣了一下,循声看去,发现喊话的是正在排队的一名四十多岁男子。 张阳泉和秦苓君也吃了一惊,因为喊话的正是康茂才。 两人怕被康茂才看到,所以与他隔的有点远,只见蔡恒和曾千里走到康茂才身边说话,却听不到双方说什么。 曾千里上下打量着康茂才,皱眉道:“刚才是你喊我们?” 康茂才道:“正是。曾公子,鄙人曾在集庆做过水军都元帅,有一次我在府中开宴会时,令尊曾带你来过我府上!” 曾千里愣了一下,失声道:“您是康元帅?” 那次宴会曾千里一直记得,参宴的都是集庆的大人物,曾四海几乎见到每个人都要陪笑脸。 时过境迁,乾坤移转,集庆成为起义军地盘。 那些大人物要么死于战乱,要么落魄不堪,曾家却因为帮过楚王一个忙,在起义军中混得风生水起。 想到此处,曾千里心态转变,微笑道:“想不到竟能在此处再见到康元帅。” 转过头,朝蔡恒介绍道:“蔡兄,这位是原集庆水军都元帅,康茂才元帅!” 蔡恒微微一笑,拱手道:“康元帅有礼了!” 康茂才苦笑一声,道:“别再叫什么康元帅,我现在是白身一个!” 曾千里微感诧异,道:“您应该是在集庆之战归降了咱大楚吧,按照当时官职,怎么着也能捞一个副将当吧?” 康茂才面色抑郁,叹道:“鄙人归降后,封了一个六品武职,只可惜因犯下一个大错,被逐出军营。” 曾千里奇道:“什么大错?” 康茂才苦笑一声,道:“梁荣这个名字两位可听说过?” 蔡恒变色道:“你和梁荣的案子有关?” 梁荣的案子由秦苓君亲自处置,称得上军队中最大的一个案子,城中消息灵通之人,几乎都有耳闻。 康茂才苦笑道:“我并未参与此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结果也被安了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落得丢官去职的下场!” 蔡恒点点头,并没有发什么评论。 曾千里忽然笑道:“康老兄,那你现在在何处高就?” 康茂才低声一叹,道:“鄙人一介武夫,离开军营后,还能干什么?” 曾千里笑道:“这样吧,我们家城南有家瓷器铺子的掌柜最近回老家了,你若是不嫌弃,就去那里干吧!” 康茂才沉默了一会,道:“多谢曾公子好意,不过在下还是想回军营。” 说着,朝蔡恒拱手道:“蔡公子,我听很多人说,您手眼通天,最能解人围困。军械局的贾监丞就是在您的帮助下,才有今日。” 蔡恒淡淡道:“阁下过誉了。你的事情是王妃殿下亲自处置,江都府能帮伱的人不超过五人,在下并不在其中之列。” 康茂才道:“不必您直接插手,只需帮我引荐一个人,将来康某若是再进军营,绝不忘您的大恩!” 蔡恒问道:“引荐谁?” 康茂才拱手道:“鄙人希望能见傅元帅一面!” “你说的是傅友德元帅?” “正是!” 曾千里眯着眼道:“康老兄,傅友德元帅虽然现在极受大王恩宠,但你与他非亲非故,他怎会帮你?” 康茂才反问:“两位可知我军明年就要西征?” 曾千里道:“当然,这种大事谁能不知?” 康茂才眼中闪着亮光,道:“两位有所不知,我与陈友谅是旧识,当初他那个县吏的官职,就是他爹过来找我,我帮他安排!” 蔡恒目光闪动:“竟有此事?” 康茂才道:“大王如今既然要讨伐陈友谅,一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所以希望两位能让我见傅元帅一面,我若能返回军中,定能在此战立功!” 曾千里道:“你为何不去找方元帅或者徐元帅,他们俩若是肯帮你说话,机会也许更大一些!” 康茂才犹豫了一会,终于道:“不敢瞒两位,我有一个特殊的法子,也许能得到傅元帅的青睐!” 曾千里追问:“什么法子?” “两位可知道傅元帅爱好?” 曾千里愣了一下,道:“蹴鞠?” 康茂才点点头,笑道:“在下恰好也会蹴鞠。” 蔡恒皱了皱眉,暗自沉吟。 爱鞠之人很易亲近,宋朝时期的高俅便是凭蹴鞠上位,看来康茂才也是想凭借蹴鞠,获得傅友德赏识。 然而这事毕竟牵涉到王妃,他绝不愿意为了一个刚认识的人,就担此风险。 “康将军,你还是去找别人吧,这件事在下爱莫能助!” 康茂才急道:“我只求见上傅元帅一面,求蔡公子帮帮忙啊!” 曾千里不悦道:“蔡兄都说的很清楚了,你还要怎样?” 康茂才一咬牙,长身一躬:“还请蔡公子再考虑一下,只要您帮了我这一次,将来康某做牛做马,也定报答您的恩情!” 蔡恒看都不再看康茂才一眼,转身便走。 曾千里斜了康茂才一眼,淡淡道:“康老兄,做人还是要想开一点才好,你已经不是什么都元帅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两人来到队伍末尾,开始排队,康茂才则垂头丧气的走出了队伍,朝着大街而去。 张阳泉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瞧到此处,也猜到康茂才来兽园就是冲着曾千里和蔡恒而来。 待康茂才走远,他和秦苓君来到附近一个巷子里,打了个手势,杨三枪也不知从哪里就冒了出来。 张阳泉向他交代道:“派个人盯着康茂才,再去把蔡恒和曾千里叫过来。” 杨三枪应诺一声,转身去了。 当蔡、曾二人过来时,张阳泉把胡子取了下来,两人赶忙上前,齐齐拱手道:“拜见大王,拜见王妃殿下!” 张阳泉开门见山道:“蔡公子,曾公子,刚才你们和康茂才说了什么?” 蔡恒吃了一惊,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将刚才的情况详细说了。 张阳泉目光闪了闪,道:“你们立刻去找康茂才,就说答应他的要求,晚上带他去见傅友德。不过不要让他起疑心,更不要让他知道是我在背后授意!” 蔡恒是聪慧之人,赶忙道:“是,在下定想好说辞,绝不会让他起疑心!” 第三百五十六章 赘婿元帅 临近未时,张阳泉二人才总算排好了队,进入兽园。 两人沿着一条向左的甬道一路前行,忽见前方出现一群人,正围着一个铁笼子打量着。 两人走了过去,只见笼中关着一只魁梧的巨兽,正是一只雄师。 这狮子是三佛齐王国进贡而来,体型很大,浓密的鬃毛覆盖在脖子处,仿佛一个天然头盔。 也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狮子软趴趴的躺在笼子里,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秦苓君头一次见到真狮子,笑道:“怎么看起来像只病了的大猫?” 张阳泉道:“这里气候太冷,这狮子习惯生活在炎热的地方!” 这时,一名大汉走到狮子趟着的笼子旁边,用力拍打着铁笼,嘴里喊道:“喂,叫一声听听,别趴着不动!” 就在这瞬间,那狮子猛地跃起身,朝那人扑了过去,“吼吼吼”的大叫,将铁笼撞得哐当响。 狮子的这一动作迅若闪电,那大汉被吓得摔倒在地,双脚不住瞪着地面。 围观人群有的也受到惊吓,有的则在嘲笑那大汉。 秦苓君微微一笑,道:“原来这就是狮子的叫声,果然不同凡响,咱们再去瞧瞧大鼍吧!” 鼍是鳄鱼的古称,它和狮子不同,并非关在笼子里,而是住在一片小池塘中,周围用铁栏围住。 中原也有鼍鱼,只不过体型都很小,池塘中的鼍鱼却长达一丈多,一张血盆大嘴仿佛锯齿一样,极为瘆人。 两人看了一会,见鼍鱼只懒洋洋趴着嗮太阳,便又去看别的野兽。 一个时辰不到,两人便将黑豹、孔雀、大象等动物逐一看了。 出了兽园,夕阳西下,已临近酉时,两人一起朝着军营返回。 军营中已恢复了正常训练,士兵们今天都训练的特别有劲! 今天是倒数第二天训练。 后天就是岁末,张阳泉给了士兵们三天半假,从岁末下午到初三。 所以今天也是士兵们训练的最后一个整天。 某个营区中,傅友德完成一天的训练,听到暮鼓声响,便解散了队伍,返回自己的营帐。 刚回到帐中,便走一名军士过来,说大王召见。 傅友德赶忙来到帅帐,发现王妃也在帐中,拱手道:“傅友德拜见大王,拜见王妃。” 张阳泉端坐案后,抬头问道:“傅将军,你可认识康茂才?” 傅友德愣了一下,道:“您说的是原集庆的那位水军都元帅?” “就是他!” 傅友德道:“末将只知道此人,却并不曾与他说过话。”看了秦苓君一眼,道:“末将听说他因为梁将军的案子,被逐出了军营。” 张阳泉点了点头,道:“今晚此人会来找你,想获得你的青睐,然后通过你重新进入江都军!” 傅友德心中一惊,疑惑道:“末将与此人并不相熟,他为何会来找我?” 张阳泉笑道:“康茂才也会蹴鞠。” 傅友德恼怒道:“此人若以为会蹴鞠,末将就会帮助他,那就太可笑了!” 张阳泉笑道:“你别急,我让你过来就是希望你装出赏识他的样子,帮助他重返军营。另外,绝不可表现得太刻意,引起他怀疑!” 傅友德迟疑了一下,道:“大王,末将能问一下原因吗?” 张阳泉道:“很简单,此人本是天完军细作,因梁荣的事,被赶出军营……” 详细将康茂才的情况说了。 傅友德目光闪动,道:“大王是想利用他细作的身份,帮咱们传一些消息给陈友谅?” 张阳泉道:“正是。” 傅友德朗声道:“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 傅府是少数几座不在鹂园街的将军府。 府邸位于真武街一片豪宅之中,府宅也不是张阳泉下赐的公宅,而是傅友德的岳父程老爷斥巨资买下。 程氏本是枣庄巨富,妻子又是程家老爷的掌上明珠,傅友德当初入赘后,经常受程家人的气。 也是那个时候,他爱上了蹴鞠,唯有踢球时,脸上才有笑容,尽量避开程家人。 然而程家人不仅不收敛,还变本加厉,连邻居都在背后冷言冷语,说他是个窝囊废。 傅友德实在受不住,这才负气出走。 程氏虽然性子娇蛮,对傅友德却非常有感情,自他离去后,便四处派人打听。 一开始探到傅友德在北军中担任一个下级军官,她就想去寻,结果程老爷死活不同意,觉得丢人现眼。 直到傅友德在江都军崭露头角,程老爷才终于答应她来江都府寻夫。 在李二的劝说下,夫妻团聚。 程家老爷见姑爷在江都军混得风生水起,便将入赘改为了嫁女,又斥资买下一座豪宅当做嫁妆。 近年来,江都军势力越来越大,傅友德的官职也噌噌上涨,徽州之战后,更是被封为了元帅。 程家上下从嫌弃到讨好,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程老爷也开始将家业慢慢从枣庄转移到江都府。 前两天,程家大少爷也来到了江都府,住在傅府。 傅友德回家时,正好听到这位妻弟在大声的抱怨。 “阿姐,你们总说江都府多好,可我刚来江都府没几天,先是帽子上的珍珠少了一颗,接着今天扇坠又丢了,气死我了!” “那能怪谁?伱干嘛要把财物外露呢?这里又不是枣庄,别人可不认得什么程大少爷,你以后自己小心点!” “哼!那是我初来乍到,别人才不认得我。等我在江都府待上一阵,压过了蔡恒和曾千里,别人就都知晓咱枣庄程家有多么富有了!” “你别发疯了,人家蔡家和曾家是天下巨富,咱们家那点财力怎么与人家比?我看你迟早要把爹给气死!” 程大少爷正要反驳,忽听脚步声响,傅友德大步走了进来。 程氏赶忙起身,过去服侍傅友德换衣服。 程大少爷低下了头,不敢说话了。 傅友德与妻子破镜重圆后,除了对妻子态度稍好,对包括程家老爷在内的其他人都绝没有好脸色。 程大少爷以前欺负傅友德最多,所以现在最怕这位姐夫报复,在他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 傅友德也不去理他,朝程氏问道:“有没有客人来访?” 程氏愣了一下,道:“今天没有,昨儿个倒是有一个,说是你旧部,我问了两句,给了二两银子打发了!” 傅友德皱眉道:“那人叫什么?” 程氏道:“好像姓康!”她见傅友德眉头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道:“官人,妾身是不是做错了?” 傅友德摆手道:“没什么,他若是再来……” 话音未落,管家便快步来到大堂,低声道:“将军,夫人,蔡家大少爷求见,还带了一个人来!” 程大少爷忙道:“蔡恒来了吗?估计是来找我去喝酒!” 就要起身出去。 管家却道:“少爷,蔡公子是来求见将军的!” 程大少爷哦了一声,低声道:“那定是来找姐夫办事的。”回到椅子上坐下。 傅友德淡淡道:“请蔡公子去书房等候,我稍后就去。” 傅友德的书房十分整洁,书并不多,大多都是兵书和舆图,书柜正中心还放着一个鞠球。 康茂才就站在鞠球旁边,双手五指握成拳,显得非常紧张。 蔡恒则悠然站在书柜边,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看着。 忽听“吱呀”一声,书房大门被推开,傅友德大步走了进来。 两人齐齐见了礼。 傅友德仿佛没看到康茂才一样,只朝蔡恒拱了拱手,道:“蔡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蔡恒笑道:“傅大帅言重了,小可此次过来,其实是想向傅大帅引荐一位朋友。” 傅友德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康茂才,皱了皱眉,道:“阁下似乎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康茂才赶忙道:“鄙人康茂才,本是集庆归降的将领之一,与您在军营见过。” 傅友德淡淡道:“阁下该不会是那个被逐出军营的水军都元帅吧?” 康茂才苦笑道:“正是鄙人。” 傅友德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又转头和蔡恒说起了话。 康茂才一咬牙,拿起书柜中的鞠球,道:“傅元帅,我能不能玩一下这球?” 傅友德目光猛地一亮,道:“你会鞠球?” 康茂才笑道:“从小喜欢。” 说着将球抛到空中,伸脚颠了一下,来了个‘双肩背月’,动作犹如行云流水。 傅友德大喜,拊掌道:“好,想不到江都府竟然还有阁下这样的鞠球高手,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康茂才见他表情,暗暗振奋,又来了一个‘玉佛顶珠’。 整个球仿佛粘在脑袋上一样,无论做出什么动作,球都不掉下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蓝玉失踪 傅友德喜出望外,大步走到门口,朝门外招呼道:“还不快给贵客上茶!” 康茂才见此,心中愈加欢喜,正要再做几个高难度动作,忽听傅友德道:“康兄,传球!” 康茂才脑袋一顶,鞠球朝傅友德飞了过去。 傅友德运球如飞,接连使出转乾坤、燕归巢、金佛推磨、旱地拾鱼等高超技巧。 连蔡恒这种外行都忍不住叫好,康茂才更是喝彩声不断! 这时,书房门被推开,一名婢女进来奉茶。 茶毕,傅友德显得心情大好,拉着康茂才谈论了好一会蹴鞠类的话题,倒把蔡恒给冷落了。 康茂才见傅友德对自己越来越亲热,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忽然长叹一口气。 傅友德立刻问:“康兄,怎么了,有什么事不痛快吗?” 康茂才叹道:“我这人平生别无所好,唯爱蹴鞠。听说大王明日岁末要举办一场蹴鞠大赛,只可恨我被逐出军营,无法参加,每每思之,心中悔恨无比!” 傅友德默然半晌,拍了拍他手臂。 “我明白你心情,若是我也无法参加这场比赛,估计连死的心都有!” 康茂才苦笑道:“大帅果然知我,现在这世道,还有几人玩鞠?如今好不容易能与人切磋一番,我却……唉!” 蔡恒忽然道:“傅元帅,您是大王爱将,只要您开个口,大王一道旨意,让康兄官复原职,岂不甚好?” 傅友德迟疑了一下,道:“若是别的事,就算不向大王开口,我也能让康兄回到军营,只是康兄的案子毕竟是王妃所办……” 蔡恒道:“王妃殿下办的是梁荣,康兄不过运气不好,被牵扯进去,王妃殿下说不定都未必知道康兄!” 康茂才满脸祈求地望着傅友德。 傅友德深吸一口气,一拍膝盖。 “也罢,若能与康兄同场并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我去试试看吧!” 康茂才大喜,长身一躬道:“多谢傅大帅!” 当天夜里,傅友德把康茂才留在府邸。 傅府后院有一座室内鞠球场,两人在球场一直踢到三更时分,然后抵足而眠。 程氏见傅友德如此看重此人,便命下人按照最高的规格招呼康茂才。 第二天一清早,傅友德便带着康茂才去了军营。 傅友德接连拜访了几位高级将领,当他从方远营帐出来时,面上带着微笑,朝康茂才道:“康兄,都解决了,你可以官复原职了!” 康茂才又惊又喜,单膝跪地,道:“多谢傅帅!” 傅友德将他扶了起来,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徐大帅,卞大帅。今天的鞠球赛咱们必须要赢!” 康茂才大声道:“是!” 两人朝着徐百升的营区而去,正行之间,忽见前方有一道人影。 傅友德出声招呼道:“朱将军?” 那人正是朱元璋,他转过身,拱手笑道:“傅大帅!” 傅友德道:“朱将军不会也是来参加蹴鞠大赛的吧?” 朱元璋道:“在下虽不善蹴鞠,但也想来凑个热闹。” “哦?你加入队伍没?” 朱元璋道:“刚刚受常元帅和赵将军邀请,已加入他们队伍!” 傅友德笑道:“那好,咱们赛场上见吧!” 来到徐百升营帐,参加蹴鞠的将领已经都在帐中了。 傅友德提议让康茂才将一名技术不好的将领换下,徐百升并未立刻答应,让康茂才展示了一下实力,见他球技不错,这才同意。 午时鼓声一响,各营区将领纷纷下令解散队伍。 除了留守营中的两万士卒外,其他军士全都喜气洋洋的离开军营,回家与家人过节。 参加蹴鞠大赛的众将领们也离开了军营,朝着王府而去。 比赛是午后开始,四支球队各战两场,收到王府晚宴请帖的客人们,也都会观看这场比赛。 王府的两座球场也早已划好。 原本是秦苓思自己开出的一座小马场,刚好可以用来充当球场,而且地上有草皮,比军营球场更佳。 四支球队的将领们进王府后,先被安排在一间偏厅用膳。 军营的将领们最是争强好胜,尤其是当着大王的面比赛。 四支队伍吃饭时,都泾渭分明的分开坐,敌队将领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时,还会激出一丝火花。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忽然进入偏厅,说道:“大王有令,召各队的球头和骁球觐见!” 傅友德站起身,跟着徐百升离开了偏厅。 八人进入书房后,张阳泉让他们抽了签,然后便让众人退下,只单独留下了傅友德,询问情况。 傅友德将情况说了,问道:“大王,末将接下来该怎么做?” 张阳泉道:“接下来你只需盯好了他,他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汇报。” 傅友德应诺一声,告退离开。 距离未时只剩一刻钟,蹴鞠大赛马上就要开始。 常遇春正在己方的休息室等候,忽有一名侍卫来到休息室,道:“常大帅,你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常遇春朝众人打了声招呼,离开了休息室。 鞠球场附近架起了四个木台,蓝香玉就站在东面木台旁边,脸色苍白,一副心神不安的表情。 常遇春走了过去,皱眉道:“怎么,还没找到蓝玉吗?” 蓝香玉焦急地道:“派出去的四路人都回来了,找遍了江都附近所有的山,都没有找到他!” 常遇春沉声道:“别急!蓝玉武艺已不输于军中一般将领,而且人又机警,不会有事的!” 蓝香玉道:“可今天都是岁末了,他再不懂事,也该知道回家了啊!” 常遇春想了想,道:“蓝玉是跟韩林儿一起出去的吧,你有没有找候府的人问一下?” 蓝香玉咬着下唇,道:“问过了,韩林儿也没有回家,那位候夫人还怪是蓝玉把韩林儿带不见了!” 常遇春走过去搂住妻子,安慰道:“别担心,韩林儿也是个不错的少年,他们俩在一起,相互照应,不会有事的!” 这时,蹴鞠比赛马上就要开始,有人过来喊常遇春归队,常遇春又安慰了几句,返回休息室去了。 蓝香玉默默回到木台上坐下,看台上已坐满了大半的观众,不少官员女眷们坐在一起谈笑,闹哄哄一片。 蓝香玉平日很少出门,也不与其他官员夫人们吃茶看戏,在江都府没什么人脉,能依靠的人除了丈夫,也只有秦苓思了。 她孤零零坐在看台角落,目光四处逡巡,搜索着秦苓思的身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笑声:“蓝姐姐,伱找谁呢?” 蓝香玉转头一看,秦苓思不知何时竟溜到她身后,急忙抓住她手,道:“妹子,蓝玉不见了!” 秦苓思愣道:“怎么不见了?” 蓝香玉道:“三天前,那孩子说要去打猎,我当时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只嘱咐他早点回来。结果到了今天,他都没有回家,我派人在郊外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他下落!” 秦苓思笑道:“兴许是离开江都府,去别的州县打猎了呢?” 蓝香玉急道:“可今天是岁末,他怎么还不回来?” 秦苓思在她旁边坐下,笑吟吟地道:“我的好姐姐,小孩子哪有听话的?几年前,我为了捉一匹好马,岁末也没有回山寨,被阿姐好一顿骂呢!” “可蓝玉还只是个孩子啊!” 秦苓思笑道:“那年我才十五岁,比蓝玉还小!” 蓝香玉怔了半晌,心想秦苓思是孩子心性,也和蓝玉一样顽皮,可能只有她最了解蓝玉心思吧。 这样一想,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第三百五十八章 初生牛犊,一战成名 尘烟滚滚,一骑快马自西而来。 城墙上的百夫长紧紧盯着马匹上的骑手,定睛一看,见对方手中高举着一面小旗,急忙道:“是斥候,快开门!” “嘎吱”一声,下方的城门兵将专供斥候进出的偏门打开。 那斥候进城之后,马不减速,高声喊道:“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今天是岁末,百姓们都窝在家贺岁,大街上人不多,百姓们听到声音,纷纷避让到一边。 没过多久,斥候来到王府,将装着军情的竹筒递给一名门卫小队长。 那小队长飞快朝着王府后宅而去,到了垂花门,将竹筒递给一名亲卫。 亲卫一路飞奔,来到鞠球场时,只见球场上两支球队正在激烈对抗,场边观众欢呼喝彩,一片欢腾气象。 亲卫来到张阳泉所在的北面木台边,将竹筒递给了杨三枪。 杨三枪接过后,走到张阳泉身边,低声道:“大王,濠州传来紧急军情!” 张阳泉愣了一下,接过竹筒,打开后取出信纸,看了起来。 秦苓君、沈千千都将目光从球场收回,关注着张阳泉的表情,只见他脸上先露惊色,随即转惊为喜。 秦苓君忙问:“夫君,怎么了?濠州出事了吗?” 张阳泉感慨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说着将信纸递给了秦苓君。 秦苓君双眉一挑,冷冷道:“赵均用好大的胆子,竟敢趁着岁末,偷袭咱们的濠州!” 顿了一下,微笑道:“蓝玉和韩林儿这俩孩子真了不起,小小年纪就能遇事不慌,处变不惊,将来定能成大器!” 沈千千大为好奇,忙问:“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秦苓君将信纸递给了她,道:“你自己看吧!” 沈千千接过一看,看完后,惊叹不已。 原来蓝玉和韩林儿去濠州打猎,无意中抓到一名可疑男子。 一番拷问下,得知对方是赵均用手下斥候,泗州军竟想偷袭濠州! 而且全军昼伏夜出,已经悄悄潜到濠州城外三十里的一片林子里,只待晚上偷袭! 他二人当即去濠州报信。 濠州守将本来是孙虎,因为临近岁末,被调回江都府,濠州虽有两万守军,官职最高的却只剩一员副将。 那副将得知泗州军要偷袭,便想立刻加强防御,增加城墙守军。 韩林儿却觉得应该外松内紧,让敌人以为己方并未发现他们意图。 蓝玉又提议在城外埋伏一支人马,等敌人攻城时,城外人马从后面突击,城中人马再开城而出,里外夹击,必能大破敌军。 那副将曾是候百四部下,不敢轻视两人意见,斟酌许久后,终于采用。 当天夜晚,泗州军果然来偷袭,江都军一万人马忽然出现在后方,让他们阵脚大乱。 蓝玉和韩林儿跟着那名副将领着八千人冲出城池,里外合击,果然大败赵均用。 蓝玉勇不可挡,趁着夜色,竟率领两千骑兵穷追猛赶,一路追到了泗州! 敌军被吓破了胆,被蓝玉接连攻下固镇和灵壁,一路直逃到了治所泗县。 天色漆黑,赵均用不知追击的只有两千人,觉得江都军肯定早已探知自己要偷袭,所以埋伏大军,要一举消灭自己。 于是他尽起两万多人马,于黎明之际,从北门逃走,放弃泗州,直奔山东,打算去投靠旧部毛贵。 原本是泗州军偷袭濠州,竟反而被蓝玉和韩林儿一路反击,打下泗州,两名少年初生牛犊,这一战打下来,怎不令人拍手称赞。 该场蹴鞠比赛结束后,张阳泉当众宣布了此事,众人得知后齐声喝彩。 蓝香玉更是激动得捂住嘴巴,直泛眼泪。 有此捷报助兴,众将精神大振,打得更加激烈凶猛,尤其是常遇春一队与徐百升一队的决赛,已渐渐从踢球变成了武斗。 常遇春和卞元亨两人有一次卡位拼得太凶,直接大打出手,旁边的球员只顾着看两人动手,竟连球也不踢了。 只有徐百升、傅友德、康茂才依然专注比赛,趁对方疏忽,发起猛攻。 常遇春这队只剩下朱元璋一人尽心防守,奈何他本就不擅长鞠球,又要以一敌三,比分很快被拉开。 张阳泉无可奈何,只好用红牌送常、卞两人下场,让两队的将领们都冷静一下头脑。 最终,这场蹴鞠大赛由徐百升、傅友德一队取胜。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 观看蹴鞠大赛的客人们都被请入王府大堂附近的偏厅等候,再过一会,就是岁末晚宴。 张阳泉和秦苓君趁机返回后宅,思娴和思业正在摇篮上玩耍。 两婴都有九个多月大了,已能抓着护栏行走,有时撞在一起,就会抱在一起互相啃咬玩闹。 两婴都长出乳牙,明明同一天出生,姐姐思娴已有五颗乳牙,弟弟思业却只有三颗。 两婴啃咬了一阵后,思娴又把弟弟咬哭了,奶妈只好把思业抱起来,放到另一个摇篮。 然而没过一会,思业又“咿咿呀呀”叫着,要去姐姐的摇篮。 秦苓君走过去,把思业抱了起来。 张阳泉伸手抓着思娴的小手,朝秦苓君道:“夫人,蓝玉和韩林儿这次都立功不小,你说应该怎么奖赏他们才好?” 秦苓君摇晃着思业,正色道:“夫君,他二人能力虽强,毕竟还是孩子,不可过于嘉奖,以免滋生骄纵之情。” 张阳泉心中一惊,想起了历史中的蓝玉,点头道:“夫人提醒的及是!” 就在这时,杨三枪进入后宅,低声道:“大王,又有新的军情。” 张阳泉问:“还是濠州?” “不,是北方传来消息!” 张阳泉心中一凛,转身离开了屋子,刚走几步,秦苓君也从后面追了出来。 两人一起来到走廊角落,张阳泉问道:“北方情况如何?” 杨三枪道:“毛贵率军渡河,一路势如破竹,攻打南皮县时遇到了董抟霄部,双方趁夜厮杀,董抟霄被毛贵所杀!” 张阳泉吃了一惊,道:“董抟霄就这么死了?” 杨三枪道:“从消息来看,当时南皮县另有守将,董抟霄只是率军前往救援,结果半路遇到毛贵军,这才仓皇迎战,兵败身死!” 张阳泉默然不语,秦苓君冷冷道:“助纣为虐,就该有此下场!” 张阳泉忽然问:“有察罕帖木儿的消息吗?” 杨三枪道:“察罕帖木儿正在剿灭关铎和潘诚的中路大军,无暇他顾!” 张阳泉淡淡道:“毛贵距离大都越来越近,察罕帖木儿又救援不及,元廷上下,现在只怕如热锅上的蚂蚁吧!” 杨三枪笑道:“虽然还没有传来大都消息,不过卑职猜测,鞑子皇帝现在一定坐卧不宁!” …… 妥懽帖木儿默默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眼睛睁的很大,望着下方争吵激烈的大臣。 今天是岁末最后一日,照着惯例,君臣们早已开怀畅饮,共同贺岁。 然而自从南皮县被打下来之后的大半个月来,朝堂之上,就从没有一刻的安宁。 妥懽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助过,他的目光在群臣身上一一扫过,希望有人能拿出一个力挽狂澜的对策。 然而不知为何,群臣们仿佛都变成了菜市场的泼妇一般,只知相互间指责谩骂。 要么就是提议迁都,竟没有一人能说出有建设性的话来。 便在这时,一道清澈、条理分明的声音传入妥懽耳中。 “父皇,儿臣以为现在迁都,只会惹天下人耻笑,各地的将领们也会对朝廷失去信任,眼下应该商议破敌之策才是!” 说话之人,正是太子‘爱猷识理达腊’。 妥懽正要开口询问良策,左丞相搠思监便抢先开口了。 “太子此言大谬,陛下留在大都,只会对各地将领造成巨大压力,他们为了保护陛下安危,便难以全心剿灭敌人。眼下只有迁都,才能让满朝上下安心!” ‘资政院使’朴不花跟着道:“不错,只有迁都,将领们才能击溃红巾贼!” 这两人原本一个是保皇党,一个是太子一党,然而此刻到了存亡之秋,他们更在乎身家性命,只好把忠诚放在一边。 太子深吸一口气,道:“可让父皇北巡,如此既不会引起各地不安,也能保证父皇安危!” 妥懽正要说话,搠思监又先一步开口了。 “北巡无用,必须迁都,若是都城被攻占,必将助长贼势!” 太子道:“众大臣皆可携带家属,随父皇北巡!” 搠思监目光一亮,闭上了嘴。 朴不花咳了一声,道:“嗯,太子殿下之言有理,不过还需把皇后殿下也带上才是!” 其余群臣见可以逃离大都,纷纷出列,拱手道:“请陛下下旨北巡!” 只有平章政事太平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妥懽一阵无语,他连句话都没说,下面都商议好了,这让他非常不满。 目光游移,忽然注意到太平与群臣不同,赶忙道:“太爱卿,你怎么不说话。” 太平正要出声,一名内侍忽然飞奔入内,满脸都是狂喜之色。 “陛、陛下!有捷报!前方大捷啊!” 妥懽正要开口,搠思监又抢先问道:“是不是察罕帖木儿将军到了?” “不、不是!是刘哈刺不花将军!刘哈刺不花将军在柳林大败毛贵!红巾贼兵已经都退走了!” 群臣人人大喜,齐齐喝彩!有人甚至双手合十,也不知在感谢哪路神佛。 元帝也喜不自禁,忙问道:“是谁调刘哈刺不花去迎敌的?” 太平大步出列,拱手道:“臣未上奏,就私自调刘将军迎击贼兵,还请陛下降罪!” 其实并非他不上奏,而是多次上奏都被中书省直接打回,如今群臣畏毛贵如虎,根本不敢再派兵与之交战! 太子则希望调察罕帖木儿回来,与敌交战,不肯信任其他将领。 正因双方皆不同意,太平只好自作主张。 元帝并不愚蠢,很快明白其中关窍,大声道:“即刻起,升太平为左丞相,协助太子,总览一切政务!” 搠思监吃了一惊,刚要开口,忽见元帝朝他瞪了过来,终究不敢出声反对。 第三百五十九章 从将军到十夫长 大年初一,天还未亮,迷迷糊糊间,梁荣翻了个身,发现身边一空,不由大吃一惊,立刻坐起了身。 身边的妻子竟不翼而飞,细细一听,外堂隐隐传来说话声。 他赶忙穿好衣鞋,来到大堂,只见妻子背着行李包袱,正要拉着两个孩子出门。 男童和女童都在低声抽泣着。 “娘,我不要走,不要离开爹爹!” “我也不走!” 梁荣勃然大怒,瞪着妻子丁氏,厉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丁氏冷笑一声,道:“自然是带两个孩子回娘家了,难道继续跟着你这没出息的,吃糠咽菜吗?” 梁荣大步过去,拉住两孩子,怒道:“你要走自己走,娃儿必须跟着我!” 丁氏叉着腰,冷笑道:“你养得活他们吗?如今你不过是个十夫长,能有几天在家里,一个月又有几个钱?” 梁荣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丁氏‘呸’了一声,道:“我当初真瞎了眼,竟然嫁了你这么个窝囊货,别人都是官越做越大,偏偏你越做越小,从将军做成了十夫长!” 梁荣怒道:“还不是你大手大脚花钱,还劝我收别人的礼,我这才犯了军规吗?” 丁氏冷笑道:“官字两个口,做官不就图个收钱吗?是伱太没用,人家收钱怎么没出事,你才收几个钱,就被赶出军营?” 梁荣大怒,抬起手就要给丁氏一巴掌。 丁氏仰着脸,道:“打,你打啊!” 梁荣咬了咬牙,指着大门道:“你给我滚!” 丁氏哼了一声,道:“老娘本来就要走,再跟着你这倒霉鬼,日子不用过了!”说完也不管孩子,背着包袱便走。 两名孩子过去扯住她,喊道:“娘,你别走!” 丁氏甩开他们,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门外。 梁荣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呆呆望着地面,一言不发。 两名孩子喊了他几声,见他毫无反应,于是一人抱住他一条腿,低低抽泣着。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名汉子走了进来,嚷嚷道:“梁兄,你们家大门怎么没栓?” 梁荣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只见孙虎大步走进大堂,手上分别提着一个油纸包和一个酒瓶。 油纸包中也不知装了什么,发出一阵诱人的香味。 “爹,我饿。”女童闻到油纸包中的香味,低声道。 男童抿了抿嘴巴,肚子虽然也很饿,但忍住不说。 孙虎哈哈一笑,将油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只烤鸡。 他撕下半只烤鸡,又将那半只一分为二,递给两名孩子。 女童伸手接过,立刻张嘴吃了起来,男童却眼巴巴的望着梁荣,双手背在身后,等着爹爹发话。 梁荣叹了口气,摸了摸男童脑袋。 “吃吧。” 男童这才接过烤鸡,说了声:“多谢孙叔!”大口吃了起来。 孙虎这时也注意到两名孩子脸上的泪痕,皱了皱眉,道:“梁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梁荣没有说话,将孙虎带来的酒壶打开,咕噜咕噜灌了起来。 女童一边吃着,一边呜呜哭着道:“娘亲走了!” 孙虎哼了一声,道:“梁兄,别怪兄弟多嘴,那女人实在不是你良配,让她走了也好!” 梁荣哈哈一笑,道:“对,走了好,走了好!”语气中充满凄楚之色,忽然低声道:“孙兄,我想离开军营了!” 孙虎变色道:“这是为何?大王马上就要西征,大家都会多照顾你,给你立功机会。相信你很快就能官复原职!” 梁荣黯然一叹,目视着两个孩子,道:“我若是去打仗,他们怎么办?” 孙虎大声道:“这算什么问题?就让他们去我家,让我夫人照顾他们,我家那小子也能多向你儿子学习学习。” 梁荣面露感激之色,道:“孙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能……” 孙虎一摆手,道:“是兄弟就别说这些屁话!来,咱们喝酒吃肉!” 梁荣握紧拳头,大声道:“好,我梁荣这辈子虽然娶错媳妇,但总算结交到一个好兄弟,值了!” 两人边吃边喝,梁荣突然道:“对了,昨天晚上,我听人说濠州方面有紧急军情,是什么情况?” 孙虎哼了一声,道:“还不是赵均用那老小子,趁我不在,就想偷袭濠州!结果被两个娃娃给收拾了……” 说着,将蓝玉和韩林儿击败泗州军的事详细说了。 梁荣默然半晌,道:“年纪轻轻,就能打出如此胜仗,确实了得。” 孙虎撸了撸鼻子,哼道:“要是我在濠州,一样能打得泗州军哭爹喊娘,活捉赵均用!” 梁荣转移话题道:“昨天的蹴鞠大赛你们赢了没?” 孙虎头一低,道:“没有,徐大帅得了头筹,常遇春那队得了第二,我们勉强赢了山大帅一场,得了个第三!” 梁荣道:“徐大帅身边有傅友德和卞元亨,能取得第一名也正常。” 他们俩都是山寨老兵,只尊敬那些原属山寨的将领,对于后来加入江都军的“晚辈”,背地里都直呼其名。 孙虎脸一沉,道:“梁兄,你还记得康茂才吗?” 梁荣点头道:“当然记得,我当初犯错时,就找他打点过,听说他也被牵连,赶出了军营。” 孙虎冷笑道:“这小子如今官复原职啦!” 梁荣变色道:“怎么会?” 孙虎冷冷道:“这小子也是个蹴鞠高手,凭着球技,竟讨好了傅友德,在傅友德帮忙下,将他当初的罪名给除了!” 梁荣一拍桌子,怒道:“傅友德好大的胆子,王妃殿下亲自定的案子,他竟然也敢改!” 孙虎道:“我当时就把这事向大王、王妃汇报了,可他们什么都没说!” 梁荣心如刀割,默默喝着酒,一言不发。 没多久,一壶酒喝完了,孙虎站起身,拎着空酒瓶,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出来时间不能太长,得回去了!” 梁荣把他送到门口,回到家后,来到柜子旁,准备取点钱去买些肉,让两个孩子能吃一顿饺子。 不料打开钱盒子,里面却空空如也。 “爹爹,钱都被娘拿走了。”男童站在一旁,低声道。 梁荣深吸一口气,摸了摸男童脑袋。 “没事,爹爹出去一下,你们看好家。” 出了大门,便准备去孙府,找孙虎借点钱。 沿着巷子前行时,忽见迎面走来一名矮个男子。 梁荣面色微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人。 “梁兄,好久不见。”那人赫然是康茂才,手中还提着一个礼盒。 梁荣哼了一声,就要从他身边经过。 康茂才伸手一挡,笑道:“梁兄,我特意来你家拜年,你不招呼一下客人吗?” 梁荣瞪着他道:“我和你素无交情,你拜年怎会拜到我家来?” 康茂才叹道:“梁将军,我和你一样,都是受那件案子牵连。我还不如你,被逐出军营,连生计都没了着落。这种一下从天上掉到地上的感受,相信你能够体会!” 梁荣怔了怔,眼中戒备慢慢缓和。 突然,他猛地想起一事,冷冷道:“不,我们不一样!你不是凭着那位傅大帅,官复原职了吗?” 康茂才叹道:“不错,我是利用蹴鞠官复原职。我也知道很多人瞧不起我。但我想问一句,如果梁兄有这样的机会,会放过吗?” 梁荣一愣,没有吭声。 康茂才接着道:“这世道从没什么公平,同样是与商人勾结,梁兄落得这种下场,有的人却逍遥自在。” 自嘲一笑,道:“在这样的世道活着,只能变通一下,不是吗?” 梁荣变色道:“你说谁逍遥自在?” 康茂才淡淡道:“就是我投靠的那位傅元帅,他利用妻家不知收了多少商人贿赂,只可惜没有任何人知道!” 梁荣厉声道:“真有此事?” 康茂才道:“以我现在与傅元帅的关系,我会诽谤他吗?若不是同情梁兄遭遇,这话我绝不会说出口!” 梁荣咬牙道:“你有证据吗?” 康茂才看了他一眼,道:“梁兄,就算有我也不能给你,希望你能体谅!” 梁荣深吸一口气,道:“是我强人所难了。傅友德!傅友德!真想不到大王会重用这种人!” 康茂才长叹道:“这次的起落,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个人只能靠自己,那些越为自己考虑的人,过的越好!像梁兄这种忠义之士,却只能落得这种下场!” 梁荣怔了怔,黯然道:“不错,你说的对,这个世道,忠义确实没什么用了!康兄,请去我家说话吧!” 第三百六十章 王妃训话 “你说他去找了梁荣?”书房中,张阳泉抬起头问。 傅友德点点头,道:“还带了拜年的礼物!” “他们俩交情如何?” “并无深交。” 张阳泉摸了摸下巴,眼中闪着精光,道:“看来他是想策反梁荣!” “末将也是这样想的,梁荣刚被免去官职,是最好的策反对象。而且他对我军内部情况了如指掌,若是落入陈友谅手中,将对我军产生很不利的影响!” 张阳泉默然片刻,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他吧!” 傅友德应诺一声,离开了书房。 张阳泉在书房静静思考了一刻钟,命人将刘伯温请了过来,将康茂才和梁荣的事悉数说了。 刘伯温沉吟半晌,暗想康茂才既是天完军细作,张阳泉却放任不管,定是想将计就计,利用此人。 再考虑到张阳泉把梁荣的事一并说出,他立刻明白了张阳泉的想法。 “大王是想让梁荣诈降陈友谅吗?” 张阳泉愣了愣,笑道:“先生果然一猜就中,不知先生以为此计可行否?” 刘伯温想了想,道:“若是利用好康茂才,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只不过梁荣现在的状态,很可能弄巧成拙,需得谨慎。” 张阳泉道:“在施展此计前,我自会试探他一番。只是我现在有个担忧,陈友谅生性多疑,就怕梁荣并不能取得他信任!” 刘伯温微笑道:“此事容易,只要大王能确认梁荣可堪重任,臣自有办法让陈友谅信任他!” 张阳泉确认梁荣的法子很简单,问秦苓君。 自起义以来,秦苓君看人很少出差错,尤其是对待山寨的自家兄弟,她几乎对每人的秉性都了若指掌。 不过这次秦苓君却踌躇了好一会,才说道:“夫君,梁荣近来变化很大,我也没有十足把握。需得与他交谈一番,才能给你答案。” 张阳泉沉吟道:“那你明日在山寨召开一个宴会,只邀请寨子里的老弟兄,趁机与他谈一谈。” 秦苓君答允道:“好!” 当天晚上,山寨的老寨民们便都收到了一封邀请信。 梁荣收到信时,恰好康茂才也在梁府。 他见梁荣回到大堂时,手中多了一个帖子,好奇道:“梁兄,这是什么?” 梁荣脸上带着喜色,道:“王妃殿下明日要在龙潭寨宴请所有老弟兄,看来她并没有忘记我们!” 康茂才叹了口气,道:“王妃殿下确实没忘记你们,可大王呢?大王为何不去?” 梁荣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次日一大清早,梁荣和孙虎碰头后,一起朝着龙潭寨而去。 两人去的最早,上到山上时,其他人都还没有到。 望着熟悉的山寨,两人心中都有些百感交集,梁荣走到自家老宅的磨盘上坐下,忽然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真希望大寨主不要跟着军师争夺天下、大家都在山寨待着,也许更好!” 孙虎诧异的望着他。 “兄弟,你说什么傻话呢?要是当初不去争天下,咱们现在说不定就被哪支起义军灭了!” 顿了一下,接着道:“又或者被哪支起义军诏安,大王只能做一个千夫长,咱们就更惨了,哪有现在这般自在?” 梁荣抬头望着孙虎,道:“孙兄,我记得你以前最不服军师,现在怎么变化这么大?” 孙虎哈哈一笑,道:“我那时不懂事,觉得军师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大寨主要听他的?现在我才明白,军师的能耐不在武艺上!” 梁荣默然半晌,道:“你说的虽然有理,但我觉得军师没大寨主重情义,喜欢用外人。如果大寨主继续当首领,军师在一旁出谋划策,只用自家兄弟,也许更好!” 孙虎没好气道:“伱越说越不像话了,外人确实不如自家兄弟亲,可人家比咱们有本事啊!就说那位刘先生,寨子里有谁比得上?” 梁荣愣了半晌,苦笑道:“那倒也是,但是……” 孙虎哼道:“但是什么,有话就直说!” 梁荣叹道:“像今天这样的宴会,只有王妃殿下会记得咱们,请咱们参宴,大王就不会来。” 孙虎瞪眼道:“大王每天那么忙,哪有功夫参加这种宴会?我看你小子最近很不对劲,是不是被康茂才那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梁荣悚然一惊,道:“我最近和平常不一样吗?” “废话,当然不一样!成天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你以前可不是这副鸟样!” 要是别人说这话,梁荣只会心生恼怒,然而孙虎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不由开始暗自反省。 过了好半晌,他忽然道:“孙兄,你打我一拳!” 孙虎愣道:“干嘛!” “别废话,打我一拳就是!” 孙虎嘿嘿一笑,朝着拳头哈了口气,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啊。”一拳呼了过去,将梁荣打的倒退了两步。 梁荣摇了摇脑袋,霎时间,感觉头脑清醒了很多。 仔细回想,康茂才确实总是在他耳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拐着弯的指责大王、王妃甚至整个江都军。 “直娘贼,康茂才那小子只怕是细作!老子差点被他带进沟里了!”梁荣跺了跺脚,破口大骂。 孙虎见梁荣省悟,哈哈一笑,道:“老子早就怀疑那鸟厮不对劲,待会咱们就跟王妃说!” 梁荣心结一去,只觉有种云开见日的感觉,斜了孙虎一眼,道:“孙兄,敢不敢去龙潭游几圈!” 现在还是晚冬,潭水冰冷彻骨,不过龙潭寨的山贼们最喜欢在冬天去潭里游泳,不敢去的就会被嘲笑不是好汉。 孙虎哈哈一笑,道:“不敢去的是孙子!” 两人嘻嘻哈哈,朝着龙潭奔去。 他们刚离开不久,忽听“咔嚓”一声,一棵树后走出一人,将地上一根断枝踩断,正是秦苓君。 放在以前,秦苓君绝不会偷听手下说话。 然而这次事关重大,梁荣变化又太大,她这才躲在一旁偷听。 一开始听到梁荣的话,她心中急沉,本已对他不抱希望,谁知孙虎几句话竟能让梁荣迷途知返,清醒过来。 秦苓君十分欢喜,信步来到议事堂,命人去把梁荣和孙虎喊过来。 没过一会,两人都过来了,浑身湿漉漉的,直打冷战。 冬泳往往需要游一会才能让身子回暖,两人刚下水就被喊过来,身子再强健也有点吃不消。 秦苓君道:“你们先去换身干净衣服,再喝一碗姜汤,然后来见我。” 两人答应一声,没一会便换好了衣服过来。 秦苓君目光从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淡淡道:“孙虎,以前那些老寨兵中,我一直对你不太满意,你可知道?” 孙虎低着头,小声道:“属下知道。” 秦苓君话锋一转:“但是现在,你却让我刮目相看了。很多老弟兄们日子过好了,身上的毛病却越来越多。你却不同,没有染上那些坏毛病,见事反倒越来越通透。” 孙虎自加入龙潭寨后,还是第一次受到秦苓君如此夸奖,只觉心花怒放,一颗如同腾云驾雾。 一旁的梁荣满脸羞愧,知道秦苓君说的有坏毛病的人,就是自己。 秦苓君目光转向梁荣,道:“梁荣,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吗?” 梁荣苦笑道:“属下贪财忘本,辜负了大寨主对属下的期望!” “不,你并不是贪财之人,你的缺点是耳根子太软,容易受人影响!若非你妻子一旁蛊惑,你怎会铸下大错?” 梁荣怔了怔,道:“大寨主,您都知道了?” 秦苓君淡淡道:“我既然要处置你,自然要将你的情况摸清楚!这件事你妻子虽是首恶,但你也有错,所以我才罚你!” 梁荣见大寨主还是像以前一样冷面热心,在背后默默关心着弟兄们,只觉浑身暖洋洋的。 “属下甘愿受任何责罚!”他大声道。 秦苓君道:“我听说丁氏已经弃你而去,这贱妇你还要不要?如若不要,我帮你处置了!” 梁荣迟疑了半晌,道:“多谢大寨主,不过她、她毕竟与属下做了多年夫妻,所以……” “那随你吧,你们退下吧!”秦苓君摆了摆手。 二人齐声应诺,却并没有立刻告退。 孙虎朝梁荣打了个眼色,梁荣赶忙道:“殿下,属下怀疑康茂才是敌军细作,此人最近专门在我面前非议大王和您!” 秦苓君脸上表情毫无变化,淡淡道:“这件事以后再说!” 二人皆是一愣,对视一眼,一起退下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栽害朱元璋 半个时辰后,老寨民们陆续到来,宴会从正午开始。 一些人最近痴迷于蹴鞠,在后山摆了个球门,玩起了野球。 到了正午,众人才聚在议事堂开宴。 王大、猴子和耿三同坐一桌。 王大四顾看了一眼,忽然道:“钱守信那小子怎么没来?” 耿三道:“你找他干嘛?” 王大瞪眼道:“那小子当上城防卫将军后,正事不干,竟然把鸡楼给封了,害我没地方赌鸡了,我正要找他算账!” 猴子抓着一根羊腿啃着,笑嘻嘻地道:“好啊,你有胆子就去找他吧,他现在应该在王府书房!” 王大愣道:“大王喊他干嘛?” 猴子斜了他一眼,道:“也是为了鸡楼的事!” 王大搓了搓手,喜道:“我知道了,大王肯定平时也偷偷微服去玩两把,所以才把钱守信叫过去痛骂一顿!” 猴子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放屁,大王会和你一样,沉溺于斗鸡这种蠢事?” 王大争辩道:“斗鸡怎么蠢了,听说唐朝的贵族们都爱斗鸡!” 猴子撇嘴道:“所以唐朝没有了啊!” 王大心知论嘴皮子不是猴子对手,哼了一声,道:“大王喊钱守信过去,到底干嘛?” 猴子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当初举报鸡楼的人就是大王和王妃。钱守信那小子被吓坏了,这才一股脑把鸡楼的人都抓了!” 王大和耿三都失声道:“不可能吧!” 两人声音太大,顿时惹来一众视线,赶忙低下头,默默吃着东西,也没有人再谈论此事了。 宴会过后,已是午后时分,秦苓君带着梁荣返回王府。 她让梁荣在书房外等候,径自进入书房。 刚进屋,便听到一道声音。 “……初步颁布的律法之中,并未禁止赌博,所以民间开赌楼是合法的,钱将军无缘无故便将赌楼所有人抓起来,影响极为恶劣,还请大王严惩!” 说话之人赫然是吕良佐,旁边还站着马玉麟和钱守信。 张阳泉转头望着马玉麟,道:“刚颁布的楚律中,没有禁止赌博吗?” 马玉麟道:“确实没有!” 张阳泉肃然道:“那就立刻颁布第二版律法,严禁赌博,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将赌楼开在大街上!” 吕良佐忙道:“大王,即便立刻颁布新法,钱将军违法在先,若不处置,无法给民众们一个交代!” 张阳泉摆手道:“钱将军查封鸡楼,并非单因他们赌博,而是鸡楼聚赌之后,为了索要赌债,犯下诸多罪行,他们皆已认罪!” 吕良佐愣了一下,道:“既如此,还需尽快公布罪行,以免百姓们无端猜测。” 张阳泉挥了挥手,道:“这事你们自行商议着办吧!”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拱手告退,钱守信也跟着告退了。 “夫人,如何?”张阳泉为秦苓君倒了杯茶,满脸关切。 秦苓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梁荣可堪大用!” 张阳泉大喜:“人带来了没有?” “就在书房外!” 张阳泉立刻命人把梁荣喊了进来,将康茂才是天完军细作的事与他说了。 梁荣暗暗吃惊,心想原来大王和王妃早已知道康茂才有问题。 张阳泉道:“康茂才接近你,应该是希望你投靠天完军,将我军虚实告知陈友谅!” 梁荣急忙道:“臣宁死也不会背叛大王和王妃!” 张阳泉笑道:“我们自然信你,所以才希望伱假意受康茂才蛊惑,诈降天完军!此任务凶险无比,你若不愿,我也绝不勉强!” 梁荣狂喜,江都军的军功标准一向是危险越大,功劳越大。如此大的危险,定能官复原职! “末、末将愿意!”他只觉这是大王和王妃是有意给自己戴罪立功的机会,语声都变得哽咽。 张阳泉拍拍他肩膀,道:“这件事我会让傅友德和你对接,此事凶险无比,务必小心!” 秦苓君接口道:“等你离开江都府后,你的儿女我会接到王府照料,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梁荣拱手道:“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两日后,正月的休沐日结束,农人们开始上田,官员们上衙,江都府衙也开始推行雇佣制,招募工人们基建。 张阳泉现在还不敢将水泥的配方泄露,以免被陈友谅、元廷利用,造成将来攻城时的阻碍。 所以基建大部分用料,基本还是石灰浆。 就在这天下午,蓝玉和韩林儿一起回到江都府。 张阳泉在书房召见了两人,勉励了几句,并未过于褒奖。 蓝玉和韩林儿其实都有点担心,以为自己擅自领兵出征,违反了规矩,会被责怪。 见大王并未责罚,反而十分开心,并不觉得委屈。 蓝玉回家后,迎接他的是棍子烧肉。 蓝玉一边在庭院中闪躲,一边叫道:“阿姐,大王都夸奖我们了,你生个什么气?” 蓝香玉手持一根碗口粗的棍子,黑着一张脸,道:“你才几岁,也敢上战场打仗,还追到泗州?要不是赵均用忌惮我军威名,你早就被人家宰了!” 蓝玉哼道:“本将军自然考虑到他对我军的畏惧,这才大胆追击!” “考虑个屁!我来问你,你打猎怎么打到濠州去了?” “我们听说濠州一带山上有大虫,就想去捉一只送给大王!” “你们疯了!就你们俩,都不够大虫两口吃的!” “我们又不蠢,肯定会带好武器,设置好陷阱!再说了,卞元亨都能一脚踢死一只大虫,显见大虫也不过如此!” 就在姐弟俩吵嚷之际,常遇春忽然回来了。 蓝香玉急忙放下棍子,问道:“今天怎么回这么早?” 常遇春走进大堂,说道:“刚刚传来军情,陈友谅在饶州集结大军,大王已下达军令,要调一批将领和十万大军去徽州路,我也在调动之列,五日后出发!” 蓝香玉跟在他后面,怔怔道:“这么快就要上前线了吗?” 蓝玉双手放在脑后,撇了撇嘴,道:“阿姐,这一仗迟早要打,我军早点干掉陈友谅,才能统一江南,做好应对北方的准备!” 常遇春一边脱着铠甲,一边笑道:“蓝玉说的对,晚打不如早打,天完军不是咱们对手!你们就在家等着捷报吧!” 至正十六年一月,张阳泉在中书省新设六部。 六部均不设尚书,最高官职为侍郎,全都由去年地方上考评良好的官员充任。 随后,张阳泉任命徐百升为征西大元帅,方远、李二为征西副元帅,调集十万大军前往徽州路。 山猪则依然返回处州镇守。 就在大军即将出发之际,康茂才终于开始策反梁荣。 “大王,梁荣已经按照计划,投靠了天完军。康茂才让他明日下午酉时,前往码头,与他一起逃离江都府。” 书房之中,傅友德拱手汇报道。 张阳泉道:“好,我知道了。” 傅友德忽又道:“对了,康茂才还给梁荣下达了一个任务!” 张阳泉抬起头,问道:“什么?” “他让梁荣今夜去朱元璋府邸,想方设法在朱府待上一夜!” 张阳泉愣了愣,略一思忖,不由脸色大变。 这显然是天完军一条阴毒的计策! 等梁荣公开反水后,对方算定他一定会调查梁荣! 届时,梁荣叛逃之前,在朱元璋府邸待了一晚上的事自然会被扒出来! 朱元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要么直接被问罪,就算不被问罪,自己也不会再信任他! 傅友德提醒道:“大王,这是他们借刀杀人之计!”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我也看出来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先退下吧。” 第三百六十二章 汉王设宴 离开书房,张阳泉径直来到后宅,找到秦苓君,将梁荣的情况与妻子说了。 秦苓君目光一凛,道:“他们是想让咱们杀了朱元璋,造成手底下降将们恐慌!” 张阳泉点点头:“如果真让梁荣与朱元璋待上一夜,就算我不会怀疑他,其他将领也会怀疑!朱元璋在军中定会受到排挤!” 秦苓君想了想,道:“咱们到时候不处置朱元璋的话,也可能引起陈友谅的怀疑,给梁荣造成危险。” 张阳泉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见面。夫人,这件事需得劳烦你亲自走一趟。” “你想让我怎么做?” 张阳泉道:“你与马秀英关系不错,今晚就去找她谈谈心,明早再回来,可好?” 秦苓君微微一笑,道:“好,我戌时就出发。” 深夜,乌云蔽日,星月无光。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十分刺耳。 康茂才警惕的坐起身,从枕下取出匕首,小心翼翼的来到小院门口,朝外问道:“是谁?” “是我。”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正是梁荣的声音。 康茂才赶紧开了门,将梁荣请了进去,又伸头在门外四顾看了一眼,这才关好门。 两人一起来到大堂,康茂才掌了灯,沉声道:“梁兄,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在朱元璋府邸过夜?” 梁荣沉着脸道:“秦苓君就在朱府,我不敢多留,怕被她怀疑!” 康茂才吃了一惊,道:“她怎么会在朱府?” 梁荣道:“秦苓君与马秀英私交一向不错,听说朱元璋刚到江都府,她就去拜访过马秀英!” 康茂才一拍膝盖,道:“可惜!可惜!” 梁荣不解问道:“怎么了,不就是个降将吗?何必如此看重?” 康茂才迟疑了一下,没有吭声。 梁荣脸一沉:“怎么,康兄还信不过本人了?” 康茂才赔笑一声,道:“怎么会呢?其实上面要对付朱元璋,主要是为了收服徐达!” 梁荣愣道:“徐达怎么了?” 康茂才道:“那小子一直躲在鄱阳湖,时常劫掠咱们后勤粮草,汉王殿下多次派人诏安,皆被他拒绝。” “那小子顽固的很,依然效忠朱元璋,只有让张阳泉杀了朱元璋,我等才有机会招揽到此人!” 梁荣哼了一声,道:“你们连个徐达都对付不了?” 康茂才道:“并非对付不了,而是汉王爱惜他人才,这才想诏安此人。” 梁荣抱着手臂,哼道:“无论如何,今晚是不成的了,要不然咱们再多待一天,明晚我再去试试?” 康茂才直摇头,道:“不行,江都军沿途关隘戒备越来越严,错过这次,将来未必逃得走,而且前线即将大战,不可再迁延!” 梁荣道:“那好吧,反正我另有重要情报献给汉王,也不怕没有功劳!” 康茂才目光一亮,道:“什么重要情报?” 梁荣眯着眼一笑,道:“等我禀告汉王时,康兄自会知晓!” 康茂才暗骂一声:“臭小子,当老子还会抢你功劳不成!”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梁荣赔笑道:“康兄,咱们明天离开时,能不能把我两个孩子一起带上?” 康茂才淡淡道:“那怎么行,你带着孩子离开,谁都知道你是要逃跑!” 梁荣大急道:“那怎么办?伱不会不管他们吧?” 康茂才道:“你放心,我们既然诚心接纳你,自然也会帮你处理好后顾之忧。等我们离开后,晚上两天,自会有人带他们去江州!” 梁荣迟疑了一下,道:“那这两天他们住哪?” 康茂才摆手道:“你放心,我会安排人去你家,帮你照顾他们!” 梁荣盯着他,一字字道:“你可不许骗我,若是他们去不了江州,我绝不为贵军效力!” 康茂才拍拍他肩膀,笑道:“兄弟不必多虑,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汉王吗?” 次日酉时,梁荣便坐上了康茂才安排的货船,离开了江都府。 沿途之上,梁荣和康茂才多次换乘船只,到无为后又改走陆路,进入安庆后重新走水路。 谁知经过池州水域时,水道竟被封锁,有七八艘战船在沿途检查过往船只。 康茂才觉得不对劲,于是坐小船上岸,又改走陆路。 如此一路紧赶慢赶,八日后,梁荣和康茂才终于进入江州。 陈友谅亲自在汉王府水阁设宴,为梁荣和康茂才接风洗尘,连王妃娄玉贞也一同出席。 宴席极为丰盛,一共三十二道菜,全都是宫廷佳肴,盛装菜肴的器皿也都是金银玉器。 另有四名美人坐在水阁四周的东南西北四方位。 每女皆跪坐在一个垫子上,身前一个矮几,手持乐器,合鸣齐奏,曲调甚为雅致。 梁荣这辈子从未见过这等奢华场面,楚王府与汉王府一比,简直就像一座朴素的小院落。 梁荣暗暗冷笑:“哼哼!陈友谅只知享乐,绝不会是大王和王妃的对手!” 宴席虽已备好,除了陈友谅夫妻外,桌边却还有一个空位,也不知是谁的位置。 陈友谅夫妻都不动筷,微笑着与两人说话,并不谈及公事,而是询问一些家常小事,显得十分亲切。 便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在下来迟,让汉王殿下和王妃殿下久等了!” 梁荣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远处走来一名光头大汉,穿着黑斗篷,耳朵上带着两个骷髅耳环,身材魁梧雄壮,赫然是海上巨寇方国珍! 陈友谅站起身,笑道:“方都督说笑了,你出行不便,本王怎能不知,请坐下说话,我为你介绍两位朋友!” 方国珍步伐奇大,三两步就来到水阁,在次尊位置坐下,目光瞟向梁荣和康茂才,笑道:“这两位莫非就是汉王提过的致胜关键?” 陈友谅微笑道:“康兄弟,梁兄弟,你们向方都督自我介绍一下吧!” 康茂才站起身,朝方国珍一拱手道:“在下康茂才,曾担任过集庆水军都元帅,后归降江都军,暗中其实早已为汉王殿下效力!” 方国珍目光一闪,拱手回礼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康元帅,久仰久仰。” 康茂才笑道:“方都督也听过在下?” 方国珍哈哈一笑,道:“阁下称得上元廷在江南的水军第一人,鄙人怎能不知?” 康茂才大喜,道:“方都督过谦了,论及水上作战,在下哪里及得上您?” 方国珍目光转向梁荣,笑道:“瞧阁下身姿气度,应该也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将吧?” 梁荣苦笑道:“方都督过谦了,在下只是江都军一个十夫长,承蒙汉王殿下看得起,这才投靠了天完军。” 方国珍露出诧异之色,目视着陈友谅。 陈友谅微微一笑,朝梁荣问道:“梁兄弟,四年之前,你在何处?” 梁荣怔了一下,道:“在下还在龙潭寨当山贼。” 方国珍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死死盯着梁荣,道:“阁下是从龙潭寨时期,就跟着张阳泉的山贼?” 梁荣被他反应吓一跳,点头道:“是啊。” 方国珍眼中闪着精光,严厉道:“不对!据我所知,龙潭寨所有老寨民,只要没死的人,混得最差的也是个千户!” 陈友谅笑道:“梁兄弟以前做到过五品忠武将军,后来因为犯了事,才被贬为十夫长!” 方国珍大为惊喜,道:“怪不得,怪不得!”朝陈友谅拱手道:“鄙人今日算是彻底服了大王啦!” 他其实也一直在暗中想方设法策反江都军。 然而也不知张阳泉用了什么办法,江都军将士们的忠诚心都高的可怕。 就连归降的士卒都很快归心,更别提那些龙潭寨老兵了。 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策反了一个百夫长,结果也没捞到多少有用情报。 陈友谅竟然翻手之间,策反一名江都军元老,怎不教人佩服! 陈友谅笑道:“要不是张阳泉自断其臂,像梁兄弟这样的忠义之士,本王就算望眼欲穿,只怕也得不到。” 梁荣低着头,道:“大王谬赞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从无败绩的水师 方国珍一瞬不瞬的盯着梁荣。 “梁兄弟,你既然是最开始就跟着张阳泉的人,一定知道他的火药配方是哪里来的吧!” 话音一落,陈友谅和娄玉贞也都紧紧望着梁荣。 梁荣深吸一口气,道:“在下确实知道,不过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当初王蒙哥攻打我们龙潭寨说起……” 一点一滴,将当初龙潭寨的那场危机说了。 陈友谅三人都听得极为仔细认真,张阳泉发迹之后的事情他们都知道。 然而他发迹以前的经历,却仿佛一层迷雾。 谁也不知他怎么突然就变得这般强大。 方国珍听完后,皱眉道:“听你这么说,那配方他一开始就知道了?” 梁荣道:“是的,他不仅知道火药配方,对火炮也十分熟悉,我们都怀疑他祖上是研制火炮的工匠!” 陈友谅突然道:“火炮就是元朝的火铳吗?” 方国珍点点头,沉声道:“是的,那东西配合上张阳泉的火药,再装在战船上,在水上简直所向披靡。” 陈友谅凝声道:“你觉得本王的楼船舰队,也打不过张阳泉的水军吗?” 方国珍看了他一眼,道:“方某虽不才,也在海上讨了十几年生活,若论水军战术,江都军无一人能及我。然而他们凭着那种火炮,却让我只有逃命的份!” 这话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连我都不是江都水军的对手,你就更别提了。 陈友谅默然半晌,朝梁荣问:“梁兄弟以为如何?” 梁荣心中一凛,他最清楚己方水军的强大,所以暗中也希望陈友谅与江都军在鄱阳湖决战。 然而有方国珍在旁边,自己若是夸赞陈友谅的楼船,很容易露出破绽。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一直安安静静的娄玉贞忽然笑道:“梁兄弟怎么不说话?” 梁荣深吸一口气,道:“在下不敢说。” 陈友谅皱眉道:“为何?” 方国珍叹了口气,道:“他是怕说了实话,伤了殿下面子。不说实话,又等于是在欺骗殿下!我说的没错吧,梁兄弟?” 梁荣一言不发,朝方国珍拱了拱手,虽然没说什么,显然是在表示方国珍说对了。 陈友谅怔怔道:“江都军火炮果真那般厉害吗?” 娄玉贞轻轻道:“大王,臣妾觉得方都督和梁兄弟应该没有虚言。臣妾曾将江都军所有水战的战例搜集起来,发现他们只要打水战,就从未输过!” 陈友谅深吸一口气,道:“如此说来,只能与他们在陆地上决战了!” 梁荣暗暗心惊,这位汉王妃先不说这话,等自己发表意见后才说,显然存着考验自己的心思。 还好自己因为顾忌方国珍,没有说假话,不然刚才说不定就引起她怀疑了。 念及此处,梁荣心中更加警惕,暗道:“需得尽快取得这女人信任,不然她若是试探个没完,老子迟早露馅!” 大声道:“大王,王妃殿下,属下这次过来前,曾找一些老弟兄们喝过几次酒,从与他们谈话中,属下已知张阳泉这次西征的战略!” 陈友谅眼中光芒大盛,道:“哦?他们打算如何西征?” 梁荣道:“据属下所知,刘伯温曾向张阳泉献了一个计策,采取内部分化的战略来对付我军!” 陈友谅变色道:“如何内部分化?” 梁荣拱了拱手,道:“请恕属下无礼,刘伯温觉得大王您凶残暴戾,不得人心。要击败您,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陈友谅笑了笑,面色却不怎么自然。 “如何攻心?” “刘伯温觉得江都军只需在边境线坚守不攻,然后派出大量细作,从内部入手,或拉拢分化、或谣言反间、或金钱策反,必能让我军从内部分裂!” 陈友谅遍体生寒,冷冷道:“好个刘伯温,好个攻心为上!” 梁荣低着头,不再吭声。 当初刘伯温曾说过,有办法帮梁荣取得陈友谅信任,指的就是把此消息告诉陈友谅。 这是江都军对天完军的战略,梁荣说出来后,只要江都军后面按照他说的施行,陈友谅就会越来越信任梁荣。 更妙的一点在于,这是一个阳谋! 陈友谅明知江都军的谋略,奈何只要徐寿辉还活着,天完军内部就不可能拧成一根绳。 他知道也束手无策。 接下来的谈话中,方国珍和陈友谅都询问张阳泉在龙潭寨的一些情报,想从中找出有关火药来源的端倪。 然而连梁荣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更不会知道。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梁荣发现陈友谅、方国珍、甚至娄玉贞都在有意灌他酒。 他虽然酒量极佳,也不敢多喝,假装很快喝醉。 陈友谅一挥手,两名美貌少女一起走了过来,扶着梁荣离开了水阁。 梁荣离开时,趁着转身时朝水阁瞥了一眼,发现陈友谅和方国珍正在低声议论着什么,一脸严肃,显然在商议什么计划! 梁荣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方国珍。 此人竟毫无声息就来到了江州,只怕很早就与陈友谅勾结,江都军的情报网竟然一直不知道。 他必须尽快把方国珍的消息传回江都府! 正思索间,两名少女带着他来到一间华贵的寝房,屋子里金碧辉煌,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 两女身上都散发着迷人的幽香,让人心神皆醉。 温香软玉,美人在怀,梁荣只能尽力抵抗着两女的诱惑力。 忽然间,他猛地一惊,自己现在是个叛徒,哪有叛徒还极力克制自己欲望的? 梁荣心中一凛,赶忙打起精神,小心的回答着,以防露出破绽。 次日天刚亮,梁荣已早早苏醒,他知道今天还有最大一个难关,默默躺在床上,静静等候着难关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忽然“喀吱”一声被人推开,陈友谅大步闯入屋中,脸色阴沉。 梁荣翻身而起,面上带着惊色,呐呐道:“大王,怎么了?” 陈友谅一言不发的走到梁荣跟前,忽然长身一躬,道:“梁兄弟,本王对不住你!” 梁荣急忙去扶:“大王这是做什么?” 陈友谅叹了口气,道:“梁兄弟,你逃离的第二天,就有一群军士涌入你家……” 梁荣愣愣道:“军士?” 脸色陡然大变,猛地抓住陈友谅双肩,摇晃着道:“汉王殿下,我的孩子……孩子……” 陈友谅紧紧盯着他,道:“他们在半路就被张阳泉派人抓回去了,张阳泉已经下令,将你全家处死!” 梁荣眼皮一翻,朝后直直倒了下去。 “噗通”一声,他后背在床檐砸了一下,整个人却毫无反应,仿佛失去了灵魂。 那两名少女都吓了一跳,陈友谅朝两人打了个眼色,两人赶忙离开了屋子。 陈友谅坐在梁荣旁边,拍了拍他肩膀,道:“梁兄弟,伱放心,本王一定会帮你家人报仇!” 二月初,天气转暖,江都军和天完军在边境线不断集结兵力,加起来已超过六十万人马。 其中江都军二十多万,天完军三十多万。 天完军主力都集结在饶州,江都军主力集结在徽州。 陈友谅很早就传下命令,让军营主将们提防敌人在内部传播谣言。 然而还是防不胜防。 江都军一共散播了两个谣言,一个是徐寿辉与一些众臣暗中政变,杀死了陈友谅一干乱党。 第二个是陈友谅大逆不道,杀了徐寿辉,自立为帝! 这两种谣言刚一传播,就以恐怖的速度扩散,将领们根本难以控制,追查源头也变得极为困难。 最主要问题还是出在天完军自身,只要皇帝和汉王依然并立,士兵们心中,难免容易受到谣言侵扰。 有一次,陈友谅还去问梁荣意见。 梁荣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道:“大王,眼下只有除了徐寿辉,您自己登基,才能真正平息谣言!” 这也是梁荣出发前,傅友德向他交代的任务之一,促使陈友谅杀死徐寿辉。 眼下虽然陈友谅大权独揽,但忠于徐寿辉的人依然很多,他们只是摄于陈友谅的威势,不敢跳出来罢了。 只要陈友谅杀死徐寿辉,必定引爆火药桶,撕裂天完军。 江都军便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一举破敌!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陈友谅不杀徐寿辉,谣言飞起,前线将士们士气越来越低,将领们也被江都军策反收买。 如果陈友谅杀了徐寿辉,天完军内部瞬间撕裂,江都军大举压境,天完军兵败而亡。 第三百六十四章 前线大捷 二月中旬,清晨。 张阳泉去中书省与文官们开了一个春耕会议后,回到书房,发现耿四和傅友德已经等候多时。 “大王,梁荣传回第一个消息!”傅友德道。 张阳泉愣了一下,走到桌案后坐下,皱眉道:“你们这么快就与他接触了吗?” 耿四道:“大王,梁荣已经充分取得陈友谅信赖,最近陈友谅几乎天天把他喊到王府,询问我军情况,而且撤去了对他监视。所以我们才派人接触他!” 张阳泉伸手示意两人坐下说话,道:“他传回什么消息了?” 傅友德道:“他说在江州见到方国珍了!” 张阳泉双眉一扬:“方国珍?” 耿四拱手道:“是臣失职,没想到方国珍早已与陈友谅勾结上了!” 张阳泉沉吟了半晌,道:“方国珍最忌惮的是咱们,此人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主动联系陈友谅,不足为奇!” 正是因为防备着方国珍,他才让山猪始终留在温州驻守。 傅友德又道:“大王,刚刚前线传来军情,陈友谅终于忍不住了,派手下大军攻打我军营寨!” 张阳泉目光一闪:“哦?情况如何?” 傅友德笑道:“我军背寨与天完军会战,天完军斗志低迷,根本不是我军对手。两军打了一个上午,天完军便损伤惨重,自己退回去了!” 顿了一下,面色一凛。 “不过天完军中也并非都是无能之辈。王溥似乎料定己方必败,事先就埋伏在半路,只要我军追击,很可能吃他一个暗亏!” “另外,敌军主帅吴宏虽然是个草包,副帅胡延瑞却带兵有方,他手下的左翼部队与常遇春将军的部队鏖战几个时辰,竟能势均力敌!” 张阳泉眼皮一跳,道:“常遇春率领的是骑兵?” 傅友德道:“是的,徐百升将军将骑兵左右翼,分别交给常遇春和卞元亨将军统领。” 张阳泉沉声道:“天完军竟有部队能和我军骑兵抗衡?” 傅友德忙道:“您有所不知,陈友谅手下有一支红甲骑兵,是全军中装备最好的部队,共六万八千多人,全都是陈友谅黄州嫡系组成!胡延瑞统帅的就是这支红甲骑兵!” 张阳泉点点头,露出思索之色。 耿四忽然道:“大王,根据属下探报,陈友谅在武昌一带,又集结了二十多万大军,全都是湖广行省的部队!” 张阳泉怔了怔,道:“他还能集结这么多人马?” 耿四道:“他这是把湖广行省所有兵力都抽掉一空。另外,汀州的邓克明大军也正在北上,朝饶州进发!” “邓克明有多少人马?” “原本是七万,一路上不断集结兵力,现已超过十万!”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陈友谅如此大规模调兵,显然是放弃了春耕,准备与己方殊死一战。 算上这两路人马,陈友谅总兵力接近七十万,而江都军前线却只有二十多万。 因为张阳泉一直没有大规模征兵,如今江都军一共也只有五十万左右兵力。 除去各地守军,能调用的只有四十万人马。 城北大营一直留着十多万的兵力,用来保卫江都府,温州又留了七八万防备方国珍。 所以张阳泉已无法再给前线调集更多人马。 话虽如此,张阳泉也不会被陈友谅的兵力吓到。 他一向信奉精兵战略,江都军这二十多万人都装备了齐备的军械,经过了艰苦的训练,军粮也保证充足。 纵然陈友谅真的集结了七十万,张阳泉也不觉得己方会输。 “明玉珍和丁普郎情况如何?”他问。 耿四笑道:“明玉珍并未听陈友谅调令,依然在攻打重庆。丁普郎还没有消息,不过就算他奉令返回,也赶不上这一仗了!” 张阳泉轻吁了一口气。 明玉珍和丁普郎手中都有十多万大军,如果两人也听从陈友谅号令,天完军将接近百万大军。 虽然张阳泉并不在乎这一串数字,但下面的士兵们却很吃这一套。 若是见敌人兵力过百万,心中就会不自觉产生畏怯之情,这一仗就也许就会产生更大的伤亡了。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阳春三月,春风拂柳,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这一个月以来,江都军依然还是坚守不攻,专心用谣言和金钱分化天完军内部。 陈友谅也终于做出应对。 他将前线的大军一分为三。 主力中军全都集中在项村,共计二十万左右,主帅换成了康泰。 剩余两军人马分别驻扎在德兴和浮梁,一支是王溥的部队,一支是胡延瑞的部队,各有七八万人。 张阳泉也瞧明白了,陈友谅想先保住王溥和胡延瑞的部队。 胡延瑞手中的正是陈友谅最嫡系的精锐,红甲骑兵,他们死忠陈友谅,并不受谣言影响,内部分化也很困难。 王溥手下的部队,都是当初倪文俊的人马,这些人虽然对徐寿辉并无忠心,但对陈友谅也没那么忠心。 他们对谣言也并不怎么在意,再加上王溥治军很有一套,谣言对这支人马的影响也很有限。 陈友谅将这两支人马单独分出去,倒也确实避免这两支人马再受谣言扰乱。 不过剩下的中军却无可奈何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跟着徐寿辉起事的人马。 他们内心深处依然忠于徐寿辉,虽然不敢反抗陈友谅,但极易受谣言影响。 陈友谅还往中军派了大量文官,试图平息谣言,只可惜丝毫不起效果。 如今项村的天完军已经一团混乱,毫无战心,内部更是被渗透成筛子,耿四甚至可以知道主帅每天吃的是什么。 与此同时,武昌的人马集结完毕,正在向江州进军,汀州的人马也已经抵达了隆兴路。 张阳泉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倘若让陈友谅援军与前线人马汇合,兵力集结太多,始终不是一件好事。 在与刘伯温、傅友德商议之后,他朝前线发出命令,让徐百升立刻进军,消灭项村的天完军。 传达进攻命令后,张阳泉突然发现内心出现焦虑情绪,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焦虑的心情越来越强烈。 他不由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被自己忽觉,所以才心神不宁? 这天晚上,他只觉食不知味,吃了两口便前往书房,朝亲卫询问军情署是否传来最新军情。 得到否定答案后,他默默走到墙边,拉开地图,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地图看,心中思潮起伏,百念杂生。 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夫君。” 转头一看,秦苓君和沈千千都正站在他身后,眼中充满关切之色。 张阳泉强笑一声,道:“你们怎么来了?”径自走到椅子上坐下。 秦苓君走到他身后,揉捏着他太阳穴,轻轻道:“夫君,我知道你担心前线战况,但你应该相信前线的将士们!”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为何,以前他们去打仗时,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担心过,你说这会不会是某种预兆?” 沈千千蹲在他跟前,仰着头笑道:“大王,您这是关之过切,心就乱了!” 张阳泉皱眉道:“以前哪场战斗,我不关心?为何独独这场战斗,让我心惊肉跳?” 沈千千想了想,道:“如果把您比做一个赌徒,那么您以前每次赌的都是一部分筹码,心中想着就算输了,也还有退路。” “这次却不同,您把全部砝码压上去了,所以担心这一场打输了,就一无所有了!” 张阳泉怔了半晌,不得不承认,沈千千分析的倒有些道理。 他知道自己属于那种喜欢留后路的人,所以每次作战,都要分兵进攻,就算一路不顺,还有其他路,不至于一败涂地。 这次却是毕其功于一战。 如果这战打输了,凭手中剩下的十几万人马,很难再与天完军抗衡。 也许正是这种担忧,才压得他心中无法安宁。 当然,以前也有这种放手一搏的情况,不过当时他亲身参与了战斗,没功夫胡思乱想。 这次却只能默默等候消息,这种等待确实不太好受。 正想着,忽听一阵脚步声急响,杨三枪快步进入书房,面带喜色。 “大王,耿将军和傅元帅求见!” 张阳泉见他表情,问问:“三枪,是不是前线有结果了?” 杨三枪大喜道:“大王,前线大捷!我军在项村大败天完军!”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天完皇帝之死 一大清早,梁荣就在宿卫军营听到了天完军打了败仗的消息。 他十分振奋,找人四处打听此战的详细情况。 战争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江都军兵分五路,两路堵住了浮梁和德兴的救援道路。 另外三路也只有一路正面进攻,剩下两路左右包抄。 项村的二十万天完军不堪一击,打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溃败。 江都军一路掩杀,直追到了饶州城,二十万天完军伏尸百里,或死或降,几近全军覆没。 梁荣和那些将领们一起痛骂指挥元帅康泰无能,心中却在给康泰鼓掌,只盼着天完军都是康泰这种废物。 就在这时,一名陈友谅的亲卫飞马而来,朝梁荣道:“梁将军,汉王殿下召您立刻过府!” 梁荣赶忙答应了,策马来到汉王府。 “吁”了一声,他勒马停在王府外,心中不由一惊。 原来王府外竟有一支披甲执戈的军队,士兵一个个眼中闪着冷光,显然是一支精锐部队。 梁荣小心翼翼地绕过这支军队,进入王府,只见王府内的站岗士兵比平日多了两三倍,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来到大堂,梁荣更加吃惊。 堂中共有四十多名官员,有文官也有武将,全都是陈友谅的嫡系部队。 陈友谅却并不在堂中。 梁荣四顾看了一眼,瞧见了康茂才,便走到他身后站着,低声问:“康兄,这是什么情况?” 康茂才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梁荣目光继续游走,忽然注意到靠前的一名将领,竟然是康泰。 陈友谅一向赏罚严厉,主将打了败仗,他从不手软,吴宏就是个例子,带兵打了败仗,被他咔嚓砍了。 康泰这一败比吴宏更惨,为何没有受到处置? 正思索间,忽听一阵“咔咔”的脚步声响起。 抬头一看,只见陈友谅带着几名亲卫走入大堂,他穿着金盔金甲,神情肃杀。 梁荣心中一惊,意识到有大事要发生了。 陈友谅站在众人跟前,单手叉着腰,目光环视一圈。 “项村之败,大家都瞧见了,我军内部分裂,纵然兵力再多,也打不过江都军!只有本王取徐寿辉而代之,我军才有取胜之机。届时,尔等建立万世之功业,功泽后世,子孙永享太平!” 众人齐声叩拜:“臣等叩见陛下!”梁荣也跟着跪了下去。 陈友谅拔出长剑,大声道:“全都跟我来,咱们这就去废了伪帝!” 江都皇宫之中,徐寿辉的身子早已被酒色侵蚀殆尽。 陈友谅虽然把他软禁,却一直好酒好肉的伺候,每个月还会献上三十名美女。 如今的徐寿辉脸色苍白,眼眶深陷,如同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梁荣瞧见他模样后,实在难以相信,此人就是四年前揭竿而起、一手建立天完政权的大英雄、大豪杰! 当徐寿辉瞧见陈友谅带着大批人冲入宫殿后,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灰白。 “汉王,你这是……想做什么?” 陈友谅冷笑着望着他,一言不发。 徐寿辉咬了咬牙,道:“你要皇位,朕可以给你,只求你饶我一命!” “朕?”陈友谅眼中带着讥讽之色。 “不,我,我可以给你皇位!” 陈友谅哈哈一笑,道:“徐寿辉啊徐寿辉,像你这么愚蠢的人,竟能活到现在,只能说你运气确实好,你觉得我会和伱一样愚蠢吗?” 徐寿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我发誓,将来绝不再和你作对!” 陈友谅淡淡道:“我这个人从不相信什么誓言,我只相信死人!” 伸了伸手,一名手下递给他一柄大铜锤。 徐寿辉见陈友谅拿着铜锤,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涕泪直流,哀求道:“你可以像现在这样继续把我关着,只要别杀我,求你了!” 陈友谅嘴角带着冷笑,高举铜锤,“砰”的一声砸下。 徐寿辉脑袋被砸变了形,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至正十六年,三月二十三,陈友谅杀徐寿辉,对外宣称,是一名倪文俊旧部汇报军情时,用铜锤砸破徐寿辉脑袋。 三日后,陈友谅便在武昌称帝,建立大汉政权,都城迁到武昌,年号大义! 他将娄玉贞立为皇后,又一口气封赏了一百多位公爵、侯爵、伯爵,一时之间,汉军士气提振了不少。 梁荣竟然也被封了一个镇江伯,还得了一座伯爵府。 他这几天一直暗暗期盼着天完军内部分裂,然而令他奇怪的是,陈友谅夺取政权竟然顺滑的很,没有任何阻碍。 朝臣之中,没有任何反对之声,军队之中,也一片安静。 梁荣十分震惊,暗中去打听,这才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徐寿辉的旧部、甚至一些中立派,都死在了项村一战中。其中还有大量文官,也在战斗之前,被陈友谅派到项村。 当时梁荣还以为陈友谅是想让这些文官想办法制止谣言,现在才省悟过来,陈友谅就是送他们去死! 项村之败,竟然是陈友谅在背后策划,目的就是为了弑君夺位! 整整二十万军队,被陈友谅给亲手葬送。 梁荣只觉遍体生寒。 不过转念一想,陈友谅应该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才行此下策。 无论如何,项村确实是天完军败了,陈友谅甚至被逼得迁都,就算他当了皇帝,也休想扭转战局! 这一战过后,天完军失去了饶州,胡延瑞部已经退到江州防守,王溥部则退到了南康路。 江都军稳扎稳打,并没有过于深入,慢慢将整个饶州全境占领,同时将后勤点从池州转移到了徽州。 战船也开始从池州调往饶州。 江都军目前战船一共有六百多艘,其中大半都在温州海港,一时间难以调到长江来。 能用的只有两百多艘,都是最新生产的战船,搭载的全都是新式火炮,共五百多门。 就在江都军调集物资和战船时,梁荣忽然得到一个奇怪的消息。 陈友谅下令将西岸码头封锁戒严,连军营中的将领也不准过去。 另外,有人看到陈友谅的座船也驶向西岸码头。 宿卫军营中的将领们都在猜测,陈友谅要在座船上接待贵客! 陈友谅的宿卫营与江都军营不同,军规并不森严,营中赌博成风。 梁荣很想去瞧瞧陈友谅接待的贵客是谁,又不敢一个人去,于是用赌博的方法,蛊惑众人一起去看。 “我赌一百两银子,贵客一共有三人,谁敢跟老子对赌?”他一拍桌子,朝周围将领挑衅道。 “哈哈,哪有那么多贵客,我猜贵客只有一人,赌五十两银子!” “放屁!以陛下如今的身份,有谁能让陛下这般接见?贵客起码有四人,我赌二百两!” 众将领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下好了盘口。 他们都想着,不过站在远处瞧瞧,无伤大雅,再加上法不责众,于是一起朝着西岸码头而去。 其中一名二十岁不到的宿卫将领最是神通广大,碰到封锁码头的军队时,直接过去说了几句话,对方就放他们过去了。 梁荣虽知道他叫陈广谦,却并不熟悉,一打听,才知道陈广谦竟是陈友谅兄长陈友当的儿子。 众将来到陈友谅座船附近,躲在一棵大柳树后面,都朝着那艘船张望。 梁荣还是头一次近距离看到陈友谅的坐船,不由啧啧称奇,这艘船比他见过的所有船都大。 就连方国珍那艘七桅座船他也见过,虽然比陈友谅的座船更长,宽度却远远不及这艘船。 而且这艘上下共有五层,最顶层差不多有四五丈高,比大部分城池的城墙还高。 若是用来攻打有水门的城池,可以直接跳到城墙上,马匹都能上城墙,丝毫不费功夫。 陈广谦瞥了他一眼,笑道:“梁兄,江都军的船可有哪一艘比得上这艘?” 梁荣直摇头,道:“别说陛下的座船,就连旁边那艘小一些的楼船,江都军也找不出来!” 陈广谦十分得意,道:“别人都说江都水军如何厉害,你觉得他打得过陛下的楼船部队吗?” 梁荣笑道:“当然打不过。” 一名年纪颇大的将领忽然道:“我怎么听说江都水军有一种火炮武器,射程极远?” 梁荣一摆手,道:“射程确实远,但装填非常慢,顶多打一炮就不行了,只要我军顶过第一轮,他们绝不是对手!” 众将虽然年龄有大有小,但都是关系户,基本没上过战场,听到此话个个眉开眼笑,觉得就该如此。 突然,陈广谦将脑袋缩到树后,提醒道:“都小心些,陛下从舱中走出来了!” 梁荣抬头一看,果然瞧见陈友谅从最顶层的船舱中走出,就站在甲板上,赶忙把脑袋缩到了树后。 第三百六十六章 联兵抗楚 江上风很大,陈友谅耳边被吹得哗啦啦作响,目光紧紧盯着长江下游的方向,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就在这时,娄玉贞也从舱中走了出来,来到陈友谅身边,轻轻道:“陛下,还在为那二十万将士难受吗?” 陈友谅冷冷道:“壮士断腕,不挤掉徐寿辉这个脓疮,咱们就无法击败江都军,这个道理朕明白。” “朕只是不了解,为何这么多人、包括明玉珍和丁普郎这种英杰,都这么执着于徐寿辉这种废物,他们看不出朕比徐寿辉更强吗?” 娄玉贞默然半晌,道:“人都是会变的,他们记忆中的徐寿辉,并非这个样子。他们效忠的是心中那个影子罢了!” 陈友谅哼了一声,道:“就算没有明玉珍和丁普郎,朕也一定会击败张阳泉!那三路使节入城了吗?” 娄玉贞笑道:“都入城了,正在朝这边赶过来!” 陈友谅微笑道:“张阳泉一定觉得我牺牲项村的二十万人马,只是为了除掉徐寿辉!他绝不会想到,这一战咱们虽然输了,整个局面上,却是咱们赢了!” 娄玉贞迟疑了一下,道:“目前只有左君弼和方国珍的态度坚定,明确与我们结盟!张士诚和陈友定还差点火候!” 陈友谅冷冷道:“陈友定效忠元廷,有所顾忌还正常,张士诚竟然也举棋不定?哼!难怪别人都说此人胸无大志!” 娄玉贞叹道:“此人的势力毕竟距离张阳泉太近,有所担忧也很正常!” 陈友谅沉声道:“陈友定那一路人马无所谓,张士诚的人马必须拉拢过来。只要他奇袭江都府,就算不能攻破城池,也能让江都军前线方寸大乱!” 娄玉贞点点头,道:“只要咱们能牵制住江都军主力,左君弼和张士诚都有机会攻破江都府!” 顿了一下,她低声道:“还有一件事,令臣妾有些担心。” 陈友谅看了她一眼,道:“你担心什么?” 娄玉贞道:“明玉珍!” 陈友谅笑道:“你怕他放弃重庆,转头来打我们?” 娄玉贞点了点下巴,道:“明玉珍是最忠心徐寿辉的将领,又骁勇善战,如果他从背后侵扰,我军将两面受敌!” 陈友谅笑道:“你不必多虑,徐寿辉已经死了,明玉珍也不蠢,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一个立足之地。没有打下重庆前,他绝不会有动作!” 娄玉贞正要再说话,忽听下方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 “别人都说陛下的楼船不同凡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友谅低头一看,只见方国珍踩着木板,大步上到楼船。 娄玉贞告退一声,返回了船舱。 没一会,方国珍就来到了顶层甲板,朝陈友谅一拱手,笑道:“方某恭喜陛下登基!” 陈友谅叹了口气,道:“朕却并不觉得欢喜,我军在项村输给江都军,只怕天下人都在嘲笑我陈友谅!” 方国珍挤了挤眼,笑道:“陛下,我早已和你说过,只要江都军不灭,我方国珍就是你永远的盟友,你又何必瞒我?” 陈友谅眯着眼道:“方都督指的是什么?” 方国珍走到陈友谅旁边,与他并肩而立,笑道:“陛下故意葬送二十万大军,就是要示弱于天下,让那些原本想看好戏的人都惊慌起来!” 陈友谅淡淡道:“哦?惊慌什么?” 方国珍撑着木栏,笑道:“项村之战前,大家都觉得贵军与江都军势均力敌,江都军强在士兵勇猛,贵军强在兵多将广。所以他们希望你们两败俱伤,从而坐收渔利!” 陈友谅默然不语,心中却在想:“这光头好敏锐!” 方国珍接着道:“然而项村一战,陛下却是大败、惨败!他们都觉得再不插手,江都军就要消灭贵军,统一江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陈友谅叹道:“朕也是顺势而为,若不如此,我军依然处于分裂之中!” 方国珍看了陈友谅一眼,赞叹道:“这正是陛下高明之处,下手果断,还能从败势中寻找到胜机!” 陈友谅眯着眼道:“方都督过誉了,朕只是意识到凭自己实力,绝不是江都军对手,所以希望联合大家一起出手罢了!” 方国珍暗暗一凛,心想陈友谅还有四十多万兵力,而且没了徐寿辉掣肘,未必不能与江都军一战。 然而此人却将姿态放得如此低,自承不如敌人,足见其隐忍之能。 都说此人凶残暴戾,果敢狠厉,却不想还能伸能屈,心中对他忌惮又加了一层。 过了半晌,下方驶来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两人,踩着木板,一起上到楼船,来到了甲板。 这两人一黑一白。 其中一人面色黝黑,貌不惊人,正是张士诚手下部将吕珍。 另一人是名英姿倜傥的青年,腰悬长剑,脸带微笑,乃是福建行省同知张子玉。 自陈友定击退天完军后,元廷大为嘉奖,将福建宣慰府升为了福建行省,陈友定被任命为左丞相。 张子玉本只是陈友定幕僚,也跟着升为了行省同知。 陈友谅、方国珍与两人见了礼,方国珍哈哈一笑,道:“现在只等左大帅使者一到,就可以商议五家联盟,共抗楚军的大计了!” 张子玉一抬手,淡淡一笑,道:“合作的事尚且没有谈拢,就开始谈论作战计划?方都督太心急了吧!” 方国珍瞥了他一眼,道:“张同知之言何意?难道你此来,不是为了联手抗楚吗?” 张子玉笑道:“方都督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我军与各位不同,乃是朝廷的正规军!” 方国珍冷笑道:“阁下是以元朝使节的身份而来?” 张子玉昂首道:“不错。” 陈友谅一直默不作声,这时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张子玉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他倒不怎么在意,反倒是吕珍的态度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此人如果希望联军对抗江都军,见张子玉这般说话,定会像方国珍一样出言相争, 然而此人一言不发,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说明他乐于见到张子玉挑事,换句话说,他的态度与张子玉相差不远。 便在这时,张子玉朝陈友谅一拱手。 “汉帝陛下,我家左相这次派我来,主要是为了讨要汀州。如果陛下愿意割让,咱们再谈点合作,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友谅眼角跳了跳。 若是以往,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张狂,他一定准备一口大锅,把对方活烹了。 然而如今江都军才是他心腹之患,他只能将怒气压在心底,淡淡道:“朕请伱们过来,是为了共同对付楚军,不是为了割土地给你们!” 张子玉仿佛吃定他一样,似笑非笑道:“哦?那也许是在下弄错了,在下告辞。” 方国珍厉声道:“张同知,江都军势大,你我若不摒弃前嫌,共同对抗,等天完军被消灭后,你我还能独存吗?” 张子玉淡淡道:“对我们来说,无论天完军来攻打,还是江都军来攻打,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都会为朝廷守好疆土!” 方国珍冷笑道:“你说的容易,将来江都军将拥有大半个江南,你们区区一个福建,能守住吗?” 张子玉昂然道:“我们是朝廷官员,心中自有气节,你这种反复之人,又怎会懂得!” 方国珍气急而笑,目视着江面,不再言语。 陈友谅忽然开口道:“张同知,如果朕把汀州让给你们,又当如何?” 张子玉笑道:“那咱们倒是可以合作一番!” 陈友谅问:“你愿与我们共同包围江都军?” 张子玉一扬手。 “不,我们最多在福州集结重兵,帮你们牵制一部分江都军兵力,剩下的我们就不管了!” 吕珍忽然道:“汉帝陛下,我们大王也是这个意思,愿意在高邮集结兵力,帮你们牵制部分江都府军队。别的事,就爱莫能助了!” 陈友谅早有心理准备,倒也并不如何吃惊。 “也好,不过我要提醒二位,在江都军看来,你们这般做,其实和出兵没什么区别,只怕张阳泉将来不会善罢甘休!” 张子玉冷冷道:“他不善罢甘休又如何?若是要来攻打,我们又有何惧?” 第三百六十七章 梁荣被抓 听到张子玉的狂言,不仅陈友谅和方国珍暗暗冷笑,连吕珍也皱起了眉头。 近年来高邮军一直没有打仗,不仅张士诚安于享乐,吕珍等将领们也都不愿上战场了。 然而最近江都军却越来越有攻击性。 先是灭了赵均用,占据泗州,又轻易击败陈友谅二十万大军。 兵锋之利,只有宋军能够相提并论。 高邮军就在江都军卧榻之侧,无论大周君臣,都越渐不安。 故而陈友谅派人过来时,张士诚与群臣商议后,才终于决定插手,压制一下江都军的扩张态势。 话虽如此,高邮距离江都府毕竟太近,张士诚也不想与张阳泉彻底翻脸。 犹豫之下,才决定只派兵牵制,不出兵攻打,给两家留一个后路,有个回旋余地。 正因这种矛盾心思,吕珍虽然对张子玉的狂妄不喜,但想来想去,还是和福建军采取相同策略最佳。 所以当张子玉表明立场,告退返回馆驿时,他也跟着离开。 只有方国珍对抗江都军之意甚坚,留下来与陈友谅商议作战计划。 一刻钟后,左君弼的使者殷从道到了。 此人非常倨傲,不过陈友谅此刻非常倚重左君弼,故而对其万分礼遇。 殷从道虽然傲慢刻薄,但从他说话的言语来看,左君弼是真心想联手扼住江都军这头猛兽。 三家商议一个多时辰后,终于达成联盟,同时对江都军出兵。 届时由陈友谅的汉军在南康、信州一带,吸引江都军的二十万主力。 方国珍偷袭温州,而且会设法把陈友定的福建军拉入战局。 等福建军与温州的江都军对抗时,他再沿海绕过温州,直接袭击台州。 打下台州后,再从后方攻击温州的江都军,一举夺回台州和温州! 左君弼则从安庆出发,攻打无为路,不过他兵力不足,陈友谅会再派五万人渡江,给他指挥。 江都府虽还有十余万人,但绝不敢轻易调走太多。 等左君弼打到了江都府,再去联手张士诚,相信他也不会再反对。 到时候若能攻破江都府,活捉张阳泉,江都军自然四分五裂。 三方计定后,陈友谅来到一间船舱,将计划与皇后娄玉贞说了。 娄玉贞一边捏着陈友谅肩膀,一边说道:“陛下,刚才你们商议时,臣妾发现几名宿卫军将领躲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偷看!” 陈友谅眉头一皱,道:“岂有此理,又是广谦那臭小子带头的吗?” 娄玉贞轻拍他肩膀,道:“您先别急,臣妾在那些人之中,还发现了梁荣!” 陈友谅愣道:“梁荣本就在宿卫军,与他们在一起,也不足为奇啊!” 娄玉贞忽然低着头,向陈友谅附耳说了什么。 陈友谅脸色数变,默然良久后,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今晚就动手,必须抢在他们离开之前!” 深夜,梁荣正在自己的伯爵府睡觉,忽听“哐当”一声巨响,伯府大门似乎被人强行撞开了。 梁荣立刻就惊醒了,第一反应是自己暴露,从枕下取出一柄匕首,将匕首对准自己胸口,想要自尽。 然而想到孤苦无依的两个孩子,又迟迟下不去手。 梁荣心道:“也许并未暴露,他们只是怀疑罢了。” 一咬牙,将匕首藏回枕头下,刚站起身,便听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一群披甲执锐的军士冲了进来。 梁荣怒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领头的将领一言不发,挥了挥手,几名军士立刻上前,把梁荣抓了起来。 梁荣剧烈挣扎,大声道:“你们想做什么?我要见陛下!让我见陛下!” 忽然颈部一痛,失去了意识。 当梁荣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昏暗的牢房中。 他缓缓爬起身,四顾看了一眼,牢房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道。 四周一片寂静。 透过小小天窗射进来的光线,勉强能看清周围情况。 旁边也有几间牢房,里面都关着囚犯,全都佝偻着身子,看不清面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地上铺着稻草,却有很多都是湿的。 梁荣找了些干净稻草垫着,靠在墙上,脑中开始思考自己哪里露出破绽。 最有可能的原因,自然是煽动宿卫营将领们去看陈友谅的座船。 他也确实看到不少重要情报,一共有四个人与陈友谅见了面,其中两人他见过,分别是方国珍和吕珍。 那么剩下两人也很容易猜,其中一人定是左君弼的使者,另一人应该是陈友定的使者。 这个消息十分重要,他当然想传回江都府。 然而陈友谅迁都不久,军情署的密探还没有混入武昌,根本没与他联系过一次。 所以他想传消息也不可能。 然而这就奇怪了,他既然没有接头,对方为何肯定他就是细作? 那么多宿卫营的将领都在一旁偷看,难道就因为他是归降的将领,就怀疑他吗? …… “你说梁荣被抓了?”张阳泉猛地站起身,紧紧盯着耿四。 耿四沉声道:“是的,陈友谅对外宣称,说他是我军细作,故意诈降天完军!” 张阳泉又是一愣:“陈友谅是这样对外宣称的?” 耿四道:“正是。” 张阳泉皱紧了眉头,正常来说,陈友谅就算发现梁荣是诈降,也没必要对外宣称。 毕竟有一个投降过来的江都军将领,对天完军士气还是有一定积极影响,对江都军却是一个耻辱和打击。 如今却忽然宣称,对方只是诈降,这份积极影响就会消失,江都军反而会士气大振。 这种低级错误,陈友谅绝不会犯。 张阳泉慢慢坐了回去,又问:“陈友谅对外宣称时,还特别提到过什么没有?” 耿四道:“好像是说,梁将军擅自越过西岸码头封锁,察看到天完军机密之事,所以才发现他是细作!” “西岸码头?” “是这样的,那天陈友谅封锁了城中的西岸码头,还将座船驶了过去,似乎是要见什么重要人物!” “梁荣真去了吗?” “去了,不过是和宿卫军好几名将领一起去的!” 张阳泉点点头:“梁荣和这些人一起去,就是想着被发现后,可以利用他们做掩护!” 耿四道:“应该是。” 张阳泉沉声道:“陈友谅仅凭这一点怀疑,就确认梁荣细作身份,还对外公布,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耿四迟疑了一下:“确、确实可疑!” 张阳泉凝思半晌,目光猛地一闪,道:“这件事很可能与陈友谅在码头见的人有关,你觉得那人会是谁?” 耿四皱了皱眉,道:“能让他如此警惕、还要封锁码头,很可能是其他势力之人!” 张阳泉叉着手,缓缓道:“陈友谅这时候见其他势力的人,你说是为了做什么?” 耿四微微变色:“莫非是为了对付我们?” 张阳泉目视着耿四:“还记得梁荣传回消息,说他见到过方国珍吗?既然方国珍与陈友谅勾结,别人难道不会吗?” 耿四脸色微白:“莫非那人是左君弼的使者?”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也可能还有张士诚的使者!” 耿四惊道:“他们坐山观虎斗不好吗?为何要与陈友谅联手?” 张阳泉默然良久,道:“也许是因为之前那一场大胜仗吧。看来陈友谅抛弃那二十万人,除了为了干掉徐寿辉,也想借此拉拢别人!” 耿四悚然一惊,道:“您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张阳泉靠在椅背上,缓缓道:“我猜陈友谅只是邀请各家使节在船上商议结盟,结果并不顺利,所以他就故意把梁荣当做我军细作给抓了起来,还全城宣告!” 耿四失声道:“他是想让这些使节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与陈友谅联手,逼得他们没有退路!” 张阳泉站起身,默默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望着天空,他沉声良久,长吁一口气,道:“无论如何,这个推测若是正确的话,梁荣暂时不会有危险。” 耿四一拱手道:“臣立刻去加紧对其他几支起义军的情报探查!” 张阳泉一抬手,道:“方国珍和陈友定不必理会,山猪应该能够应付。主要是张士诚和左君弼,尤其是张士诚!” 耿四拱手道:“臣明白了!”转身飞快而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徐达来投 高邮,诚王府。 张士诚听了吕珍的话后,默然良久,道:“这么说来,咱们与陈友谅联系的事,已经被张阳泉知道了?” 吕珍道:“是的。” 张士德道:“大哥,当机立断吧!” 张士诚扫了他一眼:“立什么断?” “立刻集结人马,突袭江都府!” 张士诚哼了一声,道:“咱们加起来,也只有六万人马,江都府确有十几万大军!” 其实张士诚最开始有接近二十万人马,然而因为一直扩张不出去,地盘太小,养不了那么多军队。 于是慢慢裁军,最后只留下六万。 张士德道:“正因如此,才应该先下手为强,突袭城北大营!倘若江都军先一步对咱们动手,我军必败无疑!” 张士诚目光环视一圈,道:“你们觉得如何?” 吕珍虽然是出使的使节,却并不愿意与江都军打硬仗。 “臣以为只需集结兵力,固守城池,再瞧瞧其他起义军情况。” 李伯升道:“陈友谅对外宣称江都军细作的事也很可疑,说不定就是诱使我们对江都军动手!” 张士德还要再说,张士诚一摆手,道:“不必多言,先集结兵力,见机行事。” 高邮府调动兵力的事立刻被耿四探知,汇报给了张阳泉。 傅友德请战道:“大王,既然张士诚不仁,那也别怪咱们不义,应以迅雷之势先灭了他!” 张阳泉看向刘伯温,道:“刘先生以为如何?” 刘伯温沉吟道:“臣赞同傅元帅之言,张士诚既然与陈友谅联手,左君弼只怕也在攻打无为的路上,仅凭无为一万守军,难以久守!需得以快制慢!” 张阳泉回想起与张士诚最后一次谈话,叹了口气,道:“那就依两位所言,攻打高邮府吧!” 话音刚落,亲卫来报,孙虎求见。 张阳泉见孙虎面色苍白,忙问:“孙将军,怎么了?” 孙虎深吸一口气,道:“大王,刚刚北边斥候传来消息,毛贵死了!” 张阳泉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 虽然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然而骤然听到毛贵被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伯温和他差不多,惊愕之中带着几分惋惜。 傅友德脸上却带着几分喜色,问道:“毛贵怎么死的?” 孙虎粗声道:“他和赵均用一起狩猎时,被赵均用的手下射杀!他奶奶的,赵均用也是够狠,清洗了毛贵部,占据了益都。目前整个东路宋军,被他搞得一片混乱!” 刘伯温突然道:“毛贵一死,张士诚和左君弼都不会再对我军动手,臣以为可以暂缓对张士诚用兵!” 傅友德不解道:“刘先生何以知晓?” 张阳泉慢慢坐了回去,道:“有刘福通顶着,起义军的敌人就只剩下起义军。如今毛贵一死,刘福通面临危境,起义军首领们就会想起来,真正的敌人其实是元廷!” 傅友德愣了一下,点头道:“如果刘福通真的被灭,元廷大举南下,首当其冲的就是左君弼和张士诚!” 同一时间,安庆路。 左君弼正带着自己的大军和陈友谅的五万人马东进,直奔无为路。 就在这时候,斥候将毛贵之死传了过来。 左君弼也是大吃一惊,一挥手,大声传令道:“全军撤退,返回安庆!” 康泰负责统帅陈友谅的五万大军,得知消息后,策马来到左君弼跟前,质问:“左大帅,何以突然撤军!” 左君弼冷冷道:“毛贵死了!” 康泰愣了一下,道:“他死了就死了,与咱们有何干系?为何要撤军?” 左君弼斜了他一眼,正要解释,又一名斥候从后方而来,低声道:“大帅,小姐趁您领兵出击时,趁夜逃了!” 左君弼勃然大怒,朝空中挥了挥马鞭,道:“这臭丫头,一定是找朱元璋去了!” 康泰还要再问,左君弼没好气道:“本帅没功夫和你解释,你自己去问陈友谅!” 说完带着人马朝安庆返回。 …… 朱元璋默默行走在饶州城大街上,找了好一会,才总算找到一家马具铺子。 他拿着手上的破马鞍,大步走了进去。 这件破马鞍是项村大战之前,他分配到的马具。 大战时,他被分配到常遇春的队伍里,整支队伍里皆是骑兵。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有人针对,别人的马具都没有问题,只有他的马鞍是歪的,坐在上面非常难受。 朱元璋心知自己曾与江都军打过仗,与很多将士暗中结下仇怨,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常遇春。 等项村大战结束后,趁着所部大军在饶州城附近修整,便独自来到城中,打算修理一下马鞍。 这家马具铺子的掌柜是个好手,两个时辰后,朱元璋便拿着修复好的马鞍出来了。 抬头一看,夕阳西下,已到黄昏时分。 他正要返回军营,忽见前方大街上站着一名高挑女郎,手牵着马,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朱元璋微微一惊,快步迎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 那女郎正是左氏,她咬着樱唇,眼中蓄着泪水,道:“夫君,当初并非妾不肯与姐姐一起离开安庆……我是……” 朱元璋一抬手,道:“不必解释,我了解你兄长,当时定是他在迫你!” 左氏再也忍不住泪水,扑入朱元璋怀里,嚎啕大哭。 朱元璋拍了拍她肩膀,道:“你以后打算跟着我吗?” 左氏的脸颊在朱元璋胸口上下摩擦了几下,表示肯定。 朱元璋笑道:“那好,你赶紧回江都府吧,在家里等我,我打完这一仗就回去。” 左氏抬起头,道:“夫君,我兄长与陈友谅勾结了,正在向无为路进军!” 朱元璋吃了一惊,目光瞬间变得凌厉,露出思索之色。 左氏接着道:“连伱也打不过江都军,兄长就算和陈友谅联手,也绝不是对手!夫君,你可要救救兄长!” 朱元璋沉吟半晌,道:“大王是爱才之人,等抓到你兄长后,应该会招降他!” 左氏急道:“兄长心高气傲,绝不会接受招降!” 朱元璋摸了摸额头,道:“那还有一个办法,你立刻回去找你兄长,和他立一个赌约!” 左氏愣道:“什么赌约?” “就赌这一仗的输赢!如果他能击败我军,你就答应他与我断绝关系,如果他输了,就要投降江都军!” 左氏不满道:“夫君!” 朱元璋笑道:“他必输无疑,你还信不过我吗?” 左氏想了想,道:“就怕兄长不肯跟我赌!” 朱元璋道:“你兄长虽然高傲,却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他会答应的!” 左氏盯着他瞧了一会,咬牙道:“那好,我听你的,如果你输了,我就自尽!”说完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朱元璋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头,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迈步朝城门而行。 刚来到城门口,忽听一道招呼声从侧面传来。 “兄弟,坐下来喝杯茶吗?” 朱元璋转头看去,发现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坐在茶棚上,将笠檐微微抬起一点,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哈哈!徐兄弟,我正到处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里!”朱元璋又惊又喜,快步奔了过去。 那汉子正是徐达,不过他脸上却并无笑容,一脸面色严肃地道:“大哥,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朱元璋走到他跟前,用拇指朝城门指了指,道:“咱们边走边说吧,我还要回军营汇报一件紧急军情!” 徐达答应一声,将碗中茶一口喝尽。 两人一起出了城,朝着军营方向而行。 朱元璋缓缓道:“兄弟,正如你看到的,我败了,楚王又帮我找到了夫人和孩子,所以我降了他!” 徐达道:“我知道。” 朱元璋一愣:“那你刚才的意思是?” 徐达停下脚步,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真降还是假降?” 朱元璋静默良久,道:“如果我说是假降,你会怎么做?” 徐达沉声道:“你若是学陈友谅一样,从今以后,你我兄弟一刀两断!” 朱元璋哈哈一笑,拍了拍徐达肩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徐达,你还是一点没变!” 徐达却依然板着脸:“你还没有回答我!” 朱元璋收起笑容,瞪着他道:“你既然还是以前的徐达,难道我就不是以前的朱元璋了?” 徐达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道:“我带着弟兄们在南山岛当水贼,你去向楚王请命招降我们吧,我在南山岛等着你!” 朱元璋知道徐达是想送自己一个功劳,急忙抬手。 “不行!” 徐达愣道:“为何?” 朱元璋沉声道:“你如果被我诏安,就会和汤和、花云他们一样,得不到重用,我希望你主动去投徐百升元帅!” 徐达道:“我不在乎。” 朱元璋苦笑道:“汤和、花云他们已经让我愧疚难当,你如果也受我所累,你觉得我这个忠武将军还做得有意思吗?” 徐达默然半晌,道:“好吧,我去找徐百升。” 朱元璋挤了挤眼,笑道:“你们都姓徐,说不定还是亲戚,将来徐兄高就了,可别忘了兄弟!” 徐达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去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直捣黄龙 朱元璋与徐达重逢后,只觉心中说不出的畅快,激昂之下,扛着马鞍,迈步如飞,朝着军营狂奔而去。 没过多久,回到军营,将左君弼动向的事告诉了常遇春。 常遇春立刻带他去中军大营见徐百升,进帐后,却发现李二、方远都在帐中。 常遇春刚将情况汇报,方远便道:“无为守军已派人将消息传来,我们正商议派谁去无为驰援!” 常遇春立即道:“我愿领三万骑兵渡江,消灭左君弼军!” 朱元璋进言道:“无为有八门火炮助守,应该能守住十天半月,何不派水军直攻安庆,逼左君弼自救?” 徐百升想了想,点头道:“此策甚好。” 李二道:“那我率领两万水军,去攻打安庆!” 就在这时,忽听“报”的一声,一名斥候冲入大帐。 “大帅,大王传来最新指令。” 徐百升赶忙起身,接过公文,打开一看,目光闪动了几下,回到案后,露出思索之色。 方远急问:“怎么了?” 徐百升递过公文。 方远接过就看,看完后又惊又喜。 “哈哈,毛贵竟然死了!咦!大王让我们不要管左君弼,直接进攻陈友谅!” 李二和常遇春都凑到他旁边一起看。 常遇春皱眉道:“大王准备动用城北大营的人马支援无为吗?” 徐百升却道:“不,毛贵死了的话,左君弼不会再攻打无为。” 朱元璋暗暗点头,也想到了这点。 常遇春却非常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方远也想明白过来,朗声笑道:“毛贵一死,刘福通就危险了,没了刘福通顶在前面,左君弼就要直面元军,哪有功夫跟咱们打!” 顿了一下,又道:“张士诚同样如此!我本来还有些担心这孙子趁机偷袭咱们,如今也不必担忧了!” 众人听到此话,尽露出欢喜之色,只有李二怅然若失,默然不语。 赵均用是他的部将,如今竟做下这种震惊天下的不义之事,令他既怒且愧。 徐百升目光环视一圈,道:“陈友谅之前的一系列布置,就是为了拉拢援军,对抗我军。如今他援军已断,必然方寸大乱,正是我军一举击破天完军的良机!” 李二道:“不如直捣黄龙,派水军一路西进,攻打武昌!” 徐百升沉吟了一会,摇了摇头:“咱们虽占据优势,却也不可操之过急,水军长途奔袭,补给难以维持!” 方远道:“不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还是先打下江州和南康路,再一路推进过去!” 常遇春朝徐百升拱了拱手,道:“末将愿领兵攻打南康路!” 徐百升目光环视,忽见朱元璋目光闪动,遂问:“朱将军可有想法?”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道:“末将以为可以攻打武昌!” 方远皱眉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攻打武昌补给上有困难,水军是我军最强利器,何必冒此风险?” 朱元璋缓缓道:“可以只派两万水军攻打武昌,补给不需咱们供给,沿途尽是天完军州县,需要的话打下一两座,就能供补!” 常遇春哈哈一笑,道:“以战养战,确实是个法子!” 徐百升目视着朱元璋,道:“你把水军一分为二,剩下三万做什么?” “攻打江州!” 朱元璋眼中闪着亮光,道:“湖广行省的援军马上就到江州,虽然有一半留在武昌,但进入江州的援军也有十多万,加上原本守军,共有二十万大军!” 徐百升凝视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朱元璋又道:“我军只派三万人攻江州,另外两万直奔武昌。江州守将必视为奇耻大辱,很可能会出来与我们一战!” 常遇春咧嘴一笑,道:“他若还是龟缩不出,江州士兵们肯定士气大减!” 方远也笑道:“江州守将肯定还会想,只要消灭城外三万水军,就能封锁江面,将攻打武昌的两万水军来个瓮中捉鳖。这个机会他应该不会放过!” 李二拱手道:“在下愿率两万水军,攻打武昌!” 徐百升沉吟了半晌,道:“李副帅还是领三万水军攻打江州为好,攻打武昌的任务……” 目光转到朱元璋身上。 “朱将军可愿担此大任?” 李二并不介怀,笑道:“也对,既然是朱将军提出来的计划,也该他去施行!” 常遇春拍了拍朱元璋后背,道:“以战养战可不容易,朱兄弟料来擅长此道,才敢提出来吧!” 朱元璋见众人言语之中对他十分信任,全然没有把他当做降将,心中一暖,大声道:“末将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方远忽然道:“徐大帅,事关重大,还是向大王请示一下为好。” 徐百升点点头,道:“那朱将军先做好出战准备,待大王命令下来,再分派具体作战计划。散帐!” 帐外已是深夜,晚风轻柔,繁星闪烁。 朱元璋跟着常遇春一起返回营帐,行至路途,他突然向常遇春问起徐百升的事。 “徐大帅本是流民,后来进了龙潭寨,跟着大王一起起义,凭着作战勇猛,成为大王最信任的将领。”常遇春回答时,语气充满敬意。 除了张阳泉外,他心中最尊敬的人就是徐百升。 朱元璋点点头。 常遇春回头斜了他一眼,笑道:“是不是觉得作战勇猛与徐大帅搭不上边?” 朱元璋道:“既然身为主帅,就应该统筹全局,将战场拼杀的任务交给别人!” 常遇春点点头,微笑道:“你见识比我高。当初我刚在徐大帅帐下时,总在想这个主将躲在最后面,肯定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朱元璋见常遇春性子坦荡,不由对他增生好感,笑问:“后来因何改变想法?” 常遇春默然了一会,道:“可能是因为他主动把功劳给了我们这些低级将领吧!” 朱元璋心中一凛,他当过一方诸侯,最清楚肯把功劳分给手下的将领多么难得。 常遇春又道:“后来我就去打听了一下徐大帅的过往,才知道他以前打仗时,比谁都奋勇,后来做了主帅,才稳居幕后指挥。”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道:“常将军,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何你们都那般信任我这样一个降将!” 常遇春早猜到朱元璋有此疑问,见他问了出来,顿觉此人很对自己脾气。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徐大帅带兵有个规矩,凡是谁提议的谋略,只要他觉得可行,就会让那个人负责实施!” 朱元璋道:“徐大帅这样做我已经能理解了,可其他人……” 常遇春摸了摸后脖颈,笑道:“你这可就问倒我了!别的人不说,就说我自己吧。你是我的部下,我自然要护着你,对吧?” 朱元璋笑了笑,道:“多谢将军。” 常遇春忽然一拍手,道:“其实李二副帅那边也不难解释,他和你一样是降将,性子又和气,所以不会轻易为难别人!” 朱元璋点点头。 常遇春沉吟道:“至于方远副帅,我一直觉得他和我们这些将领有些不同。” 朱元璋道:“听说方远副帅是龙潭寨元老?” 常遇春道:“对,他和郭左相、陈寺卿一样,都是龙潭资历最老的几个人。” 朱元璋摸了摸下巴,道:“既然如此,我想方远副帅应该会更多的为大王考虑,不单单是站在武将的立场!” 常遇春怔了怔,忽然一派朱元璋后背,差点把他拍下了马。 “对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不管大事小事,他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还是先请示一下大王吧’。哈哈!朱兄弟,伱看人还真有一套啊!” 第三百七十章 过河之卒 徐百升的请示送到江都府时,张阳泉正在郊外巡视着稻种播种情况。 沿途之上,已能看到很多修桥修路的施工队。 这些施工队已经开始自发的组成团体,由领头之人向官府承包工事。 透过车窗,可以看见田地里尽是在忙着农活的农人,三月的天,阳光已颇为炎热。 张阳泉和沈千千一起下了马车,来到一条阡陌小道上,待田地里一名老农喝水休息时,快步走了过去。 “老丈,您好。” 那老农坐在一棵大树下,拿着篾帽正在扇风,见一群人走过来,吃了一惊,赶忙起身,问道:“你们是?” 张阳泉让亲卫都走远了一些,然后才朝老农笑道:“老丈,我们只是过路人,有些好奇,所以想问您几个问题。” 老农见杨三枪等人退下,终于放下心来,坐了回去,道:“是问路吗?” 张阳泉在他旁边坐下,笑道:“不是问路,我们只是听人说,你们江都府的粮食收成很高啊,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农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来了精神,昂首挺胸道:“那还能有假?老汉种了一辈子地,也是近年来才开始种这么好的稻子!” 张阳泉问:“那你们现在能吃饱饭吗?” 老农笑道:“当然能了,自咱江都军打下江都府的第三个年头,咱屯里就再没有人饿死过了!” 张阳泉又问:“那您现在还有烦心事吗?” 老农哈哈一笑,道:“后生啊,人活一辈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肯定会有烦心事,这是免不了的!” 张阳泉笑了笑,道:“您老说的是。那我换个问法,您现在最大的烦恼是什么?” 老农想了想,一张黑黝黝的脸上顿时布满了皱纹。 “唉,老汉现在只盼着多卖点粮食,把两个孙子都送去塾里读书。将来若是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老汉这辈子就不白活了!” 张阳泉怔了一下,道:“私塾应该不贵啊,您一家人付不起学资吗?” 老农叹了口气,道:“官塾确实不贵。可私塾都贵的不像话。有的私塾夫子只教几个娃,老汉就不明白,他们多教几个,不是能多赚点钱吗?为何非要把学资定那么高呢?” 张阳泉朝沈千千看了一眼,沈千千立刻拿笔记了下来。 “老丈,那不打扰您了,我们告辞了。” 老农见他们要离开,愣愣道:“你们就问完啦?” 沈千千微笑道:“是啊,我家官人是做粮食生意的,所以想了解一下江都府粮食情况。” 老农暗道:“那你们问学堂的事干嘛?”也没有问出口,赤着脚,戴上篾帽,又回田里干活去了。 张阳泉也不上马车了,默默行走在官道上,沉吟了好一会,说道:“千千,你数一下,今天询问的人之中,提到私塾问题的有多少人?” 沈千千早已数过,毫不犹豫道:“六个,快接近一半了!” 张阳泉沉声道:“千千,刚才那位老丈的疑惑,你知道原因吗?” 昨天下过雨,地面有些湿,沈千千正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走着,闻言“啊”了一声。 张阳泉见她模样,没好气道:“伱上马车去!” 沈千千赶忙放下裙子,抱着张阳泉手臂,赔笑道:“官人,我知道原因!” 张阳泉看了她一眼,道:“什么原因?” 沈千千道:“主要原因应该是其他私塾的父母们不肯,大家上同一所私塾,总不能学资有高有低吧?” 张阳泉扬了扬眉,道:“那私塾夫子们为何不一开始就把学资设置低一些呢?只要多召些学子,应该赚的也不少吧!” 沈千千想了想,道:“应该是为了名声吧!一般学资越高的私塾,代表夫子的学问就越高,自然名声也越响!” 顿了一下,接着道:“而且有很多富贵人家,只会找那些贵的私塾上,便宜的反而不愿意去,无形中也推高了学资!” 张阳泉默然半晌,沉声道:“这件事需得尽快解决,回城后,你记得提醒我!” 沈千千笑着答应了。 便在这时,忽听马蹄声响,一名亲卫从后方策马追来,翻身下马,拱手道:“大王,前线传来最新军情。” 张阳泉伸手接过公文,扫视了一眼后,说道:“先拿去给王妃和刘大夫看一下,如果他们都没有意见,直接盖印,送去前线!” 亲卫应诺而去。 沈千千见张阳泉处置得如此果断,微微一笑,道:“夫君,前阵子你还对前方军情忐忑不安,现在似乎都不担心了?” 张阳泉道:“算是吃一垫长一智吧。当时计划太顺,陈友谅又一直没有动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今我已知道陈友谅在想什么,而且随着北方局势变化,他的盘算已经落空,所以没什么可担心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其实是汴梁!” 沈千千吃惊道:“鞑子已经打到汴梁了吗?” 张阳泉摆手道:“那倒没有,不过察罕帖木儿已经在虎牢关集结大军,估计马上就要对汴梁下手!” 沈千千蹙眉道:“前阵子还都在说宋军要打下大都了,怎么一会就变成这样?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张阳泉叹道:“形成这种局面,主要是因为刘福通的战略有问题!” “什么问题?” 张阳泉拉着沈千千回到马车,从袖中取出一副地图,摊在膝盖上。 “你瞧,这是刘福通的三路北伐进攻图,他几乎将绝大部分兵力都派出去攻打元朝,就像一个武者,将两只拳头都狠狠打了出去!” 沈千千若有所思道:“他这是只攻不守?” 张阳泉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他出拳看着凶猛,然而只要别人接住他两个拳头,就该他危险了!” 沈千千仔细看了一眼宋军的三路行军路线,道:“所以这三条路线,就是刘福通的三个拳头吗?” “嗯,不过西路军的拳头已经被察罕帖木儿给废了,刘福通真正有威胁的两个拳头只剩下中路军和东路军!” 沈千千歪着头道:“毛贵一死,东路军是不是也废了?” 张阳泉叹道:“是啊,毛贵这一路人马,本来是刘福通最大的倚仗,就相当于力量最大的右勾拳,只可惜被赵均用给斩断了!” 沈千千指着中间,道:“不是还有中路军吗?他们已经过河了呀!” 张阳泉看了她一眼,道:“不仅是过河,他们已经打下了上都!” 沈千千惊道:“上都不是鞑子的陪都吗?” “是的。” “那应该是一场大胜仗吧,怎么都没听您提过?” 张阳泉摇了摇头,道:“因为他打上都是无可奈何之举。准确来说,他们已经败了,不可能再打下大都!” 沈千千盯着上都,道:“这是为何?上都距离大都并不远呀!” 张阳泉道:“你仔细瞧瞧他们行军路线图,有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 沈千千仔细瞧了半晌,道:“唔……好像绕着大都转了半圈!” 张阳泉道:“从地图看他们似乎在绕圈,实际情况是,他们也想向大都进军,却被半路击退,于是只能绕圈,寻找其他攻打大都的路!” 沈千千奇道:“察罕帖木儿不是不在河北吗?他们为何还打不进去?” “阻止他们的人是察罕帖木儿的部下虎林赤,从此人目前表现来看,也是个需要注意的人物。” 沈千千盯着上都看了一会,道:“无论如何,他们距离大都那么近,总还是有威胁的吧?” 张阳泉摇了摇头,道:“这一路人马已经没有威胁了,他们就像过了河的卒子,走到棋盘底线,无法回头!” 沈千千不解道:“为何不能回头?” 张阳泉缓缓道:“这支人马过河之后,早已失去补给,只能沿途以战养战。他们经过的地方,已无粮草供给他们,所以无法再回头!” “不能南下攻打大都吗?” “这已经是支疲军,之前打不进大都外围,之后更不可能成功!” 沈千千迟疑了一会,道:“那他们会怎么办?” 张阳泉想了想,道:“只能继续一路向北,直到被消灭为止吧!” 这正是毛贵与中路军的最大区别,毛贵打下一部分土地,就会好好经营治理,使其成为自己的根据地,就算败上一两场仗,也影响不大。 潘诚和关铎的大军不同。 两人的军队就像流寇,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大肆征集粮草,强征男丁入伍,有如蝗虫过境。 百姓们对其深恶痛绝。 他们一离开,地方的百姓就会将他们任命的官员杀死,所以他们才会陷入有进无退的局面。 第三百七十一章 刘伯温的救人计划 王府后宅,秦苓君收到张阳泉命人送过来的军情后,坐在凉亭中,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远处跑来两名幼童,一男一女,正是梁荣的一对儿女。 两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小本子,女童远远便挥舞着小本子,脆声喊道:“王妃姑姑,我们把课题做完了!” 秦苓君接过两童递过的本子,仔细看完,点头道:“嗯,都写得不错,今日休息半天,明早教你们站桩!” 女童顿时哭丧着脸,道:“王妃姑姑,能不能不站桩啊?好没意思!” 秦苓君瞪了她一眼,道:“不吃苦怎能学到本事,没商量!” 女童撅了撅嘴,不吭声了。 男童忽然小声问道:“王妃姑姑,爹爹几时来接我们啊!” 秦苓君摸了摸他脑袋,道:“用不了多久了。你们好好读书习武,等爹爹来了,给他一个惊喜好不好?” 两童齐声道:“好!”一起跑着离开了。 秦苓君深吸一口气,转头朝亲卫道:“这份军情刘先生可看过?” 亲卫道:“还没有,大王让属下先给您看,再给刘大夫看。” 秦苓君道:“你不用去了,我拿去给刘先生看!” 说完离开了王府,策马来到中书省,在御史台找到了刘伯温。 两人见过礼,秦苓君示意刘伯温屏退他人,然后将公文给刘伯温看了,又问刘伯温对朱元璋的作战计划有何看法。 刘伯温捻须沉吟了半晌,说道:“臣以为此策甚佳,可以施行!” 秦苓君点点头,道:“既然先生这么说了,想来是没有问题。不过……嗯……只是……” 刘伯温头一次见秦苓君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忙道:“殿下有话但讲无妨,臣绝不会告诉别人!” 秦苓君默然良久,终于道:“先生知道梁荣的事吗?” 刘伯温愣了一下,终于明白秦苓君的来意,道:“殿下是希望在开战之前,救出梁荣将军吗?” 秦苓君“嗯”了一声,幽幽道:“陈友谅喜怒无常,我担心我军打下武昌后,他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杀害梁荣。” 刘伯温思索了一阵,缓缓道:“要释放梁荣将军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秦苓君喜道:“还请先生教我!” 刘伯温笑道:“陈友谅敢卸磨杀驴,一方面原因是觉得梁荣将军没用了。只需让他意识到梁将军还有大用,他就会主动释放梁将军!” 秦苓君问:“要如何做?” 刘伯温道:“首先需得将这份作战计划改一下,将攻打武昌的主将加上一人!” “加谁?” 刘伯温笑道:“没有具体人选要求,只需满足两个条件!” “哪两个条件?” 刘伯温道:“首先,那人必须是陈友谅不知道、不熟悉的人,第二,那人需得是大王身边的亲信!” 见秦苓君露出不解之色,他进一步解释道:“只要陈友谅和汉军上下都不了解此人,陈友谅定会想弄清此人来历,就会想起梁将军来。” 秦苓君眸光一亮,道:“不错。” 刘伯温接着道:“此人既被任命为主将,如果不是大王身边亲信,很容易引起陈友谅怀疑,反而弄巧成拙!” 秦苓君恍然大悟,略一思索,道:“亲卫统领杨三枪如何?” 刘伯温道:“可以!” 秦苓君这几天一直在为梁荣之事烦恼,不禁长松一口气,道:“那好,这件事我去和大王说,多谢先生了!” …… 梁荣已经快被憋疯了。 自从被关到大牢后,他仿佛被人遗忘一般,既没有人来拷问他,也没有人来放他出去。 他现在急切的想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然而送饭的狱卒似乎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根本无从了解情况。 这天,梁荣观察着天窗射进来的光线逐渐变暗,用指甲在牢墙上又多加了一道痕迹。 到今天为止,一共有十四道痕迹。他已经被关押了十四天。 半个时辰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梁荣还当是送饭的狱卒,眼睛也没有睁开。 然而脚步声停在牢房门口后,又响起一阵锁链声。 梁荣猛地睁开双眼,只见门口站着几道模糊的身影。 “是谁?”他沙哑着声音问。 “咣当!” 牢门锁链被打开,一个人钻入牢房,默默来到梁荣身边。 “梁兄弟,你受苦了!” 梁荣终于看清那人身影,咬着牙道:“陛下,您既然不信任末将,直接杀了末将就是,把末将这样关着,算什么意思?” 陈友谅穿着黄色的龙袍,也不顾地上脏,在他旁边坐下,叹道:“梁兄弟,朕知道你怪朕。” 梁荣低着头道:“末将不敢怪陛下,末将只是不懂,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友谅转头望着他,道:“梁兄弟,你在这里的这些天,朕已经对外宣称,说你是诈降的江都军细作。” 梁荣心中微惊,脸上却不露痕迹,冷笑道:“明白了,陛下还是不信末将,末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闭上了眼睛。 陈友谅叹道:“朕若是真怀疑你,伱还能活到现在吗?” 梁荣一愣,睁开眼道:“那陛下到底何意?” 陈友谅缓缓说道:“朕只是想利用你的身份,诱骗其他几支起义军首领……”将皇后娄玉贞献的计策说了。 梁荣听完后一言不发,任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到自己被抓竟是因这个原因。 陈友谅道:“原本朕打算击败江都军后,再放你出来,并且给你封侯做补偿,只可惜……” 梁荣忙问:“怎么了?” 陈友谅目光一冷,道:“左君弼和张士诚都是无谋蠢货,毛贵一死,这两人只顾着防备北边,不肯再攻打江都军!” 梁荣暗暗欢喜,问道:“毛贵死了吗?怎么死的?” 陈友谅脸色更加难看,切齿道:“被赵均用所杀!赵均用这狗贼,早不杀晚不杀,竟偏偏选在现在!” 梁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赵均用偷袭濠州失败,被夺下泗州,所以去投靠老部下毛贵。 也不知二人发生什么矛盾,赵均用竟杀了毛贵! 梁荣假意惊慌道:“那我军现在形势如何?” 陈友谅沉声道:“你放心,局面还没有那么糟糕。朕从湖广调的援军已到,如今武昌、江州、南康各有十多万大军,总兵力还是咱们占优!” 梁荣暗暗冷笑:“你这帮乌合之众,又怎会是我军对手?” 陈友谅接着道:“目下江都军兵分三路,其中两万水军直奔武昌,三万水军攻打江州,剩下的十几万主力,朝着南康去了!” 梁荣勃然大怒:“他们竟敢派两万人来打武昌?太狂妄自大了!” 陈友谅瞥了他一眼,道:“梁兄弟,依你之见,张阳泉是那种狂妄自大的人吗?” 梁荣愣了一下,道:“对啊,张阳泉做事一向谨慎小心,不会这般张狂!” 陈友谅点点头,道:“根据朕对此人的了解,他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冒险!他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虑!” 梁荣赶忙道:“陛下英明!” 陈友谅冷冷道:“朕思前想后,觉得张阳泉的信心来源于他的水军。梁兄弟,你觉得朕的楼船,与江都水军差距真那么大吗?” 梁荣想了想,道:“大王,末将虽并未打过水战,但末将觉得,张阳泉并未见过您的楼船,很可能将您的水军当做普通水军!” 陈友谅目光一闪:“哦?” 梁荣又道:“说句冒犯的话,您的楼船第一次出战,就被朱元璋给烧了,张阳泉肯定会觉得您不会打水战!” 陈友谅眯着眼道:“嗯,倒也不无道理。” 顿了一下,说道:“目下大臣和皇后意见不同,大臣们和你看法差不多,觉得应该主动迎战!皇后的意见是坚守不出,静待良机。” 梁荣小声道:“大王,皇后毕竟是女人,妇人之言怎可轻信?” 陈友谅扫了他一眼,冷冷道:“梁兄弟,朕知道你因为皇后献策把你关起来,让你很不满。但你若是再敢在朕面前非议皇后,别怪朕无情了。” 梁荣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陈友谅沉默了一会,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梁兄弟,你知道杨三枪是谁吗?” 梁荣愣了一下,道:“知道啊,他是张阳泉身边的亲卫统领!” 陈友谅眼中精光一闪,道:“原来如此,难怪朕没听过江都军有这样一号人物!” 梁荣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杨三枪怎么了?” 陈友谅站起身,在鼻前扇了扇,道:“咱们出去说吧,这里味道太难闻了。”说着大步出了牢房。 梁荣跟着陈友谅去了皇宫,沐浴一番后,被带到了御书房。 第三百七十二章 攻克江州 御书房中除了陈友谅外,还有康泰、一名独眼男子和一名魁梧男子。 梁荣见过那名独眼男子,知道他是陈友谅最喜欢的一个弟弟陈友仁。 陈友谅称帝后,给四个兄弟全部封了公爵,后来又放出风声,说要给四人封王,试探群臣反应。 结果太师皱普胜带头反对,说四人无功,不可封王,陈友谅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自这之后,也不知谁先带起了头,称呼陈友谅两个兄长为二王、三王,两个弟弟为四王、五王。 其中五王就是陈友仁。 那名魁梧男子梁荣却是第一次见,朝他多看了两眼,发觉那人浑身肌肉仿佛岩石一般,必定练了一身横练功夫。 陈友谅在御案后坐下,也不为梁荣介绍那名魁梧男子,直接开口道:“梁兄弟,你把杨三枪的所有情况说出来,给大家参详参详!” 梁荣答应一声,说道:“杨三枪也是流民出身,自称北宋杨家将后人……”详细将杨三枪情况说了。 魁梧男子嗤笑一声,道:“照你这样说,他从未上过战场,这样的人张阳泉也敢委以重任?” 陈友谅见他出声,这才帮梁荣介绍道:“梁兄弟,这位是衡国公张必先大帅,赶紧见过了!” 梁荣吃了一惊,赶忙向张必先见礼。 张必先和张定边一样,都是陈友谅的拜把兄弟,深得陈友谅信任,一直留在黄州替陈友谅守老家。 后来陈友谅称帝后,又派他去湖广行省集结人马,集结二十多万援军后,大大缓解了汉军项村之败的压力。 张必先接着道:“依我之见,张阳泉还是不相信朱元璋,所以派个杨三枪监视他,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绝不能错过!” 陈友谅也是这般想法,目光转向陈友仁,道:“老五,你怎么看?” 陈友仁沉默半晌,握紧拳头,道:“小弟以为要么不打,要么就全力一击,务必打赢这一场!” 康泰赶忙道:“五王殿下说的对,陛下,咱们必须打赢一仗,给大伙提提士气!” 陈友谅一拍桌案,道:“好,咱们就与他们在长江打上一场。老五,张元帅,朕命你二人统帅十万水军,将来犯之敌全歼!” 两人齐齐拱手:“得令!” 当天夜里,陈友谅便下旨,封陈友仁为灭楚大元帅,张必先为副元帅。 第三天上午,两人便率领十万水军顺流而下,迎战江都水军。 两人出发的当天,江州的胡延瑞也同时有所动作。 他趁着夜色,率领六万水军出城,偷袭江都军驻军的小岛。 李二这时候还并未攻城,只是在距离江州较近的一个岛屿下寨。 幸好他派了不少斥候船在外围防范,胡延瑞大军刚一靠近,便被斥候发现,以炮竹报信。 黑夜之中,炮竹声极为刺耳。 李二立刻集结大军,却没有主动迎击对方,而是将搭建一半的水寨放弃,退到更南边的一个岛屿。 胡延瑞军这一战虽未建功,却摧毁了李二的水寨,大大提振了全军士气。 所以当第二天得知李二率水军径直来攻城时,胡延瑞冷笑一声,又率领六万水军出城迎敌。 两军在南山岛附近相遇,摆开阵势,立刻开始交战。 胡延瑞原本还担心江都水军火炮有多厉害,谁知打下来,才发现对方火炮声音虽响,射程却绝没有那么夸张! 虽然比弓箭射程还是要远上两倍多,但只要抗住对方的一轮齐射,己方就能逼近到弓箭射程之内。 楼船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点,对射之下,占据绝对优势,瞬息之间,汉军就开始转被动为主动。 胡延瑞大喜之下,赶忙命左右翼包抄过去,想要将对方围困住,一举全歼! 江都军似乎发现他意图,赶忙撤退,汉军则穷追不舍! 两军一路追到松门岛,汉军的楼船毕竟太大太宽,在水上行驶不快,渐渐被江都军拉开距离。 就在胡延瑞打算放弃追击时,忽听炮火声响起,一阵阵尖锐的呼啸声跟着响起。 霎时间,追在最前面的汉军楼船发出几道“砰砰”声,这是被火炮射中的声音,然而声音比之前更响。 而且最令胡延瑞难以置信的是,敌方最近的船,距离己方战船都有三百丈距离。 这么远他们竟然还能攻击到己方? 胡延瑞只觉浑身冰凉。 随着呼啸声不断响起,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中了江都军的诱敌之策,急忙向手下传令,极速撤军! 局面瞬间变得和刚才完全相反,变成江都军追击汉军。 江都军战船更快,汉军自然逃不掉,而且追击过程中,火炮不断射击着,汉军仿佛活靶子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胡延瑞研究过元朝的火铳,这时也渐渐明白过来,对方之前是减少了火药用量,故意示弱,吸引他追击。 遥望着对方不断喷射而来的炮弹,听着己方战船被破坏的声音,他心中既惊愕于敌人火炮的强大,又懊悔于自己太过轻敌。 一个时辰后,汉军已有近半船只被击沉。 此时距离江州城还有数十里距离,胡延瑞一咬牙,决定亲自率领一万人断后,给其他人争取返回江州的时间。 副将柴鹏大声道:“大帅,您是一军主帅,怎能轻易涉险?让末将来断后吧!” 胡延瑞也不墨迹,当即让柴鹏替代自己断后,率领两万多残军朝江州返回。 然而行不多时,前方竟出现一只船队挡住了他的退路。 胡延瑞一开始大为惊愕,以为江都军还留了后手。 待靠近之后,才看清那支水军都是些破渔船,最大的一艘渔船上打着“徐”字旗。 胡延瑞立刻认出这支人马来历,怒骂道:“徐达这王八蛋,竟敢这时候碍咱们的事,早知当初就把他给剿灭了!” 一名副将道:“只怕此人已经归降了江都军!” 胡延瑞目光一凛,心想不错,否则徐达不会出现的如此巧合,当即传下命令,朝着徐达的船队冲了过去。 徐达船队只有五千人,虽然船只又小又破,却极为灵活。 而且开战前,士兵们都得到了江都军的军械补给,每人都穿上了亮丽的盔甲,还配备一面大盾牌。 楼船一阵阵齐射下,并不能给小船上的士兵造成太大伤害。 胡延瑞一心逃跑,也不想与徐达军纠缠,只下令大军冲散他们,就不需多管了。 然而徐达军就像牛皮糖一样,紧紧缠着他们,用铁索勾住楼船,小船被楼船拖着跑,就像几只正在奔行的甲虫上爬满了蚂蚁。 在徐达军的纠缠下,汉军行军速度根本快不起来,没过多久,后方水岸线上出现了江都军的船影。 胡延瑞又惊又怒,却也无力回天了。 徐达一声令下,小船从东西两个方向撤退,两刻钟后,江都军终于追了上来,炮击声再次响起。 胡延瑞这次没有任何办法,最终汉军在距离江州十里之外的海域,被江都军全歼。 胡延瑞战死后,有一万多汉军投降。 李二并未趁机攻打江州,而是带着船队打捞落水幸存的士卒。同时派徐达等人去刚才的战场,打捞落水汉军。 打捞两日后,李二才率领水军攻打江州城。 胡延瑞已死,城中虽还有五万多守军,但各将四分五裂,有的要死守到底,有的想投降,还有的想撤退。 最终一万多人马从西门撤走。 投降派与坚守派内斗一番,以坚守派获胜,投降派的高层将领全部被清洗。 然而经过两场风波,守军元气大伤。 江都军火炮威力强大,攻城的第一天,城墙就被轰开一道口子。 不过守军倒也顽强,依然与江都军在城内打巷战。 直到第二天下午,李二才攻破了元帅府,拿下了江州城。 第三百七十三章 愤怒的汉帝 捷报最先传至徐百升营帐,此时众将正在营帐中开作战会议。 这几日内,江都军已陆续将南康路周边县城占据。 王溥收拢十几万兵力,集中在南康城,一副死守态势。 南康城古称洪都,是江西行省的治所,城池坚固,江都军强攻了几次,皆被击退。 王大和耿四的攻城小队虽然攻上城墙,但敌军十分顽强,一步不退。 王溥亲自提剑在城墙上浴血指挥,守军士气高昂,一直打到天黑,王大的先登营只能撤退。 这一战王大也受了伤,一只手被绑成了粽子,吊在肩膀上。 听到李二取胜,他当即道:“大帅,既然李副帅已经取胜,可以速速把火炮调来,只需有火炮相助,攻城就容易多啦!” 徐百升道:“我已下令调三十艘战船过来。不过这支守军战斗意志很强,就算攻破城门,想取胜也绝不容易!” 众将皆点了点头,一脸凝重。 猴子忽然道:“末将倒是有一策,也许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南康城!” 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皆问:“何策?” 猴子笑道:“听说王溥乃至孝之人,只要说服他母亲,让他母亲写书招降,料来他不敢违抗母命!” 耿三皱眉道:“王老夫人身在武昌,如何才能让她写劝降信呢?” 方远摸了摸下巴,道:“要不然等朱将军打下武昌,再行此计?” 常遇春摇头道:“咱们强攻也能取胜,何必这般麻烦?” 方远看了他一眼,道:“王溥这支人马是陈友谅手下最强的一支,倘若强攻,必然折损巨大。若能说降这十几万精锐之师,等上几日,又有何妨?” 常遇春心想有理,便不再反对。 猴子又道:“倒也不必非等朱将军打下武昌。” 王大赶忙道:“你还有什么法子?” 猴子笑道:“还是这个办法,不过可以稍做变动。” 顿了一下,缓缓道:“如今南康已被围困,得不到外面消息,我们可以派江州降卒传假消息,就说武昌已被攻陷,然后再送入王老夫人的归降信!” 耿三愣道:“传谣言容易,王老夫人的归降信上哪来?” 猴子道:“这也容易,只要得到王母笔迹,再找一个擅长模仿笔迹的高手过来,信不就有了!” 众人目光皆是一亮。 只有王大还未明白过来,皱眉道:“不打下武昌,怎么得到笔迹呢?” 耿三笑道:“咱们在武昌有那么多军情署细作,让他们去弄一份笔迹,也不是什么难事!” 徐百升见众人都无异议,出声道:“就依候将军计策行事。候将军,这件事由你亲自负责吧!” 猴子大声领命。 营中就有军情署负责人,散帐后,猴子命人将那名千户喊过来,让他直接与武昌军情署千户联系。 数日之后,消息已传到武昌。 此时江州大败的消息也传到了武昌城中。 城中早已一片混乱,不少富户得知消息后,都整备家当,想要迁移出武昌。 结果还没出城,就被官军拿下,家产充公,全家下狱。 如此一来,倒也暂时压下了城中的混乱局面。 尽管城中勉强恢复稳定,陈友谅这几天的脾气还是越来越暴躁。 已有不少运气不好、说错话的官员被他下令处死。 其实,如果败的是南康路大军,他还不会这般愤怒。 然而江州的十几万大军却被三万江都水军击败,这对他的精神打击尤为巨大。 这一日,他在御书房处理公文,刚处理了没几件,只觉心中一股止不住的怒火涌了上来,厉声道:“梁荣,梁荣在哪?” 娄玉贞轻抚他肩膀,柔声道:“陛下,您冷静些。” 陈友谅深吸一口气,道:“皇后,你觉得咱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吗? 娄玉贞轻轻道:“陛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江州之败说明敌人水军确实比咱们强。当务之急,需得尽快召回五王殿下的十万水军!” 陈友谅沉默了一会,道:“皇后,如果朕连张阳泉的两万水军都怕了,朕还拿什么跟他争?直接献印投降算了!” 娄玉贞默然。 战斗打到这一步,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力王狂澜的法子了。 陈友谅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十万水军后撤,整个汉军都将失去斗志,这场仗也不用再打了。 便在这时,内侍忽然来报,梁荣求见。 陈友谅冷笑道:“他还敢来,让他进来吧!” 凡是之前主战的将领陈友谅都怀疑上了,梁荣还有一层降将身份,他早就想迁怒于他。 幸好娄玉贞多次出言力保,她觉得现在杀了梁荣没有任何用,留着他,也许还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没过一会,梁荣进入书房,拱手道:“臣梁荣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陈友谅冷冷道:“梁兄弟,江州之败你可知晓!” 梁荣道:“臣听说了。” 陈友谅厉声道:“你说江都水军没有那么厉害,又夸赞朕的楼船,到底是何居心?” 梁荣跪在地上,苦着脸道:“末、末将当时真是这样想的。江都水军虽强,也不应该强到这种地步,末将也不知江州之战,为何会打成这样!” 娄玉贞转移话题道:“你现在过来找陛下,所为何事?” 梁荣低着头,不吭声了。 陈友谅厉声道:“你还有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若是说不好,朕立刻砍了你!” 梁荣猛抬起头,大声道:“末将本是来报信,陛下要杀就杀吧!” 陈友谅愣了一下,道:“伱报什么信?” 梁荣道:“就在不久前,马威将军找上末将,想要说服末将跟他一起造反,将武昌献给江都军!” 陈友谅变色道:“马威?他是朕一手提拔,朕不信他会背叛朕!” 梁荣昂着头道:“陛下若是不信,杀了末将就是。” 娄玉贞忽然道:“梁将军,你为何不肯跟马威将军一起造反,反而要来报信呢?” 梁荣咬着牙道:“张阳泉杀了我两个孩儿,我与他不共戴天!” 顿了一下,又道:“而且就算我肯屈服他,他也绝不会饶了我。” 陈友谅一生只信利益,不信忠义,如果梁荣说什么忠心报答他的狗屁话,他一定一刀宰了他。 听他这样说,反而信了几分,沉默了一会,命人将亲卫统领召来,道:“去查一下马威!” 连陈友谅和娄玉贞都方寸大乱,下方的文武大臣更是人心惶惶,忐忑不安。 陈友谅以铁血手腕和暴力统治着汉军,如今陈友谅强大的形象已轰然破碎,城中也已空虚,不少人都起了异心。 军情署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四处串联,不到三天,就联系上一大批将领,马威就是其中之一。 军情署黄千户的最主要任务是保护梁荣安全,他知道江州大败后,陈友谅肯定会问罪于梁荣。 考虑一番后,把最动摇不定的马威抛出来,让梁荣举报他,从而再次取得陈友谅信任。 当天夜里,陈友谅果然查出马威最近鬼鬼祟祟,似乎在与江都军细作勾结,大怒之下,将马威全家处死。 梁荣逃过一劫后,回到府中,刚进书房,就发现黄千户正在书房等他。 梁荣大吃一惊,道:“黄千户,你怎么来这里了?” 黄千户笑道:“您不必担心,如今城中一片混乱,陈友谅掌控力大幅下降,已经没有能力盯着您这里了。” 梁荣点点头,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黄千户取出一封信,道:“这是前线传来的消息,候将军希望咱们获得王溥老母的笔迹。陈友谅把王老夫人的住所依然盯得很紧,我的人一时混不进去。” 梁荣接过信看了,道:“行了,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朱元璋的手段 四月天,海上风浪极大,两万江都水军沿着长江一路朝着上游而行,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抵抗。 然而军情署已传来消息,陈友谅派出十万汉军迎敌。 所以随着越来越接近武昌,众将都越来越紧张,做好了战斗准备。 “将军,马上就到蕲水,说不定敌人在此处藏了伏兵,末将以为应该派人去查探一番!” 副将韩二出声道。 蕲水是长江支流之一,位于蕲州西面,距离黄州已不远。只要过了黄州,就到了武昌所在的鄂州路。 朱元璋坐在船头一根火炮上,手上拿着地图,摆摆手道:“不必查探,继续前行!” 另一名将领不解道:“将军,末将觉得韩将军说的有理,我军孤军深入,还需小心一些!” 朱元璋淡淡道:“我说了不必查探就是,你们想违反上令吗?” 江都军军规森严,众将心中虽大为不满,也没有哪个将领敢违反。 韩二重重哼了一声,朝着船尾去了。几名副将对视一眼,也跟着离开。 杨三枪的船舱就在船尾,这间船舱是他自己选的,自来到军中后,他就一直待在舱中,几乎不出去。 韩二等将领其实并不服他,毕竟他从未上过战场,就是个新兵蛋子。 然而他们更不服朱元璋。 此刻见到朱元璋独断专行,终于想起来还有个躲起来的主将,就想找他来拿主意。 众将敲门进入杨三枪船舱后,发现他正坐在木床上,细心的保养枪头。 韩二在他旁边一个木桶旁边坐下,挤出一个笑容,道:“杨将军,我军马上要到蕲水了!” 杨三枪看了他一眼,道:“哦,那还挺快的!” 韩二跟着王大久了,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一身暴脾气,也懒得再寒暄,粗声道:“杨将军,您知道我军船队弱点是什么吗?” 杨三枪一愣:“不知。” 韩二大声道:“我军船队正面作战,谁也不怕,然而若是遇到前后包夹,那就不好说了!” 杨三枪虚心请教:“为何?” 另一名将领插嘴道:“咱们水军的优点就在火炮射程上。咱们打的到别人,别人打不到咱们,您说是不是?” “是!” “别人挨打的话,肯定想拉近跟咱们的距离。所以咱们的战术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始终与他们保持有效距离!” 杨三枪终于听明白了。 “所以如果受到前后夹击,咱们就不能进退自如了?” 韩二拍马屁道:“将军英明,所以咱们江上行军,最需要注意敌人埋了伏兵在屁股后面。” 杨三枪若有所思道:“你刚刚提到蕲水,所以你觉得敌人在蕲水埋了伏兵?” 韩二道:“末将也不能肯定,但起码有这个可能!所以末将提议派斥候去查一下,朱将军却不同意!” 杨三枪听到此处,也觉得韩二说的有道理。 “朱将军可说明理由?” 韩二哼了一声,道:“没有,还拿军令压我们!” 杨三枪沉吟了一会,道:“朱将军投降之前,是天下有名的人物,连大王都多次赞赏他。想来他这么做,自有考虑!” 韩二急道:“将军,小心无大碍这句话总不错吧,咱们去查探一下,难道还能查错了吗?” 另一名将领跟着道:“朱大帅确实威名赫赫,但那也只是擅长陆战,从未听说他水战有多厉害!” 杨三枪见二人说的在理,便站起身要去船头找朱元璋问问。 众将正要跟着一起去,杨三枪却摆了摆手。 “你们都在这等着。” 他独自来到船头,将刚才众将的担忧告诉了朱元璋。 朱元璋听完后,目视着杨三枪,却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杨将军为何不让他们跟着一起来?” 杨三枪笑了笑,道:“我早已和你说过,大王派我过来,就是骗骗陈友谅而已。那帮人想借我的势向你兴师问罪,我若让他们成功,只会损害你主将威严,于大军又有何益?” 朱元璋怔了一下,暗道:“此人见事透彻,难怪被大王倚重。” 他想了想,道:“杨将军想知道的话,我自然如实相告,其实……” 杨三枪忽然一摆手,笑道:“行了,知道你心中有数我就放心了。伱先别说,我待会还能琢磨一下。” 朱元璋笑了笑,也就不说了。 杨三枪沉默了半晌,又道:“朱将军,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既然另有想法,为何不告诉其他将军呢?”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站起身道:“这其实是我琢磨出来的一个小技巧。此话不方便在这里说,去我船舱吧。” 杨三枪答应一声,跟着朱元璋来到他的船舱。 朱元璋请他坐下后,方开口笑道:“不怕杨将军见笑,这其实这是我收服下面将领们的一个小手段!” 杨三枪道:“愿闻其详。”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杨将军想必也知道,我是降将出身,很容易受到下面将领排斥。如果不能尽快收服他们,这支军队的战力就会难以发挥!” 杨三枪点点头:“这倒不错。” 朱元璋接着道:“要得到将士们认可,其实只要与他们同吃同住,时间长了,自会得到他们拥戴。但眼下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只能用点特殊手段!” 杨三枪目光微闪,道:“故意让他们质疑你吗?” 朱元璋正色道:“是的。我做出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决定,他们心中肯定不服,如果我不解释,他们就会更不服。不过当他们最终发现我是正确的时候,先前的不服就会发生变化。” 杨三枪手掌在膝盖上一拍,道:“先前有多不服,到时就会有多敬佩!” 朱元璋点点头:“正是如此。” 杨三枪盯着朱元璋看了一会,道:“朱将军为何要把此事告诉我?就不怕我觉得你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吗?” 还有句话杨三枪没说,不过他相信朱元璋能够明白。 他是张阳泉的亲卫统领,朱元璋就不怕他把此事告诉张阳泉吗? 朱元璋默然半晌,道:“我肯告诉杨将军,其实有两个原因。” 杨三枪笑道:“竟然还有两个?” 朱元璋道:“第一,刚才杨将军对我坦诚以对,所以朱某也不愿瞒你。” 杨三枪怔了一下,道:“还有呢?” “杨将军是精细之人,就算我不说,待会他们对我态度发生变化之后,杨将军也一定能猜到原因。那还不如现在坦白!” 杨三枪摇头失笑道:“真不知该说你是坦率还是心眼多。” 话锋突然一转,道:“不过我现在对你的理由越来越感兴趣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不去探查蕲水,事后还能让众将心服口服呢?” 朱元璋笑道:“需要我现在告诉你吗?” 杨三枪一抬手:“不,让我再琢磨琢磨。”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长江水域舆图,仔细看了起来。 朱元璋也不打扰他,就和他面对面坐着,也拿着舆图看着。 两人的舆图都是徐百升所制的印刷册,上面不仅详细标明地形,还附有徐百升的注解。 比如蕲水旁边就写着‘沿江西进时,需注意此处伏兵’。 杨三枪目光上移,注意到蕲水上方的浠水,也标注着‘小心伏兵’的字样。 浠水上方,是大治县水域,徐百升也有标注,写着‘此处水域狭窄,利守不利攻’。 杨三枪正盯着大治县水域看着,忽然有一名传令兵进来了,说道:“两位将军,斥候回来了,查探到敌军主力位置!” 朱元璋命斥候进来,询问敌军位置,一问之下,发现敌军主力果然在大治县守着。 杨三枪不由暗暗感叹徐百升这份舆图的精妙。 便在这时,朱元璋吩咐道:“传令下去,命全军抵达浠水入江口后,抛锚停船,派出斥候查探浠水情况!” 杨三枪又是一愣,朱元璋在蕲水不查探,却在浠水查探,莫非他提前知道敌人埋伏在浠水吗? 第三百七十五章 小试牛刀 江都军这次远征,带足了炮弹和粮草,所以军队虽只有两万人,却有近百只战舰。 朱元璋将船队分为十个小队,韩二负责指挥第二小队。 刚才杨三枪找完朱元璋后,却说什么让大家稍安勿躁、只管听从朱将军的废话。 韩二知道这位亲卫将军是指望不上了,便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船队,爬上桅杆,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四周动静。 两个时辰后,日过中天,天气酷热,虽然江上风大,韩二还是晒得满头大汗。 他此时正盯着北面一个三岔口,只见一条支流从北面奔流而下,汇入大江之中,波涛汹涌。 韩二取出一份拓印的舆图看着,知道那条河是浠水,暗暗琢磨道:“徐大帅标明了,浠水也可能埋伏敌人兵马,要不要过去提醒一下朱将军?” 转念一想,朱元璋刚才在蕲水都不查探,这里肯定也不会查探。 然而自己身为副将,又有提醒主将的责任。 就在他迟疑不决时,另一跟桅杆的旗兵朝他招呼道:“将军,帅船打来停船的指令!” 韩二愣了一下,又是惊喜,又是疑惑,赶忙下令让船队停下来。 待整支船队抛锚停好后,韩二赶忙坐着小船,朝着帅船而去。 来到帅船,只见朱元璋还是坐在那门火炮上,旁边站着一人,赫然是杨三枪。 韩二上前一步,正要问话,杨三枪却先开口了。 “韩将军先别急,等所有将领到齐了再说。” 韩二见他与朱元璋似乎达成某种共识,又见船队停在浠水,隐隐觉得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便默默候着。 不久,所有将领到齐后,朱元璋终于开口了。 “我已派人去浠水查探,各船将领都做好战斗准备!” 韩二再也忍不住了,质问道:“朱将军,刚才在蕲水您不查探,为何却要在浠水查探?” 朱元璋反问:“你觉得浠水不应该查探吗?”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另一名将领大声道:“韩将军的意思是说,浠水有可能埋伏着敌人伏兵,蕲水同样有可能,您为何只顾一头?” 朱元璋看了那人一眼,笑道:“孙将军,我来问你,如果咱们在蕲水派人查探,会有什么结果?” 孙将军愣了愣,一时没听明白朱元璋的意思。 杨三枪抱着手臂,微笑道:“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敌人设伏,要么敌人没有设伏!” 韩二翻了翻白眼,暗道:“这不是废话吗?” 杨三枪见众将面色不善,也不生气,笑着道:“如果敌人设伏,我军自然可以消灭这支伏兵,不过这又会出现两种可能!” 韩二愣道:“哪两种?” 杨三枪缓缓道:“大家看过地图,应该知道,咱们前往武昌的过程中,一共有两处地方敌人可以设伏,一处是蕲水,一处是浠水!” 韩二道:“是啊!” 杨三枪道:“如果敌人在蕲水设伏,那么就会出现两种情况,第一种,敌人在浠水也设伏了,第二种,敌人没有在浠水设伏!” 韩二被绕得有些头疼,道:“那又如何?” 杨三枪不说话了,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解释道:“敌人未在浠水设伏还好,如果他们在浠水也埋伏了一支船队,看到我们攻击蕲水伏兵,会怎么做?” 孙将军恍然大悟,道:“这帮龟缩肯定逃了!” 朱元璋点点头,道:“还有另一种情况,敌人将伏兵设在浠水,没有设在蕲水。他们瞧见我们停在蕲水入江口,又派人去查探,你说他们还会待在浠水吗?” 韩二怔怔道:“您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去蕲水查探吗?” 朱元璋道:“不错。如今咱们停在浠水查探,只要他们设伏,无论他们把伏兵设在哪边,都逃不掉!” 韩二恍然大悟,这种情况下,如果浠水没有伏兵,他们还能回头查探蕲水,确实是万无一失! “将军,末将……服了!”他长身一躬,其他将领们也都纷纷拱手下拜。 朱元璋肃然道:“大战在即,诸位务必做好作战准备,要把对方当做最强大的敌人对待,绝不可掉以轻心,都明白吗?” 众将此刻都对朱元璋敬服无比,齐声道:“是!” 杨三枪见瞧见朱元璋成功收服众将,也不由暗暗点头。 不过在他内心深处,也同时产生另一种想法。 朱元璋不仅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也是个很具有魅力的人,自己与他相处不久,就对他颇有好感。 如果他是龙潭寨老弟兄,杨三枪倒不会多虑。 然而他毕竟是个降将。 就算他真心归降,并无二心,以他的能力和魅力,很容易聚拢那些归降将领,在江都军内部形成一股新势力,与龙潭寨势力分庭抗礼。 原先的龙潭寨虽然自有小团体,但在秦苓君引领下,相互间并未形成利益党派。 如果出现另一个集团刺激,很可能促使他们抱团在一起,形成一个更紧密的利益党派。 到时两个党派相斗,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话说回来,朱元璋的坦诚以对,让杨三枪很是受用,所以他并不打算把此事告诉张阳泉。 况且这件事中,朱元璋也并非主动为之,所以杨三枪决定选择一个合适时机,适当提醒他一下。 半个时辰后,派出去的斥候回报,浠水果然埋伏着一支船队! 朱元璋当即领军朝着浠水伏兵杀了过去。 这支伏兵人数竟然还不少,足足有两万人,主将见己方暴露,索性也传下命令,朝江都军冲了过去。 两军在距离入江口五里左右相遇,顿时爆发战斗。 无论是谁,第一次与江都水军交战时,都会被火炮的射程震碎作战常识。 况且陈友谅这支水军都是刚刚集结的湖广行省兵马,虽然都挑选的精通水性之人,却并未经过正规水军训练。 江都军却训练有素,只五轮齐射,浠水船队就被击沉了五艘楼船,阵型大乱,甚至有两艘船撞在一起。 汉军与江都军不同,一艘楼船载有一千多士卒,五艘船差不多就有六七千人。 主将见损伤超过三成,赶忙后撤。朱元璋立刻下令追击! 江都军船快,边追边打,追击两里后,浠水伏兵全军覆没。 这一战,对朱元璋来说只是小试牛刀。 通过这场战斗,他对江都水军的强大也有了更深刻认识,当即下达两道命令。 首先,他往两岸各派出一支百人队,专门负责清理斥候,不准敌方斥候探查到此战结果! 紧接着,他将大军一分为二,其中一万船队交给杨三枪统领。 “杨将军,待会你在浠水躲好,等敌军主力经过浠水后你再出来,堵住他们退路!” 杨三枪愣道:“你是说敌军主力会赶过来吗?” 朱元璋笑道:“敌军主将是陈友仁,此人比他哥哥陈友谅还疯,得知浠水船队受到攻击后,定会来驰援!” 杨三枪目光一闪,道:“你率领一万水军,是不是准备逃跑?” 朱元璋点头笑道:“不错,我入江后就会撤退,陈友仁以为我为了消灭浠水船队,损伤过半,定会来追击!” 杨三枪想了想,道:“他们船速不快,陈友仁明知追不上,还会追吗?” 朱元璋眼中闪着亮光,道:“敌军副帅张必先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设伏的计划应该就是他提出。他既在浠水设伏,那么在蕲水设伏的可能性也很大!” 杨三枪明白了,如果蕲水有伏兵,现在一定也在赶过来路上,陈友仁自然想过去包饺子! 看了刚才的战斗,他也不担心朱元璋真会被包饺子,当即道:“你放心,我会堵好陈友仁退路!” 第三百七十六章 恐怖的江都水军 朱元璋这次并没有猜对,献策在浠水和蕲水设伏的人并非张必先,而是康茂才。 陈友仁领了陈友谅命令后,又找兄长要了几名善于水战的将领听用,其中就包括了康茂才。 康茂才不仅善于水战,而且防守集庆时,曾和江都军交手过。 他最清楚对方的优势在于射程,这才献出此策。 只可惜他当时交手的是旧式火炮,他觉得就算伏兵被发现,也能坚持到救援。 所以当陈友仁得知浠水船队被发现后,听去了他的建议,率领六万主力大军,直奔浠水而去! 张必先站在甲板上,目视着江面,忽然问道:“现在吹的什么风?” 陈友仁伸出手感应了一下,道:“好像是南风。” 康茂才赶忙道:“大帅,现在吹的是西北风,对我军更有利一些!” 陈友仁顿时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听说敌军统帅是朱元璋,此人骁勇善战,会不会使出什么诡计,在咱们赶到之前,就消灭了浠水船队?” 康茂才道:“朱元璋擅长的只是陆战,并非水战,大帅不必太多虑。” 陈友仁沉默了一会,又问:“朱元璋既有防备,为何只查探浠水,放过了蕲水?” 康茂才冷笑一声,道:“此人太过贪心,他肯定在想,如果咱们两地都有伏兵,只探蕲水,浠水的人马就会逃掉!所以才没有在蕲水探查!” 张必先忽然道:“他既然敢打两支伏兵的主意,说明心中颇有把握,咱们是否该再谨慎一些?” 他看起来粗矿,其实外粗内细。 康茂才赶忙道:“兵贵神速,水上交战,更加如此!眼下咱们不能有任何迟疑,只有在朱元璋消灭浠水船队前赶到战场,才有取胜机会!” 张必先却沉着脸道:“这一战事关重大,怎能不多加考虑?江州之败,咱们败的还不够惨痛吗?” 康茂才心中大骂,奈何官职太低,不敢骂出声。 陈友仁眯着独眼,道:“我觉得康将军说的对,狭路相逢勇者胜,朱元璋现在就是在和我们赌时间!谁心中先产生迟疑,谁就会成为败者!” 张必先冷冷道:“我军生死存亡之战,五王殿下却视作赌博儿戏,若是将士们听到了,只怕都要寒心!” 陈友仁心知这支人马是张必先从湖广带过来,不敢轻视他意见,遂问道:“那依张帅之意,该当如何?” 张必先沉吟了半晌,道:“立刻返回大治县江域,然后派斥候探查情况!” 康茂才忍不住道:“浠水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等候着我们赶到,张大帅此话,才会教将士们寒心!” 张必先冷冷道:“也有可能他们已经被消灭了!” “那蕲水船队呢?他们也正赶至浠水!” “让他们弃船登岸,来大治县与我们汇合!”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时,岸边奔来一斥候。 陈友仁让斥候上了船,询问军情,斥候说道:“江都军船队撤出浠水,沿着下游去了,马上就会和蕲水船队撞上。” 康茂才惊愕不已,瞪眼道:“这怎么可能,他们怎能这么快击败浠水船队!” 张必先冷冷道:“如何?被我说中了吧?” 陈友仁忽然问:“江都水军伤亡如何?” 斥候道:“只剩四十多只战船,折损近半!” 陈友仁独眼中爆出一阵精光,大声道:“他们定是用同归于尽的法子才取胜!如今损失过半,定是打算逃跑了!” 张必先沉吟了许久,点头道:“看来浠水将士们死战到了最后,五王殿下,传令追击吧!” 陈友仁一声令下,四十多只大楼船径直朝着下游方向全速追去。 半个时辰后,船队经过浠水。 又过半个时辰,斥候传来一个消息,江都水军竟然短短时间内,就击溃了蕲水船队! 康茂才简直难以置信,怒声道:“这不可能!蕲水船队也是两万伏兵,江都军一万人怎么可能击败他们?” 陈友仁也呆愣住了,问道:“江都军伤亡如何?” 斥候咽了口唾沫,道:“没、没有!” 陈友仁一把抓住他衣领,厉声道:“你说什么?” 斥候战兢兢道:“江都军还是四十多只战船,似乎没有折损!” 张必先一张脸仿佛阴沉的要滴下水来,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立刻调头!” 陈友仁猛地转过头看,死死盯着他,道:“调头?一万水军你就怕了?” 张必先并不理他,只命传令官赶紧把命令传达下去。 待船队开始后撤,他才解释道:“五王殿下,你也瞧见了,江都军一万人就可以消灭我军两万,浠水船队根本不可能消灭他们一半!” 陈友仁愣道:“那他们怎么只剩一半的船?” 康茂才脸色一白,颤声道:“我明白了,剩下一半都留在浠水!” 当汉军船队朝浠水返回时,斥候果然探知一支人马出现在浠水入江口。 陈友仁面若死灰,原本想夹击对方,谁知竟被对方夹击了! 如果这十万人马葬送在对方手中,几乎也宣告着汉军的灭亡。 武昌只剩下两万多守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江都军。 而且,没了这十万人约束,武昌的文臣武将们都会起异心,整个汉军将从内部崩溃! 就在他一颗心不断下沉时,忽听一道惨叫声响起。 陈友仁猛地抬起头,只见康茂才倒在血泊之中。 张必先将带血的长剑在手甲上擦了擦,然后将剑插回鞘中,沉声道:“殿下,眼下只有一条路了。” 陈友仁此刻哪还有功夫管康茂才死活,忙问:“什么路?” 张必先冷冷道:“弃船登岸,走陆路返回武昌,还能守住武昌!” 陈友仁深吸一口气,道:“事已至此,只能如此了!” 然而在停船时,两人又发生分歧。 张必先要将船停靠在北岸,陈友仁不解道:“停在北岸的话如何过江?” 张必先却道:“黄州的三座造船坊还有二十多艘楼船,咱们先去黄州,然后一部分士兵坐船返回武昌救援,速度更快一些!” 陈友仁这才同意他的意见。 朱元璋得知天完军弃船后,并未上岸追击,与杨三枪汇合,直奔武昌。 一日之后,船队便来到了武昌城外。 陈友谅早已得知陈友仁战败,也知道陈友仁率领六万大军正在返回的路上,所以传下严令,死守城池。 朱元璋来到水门下时,汉军早已严阵以待,甚至将缴获的元军火铳也架在了城墙上。 陈友谅原本并不喜欢用火铳,然而瞧见江都军火炮威力后,也只能改变想法了。 朱元璋知道陈友仁很快就会赶回,也不多耽搁,当即传令攻城。 “轰轰轰!”一轮火炮齐射向了城墙。 城外响起炮声后,城中的百姓们更加惊慌,一个个封门闭户,没有人愿意去帮忙守城。 伯爵府中,梁荣听到门外响起火炮声,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的任务终于要结束了。 前几天,他已拜访过王老夫人,偷到了笔迹。 后来便想和黄千户一起串联那些有异心的将领,推翻陈友谅。 不料黄千户派人用隐蔽手段给他送消息,说陈友谅重新加强了对他的监视。 梁荣知道可能是他拜访王老夫人的事引起陈友谅怀疑。 于是这几天乖乖待在家里,除了陈友谅召见外,不与任何人见面。 江都军攻城的第三天,黄千户派人送来消息。 暗中策划的政变失败,那些有异心的将领被一网打尽,军情署也死了不少密探。 梁荣暗暗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着朱元璋攻破城池了。 等到攻城的第四天,正午时分,梁荣正在家中吃午饭,一群军士突然闯入府中,将他径直带走,一路押到了菜市口。 梁荣只觉后背发凉。 菜市口竟然搭了一个法场,数十名文臣武将跪在法场上,背后都插着亡命牌,等候处斩! 梁荣也被押到法场,插上了亡命牌。 他又惊又怒,一时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左右一看,竟然还看到了陈友谅的侄子陈广谦! “陈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为何要处死我们?”他急问。 陈广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并未回答他的话,嘴里喃喃自语:“不会……五叔不会背叛……不会……” 梁荣暗暗心惊,陈广谦说的五叔应该是五王陈友仁。 莫非陈友仁也背叛陈友谅了? 就在押到法场的人越来越多时,大街上忽然又奔来一队军士。 领头将领高声道:“皇后娘娘有令,召梁荣觐见!” 监斩将领走了过去,与那名领头将领交流了几句,然后梁荣就被转移到皇后这支人马手中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兵临皇宫 梁荣死里逃生,被带入皇宫,径直来到娄玉贞的露辰殿。 抬头看去,只见娄玉贞坐在一张锦榻上,正紧紧凝视着他。 梁荣赶忙跪地道:“末将梁荣,拜见皇后娘娘。” 娄玉贞挥了挥手,朝侍卫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娄玉贞又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和太监,然后站起身,绕着梁荣走了一圈。 “梁将军,本宫想再问上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江都军细作?” 梁荣正要回答,娄玉贞又道:“如你肯承认,我也许会饶你一命,我希望你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梁荣哪里肯信,昂首道:“要杀就杀,不必多言!” 娄玉贞凝视他半晌,轻轻一叹,道:“你确实厉害,本宫无法分辨你身份!也罢,我就当你是好了!” 梁荣愣了一声,没有说话。 娄玉贞回到塌上坐下,幽幽道:“我这次并非试探伱。说实话,我其实从未完全信过你,不过我却依然把你留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荣心中一惊,道:“为何?” 娄玉贞道:“自从你们江都军击败朱元璋后,我心中就一直有种不好预感。虽然不愿承认,但我其实明白,陛下不是江都军对手。” 梁荣默然不语。 娄玉贞又道:“如今局面的发展,果然印证了我的预感。我军败局已定,陛下不打算离开武昌,我也只好跟着他了。” 梁荣忍不住道:“五王殿下的人马呢?” 娄玉贞冷笑一声,道:“五王已和张必先造反啦,驻兵黄州,没有来救援的意思。” 梁荣难以置信道:“五王殿下竟会背叛陛下?” 娄玉贞摇了摇头,淡淡道:“兵败如山倒,背叛的又何止他一人?正因这事,陛下才勃然大怒,对谁都不再信任。下旨将许多官员处死!” 梁荣擦了擦冷汗,道:“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何救我?” 娄玉贞瞟了他一眼,道:“陛下共有两个血脉,其中一个还是我亲生,我已命人将他们送走……” 顿了一下,接着道:“倘若……他们将来落入贵军手中,还望将军能念在我今日相救之情……出手助上一助!” 说完站起身,福了一礼。 梁荣心知娄玉贞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的试探自己,站起身回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娄玉贞已明白他意思,道:“我会派人把你送到一个安全地方,你躲上两天,后面的事,我也管不了啦。” 说完拍了拍手,刚才那名将领又走了进来,把梁荣带出去了。 娄玉贞说的安全地方果然够隐秘,是一个寺庙。 梁荣躲在寺中,百无聊赖之下,思考最多的一件事,却是陈友仁和张必先为何背叛陈友谅! 张必先与陈友谅是结拜兄弟,任侠好义,陈友仁更是陈友谅亲兄弟,一只眼睛就是为陈友谅丢掉的。 这样两个人竟会一起背叛,令他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 陈友仁已经在牢房关了六天了。 到了黄州后,他才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对,张必先突然以战船不足为由,命大军在黄州修整。 陈友仁去找张必先质问时,却连人都见不到,就被关起来了。 这支人马本来就由张必先从湖广行省带过来,而且自陈友谅去了江州,黄州就慢慢变成张必先的大本营。 陈友仁这才意识到张必先要造反,在牢中破口大骂,想要见上张必先一面,却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天清晨,陈友仁刚刚睡醒,猛地一惊,只见牢门外站着一人,不是张必先是谁? “张必先,你个王八蛋,我皇兄如此器重你,你竟然背叛他,你忘了你们当年的结义之义了吗!”陈友仁怒骂道。 张必先听到陈友仁的痛骂声,也不生气,盘腿坐在牢外面。 “陈友仁,你骂我别的可以,最好不要把结义的事拿出来说!”他语气平淡。 陈友仁一愣,随即更加愤怒。 “我为何不拿出来说?你这个无义之辈,将来不得好死!” 张必先冷笑一声,道:“说到无义,天下没有人比得上你兄长陈友谅!” “放屁!我皇兄若是无义,还会给你封公爵?” “那是因为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如果我也和定边兄一样变成个死人,那么也会和他一样,连个侯爵都封不上!”张必先冷冰冰道。 陈友仁脸色微变,强自道:“伯爵很低吗?他张定边也没有多少功劳!” 张必先冷冷盯着他:“定边兄立的功劳,至少比你们四个废物加起来要多!” “你放屁!” 张必先冷冷道:“哦?那你立过什么功劳?是给你哥哥献了一张金玉床?还是帮他搜罗无数江南美女?” 陈友仁顿时哑口无言。 张必先接着道:“陈友谅已经完了,你这个五王也永远变不成真王。我要去和左君弼商谈结盟之事,没功夫和你废话。等你兄长死后,我就送你去见他!” 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对了,有件事忘了和你说。我对外宣称和你一起造反,还找了个和你很像的人,让他登坛称王。陈友谅得知后,把你妻儿都杀了!” 陈友仁气得说不出话来,颤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必先淡淡道:“你不必多想,我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你兄长还没死,我也不想背叛将之名,所以只好让你背个锅!” 陈友仁气的浑身打颤:“张必先,你干你祖宗!” 江都军攻打武昌的第六天,城门终于被攻破。 朱元璋率领大军冲入城中,与守军巷战。 汉军早已失去战心,一战即溃,朝着皇宫方向撤退。 朱元璋与杨三枪站在大街上,正在指挥作战。 江都军严禁扰民,入城后的军士们只顾攻打汉军,无人侵扰百姓,所以大街上虽然一片狼藉,却看不到百姓尸体。 朱元璋出身贫苦,自己的军队也总是禁止扰民,但有时却约束不住手下将士。 此刻看见这一幕,心中十分既感欢喜,又十分钦佩。 “杨将军,你去攻打皇宫,我去打下其他城门,你觉得怎么样?”他提议道。 杨三枪笑道:“这一战全凭你指挥,大家才能打下武昌。最后这个大功劳,我可没那么厚脸皮去拿!” 说完转身朝诸将道:“韩将军,你领两千人打东门,孙将军,你领两千人打西门。我领两千人打南门!李将军,你领两千人捉拿汉军官员!” 又回过身,笑道:“朱将军,皇宫就交给你了!” 朱元璋也不再推来推去,道:“也好,你们打下三门后,来皇宫与我汇合!” 皇宫,大义殿。 陈友谅呆愣愣坐在龙椅之上,宽阔的大殿中只剩下他一人。 他依稀还记得,刚刚登基时,望着下方群臣朝拜,是那么意气风发,心潮激荡。 转瞬之间,这一切都将失去。 他突然想起了徐寿辉。 那个被他亲手捶死的皇帝,死前是否也是他现在的心情呢? 徐寿辉临死时的面容,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似乎还在嘲笑陈友谅,嘲笑他费尽心血,却落得和他一般下场。 突然,徐寿辉的表情一变,张牙舞爪的盯着陈友谅,厉声怒吼,似乎要找他索命! 陈友谅眼神一厉,拔出腰间长剑,朝着徐寿辉的幻影斩了过去! “啊!” 一道惨呼声响起。 陈友谅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被他砍中的是一名内侍。 陈友谅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慢慢回到龙椅上坐下。 第三百七十八章 汉帝陈友谅之死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进入大殿,看了一眼血泊中的内侍,便停下了脚步,朝陈友谅汇报。 “陛下,敌军已杀到皇宫仁德门,将士们只怕支撑不了多久,请陛下速速从侧门逃走!” 陈友谅冷笑一声:“你让朕逃?” 那将领低着头,不敢再做声。 陈友谅忽然发现这名将领自己并不认识,皱眉道:“你是谁?康泰呢?” 那将领道:“末将是宿卫军千户,张克守!康元帅已不知所踪!” 陈友谅冷笑一声,道:“什么不知所踪,只怕已经投降江都军了吧!其他将军们呢?怎么让你一个千户来报信?” 张克守道:“将军们要么被陛下所杀,要么都失踪了!” 陈友谅双眉一扬,道:“你这是在教训朕吗?” 张克守道:“末将不敢。” 陈友谅沉默良久,忽然问道:“南康路那边有消息没有?” 张克守迟疑了一下,道:“有消息传来,但不知是否准确!” “说!” “根据消息,王溥将军杀死了邓克明,投降了江都军!” 陈友谅嘿了一声,道:“朕就知道王溥也靠不住,才让邓克明去盯住他。没想到邓克明这个废物,手中兵力比王溥多,却被王溥给杀了!” 张克守又不做声了。 陈友谅挥了挥手,道:“行了,你退下吧,想逃命的话就尽快逃命去吧!” 张克守语气低沉地道:“臣誓死保卫陛下!” 陈友谅微微一愣,这才仔细打量了那名将领一眼,发现他格外的年轻,估计连二十岁都不到。 “你年纪轻轻,为何对朕如此忠心?”他心中只有怀疑。 张克守静默片刻,出声道:“末将是奉叔父之命,誓死报效陛下,以补叔父之过失!” 陈友谅微微动容:“你叔父是谁?” 张克守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他叫张定边!” 陈友谅“腾”的站起身,脸上带着难以置信之色。 若不是张克守突然提起,他可能都要忘记张定边这个名字了。 过了良久,陈友谅才沙哑着声音道:“你说要弥补伱叔父过失?他、他有什么过失?” 张克守道:“叔父临死前让人送了封信回来,说他没有完成陛下命令,对不住陛下,对不起当年的结义之情。所以嘱咐末将到陛下麾下,替他弥补……” 陈友谅忽然怒吼道:“够了!” 张克守愣了一下,便不做声了。 陈友谅脸上表情不断变化,懊悔、怀疑、欣喜、悲伤等情绪参杂在一起,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眼中竟流下几滴泪水。 张克守道:“陛下,外面的兄弟们顶不了多久,末将要去帮他们了!” 陈友谅急忙道:“你等等!” 张克守道:“是!” 陈友谅深吸一口气,道:“克守,朕来问你,朕给你叔父只封了一个伯爵,你怪朕吗?” 张克守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陈友谅急问:“为什么?” 张克守道:“叔父跟着您只是为了全结义之情,并不在意封赏,我相信叔父也不会在意!” 陈友谅用手抚着面额,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友谅终于平复心情,放下手,说道:“克守,你不用……” 一语未必,突然愣住了,只见大殿空空如也,张克守早已离开。 陈友谅大为惊愕,心中惊疑不定,一时不知他是逃走了,还是去抵挡敌人去了,急忙下了宝座台,走出了大殿。 刚出大殿,他顿时呆住了,只见大殿之外,一片混乱,不少宫女、太监都手捧着财物,四处逃散。 侍卫们也逃了不少,殿外站岗的已经没剩几人了,正提着剑,到处追杀着宫女太监们。 哀嚎声此起彼伏。 陈友谅朝一名侍卫问道:“刚才出来的张将军你们看见没有?” 一名侍卫答道:“看见了,张将军去了仁德门,他还嘱托我们保护好陛下安全!” 陈友谅在原地怔了好一会,默默转身,回到龙椅上坐下,整了整衣领和冠冕,等候着敌人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陈友谅转头看去,只见一名盛装美妇款款走上宝座台,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正是皇后娄玉贞。 陈友谅面无表情道:“朱元璋已经打进来了吗?” 娄玉贞轻轻道:“是的,陛下,皇宫外三门都被攻破啦!” 陈友谅冷冷道:“你也是来劝朕逃跑的?” 娄玉贞慢慢道:“陛下的心思臣妾了解,您宁愿输,也绝不愿意逃!” 陈友谅哈哈一笑,拉着她在怀里坐下。 “别人都说朕是赌徒,朕不否认,但朕最起码是一个遵守规则的赌徒!朕既然输了,那就认赌服输,绝不会逃跑!” 娄玉贞忽然道:“陛下若是肯归降江都军,也许还能得一个爵位,安享晚年。” 陈友谅冷冷盯着她:“你觉得朕会投降吗?” 娄玉贞微微一笑,道:“不会,所以臣妾已经为陛下准备好了。”说着端起一杯酒,递给陈友谅。 陈友谅面无表情道:“你先喝,朕看着你。” 娄玉贞凝目着陈友谅,柔声道:“陛下,臣妾先去了。”一仰脖子,将酒喝了下去。 毒效很快,没过一会,娄玉贞便毒发生亡,躺在陈友谅怀里。 陈友谅扶着她坐在龙椅上,将另一杯毒酒拿了起来,随手扔了。 他依然静静坐在龙案后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没多久,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门外响起金属碰撞声和惨叫声。 没一会,一切声音消失,旋而“砰”的一声,宫殿大门被人踹开。 朱元璋、杨三枪带着一群将士冲进了大殿。 陈友谅在众人之中扫视了一眼,脸色忽然大变,盯着一人道:“好,梁荣,朕就知道你有问题!你为什么没有被处斩?” 梁荣默默看了一眼靠在龙椅上一动不动的娄玉贞,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冷道:“陈友谅,事已至此,你还不投降吗?” 陈友谅哼了一声,忽然朝几人问道:“朕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们。” 朱元璋和杨三枪皆一言不发,冷冷盯着他。 梁荣皱了皱眉,道:“你想问什么?” 陈友谅道:“朕想知道,外面守卫皇宫的将士之中,有没有活口?” 梁荣道:“当然有,你觉得你手下将士还会对你死忠到底吗?” 陈友谅并不在乎梁荣的冷嘲热讽,急忙问道:“俘虏之中,有没有一个叫张克守的将领?他的官职是千户,很年轻,不到二十岁!” 梁荣微微一愣,没想到陈友谅这时候竟会关心这样一个人,朝身边一名手下吩咐了一句。 “去查一下!” 没过多久,那名手下打了个来回,朝梁荣低声汇报了几句。 梁荣点点头,朝陈友谅道:“张克守已经死了,奋战而死,身上共有八处伤口,战至最后一刻也未归降,是条好汉子!” 陈友谅嘴唇颤了颤,身子朝后一摊,嘴唇不住颤动着,也不知在说什么。 杨三枪一挥手,一队军士就要冲过去抓捕陈友谅。 陈友谅猛地站起身,厉声道:“都别过来!”拔出长剑,架在脖子上。 杨三枪皱眉道:“陈友谅,只要你肯归降,我等绝不会难为你,何必顽抗到底?” 陈友谅仿佛并未听到这句话般,只朝他问道:“你是朱元璋?” 杨三枪摇了摇头,淡淡道:“在下杨三枪,是楚王身边一名亲卫。” 陈友谅忽然想到什么,仰天大笑,笑得极为畅快,朝朱元璋问道:“所以你才是朱元璋?” 朱元璋淡淡道:“不错。” 陈友谅冷笑一声,道:“朱元璋啊朱元璋,你莫要得意!你瞧瞧你身边这位亲卫,他就是张阳泉派来监视你的!”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天下君王都是这般,永远不会信任周围人,徐寿辉就是因为太信任别人,所以才被杀,朕没说错吧!” 杨三枪无奈地道:“陈友谅,你误会了,大王派我到军中,并非为了监视朱将军!” 陈友谅厉声道:“你当着朱元璋的面,当然不会承认,大家心里都明白!” 梁荣没好气道:“大王派杨统领过来,是为了让你放了我!” 陈友谅冷笑道:“放屁,这两件事有什么……”话说到一半,猛地一惊,死死盯着梁荣,又转头盯着朱元璋。 朱元璋淡淡道:“现在你明白了吧,赶紧束手就擒吧!” 陈友谅惨笑一声,架在脖子上的手用力一划,‘噗通’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三百七十九章 后宫佳丽 朱元璋几人望着宝座台上陈友谅的尸体,都有些头疼。 虽然陈友谅并不得人心,然而如果他肯投降的话,江都军就能手握大义,迅速将陈友谅的地盘完全占领。 朱元璋默然良久,道:“此人一死,用不了多久,湖广行省就会冒出一大堆王出来!” 杨三枪忽然道:“陈友谅还有两个儿子,要不要下令搜捕,若是能抓捕一个,也许有点作用?” 梁荣赶忙道:“两个孩子能有什么用?再说了,大王和王妃殿下最不喜欢用这种手段,还是踏踏实实打下湖广行省,最为稳妥!” 杨三枪点点头,遂不再提这事。 韩二满脸欣喜地冲入大殿,叫道:“三位将军,弟兄们在后宫发现了几十名嫔妃,其中有一个真他娘的是太……太……” 似乎一时找不到语言形容。 杨三枪没好气道:“这些嫔妃都要押送回江都府,献给大王,你少起歪心思!” 韩二笑道:“末将当然明白,但您三位总可以去瞧瞧吧,那娘们像小妖精一样,保证您三位也没见过!” 杨三枪摸了摸下巴,笑道:“有这么夸张吗?” “不夸张,您去了就知道了!” 杨三枪笑道:“朱将军,梁将军,既然如此,咱们去瞧瞧吧!” 梁荣被妻子抛弃后,对女人避如蛇蝎,直摇头道:“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杨三枪却不由分说的搂住他肩膀,笑道:“去瞧瞧,毕竟是陈友谅从天下搜罗而来的后宫佳丽,长个见识也是好的!朱将军,你说呢?” 朱元璋也搂住梁荣另一边肩膀,笑道:“说的不错,陈友谅这厮眼光还是不错的,咱们去长长眼!” 三人一起来到后宫露辰殿,只见数十名宫装美人在殿中站成了两列,一个个低头垂目,甚是惹人怜爱。 梁荣流民出身,没什么见识,一直觉得大寨主、沈妃殿下已经是天下少有的美人。 此刻一眼扫过去,发觉这两列女子个个容貌秀丽,身姿曼妙,全都是不输给两位殿下的绝色。 其实陈友谅也赐给过他几个女人,不过都挑选的丫鬟和婢女,自然不肯把后宫珍藏送出去。 梁荣一个个望将过去,一颗心不自觉的砰砰直跳。 突然间,看到左列靠后的一名绿裙女子后,只觉脚底板有一股热气呼呼上涌,直窜脑门。 只见那女子杏脸桃腮,娇艳姿媚,梁荣仿佛被雷劈了一下,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杨三枪瞧见他模样,朝朱元璋打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来到宫殿外。 朱元璋道:“杨兄,怎么了?” 杨三枪遂将梁荣家中的情况说了,正色道:“咱们这次能攻下武昌,多亏梁兄以身犯险,要不然,咱们联名请求大王,让大王将那女子赐给梁兄为妻如何?” 朱元璋道:“杨兄所言有理,不过在下以为不必急着请旨,先把这些女子送回江都府,如果没什么意外,再请旨不迟。” 杨三枪愣道:“朱兄说的意外是?” 朱元璋左右看了一眼,悄声道:“刚才那女子杨兄也看到了,我问上一句,杨兄觉得她如何?” 杨三枪道:“国色天香。” 朱元璋又道:“不错,说实话,连我都有些动心。这样的女子就怕大王也会动心!” 杨三枪明白了朱元璋意思。 他是怕张阳泉也看上此女,却因为他们提前请旨,无法纳入后宫,迁怒于他们。 这个考虑不无道理,他点点头,道:“朱兄提醒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朱元璋转移话题道:“杨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杨三枪道:“自然是等候大王旨意了!” 朱元璋低声道:“杨兄,你是亲卫出身,如果等候旨意,定会被召回江都府,不觉可惜吗?” 杨三枪目光微闪,道:“朱兄是希望我向大王请旨,留在军中?” 朱元璋连连点头:“眼下我军已攻下武昌,接下来就是攻打湖广、江西两大行省,难度不大,功劳却不小!” “统一江南后,大王肯定会先称帝,再分封爵位,杨兄如果想封侯的话,最好留在军中!” 杨三枪沉默良久,道:“朱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杨某有自知之明,只要能留在大王身边,保护好大王安全就知足了,别的就不奢求了!” 朱元璋知杨三枪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见他这般说,也就不再多劝。 陈友谅府库之中还积攒着大量的黄金白银,朱元璋三人将府库封存,然后张贴安民告示,等候着王命。 朱元璋等人的捷报很快传回江都府。 此时陈友谅身死的消息也已经传开。 最近几天,张阳泉几乎每天都能收到这样的消息——湖广行省或者江西行省的某一名汉军旧将割地称王。 短短五天内,称王的人竟然达到了两位数。 不过幸好陈友谅大战之前,把各地的兵力抽调过去,这些人手中并无多少实力,倒也不足为虑。 真正需要他注意的人,其实只有三个。 第一人是黄州的张必先。 陈友谅一死,他便杀了陈友仁,自称黄州王,又与左君弼结盟,攻打陈汉在江北的地盘。 因为两人并未过江,所以张阳泉并不打算立刻对付他们。 第二个人是明玉珍。 他已经打下了重庆,自称蜀王。 重庆属于四川行省,张阳泉目前的目标只有江西行省和湖广行省,所以也并没有理会他。 第三个人是丁普郎。 他原本奉命攻打云南,结果走了一半,就收到陈友谅杀徐寿辉的消息,赶忙调兵返回,想要剿灭陈友谅! 不料刚回到静江,又得知陈友谅兵败。 他干脆驻兵静江,自称静江王,集结十余万大军,朝着四面扩张,很快就打下一块地盘。 静江属于湖广行省,所以对张阳泉来说,丁普郎才是需要着眼对付的一人。 当然,眼下他想先收拾那些小鱼小虾,等把陈友谅的地盘都吃下来后,再去拔除那几个硬钉子。 他当即传下命令,让徐百升大军兵分三路,朝着江西行省和湖广行省迅速进军,拿下陈友谅旧地。 朱元璋北面有张必先,所以张阳泉让他按兵不动,镇守武昌。 又让杨三枪、梁荣带着俘获的文武官员和后宫嫔妃回江都府献捷。 就在张阳泉接连下令时,其他势力们也都有了动作。 张士诚突然调转枪头,攻打刘福通的徐州、海宁,似乎有挺进山东的意图。 陈友定和方国珍也因为陈友谅之死,不得不调整战略。 两人本来正在与温州的山猪军纠缠。 方国珍采用诱敌之策,虽然成功把福建军拉入战局,但偷袭台州的计划被山猪识破,没能打下台州。 所以只能不断在海上骚扰,让山猪不得不在沿海布置大量军队防守。 得知消息,陈友定与众将商议之后,立刻从福州撤军,转头攻打汉军的梅州路和潮州路。 方国珍一开始还十分坚持,在海上与江都军死磕纠缠。 然而少了陈友定正面纠缠住山猪主力,方国珍兵力不足,逐渐被压缩空间。 当山猪集结大军从海上反攻围剿他时,方国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只好撤退回澎湖列岛。 他也没闲着,立刻调头去打汉军的广州路,想要打下一个新的立足之地。 这两人虽然退去,山猪却不打算放过他们。 他请得张阳泉的出战许可后,立刻集结大军,准备攻打福建的陈友定。 陈友定这才有些后悔,只好放弃趁机扩张的念头,将兵力调到福州防守。 第三百八十章 降兵二十万 进入五月,阳光逐渐变得酷热。 正午时分,张阳泉来到了城北军营,沿着营区走着。 现在是午饭时间,士兵们都聚在一起吃饭聊天。 前方大捷的消息,让士兵们很是兴奋。 有的人在讨论江州之战和武昌之战,有的人在讨论王溥率领十几万大军归降,还有人在抱怨自己没有上战场的机会!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大汉就大声道:“他奶奶的,大王太偏心了,怎么不让咱也参加!” 旁边一名士兵道:“二力哥,咱们之前不是参加了南征大战吗?傅元帅说了,这次该把机会让给其他弟兄们了!” 刀疤大汉唾沫直飞:“你懂个屁,和这次的西征大战相比,以前的南征就是小打小闹,咱们吃亏大了!” 见众人忽然都不吭声,刀疤大汉瞪眼道:“怎么,老子说错了吗?” 一名士兵指了指刀疤大汉的身后。 刀疤大汉猛地转过身,吓的一蹦三尺高,颤声道:“大、大王!” 张阳泉笑眯眯地道:“兄弟,你叫什么?” “吴、吴二力!” 张阳泉点头道:“嗯,名字不错。既然叫二力,应该有两膀子力气吧,你现在能提多重的石锁?” 吴二力赶忙道:“三百斤都没问题!” 张阳泉拍拍他肩膀,笑道:“不错啊,你这段日子好好练练臂力,只要你能提到三百五十斤,将来北伐时,我亲自点你的将!” 吴二力又惊又喜,道:“多谢大王,小人一定努力!” 其他士兵们齐问:“大王,那我们呢?北伐我们也想参加啊!” 张阳泉伸手压了压,道:“大家不必担心,这次错过了西征,将来你们都可以参加北伐!” 吴二力一愣,道:“大王,他们也能参加吗?” “当然可以!” 吴二力道:“他们不用提石锁吗?” “当然不用,他们又没有在背后说我偏心,我干嘛罚他们?” 听到此话,众兵士们轰然大笑,吴二力摸着后脑勺,一脸苦瓜相,后来也跟着笑出了声。 秦苓君正站在帅帐外等候着,见张阳泉走了过来,问道:“刚才瞧见你和士兵们有说有笑,在说什么呢?” 张阳泉摆摆手,道:“没什么,将士们士气都很高,都想着尽快北伐!” 两人一起进了帐,帅案上摆了两碗饭、三盘菜和一碗汤。 两人并案而坐。 张阳泉一边吃着,一边问道:“我这几天一直忙着江南的战事,北面现在什么情况了?” 秦苓君看了他一眼,道:“不太好,伱想先听哪边的消息?” 张阳泉伸向嘴里的筷子一停。 “当然是刘福通那边,汴梁没有被攻破吧?” 秦苓君道:“没有是没有,不过据斥候探报,自察罕帖木儿包围汴梁后,宋军多次出城反击,只可惜都被击败。如今外无援军,内无粮草,危急万分!” 张阳泉默默沉吟着,吃了几口菜,又喝了口汤。 “关铎和潘诚那边呢?还是打不回去吗?” 秦苓君撇嘴道:“他们根本不是虎林赤的对手,已经朝着辽阳方向去了。要不是大都的朝廷命令虎林赤只守不攻,只怕已经把他们消灭了!” 张阳泉摇了摇头,刘福通要是知道这一路人马陷入这等可笑的境地,也不知作何感想! “东路军情况如何?还是一片混乱吗?” 秦苓君蹙眉道:“毛贵部将续继祖从河北领兵杀了回来,攻下了益都,杀了赵均用,将毛贵儿子立为总兵!” 张阳泉愣道:“毛贵儿子还不到五岁,莫非续继祖也想学刘福通!” “我是不知他怎么想的,但续继祖这种做法并不得人心。” “哦?有人不服吗?” “那是当然,田丰、王士城等将领都不听号令。续继祖前去讨伐田丰,反被田丰击败,如今东路军各部自相残杀,都在争夺总兵之位!” 张阳泉摸了摸下巴:“小明王没有派人立定新总兵吗?” 秦苓君道:“倒也设法传了一道命令过去,立续继祖为总兵,可东路军将领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张阳泉暗叹一口气。 刘福通最大的错误还是之前那个问题,还没有稳定根基,就盲目扩张。 其实别说现在北伐不利,就算北伐顺利,各支北伐军也很可能尾大不掉,到时候又是一场内斗。 当然,眼下的局面更糟。 汴梁的作用至关重要,三路大军都是以汴梁为中心。 倘若汴梁被攻破,不仅重重打击到宋军士气,也会将宋军切割开来,彼此不能相连,只能各自为战。 刘福通的惨痛下场,也给了张阳泉一个警示。 驱逐胡虏固然重要,但切不可操之过急。 眼下他统一江南虽然指日可待,但统一之后,也不能立刻急着北伐。 一定要稳稳的打好根基,将一切隐患消除,让江南百姓们尽快摆脱战火的后遗症,回归正常生活,然后再北伐。 除此之外,汴梁被围也是一个警醒。 江都府孤悬在江北,倘若张士诚突然投降,顷刻之间,察罕帖木儿的大军就会杀至。 以前的十几万大军防备张士诚绰绰有余,但现在需得考虑察罕帖木儿的偷袭,所以这点兵力就不够了。 念及此处,他开口道:“夫人,咱们现在一共俘获多少降兵了?” 秦苓君想了想,道:“全部加起来,应该有二十五万以上吧,怎么了?” 张阳泉道:“你觉得这二十五万人怎么处理比较好?” 秦苓君与他心意相通,笑道:“你想把他们都拉回城北大营,然后打散重编,守护江都府吗?” 张阳泉点点头:“你觉得如何?” 秦苓君思忖了半晌,道:“降兵数量太多也不好,最好转移一半过来。剩下一半,让徐百升直接编入西征军中!” 张阳泉想了想,觉得有二十多万人马拱卫江都府,也足够了。 “那就听你的,到时候整编之后,还需要好好训练一番才行!” …… 江上风很大,梁荣站在甲板上,享受着风从耳边划过的感觉。 这次九死一生的经历,让他更懂得珍惜身边的美好。 天空、白云、飞鸟,都让他觉得心情愉快。 突然,他回头看了一眼船舱方向,目光径直看向右侧的一间船舱。 那间船舱的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梁荣刚看过去后,舱中人似有所察,“哐”的一声,将窗户完全掩上了。 这间战船上住的都是陈友谅的嫔妃,而那间船舱之中,住的是陈友谅最宠爱的嫔妃,阇氏。 梁荣自见过阇氏以后,脑中对她的面容就挥之不去。 有好几次,他都想走进舱中,但又赶紧提醒自己,女人心思难以捉摸,自己又何必再自寻烦恼。 突然,一道粗矿的声音响起。 “是这艘船没错吧?” 另一道声音跟着道:“不错,她就在这艘船上!” 梁荣循声望去,只见两个人用绳梯从船檐爬了上来,赫然是王大和猴子。 梁荣赶忙上前,道:“王兄,候兄,你们怎么来了?” 王大嘿嘿一笑,道:“梁荣,你小子贼精啊,竟然和那些美人们住同一艘船上,是不是看中那个阇氏,想求大王把她赏赐给你?” 梁荣脸一红,惊慌的摆手道:“没、没有……” 猴子打了他肩膀一拳,笑道:“那么见外干嘛,你媳妇的事大伙都知道了,只要你有这个心思,我们都帮你求情!” 王大咧嘴道:“嘿,当初听到你小子背叛时,我们都气坏了。谁能想到你是诈降去了,还立了如此大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梁荣道:“这事主要是大王和刘先生安排巧妙,我只是遵令行事。” 王大忽然道:“对了,你知道大王为何突然召我们回来吗?” 梁荣道:“听杨三枪统领说,好像是为了加强江都府防备!” 猴子道:“那倒也是,汴梁那边快顶不住了,江都府确实得加强防备!” 王大道:“行了,不说了,我们俩去瞧瞧那位阇氏美人长什么样?” 说完转身朝船舱去了。 梁荣伸了伸手,想要阻止:“那女子要献给大王,你们别……” 王大摆手打断道:“看一眼而已,不会跟你抢的!” 梁荣还要再阻止,王大和猴子已经推门进去了。 没一会,只听咚咚几声,王大和猴子一起跑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脂粉盒子被扔了出来,砸在门上。 王大哈哈一笑,道:“果然是个俏娘们,性子也烈!” 猴子笑道:“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我觉得没我夫人美!” 两人说说笑笑便下了大船,返回了自己的座船。 梁荣见船舱大门还开着,正琢磨着要不要过去把门关上,忽见一道绿影奔出舱门,径直来到船檐,毫不犹豫便投入水中。 第三百八十一章 回都献捷 梁荣听到“噗通”一声后,才反应过来,赶忙脱下盔甲,大喊了一句。 “快停船,有人落水了。” 跟着跳入水中。 梁荣水性极佳,没一会就将落水的阇氏救上水面,大船也已在前面停下。 船上放下绳梯,梁荣抱着阇氏,游到船侧,拉着绳梯上去了。 阇氏吃了不少水,已经昏迷,两名婢女给她在屋中换衣服,梁荣站在外面等候。 杨三枪从另一艘船上过来了,询问道:“梁兄,刚才怎么了?” 梁荣苦笑道:“阇氏刚才想要跳水轻生。” 杨三枪愣道:“好端端的,怎会如此?” 梁荣便将王大两人过来的事说了。 杨三枪浓眉一皱,哼道:“这两位将军太不像话了,你为何不拦着?” 梁荣低头不语。 杨三枪拍了拍他肩膀,道:“算了,我也明白,你们都是寨子里的老兄弟。那姑娘既然自杀,肯定心存死志,你去劝劝她吧,不然只怕她还要找机会轻生!” 梁荣点了点头。 杨三枪没有再说什么,转回自己的船去了。 过了半晌,两名婢女捧着湿衣服出来了。 梁荣在门口站着,隐隐听到屋中传来一阵啜泣声,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推门进去了。 “阇姑娘,我进来了!” 阇氏正趴在枕头上哭泣,见进来的是梁荣,泣声道:“你出去,我不要见你们!” 梁荣站在门口,并不再走,说道:“阇姑娘,我其实能明白你现在的感受。” 阇氏呜呜哭泣着:“你能明白什么?” 梁荣靠坐在门上,叹道:“我妻子当初离开我时,我也像你一样,考虑过一死了之!” 阇氏愣了一下,这才抬头朝他看了一眼。 “伱妻子为何要离开你?” 梁荣叹了口气,将自己犯了军规被贬为十夫长、妻子嫌弃他想带儿女离开的经历说了。 阇氏默默听完,幽幽道:“你也确实可怜,娶了那般没有妇德的女人。” 梁荣苦笑道:“当时真觉得活着没意思了,不过想着还有一对儿女,又不忍心让他们孤零零留在世上。” 阇氏擦了擦眼泪,道:“你做得很对,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你既然做了父亲,就必须照顾好他们。” 梁荣点点头,缓缓道:“多亏如此,我熬了过来,如今苦尽甘来,我相信你也一定能够如此。” 不料这句话一出,阇氏眼泪顿时又流了下来。 “我跟你不同。我已经熬了许多次,像货物一样被人转来转去,根本就没有尽头,我真的挨不下去啦!” 说完,在桌子上抓起一个发钗,就要往自己脸上刺去。 梁荣大吃一惊,跳起身,就要过去阻拦。 幸好阇氏刺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又扑在枕头上,哭的比刚才更大声了。 梁荣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道:“阇姑娘,你没事吧?” 阇氏泣声道:“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梁荣道:“我为何要看不起你?” 阇氏道:“我现在的悲惨,都是因我这张脸而起。我想刺破它,又没有勇气……呜呜……我不要活了!” 梁荣迟疑了一会,终于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莫哭莫哭,你相信我,等你到了江都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阇氏微微抬起头,梨花带雨的看了他一眼,呐呐道:“真的吗?” 梁荣用力点了点头。 门外忽然有人喊道:“到江都府了!到江都府了!” 梁荣目光一亮,站起身道:“你要不要出去瞧瞧?” 阇氏迟疑半晌,终于点了点下巴。 两人一起来到舱外,只见远处一座雄伟的城池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阇氏转头看去,岸边都是整整齐齐的田野,田地上尽是忙碌的农人身影。 天空晴朗,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一排排树木不断后退着。 突然间,她心情就好了起来,朝梁荣道:“梁将军,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梁荣赶忙点了点头。 阇氏白玉般的左手按住发梢,轻轻道:“我本是襄阳人氏,十五岁那年,就被襄阳的一位蒙古大官抢入家中为妾!” “后来红巾起义,有人把我献给了一个叫布王三的起义军首领,我很是高兴,想着不用再服侍蒙古鞑子了,就竭力讨好王大帅。” “王大帅很喜欢我,我以为这辈子就跟着他了。谁知没过多久,他就把我献给了徐寿辉。我听人说徐寿辉是个大英雄,心中虽有些难过,也还是接受了这个命运。” “然而没过多久,倪文俊把我从徐寿辉身边抢了过去。后来倪文俊兵败,别人又把我带到陈友谅身边。” “现在陈友谅兵败,你们又要把我带去楚王身边。我感觉我不是个人,就是个被人安置来、安置去的物件……” 说到这,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下。 梁荣默然良久,忽然抓住她的手,咬牙道:“你愿意跟着我吗?我虽只是个小小将领,不能给你锦衣玉食,但绝不会再把你送给别人!” 阇氏紧紧望着他,好半晌后,低下头,反手握住他手,轻轻“嗯”了一声,满脸红晕,娇艳欲滴。 梁荣大为欢喜。 船队缓缓越过了水门,进入城中。 阇氏转头看去,只见运河两岸尽是百姓。 这些百姓们都知道这支船队是来献捷,故而沿途欢呼雀跃,又是放烟花,又是舞龙舞狮,一派热闹景象。 这种景象无论谁看了,都会受到感染。 阇氏微微一笑,道:“早就听人说江都府是天下最繁华之地,今日得见,确实名不虚传。” 梁荣笑道:“改天我带你在明湖街逛一逛,那才叫热闹呢!” 没过多久,船队停靠在岸,梁荣过去与众将汇合,阇氏和一众嫔妃分别上了几辆马车。 车厢内,众女哭哭啼啼,阇氏心情与先前截然不同,柔声安慰着诸女,只说楚王宽厚仁慈,定不会为难大家。 诸女听了后,果然都安心了不少。 一名蓝衣妃嫔道:“阇妹妹,方才瞧见你与一名将领在甲板上说话,他可说了楚王会如何安置我们吗?” 阇氏脸颊微红,道:“不清楚,料来要么将我们留在宫中,要么赐给手下大将,又或者放我们自由吧!” 蓝衣妃嫔也是陈友谅很喜爱的一个妃子,名叫魏氏,容貌清雅,额心还长了一颗美人痣。 她摇了摇头,道:“前面两种还有可能,放我们自由就别奢求了。对了,他可否告诉过你,楚王殿下有几位妻妾?” 阇氏摇了摇头,道:“并未提过。” 一名白衣嫔妃道:“我倒是听别人提过,说江东楚王只有一妻一妾,而且与妻子十分恩爱,相敬如宾!” 魏氏幽幽道:“那就坏了!” 众女都问:“为何?” 魏氏道:“以楚王身份,竟只有一个妾氏,定是楚王妃嫉妒成性,只怕我们无法留在王府,都会被赐给楚王手下将领!” 阇氏道:“赐给将领也没什么不好啊。” 白衣嫔妃直摇头,道:“有什么好?这些起义军将领都是草莽出身,我就曾见过一人,煮活人而食!” 众女都吓得花容失色,一名圆脸妃嫔更是吓得呕吐起来。 阇氏拍了拍她肩膀,道:“陶妹妹,你没事吧?” 圆脸妃嫔干呕了半晌,泣声道:“张姐姐说得没错,起义军们都不是人,以前天完军击败鞑子王爷时,一群兵丁冲进王府,见到女人就凌辱,我也……呜呜……” 那圆脸嫔妃本是元朝威顺王的侧妃,威顺王被击败后,她被倪文俊手下大将邓克明抢了去。 后来陈友谅称帝,邓克明才把她献给了陈友谅。 众女经历大都差不多,在这乱世,她们就像附庸品一样,辗转于强者手中,命运根本无法自主。 回想到过往,又面对不可预知的命运,众女都陷入感伤悲观之中,一时间,马车中陷入了安静。 銮铃忽响,马车陡然停住。 坐在窗边的几名女子拉开车帘朝外看去,只见马车停在一座府宅前。 府宅外戒备森严,朱红色的大门牌匾上,刻着‘楚王府’三个鎏金大字。 第三百八十二章 王妃选妾 阇氏也挤到窗边张望,她刚伸出头,旁边守着马车的骑士们都不由自主的朝她看了过来。 阇氏并不理会这些视线,只望着车队前方。 只见梁荣和几名将领正朝着府宅大门方向走去,料来是要面见楚王。 梁荣在进门前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恰好和她四目相对,阇氏脸颊一红,赶忙把脑袋缩回车中。 旁边诸女都没想到她这么大胆,齐声问:“外面什么情况?” 阇氏道:“已经到了楚王府,那些将军们都入府见楚王去啦!” 众女顿时都有些紧张不安,接下来她们会有何种命运,皆系于那位楚王一念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诸位姑娘们都请下马车,王妃殿下召见!” 众女齐齐变色,以她们现在的身份,又听了刚才魏氏的分析,她们宁愿见楚王,也不愿见楚王妃。 圆脸嫔妃颤声道:“她、她会不会把我们打死?” 众女都没有说话,她们都经历过不少类似情况,倘若遇到一个嫉妒心强的主母,绝不会给她们好果子吃。 不过情况也有些不一样,以往她们都是先见君王,再见君王的夫人,也不知这次为何会如此。 众女犹豫之时,外面又响起了催促之声。 无奈之下,她们只好下了马车,站成了两列,跟着一名侍卫从偏门进入王府,穿过垂花门,来到后宅。 行走途中,诸女都有些意外。 她们心想着楚王能击败汉帝,一定是个更了不起的人,然而瞧着楚王府,却远不及汉宫的雄伟奢华。 没过多久,众女来到一处石亭,亭子前种着一排桂花树。 一名穿着窄衣窄袖的猎装女子正站在亭子前,负手而立,整个人站得跟亭柱一样直,英气逼人。 众女都猜到她身份,低眉顺目地来到她跟前,齐齐娇声下拜。 “贱妾拜见王妃殿下!” 秦苓君一言不发,目光在众女脸上一一扫过,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你们现在有三个选择。” 众女皆是一愣,没想到她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就开始安置她们了。 秦苓君却不给她们时间多想,开口道:“第一个选择,我给你们每个人五十两银子当做安家费,你们要么回家,要么自谋生路。” 听到第一个选择,众女全都露出惊喜表情。 这个选择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了,就算后面两个选择都不好,她们至少有了一个保障。 短短一瞬间,众女对这位不苟言笑的王妃充满了感激,不少人还斜了魏氏一眼,怪她胡乱猜测,吓唬大家。 魏氏目不斜视,眼中闪着亮光,不知在想什么。 秦苓君又道:“第二个选择,你们可以留在后宫,服侍大王。不过大王是否会宠幸你们,我无法给你们保证。” 众女这次反应比较小。 因为这个选择她们早已经猜到,有几名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似乎对这个选择颇为意动。 秦苓君道:“第三个选择,既不想服侍大王,也没有去处的话,可以留在我身边。我会派人教你们一技之长,等你们有谋生能力、又或者看中哪位如意郎君,随时都可以离开。” 众女都怔住了,没想到这位王妃竟为她们考虑的如此周到。 圆脸嫔妃感动之下,竟然擦着眼泪,呜呜哭了起来,仿佛看到亲人一般,恨不得过去抱住这位王妃。 秦苓君拍了拍手,道:“好了,我的话说完,现在伱们做出决定吧,想选择第一条的人站出来。” 阇氏迟疑了一下,终于伸脚迈出一步,慢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有她带头,又有许多女子跟着走了出来,差不多达到了半数。 秦苓君挥了挥手,道:“小碧,带他们去内库领银子,然后送她们离开王府。” 小碧答应一声,带着阇氏等一众女子离开了。 秦苓君又道:“选择第二条路的人可以站出来了!” 声音落下好半晌,却没有人走出来。 四周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静,一阵微风扫过,不远处的桂花树哗啦啦作响。 秦苓君暗暗欣喜,寻思:“夫君,这可不是我不守妇德,有意不让你纳妾。你可莫要埋怨我。” 正要开口说第三个选择时,一名女子忽然走了出来,正是魏氏。 她低垂着脑袋,道:“贱妾愿服侍大王。” 秦苓君抿了抿嘴,却也没多说什么,又问:“还有人跟她一样吗?” 顿时又有三名女子走了出来,全都低着头道:“贱妾也愿侍奉大王!” 秦苓君默然半晌,又问道:“还有吗?” 这次没有人再走出来。 秦苓君松了口气,道:“小玉,带他们去海棠院,安置她们住下来吧,吃穿用度都要照应妥当。” 小玉答应一声,带着四女离开了。 秦苓君环视一圈,见留在原地的还有七名女子。 “你们都愿意留下来,跟在我身边吗?” 圆脸嫔妃垂泪道:“王妃殿下,只要你不嫌我笨手笨脚,我愿意永远跟在您身边服侍你!” 其他女子也都跟着出声,表示愿意跟随秦苓君。 秦苓君点点头,道:“那好,你们想学什么赶紧想好,我好帮你们请师傅!” 圆脸嫔妃望着秦苓君,眼巴巴道:“您能亲自教我吗?” 秦苓君愣了一下,道:“你想学武的话,我倒可以亲手教你!” “那、那我学武!” 秦苓君想不到今天竟会收一个徒弟,刚才的那点惆怅一扫而空,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陶、陶瑷!” 秦苓君问:“会骑马吗?” “会、会一点。” 秦苓君点点头,命婢女将其他女子带到一间院子安置,然后带着陶瑗来到马厩,翻身上了一匹马。 “我现在要去军营一趟,你挑一匹马,跟我一起去吧。” 陶瑗呆住了,正要问话,秦苓君“驾”的一声,已经策马离去。 陶瑗急忙拉出一匹乌黑马,把裙子搂起,好不容易爬上了马背,秦苓君却已经看不到了。 她惊慌之下,用马鞭在马屁股上用力抽了一下。 这匹乌黑马是秦苓思的坐骑之一,速度极快,陶瑗只觉腾云驾雾一般,差点被甩下去,赶忙搂住了马脖子。 幸好乌黑马十分通人性,不用她控制,就默默朝着秦苓君追了过去。 书房之中,杨三枪正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朱元璋在长江水战中如何击败陈友仁的十万大军。 一旁的梁荣趁机连喝了几杯茶。 杨三枪讲述之前,他已经把自己卧底汉军的经过都讲了,直讲得口干舌燥。 半晌后,杨三枪讲完了长江之战,顺便将朱元璋收服诸将的手段说了。 张阳泉沉吟良久,笑道:“这一仗确实打得漂亮。三枪,你这次跟着朱将军打了一仗,可有什么收获?” 杨三枪想了想,道:“属下以前也读过不少兵书,然而对兵书的内容并无深刻理解。这次亲身经历,才算心领神会了一些。” 张阳泉问:“想不想在军中发展?” 杨三枪赶忙道:“属下有自知之明,抡棒弄枪还行,带兵打仗实非属下所长。” 张阳泉见他无心沙场,也就不再提了。 忽然,他注意到梁荣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笑道:“梁荣,你不必担心,从今日起,你就官复原职!等到论功行赏时,我再按照功劳,给你升职!” 梁荣拱手道:“多谢大王!” 张阳泉注意到他的表情还是有异,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 “你是急着想见你的儿女吧?王妃已经把他们送到你原来的府邸,你赶紧回去与他们团聚吧!” 梁荣又道了声谢,却支支吾吾,没有挪动脚步。 张阳泉大为疑惑:“你还有什么事吗?” 梁荣迟疑了半晌,吞吞吐吐道:“大、大王,末、末将想……” 杨三枪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觉得他太心急了,赶忙插嘴道:“大王,陈友谅的嫔妃都在府门外,您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张阳泉道:“我已下令让王妃处置了!” 杨三枪大喜,朝梁荣打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开口,直接去找秦苓君求情。 梁荣心领神会,大声道:“臣告退!”飞快离开了书房。 张阳泉讶道:“他怎么了?” 杨三枪赔笑道:“属下也不太清楚。” 张阳泉没有多追究,让杨三枪退下去休息,又给他放了两天假。 随即,他命人把王大、猴子、常遇春等将领喊了进来,将操练降兵的任务分派给了众将。 第三百八十三章 汴梁来信 初夏之际,已能听到稀稀蝉鸣之声。 张阳泉刚分派完降兵的训练工作,郭念生和李善长便一起求见,汇报后勤方面的事务。 陈友谅虽然已经消灭,可接下来要想攻占汉军的地盘,就需要长途远征。 三路大军同时远征,虽然攻城夺地的效率最高,对粮草的消耗也相当巨大。 虽然江都军不缺粮草,但同时供应三路人马,后勤工作却也非常繁复。 最开始后勤是由郭念生一人负责,李善长因为担任户部侍郎,很多工作都要和他对接,两人接触机会很多。 郭念生本来就对李善长印象不错,对接工作时,又见他将户部负责的粮食出仓事务办理的井井有条,帮他省去不少功夫。 于是向张阳泉请命,让李善长做他的副手。 两人将三路大军供粮仓点和路线图已经规划好,这才呈给张阳泉过目。 张阳泉仔细看了一遍,不由连连点头。 供粮的路线图复杂精细,每个点还要计算进库出库数量,比行军路线图复杂多了。 以前江都军打仗时,张阳泉都站在第一线,看到的都是战事方面的事。 如今他退居二线,更多看到的是后勤方面的工作,心中不由感叹,后勤任务其实丝毫不比打仗轻松。 “很好,两位辛苦了,就按照这张供粮图运送粮草吧!”他赞许道。 郭念生微微一笑,道:“大王,江南大局已定,您看是不是该提前修筑皇宫,免得将来登基时就赶不及了!” 张阳泉想了想,道:“这件事容我再考虑一下吧。” 郭念生和李善长一起告退。 手头上的工作终于处理完,张阳泉朝一名亲卫招了招手,小声道:“你去后宅打探一下,看看王妃怎么处理那些汉军嫔妃的!” 亲卫笑道:“是!” 一盏茶功夫后,亲卫回来了,将秦苓君处置嫔妃们的三个选择说了。 张阳泉听完后,沉吟了好半晌,道:“走,去海棠院瞧瞧!” 海棠院位于王府西北角,原本是一处菜园,秦苓君怀孕时,命人种了十几棵海棠树,修建成一个独立的院落。 原本秦苓君是想将这个院子给沈千千住。 不过沈千千却觉得距离主殿太远,宁愿住在主殿旁边一个原本给丫鬟们住的小院,海棠院便一直空置下来。 现在是五月,正是海棠花开之时。 张阳泉刚来到院子外,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花香味。 走近一些,还能隐隐听到一阵丝竹声从院中传了出来。 张阳泉来到院门口,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海棠树。 海棠树树干又粗又短,树枝却非常繁复,远远看去,就像一柄大扇子。 四名女子正坐在树前的石亭中,石桌上放了一把木琴,一名穿着蓝衣的女子正在弹奏一首琴曲。 众女很快发现了张阳泉,她们都是聪慧之人,一眼就猜出张阳泉身份,齐齐走了过来。 “贱妾拜见大王!”四女行着标准的宫廷礼节,显见受过特别训练。 张阳泉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走到石亭坐下,目视着款款跟过来的四人。 “王妃给你们出三个选择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过来就是想问你们一下,你们为何要选第二条!” 四女皆是一愣,张目结舌,一时都不知怎么回答。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我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责罚你们!” 四女迟疑了半晌,还是没有出声。 又过了一会,还是魏氏胆子最大,低声道:“贱妾钦慕大王英雄了得,甘愿侍奉!” 其他三女见她开口,也都跟着附和。 张阳泉却摇了摇头,叹道:“既然你们不肯老实说,还是我来帮伱们说吧。你们是为了权势和富贵,对吗?” 魏氏急道:“大王……” 张阳泉一摆手,道:“王妃虽然给了你们三个选择,但也有可能只是考验你们。所以你们最好的选择,是待在王妃身边,先观察一下王妃和我的脾气。” “如果你们觉得我确实不错,王妃也心胸开阔,到时候再找机会博得我欢心,一样能成为我的妾氏。” “然而你们却选择了最冒险激进的方式,而且还是刚刚经历了汉政权灭亡,最是惊煌不定的时刻!” “这说明你们对权势的热衷,已经超过了对自身安危的关切。如果我把你们留下,王府后宅将再无宁日,苓君和千千也都可能受到伤害。” “所以对不住,我只好请你们离开。当然,你们每个人还是有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我建议你们去找一个老实的男人嫁了,安安心心过日子吧!” 四女全都怔住了。 张阳泉却没有再理会她们,站起身大步离开了。 回到书房后,张阳泉继续处理着公务。 日上中天,蝉鸣声越来越响。 张阳泉走到窗边,抬起头目视远方。 只见天空仿佛被人拍了一巴掌,出现一个蓝色的空洞,周围的云一簇一簇的,朝着四周飘散。 城北大营,猴子也正抬头望着天空。 无论哪朵云,在他眼中,都会很快化作妻子杨荥的娇俏模样。 “候兄,发什么呆呢?赶紧吃饭啊,下午还要整编队伍呢!”一旁的耿三提醒道。 猴子端着碗,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杨三枪回来后有两天假,咱们就必须立刻开始整编军队,训练降卒呢?” 耿三道:“候兄,你今天是怎么了,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杨统领本来就是亲卫,刚刚又立了大功,大王给他两天假不很正常吗?” 猴子回过神来,赔笑道:“说的是,吃饭!吃饭!” 饭后,猴子把自己营区的士兵重新整编完毕,人数扩增了一倍,就等着降兵入营。 忙碌之中,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猴子回到营帐,酉时的钟鼓声响起。 他将剩下的任务交给副将,急忙便朝着家中返回。 数月未归家,猴子早已憋得狠了。 刚回到府中,瞧见出来迎接的妻子后,就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朝着寝房大步而去。 到了屋中,猴子关好门,便开始脱裤子。 杨荥拍了拍床檐,笑道:“猴急什么!先坐下来,我有件事和你说。” 猴子哪里忍得住,上午瞧见阇氏时,已经被激起了欲火,三两下脱了衣服,便朝妻子扑了过去。 两人缠绵了好半晌,才终于分开。 猴子躺在床上,问道:“夫人,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杨荥坐起了身,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问道:“汴梁的事你听说了吗?” 猴子转头道:“听说了,刘福通那老小子已经被围住了,嘿嘿,我就知道宋军打不过鞑子!还是得靠咱们!” 杨荥道:“半个月前,柳春托人给我写了一封信,她说现在很害怕,汴梁城人心惶惶,她希望我能救救他们母子!” 猴子脸一沉,哼道:“当初你已经劝过她,让她不要去做太后,结果她却对你百般羞辱,还管她做甚?” 杨荥瞥了他一眼,道:“我是懒得管她死活,只可惜信被林儿瞧见了。这孩子越来越犟,说韩青儿是他弟弟,不能见死不救!” 猴子顿时有些头大,道:“汴梁距离咱们多远?而且如今已被围困,就算大王同意出兵救援,也远水解不了近火啊!” 杨荥道:“那孩子比较听蓝玉的话,你去找常遇春将军,让他们家蓝玉出面,劝劝林儿吧!” 猴子直摇头:“这种小事也去找人家帮忙?而且我与常遇春也不熟啊!” 杨荥脸一沉,扭过头,不说话了。 猴子苦笑一声,道:“今晚让我休息一晚,明早我就去,总行了吧!” 杨荥笑道:“这才像话!”话音刚落,又被猴子拉入怀里。 第三百八十四章 营救宋帝 五月下旬,十多万降兵全部坐着缴获的汉军楼船,返回江都府。 张阳泉又把城北大营扩建了一番,任命傅友德、常遇春、王大、猴子、耿三、梁荣等将领负责操练。 猴子、王大等人带兵的能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毕竟是二人一手带出来,对秦苓君和张阳泉的练兵之法了然于心。 每日天刚亮,就开始晨练长跑,然后是站桩、正步、队列等练习。 这帮降兵都未受过这般艰苦训练,一开始怨声载道,不过他们很快发现江都军伙食比汉军伙食强上不少,也就忍耐下来。 与此同时,西征大军一路向西挺进,势如破竹,消灭了许许多多刚冒出来的新王。 六月中旬,徐百升率领八万大军打到了辰州路。 辰州是湖广行省最西边的州县,再往西就是四川行省。 因为张阳泉的命令是暂时不要攻打四川,徐百升打到辰州后,便驻扎下来,发榜安民,赈济百姓,打击盗匪。 六月下旬,方远的七万大军打到了夔州路。 夔州路其实已经属于四川行省了,不过因为它距离重庆太远,明玉珍并未派重兵防守,方远就顺势打下来了。 七月初,李二一路大军打到了永州,再往西是全州,已被静江王丁普郎占据,而且有三万重兵防守。 李二遂驻军永州,向张阳泉发出捷报,等候新的指示。 山猪也派人传来消息,在陈友定的拼死抵抗下,他攻打福建十分艰难,希望张阳泉再派一支人马从北面进攻,两面夹击陈友定。 此时江南土地上除了福建和静江,几乎都落入江都军手中。 丁普郎的威胁远不如陈友定,所以张阳泉传令给李二,让他调转方向,从北面攻打汀州。 就在张阳泉刚刚传下命令的第二天,亲卫来报,蓝玉和韩林儿求见。 张阳泉微感诧异,让亲卫带两人进来了。 两人刚进书房,便一起跪下。 韩林儿拱手下拜道:“大王,小子有一件事想恳求您!” 张阳泉微笑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起来说话。” 韩林儿却不肯起身,道:“大王,我想去救我弟弟,还请大王恩准!” 张阳泉愣了一下,道:“你说的是宋帝韩青儿?” 韩林儿连连点头:“是的,我听说汴梁被蒙古鞑子包围,还请大王准许,让我去营救弟弟和刘福通!” 张阳泉盯着他看了一会,道:“这件事你既然跑过来跟我说,想必心中已详细考虑。我只问你,你知道这件事的难处在哪吗?” 韩林儿忙道:“知道。汴梁距离我军太远,濠州和泗州的守军现在不能轻动。从江都府派兵,赶过去至少需要大半个月。” 张阳泉道:“那你准备怎么解决?” 韩林儿道:“步兵确实需要大半个月,骑兵的话却只需要五六天!” 张阳泉凝视着他,道:“战马对我军来说非常宝贵,你觉得为了救他们,派大队骑兵过去冒这个风险,值得吗?” 蓝玉插嘴道:“不需大队骑兵,只需五百骑就行!” 张阳泉转头望向他,道:“你们准备就用五百骑救援?” 蓝玉道:“汴梁以南的州县,加起来还有数万宋军,只可惜汴梁被围,这些宋军群龙无首,根本不敢去救援。” “您给我们五百精骑,我们就能把这些宋军集结起来,然后去救援汴梁!”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那些宋军将领会听你们的话?” 蓝玉昂首道:“我们自有手段,大王可不要小瞧我们!”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道:“这件事伱们家人知道吗?” 韩林儿低下了头。 蓝玉哼了一声,道:“他们说我们是异想天开,根本不听我们解释,就一口否决了!” 张阳泉想了想,道:“如果我不同意,你们会怎么办?” 蓝玉急道:“大王,好的将领都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您不给我们磨练机会,我们就无法成为出色将领。等常大哥他们老了后,你就没人可用啦!” 张阳泉哑然失笑,道:“若是将你们这些好苗子都派出去送死,我同样没有将领可用!” 韩林儿认真地道:“我们并非送死,大王只要看过我们的作战计划,就明白了!” 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张阳泉没料到二人连作战计划书都写好了,好奇之下,接过去看了起来。 他越看越是诧异,不得不说,两个少年人确实是敢想。 “嗯,虽然有些大胆,但也并非没有成功的机会!”他做出了客观评价。 蓝玉欣喜道:“那您是准许了?” 张阳泉思索了一会,道:“这样吧,你们和我做个约定,我就答应你们!” 两人齐声问:“什么约定?” 张阳泉道:“如果你们的作战计划成功,将汴梁南边的数万宋军收为己用,那么我就准许你们去汴梁救援。” “不过必须牢牢记住,你们只是救援,要严格按照你们的计划,绝不可与敌人正面作战。倘若情况不利,不许有任何迟疑,立刻撤退!” “另外,如果你们没有成功,就带着五百骑老老实实回到江都府,不可再提此事!” 蓝玉与韩林儿对视一眼,又低声商议了两句。 “我们可以答应您,不过您也得再答应我们一个条件!”蓝玉昂首道。 张阳泉笑道:“倒和我讨价还价起来了,说吧,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蓝玉道:“这件事您不能告诉常大哥和候将军,不然他们肯定不放心我们,也会跟着一起去,妨碍到我们!” 张阳泉失笑道:“他们跟你们一起去,不是更有保障吗?怎会妨碍你们?” 蓝玉哼道:“有他们在,拿主意的肯定就是他们了,我们就变成听令的小兵,什么都都做不了主,还能有什么收获?” 韩林儿跟着道:“这个计划是我二人想出来,他们肯定会有不同意见。到时候改来改去,计划反而会受影响!” 张阳泉听二人说的在理,道:“那好,我答应你们,不过先前的约定你们也必须遵守!” 蓝玉大喜道:“当然,大王不信的话,我二人愿立军令状!” 张阳泉摆手道:“军令状就不必了,你们先退下吧,我帮你们挑选好人马后,再派人通知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一笑,拱手告退了。 王府外的一棵柳树旁边,胡小宝见两人出来,快步奔了过去,问道:“林儿哥,蓝老大,大王同意了吗?” 蓝玉得意的撸了撸鼻子,道:“同意了,你可把嘴巴管牢了,要是把此事泄露出去,小心我揍你!” 胡小宝忙道:“我嘴巴最牢了,你们放心。” 韩林儿斜了他一眼。 “牢个屁,以前让你保守什么秘密,你转头就告诉你爷爷,这次你要是再说,以后就别跟着我们了!” 胡小宝委屈的道:“我爷爷又不会告诉别人!” 韩林儿瞪眼道:“你还敢顶嘴?” 胡小宝低声道:“知道了!”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城南而去,城南有个废园,被三人当做秘密基地。 蓝玉忽然问:“小宝,你爷爷和那帮大都的匠人研制出新的火枪没有?” 胡小宝低着头道:“还没有,膛线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后膛填弹的问题还是难以突破。” 韩林儿问道:“膛线是啥?” 胡小宝解释道:“就是在枪管内凿刻螺旋形凹凸线,可以让弹丸射出来时快速旋转,增加准度。” 韩林儿直接略过前面的话,一拍手,道:“也就是能增加准度!那直接先生产一种有膛线的前装枪不就行了吗?等后装的问题解决,再改进不迟啊!” 胡小宝摇头道:“不行,只在枪管凿刻膛线的话,会增加装弹丸的时间,若果不能改为后膛装弹,还没有现在的鸟铳好用!” 韩林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蓝玉更是直抓头,只要涉及到枪支的话题,他基本上就如同听天书。 “总而言之,你们快点捣鼓出来就是,人家贾班和贾鲁都快整出第三代火炮了,你们再磨磨蹭蹭,大王肯定会换人负责火枪!”他嚷嚷道。 胡小宝呆了一下,又低下了头,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一件事。 韩林儿道:“小宝,你上次不是说想出一个不错的点子吗?有没有告诉你爷爷?” 胡小宝嘟囔道:“爷爷根本就没让我开口,只说让我好好读书,别操心火枪的事!” 蓝玉哼了一声,道:“这些大人全都一个德行,觉得咱们年纪小,做什么都不行!小宝,我看你不如自己捣鼓,若是能弄出来,也让你爷爷对你刮目相看!” 胡小宝却没那么有信心。 “那、那怎么行……爷爷和那么多大匠都没办法,我哪能做得到?” 韩林儿拍拍他肩膀,道:“蓝老大说的对,火枪那么复杂的东西,你都能自己组好,可见你脑子确实灵活!” 胡小宝怔怔道:“可我没有零件和工具,想弄也没法弄啊!” 蓝玉笑道:“你不是经常去军械局吗?找个机会偷一些就是!” 胡小宝不住摆着小手:“那、那怎么行,君子怎能行窃?” 韩林儿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别那么死板,你偷回去是为了研制出更好的火枪,只要你弄出来了,大王都会夸赞你!” “真的吗?”胡小宝小脸微微发红,显然已经被两人说动。 “那还用说?到时候人人见了你都会称赞,再没有人敢小瞧你了!” 胡小宝兴奋地发抖:“那、那我试试好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五百精骑 三日后,一名亲卫找到了蓝玉和韩林儿,只说大王已经帮二人准备好人马。 两人各在家中留下一封信,然后跟着亲卫来到城北一座山谷。 刚进山谷,两人顿时兴奋地两眼放光。 只见一支五百人的黑甲骑兵整整齐齐的站成了方队,鸦雀无声,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队伍最前面还有两匹白马,显然是两人的坐骑。 亲卫说道:“大王任命两位为游击校尉,这支骑兵暂时由两位统帅,每人身上有三日口粮,这是调兵令符,请接好!” 递过一块虎牌。 蓝玉赶忙双手接过,欣喜地道:“末将领命!” 亲卫接着道:“大王已向濠州守将孙将军下了命令,让他配合二位行动!祝两位小将军一路顺风,告辞。” 说完策马离开了。 蓝玉等他走远,与韩林儿低声商议了两句,然后走到队伍跟前,咳了一声。 “百夫长出列!” 五名大汉同时跨步而出:“在列!” 蓝玉目光环视一圈,朝五人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堂堂精锐之师,竟要听从我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的指挥,好没道理!是也不是?” 五人皆是一愣,没有做声。 蓝玉喝道:“说话!” 五人相互对视一眼,零零碎碎的回答道:“末将不敢。” 蓝玉冷笑道:“那就说明你们没种,都是软蛋!堂堂大老爷们,听命于我这样的小毛孩,嘿嘿,竟一点怨言都没有!” 五人脸上都露出怒色! 蓝玉笑道:“生气了吗?那还算有点血气!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对我们俩服不服,说实话!” 五人齐声道:“不服!” 最左边的百户接着道:“虽然不服,但军令如山,我们依然会听从两位命令!” 蓝玉哈哈一笑,伸手指着那名百户,道:“你出来,咱们俩较量一下!” 那百户愣了一下,拱手道:“末将不敢。” 蓝玉二话不说,飞奔过去,一拳直击对方面门。 百户皱了皱眉,却没有还手,斜身闪到蓝玉身后,不料蓝玉攻势绵延,转身一脚扫了过去。 他后退一步躲过,却见蓝玉脚步一错,正宫一击正拳又打了过来。 百户这才意识到蓝玉年纪虽小,却武艺惊人,想要再闪躲,毕竟慢了一步,肩头被一拳打中,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蓝玉盯着他,冷冷道:“你因为我年纪小,就瞧不起我,犯了骄兵之过,若在战场上,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又朝第二名百户勾了勾手指头。 那百户见他身手矫健,不敢再大意,抬起一拳,朝蓝玉打了过去。 两人交手不到五合,蓝玉便用常遇春教授的寸拳打倒了他。 紧接着,蓝玉又一连击败其它三名百户,无一人能坚持十回合。 军中最尊敬的就是强者,众将士见他如此勇猛,忍不住齐声喝彩。 蓝玉双手抱着手臂,朝韩林儿看了一眼。 韩林儿大步出列,朝众将士道:“诸位,我想问上一句,大家知道我们此次的作战任务是什么吗?” 一名百户道:“上面并未告知我们。” 韩林儿点点头,又问道:“你们有谁知道刘福通?” 众将士纷纷出声说知道。 韩林儿道:“蒙古鞑子视我汉人如猪狗,正是刘福通和韩山童带头起义反抗,才有今日群雄并起的局面!虽然此人与咱们不是一路,但也称得上一个豪杰,对不对?” 最先被蓝玉打倒的百户道:“不错,天下能跟咱们大王并论之人,也只有刘福通一人!” 韩林儿道:“我们在江南与其他起义军争夺地盘时,蒙古鞑子为何没有骚扰我们?就是因为刘福通挡住了他们!如今刘福通被鞑子围困,天下却无一人敢去救援,咱们江都军莫非也不敢吗?” 众将士们一颗心被他三言两语说得激昂亢奋,齐齐出声。 “咱们有何不敢?” “刘福通是个好汉子,应该去救!” “小将军,大王是不是派咱们去救刘福通?” 韩林儿大声道:“不错!咱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营救刘福通,让世人知道,咱们江都军绝不会对抗元义士见死不救!” 众将士齐声道:“营救刘福通!营救抗元义士!” 韩林儿又道:“大家也都瞧见了,刘福通已经被鞑子给打败!不过他依然有不少部下,要想击败鞑子,这些人的力量不可或缺!只要救了刘福通,收服这些人就容易多了!” “将来每收服一支宋军旧部,就会有咱们的功劳。大王有功必赏,这样的大功劳咱们能放过吗?” 众人见他年纪虽小,却思路清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的有理有据,不由个个佩服。 “我等谨遵两位少将军的将令!” “少将军,发令吧!” 蓝玉见众人精神抖擞,士气高昂,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道:“全军上马,朝濠州进军!” 一行人策马狂奔,行军速度极快,第三天下午就抵达了濠州。 濠州守将是孙虎,共有两万守军,蓝玉二人的计划必须依赖濠州守军才能完成。 所以两人一入城后,便来到军署,求见孙虎。 不料两人在大堂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孙虎露面。 蓝玉一挑眉,冷冷道:“看来这位孙将军也没把咱们当回事!” 韩林儿怕他闹事,赶忙道:“我听候叔说,上次咱们私自率领濠州兵马打败赵均用,孙将军颇为不满,想来是因此事想晾晾我们!” 蓝玉嘿了一声,道:“不就是落了他面子吗?” 韩林儿将脑袋靠近了一些,低声道:“孙将军脾气一向不好,连候叔平日也要让他三分,这件事我来处理,伱在这等着。” 蓝玉轩眉一扬,道:“以后咱们进入军营,少不了与其他将领打交道。你放心,轻重我捏得清,我们同去。” 两人来到门口,向门口军士询问孙虎所在,只说过去拜访。 那军士知道两人身份,也没有为难,只说道:“将军在炼铁军坊,他打兵器的时候非常专注,绝没有轻视两位小将军的意思,还请见谅。” 韩林儿笑道:“还请带我们去军坊,我们在外面等着孙将军。” 没一会,军士带着两人来到军坊外面,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打铁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两人足足又等了一个多时辰,一名军士才从军坊里面走了出来,朝两人说道:“孙将军请两位进去。” 韩林儿瞥了蓝玉一眼,见一向暴脾气的他竟依然保持沉静,不骄不躁,不由暗暗佩服。 两人一起进入军坊,顿觉一股热浪袭来。 抬眼看去,只见一名赤裸上身的大汉正站在一座火炉旁边,一下一下的挥舞着铁锤。 韩林儿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道:“小子韩林儿,拜见孙将军。” 孙虎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停下手中动作,将手中大铁锤递给他。 “来,你来打几锤子!” 韩林儿愣了一下,还是依言接过铁锤。 孙虎刚一松手,韩林儿只觉手一沉,双手用尽全力,才勉强接住大铁锤。 蓝玉上前一步,道:“让我来吧!”伸手就要去抓铁锤,却被孙虎挡住。 “战场之上,你也顾得上他吗?”孙虎瞪了他一眼。 蓝玉愣了愣,将手缩了回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打铁将军 韩林儿咬着牙,十分吃力的用铁锤击打着砧具上的铁片。 孙虎抱着胳膊,站在蓝玉旁边,忽然朝他问道:“知道我为何要晾你们两个时辰吗?” 蓝玉道:“因为我们擅自调用濠州兵马,打下泗州,让你脸面无光!” 孙虎怔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这是谁说的?你姐夫常遇春吗?” 蓝玉道:“我自己这样想的!” 孙虎瞪了他半晌,忽然哈哈一笑。 “嗯,不错,年纪虽小,倒是个不打弯弯的性子,很对老子胃口!” 蓝玉见他出言夸奖,倒有些诧异,道:“您莫非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孙虎哼了一声,道:“你们调濠州兵马的事,老子虽然不爽,但也不可能跟你们两个小娃娃计较!” 一旁的韩林儿喘着粗气,道:“那是……为什么?” 孙虎见韩林儿手臂快抬不起来了,伸手从韩林儿手中接过铁锤,轻松的敲打着铁片,一边敲一边开口。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喜欢打铁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孙虎笑道:“其实我最厌烦打铁,因为太他娘的枯燥单调,有时候我恨不得用大锤把这铁炉子砸碎了!” 蓝玉愣道:“那您为何还要打呢?” 孙虎叹道:“最开始我跟着大王起义时,每次打仗都会脑子一热,不管不顾的冲锋。回过头来,才发现效果并不理想,跟着我的将士死伤惨重。” “后来我去找徐大帅请教,因为他冲锋时和我一样奋勇,却又能够保持冷静。我就问他,是怎么在战场控制住情绪的?” 两人都听得入了神。 韩林儿忙问:“徐大帅怎么说的?” 孙虎笑道:“他说他平日喜欢堆沙盘地形,因为这是个很复杂精细的事,做的多了,就能慢慢提高定力!” “我说我不会堆沙盘,他又告诉我可以打铁,打铁也是个繁复枯燥的事,但也最能提高定力和心性。我打了一年多,发现打仗时确实清醒多了!” 韩林儿和蓝玉都是聪明之人,知道孙虎刚才是故意考验两人心性,再把这番道理说出来。 “多谢孙将军指点!”两人齐齐拱手。 孙虎哈哈一笑,道:“你们俩年纪轻轻,耐性却都不错,将来肯定能有出息。孙某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教你们,姑且把这番经历告诉伱们吧!” 蓝玉笑道:“孙将军,我听说你武艺很强,等我得胜归来,你可得指点我一下!” 孙虎摆手笑道:“和你兄长比起来,我差的远了。不过我这人最爱打架,你非要讨教,咱到时候就打他娘的一场!” 蓝玉欣喜道:“一言为定!” 两人当即把作战计划告诉孙虎,孙虎没有二话,立刻全力配合。 …… 安丰是宋军最早的根据地,刘福通一直很重视安丰,所以让心腹大将刘六负责镇守安丰。 自汴梁被围困后,刘六一颗心就悬了起来。 他也曾考虑过去救援,然而安丰西南是庐州,东南是濠州,两边都是虎视眈眈的起义军。 刘六手下只有两万人马,哪敢轻举妄动? 倘若稍有差池,安丰就将落入他人之手,宋军就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期盼刘福通击退蒙古鞑子,自行解困。 这日清晨,一个坏消息传了过来,濠州的江都军有所异动,在安丰与濠州边境集结了一万人马。 刘六又惊又怒,立即召集众将商议,众将有的怒不可遏,有的面带忧色,有的一言不发。 “直娘贼,爷爷们在前面杀鞑子,这帮龟孙子竟敢在背后捅刀子!” “江都军已经快统一江南,目光自然放在北边,唉,这也是迟早的事!” “是啊,江都军兵锋猛锐,咱们却每况日下,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李荣,你小子要是敢说出投降的话来,老子现在就剁了你的狗头!” “谁说要投降了,我是说要不然联合左君弼,抵抗江都军!” “放屁!你当左君弼就是什么好鸟?人家一样在打咱们的主意!” 刘六烦躁道:“别争了,现在只说怎么对付江都军,其他的以后再说!” 叫李荣的将领想了想,沉声道:“江都军如果真的想对咱们动手,绝不可能只派这么点人,我想应该只是做防备!” 刘六愣道:“防备什么?” 李荣道:“是怕咱们投降了鞑子吧!” 那脾气暴躁的将领怒道:“放屁,咱们会投靠鞑子吗?” 刘六道:“卫将军,李将军说的有道理,咱们自然不会投靠鞑子。但江都军却不知道,所以有所防备也很正常!” 卫将军哼道:“照你这样说,他们在咱们边境驻兵,咱们连个屁都不放吗?” 李荣道:“可以派使节过去与他们交涉,和他们讲清楚道明白,如今鞑子势大,我相信江都军不会与咱们翻脸!” 刘六想了想,道:“李将军,咱们中间就你读过几年书,当使者这种事,就只能拜托你了!” 李荣昂首道:“末将领命!” 一个时辰后,李荣便带着几名随从出发,快马加鞭,在入夜时分,赶到了安丰与濠州边境,径直来到江都军大营。 刚靠近大营,就被巡营士兵发现。 道明身份后,巡营士兵们将他们带到辕门,然后去帅帐汇报。 没过一会,汇报的士兵回来了,朝李荣道:“你一个人跟我来。” 带着李荣来到主营之外,说道:“进去吧。” 李荣整了整衣服,昂首阔步的进入营帐。 帐中点着四个火盆,光线明亮,李荣一眼扫过去,发现帐中除了一名魁梧将领外,还有两名二十岁不到的少年。 李荣也没有多想,朝魁梧将领拱手道:“宋军虎贲将军李荣,见过孙将军!” 孙虎咧嘴一笑:“你知道我?” 李荣淡淡道:“孙将军驻守濠州,与我们毗邻,我怎会不知?” 孙虎笑容一收,冷笑道:“废话少说,你来找本将军做什么?” 李荣见他态度不善,暗暗皱了皱眉,道:“在下是来问上一句,贵军为何无缘无故在你我两家边境驻兵?” 孙虎瞪眼道:“我怎么调动兵力,是我的事,还需要向你请示吗?” 李荣沉声道:“贵军往别处调我自然不会管,但如今贵军距离我军辖地不到两里距离,莫不是想趁我军主力与鞑子激战,从后面偷袭?” 时至今日,攻打蒙古鞑子依然是大义所在,李荣说出这话,就是为了用言语挤兑江都军。 倘若江都军不顾大义名分,强行来攻打安丰,必为万夫所指,失去民心! 孙虎脸色果然变了,冷冷道:“刘福通确实在与鞑子死战,我们是佩服的。但你们就说不定了,也许早就投靠了鞑子!” 蓝玉跟着道:“不错,你们汴梁都被围了,却不去救援,定是投靠了鞑子!我们大王这才下令,消灭你们这帮叛徒,营救刘福通将军!” 孙虎急忙斥道:“住嘴!” 李荣眼中一闪,暗道:“果然被我猜中,他们想侵吞安丰,又怕惹天下人诟骂,所以故意将我们说成叛徒,真是可恨!” 他冷冷道:“诸位一派胡言,我们红巾军多年来一直与鞑子拼杀,就算全天下的起义军投降,我们也不会!” 孙虎冷笑道:“之前你们宋军势强,自然不会。如今刘福通快被灭了,你们却不去救援,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李荣怒道:“我们若是轻易离开,只怕贵军立刻就会攻打安丰吧!” 孙虎哈哈大笑:“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若是敢去救援,那就是抗元义士,我们救援还来不及,怎会对自家人动手?” 李荣冷冷道:“贵军话说的好听,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救援汴梁?” 孙虎一摊手,道:“我们倒是想救啊,只可惜被你们挡住了路,实不相瞒,我们之所以对你们用兵,就是为了救援汴梁!” 李荣见他明明心怀不轨,却牢牢将大义挂在嘴边,心中大为愤怒。 然而转念一想,此刻再愤怒也无用,只有冷静以对,才能解除困境。 他深吸一口气,道:“贵军既然真想救援汴梁,我们可以借道贵军……” 蓝玉破口大骂:“你们还要不要脸,自己的都城被围了,不去救援,却要借道给我们去救援……” 孙虎忽然打断道:“行啊,你们肯借道再好不过,我们答应了!” 蓝玉急道:“孙叔,那怎么可以,他们若是半路反水,我们……” 孙虎怒斥道:“闭嘴!” 李荣怔了怔,心中猛地一闪:“不好,他是想趁着借道的时候,趁机攻打安丰!” 立刻出声道:“刚才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我其实也只是试探贵军诚意,救援的事当然由我们自己做,不必偏劳贵军!” 孙虎似笑非笑道:“哦?这么说来,你们愿意救援汴梁了?” 李荣心中一凛,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然而事已至此,再坚持不去救援,只会授之以柄,于是道: “汴梁是我军首都,我们当然会去救援!” 第三百八十七章 汴梁城破 听到李荣答应出兵救援,蓝玉与韩林儿对视一眼,目中都有得色。 两人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将一顶‘投靠鞑子’的屎盆子扣过去,然后高喊攻打安丰叛徒、营救刘福通口号。 这种情况下,对方别无选择,只能答应去救援汴梁,自证清白。 孙虎哼道:“好,总算你们还有些骨气,这样吧,我派一支人马和你们一起去救援,也算全友军之情!” 李荣道:“不必了,救援的事我们自己……” 孙虎哈哈一笑,打断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只派五百人与你们随行,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李荣愣了一愣,若是只有五百人,他自然放心,但对方为何要这样做? 转念一想,猛地省悟,对方这是派人监视他们的救援人马,防止他们只派少许人马救援,又或援兵走到一半就调转回去。 李荣这时也察觉出来,对方也许并非真的想打安丰,只是想确定他们是否投靠鞑子。 如果他们投靠,立刻就会出兵攻打,消除隐患。倘若他们依然忠于刘福通,那就还是抗元同盟。 对方的想法也能理解,李荣深吸一口气,道:“那好吧,就请贵军派一支人马跟我同去安丰!” 孙虎摆手道:“贵使先去偏帐等候,我稍后再派人去找贵使。” 李荣拱了拱手,告退离开营帐。 蓝玉笑道:“孙叔,现在你放心了吧?” 孙虎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只带五百人和宋军大队同行,就不怕宋军将领突然对你们发难吗?” 韩林儿道:“我们是以同盟军名义帮他们去救汴梁,他们若敢对我们动手,必将落得人人诛之的境地,我相信他们没那么傻!” 蓝玉冷冷道:“就算他们真敢动手,我们也不怕他们。我们五百骑来去如风,只要不被围住,他们就拿我们无可奈何!” 孙虎见两人各方面都考虑到了,也就不再多言。 “我再给伱们五百匹马,你们用那五百匹马当驼马,多带干粮,不要与宋军一起就食。” 韩林儿感激道:“多谢孙叔!” 孙虎接着又道:“我观李荣言语,宋军应该不会为难你们,最大的威胁还是蒙古人,他们的骑兵迅如疾风,切记小心!” 蓝玉不以为然,道:“蒙古人也是两个肩膀顶一颗脑袋,有什么好怕的?” 孙虎笑骂道:“臭小子,还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那我就在濠州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蓝玉、韩林儿一起来到偏帐,找上李荣。 李荣见孙虎派他们与自己同行,虽有些诧异,倒也没有多问,带着他们回到安丰。 蓝、韩二人并不入城,带着五百人驻扎在城外。 李荣回城后,将情况与刘六说了。 刘六惊疑不定道:“你说江都军到底想干嘛?” 李荣道:“我之前就说了,他们见我们不去救汴梁,心生疑虑,怀疑咱们与鞑子勾结,所以才迫咱们去救援汴梁,以证立场!” 刘六苦笑道:“想不到别人竟这般看待我们,李将军,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李荣道:“派一万人救援汴梁,沿途之中再集结些人马。” 刘六怔怔道:“汴梁十万大军都打不过鞑子,我们手上这点家底若是也打没了,该如何向太傅交代?” 李荣正色道:“将军,咱们救援的话也许能帮太傅突围,否则太傅和陛下若是被杀,我们守这点家底还有什么用?” 刘六深吸一口气,道:“那好,就由你亲自领一万大军前往汴梁,我会给毫州、宋州守将写信,让他们各调五千人给你!” 次日巳时,李荣便集结大军北上,蓝玉和韩林儿的五百骑兵跟在大队后面,仿佛一支督导队。 现在是七月下旬,红日酷烈,宋军这支人马缺乏训练,士气也低,行军速度极为缓慢。 十日之后,大军才堪堪赶至毫州。 李荣与守将交涉,对方却说徐州已被张士诚攻破,张士诚有来犯趋势,所以只给李荣两千兵马,还都是些老弱病残。 又过八日,大军终于赶到宋州,守将却以没有皇帝和太傅命令为由,拒不调兵。 李荣无可奈何,只好继续领兵,沿着卞水朝着西北方向而行。 当他赶至雍丘时,有一支两千人马来投,原来是太康的守军。 太康县令听说李荣领兵救援汴梁,故而将太康所有人马带出来,其中不少人是临时招募的兵丁,穿着粗布麻衣,拿着木棍锄头。 这一路行军,蓝玉和韩林儿见李荣是真心救援汴梁,也就释去疑心,与他同行。 大军进入陈留后,有一个自称‘过山风’的山贼求见。 过山风虽是山贼,却十分敬佩刘福通,得知汴梁被围后,一直想去救援,奈何手下只有数百人,有心而无力。 他是河南地头蛇,消息灵通,得知宋军援军到来,这才来提供元军消息。 “你们来得太晚了,三天前汴梁外城已被攻破,鞑子正在攻打皇宫。陈留原本有一万鞑子兵,也被调到汴梁去了!” 蓝玉问:“陈留的鞑子兵何时被调走?” 过山风道:“就在昨日!” 蓝玉目光一亮,道:“那说明鞑子攻打皇宫并不顺利,咱们现在过去救援,还来得及!” 大军当即出发,绕过陈留后,直奔汴梁。 第三日夜间,军队才终于抵达汴梁,过山风手下一直在汴梁城外探信,对元军情况颇为了解。 过山风告诉众人道:“外城已破,鞑子还在与守军打巷战,汴梁百姓们也都支持守军,所以鞑子巷战并不顺利!” 顿了一下,面色严峻道:“不过最大的问题是鞑子在汴梁外围四个方向都留了人马,咱们西北十里之外,就有一万鞑子兵!” 李荣吃了一惊,道:“他们只怕已防着咱们了!” 韩林儿道:“这一万人应该是为了防止城内宋军突围的布置。如果他们真知道咱们来了,城外应该增兵才对!” 李荣愣了一下:“有道理。” 蓝玉抬头看了看夜空,道:“今晚乌云很厚,夜色漆黑,正适合突袭。莫再犹豫,动手吧!” 李荣看向过山风,道:“过兄弟怎么说?” 过山风嘿嘿一笑,道:“事到如今,只能跟他们干,还能怎么着?” 李荣深吸一口气,道:“那好,咱们今夜突袭!” 蓝玉和韩林儿自告奋勇,带领五百骑将敌人东南面的斥候全部拔出。 三更时分,大军已摸到了敌军营寨一里之外。 李荣正要继续前进,蓝玉忽然道:“不能再前进了,你手下的人马动静太大,靠近后会被发现!” 李荣现在丝毫不敢小觑这两个少年,问道:“那该如何?” 蓝玉道:“挑选八百精锐,跟我们一起去劫营,等打起来后,后面的人再冲上来!” 李荣点头答应了,很快挑选出八百猛士。蓝玉和韩林儿也给马蹄缠上布,人人嘴里含着草。 一千多人很快摸到营寨,蓝玉拈弓搭箭,射杀了几名哨兵,众人又齐射一轮箭雨,将守门士卒全部射杀。 有一名士卒并未被射中要害,高声喊道:“敌袭!有敌袭!” 不等营中士卒反应,蓝玉、韩林儿、李荣早翻身上马,冲杀进了大营。 李荣命人发出信号,远处的宋军大队见到信号,也杀将过来。 蓝玉和韩林儿带着五百骑,直直杀穿整个元营,守在元营与汴梁城之间。 两人一面放出斥候,查探汴梁城情况,同时堵住通路,将想要报信的元兵全部杀死。 李荣带着大队在元营中来回冲杀,这支元兵并非精锐,骤然遇袭,战力锐减,竟不是宋军对手。 李荣杀的极为畅快,这一战让他增强了不少信心。 正当他要追杀一队逃跑元兵时,蓝玉策马追来,喊道:“别追了,汴梁城情况不妙,咱们快去救援!” 李荣答应一声,集结人马,朝着汴梁而去。 第三百八十八章 龙虎相会 汴梁城内一片混乱,百姓们全都背着行李,拿着武器,与见到的每一名元兵厮杀。 长街上,一名魁梧男子正手持一根木棍,将两名元兵打倒。 角落处,一名妇人牵着孩子,紧紧望着男子,眼中充满担忧。 只听一阵马蹄声急响,街上的魁梧男子急忙回头,瞧见一名蒙古将领策马奔来,一刀朝他砍下。 魁梧男子抬棍去挡,‘当’的一声,木棍被砍成两半,一道血线从男子额头延伸到下腹。 噗通一声,男子倒地而亡。 角落处的女子尖叫一声,奔过去扑在男子尸体上,小女孩也酿酿跄跄跑过来,呆呆望着父亲。 一名元兵狞笑着走了过来,抓住女人头发,将她朝着一间屋子拖去。 小女孩嘴里含着‘娘亲’,迈着小腿,追将过去,刚走几步,一根绳子从天而降,套在小女孩身上。 绳子另一头在一名蒙古骑兵手中,他拖着小女孩在大街上策马狂奔,想用这种方法震慑住反抗的平民。 奔行不久,一支长枪从侧面急射而来。 蒙古兵被长枪带得飞了起来,“嘟”的一声,钉在一家茶铺匾额上,临死之际,手中还拽着绳子。 拖拽之力忽然消失,小女孩受到惯性,朝着茶铺石阶撞去。 一个人影忽然飞身扑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小女孩虽然身上都是擦伤,但并未受到致命伤,嘴里兀自叫道:“娘亲……” 那男子放下女孩,拔下匾额上的长枪,将几名奔过来的元兵全部刺死。 旋而蹲在地上,询问女孩她母亲在何处。 小女孩虽答不上来,却朝着大街飞奔,男子从后面抱起女孩,在她指引下来到一间屋子,瞧见正在施暴的元兵。 那男子手起枪落,杀死元兵,救下女孩母亲。 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哭做一团。 那男子沉声道:“东门的鞑子兵不多,你们赶紧朝东门方向逃吧,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母亲朝他磕了个头,道:“敢问恩公姓名?” 那人说道:“我叫林海,你们快逃命去吧!” 母亲又磕了几个头,又让小女孩也磕了一个头,然后两人才一起出了屋子,沿着大街朝东门逃去。 林海跟在后面保护了一阵,忽然听到另一处有惨叫声传来,便要过去瞧瞧情况。 走了没几步,后方忽然响起密集的马蹄声。 转头一看,只见一支元兵马队狂奔而来,为首的元将用蒙古族厉声道:“竟敢杀了我们监军,以为逃得掉吗?” 话音刚落,一阵箭雨射来。 林海闪身躲入一间屋子里,元将一声令下,骑兵队立刻将屋子围住,元将带人冲进屋中。 林海已爬上屋顶,想要逃跑,却又被一阵箭雨所逼,只能跳下屋子,立刻被元将带着一群元兵围住。 这群元兵与普通元兵不同,每人都披着披风,身手灵敏,武艺高强。 林海武艺虽高,却也无法敌过这许多人围攻,勉力杀死四人后,右腿中了一刀。 他心知必死,索性只攻不守,一个回马枪杀死一人。抛枪在地上一滚,捡起一柄长刀,反手一刀,又杀一人。长刀掷出,杀死第三人。 正要再去捡一柄武器时,‘嗖’的一声,一支长箭飞来,将他右手掌钉在地上。 箭矢有倒勾,林海怒吼一声,左手握住箭矢,将箭矢掰断,这才忍痛将手掌抽出。 就这么一耽搁,后背又中一刀。 他头也不回,将身后一人踢飞,在地上一滚,刚站起身,两根长枪分别刺在他腹部和肩膀,将他顶在院墙上。 林海左手一划,手中断箭的箭头划过一名持枪元兵咽喉。 ‘嗖’的一声,又是一支冷箭射来,将林海左手也钉在墙上。 林海见地上有柄刀,伸足勾起,在刀柄上一踢,‘噗’的一声,长刀刺入另一名枪手身上,两名顶住他的元兵都死了。 咔哧一声! 林海用牙齿咬断左手的箭矢,将手掌抽出,又将身上两根长枪抽出,单膝跪在地上,剧烈喘息着。 一众元兵被他的悍勇震慑,明知他已快死,却无人敢上前。 ‘嗖’的一声,放冷箭的元兵又动手了。 林海朝旁边挪动了一下,手臂微抬,用右肋夹住箭矢。 箭矢速度太快,冲力太大,林海夹住箭矢后身子转了一圈,才消去箭上力道。 他握住箭杆,将箭矢朝着那名元兵掷了过去。 “嗤”的一声,箭矢插入元兵咽喉,那元兵抓着脖子,毙命当场。 一众元兵见此,都大为惊愕,齐刷刷后退了一步。 林海咧嘴一笑,从腰间解下一个圆滚滚的包袱。 他也不打开包袱,抓起一跟长枪,朝着包袱刺了下去,将包袱钉在地上。 那包袱里面,正是被林海所杀的伽璘真头颅。 为首元将见此,厉声道:“他已经快死了,有什么好怕的,全都一起上!” 林海靠坐在墙上,见四周没有武器,随手抓了一块石头,死死瞪着众元兵。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响起。 “他奶奶的,这里有一群鞑子兵,屋子里肯定有大人物,说不定就是刘福通,大家跟着我冲啊!”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元兵惨叫声。 没过一会,一名铁塔般的和尚冲了进来,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眼,不由大吃一惊,视线最后停留在林海身上。 从林海身上的伤口、以及院子里一地的元兵尸体中,铁塔和尚意识到这里发生一场可怕的激战。 他刚才动手后,就知道这帮披风元兵很难对付,眼见林海一人能杀死这么多披风元兵,心中充满敬佩。 “兄弟,你再坚持一下,洒家这就来救你!” 举起钢杖,朝为首元兵冲了过去。 这批元兵已经被林海杀得胆寒,又见对方来了援手,惊惧之下,竟然朝着门口而逃。 铁塔和尚力大无穷,钢杖连劈带砍,杀死三人,门外又冲进一批和尚,个个武艺高强,将元兵退路堵住。 霎时之间,元兵全部被杀死。 铁塔和尚来到林海身边,扯下僧袍,一边胡乱帮他包扎伤口,一边问起他姓名。 “在下林海,多谢大师相救。” 铁塔和尚哈哈一笑,道:“你叫林海,我叫智海,咱们上辈子肯定是一家人,不如结拜当兄弟吧!” 林海苦笑一声,没有接话。 智海身后又走过来一名矮壮和尚,沉声道:“智海师兄,鞑子兵越来越多,咱们需赶紧逃出城!再迟一刻,大家都走不了。” 智海瞪眼道:“不救刘福通了?” 矮壮和尚道:“眼下形势,想救也救不了,你我带过来的门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还是先撤再说!” 智海和尚哼道:“那就和鞑子拼了,反正我今天已经杀了十几个,死了也不亏!” 矮壮和尚道:“咱们留下死战可以,这位兄弟身负重伤,可就要陪我们一起死了!” 智海看了林海一眼,终于妥协:“那好,先撤再说!”背起林海,出了屋子。 林海这才发现门外还有二十多名武僧,遂问起智海来历。 智海背着他在大街上狂奔,笑道:“我是杭州灵隐寺的和尚,本是奉方丈之命,来少林寺请海印主持去杭州讲经。” 红巾起义后,天下大乱,尤其是河南最为混乱。 少林寺僧人食寒交迫,僧众很多下山参加红巾军,剩下的人度日艰难。 方丈海印主持与灵隐寺主持慈照法师曾是师兄弟,于是写信过去,希望慈照相助。 慈照没有拒绝,让智海带着门人,携带金银和物资,前往少林寺救济。 智海到了少林寺后,恰好得知汴梁被围困,便要带门人前往汴梁帮忙守城。 海印主持也派遣一众武僧,跟着智海一起行动。 近百名武僧刚到汴梁,就得知汴梁城已被攻破,虽然趁乱杀入城中,却根本找不到刘福通人,却意外救下林海。 智海也问起林海来历,林海苦笑道:“我比不上各位大师高义,来汴梁只是为妻子报仇!” 智海愣道:“那你怎么会被那么多鞑子兵包围?” 林海道:“实不相瞒,我的仇人是蒙古军队中的一名监军。” 智海目光一亮,道:“那可是个大鞑子,杀了没?” 林海点点头:“已手刃仇人。” 智海哈哈一笑:“杀的好!” 说话间,众人拐入一条主街,距离东门已经不远。 主街上的蒙古兵更多,一行人没走多久,就被蒙古兵包围住了。 林海见蒙古兵越来越多,便道:“智海大师,你放下我吧,不然伱们都逃不脱!” 智海和尚怒道:“别说混账话,要死一起死!” 又斗了一会,武僧只剩二十人不到,智海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 正当众人以为必死无疑时,蒙古兵后方忽然一阵混乱,只听一阵鼓声响起,蒙古兵如潮水般退去。 智海擦了擦脸上的血,愣道:“什么情况?” 林海带过兵,仰头张望了一阵,说道:“他们朝城门方向退去,应该是城门出现变故!” 矮壮和尚大声道:“机不容失,咱们赶紧追过去,也许能趁乱冲杀出去!” 第三百八十九章 蓝玉战扩廓 皇宫,修政殿外,刘福通正在集结突围的骑兵。 一共有两支千人骑兵,一支在东首,一支在西首。 西首那支骑兵人人鲜衣亮甲,其中还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背着一名穿着龙袍的孩子。 那孩子是韩青儿的替身,这支骑兵是为了引开追兵的送死队。 太后柳春也在这支送死队伍里。 她此刻穿着一身粉色猎装,披着红色长袍,用手掩着嘴巴,目光紧紧盯着刘福通旁边的韩青儿。 韩青儿穿着一身破烂麻衣,忽然大叫一声,就要朝柳春奔过去! “母后!朕要和母后一起!” 两名将士伸手拦住他,不让他过去。 刘福通也穿着一身麻衣,沉声道:“陛下,如果没有太后吸引敌人,难以引开追兵,我等都无法逃脱!” 韩青儿泣声道:“找个人假扮母后,不就行了吗?” 刘福通道:“敌人有太后画像,假扮的话容易露馅。您年小身短,替身躲在军士后面,不会引人怀疑,太后却不行。” 韩青儿依然啼哭不止。 刘福通厉声道:“哭什么?你只有活下来,逃出敌人包围,才能让太后的就义有意义,明白吗?” 韩青儿泣声道:“朕只要母后,别的什么都不要,他们要皇位,朕可以给他们!” “啪!” 刘福通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多少英雄豪杰,为了驱逐蒙古鞑子,丢掉身家性命!你若是被蒙古人抓到或者杀死,那些人的死也将变得没有意义!” 韩青儿哀求道:“那就不要和蒙古人打了,太傅,朕只要母后,如果母后死了,朕也不活了!” 刘福通怒急道:“你——” 伸手又要打,却被盛文郁拉住了。 盛文郁走到韩青儿跟前蹲下。 “陛下,如果您和太后都被抓到,敌人会处死太后。然而你们分开的话,只要您没被抓,他们就不会伤害太后!” 韩青儿怔了一下,朝柳春道:“母后,是真的吗?” 柳春深吸一口气,笑中含着眼泪。 “是真的。好孩子,听刘太傅和盛平章的话,跟他们一起突围吧,母后不会有事。” 韩青儿咬着牙,终于点了点头。 刘福通朝送死小队的将领拱了拱手。 “蒋将军,你们两刻钟后,从承天门突围,我们再过一刻钟,再从光天门突围。” 蒋将军拱手道:“得令!” 刘福通拍了拍他肩膀,正要下令出发,一名斥候忽然从东门方向奔来。 “太傅,刚刚有兄弟来报,东门出现援军!” 盛文郁大喜:“定是刘六派来的援军!” 刘福通却依然沉静,只问:“可以确定是咱们的人吗?” 斥候道:“确定,那名弟兄看到了李荣将军!” 刘福通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道:“传令下去,集结所有人马,朝承天门突围,出了皇城,直奔西门!” 盛文郁变色道:“太傅,援兵在东门,咱们为何朝西门突围?” 刘福通道:“咱们都知道援兵来了,察罕帖木儿会不知吗?现在元兵一定都堵在通往东门的路口,西边才有突围机会!” 韩青儿眼巴巴的问:“太傅,母后能跟我们一起吗?” 刘福通沉默了半晌,道:“事已至此,再派诱饵也无用,所有兵力全部集中起来,朝西门突围!” 韩青儿大喜,紧紧抱住母亲。 汴梁城南大街上,扩廓帖木儿领着一支骑兵,朝着城西狂奔。 行至半途,忽见迎面一支人马奔来,将前路堵住。 扩廓脸色微变,朝对方领头的将领喝道:“孛罗将军,大帅命你镇守城西,你为何擅离职守?” 孛罗将军冷冷道:“敌人援军出现在城东,刘福通定会往城东突围,我自然是过去阻截他了!” 扩廓道:“不然!刘福通生性狡猾,料到我们会集中在前往东门的大道上,定会朝西面突围!” 孛罗将军是答失八都鲁的儿子,蒙古散只兀氏,自认血统高贵,对察罕和扩廓父子一向不满,闻言冷笑一声。 “你是怕功劳被我抢了吧?” 扩廓道:“伱要去城东由得你,赶紧让开路,我自去城西阻截!” 孛罗哼道:“乃蛮小儿也敢让我们散只兀氏的勇士让路,真是可笑!大伙们,你们答不答应?” 孛罗帖木儿一方的将士齐声道:“不答应!” 扩廓身后部将顿时大怒,纷纷破口大骂。 扩廓却知现在不是吵架之时,压住怒火,命手下部队让开,让孛罗部过去了,然后朝城西奔去。 到了城西主干道,却瞧见一支残兵奔来,一问之下,才知刘福通主力刚刚从此处突围而过。 扩廓并不心急,详细询问了刘福通军马情况后,才领兵追了过去。 一缕曙光从东方升起,不知不觉已到了黎明时分。 汴梁城南有一座光秃秃的小山,被本地人称为包子山。 这座小山四面开阔,视野极佳,临近主干道,来往行商都喜欢在山脚歇息。 蓝玉和韩林儿的五百骑兵此刻就驻在包子山上,一人望着西面方向,一人望着南面方向。 李荣率领援兵杀到东门时,蓝玉和韩林儿并未跟着入城,而是领军绕到南门外。 两少年经过一番商议,都觉得刘福通如果想突围,只有从西门或者南门才有机会。 他们都记着与张阳泉的约定,没有以身犯险去西门,所以就守在南门外。 倘若刘福通从西门绕过来、或者从南门出来,他们就能及时过去接应。 若李荣的援兵坚持不住、而刘福通还没有赶出来,他们也能调头离开,防止被元兵包围。 韩林儿看了蓝玉一眼,道:“蓝兄,待会李荣那边若是顶不住的话,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必须立刻撤走!” 蓝玉哈哈一笑,道:“我若是不能遵守约定,就算活着回去,大王也不会再让我带兵,你放心好了!” 顿了一下,道:“倒是你,韩青儿是你兄弟,你不会脑子一热,冲进城吧?” 韩林儿道:“我从未见过他面,这次千里迢迢来相救,自问对得住他了!” 蓝玉笑道:“那就好。” 说话间,忽见西北方向烟尘滚滚,一支骑兵狂奔而来。 蓝玉目光一亮:“来了!” 紧紧盯着那支骑兵,见旗帜是宋军,心中松了口气。 突然,他注意到那支骑兵队后方也有烟尘,赶忙传令道:“全军听令,躲到山坡后面,不要让人发现!” 众军士令行禁止,很快牵着马躲在山坡后。 没一会,宋军骑兵从山脚经过。 蓝玉打了个手势,众军士翻身上马,他紧紧盯着追击而来的元军骑兵。 此刻那支元军骑兵已来到山脚,目光都注视着前方宋军,无人注意到山坡情况。 蓝玉觑准了时机,大喊一声:“冲!” 五百骑兵突然自上而下,朝山坡上冲了下来,狠狠扎入追击的骑兵队伍中。 追击的元兵其实有数千人,然而一路追击,早已相互脱离,变成一条长长的蛇形队伍。 蓝玉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五百骑兵队就仿佛一个锥子,恰好撞在长蛇的七寸上,将蛇头数十名将领与后面的队伍分开。 蓝玉下冲时早已盯住敌人为首的将领,将敌人切割后,调转马头,朝那人冲过去,一枪刺向他后背。 那将领正是扩廓帖木儿,他见敌人埋伏了人马,心中大感震惊,正自诧异,蓝玉一枪已经刺到。 危急关头,他不敢挥枪去挡,弃马朝旁边草丛滚落,消失在草丛之中。 蓝玉一枪刺空,毫不停留,转头将另一名将领挑下马来。 不到一盏茶时间,被切割的数十名元将或死或伤。 蓝玉见敌人后军很快恢复队形,大声喊道:“韩兄,带弟兄们撤退!” 韩林儿答应一声,一马当先,朝宋军撤退的方向追去,其他将士们立刻跟着他去了。 然而队尾有几名士兵被敌人纠缠住,其中一人手臂还受了伤,难以脱身。 蓝玉大喝一声,驱马过去,连挑下三名敌人,朝那几人喝道:“快走!” 待几名军士安全撤离后,他虚晃一枪,将靠近的一名将领击退,调转马头,拍马而逃,骑行速度令一众蒙古人都震惊。 ‘嗖’的一声,一支箭矢从草丛中射出,朝着蓝玉后背激射而去。 蓝玉听到声响,身子一伏,贴在马腹,箭矢从头顶飞过。 扩廓帖木儿从草丛中走了出来,目光扫过去,只见队伍里的副将、千夫长、百夫长死伤惨重,一片哀嚎。 没有军官指挥,整支队伍战斗力将大幅衰减,另外也不知敌人是否还有埋伏。 扩廓权衡片刻,终于没有下令追击。 第三百九十章 刘福通的坚持 蓝玉二人领兵赶到东门外时,见李荣的大军已经快被元兵包围。 刚才逃跑的宋军分成两队,一队由盛文郁率领,护着韩青儿和柳春朝宋州返回。 另一队由刘福通亲自率领,正在冲杀元军,营救李荣大军突围。 蓝玉二人并未加入战斗。 他们已经将孙虎给的五百匹马借给李荣,能做的已经都做了,现在就看李荣能不能冲出重围。 两人观战片刻,蓝玉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韩兄,瞧见没有,刘福通一过去,宋军士气大涨,战力提高不少!” 韩林儿感叹道:“是啊,恐怕就算我弟弟过去,也起不到这般大的效果!” 蓝玉嗤笑一声,道:“这是无数场拼杀才获得的信任,你兄弟不过挂个小明王名号,怎能与他比?” 韩林儿正要说话,忽见战场上出现一群闪闪发亮的光头。 刘福通亲自掩护那群光头,帮助他们退出战场,朝这边过来了。 韩林儿怔道:“战场上怎么还有和尚?” 蓝玉笑道:“这世道,和尚还能安安心心躲山里念经吗?” 说话间,那群和尚已经奔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智海,他此刻满身浴血,身后还背着林海,朝蓝玉等人大喊。 “我们是灵隐寺和少林寺和尚,前来相助贵军,请放我们过去!” 蓝玉见对方把他们当做了宋军,也不解释,一挥手,手下骑兵分成两列,让出一条通道来。 一众和尚没有迟疑,迅速穿过通道逃走了。 东门外的战斗还在继续,敌军都被堵在城中,虽然有兵力优势,一时间也无法冲出来。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敌军的人数越来越多,南北两个方向也不断有蒙古兵奔过来,加入战局。 有蒙古兵瞧见蓝玉二人的五百骑兵,想要过来攻击,两人并不接战,转身就逃。 韩林儿一边策马狂奔,一边说道:“刘福通怎么还不撤退,再打下去,他只怕又会被包围!” 蓝玉道:“他手下大都是步兵,若是撤退,敌军大股人马从后追击,逃不到陈留,就会全军覆没!” 韩林儿道:“事到如今,就应该舍弃步兵,只领骑兵逃走!” 蓝玉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让刘福通抛弃那些拼死来救他的弟兄吗?” 韩林儿针锋现对道:“现在这局面,留下大家一起死,还不如逃一人是一人!” 就在两人争论之时,后方追击的蒙古骑兵忽然停了下来。 两人急忙勒马停住,转头察看。 原来那些骑兵见追不上他们,又回头包围刘福通去了。 此时刘福通已经和李荣等人汇合,且战且退,朝着这边移动,阵型并未混乱。 然而元军总兵力毕竟有三十多万,只要城中的主力都赶了出来,刘福通插翅也难飞。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 这时,蓝玉忽然瞧见侧面升起尘土,知道敌军有人走小路包抄,想堵他们后路。 两人不再迟疑,下令全军朝陈留撤退。 奔行五里左右,忽见前方黄土漫天,竟又出现一支人马。 两人皆是一惊,停在一条小路附近等候,倘若前方来的是元军,就只能夺小路而逃了。 没一会,前方那支人马接近,赫然打着宋字旗。 蓝韩二人大喜,迎了过去,才发现来的是宋州守军。 宋军主向他们询问了一下刘福通情况,就立刻带兵前往援救。 韩林儿见大军远去,哼了一声,道:“你瞧见没有,那守将瞧咱们的目光,仿佛在指责咱们把刘福通扔下!” 蓝玉撇嘴道:“管他怎么想,反正我这次是陪你救你弟弟,顺便见识一下鞑子的实力!” 韩林儿道:“你觉得刚才那支鞑子兵怎么样?” 蓝玉面色一凝:“很不好对付。” 韩林儿也点了点头,刚才那支鞑子兵虽然被他们杀了几十人,但后队阵型恢复速度很快,足见训练有素。 两人没有再迟疑,径直朝陈留而去,行了没多久,追上那群和尚,把他们带上同行。 智海和尚身子沉重,便和韩林儿同骑,蓝玉则带上了林海。 得知二人是江都军后,智海和尚又惊又喜。 “哈哈,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到咱江都军的人马,不过领军的怎么是你们两个小娃娃?” 蓝玉脸一沉,道:“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智海嘿嘿一笑,还要再打趣两句,林海赶忙出声道:“两位想必就是击败赵均用的少年英雄吧?” 蓝玉颇为得意,昂首道:“不错,就是我们!” 智海和尚吃了一惊,道:“伱们是蓝玉和韩林儿?” 韩林儿笑道:“大和尚,不信吗?” 智海和尚摸了摸光头,哈哈一笑:“那有什么不信?刚才是我走眼了,瞧你们骑术,就知道绝非普通娃娃!” 几个时辰后,众人赶到陈留。 陈留城已经被先一步赶到的盛文郁等人占据。 盛文郁知道刚才就是这支骑兵帮他们挡住鞑子追兵,亲自迎出城外,将两人迎上城楼。 韩林儿进入城楼大厅,目光扫去,很快发现一名十多岁孩子怯生生躲在一名妇人身后。 他大步走了过去,朝妇人拱手道:“韩林儿见过二娘。” 柳春脸色有些苍白,紧紧望着韩林儿,问道:“是你母亲收到本宫的信,所以让你来救本宫和你弟弟的吗?” 韩林儿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的。” 柳春双眼一红,双手合十,喃喃低语了几句,拍了拍韩青儿脑袋,道:“还不快见过你兄长!” 韩青儿道:“见过兄长。” 韩林儿微微一笑,在母子俩旁边坐下。 盛文郁一直悄悄观察着韩林儿和蓝玉,原本不太相信这两人能挡住扩廓帖木儿的追兵。 此刻见两人年少老成,处事周到,心中暗暗点头,微笑道:“两位小英雄威名,盛某早已久闻,想不到今日会为两位所救!” 蓝玉一摆手,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刘福通将军那边还未脱身呢!” 盛文郁却十分有信心。 “两位不必担心,宋州的闽将军既然过去救援,以刘太傅之能,一定能安然脱身!” 正如盛文郁猜测,入夜时分,刘福通便率领宋军退回到陈留,元军也并没有再追赶。 刘福通对两人并不像盛文郁那般客气,只简单说了两句客套话,便自顾和李荣、闽将军、智海和尚等人说话去了。 盛文郁见了,暗暗皱眉。 三更时分,盛文郁巡完城墙,独自来到刘福通房间,发现刘福通果然没有睡。 “刘兄,人家蓝、韩两位小将军冒死来救,没有他们,李荣也不会率军来救援,你为何冷落他们?” 刘福通默然半晌,道:“因为我还拿不定主意!” 盛文郁道:“拿什么主意?” 刘福通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何必明知故问?我军走到现在这一步,只剩下一个问题需要考虑了。” 盛文郁也沉默了,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叹道:“要不然降了江都军吧,我们归降的话,他们打败鞑子的机会也更大!” 刘福通望着窗外夜色,淡淡道:“你说的倒轻巧。” 盛文郁道:“我知道你不甘心。这些年咱们一起历经艰苦,不知死了多少兄弟,才复立大宋!然而以如今局面,咱们没希望了,还是让别人来吧!” 刘福通哈哈一笑:“你当我是放不下权势名利?我刘福通要是贪图权势,早就自立登基,还会因当初誓言,辛辛苦苦辅佐韩兄弟的儿子吗?” 盛文郁皱眉道:“那你顾虑什么?” 刘福通盯着他,道:“咱们若是降了江都军,你让东路军怎么办?你让关铎兄弟、潘诚兄弟、李喜喜兄弟如何自处?” 盛文郁怔了一会,道:“刘兄,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当初兵分三路,是一个错误决定。其他三路大军,估计都坚持不了多久!” 刘福通双目一扬,道:“那也不一定!总而言之,只要他们还在浴血奋战,我刘福通就绝不能背叛他们,背叛大宋!” 盛文郁默然良久,深吸一口气,道:“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第三百九十一章 争夺小明王 张阳泉一路策马狂奔,来到城北大营后也不下马,直接奔到帅帐才翻身而下,快步进入帐中。 帐中已有数名将领,个个面带怒容,秦苓君从案后站起身,迎了过来。 “夫君,事情紧急,所以才让你过来。” 张阳泉一抬手:“无妨,你详细和我说一下情况吧!” 刚才他正在书房与众宰相们商议皇宫选址的事,秦苓君忽然派人让他过去,说张士诚偷袭刘福通,情况紧急。 秦苓君道:“张士诚打下徐州后,突然遣部将吕珍攻打宋州,刘福通刚刚逃出汴梁,士兵疲惫困乏,败给了吕珍,退到毫州。吕珍却穷追不舍,已把毫州包围!” 张阳泉忙问:“蓝玉他们怎么样了?” 常遇春道:“大王不必担心,蓝玉他们没有参战,张士诚也不敢为难他们,就是他们俩派人传回的消息。” 张阳泉松了口气,走到帅案后坐下,皱眉道:“刘福通一向是江北起义军魁首,张士诚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偷袭他,到底想做什么?” 傅友德朗声道:“依末将之见,张士诚的目的是小明王!” 张阳泉讶道:“他又不是红巾军,要小明王做什么?” 傅友德正色道:“大王,张士诚最大的困境,就是没有一片牢固的根基。如今宋军输给鞑子,张士诚应该是觊觎山东半岛!” 王大粗声道:“他要山东半岛就该自己去打,干嘛趁火打劫,偷袭刘福通?” 傅友德道:“小明王是宋军皇帝,山东又四分五裂。只要他拥立小明王,再击败山东几股强大势力,就能很快占据山东!” 常遇春冷笑道:“他这是白日做梦,宋军见他趁火打劫,只怕都恨其入骨,谁会归附他?” 耿三迟疑了一下,道:“大王,咱们要不要也插一手,把小明王抢过来?” 张阳泉摇了摇头,道:“宋军若想归附,咱们自然欢迎,但没必要去争什么小明王!” 王大粗声道:“可不是嘛?咱们马上就统一江南了,还要小明王做什么?” 傅友德道:“既然如此,就让蓝玉和韩林儿两位小将军回来吧!” 张阳泉想了想,道:“这样吧,给两人写一封信,他们毕竟一直待在刘福通身边,问问他们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常遇春见张阳泉如此看中蓝玉,暗暗惊喜,赶忙道:“大王,末将亲自去联系他们!” 张阳泉道:“也好,你随行带三万人出发,增兵濠州,倘若安丰有什么变故,咱们反应也更快一些!” 常遇春大声应诺。 次日上午,常遇春便率领三万大军,朝濠州而去。 三日后,他抵达濠州,将兵马交给孙虎,然后带着三百骑北上。 行至安丰,得知刘福通已经撤出了毫州,正朝安丰过来。 常遇春见刘福通脱离险境,便返回了濠州,只在安丰留下斥候。 五日后,蓝玉和韩林儿跟着刘福通的大军返回安丰。 两人见到常遇春留下的斥候后,找刘福通讨回了五百匹马,然后朝濠州返回。 两名少年回濠州的路上,表情都有些抑郁。 回到安丰和濠州边境的大营后,两人在帅帐面见常遇春和孙虎,将一路上救援的详情情况说了。 孙虎见两人表情不对劲,笑道:“你们这次救援很成功,怎么一个个都哭丧着脸?” 蓝玉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怒声道:“还不是那帮忘恩负义的宋军王八蛋,早知如此,就不该去救他们!” 常遇春似乎瞧出什么,笑道:“怎么,是不是救了人家,却不受人家待见?” 蓝玉哼道:“要不是我们救援,刘福通未必逃得出来,结果就因为我们没帮他们对付张士诚,这帮混蛋就给我们甩脸子!” 常遇春道:“应该还不止如此吧?” 韩林儿冷声道:“我们离开前讨要马匹时,宋军将领们对着地上吐痰,仿佛我们对不起他们一样!” 孙虎与常遇春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蓝玉怒道:“有什么好笑的,你们就不觉得他们很混账吗?” 常遇春淡淡道:“你觉得可气,只能说明你还太天真,战场之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别说忘恩负义,转头捅你一刀,那也正常的很!” 韩林儿咬牙道:“常大哥,孙大哥,咱们莫非救错了吗?” 孙虎笑道:“伱们没救错,只是表现得太急切了。就比如一个人正在受难,就算你想帮他,若是表现得太急切,那人就会觉得你有所图谋,对你心生防备!” 蓝玉若有所悟,道:“难怪我总觉得刘福通对我们怪怪的,直娘贼,这老小子一定以为我们是冲小明王而去!” 常遇春道:“他怎么想不重要,你们自己可还记得,为何要去救他吗?” 蓝玉暗自沉吟,他和韩林儿不同,其实并不在意韩青儿死活,也不在意刘福通死活。 这次除了想历练自己,也是不愿看到鞑子称心如意。 如此来看,他的目的可以说都达到了,实在没什么可郁闷的,但不知为何,就是高兴不起来。 韩林儿其实也差不多,已经救下韩青儿,也将五百骑兵完整带回来,但想起宋军态度,心中就颇为不快。 常遇春目光扫过两人,淡淡道:“你们不高兴,是因为你们太贪心!” 蓝玉愣道:“贪心什么?” 常遇春不客气地道:“你们俩嘴上谦虚,其实心里都觉得自己很强,比我们这些大人都强,是不是?” 韩林儿急忙道:“没有!” 常遇春道:“别自欺欺人了,你们不让大王告诉我们,不就是怕我和候兄跟着你们,碍你们的事吗?” 蓝玉和韩林儿对视一眼,都低下了头。 常遇春道:“泗州一战,让你们觉得自个顶了不起,所以这次目标其实定的很高,嘴上说只为了救刘福通和小明王,其实你们觉得可以带着他们归降我军!” 蓝玉怔了怔,没有否认。 常遇春道:“就因为你们太贪心,以为自己能收服刘福通那样的英豪,所以当宋军对你们不买账时,你们就大受打击!” 两人都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在他们内心深处,确实存着救援刘福通后,对方出于感恩,投靠江都军的心思。 常遇春沉声道:“刘福通这样的人,绝不会因为你们这一点小恩小惠,就轻易归降。这种事急不来,大王也没指望你们做到这一点,所以不必失望!”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是!” 常遇春见两人能接受错误,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无论如何,大王对你们这次的行动非常满意。关于如何应对宋军的事,大王还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蓝玉正要开口,忽又止住了。 “我要想一会才行。” 韩林儿跟着道:“我也是。” 常遇春道:“那好,明晚之前,告诉我答案,别让大王久等。” 便在这时,一名斥候来报,说一个叫智海的和尚求见。 孙虎愣道:“和尚?” 蓝玉急忙道:“那大和尚是我们救刘福通时认识的,让他进来吧!” 孙虎点点头,命人请其进来。 没一会,智海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一瘸一拐,正是林海。 两人向众人见过礼,蓝玉嘿了一声,道:“大和尚,刘福通不是对你们挺热情吗?怎么没留在安丰?” 智海一摆手,骂道:“我们听说了宋军和你们的事,他奶奶的,这帮宋军真不是东西,你们帮了他们大忙,这帮龟孙子竟在背后数落你们!” 林海沉声道:“智海大师将他们臭骂一顿,我们就告辞离开了安丰!” 蓝玉大喜,拉着两人坐下,笑道:“多谢两位为我兄弟二人出一口气!” 智海嘿嘿笑道:“都说刘福通是英雄,我倒觉得他像个娘们!做事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像有什么顾虑一样!” 常遇春道:“刘福通毕竟刚刚遭到巨大打击,情绪低沉也是有的。” 智海摸了摸光头,笑道:“那倒也是!总而言之,我们过来就是感谢两位少将军的救命之恩!” 孙虎笑道:“我看两位都是豪爽的汉子,有没有意向加入我军?” 智海连连摆手,道:“对不住,我这人无拘无束惯了,实在受不得军营管束。” 林海拱手道:“在下心愿已了,余生只盼安稳度日,再无名利之心。” 孙虎也不强求,赠了两人一些盘缠,送他们离开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皇宫选址 次日中午,蓝玉和韩林儿再三商议之后,终于想好怎么回复张阳泉。 两人坚持要返回江都府,亲自将想法告诉大王,常遇春便和两人一起离开濠州,朝江都府返回。 第四日下午,三人终于回到江都城,赶了一路,都有些口渴,就在城门口的茶棚喝茶。 现在已到九月初秋,落叶纷纷,只见大街上有一人正手持一把大扫帚,清理着街道。 一般来说,各家自扫门前雪,大街都是商铺们各自负责自家片区的清扫。 那人却沿着大街一路打扫,穿着一身蓝色衣服,似乎是统一公服。 蓝玉十分好奇,便向常遇春问起那人身份。 常遇春道:“这是街道司雇佣的工人,清理街道。” 韩林儿奇道:“街道司为何要雇佣他们?” 常遇春道:“当然是大王的命令。” 韩林儿追问:“大王为何忽然下这样一道命令?” 常遇春一口将凉茶喝干,道:“应该是和修建皇宫有关吧,到时候要在城中大兴土木,所以需要一些人清理城区!” 蓝玉和韩林儿齐齐变色,道:“大王终于要修皇宫了吗?” 常遇春‘嗯’了一声,脸上也有些欣喜,因为修建皇宫就意味着张阳泉离登基不远了。 蓝玉殷勤的给常遇春倒了碗凉茶,赔笑道:“常大哥,和我们详细说说呗!” 常遇春道:“虽说要修,现在却还只在做准备工作。不过咱们大王你们也知道,他要做一件事,总会和别人不一样!” 韩林儿和蓝玉对视一眼,都很兴奋。 每次张阳泉下一些奇怪的旨意,他们都喜欢暗暗揣摩,这已经成为他们一项乐趣了。 “常大哥,您快说说,大王又下什么奇怪旨意了?”韩林儿催问。 常遇春笑道:“大概半个月前,大王下令在户部新设一个市工司。还将扬州酒楼、手工局都归入市工司管理!” 蓝玉摸了摸下巴,道:“听说扬州酒楼和手工局以前都是龙潭寨产业!” 韩林儿连连点头道:“对啊,我娘以前还管理过扬州酒楼呢,她说寨子困难时,多亏酒楼为寨子赚了不少钱!” 蓝玉一拍手,道:“我明白了,这个市工司肯定和市舶司一样,是大王用来赚钱的机构!” 常遇春看了他一眼,道:“我和你阿姐商量了许久,也觉得大王是这个目的!” 蓝玉笑了笑,十分得意。 常遇春接着道:“不过就我来看,大王做事的目的永远不会简单。除了赚钱之外,最重要的也是为了做事!” 韩林儿奇道:“做什么事?” 常遇春道:“大王设立市工司后,又下令设立了两个工坊,专门负责修筑各种工事。” 蓝玉愣道:“江都府工坊不是多的很吗?沈、卞、蔡、曾四大商也都各自开设了自家工坊,大王还设立新工坊做什么?” 常遇春淡淡道:“可能是大王信不过那些商人吧!反正各种说法都有,还有说大王与民争利的呢!” 韩林儿冷哼道:“说这种话的人,就和宋军一样忘恩负义,要不是大王击退蒙古鞑子,他们能有个屁的利!” 蓝玉又一拍手,道:“我明白了,大王准备让这两个工坊的人来修筑皇宫,对不对?” 常遇春笑道:“也不全是这两个工坊,大王下令,一共征召八个工坊,同时修筑皇宫,其他工坊也有机会参与!” 韩林儿忽然一脸紧张:“常大哥,大王准备把皇宫修建在哪?” 常遇春道:“就在鹂园街以西,到时候西门会改成皇城大门,咱们江都城估计也要扩建一番!” 蓝玉皱了皱眉,道:“是谁提的意见?皇宫自来不都修在北面吗?为何要修在西面?” 常遇春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是六位宰相一致拍板,大王也同意了!” 蓝玉不服气道:“就算六位相爷拍板,总得有个理由吧!” 常遇春道:“理由很简单,大王下令,修建皇宫的过程中,一定要尽量把对民生的影响降到最低。” “城西曾经被张明鉴霍乱,住在城西的百姓最少,所以皇宫修在西面,对民生影响更小。而且大臣们多住在鹂园街,皇宫修在城西,大臣们也不用重新搬家,影响到百姓!” 蓝玉默默听完,点了点头。 三人喝完茶,已过了未时,便径直朝着王府而去。 来到书房外,通报之后,张阳泉命人请三人进去。 三人进入书房,叙礼毕。 张阳泉微笑道:“蓝玉,韩林儿,这次营救刘福通和小明王,你们俩都做的很不错!” 蓝玉抓了抓后脑勺,红着脸道:“大王,其实我们也没有做多好,经常大哥提醒,我们才明白这件事其实还是做得太心急了!” 张阳泉目光微闪:“哦?怎么讲?” 蓝玉道:“我仔细想了想,其实就算没有我们,刘福通应该也能逃出来。张士诚肯定还是会去抢夺小明王。届时,刘福通就会向我们求救,甚至屈服我们!” “眼下我们表现得过于迫切,反而导致刘福通对我们心生防备,弄巧成拙!”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笑道:“能够泰而不骄,自躬反省,这很好。不过这一点我已经考虑过,你们不必自责。” 韩林儿吃惊道:“您提前就想到这一点了吗?” 张阳泉伸手道:“坐下说话吧。” 待三人都坐好,慢慢开口道:“你们曾对我说过你们营救刘福通的目的,那我问你们一句,你们知道我为何同意伱们的计划吗?” 蓝玉和韩林儿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单纯是自己说服了张阳泉。 张阳泉伸出三根手指,道:“我同意你们动手,是因为三个目的。” 蓝玉咽了口唾沫,专心倾听着,常遇春也凝神倾听。 张阳泉道:“第一,就是你们说服我的理由,我确实希望借这次机会,磨练一下你们俩!” “第二点,眼下我军在跟元军抢时间。咱们虽占据优势,距离统一江南的目标更近,但若能延缓元军击败宋军的速度,对我军百利而无一害!” 蓝玉点头问道:“第三点呢?” 张阳泉笑道:“我是想给察罕帖木儿造成压力!只要他发现我军支援宋军,就会觉得因自己攻势太猛,导致起义军又联合起来抗元!” “如此一来,他将来对付起义军时,就会更加慎重,以防造成起义军更加团结。他越慎重,动作就越慢,我们就能占据先机!” 蓝玉和韩林儿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露出钦佩之色。 张阳泉续道:“上午斥候传来消息,不仅张士诚的人正在朝安丰进军,左君弼也派出一支人马,驻扎在庐州与安丰边境!” “眼下我军该如何应对刘福通,我想听听你们两人的意见,尽可畅所欲言,不必有任何顾虑!” 蓝玉看了韩林儿一眼,道:“大王,我们觉得暂时不用管刘福通!” 张阳泉挑眉道:“不管?” 韩林儿跟着道:“刘福通现在对我军戒备很深,若是插手帮忙,他不仅不会心存感激,还会觉得咱们图谋不轨。既然如此,索性不管他们!”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还有吗?” 蓝玉赶忙道:“我们离开安丰时就探查过,安丰缺粮,就算能顶住左君弼、张士诚的攻打,也无法持久,肯定会来向我们借粮!” 张阳泉笑道:“那借给他们吗?” 蓝玉道:“他们第一次来借时,肯定以为咱们会借给他们,咱们偏偏不借!” 韩林儿一唱一和道:“等他们意识到并非咱们求着帮他们。而是他们求着找我们帮忙时,咱们再酌情考虑借粮!” 张阳泉道:“你们还是想收服刘福通吗?” 蓝玉正色道:“是的,大王,刘福通毕竟名声在外,若能归降我军,对我军还是很有好处的!” 张阳泉沉吟良久,道:“关于刘福通的事,我会交给孙虎将军全权负责,你们俩去濠州给他打副手吧!” 蓝玉和韩林儿又惊又喜,齐齐拱手道:“多谢大王!” 张阳泉摆手道:“这是我交给你们的任务,若是没办好,我也会责罚。你们退下吧!” 两人拱手告退。 第三百九十三章 张士诚来使 张阳泉走到墙边,拉下地图,伸手示意常遇春近前。 “常将军,昨晚福建那边传来消息,李元帅的大军在福建进展不顺,我准备再派一支人马前往福建,你意下如何?” 常遇春一听,就知张阳泉是想让自己领军,心中一振,赶忙问道:“不知李元帅遇到什么难处?” 张阳泉道:“漳州的敌人都躲在山里,不与我军正面交战,他们使用的是游击战的策略,你可有应对方法?” 常遇春心中一凛,道:“福建乃荒僻之地,各族群聚,地势险峻,要想打下来,强攻不易,需得设法拉拢当地土族。” 张阳泉笑道:“我听小妹说,你夫人和蓝玉祖上,就是出身福建的一支畲族族群,后来才迁移到定远。” 常遇春这才知道张阳泉为何点自己的将。 “不瞒大王,贱内祖上确实是畲族蓝氏,她还有两个远房叔叔就在福建!” 张阳泉道:“那就好,你立刻前往建昌,我已命徐元帅调两万人驻扎建昌,你统领那两万人奔赴福建,设法召抚福建土族。” 常遇春拱手道:“末将领命!” 次日,常遇春和蓝玉、韩林儿先后离开江都府。 蓝玉和韩林儿到了濠州,两人头一次统领五万大军,虽只是副手,却也兴奋异常,每天紧盯安丰局势。 蓝玉甚至假扮成斥候,去安丰察看情况。 几日后,张士诚的人马从毫州而来,围住了安丰城北门。 又过两日,左君弼的大军也越过边境线,来到安丰城西门。 两人虽然围住安丰,却不攻打,名义上也打着友军旗号,只说接小明王去高邮或者庐州暂避,以防元军袭来。 如此围困了几日,安丰果然出现粮食危机,刘福通派人前往江都府,希望找江都军借粮。 派出的人正是李荣,李荣绕过濠州,直接去江都军求见张阳泉。 张阳泉却给了他一个闭门羹,只说让他去濠州与孙虎商议。 李荣无可奈何,又来到了濠州,孙虎将他在军坊外晾了两个时辰,见面之后,又尽是推诿之词。 李荣十分恼怒,径自返回安丰,将情况与刘福通说了。 刘福通听完后,默然不语。 盛文郁淡淡道:“人家好意出兵帮我们,还借了骑兵给我们,你们却给人家甩脸色,他们不肯借粮也正常。” 李荣忿忿道:“我看他们并非真心帮我们,只是希望我们抵挡鞑子罢了!” 盛文郁扫了他一眼,道:“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帮了我们总是事实!” 李荣不吭声了。 刘六低声道:“城中粮食只够半月不到,士兵们士气也一天比一天低,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一名魁梧将领见刘福通一直不出声,粗声道:“太傅,大家都指着你呢,你倒是说句话啊!” 刘六呵斥道:“卫将军,怎么跟太傅说话的?” 刘福通一抬手,道:“最近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这件事我也正想听一下诸位意见!” 李荣忙道:“太傅请讲!” 刘福通沉声道:“我军要想东山再起,靠我们是没希望了,只能看其他几路大军。我想将陛下送到某一路大军中,诸位意下如何?”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没有接话。 刘福通道:“伱们当然也会跟着陛下一起过去,不必担心。” 刘六问:“太傅,您呢?” 刘福通笑道:“我就不去了,不然只会让其他几路弟兄为难。” 众人怔了怔,都沉默了。 以刘福通的身份威望,无论到哪一路大军中,都将再次获得主导权,这是其他几路主将无法容忍之事。 一只衰弱的头狼,会让整个狼群覆灭,只有衰弱的头狼死掉,族群出现新的头狼,才能带着大家强大。 刘福通显然打算牺牲自己,成全宋军。 盛文郁笑道:“我也不去了。” 他和刘福通类似,都是威望太高,无法为其他路主将所容。 李荣沉默了一会,道:“眼下最有势力的还是东路军,属下以为可以带着陛下投奔东路军!” 刘六道:“毛贵总兵没死的话,东路军自然是最好选择,可眼下……唉!” 李荣道:“我觉得田丰将军有勇有谋,应该能继承东路军,只要我们带着陛下过去,田丰将军一定能振臂一呼,整合东路军!” 卫将军哼道:“中路军又没有分裂,为何不去找关铎总兵?” 李荣瞪了他一眼,道:“中路军太远,又离大都太近,咱们去不是羊入虎口?” 卫将军又道:“那就去蜀地,找李喜喜总兵。” 刘六摇头道:“李喜喜多次被明玉珍打败,只怕也是自身难保。” 刘福通忽然道:“卫将军,你不愿去找田丰,是不是因为他一年前才投靠咱们?” 卫将军也不否认,粗声道:“不错,他是毛贵总兵招揽,大家见都没见过他一面,如何能够信任?” 刘福通缓缓道:“照你的说法,毛贵总兵投靠我军时间也很短,是不是也不该信任?” “这……” 刘福通道:“事实证明,才能比资历更加重要,众观宋军将领之中,已无一人比得上田丰。我意已决,你们带着陛下突围去山东,投奔田丰!” 众将相互看了一眼,终于齐齐拱手,道:“得令!” 接下来几日,刘福通挑选精锐人马,准备突围,这次的诱饵由他和盛文郁担任,突围成功率非常大。 唯一的问题是前往山东的路将非常艰难,尤其是要经过张士诚控制的徐州。 好在张士诚兵力不多,徐州也刚打下来不久,刘福通规划好路线,只等最佳时机。 然而就在他等待的时候,斥候带来一个极坏的消息。 汴梁的察罕帖木儿没有继续南下,而是率领元军朝着山东去了。 刘福通浑身一凉,这个老对手似乎总能猜到他的想法,提前封死他的退路。 事已至此,他不敢再轻易去山东,只能期盼着山东的宋军能团结一致,击败察罕帖木儿! 张士诚比刘福通更早得到元军攻打山东的消息。 得知这消息后,他异常愤怒。 前阵子,张阳泉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将城北大营的兵力增加了一倍,达到二十多万。 江都军的城北大营距离高邮只有两百里不到,枕头旁边有二十万大军,张士诚如何睡得着觉? 正因如此,他才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新的根据地,远离江都府! 以高邮府的位置,他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山东,刚好山东的宋军自相攻伐,让他看到了希望。 为了打下山东,他甚至冒着被天下人指责的风险偷袭了刘福通,想要把小明王抢过来。 谁知小明王还没有成功到手,元军竟然先一步去打山东了。 他自知以自己的实力绝无法对抗元军,与众将商议之后,决定同时派出两路使节。 一路去山东联系势力最大的田丰,一路去江都府联系张阳泉,希望三家合力,先击败元军,再徐图山东。 高邮府使节来到江都府后,面见陈基,道明来意。 第二天清晨,陈基便来到王府,向张阳泉汇报。 张阳泉也听说了察罕帖木儿调头打山东的消息。 对他来说,只要元军没有来骚扰他,他暂时就不打算去管元军。 “陈寺卿,回复高邮使节,就说我军兵力都在江南,无力顾及北方。” 陈基却道:“大王,咱们只需派出三五万人,联手张士诚和田丰,也许可以防止元军打下山东!”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道:“如果山东的宋军重新整合,到时我军北伐时,你觉得宋军会归附我们吗?” 陈基愣了一下,道:“臣明白了,臣告退。” 第三百九十四章 对刘伯温动手 陈基刚走,刘伯温和朱升两人一起求见。 朱升如今已升为吏部侍郎,刘伯温身为六大宰相之一,在张阳泉授意下,目前负责分管吏部事务。 两人过来的来意也很简单,江都军打败陈友谅后,地盘又扩大了两倍多,地方上的官员又不够用了。 刘伯温道:“大王,目前各地县令都由百户、千户临时充任,这些将军们打仗可以,治理却并非其所长,还需速速派遣官员治理!” 张阳泉道:“吏部的备选官员差多少?” 朱升道:“缺口极大,至少需要两百人!” “你们可有应对办法?” 刘伯温道:“臣与朱侍郎商议后,认为有两个办法可行。” 张阳泉问:“哪两个办法?” “第一,再开一次科举。第二,从文吏中挑选出优秀之人升为官员,再将汉军投降的官员补充到文吏之中。” 张阳泉皱了皱眉,道:“为何是文吏,不是胥吏?” 刘伯温和朱升都是一愣。 过了半晌,朱升缓缓道:“大王,自唐宋以来,胥役心术不正,深为百姓厌恶,各朝明令胥役不得参加科举。” 胥吏分为文吏和胥役,不过因为在一个衙门办差,久而久之,就被统称为胥吏。 张阳泉认为人与人之间没有高低贵贱,全是后天形成。 胥吏之所以遭人厌恶,就是因为上层权贵堵住了他们进阶通路,既得利益集团不愿再将蛋糕分给他们。 他们没了上进之路,只能转头盘剥百姓。 就跟那些被宫刑的太监一样,精神没有寄托,唯一能追求的也只剩下红白之物。 张阳泉沉声道:“胥吏之害的根源在于徭役,如今徭役已改,胥吏和官员一样,都是领俸禄办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刘伯温思忖了一会,道:“大王说的是,胥吏原本也是些贫苦百姓,既如此,就从优秀胥吏中挑选合适之人,晋升为官员!” 张阳泉点点头,道:“那就按照第二种办法,解决眼下官员短缺问题!另外,科举第三科也可以准备了,以免将来北伐时,又缺少官员!” 两人齐声应诺,拱手告退。 张阳泉继续默默处理着公务,半个时辰后,亲卫来报,郭念生和吕良佐一起求见。 郭念生手中拿着一份图纸,说道:“大王,这是臣等从数十名建筑大匠手中挑选出的皇宫样式图,您请过目。” 张阳泉接过一看,只见图纸极为复杂,一座座宫殿井然有序的分布着,虽然并非完全对称,但看起来却给人有一种奇异的流畅感。 他并不懂建筑学,便也没有多发表意见,只问道:“这图纸是谁设计的?” 吕良佐道:“是由江南第一名匠李惟公所献。” 张阳泉点点头,道:“那就按照图纸开工吧,八个工坊选好了吗?” 郭念生忙道:“还没有,报名承接的工坊太多,我们正在想法子甄选。” 张阳泉道:“那就尽快办好此事。” 两人应诺一声,齐齐告退。 北风萧瑟,不知不觉到了九月。 江南的战事虽然还未结束,但已经趋于稳定,也不知是不是陈友谅之前太不得民心,打下湖广、江西两省后,各地造反的百姓寥寥无几。 福建山高路远,常遇春还没有传来消息,河南的元军都朝着东面缓缓进军,隐隐有包围山东之势。 山东的红巾军见元军袭来,也停止了内讧,相互串联,一同戒备。 一时间,江南江北的战事都停了下来,天下迎来久违的和平时光。 最近几件大事尘埃落定,张阳泉这几天的工作减少了不少,难得又变得清闲。 这一日,他忙碌一阵后,沿着甬道朝后宅而去。 绕过一片假山,忽听不远处响起弓弦声。 寻声走了过去,只见后宅演武场上,一名女子正在练习射箭,秦苓君则站在一旁指导。 张阳泉正要走过去,那名射箭的女子忽然瞥见了他,大惊之下,手上一抖,箭矢竟朝张阳泉的方向射了过来。 杨三枪箭步上前,挡在张阳泉跟前,好在那箭矢并不准,射在旁边一棵树上,箭尾不住颤动。 射箭女子吓了一大跳,赶忙跪在地上,道:“大王饶命,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女子正是秦苓君的徒弟陶瑷。 这并非陶瑷第一次出事故,每次练习射箭时,只要有人靠近被她发现,她一紧张,箭矢就会朝对方射去。 秦苓君一把将她拎起,没好气道:“你这几天都不准再碰箭矢了!” 语毕,快步来到张阳泉身边,忙问道:“夫君,你没事吗?” 张阳泉摆手笑道:“没事,你这小徒弟怎么样了?” 秦苓君脸上顿时多了几条黑线。 “我就从没教过这么笨的人,要是以前在龙潭寨,我非抽她一顿不可!” 跟着过来的陶瑷闻言浑身一颤,委屈巴巴道:“殿下,我、我也想快点学会呀,可身体总是不听使唤……” 张阳泉见秦苓君一副气得咬牙的模样,哈哈一笑,道:“行了,人家毕竟是女子,学的慢点也正常!” 秦苓君摇了摇头,也懒得再数落徒弟了,朝张阳泉道:“夫君,政事都处理完了吗?” 张阳泉点点头,伸了个懒腰,道:“都处理好了,前阵子真是忙死我了!”走到石椅坐下。 秦苓君走到他身后,一边帮他捏肩膀,一边低声道:“夫君,我最近听到一些流言蜚语。” 张阳泉道:“哦?” 秦苓君道:“有人说刘先生与杭州名嫒张妙净关系暧昧,经常流连净妙斋,还因为张妙净的原因,与杨维桢交恶!” 张阳泉直摇头,道:“这都是谁传的谣言?你觉得刘御史那样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秦苓君眸光闪动:“我自然不信,不过这消息传的很广,我觉得有些古怪。” 张阳泉心中一动,问:“消息你从哪听来的?” 秦苓君看向陶瑷。 陶瑷赶忙道:“是我出门逛街时听到的!”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件事传出来后,又传出刘大夫包庇亲戚、假公济私的一些消息。” 张阳泉面色一凝,道:“看来有人想对付刘伯温了!” 秦苓君微笑道:“夫君,咱们很久没有上街了,要不要微服出巡,顺便调查一番?” 张阳泉笑道:“好啊,千千回来没,让她也一起去。” 秦苓君摇头道:“没呢,一大清早又跑去大明寺了。” 张阳泉知道沈千千是求子去了,无奈地耸耸肩,道:“那就咱们去吧。” 陶瑷忽然道:“大王,王妃殿下,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秦苓君瞪眼道:“你留在校场,继续练箭!” 陶瑷小声道:“您不是不让我摸箭矢吗?” “伱就端着弓,站两个时辰,我看你下次手还抖不抖了!” 陶瑷哭丧着脸道:“是……” 张阳泉见秦苓君这模样,突然有种感觉,她是将陶瑷当做秦苓思了。 想到这,不由问道:“小妹还没从通州回来吗?” 秦苓君听到这就来气,咬牙道:“这丫头越来越野了,连个信都不捎回来,我都怀疑她跟着人通番去了!”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你也别太担心,你瞧蓝玉、韩林儿他们,小小年纪都能上战场,小妹聪明机警,不会有事的。” 两人换了便装,乔庄一番,从侧门离开王府。 第三百九十五章 江南名嫒 现在刚过午时,初秋时分,阳光已没那么酷烈。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商议怎么调查这事,想来想去,都觉得先从张妙净入手最好。 张妙净的净妙斋坐落在明湖街上,距离聂红娘的红楼也不过百丈距离。 净妙斋和红楼一样,都属于高档会所,不过张妙净的文采比聂红娘高上一筹,所以净妙斋更受文人墨客喜爱。 秦苓君的男装过于俊秀,未免被人认出,这次给自己加了一撇小胡子,张阳泉还是那副大胡子打扮。 两人各买了一柄折扇,打扮成文人骚客模样,就要进入净妙斋。 不料刚到门口,就发现净妙斋门外被一群人围住了。 两人凑了过去,挤进人群,只听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许多理由?我再给你们半天时间,二更天之前,必须都给我搬出去!” “你们明明答应租一年,现在还不到半年,怎能说反悔就反悔?”一名中年妇人叉着腰,尖声大骂。 那道沙哑声音的主人是个老员外,只听他冷笑一声。 “哼,租给你们屋子的人是我侄子,这屋子是我借给他住,他本来就不是房租主人,所以你们签的租约也无效!” 中年妇人气急道:“你侄子人呢?你把他叫过来!” 老员外冷冷道:“那小王八蛋骗了我的钱,也不知跑哪去了,我也正在找他!” 中年妇人忿忿道:“这还有没有天理?我们花了八百两银子,租你们屋子一年,如今半年不到,你们凭什么赶人?” 老员外撇嘴道:“那只能怪伱们倒霉!” 中年妇人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眼,忽然瞧见一个熟面孔。 “李公子,您既然也在,可得帮忙说句公道话讶!” 人群中一名蓝衫青年迟疑了一下,还是合上折扇,走了出来。 “薛三老爷,既然那租约是你侄子签的,那么你们薛家也有责任,要不然就让妙净大家再住半年吧!” 薛三老爷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只知道他们的租约无效,这是我的宅子,我凭什么要免费给他们住?” 中年妇人急道:“我们付了钱!” 薛三老爷冷冷道:“钱又没给到我手上!” 中年妇人还要再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 “郑姨,算了吧,再给薛老爷四百两银子就是。” 张阳泉寻声看去,只见一名后脑披着白纱的美貌道姑出现在中年妇人身后,正是张妙净。 元朝道士地位极高,张妙净虽是道姑,并不妨碍她江南名嫒的身份。 薛三老爷抱着手臂,哼道:“妙净大家,三老爷可不贪图那点银子!如今这宅子有贵人要了,你给再多钱也没用?” 张妙净愣了一下,道:“那可否容我几日,换一处居所?” “不行不行,人家明天就要验看宅子!”薛三老爷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郑姨气急道:“这么短时间,我们哪来得及搬家,姓薛的,你这是成心将我们赶上大街吗?” 围观人群也都窃窃私语,指责薛家人做得太过分。 薛三老爷还是不为所动,冷冷道:“你们可以找客栈住啊,若是找不到,哼,老爷我帮你们找一家也行!” 张妙净默然许久,忽然抬起头,直勾勾盯着薛三老爷的眼睛。 “不知小女子到底得罪了谁,让薛老爷如此苦苦相逼?” 薛三老爷面色有些不自然,偏过了头,哼道:“别说我们薛家欺负人,这事只能怪你自己倒霉。” 秦苓君碰了碰张阳泉胳膊,低声道:“夫君,这事有鬼。” 张阳泉点点头:“只怕和刘先生的事也有关系。” 秦苓君问:“要不要管?” 张阳泉迟疑了一下,忽然瞥见大街上驶来一辆马车。 “不必咱们管了。”他微笑道。 张妙净和郑姨也注意到大街上过来的那辆马车,两人脸上都露出喜色。 只见马车旁边跟着一名英朗的青年公子,正是卞府二少爷卞元通。 马车在净妙斋外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两名女子,一人是张妙净的好友曹妙清,另一人是卞府三小姐,卞文君。 曹妙清来到张妙净身边,先将卞家兄妹向好友介绍了,然后问道:“张姐姐,我们没来迟吧?眼下是什么情况?” “来的正好!”张妙净低声将情况说明。 卞文君听完后,小脸气的通红,瞪着薛三老爷,道:“这也太欺负人啦!” 薛三老爷抬手望天,假装没听到。 卞元通比较理智,一听就知道这事不对劲,朝曹妙清道:“嫂子,你别出面,这事让小弟来处理。” 语毕,来到薛三老爷跟前,微笑着朝薛老爷一拱手。 “薛三老爷,许久不见,近来一向可好?” 江都军控制江都之前,城东薛家一直是城中仅次于蔡家的大家族。 只可惜薛家当初站错了队,薛家又没有蔡恒这样果断的人物,导致家族逐渐衰落,如今已远远比不上卞家了。 正因如此,薛三老爷瞧见卞元通后,心中充满了怨恨。 “卞二爷,这事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为好!”他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光芒。 卞元通嘿了一声,道:“妙净大家是我嫂子的知交,你让我不管,将来我大哥领兵回来,还不找我算账?” 薛三老爷见他将卞元亨搬出来,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卞元亨凭着军功,已经升为了从三品怀化大将军,绝不是现在的薛家能够对抗。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终于放软了一些。 “卞二爷,这事我也是受人之托,你不要为难我!” 卞元通微笑道:“好,你把后面那人的名字说出来,我绝不为难薛三老爷。” 薛三老爷心中一动,故意摇了摇头,道:“对不住,我不能说!” 卞元通果然没有耐心了,冷冷道:“你若是不说的话,我就当是你的主意,别怪我不顾你我两家有十几年的交情!” 薛三老爷哼了一声,道:“卞二少爷,在这江都府,你们卞家也不是什么事都压得住,你口气别太狂!” 卞元通大为恼怒,道:“我们卞家确实算不了什么,不过对付那些欺负女人的混账东西,还是绰绰有余!” 薛三老爷阴阴一笑,他有意挑拨卞元通,就是想要让卞家与他背后那人争斗。 无论谁斗倒了对方,对他们薛家都没坏处。 “那你听好了。”靠近几步,低声道:“想要这间宅子的人是……”后面的话低不可闻。 卞元通眉头一皱,道:“是他?” 张阳泉却没有听到,转头朝秦苓君问:“你听到没?” 秦苓君目光有些困惑,道:“听是听到了,不过这名字有些陌生。” “是谁?” 秦苓君道:“李惟公。” 张阳泉微微一愣,隐隐觉得这名字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 卞元通不知又和薛三老爷说了什么,薛三老爷拱手离开,然后卞元通、曹妙清和张妙净一起返回了净妙斋。 围观之人都以为卞元通已经解决了问题,纷纷散去。 张阳泉却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跟着就要进净妙斋。 “本斋今日暂不接客,两位客人请回吧。”两名伙计挡住了去路。 两人也不好强闯,沿着大街继续前行。 张阳泉忽然瞥见了红楼,心中一动,道:“咱们到里面去问问吧,也许能打听到李惟公的消息。” 秦苓君自无异议,两人一起进了红楼,只听楼内丝竹袅袅,布置雅致,客人虽不多,但都是些品味高雅之士。 便在这时,只见西角一桌两名男子似乎喝醉了酒,说话声音极大,在红楼之中显得极不和谐,引得旁人不住侧目。 张阳泉看向那两人,突然愣了一下,隐隐觉得其中一人有些熟悉。 秦苓君记性比他好,低声道:“夫君,那个坐在北面的人,不就是扇坠被康茂才偷去的那人吗?” 张阳泉顿时想了起来。 当时康茂才身无分文,为了进入兽园,偷了一个青年公子的扇坠,可不就是这人吗? 那青年公子依然是一副华贵穿着,桌子上放了一柄折扇,上面又重新配了一块碧绿色的新扇坠。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面色黝黑,脸上皱纹很多,一副苦闷表情。 张阳泉看了一眼,就要收回视线,就在这时,那名扇坠青年的一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老康,你可是咱枣庄第一园林大匠,那李惟公可比你小十来岁,他筹设的图纸,你还有看不明白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 皇宫样式图 张阳泉目光一亮,和秦苓君走了过去,在两人旁边坐下,凝神偷听两人说话。 只听那苦闷中年人低声道:“少爷,您有所不知,那李惟公是李戒后人,在下实在没有信心识得李家人的样式图。” 扇坠少爷哼道:“李戒是谁,很了不起吗?” 苦闷中年人道:“李戒是宋朝的建筑大匠,修建过很多成名建筑,又写下许多建筑着作,在我们圈内,此人极受推崇!” 扇坠少爷拿起折扇,拍了拍桌子。 “宋朝?哼,那都过多久了,他后人未必能继承他多少本事,我就不信一个三十岁的毛头小子,能筹设出多么复杂的样式图!” 老康道:“您想啊,前阵子共有几十位建筑大匠奉上皇宫样式图纸,江南最杰出的大匠几乎都来了,最后李惟公的图纸脱颖而出!” 扇坠少爷狐疑道:“会不会是他塞钱给评选官员了?” “您说笑了,评选的是六位宰相,他们一致选中李惟公的图纸,这说明他的样式图纸肯定比其他人好得多!” 张阳泉听到这,脑中一闪,终于想起李惟公是谁了。 前阵子郭念生等人拿来一份皇宫样式图给他看,只说是选中的最优秀图纸。 张阳泉并不懂建筑学,便同意按照那份样式图修建皇宫。 记得那份样式图后面落款的名字,就是李惟公! 扇坠少爷又拍着桌子,叫道:“我不管,这是多么难得的成名机会!咱们程家工坊必须成为修建皇宫的八大工坊之一,你自己想出个办法,钱不是问题!” 除了张阳泉钦点了两间工坊,剩下六间都在民间筛选。 对各大工坊们来说,能够参与到皇宫的建设,已经不是赚钱的问题,而是名扬天下的大事,所以都挤破了头想拿一个名额。 而要想获得修建皇宫的资格,工坊中的首席匠人至少要能看得懂样式图纸的奥妙。 不然找了个外行,白瞎了好图纸。 张阳泉也终于知道卞元通为何忌惮李惟公了。 虽然此人以前名不见经传,但能够成为江都府皇宫的样式图筹设者,他的地位自然一飞冲天。 估计各大工坊的东家们,也都想着法儿的讨好他,只怕连卞家也不例外。 秦苓君察言观色,道:“夫君,你是不是知道李惟公是谁了?” 张阳泉点点头,道:“出去说吧。” 两人离开了红楼,朝着净妙斋返回,张阳泉将李惟公的来历告诉了妻子。 秦苓君沉吟了一会,道:“李惟公一个建筑工匠,为何要为难张妙净这样的名嫒?” 张阳泉想了想,一时也没什么头绪,摆手道:“不想了,直接去找卞元通问个清楚就是。” 两人当即返回了净妙斋,正要派人去把卞元通喊出来,忽见大街上驶来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人,竟然是刘伯温。 张阳泉大为诧异,看来那些流言倒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刘伯温竟然真的来找张妙净,而且还是上衙时间。 刘伯温并未认出二人,径直进了净妙斋。 没过一会,刘伯温就和张妙净一起出来了,卞家兄妹也跟在后面。 四人一起上了刘伯温的马车,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秦苓君怕张阳泉想岔了,赶忙说道:“夫君,刘伯温的脸色颇为严肃,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绝非来净妙斋寻花问柳。”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我自然知道。”抬手一举,杨三枪忽然从一棵树后奔了过来。 张阳泉吩咐了两句,杨三枪飞快离去,没一会,便牵着两匹马过来了。 张阳泉和秦苓君骑着马朝刘伯温的马车追去。 两人一路追到城东,七拐八绕,忽然拐入一个偏僻的街道,街道地势陡然拔高,前方出现一个上坡。 坡顶稀稀落落只有几间民居,人烟稀少,寂静无声。 张阳泉还是头一次发现,江都府竟有这般清幽的地方。 刘伯温的马车终于停下,旁边是一艘古朴的大宅子,院墙十分老旧,外墙角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野草。 张阳泉二人翻身下马,将马系在树上,继续朝上坡走去,掩身在另一间破旧的院宅墙后,观察着下方情况。 刘伯温等人都已经下了马车,几人在马车旁商议了几句,一起来到那栋古朴的屋宅前,卞元通走到宅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名年纪幼小的书童,他抬头看了卞元通一眼,正要询问他名姓,忽然瞥见刘伯温,小脸顿时一青。 “我家先生说了,让你不要来了,哼!你这人怎么就不听呢?”小书童叉着腰责怪道。 卞元通没好气道:“你这小小书童,怎敢这般和宰相说话?” 小书童愣了一下,呆呆望着刘伯温。 “你、你原来是宰相吗?” 刘伯温温言道:“烦请再通报一下杨先生,刘基求见。” 小书童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转身去通报了。 没过一会,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走了出来。 那老者腰间挂着一支铁笛,漫步而来,年过五旬,却显出一股潇洒之态。 张阳泉见到那支铁笛,就猜到这人就是外号‘铁笛道人’的杨维桢。 “刘平章,你怎么又来了?老夫已经说过,伱来再多次也无用,小徒已经不想再提那件事了,你请回吧。”杨维桢叹了口气,沙哑着声音说道。 张妙净款款上前,行了一礼。 “杨老,我们已经查清是何人举报刘宇公子,害他被取消了献图资格!您就让我们见他一面吧!” 杨维桢看了她一眼:“妙净姑娘,老夫的看法与你们不同。对我来说,他被取消资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妙净愣道:“好事?” “不错,他终于可以摒除杂念,彻底放弃建筑工艺那种九流之学,专心读圣贤书!” 卞元通急道:“杨老,您虽然是刘宇的老师,也不能瞒着这事不告诉他吧!您也应该知道,他因为此事受了多大打击!” 杨维桢扫了他一眼,眯着眼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卞元通,家兄怀化大将军,卞元亨!” 杨维桢双眉一拧,淡淡道:“一个宰相不够,又来了一个怀化大将军,你们是想用权势压人吗?” 刘伯温上前一步,道:“杨老,我们并无他意,只是想调查刘宇献图纸的事,这件事牵涉极大,很可能是一个大案子!” 杨维桢与他对视良久,终于出声道:“你们说的举报小徒之人,到底是谁?” 卞元通大声道:“就是刘宇最好的好朋友,李惟公!” 杨维桢愣了一下,直摇头。 “李惟公那后生老夫见过,温文尔雅,品行端正,还是小徒的至交好友,老夫绝不相信他会干出这种事来!” 卞元通道:“杨老,那是您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杨维桢扫了他一眼,道:“老夫认识李惟公的时间比卞少爷更长,卞少爷说出这句话,不觉可笑吗?” 卞元亨道:“您有所不知,就在今天上午,李惟公想要设法把妙净大家赶出江都府,以杨老对他的了解,这是他的作风吗?” 杨维桢愣了一下,目视着张妙净:“有这等事?” 张妙净轻轻道:“不敢欺瞒杨老,若非卞二爷相助,妙净今夜就无处安身了。” 杨维桢沉默了一会,道:“他为何要赶你走?” 卞文君插嘴道:“就是妙净姐姐最先发现害刘宇公子的人是李惟公,去御史台报了案,刘相爷才来找刘宇公子,了解这件事。” 杨维桢脸一沉,朝那书童吩咐道:“你去一趟李府,找李公子过来一趟。” 小书童答应一声,从屋里牵出一头小毛驴,沿着大街下坡去了。 刘伯温缓缓开口道:“杨老,我等能否进去见一见令徒!” 杨维桢露出迟疑之色。 就在这时,只听脚步声响,一名憔悴的青年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跪在杨维桢脚下。 “老师,刚才的话学生都听到了,学生想与他们说几句话,请老师许可!” 杨维桢看了他一眼,长叹了口气,道:“也罢,老夫不管了,你自己处理这件事吧。”转身回了屋子。 第三百九十七章 各执一词 上坡一间屋宅后面,张阳泉见刘宇终于出来,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 就算真是李惟公背叛了刘宇,最多只能说他是个背叛朋友的无义之人,刘伯温为何会对这件事这般积极? 刘宇远远向刘伯温行了一礼,然后走到张妙净身前,脸一红,低声道:“妙净大家。” 张妙净抬着头,眼波中尽是柔情。 “刘公子,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刘宇“嗯”了一声。 “那你相信我的话吗?” 刘宇迟疑了一下,道:“我自然相信,只是……不知妙净大家怎么知道举报我的人是李兄所指使?” 张妙净幽幽道:“你知道举报你的人是谁吗?” 刘宇低声道:“当时我喝醉了酒,言语无状,说大王不该将水泥秘方私藏时,身边只有四个人,想来是其中一人吧!” 张阳泉微微一愣,刘宇非议自己的事情竟然与水泥秘方有关? 张妙净点点头,道:“举报你的人就是四人中的蒯良,他做了这件事后,心中十分懊悔。有一日来净妙斋喝酒,喝多了后,便把此事吐露出来。” 刘宇怔了怔:“原来是他。” 张妙净拉着他到刘伯温跟前,道:“好了,刘相爷是百忙之人,为了你的案子亲自过来,你赶紧配合相爷问话吧!” 刘宇不敢看刘伯温,低声道:“是,相爷请问。” 刘伯温目视着他,沉声道:“刘宇,你进献的皇宫样式图可否给李惟公看过?” 刘宇道:“有,我们各自筹设好图纸好,他看过我的,我也看过他的,我们还各自给对方一些建议!” 刘伯温又问:“伱觉得你们俩谁的样式图更好?” 刘宇犹豫了片刻,道:“我觉得他的更好,他却觉得我的更好!” 张妙净轻轻道:“你觉得他更好是因为他是李戒后人,所以你自卑,觉得不如他!” 刘宇叹道:“当初我和蒯良认识李兄时,我们俩都远不如他,是他将家传的几本典籍拿出来给我们分享,大家的建筑工艺才突飞猛进。” 刘伯温又问:“你设计的样式图中,是不是有一大一小两座道观,分别位于西北和西南两角?” 刘宇惊道:“是啊,您怎么知道?” 刘伯温没有再说话,默默沉思着。 张妙净轻轻道:“刘公子,李惟公献的样式图中,西北和西南也有两座道观!” 刘宇疑惑道:“这怎么会?他当时给我看的样式图纸明明只有一间道观讶!” 张妙净道:“这是刘相爷亲眼所见,你还不明白吗?他献的图纸就是模仿你的图纸!” 刘宇一副惊愕表情,道:“这怎么会?怎么会呢?” 刘伯温正色道:“刘宇,你觉得李惟公有没有可能完全记下你的图纸,然后背地里再画一份一模一样的?” 刘宇想了想,道:“应该可以,我们交换着看了两个时辰,他的图纸我记得一清二楚,他对我的图纸应该也是如此!” 刘伯温道:“你把你的样式图取过来,给我瞧瞧!” 刘宇答应一声,进了屋子,没过多久就出来了,手上捧着一份卷起的图纸。 刘伯温将图纸摊开,只见图纸上果然有两座道观。 张妙净急忙问:“相爷,这两处道观和李惟公进献的图纸是否一模一样?” 刘伯温看了看两处道观位置,点头道:“我当时虽然没有细看,不过从位置来看,应该是一样的。待会李惟公来了后,你们当面对峙,自会水落石出。” 秦苓君瞧到这里,微笑道:“夫君,看来刘伯温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了,不需咱们插手了!” 张阳泉沉吟了半晌,却道:“不,这件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秦苓君睫毛微微上扬,道:“显然是李惟公盗用了刘宇的样式图啊。他得知刘伯温和张妙净在追查这事,所以一边谣言诋毁刘伯温,一边迫张妙净离开江都府!” 张阳泉道:“你觉得一个李惟公,就能造弄这么大谣言吗?” 秦苓君漆黑的眸子一凛:“你怀疑李惟公背后还有人?” 张阳泉缓缓道:“有没有人,马上就知晓了!” 午后时分,蝉鸣声渐渐减弱,红日西垂,秋风中多了几丝冷意。 大约一刻钟后,只听长街下坡响起马蹄声,一人骑马从大街得得而来,小书童骑着小驴远远跟在后头。 张阳泉朝那人看去,只见那骑马之人三十岁不到,英姿挺拔,神采飞扬,不由暗赞一声。 那人正是李惟公。刘伯温见他到来,让刘宇进屋把杨维桢又请了出来。 那人来到杨宅外,翻身下马,朝杨维桢一拱手,道:“学生李惟公,拜见杨老。” 又转头朝刘伯温行了一礼,最后朝刘宇打了声招呼。 杨维桢审视着他,淡淡道:“惟公,来的挺快啊!” 李惟公不疾不徐地道:“不瞒杨老,今天上午,学生本想让净妙大家离开江都府,却被卞二爷破坏,就猜到她会来找您和刘兄。” 张阳泉和秦苓君听他承认此事,大为诧异,不由对视一眼。 卞元通嘿了一声,道:“杨老,您听到了吧,他自己都承认了。” 杨维桢盯着李惟公,严厉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李惟公叹了口气,道:“学生知道老师一直欣赏妙净大家,有意撮合她和刘兄,但学生却觉得她并非刘兄良配。” 刘宇满脸通红,急道:“这是我们的事,不、不用你管!” 李惟公也不生气,侃侃而谈:“刘兄,过去你一直徘徊于建筑工艺和读书之间,拿不定主意,如今好不容易立志苦读,她却想要扰乱你的决心,我身为你的朋友,自然不能允许!” 刘宇愤怒道:“你……” 杨维桢冷冷打断道:“他说的很不错啊,在这点上,你真该向惟公学习一番!” 张妙净急道:“杨老,您别听他胡说,他是怕我揭穿了他的秘密!” 李惟公扫了她一眼:“你还是那番说辞吗?说什么我指使蒯良,举报刘兄在背后非议大王,导致他被取消了进献皇宫样式图的资格?” 张妙净盯着他:“难道不是?” 李惟公不再理她,朝杨维桢拱手道:“杨老,就因这子虚乌有之事,她去御史台状告我,刘相爷也找来蒯良当面对峙,后来证实此事乃她胡编乱造!” 杨维桢皱眉道:“蒯良就是那个经常跟你们一起的吴县匠人?” 李惟公道:“就是他,我们三人经常聚在一起,研究我家祖上流传下来的《营造法式》。” 转头又朝刘伯温道:“刘相爷,那天蒯良的证词说的清清楚楚,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揪着此事不放!” 刘伯温淡淡道:“你错了,蒯良的证词有问题!” 李惟公愣道:“哪里有问题?” 刘伯温道:“妙净姑娘说蒯良是醉酒后,才说出此事。蒯良却说那天并未喝酒,是不是?” 李惟公道:“这证词有什么问题吗?” 刘伯温道:“我派人调查过,蒯良以前去净妙斋时,都会喝酒,为何唯独那次没有喝酒?所以我猜他撒了谎。” 李惟公眼中终于多了一丝慌乱:“这只是您的猜想!” 刘伯温道:“不错,所以我要来找刘宇求证一下!” 杨维桢道:“老夫听明白了,你们说来说去,就是因为刘宇背后议论大王,被取消了进献皇宫样式图的资格!” “这件事无论真假,对小徒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们不必多说了,都请回吧!” 刘伯温沉声道:“杨老,你可知李惟公为何要举报你的徒弟吗?” 杨维桢道:“我说过了,这件事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经过此事,小徒能摒弃杂念,一心读书!” 刘宇急道:“老师……” 杨维桢瞪了他一眼,道:“你忘记惟公当初是怎么帮助你的了吗?刘宇,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刘宇呆愣了一下,不吭声了。 刘伯温道:“杨老,我刚才已经见过刘宇打算进献的图纸,恰好我也见过李惟公进献的样式图。” 杨维桢不耐烦道:“刘平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说的很简单,经过我对比,我发现刘宇和李惟公进献的这两份图纸极为相似,很可能是一份图纸!” 第三百九十八章 宰相齐至 杨维桢愣了一下,目光终于转向了李惟公。 李惟公面不改色,道:“不错,我见过刘兄的图纸,我二人相互借鉴了一些,很多地方相似,不足为奇!” 卞元通冷笑道:“只是相似吗?只怕是一模一样吧!” 李惟公昂然道:“一派胡言,我的图纸怎会和刘兄的一样?” 杨维桢静静看了李惟公一会,目光又转回刘伯温身上。 “你说李惟公抄袭了刘宇的图纸,有没有证据?” 刘伯温道:“没有。” 杨维桢眼皮一抬,道:“既然如此,等你找到了证据,再来说这件事不迟,你们自便吧,老夫就不留饭了!” 刘伯温淡淡道:“杨老,我希望带着令徒去一趟工部,只要他亲眼瞧见李惟公的图纸,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杨维桢道:“刘宇已立志苦读,五年之内,绝不离开这间宅子——” 刘宇急道:“老师,您让我去瞧瞧吧!” 杨维桢怒道:“当初是你自己说要辘轳传食,苦读五年,如今这么快就忘了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心无旁骛的读书,别的事都别管了!” 刘宇哀求道:“老师,若是不能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学生定会后悔终生!” 杨维桢盯着他,一字字道:“那我问你,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你是继续在我门下读书,还是去研究你的建筑工艺?” 刘宇迟疑不定,道:“我……” 杨维桢长叹一声,道:“老夫明白了,从今以后,伱我不再是师徒,你想学什么都由得你,好自为之吧!” 转身回到屋子,命书童关上了大门。 刘宇跪在门外,朝着大门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身,朝李惟公道:“李兄,你可敢与我们一起去验看你那份图纸?” 李惟公负着双手,淡淡道:“有何不敢?” 刘伯温瞥了李惟公一眼,道:“既然如此,大家一起去工部吧。” 眼瞧着众人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秦苓君缓缓道:“夫君,看来你没猜错,李惟公背后一定有靠山,不然不会这般有恃无恐!” 张阳泉目光凛然:“那靠山份量绝不会轻,至少是个能挡住刘伯温的人,这出戏还没完,咱们去工部瞧个结果吧!” 两人当即翻身上马,策马急行,很快超过刘伯温一行人,来到中书省。 张阳泉又派杨三枪去调查李惟公的人际关系。 两人凭着亲卫令牌,进入中书省工部,问清存放皇宫样式图的库房,便躲在库房附近等候着。 没过一会,杨三枪先过来了,他动作倒快,已调查清楚了李惟公的身份。 “大王,王妃殿下,那李惟公是夏世泽的女婿!” 秦苓君讶道:“夏世泽是谁?” 张阳泉沉声道:“是吕良佐的姻亲世家,他们两家都住在吕巷,夏世泽的儿子娶了吕家小姐,吕良佐的儿子娶了夏家小姐。” 秦苓君柳眉扬了扬,道:“如此说来,李惟公背后的靠山很可能是吕良佐了?” 张阳泉缓缓道:“这件事吕良佐、夏世泽很可能都参与其中。” 虽然夏世泽并未入仕,但此人名声极大,连他都多次听到夏家的事。 夏世泽老爹夏椿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每次遇到饥荒,夏椿就会在寺庙前施粥,还会将家里的宅子拿出来给难民居住。 后来他又建学堂,育乡里,修缮孤老住所,被称为义士,夏家也被称为义门。 恰好吕家也是义门,夏吕两家多次联姻,形成稳固的世家关系。 夏家祖训是‘知止不殆’,所以夏家人到了四十岁后,都不会再入仕。 夏世泽也是如此,年轻时虽然在元朝入仕过,过了四十岁,就辞归乡里。 虽然他是白身,凭着多年善举,人脉关系极为强大,一般的官员都不敢得罪他。 这两人联起手来,确实拥有对付刘伯温的资本。 秦苓君忽然用手肘碰了碰他,伸手指了指。 张阳泉顺着目光一看,只见刘伯温带着刘宇、李惟公等一众人朝着库房方向而来。 库房外有军士守卫,正当刘伯温与军士交涉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刘平章,你带这么多人来存放重要图档的库房来,所为何事?” 张阳泉朝声音方向看去,只见两个人沿着走廊从远处走了过来,其中一人身穿文士服,正是吕良佐。 另一人是个身穿褐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衣着甚为朴素,视力似乎不太好,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李惟公来到他身边,朝他躬身行了一礼,道:“岳父。” 秦苓君眼帘闪动,笑道:“夏世泽也来了,这出戏的角看来都到齐了!” 夏世泽并未理会李惟公,快步来到刘伯温跟前,恭敬的行了一礼,道:“鄙人夏世泽,见过刘平章。” 刘伯温拱手还了一礼,反问道:“不知夏公为何会出现在中书省?” 吕良佐缓缓踱步而来,微笑道:“夏公是听说湖广一带,有很多百姓因为战乱失去住所,所以特意来找我,想捐些银钱,帮那些流民建些屋舍居住!” 刘伯温淡淡道:“大王早就下了安置流民政策,用不了多久,那些民众们都会有房子居住。” 吕良佐笑道:“话虽如此,民间有义士想要尽一份心力,我等也不该阻止才是,刘公以为如何?” 刘伯温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不知吕相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吕良佐扫了刘宇、卞元通几人一眼,慢慢道:“这句话正是我要问刘平章的话,不知带这些闲杂人等来工部,所为何事?” 刘伯温淡淡道:“有人告状,怀疑李惟公所献图纸,是盗用他人之物,我正在调查此事!” 吕良佐道:“可有证据?” 刘伯温双眉一扬,道:“证据就是库房中的图纸,只要我进去取出图纸,此事自然水落石出!” 吕良佐却道:“刘平章可还记得,我们几个议事时可说好了,在开工之前,除了我们之外,不许任何人再碰这东西!” 刘伯温皱了皱眉,道:“那我总可以进去瞧瞧吧?” 吕良佐道:“当然。” 刘伯温见吕良佐没有再阻拦,微感诧异,看了刘宇等人一眼,道:“你们在这等着我。” 语毕,大步进入库房。 没过多久,刘伯温走了出来,目光紧紧盯着李惟公,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吗?” 李惟公昂首道:“在下不知所何罪?” 刘伯温道:“我刚才已看清楚了,你进献的图纸与刘宇图纸一模一样,证据确凿,还要狡辩吗?” 刘宇怒声道:“李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惟公扫了他一眼,冷笑道:“一派胡言,刘宇,我的建筑工艺远在你之上,你说出这话不害臊吗?” 张妙净道:“李公子,事到如今,你就别再顽抗了。刘宇是因为尊敬你先祖,才自觉不如你。” “小女曾听蒯良公子说过,他说刘宇天赋异禀,在建筑一门的学问,已远超同辈,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 李惟公冷笑道:“是吗?那不妨把蒯良叫过来对峙!” 卞元通哼道:“蒯良协助你干下这件事,自然不会再承认!如今刘相爷亲眼确认了图纸,你再怎么辩解,也没有用!” 吕良佐扫了李惟公一眼,冷冷道:“李惟公,我姑且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盗用别人图纸?” 李惟公昂首道:“没有!” 夏世泽喝道:“惟公,吕相亲自问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答话!” 李惟公大声道:“没有就是没有!” 夏世泽看向刘伯温,苦笑道:“刘相爷,您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又或者您看错了?” 刘伯温没想到李惟公到这个地步,还不肯死心,沉默了一会,道:“吕相,事已至此,不如把图纸拿出来,与刘宇的图纸对比一番,也就一目了然了!” 吕良佐迟疑道:“当初决议是我等六人一起商定,如今要取图纸出来,须让郭相他们也到场,不然不好交代!” 刘伯温点头道:“如此也好。” 吕良佐当即派人去找郭念生等人过来。 没过一会,陈基、郭念生、马玉麟、何太公四位宰相都过来了。 刘伯温将情况向四人说明,郭念生等人听完后,都面有异色。皇宫样式图都敢盗用,这可不是小事! 四人商议一番,同意取出图纸进行对比,由郭念生亲自进去取出图纸,当着所有人的面摊开。 少顷,郭念生拿着图纸出来了,表情却有些古怪。 图纸卷的并不紧,说明郭念生已经看过了,刘伯温向夏世泽暼了一眼,发现他嘴角微微上扬。 突然间,他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三百九十九章 尽入彀中 刘伯温快步迎了过去,向郭念生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郭念生没有多说什么,打开图纸,只见这张样式图与刘宇的那张图纸一模一样。 刘宇一脸激动地叫道:“刘相爷,几位相爷,这就是我筹设的皇宫样式图,李兄他果真盗用了我的图纸!” 刘伯温没有说话,目光一扫,发现其他几位宰相看完之后,竟都和郭念生一样,皱起了眉头。 “郭相,陈相,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他问。 郭念生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刘公,这不是李惟公的样式图!” 刘伯温微微一惊,道:“怎会不是?图纸中不是有两座道观吗?我记得李惟公图纸中也有两座道观!” 陈基缓缓道:“两座道观确实一样,整个布局结构也有些像,但仔细看细节的话,就能看出,并不是同一张图!” 马玉麟指着图纸中间,道:“不错,就说这中间的大殿,房屋用料、砖径、梁高都与原来图纸不同,绝非我们那天见过的图纸!” 刘伯温心中一沉,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暗算。 何太公疑惑道:“奇怪,原来的图纸怎会突然会变成这张图纸?而且这张图纸的水平,远及不上原来那张啊!” 他是建筑方面的行家,话音一落,刘宇、张妙净等人脸色大变。 既然刘宇所画图纸不如李惟公图纸,盗用图纸的说法也就不攻自破。 刘伯温目光从夏世泽、吕良佐、李惟公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发现三人表情沉静,显然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三人预料之中。 他虽知自己落入陷阱,却并不惊慌,脑海中默默思索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思索自救之策。 马玉麟朝看守的军士问道:“可有闲杂人等进入过库房?” 领头的军士大声道:“回禀马平章,除了六位相爷之外,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郭念生生性谨慎,出声道:“也可能是我刚才看漏。我再进去瞧瞧,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下!”又进入库房。 事情的突然变化,让卞元通等人猝不及防。 卞元通、张妙净和刘宇都睁大了眼睛,他们完全跟不上情况变化,只怔怔望着刘伯温,希望他能帮忙说明一二。 刘伯温自顾沉思,没有去理会他们。 片刻后,郭念生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朝众人摇了摇头。 “找不到,里面只剩下这一份图纸,也不知是被什么人调换过!” 马玉麟和何太公都不由自主的朝刘伯温看了一眼。 能进去换图纸的只能是他们六人中的一人,其他人都并未牵扯进这件事,刘伯温却牵扯的很深,刚才还进去过。 以眼下情况来看,最可能换图纸的就是他刘伯温! 夏世泽忽然朝着众人长身一躬。 “诸位相爷,眼下至少证明小婿并非盗取图纸之人,既然图纸变成了刘宇的,不如就按刘宇的样式图来修建宫殿吧,小婿甘愿退出!” 听完夏世泽的话,几名宰相神色各异。 郭念生和何太公对视一眼,两人都是那种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稀泥的人。 在他们看来,江都府安稳最为重要,刘伯温怎么说也是六大宰相之一,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闹大为好。 陈基目光闪动,朝着吕良佐看了一眼,目光又转向夏世泽。 他外表粗矿,内心实则最为细腻。 在他看来,这件事牵扯的宰相可不止刘伯温一人! 李惟公也是当事人,而李惟公背后是夏家,夏家和吕家又是秤不离砣的姻亲。 所以涉事的其实有两位宰相。 相比吕良佐,他更相信刘伯温! 只不过眼下证据确凿,他也不知该怎么帮刘伯温说话,默默斟酌着言语。 马玉麟身为大理寺卿,与其他人都不同,他只看中证据。 眼下显露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一种可能——刘伯温拿了一份假图纸,替代原来图纸,想要栽赃李惟公,让刘宇上位! 至于刘伯温为何要这么做,那是接下来要调查的事,毕竟刘宇也姓刘,说不定两人有什么特殊关系! 六大宰相中,他年纪最轻,性子却最为锋锐。 “此事涉及到皇宫样式图,干系何等重大,岂能不了了之?依我之见,必须一查到底!” 陈基见情况朝着对刘伯温不利的方向发展,朗声道:“此事牵扯确实不小,还是尽早向大王禀告,由大王裁决!” 这句话是正论,谁也不可能表达异议。 郭念生朗声道:“既然如此,我们立刻出发吧!”喊来一名手下,一边朝前衙方向走去,一边安排出行马车。 其他宰相也都跟着去了,李惟公、夏世泽都没有再看刘伯温一眼,默默跟着离开。 刘伯温见张妙净、刘宇几人还在原地发呆,朝几人微微一笑。 “你们都回去吧,这件事是冲着我来的,倒把你们牵扯了进来,实在对不住!” 张妙净隐隐明白了一些状况,双眼通红,泣声道:“相爷,是小女害了你,是不是?” 刘伯温笑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堕入彀中之人,要怪也是怪我自己太大意,怎能怪你们?” 卞元通咬牙道:“相爷,我去找我兄长,让他回来给你求求情!” 刘伯温一摆手,昂然道:“不必,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们各自回去,万万不可再牵扯进来。” 顿了一下,又朝卞元通道:“卞公子,伱如果真想帮我的话,就帮我给御史中丞杨宪传个口信!” 卞元通急忙道:“您有什么话尽管交代,在下一定带到!” 刘伯温道:“你告诉他,就说让他去松江府,放手去干,不必有任何顾忌!” 卞元通愣道:“就这些?” 刘伯温点点头,道:“拜托了。”说完大步离去。 红日西斜,不知不觉已到了黄昏时分。 几位宰相一起来到中书省二门外的庭院,此处已经停好了三辆马车。 六人正要上车,忽见一人大步走了过来,赫然是亲卫统领杨三枪。 “大王有令,请几位相爷在议政堂等候。”杨三枪朗声道。 郭念生吃了一惊,道:“大王要过来吗?” 杨三枪点了点头:“是的,大王稍后就到。” 郭念生和其他几人皆暗暗疑惑,大王莫非已经听到什么风声,不然怎会来的这般巧? 几人一起来到议政堂,也不落座,静静站立等候着。 没过一会,又一名亲卫过来,说道:“大王有令,让刘平章单独觐见。” 吕良佐眸光一凛,袖中的手腕不禁抖动了一下,五根手指攥紧。 待刘伯温离开后,他以如厕为由,离开了议政堂,回到右相衙。 夏世泽正在右相衙等候,闻言大为诧异。 “吕兄,你们不是面见大王去了吗?怎么回来的如此之快?” 吕良佐面色凝重,缓缓道:“大王来了,还把刘伯温单独喊了过去。” 夏世泽大吃一惊,‘腾’的站起身,沉默半晌后,他又慢慢坐了回去。 “嘿!这计划我们苦心筹划数月,毫无破绽!除非大王亲眼瞧见整个过程,不然绝不可能相信刘伯温一面之词!” 吕良佐沉默不语,理是这么个理,然而瞧见张阳泉如此信任刘伯温,他心中难以心安。 夏世泽叹了口气,道:“对不住,吕兄,不该将你牵扯进来。” 吕良佐深吸一口气,道:“你我两家,不必说这些话。我现在担心的是蒯良,他也知道计划内容。” 夏世泽点点头,道:“不错,蒯良是最大的隐患。我之前就说把他藏起来,可惜你不同意!” 吕良佐叹道:“之前我是怕弄巧成拙,反而引起别人怀疑,但现在……” “现在怎么?” “我也不知道,大王出现的太巧合了,而且又把刘伯温单独喊了过去,我实在不放心。” 夏世泽站起身,断然道:“我去处理蒯良的事!” 吕良佐道:“惟公那边……” 夏世泽沉声道:“你放心,李惟公绝不会泄露任何事情!” 第四百章 偏心的君王 刘伯温跟在杨三枪身后,来到中书省一间普通的厢房外面。 “刘先生,请进入吧,大王在里面等着您呢。”杨三枪微笑道? 刘伯温点点头,推门进入屋子。 游目四顾,屋中除了张阳泉外,竟还有一名女子。 “臣刘伯温拜见大王,拜见王妃殿下。”刘伯温躬身行礼。 张阳泉微笑道:“刘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屋中只摆了一张桌子,桌旁有三张椅子,他和秦苓君各坐了一张。 刘伯温在剩下那张椅子坐下,见秦苓君亲自给自己倒茶,急忙起身又谢过了。 张阳泉缓缓转动着手中茶杯。 “刘先生,李惟公和刘宇的事,我们已经听说。我们想听你亲自说明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伯温微微一愣,道:“大王,您相信臣是被陷害的吗?” 张阳泉微笑道:“那是当然,你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不论别人怎么说,我都不相信你会干出这种事来!” 秦苓君盈盈一笑,道:“我也相信刘先生为人。” 刘伯温大为振奋,眼中闪着亮光,道:“这件事要从张妙净说起。数日前,她来御史台报案,说李惟公盗用了刘宇的皇宫样式图!” 张阳泉“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刘伯温道:“臣询问之后,才知是蒯良将此事告诉她。蒯良说李惟公让他举报刘宇,从而令刘宇失去进献图纸的资格。” 张阳泉目光闪动,道:“其实这件事依然是李惟公在背后指使,就是让你怀疑他盗用了刘宇的图纸!” 刘伯温道:“是的,我见过李惟公的图纸,张妙净见过刘宇的图纸,我二人一对比,发现两张图十分相像。” 秦苓君忽然道:“为何郭叔他们说李惟公的图纸与刘宇的图纸不同,你却瞧不出来呢?” 刘伯温深吸一口气,道:“这正是臣最大意的地方。那一日,我们六人一起看图纸,臣刚看没一会,御史台那边就有人过来,说有一个大案子,臣就匆匆离开了。” 张阳泉默默点头,知道这定是吕良佐和夏世泽的安排。 “臣走之时,吕右相刚好向何老提到图纸上有两间道观,因这个原因,臣对图纸中的两座道观印象特别深刻。” 秦苓君一拍手,道:“所以你比对图纸的时候,就会优先从那两座道观入手!等会,刘宇不是说李惟公图纸中没有两座道观吗?” 张阳泉道:“这还不简单,李惟公与刘宇互看图纸后,李惟公修改了自己的图纸,加上了两座道观!” 秦苓君道:“嗯,定是如此。” 刘伯温接着继续说明——蒯良故意说谎没有喝酒,被他识破,从而引诱他继续调查。 后来李惟公故意驱赶张妙净、诽谤刘伯温的名声,假装阻止两人调查,其实也是欲擒故纵,引诱他们深入调查。 这个计划其实还有一个破绽,那就是刘宇自知建筑工艺上的水平不如李惟公。 为了让刘宇产生自信,李惟公先是自承不如刘宇,接着又让蒯良告诉张妙净,刘宇是三人中实力最高明的一人。 最后成功把刘宇忽悠了,他还真以为自己的水平超过了李惟公,对方这才陷害自己,盗用自己图纸。 当刘伯温说到工部时,张阳泉伸手一抬。 “后面的不必说了,李惟公画了副刘宇的样式图,让吕良佐放入图库,又取出他自己的样式图,从而来栽害你。” 刘伯温点头道:“大致如此。” 张阳泉喝了口茶,沉吟片刻,道:“现在我只有两个问题。” “大王请问。” “吕良佐和夏世泽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对付你?” 刘伯温沉默了一会,道:“想来,是为了松江府的案子吧!”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伱正在调查他们?” 刘伯温道:“准确来说,臣正在调查夏世泽。五年前,夏世泽在松江府经商时,逼死一户孟姓人家。半年前,孟家幸存后人在御史台行台报案,我开始暗中调查此事。” “原来如此。” 张阳泉点了点头,微笑道:“第二个问题,你是打算自己来为自己洗脱冤屈呢,还是要我夫妻代劳?” 刘伯温欣然一笑,道:“臣已经想到了脱罪的法子,只不过也需要大王和王妃殿下帮一点小忙!” “什么忙?” 刘伯温道:“知道这个阴谋的人除了夏世泽和吕良佐外,还有两个人。一人是蒯良,一人是李惟公,臣想从这两人身上入手。” “那好办。” 张阳泉拍了拍手,吱呀一声,杨三枪推门进来了。 “蒯良和李惟公都控制住了吗?”他问。 杨三枪拱手道:“都控住住了,咱们带走蒯良的时候,还碰到了夏家的人。” “看来他们也开始慌了。”张阳泉笑道:“刘先生,接下来还需要我们怎么做?” 刘伯温见张阳泉提前就抓捕了蒯良,暗暗感激,说道:“臣想先从蒯良入手!” “哦,如何入手?” “臣调查过蒯良,他和李惟公年龄虽差不多,却对李惟公仿佛长辈一般尊敬,只要打碎这份尊敬,就能让他招供!” 秦苓君眼珠子一转,道:“只需破坏李惟公在他心中的形象就可以了吧!” 刘伯温道:“是的。” 秦苓君双眉一展,道:“那还不容易,这件事我来办!” 三人又商议了一番细节。 张阳泉将杨三枪喊了进来,让他向议政堂传达旨意,让众宰相各自忙自己的事去。刘伯温的事由他亲自处置。 吕良佐领了旨意后,心中又是不安、又是悲凉,觉得大王未免太过偏爱刘伯温。 离开议政堂后,他便要派人去找李惟公,杨三枪却从后面追了过来。 “吕相,大王召见,随我去一趟王府吧。”杨三枪似笑非笑地道。 吕良佐沉声道:“大王就召见本相一人吗?” 杨三枪笑道:“吕相爷何必多问,您去了不就知道了?” 吕良佐不再多言,跟着杨三枪一起离开中书省,来到王府。 同样来到王府的还有李惟公,不过他比吕良佐先到,被引入后宅,一路来到一座小小校场。 引路的侍女微笑道:“您在这等着吧。”说完就离开了。 李惟公站在校场旁边,抬头看去,只见校场中央有一名女子正在练习射箭,旁边还有一名女子正在监督。 李惟公见过王妃画像,认出那人正是王妃秦苓君。 只不过秦苓君并未向他看一眼,李惟公也不敢冒然过去行礼,只好站在原地默默等候。 观察片刻,他发现那女子箭术十分差劲,没有一箭能中靶。 李惟公瞧得很清楚,那女子射出箭矢的瞬间,手腕就会抖动一下,又如何能射的准? 当女子第十箭也脱靶时,被秦苓君在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过来吧!”秦苓君忽然出声。 李惟公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王妃是在叫自己,赶忙走了过去。 “小可李惟公,拜见王妃殿下。” 校场西面一处石亭内,蒯良沿着另一条小径来到石亭,瞧见石亭上坐着的一人黄袍青年后,赶忙上前见礼。 “草民蒯良,拜见大王!” 张阳泉手中拿着一个樱桃萝卜,一边吃着,一边随口问道:“蒯良,你为何要陷害刘平章啊?” 蒯良大骇,跪倒在地,道:“大王,草民冤枉啊!” 张阳泉瞥了他一眼,道:“这么说来,你是不肯承认了?” 蒯良咬牙道:“草民怎敢陷害刘相爷?请大王明鉴!”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我这个人不擅长审问别人,相比之下,我夫人更精于此道,你瞧瞧那边!” 伸手一指。 蒯良顺着方向一看,立刻看见一个小校场,只见李惟公正站在校场上,似乎在听一名女子训话。 张阳泉道:“我夫人正在审问李惟公,反正你们俩有一人招供就行了,等他招供后,你想招供也来不及,到时别怪本王无情了!” 蒯良咬了咬牙,暗道:“惟公兄绝不会开口。”大声道:“草民还是那句话,草民是冤枉的,请大王明鉴!” 张阳泉淡淡道:“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咱们就等着吧。”朝一名亲卫低声吩咐了两句。 第四百零一章 吕良佐罢相 那亲卫来到校场,和秦苓君附耳说了句话。 秦苓君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圆圆的樱桃萝卜,递给李惟公。 “诺!你把这个放在头顶,然后站在那里,让我这徒弟练练箭法!” 李惟公又惊又怒。 “王妃殿下,士可杀不可辱!” 秦苓君冷笑一声,道:“你也有资格称自己为士?” 李惟公顿时愣住了,想要辩解几句,又想起刚刚陷害刘伯温之事,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秦苓君冷冷道:“你不仅陷朋友于不义、用阴谋诡计暗算一位当朝宰相、还把先祖传承下来的技艺,当做阴谋诡计的工具!真是好一位君子!” 李惟公听完后,心知计划全部暴露,脑子轰的一声,只觉晴天霹雳,呆愣在原地! 秦苓君娇叱道:“你这种无义之人,也就配给我徒弟当练箭的靶子,滚过去!站好了!” 李惟公心中充满羞愧,低头慢慢走了过去,将樱桃萝卜放在头顶,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表情。 陶瑷也傻眼了,呆愣愣道:“殿下,我真的要射那萝卜吗?” 秦苓君淡淡道:“射吧!有的人被揭破了自己的鬼蜮阴谋,就只想着一死了之,你为何不成全他?” 不远处的李惟公身躯又颤抖了一下。 陶瑷脑子忽然一动,心道:“啊!我明白了,殿下是想让我吓唬他!” 于是稍稍拉开弓弦,对着李惟公,还将眼睛闭上了。 “殿下,我怕见血,能不能闭着眼睛射?” 秦苓君淡淡道:“随便你,赶紧动手,早早送他去见李家祖先,顺便告诉那位李戒大师,他是怎么把李家的建筑工艺发扬光大的!” 李惟公如遭雷击,差点跪倒在地。 秦苓君继续补刀:“将来后人想到《营造法式》这本着作时,也不知先想起李戒大师呢,还是想起你李惟公呢?” 李惟公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上的樱桃萝卜也落在地上,双眼泪如涌注。 秦苓君走到李惟公跟前,冷冷道:“你现在是想跟我说实话呢,还是心存侥幸,继续顽抗?” 李惟公不怕自己被问罪或者被杀,怕的是先祖两百年声誉,毁在自己手中。 正当他要屈服开口时,脑子猛地一惊。 当初他沦落为流民时,是夏世泽救了他,还将女儿许配给他,帮他搜寻遗落的家族典籍。 事到如今,他怎能忘恩负义,出卖对方呢! 念及此处,他咬着牙,又闭上了眼睛。 石亭处,蒯良将校场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他见李惟公真的给人当靶子,已经很受震惊,又看到李惟公跪在地上哭泣,更是大受冲击。 他并不知李惟公是受到秦苓君的言语攻击,在他看来,李惟公是因为怕死,才跪在地上,涕泪直流的求饶。 李惟公一直是他最为敬佩的人,正因如此,他才愿意为了李惟公,去冒险做这种掉脑袋的大事。 谁成想李惟公竟如此不堪,一个女人用弓箭指着他,就让他跪地求饶,实在令他失望至极。 这一瞬间,他对李惟公的敬佩都化作鄙夷,朝着地上呸了一声。 “大王,草民愿意交代一切,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李惟公指使草民所为!” 张阳泉淡淡道:“那好,伱把知道的赶紧说出来吧!” 蒯良当即一五一十,将李惟公让他做的事都说了。 李惟公先让他举报刘宇,取消了刘宇的献图资格。 后来李惟公又让他去净妙斋将此事告诉张妙净,还让他对刘伯温撒谎。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刘伯温,蒯良一开始也不肯去干。 李惟公只好将真相告诉他,说刘伯温正在调查夏家,如果夏家完了,他李惟公也完了。 蒯良为了朋友,这才甘冒奇险。 蒯良说完后,张阳泉让他把内容全部写下来,画好押,命人送到秦苓君那边。 李惟公跪在地上,无论秦苓君说什么,他都不开一言,一副但求一死的态度。 秦苓君拿到蒯良的供词后,朝地上的李惟公瞥了一眼。 “李惟公,你说不说都已经不重要了,蒯良已经招供一切,有了这份供词,足够证明夏世泽的罪行了!” 李惟公猛地睁开眼,惊愕道:“蒯兄他……他怎么会……” 秦苓君淡淡道:“他已经招供了,这是供词,你自己瞧瞧吧!” 李惟公接过供词一看,发现果然是蒯良的笔迹,而且内容一丝不差,不由悲从中来。 秦苓君冷冷道:“就为了维护你那个草菅人命的岳父,蒯良可被你给害惨了,你瞧瞧那边吧!” 指着石亭方向。 李惟公转头看去,立刻就看到了石亭旁边的蒯良。 蒯良正死死瞪着他,吐了口唾沫,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树干,“咔嚓”一声,折为两段。 这是恩断义绝的意思,做完这一切,蒯良再不向他看一眼。 李惟公大受打击,低着头不语。 秦苓君又道:“李惟公,证据确凿,你岳父已难逃法网!这本是他罪有应得,你非要将李家两百年的声誉,也拉着一起陪葬吗?” 李惟公心乱如麻,颤声道:“我……我……” 秦苓君又道:“只要你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不让此事牵扯到你先祖的名声?” 李惟公终于崩溃,哀切道:“殿下,我知罪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铸下大错。殿下怎么处置我,我都甘愿。请不要牵连到我李家先祖!” 秦苓君淡淡道:“李惟公,我查过你的事迹,知道你帮过很多人,就连刘宇也受过你恩惠。以前的你,无愧于李戒后人之名!” 李惟公更加羞愧,哽咽道:“小可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追悔莫及!” 秦苓君点了点头,语气放缓了些。 “知错能改,还不算无药可救!我来问你,你为何要陷害刘御史?” 李惟公低声道:“都是岳父指使我干的!” 秦苓君命人取来一张纸,道:“你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老实交代情况,绝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你们李家声誉!” 李惟公朝着秦苓君行了一个大礼,默默跪在地上书写着罪状。 张阳泉夫妻审问李、蒯二人时,吕良佐被带到一间偏殿看管。 外面天色已黑,屋中点上了烛火,张阳泉许久都不来见他,让吕良佐一颗心沉入谷底。 他已隐隐明白,大王是故意将自己软禁,好方便刘伯温调查此事。 又过了一刻钟,屋外响起脚步声。 吕良佐猛地抬起头,只见刘伯温慢慢走进了偏殿。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吕良佐沉不住气,起身问道:“刘平章,是大王让你来召我觐见吗?” 刘伯温淡淡道:“吕相,李惟公和蒯良都开口了,大王让我负责审问你和夏世泽。” 吕良佐浑身一颤,过了良久,缓缓坐回了椅子上。 “刘公,不管你是否相信,我们只是想让你离开御史台,绝没有加害你性命的意思!” 刘伯温淡淡道:“我知道,不过那并非你们不愿,而是你们不敢冒风险。如果你们真有良知底线,还会有松江府的案子吗?” 吕良佐怔了怔,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吕家只有我一人涉案,希望刘公不要牵连到别人!” 刘伯温凛然道:“我自会秉公办理,阁下不必担心。” 吕良佐不再多言,朝刘伯温行了一个大礼,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到了御史台后,夏世泽已先一步被抓捕。 他比吕良佐更加不配合,无论刘伯温怎么审问,他都一言不发。 刘伯温也懒得再问,站起身,哂笑一声,道:“知止不殆,夏世泽,你知止了吗?” 夏世泽愣了愣,嘴唇终于动了动。 刘伯温却懒得再理他,离开审问的房间,来到关押吕良佐的房间审问。 吕良佐要配合得多,将图纸一案的情况尽数交代,刘伯温全部记录在案,命人将二人移交刑部。 第二天一早,中书省南墙上就多了一份公文,吕良佐因以权谋私,陷害他人,被免去右相之职,由鸿胪寺卿陈基接任右相。 张阳泉本想让刘伯温任相,刘伯温却全力推脱,只想继续留在御史台,他这才任命陈基。 李惟公因幡然醒悟,又指认了夏世泽,在秦苓君建议下,张阳泉让他戴罪立功,继续参与到皇宫建设工作中。 刘宇则大受打击,经此一事,彻底放弃建筑工艺,回到杨宅,继续跟着杨维桢苦读! 第四百零二章 常遇春进军福建 随着吕良佐的倒台,江都府官场产生一场不小的地震。 相隔数千里的江南,常遇春的两万大军也终于进入福建。 福建境内峰岭耸峙,丘陵绵延,山路极为崎岖,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 常遇春自进入福建后,行军十分不易,加之现在是夏末秋初,正值雨季,经常一天进军不到二十里。 眼下江都军和陈友定在福建形成对峙局面,虽然江都军无法消灭陈友定,陈友定也无力将江都军驱逐。 陈友定将所有兵力集中起来,共七万多人马,全部集中在福州一带。 山猪率领五万大军,驻扎在连江县,因为地形原因,他陆战与陈友定打了几场,都没讨到便宜,这才向张阳泉求援。 李二率领的援军也是直奔福州,然而打到古田县后,就打不进去了。 福建的蛮族之中,以畲族最有实力,共有盘、蓝、雷、钟四大姓。 这四姓都归附了陈友定,其中盘、雷受陈友定号令,在北面阻挡住了李二的大军。 他们不与江都军打正面,专门利用地形优势从背后偷袭,扰乱粮道。 李二为了保护粮道,不得不派重兵保护,再想继续进军,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 畲族另外两姓负责镇守泉州和兴化府,防止江都军从西南面绕后,偷袭福州。 常遇春进入福建后,便直接朝泉州方向而去,打算先拉拢蓝氏一族。 因为陈友定主力都被牵制住,常遇春一路行军除了慢了点,倒也十分顺利。 九月下旬的某一天,他终于进入泉州。 泉州的士兵早就被陈友定抽掉一空,境内只剩下一帮文官,士兵则都是蓝氏一族的一万土兵。 这一万人驻扎在德化,统兵将领是一个叫蓝山的人。 常遇春和蓝香玉商议一番,没有去德化,而是朝着太湖山而去,那里正是蓝氏一族群居之地。 太湖山位于德化西北方向。 常遇春怕被蓝山偷袭,绕了一个大圈,沿着尤溪方向来到太湖山,在山脚三十里外驻扎,派出使者求见蓝氏族长。 当天夜里,使者回到营帐中,面色苍白,苦着脸道:“将军,这些蛮族顽固的很,让我们立刻退出泉州,否则就要消灭我们!” 常遇春皱了皱眉。 蓝香玉道:“要不然让我亲自去一趟吧?”她此刻扮成常遇春一名亲兵。 常遇春想了想,道:“还是先打一场吧,你不是也说了,你们蓝氏一族尚武,要说服他们,先得用拳头教训一下!” 蓝香玉哼道:“你也别忘了,大王是让你来安抚的!” 常遇春咧嘴一笑,道:“当然记得,你放心,我说的打是单打独斗,不会大动干戈。” 说完朝着使者道:“李参军,你再辛苦一趟,去一趟太湖山,告诉蓝氏一族族长,就说本人要在山下摆擂,只要蓝氏一族有人能击败我,我就率军离开!” 李参军苦着脸道:“将军,这事您能不能让别人去,属下实在有点……” 常遇春哼道:“你怕蓝氏一族的人把你宰了不成?” 李参军昂首道:“末将在战场上滚过,怎会怕死?”脖子忽然一缩:“只是那些土人喜欢养蛇,末将实在见不得那东西!” 常遇春哈哈一笑,道:“蛇有什么好怕的!” 蓝香玉忙道:“还是让我去一趟,若是能找到我两个堂叔,也许能好说话一些!” 常遇春犹豫了一会,道:“那好吧,伱多加小心!” 蓝香玉当即带着几名随从,朝着太湖山而去,来到山脚,道明身份,两名蓝氏族人带着她上山。 畲族人生活简朴,喜欢‘结庐山谷,诛茅为瓦,编竹为篱,伐荻为户牖’。 蓝香玉小时候听父亲讲过族人的习俗,沿着山道一路前行,过了半山腰,只见炊烟缭缭,到处都是结庐而居的蓝氏族人。 畲族人服装崇尚青蓝两色,衣料为自织麻布,染上色彩,一个个穿得斑斓绚丽,佩戴着银圈,穿着草笼鞋,像花蝴蝶一样。 蒙古人统治下,畲族人同样受到压迫,所以他们非常厌恶外族人,严禁与外族人通婚。 不过每当有外族人进山时,他们又禁不住好奇,都从家里走出来好奇地张望。 蓝香玉对这些族人有一种天然亲切感,见他们都望着自己,便报以微笑。 又走了不久,前方出现一条狭小的山道,道路左右都是岩石,岩石裂缝中密密麻麻都是蛇。 蓝香玉终于知道李参军为何那般惧怕了,微微一笑,径直从蛇岩之间穿过。 过了蛇岩,上到山顶,蓝香玉来到一座大木屋前,蓝氏族人收了她的兵刃,便让她进去了。 屋中共有三人,两名老者,一名老妇人。 中间的那名老者手拄拐杖,沉声道:“外来人,你们还来做什么?我刚才的话说的不够清楚吗?” 蓝香玉微微一笑,朝着三人长身一拜。 “蓝氏子弟蓝香玉,拜见三位族老。” 常遇春在军营中等了两个多时辰,仍不见妻子回来,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来到帐外,只见太阳已经落山,天气潮湿,似乎马上又要下雨,这让他心中更为焦躁。 就在这时,远处吹来一阵南风,风中隐隐能听到马蹄声。 常遇春大步朝辕门走去,刚到辕门口,就见蓝香玉策马奔来。 她去的时候穿着一身男儿军装,回来时竟变成一套蓝绿相间的女儿装,头上还带着一个圆帽,一副土家人打扮。 “怎么去了这么久?”常遇春问道。 蓝香玉翻身下马,转了一圈,笑道:“将军,妾这身打扮如何?” 常遇春脸一红,忙道:“说正事!这里是军营,等会你就把衣服换回来!” 蓝香玉笑吟吟地道:“待会我说不定还要返回太湖山,这可是蓝锦姐姐送我的衣服!” 常遇春皱眉道:“蓝锦?” 蓝香玉拉着他手,朝帅帐而去,微笑道:“是我的远房堂姐!” 常遇春点点头,道:“你找到你堂叔了?” 蓝香玉眼中闪着亮光,笑道:“对,其中一位堂叔还是三位族老之一呢。” 常遇春喜道:“他同意归附咱们了?” 蓝香玉神色一正,道:“大族老并不同意,那个蓝山就是大族老的儿子,蓝山对陈友定非常忠心。” 常遇春挑眉道:“你堂叔呢?” 蓝香玉道:“他当时没有表态,后来我要离开时,他让堂姐悄悄找上我,将我带到二寨,把蓝氏一族的情况和我说了。” 常遇春愣道:“二寨?” 蓝香玉解释道:“我们蓝氏一族共有数万人,其中留在太湖山的就有两万多人,分三个寨子,我一位堂叔就是二寨族老。” 常遇春道:“怪复杂的。” 两人说话间进入大营,蓝香玉缓缓道:“大寨的人最多,不过因为大族老处事不公,我堂叔和三寨的族老都对他不满!” 常遇春目光一亮,道:“他们莫非想要政变?” 蓝香玉哑然失笑,道:“谈不上政变,只是陈友定给蓝氏一族的粮食大半被大寨独吞,所以二寨和三寨度日艰难,想和我们谈谈条件!” 常遇春大手一挥,道:“粮食不是问题,我们还可以扶持你堂叔的二寨成为大寨!” 蓝香玉笑了笑,道:“大寨、二寨和三寨是几十年前就定好的,就算二寨更加兴旺,也还是二寨。” 她见丈夫有些尴尬,笑道:“你放心,堂叔知道你是我丈夫,还知道蓝玉也加入了江都军,肯定会站我们这边。对他来说,蓝氏一族兴盛才是最重要的!” 常遇春道:“那就好,你再去一趟,把咱们的态度告诉他!” 蓝香玉点点头,又离开了大营。 夜半三更,福建的蚊虫极为厉害,常遇春虽皮糙肉厚,脖子上还是被咬出几个大包。 正当他拍死第二十四只蚊子时,蓝香玉终于回来了。 这次的消息更好,原来就在他和蓝香玉商议时,蓝香玉堂叔和三寨那位老妇人族老也在商议。 那老妇是个暴烈脾气,早就不满大寨的行为,与蓝香玉堂叔一拍即合,两人打算联手挑战大寨,带着蓝氏一族投靠江都军。 常遇春本以为他们的挑战是暗中动手,控制住大寨的人,然而他还是小看畲族人的传统了。 “你说他们要举办‘盘柴槌’大会?”他睁大了眼睛。 蓝香玉点点头,道:“这是畲族四姓的传统,如果族中支房有争执,就用盘柴槌较量,获胜者可获得话事权!” 常遇春皱眉道:“怎么这么麻烦?” 蓝香玉笑道:“你放心,按照规定,三寨各出一人,用盘柴槌较量,我们能出两个人,不会输的!” “而且蓝氏一族盘柴槌耍的最好的是蓝山,其次是三寨的蓝鞅。蓝山现在不在山上,赢的一定是三寨!” 常遇春道:“如果蓝山闻讯回来了呢?” 蓝香玉朝他附耳交代了几句。 常遇春听完后,惊讶道:“还能这样?会不会拆穿?我可不是蓝氏子弟!” 蓝香玉笑道:“又不是让你登台,拆穿不了!” 常遇春想了想,一拍手道:“好,那就这样办罢!” 第四百零三章 方国珍的末日 盘柴槌大会定在两日后,大寨族老果然派人去联系蓝山,让他赶紧回来一趟。 蓝山早就打探到江都军跑到太湖山去了,还以为他们要攻打蓝氏一族。 本想领兵去救援,却被德化县令给劝住,只说打起来再去不迟。 蓝山一想也是,山上还有数万族人,足以支撑许久,便一直静静等候着。 结果没等到江都军攻山的消息,却被父亲告知,二寨和三寨要投靠江都军,喊他回去参加盘柴槌大会! 蓝山毫不迟疑,立刻快马加鞭朝太湖山返回。 来到太湖山脚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大族老早已派人在山脚等候。 蓝山汇合族人,沿着山道飞快上山,来到一处窄路时,却见一名畲族青年挑着扁担,挡住了山道。 蓝山正疑惑间,便听上方山头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太阳起来照四方,哥的美名传山乡; 妹妹中意把哥寻,两情相悦趁年轻。 一取哥貌好英俊,二取哥的好脾性; 三取哥的好八字,四取哥的好天资。” 蓝山愣住了,这他娘的是哪一寨的女子,竟然大清早就唱情歌,还是在前山唱。 就在这时,那挑着扁担的青年大声唱道:“一重山水一重乡,又爬山岭又过洋。跋山涉水因婚事,千里路上看新娘……” 那青年一边唱,还一边挑着扁担跳舞,愣是把一条颇为宽阔的山道给堵住了。 蓝山哪有那许多耐心,上前一推。 “要对歌去后山,别挡路!” 那青年被推倒之后,大为愤怒,站起身指着蓝山。 “臭小子,敢妨碍我和妹妹对歌,你过来,看我不教训你一顿!” 蓝山旁边一名小弟冷冷道:“你是几寨的人?连蓝山大哥都不认识吗?敢这般出言不逊!” 那青年哼了一声,道:“我是二寨的蓝春,我爹说了,你们大寨的人最是蛮横,叫我平时不与你们来往,今日一见,爹果然没说错!” 蓝山不耐烦道:“是个傻小子,别理他!”就要快步上山。 蓝春怒声道:“不给我赔个不是,别想走!”伸手就要去抓蓝山。 两名大寨族人过来想拦住他,谁知被他一拳一脚打翻在地。 “好小子,有点力气!” 又有三名大寨族人奔了过去,结果谁也挡不住蓝春一下子,很快都倒在地上,不住哀嚎。 蓝山大吃一惊,瞪着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蓝春正是常遇春,他笑道:“知道怕了吧,我爹不让我去大寨,就是怕我打伤了你们!赶紧跪下给爷磕个头,爷就饶了你!” 蓝山大吼一声,一记中宫正拳打了过去。 其实他武艺不低,如果认真与常遇春交手,常遇春至少要十来回合才能解决他。 然而蓝山怒火攻心,轻敌冒进,常遇春抓住他手臂,一个过肩摔就将他砸在地上,然后对着他两条腿踢了两脚,扬长而去。 蓝山两条腿虽然没有断,但受伤不轻,根本无法再参加大会。 大寨族老得知后,十分恼怒,第二天大会还未开始,就找到二寨族老理论,好一阵扯皮,让他把蓝春交出来。 二寨族老一口咬定是蓝山先推倒蓝春,还妨碍人家对山歌,导致蓝春没有追到那妹妹,大受打击,不肯出门。 三寨族老没好气道:“现在没功夫给伱们争吵,大会马上开始,赶紧比赛。” 大寨族老已猜到蓝春可能不是二寨的人,对方轻易就击败蓝山,让他心中很受打击,便没有再纠缠。 一个时辰后,比赛结束,盘柴槌大会由三寨取胜。在三寨族老的宣布下,蓝氏一族归附了江都军。 常遇春当即就将携带的军粮分出一部分给了蓝氏一族,出手之大方,远胜陈友定。 大寨族老见此,心中的抵触也渐渐消去。 蓝山因为被常遇春打伤,要在山中养病,蓝氏一族的一万土兵,由蓝香玉的堂兄蓝旺统领,跟着常遇春继续朝着兴化而去。 有蓝氏一族土兵带路,大军仿佛多了一张活地图,行军速度快了不少。 八日后,就抵达了钟氏一族的栖息地,风亭山。 虽然蓝氏投靠江都军,钟氏却依然表现得十分顽固,将常遇春派去招抚的使者赶下山来。 常遇春本想立刻领军攻打,蓝旺却道:“常将军,钟氏与我们蓝氏虽然不同姓,但也是同族人,还请手下留情。” 常遇春道:“我也不想动干戈,可他们不肯归降,如之奈何?” 蓝旺笑道:“钟氏比我们蓝氏更加崇尚武力,他们效忠陈友定,是因为陈友定孤身闯入钟氏山寨,打败钟氏第一勇士。” 常遇春心中一动,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也进入钟氏山寨,效仿陈友定?” 蓝旺目视着他:“不知将军可敢冒险?” 常遇春哈哈一笑,道:“如果用个人武力就能解决,那再好也没有。” 蓝旺见蓝香玉一脸担忧,微笑道:“妹子,你久不在族中,不明白我们族人秉性!钟氏若敢以多欺少,加害孤身挑战的勇士,别说你们了,其他三族也不会饶他们!” 蓝香玉见此,也就没有劝阻。 次日一大清早,常遇春手持长枪,独自上山,与钟氏第一勇士钟绵大战了一场。 当初陈友定用了二十回合才战胜钟绵,常遇春却只用了十回合不到。 钟氏一族果然态度大变,当即对江都军表示臣服。 蓝氏一万士兵,钟氏一万士兵,加上常遇春的两万士兵,共四万人马,朝着福州而去。 陈友定手中所有人马都用在防备山猪和李二的大军,根本无法阻止常遇春的挺进,只能将布置在外围的所有兵力全部缩到城中。 十日之后,常遇春引军包围福州城,山猪也领兵挺进,来到城外,与其汇合。 蓝氏和钟氏的族老早已派人去盘氏、雷氏联系。 两族见大势已去,终于同意归降,李二的大军也终于在福州与常遇春、山猪会师。 三路大军将福州城围得水泄不通,连攻了七日。 第八日清晨,常遇春最先攻破西门,大军涌入城中。 又打了两日的巷战,陈友定见败局已定,在帅府横剑自刎,手下官员死的死、降的降,福建行省终于落入江都军手中。 因为元军拼死抵抗,福州城内变成一片废墟。 常遇春沿着大街来到南门,爬上甬道,只见城墙上山猪正望着大海的方向,一言不发。 常遇春正要过去,城楼上忽然下来一人,喊住了他。 “常大帅。” 常遇春转头一看,笑道:“李大帅,你也来了吗?” 李二看了山猪一眼,拉着常遇春进入城楼,面色凝重地道:“你现在还是别和山大帅说话。” 常遇春奇道:“怎么?” 李二给他倒了杯茶,道:“对你我来说,打下福建也许是大功告成,然而对山兄来说,这才刚刚开始。” 常遇春若有所思道:“是因为方国珍吗?” 李二点点头,道:“山兄最大的心愿就是杀死方国珍为家人报仇,如今占据福建,总算可以攻打方国珍所在的澎湖列岛了!” 常遇春喝了口茶,道:“我进入福建比较晚,还不清楚方国珍现在的情况,他会不会已经逃离澎湖列岛了?” 李二笑道:“没有,方国珍攻打广州路吃了败仗,被本地的蛮族击败,已经退回澎湖列岛。” 常遇春奇道:“那咱们打陈友定时,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二反问道:“听说常兄也是绿林出身?” 常遇春苦笑道:“是,以前跟着刘聚那个王八蛋。” 李二缓缓道:“那常兄就该知道,绿林道出身的人,若是经常打败仗,就很难镇住手下了!” 常遇春心中一动,道:“你是说方国珍手下人不服他了?” 李二撇嘴道:“海贼比山贼更加不堪,毫无半点信义,方国珍带着他们落到现在的田地,那帮无法无天的人,哪还会服他?” 常遇春奇道:“李兄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二笑道:“几天前我俘获一个福建将领,从他口中得知,陈友定派人找方国珍求援过。然而去了澎湖列岛,才知道方国珍手下人已经造反了,岛上现在一片混乱!” 第四百零四章 山东决战,天下大震 方国珍只觉头顶一凉,猛地惊醒。 抬头一看,原来是一滴露水落在他脑门上。 他四顾看了一眼,发觉手下的人数又变少了一些,零零散散的靠在林子里休息。 一名手下还用古怪的眼神望着他,见他看过去,才赶忙将视线收了回去。 方国珍走到一个小水坑边,用污水洗了洗脸,提着刀,走出林子,朝海岸线看过去。 船还在,看来叛军们只顾着抢夺主岛上的资源,没有人来理会他了。 他抬头望着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太阳,心中一片茫然,他也不知自己还能再看到多少次日出了。 自从走上海盗的道路,他就预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然而当这一天来临时,还是教人难以接受。 咔嚓!一道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方国珍脸色大变,猛地一刀朝身后挥过去。 背后那人急忙后退几步,脸色苍白道:“父亲,是我啊,您怎么了?”那人正是方国珍的长子方礼。 原本方国珍三个儿子都被他安置在庆元读书,自从江都军南下后,他便带着全家人逃到海岛上生活。 方国珍额头直冒冷汗,厉声道:“以后不准鬼鬼祟祟出现在我身后!” 方礼因为以前从未参与方国珍的事,这一年来跟着方国珍住在海岛之上,非常不适应,咬牙道:“父亲,咱们去救母亲和弟弟他们吧!” 方国珍怒声道:“说的轻松,咱们就剩下几百个人了,如何去救?” 方礼道:“听说父亲以前只靠数十人就击败了蔡业,如今为何就不敢了?” 方国珍大怒,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手掌挥到一半,却忽然转向,打在他自己脸上。 方礼吃惊道:“父亲?” 方国珍又连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双目充血,咬着牙道:“谁说老子不敢,反正迟早要死,咱们就再干一场!” 方礼喜道:“父亲,那我们一起……” 话音还未落,浑身突然一震,一支箭矢从他脖子穿出来,几滴鲜血溅在方国珍脸上。 噗通一声,方礼倒在地上,方国珍还来不及愤怒,只听“嗖”的一声,又一支箭矢射在他右腿上。 方国珍又惊又怒,用刀砍断箭尾,单膝跪地,抬头看去,只见几名手下一脸阴沉的围了过来。 “你们也要背叛我吗?王振、邓老八,你们俩的媳妇都是老子帮你们抢的,你们这帮狗娘养的!” 一个鼻子上有道刀疤的男子冷冷道:“大哥,你以前确实对兄弟们不错,不过大家再跟着你,都活不下去了,只能对不住了!” 方国珍举刀朝那人劈了过去。 刀疤男一脚踢飞钢刀,膝盖狠狠顶在他脑门上,旋而抓着他脑袋,不断砸向地面。 “老狗,要不是你,老子会沦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耍横,我让伱横!让你横!” 另一人道:“行了,别把头砸坏了,他这颗脑袋,还能在楚王那里换一场富贵呢!” 刀疤男捡起刀,就要砍下他头,又有一人道:“活的应该比死的好,先留着吧。” “那倒也是。” 众人将方国珍像死狗一样拖在地上,怕他咬舌自尽,还在他嘴里塞满了鸟屎。 方国珍的目光死死盯着儿子的尸体,心中充满了懊悔。 这座岛是澎湖列岛西南方向的一座岛,众人驾驶两艘战船,小心翼翼地避过主岛,朝着岸边而去,打算投靠江都军。 不料船刚走没多久,后方追过来一群小船,正是主岛上的叛军主力。 叛军追上战船,将船上的人全部杀光,忽然有人瞧见了被绑在船尾的方国珍。 “快来瞧啊,这不是咱们的都督吗?哈哈哈,怎么变成一条死狗了!” 众海盗纷纷围了过来,对着方国珍大笑,还有人上前对他拳打脚踢。 没过多久,方国珍被带回主岛,此时主岛被方国珍手下一名叫黑鲨的手下占据,他瞧见方国珍的模样后,极为愤怒。 “他姥姥的,是哪个王八蛋竟敢这样对我大哥,老子要拧下他的脑袋!来人,快拿水来!” 来到方国珍跟前,将他扶了起来,在他脸上擦了擦,恳切道:“大哥,你没事吧?” 方国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呜呜了几声。 黑鲨叹了口气,道:“你受罪了,兄弟我也只是对你有些不满,从没想过要这样对你。” 便在这时,有人把水取过来了。 黑鲨把水盆放在方国珍跟前三尺外,然后站在方国珍与水盆之间,张开双腿。 “大哥,快爬过去洗洗吧!”黑鲨笑道。 方国珍又惊又怒,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化作绝望,猛然间,他想了起来,这正是他以前最喜欢折磨别人的方法。 黑鲨冷冷道:“快爬啊,怎么,嫌弃兄弟的水脏吗?” 方国珍一动不动,后悔刚才没有早点自尽。 黑鲨忽然解下裤腰带,一道水流喷出,竟朝着他脸上撒了一泡尿,狞笑道:“那兄弟给你来点干净的!” 方国珍想要躲开,却被后面人给按住。 旁边围观的海盗们顿时一片沸腾,有的嗬嗬大叫,有的吹着口哨。 黑鲨一泡尿正撒的开心,外面忽然奔进一人,扯着嗓子喊道:“不好了,江都军打过来了!” 一听到江都军过来,海盗们轰然大乱,一窝蜂的逃出大厅,自顾逃命。 黑鲨连裤子都来不及系上,提着裤子,第一个冲了出去。 方国珍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剧烈喘息着,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阵金属碰撞声响起,一群披甲军士涌了进来。 为首之人正是山猪,瞧见地上的方国珍后,他愣了一下,沉默良久后,命人把方国珍口中鸟屎取出,又帮他清理了身体。 方国珍喘了几口粗气,朝山猪咧嘴一笑。 “哈哈,想不到我会被你救。” 山猪冷冷道:“我并非救你,大王已经答应过我,允许我处死你。” 方国珍朝身后一趟,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想杀我,不过我还是要谢你,毕竟你让我死的像个人!” 山猪沉默良久,道:“方国珍,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残忍杀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可曾有一丝悔意?” 方国珍怔怔望着天花板,想起儿子临死的面容,长叹一声,道:“我后悔了!后悔了!” 山猪抬头望着窗外,低声呢喃了几句,然后拔出佩剑,一刀朝方国珍脖子斩了下去。 …… 十月中旬,福建的捷报终于传到了江都府。 捷报中,山猪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朱三,张阳泉知道他终于杀死方国珍,为家人报了仇,暗暗为他高兴。 当天下午,张阳泉便传下军令,让李二镇守福建,常遇春领三万人朝静江进军,同时也向徐百升传令,让他南下攻打静江。 至于朱三,张阳泉下令让他回江都府休息一阵。 江都军攻打福建的两个月内,山东的局势也发生了巨大变化。 山东的田丰已经自称花马王,王士诚也自称扫地王,两人成为山东最强的两支力量。 反倒是拥立毛贵儿子的续继祖实力越来越弱小,被一个叫陈猱头的人挤出益都。 之前张士诚派人想联合田丰和王士城,却被两人拒绝了。 这两人都心高气傲,觉得能够应付元军。 结果随着元军多路进攻,两人各自为战的情况下,都是败多胜少,山东逐渐被元军侵占。 眼见单独打不过,两人终于开始串联了其他山东军,又派人联络了张士诚。 各路人马加起来一共二十多万联军,驻扎在东平县,而察罕帖木儿的五万主力恰好正在前往东平县的路上。 这一战将决定山东的归属,包括张阳泉在内,天下幸存的起义军首领们,都紧紧关注着山东局势。 十一月上旬,元军与宋军在东平县石桥拉开了决战。 然而战争的结果却让天下人大为震惊! 田丰和王士城竟然在战场上临阵倒戈,导致张士诚和其他起义军大败。 张士诚退回徐州,续继祖战死,陈猱头败走益都,田丰和王士城则都投降了察罕帖木儿! 这一战后,山东可以说已被察罕帖木儿收入囊中。 第四百零五章 争抢小明王 刘福通心中一片悲凉,他已在安丰困了两个多月,苦苦支撑,就是等着山东的好消息。 谁知竟等来这样一个结果。 安丰的诸将也一个个意志消沉,而且城中粮尽,众人吃不上饱饭,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盛文郁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刘福通,后者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他明白刘福通的心情,也知道纵然两人见面商议,也无法再改变大势。 这天下午,盛文郁行走在城中大街上,只见街边饿殍满地,都是些老弱病残,有力气的人早就逃离安丰了。 突然,他见一群人围在一口枯井边,似乎在争抢什么。 走近一瞧,原来是有人将井底泥土制成泥丸,用油滚过,售卖给别人,买的人竟然还很多。 盛文郁哀叹一声,深吸一口气,心中做出一个决定,朝着南门而去。 行至半路,一名军士来报,说刘福通喊他过去说话。 盛文郁本就打算去见刘福通,心中一振,步伐更快。 来到城楼,进入刘福通房间,盛文郁大感意外。 原以为刘福通必定萎靡不振,谁知他精神头看起来竟然还不错,正在看着墙上的地图。 盛文郁讶道:“刘兄,你这是?” 刘福通微微一笑,招手道:“盛兄弟,你来了,快过来。” 盛文郁大惑不解,来到刘福通身边,抬头看着地图。 “刘兄,你在看什么?” 刘福通笑了笑,并未回答,反问道:“盛兄弟,城中还有多少粮食?” 盛文郁沉着脸道:“早就断粮了,士兵们把能吃的都吃了。百姓们大半都逃到濠州、庐州去了,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甚至开始吃井底泥丸。再过不久,只怕要吃腐尸了!” 刘福通深吸一口气,道:“盛兄弟,你能不能去一趟江都府借粮?” 盛文郁变色道:“借?你还要坚持下去?!” 刘福通点了点头。 盛文郁惊愕道:“田丰和王士城都投降了,你还坚持什么?” 刘福通目光灼灼道:“兄弟,相信我,咱们还有机会!” 盛文郁急问:“什么机会?” 刘福通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盛文郁紧紧盯着他,一言不发,他知道刘福通从不撒谎,既然如此说了,定有原因。 然而如今这处境,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就在这时,刘六一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太傅,盛平章,左君弼派人传话,让我们把陛下交出去。他只给我们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就攻城!” 刘福通冷哼一声,道:“左君弼一向没耐心,看来终于还是要动手了!” 盛文郁望着他,道:“刘兄,接下来怎么办?” 刘福通断然道:“你去借粮,我来守城!” 盛文郁沉默良久,想起当初答应过刘福通——无论如何都支持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去。” 话音刚落,李荣忽然也奔了进来。 “太傅,不好了,过山风带着陛下和太后逃走了!” 刘六怒骂道:“果然是山贼出身,当初就不该收编他们!” 刘福通脸色也变了,站起身喝问道:“他们往哪边逃了?” 李荣道:“东南方向,应该是投靠江都军去了!” 刘福通严厉道:“绝不能让他们逃走,点三千骑兵,随我追击!” 刘六呐呐道:“太傅,战马已经都吃了!” 刘福通怒道:“我不是下了命令,至少留三千匹马吗?” 盛文郁叹道:“刘兄,这种情况下,伱让士兵们再遵守这命令,实在为难了些!” 刘福通沉声道:“还有多少马?” 刘六低声道:“就剩下您的坐骑了。” 刘福通当机立断:“那就跑过去追,他们也没有马,还有女人孩子,跑不快!” 当即带着盛文郁、刘六等人,点了三千步兵,从东门而出,沿着大道狂追。 这一追就是一日一夜,直追到了安丰和濠州边界线,才终于追上了过山风、韩青儿和柳春。 这里恰好是一处开阔平原,过山风等人无处可逃,很快被刘福通大军给围住了。 刘福通喝道:“过山风,你要走我不留你,为何要劫掠陛下和太后?” 过山风哼了一声,道:“是他们自愿跟我一起走。刘太傅,您是个大豪杰、大英雄,小人一直敬佩您!” “不过小人还是得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您该认清现实了,跟着我们一起投降江都军,才是正途!” 刘福通道:“我没功夫与你废话,赶紧放了太后和陛下,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柳春尖声道:“刘福通,你莫要假惺惺,我们母子就是你手里的傀儡和工具!我们现在要去投奔杨姐姐过安稳日子,你若是阻拦,我们宁愿一死!” 刘福通沉默良久,道:“好,你可以走,但陛下必须留下来。” 柳春紧紧抱住韩青儿脑袋,怒道:“他是我儿子,当然要跟着我走!” 刘福通摇了摇头,道:“那就请恕臣无礼了!” 抬起手,就要下令攻击,忽听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北面烟尘滚滚,一支骑兵飞奔而来。 刘福通暗暗心惊,暂时顾不得过山风了,命士兵们结好防御阵型,准备迎敌。 片刻之后,那支骑兵来到近前,打着张字旗,赫然是张士诚的军队。 队伍中上前一人,穿着金盔金甲,正是张士诚本人。 “刘福通,把小明王交出来!”他大声喊道。 刘福通仔细观察片刻,发现张士诚有五千骑兵,心中一凛。 “张士诚,你刚在山东打了败仗,不好好守徐州,来这里做甚?” 张士诚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山东一战他虽然损失惨重,不过也打出了名声,山东很多支宋军都开始派人跟他联系。 张士诚很想将这些分散的山东人马收服,众首领却没有答应,言语之中,坚称自己是宋军臣子。 张士诚思忖一番后,觉得只要夺下小明王,学刘福通一样拥立他为皇帝,到时名正言顺,他们就不会拒绝了。 “刘福通,你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小明王了,还是把他交给我吧!” 刘福通正要答话,忽听刘六喊道:“不好,左君弼的人也来了!” 刘福通转头一看,果然后方也奔来一支骑兵,看人数也是五千人上下,甲胄鲜明,军容整齐。 为首的将领白衣白甲,手持方天画戟,不是左君弼是谁? 刘福通暗暗叫苦,心知已不能带回小明王,仰天长叹一声。 盛文郁低声道:“刘兄,你刚才提到的那件不能说的事,能不能救我们脱困?” 刘福通面色苍白,摇了摇头。 盛文郁道:“事已至此,你还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吗?” 刘福通深吸一口气,附耳和他低语了两句话。 盛文郁听完后又惊又喜:“哈哈,好,太好了!”仿佛听到这消息,死了也没有遗憾。 左君弼命手下做好突击阵型,然后驱马上前,目光先看向刘福通,然后转向了北面的张士诚。 “诚王,你不是红巾军,也不是白莲教,就别跟我争小明王了吧!” 张士诚冷冷道:“大家都是起义军,何必分什么红巾军、青衣军?” 左君弼手中方天画戟转了个圈,大声道:“也好,那大家就各凭本事罢!” 正要冲过去时,只见东南方向尘土飞扬,一支规模更大的骑兵飞速奔来,后面还跟着一群步兵。 从旗帜来看,正是江都军。 其实江都军军营就在左近,孙虎早就注意到这边情况,不过没有立刻出面,而是派出斥候,察看周边情况。 眼瞧着左君弼、张士诚都来了,周边也无异常,他也就不再隐藏,尽起大军而来。 张士诚见江都军人多势众,自己肯定是争不过了,怒道:“孙虎,你们江都军已经占据整个江南,还要小明王做什么?” 孙虎哈哈一笑,道:“诚王说笑了,小明王是我们韩将军的兄弟,我们怎能不管?” 韩林儿大声道:“兄弟,你没事吧!” 柳春拍了拍韩青儿脑袋,让他出声应和。 韩青儿扯着嗓子大喊:“兄长,救我!” 两人一应一和,张士诚和左君弼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过山风见刘福通在发呆,一挥手,手下人马护着韩青儿和柳春朝江都军奔了过去。 在江都军威慑下,刘福通、张士诚和左君弼都不敢追击,只能眼睁睁望着小明王进入江都军阵营中。 张士诚怒哼一声,一挥手,带着手下人马撤退了。 第四百零六章 蓝玉大战左君弼 左君弼目光在江都军上扫了一眼,也放弃了正面冲突的打算,不过让他就此领兵回去,又心有不甘。 “久闻江都军猛将如云,孙虎将军武艺高强,不知可敢与左某人切磋一番?”他举起方天画戟,大声邀战。 他料定孙虎不敢与他较量,借此提振己方士气,也算是出一口气。 孙虎并不出声,蓝玉却大声道:“左大帅若是有兴趣,小将陪你玩玩!” 左君弼脸色一沉,也不多言,驱马前行了三丈距离。 孙虎吃了一惊,道:“蓝玉,左君弼勇猛无敌,只怕你姐夫都不一定能赢,你别胡闹!” 蓝玉微微一笑,拍了拍后背背着的一杆火枪,笑道:“孙将军不必担心,我有这东西,怕他何来?” 这根火枪正是胡小宝捣鼓几个月,研制出的火枪。 基本原理和正在改装的后装火枪一样,不过胡小宝改了几处小地方,实现了后装填弹的功能。 胡小宝弄出来后,自己不敢试枪,也不敢告诉别人,就让一名家丁把枪送到濠州,让蓝玉和韩林儿试枪。 蓝玉胆子也是大,胡小宝弄出的枪他也敢试,结果一试之下,竟然真的成功了! 他大喜之下,就留了下来,打算回江都府后,再将此事汇报给大王。 孙虎一直以为他这支火枪是装饰品,惊愕道:“你这是真枪?哪儿来的?” 韩林儿赔笑道:“孙将军,您就别问了!” 孙虎只当是猴子或者常遇春帮两人弄到手的,便没有再追问,只道:“火枪虽强,面对左君弼这样的高手,只能射出一颗弹丸,你可有把握?” 蓝玉昂首道:“您瞧好了吧!” 扛着火枪,驱马出列,朝左君弼大声道:“左大帅,话说在前头,我这是个远程武器,你可以换弓箭跟我较量!” 左君弼不发一言,驱马朝蓝玉冲了过去。 蓝玉一动不动,手中火枪端正,瞄准着左君弼的肩膀。 眨眼之间,左君弼进入五丈距离。 蓝玉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响,左君弼听到声音的瞬间,就急忙伏身,但距离太近,子弹还是射入他上肩。 若是别人,被子弹打中,受到子弹冲击力,必定翻身落马,左君弼却只是晃了晃身,咬着牙继续朝蓝玉冲过去。 蓝玉假装往枪中放了什么东西,然后又飞快对着左君弼,忽然“砰”的大喊了一声。 左君弼不知是假,这次提前就俯身闪避。 蓝玉哈哈一笑,趁机驱马与左君弼擦身而过。 他一边策马狂飙,一边将子弹、火药从后面装入枪膛药室,在枪膛上方一个拉杆上拉扯一下,咔嚓一声,枪机与枪膛紧密对接。 左君弼大怒,调转马头,朝蓝玉追去。 然而追了半晌,马力也催到极致,竟还是追不上蓝玉,就在他暗暗心惊时,蓝玉已经装填好子弹,回身又射了一枪。 “砰!” 这一枪射中了马头,左君弼战马哀鸣一声,翻滚在地,左君弼也滚下了马。 他动作灵敏,在地上几个翻身,便站了起来。 蓝玉手中的火枪是后装填弹,很快又装好子弹,驱马来到左君弼三丈外,用火枪指着左君弼,道:“左大帅,你输了!” 这一战的结果,不仅左君弼难以置信,刘福通、盛文郁等人也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 左君弼用手扶着肩膀,瞪着蓝玉手中的火枪,咬牙道:“这是什么武器?” 蓝玉笑道:“名叫火枪,和鞑子的手铳类似,不过威力和准度嘛,要强上十几倍!哈哈,得罪了,告辞!” 调转马头,回到队伍中。 孙虎朝刘福通喊道:“刘将军,盛将军,不如跟我去江都府吧,我家大王一直盼着与两位见面!” 刘福通沉默半晌,拱手道:“替我致谢楚王殿下,刘福通将来会去江都府拜见!”说完带着手下朝安丰返回。 左君弼被蓝玉打败,只觉意兴阑珊,也带着队伍离开。 孙虎一声令下,江都军护着韩青儿等人,朝着濠州军营方向返回。 行至半路,身后一人追了过来,竟然是盛文郁。 孙虎命士兵把盛文郁带到近前,向他问道:“盛将军,可是改变了主意?” 盛文郁正色道:“我是来和贵军做个交易!” 蓝玉撇嘴道:“你们还有什么能与我们交易的东西?” 盛文郁昂首道:“安丰城!” 孙虎诧异道:“伱不会是想献出安丰城吧?” “正是!” “那你们何处安身?”韩林儿奇道。 盛文郁道:“我军会去山东!” 蓝玉哼道:“田丰、王士城都投降了,你们还去山东做甚?干脆归附我们,大家一起杀鞑子不好吗?” 盛文郁摇了摇头,道:“山东还没有丢,我们不想放弃希望!” 孙虎叹了口气,道:“那不知你们想用安丰城与我们交换什么?” 盛文郁道:“粮食!” 孙虎沉默半晌,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随我去江都府,面见我家大王吧!” 盛文郁道:“好!” 孙虎回到大营后,让蓝韩二人带着韩青儿、柳春、过山风、盛文郁等人返回江都府。 一行人快马加鞭,三日后抵达了江都府。 张阳泉听盛文郁用城换粮,一开始还有些犹豫,然而陈基却极力担保,说刘福通去前线是对抗元军,应予以支持。 张阳泉也一直对抗元在前线的刘福通很有好感,听陈基如此说,终于同意。 盛文郁长松一口气,与韩青儿、柳春告别后,朝安丰返回。 韩林儿带着母子二人回到侯府,刚一进屋,便高声喊道:“母亲,您看谁来了!” 现在是黄昏时分,杨荥正在厨房指挥下人做晚膳,闻言从厨房走了出来。 瞧见柳春后,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妹子,好久不见了。” 柳春经历这一场死里逃生,早已看开一切,跪在地上,泣声道:“姐姐,是小妹糊涂,当初没有听你的劝告,如今悔也悔死了!” 杨荥见她服软,心中为之一畅,上前将她扶起来。 “自家姐妹,说这些话做什么?” 摸了摸韩青儿脑袋,道:“青儿,都长这么大了!” 韩青儿做了几年皇帝,娇生惯养,也不叫人,嚷嚷道:“朕饿了,有吃的吗?” 柳春大惊,急忙拍了他脑袋一下。 “不得无礼,快叫大娘,而且以后不许再自称朕!” 韩青儿对她的话一向听从,乖乖叫道:“大娘。” 半个时辰后,猴子从军营回来了,瞧见柳春和韩青儿,虽有些诧异,也没多说什么。 众人围在桌前用饭,杨荥笑道:“粗茶淡饭,也不知你们吃得惯不?” 柳春是半点没了脾气,赔笑道:“姐姐见笑了,前阵子我们在安丰时,别说鱼肉,连白面馒头都好几天才能吃一次!” 韩林儿撇嘴道:“都怪刘福通太顽固了,早点投靠我们不就好了!” 猴子嘿了一声,道:“刘福通的事我也听说了。听说他把安丰城都拿出来跟咱们换粮,非要去山东汇合东路军,他不知东路军已经快完了吗?” 韩青儿嘟囔道:“那也不一定!” 韩林儿愣道:“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青儿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田丰和王士城是诈降,两人准备行刺察罕帖木儿,只要他们成功,咱们还有希望!” 柳春变色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韩青儿道:“我听到的啊,当时有个人从山东过来,亲口告诉太傅,我躲在太傅屋里,都偷听到了!” 韩林儿奇道:“你为何躲在他屋里?” 韩青儿嘀咕道:“我肚子饿了嘛,想去太傅屋里找找,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柳春怒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你又没问!”韩青儿低着头小声道。 柳春急忙抬起头,望向杨荥,杨荥正与猴子对视着,两人表情都充满喜色。 韩林儿少年心性,毫不掩饰欢喜。 “哈哈!我和蓝老大一直就奇怪,田丰和王士城怎会突然投降,原来是这么回事!” 猴子站起身,道:“事关重大,我必须立刻向大王汇报!” 第四百零七章 察罕身死 元帝恸哭 就在猴子心急火燎的前往王府时,山东的元军早已将宋军最后一座城池“益都”给团团包围。 益都是毛贵打下山东的根基,也是东路军最重要的根据地。 虽然宋军只剩一座城,但其他败退的山东军全部都涌入益都之中。 一时间,益都城中的守军超过十万人。 而且毛贵一直在山东屯田,益都的存粮也非常多,足够大军食用一年有余。 元军攻打益都一个月后,依然迟迟无法拿下。 察罕帖木儿意识到守军抵抗意志顽强,这将是一场持久战。 于是传下军令,将各地部队全部调到益都周边扎营,准备和守军打消耗战。 田丰和王士城的部队也被调到益都,两人的大军驻扎在南门外。 这天夜里,王士城来到田丰的营帐,表情阴沉,道:“田兄,刚刚南边传来消息,安丰还是没能守住,陛下被江都军抢走了!” 田丰“啊”了一声,一掌重重拍在膝盖上。 “看来天不佑我宋军啊!” 王士城问道:“计划还要继续吗?” 田丰冷冷道:“那是当然,不然你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毛贵将军?” 王士城深吸一口气,道:“那好,杀了察罕帖木儿,咱们就进入益都城中,拥立小毛总兵为帝!” 田丰摆了摆手:“拥立皇帝的事以后再说罢,眼下先考虑怎么杀死察罕帖木儿!” 王士城想了想,道:“我发现察罕帖木儿很喜欢在各营帐之间巡营,这应该是个刺杀的机会!” 田丰目光一亮,道:“你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就等他巡到附近,咱们宰只羊,邀他和他的随从赴宴。喝酒时,挑选勇士假扮成倒酒之人,将他们全部宰了!” 王士城道:“就怕察罕帖木儿不肯受邀!” 田丰微笑道:“你发现没,此人营中汉兵数量极多,而且一直在拉拢咱们这些起义军将领,我料定他必来!” 半月之后,察罕帖木儿果然开始巡营,巡到城南诸营时,田丰派人去请他赴宴。 扩廓道:“父亲,田丰新降,不可信任,不去为好!” 察罕微笑道:“我推心待人,又怎么能什么人都防备呢?而且其他汉人将领见我不信任他们,又会暗生反心!” 让扩廓替自己巡营,带了十几名随从来到田丰的营帐。 田丰和王士城早已在辕门等候,两人将察罕迎入帐中。 察罕高坐上首,微笑道:“两位,你们新降不久,料来会遇到很多难事,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两位排忧解难,有什么困难,尽可以开口。” 田丰愣了一下,道:“我等并无难事。” 察罕笑道:“怎会没有?军中粮草可有短缺?军械马匹可有缺失?” 田丰沉默了半晌,低声道:“败军之将,怎敢有那许多需求?” 察罕叹了口气,道:“两位这样说,显然是还不把我当自己人。我虽是乃蛮人,但从小读的是汉人书籍,也一直崇尚汉家文化!” 王士城忍不住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欺压我们汉人?” 察罕苦笑道:“这件事岂是我一人能决定?红巾起义之前,我不过是地方一个小小官员,也时常因乃蛮人身份,备受欺凌!” 田丰目视着他,道:“可你现在已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了!” 察罕喝了口酒,叹道:“不错,我现在确实位高权重,我虽影响不到朝廷,但至少在我军营中,蒙古人和汉人是一样待遇!” 王士城又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劝劝陛下,让他也善待汉人?” 察罕默然良久,道:“我劝过了,只可惜这样的奏疏,全部石沉大海。朝廷也开始大力提拔答失八都鲁父子,用来压制我。” 田丰眼中闪了闪,试探道:“大帅为何不手段强硬一些?” 察罕愣了一下,忽然挥了挥手,将随从全部屏退出帐外,朝两人微微一笑。 “也不知为何,我和那些蒙古人、甚至同族人总是话不投机,然而与你们汉人,却总能交心畅谈。” “两位可愿听听我的肺腑之言?” 田丰恳切道:“求之不得!” 察罕帖木儿缓缓道:“其实我手下很多人劝我拥兵自重,就连我那义子也是如此。然而我若真那么做了,到时就算我不想造反,也会被手下裹挟,成为乱臣贼子!” 田丰昂然道:“陛下荒淫无道,天下黎民苦不堪言,将军若能除暴政、安黎民,百年之后,后人怎会说您是贼?” 察罕帖木儿摇了摇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谋反,也不能掩盖其罪行和私心。” 王士城急道:“您忍心看天下黎民受苦吗?” 察罕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个军人,只想尽好自己本分,管不了那许多事。” 两人都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响起一道道惨叫声。 察罕脸色微变,刚站起身,就见一群军士冲了进来。 他难以置信的盯着田丰和王士城,惊愕道:“我以诚待两位,两位为何要害我?” 田丰此刻心中颇为犹豫。 察罕的观念他虽然不认同,但对方毕竟推心置腹,待自己可谓知己,他实在不忍心痛下杀手。 王士城却没他那么多想法,拔出腰刀,冷笑一声。 “哼,伱别怪我们,当初我们投靠你,就是为了今日,受死吧!” 与一众军士冲上去,将察罕帖木儿乱刀砍死。 田丰见他想割察罕首级,急道:“杀了也就是了,何必作践尸体?” 王士城奇怪道:“不提着他脑袋,城中的弟兄怎肯相信我们?” 田丰怔了怔,一想也是,也就不再阻止。 当天夜里,田丰和王士城提着察罕的脑袋来到南门外,守军将领瞧见察罕首级,喜出望外,将他们迎入益都城中。 次日清晨,察罕帖木儿首级被插在城墙之上,城外元军瞧见后,顿时大乱。 扩廓大为悲愤,当即披麻戴孝,召集本部将士们,一番声情并茂的说辞后,将士们的悲愤全部转化为愤怒。 宋军趁机出城掩杀,城外元军各营大乱,只有扩廓的本部人马英勇奋战,越战越勇。 宋军见讨不到好处,只能退回城中。 半月之后,察罕帖木儿之死传遍天下,大都的元帝得知后,竟放声大哭。 当初宋军三路北伐,正是察罕帖木儿于危难之际,拯救了岌岌可危的元朝政权,也拯救了他这位皇帝。 察罕帖木儿活着时,妥懽还不觉如何,如今察罕一死,他才有种顶梁柱坍塌的感觉。 他当即传下旨意,将察罕所有兵马都交给扩廓帖木儿统帅,还让扩廓统领山东所有兵马,期盼他成为第二个察罕。 妥懽却不知道,他这番举动又惹恼了两个人。 第一人是答失八都鲁。 察罕崛起前,一直是答失八都鲁手下,后来察罕帖木儿一跃成为他上司,本来就让他很不满。 谁知察罕帖木儿死了后,他儿子都能骑到自己头上来。 答失八都鲁十分愤怒,他儿子孛罗也极为厌恶扩廓,父子俩一合计,干脆撂挑子走人,引军返回河北去了。 另一人是李思齐。 当年察罕帖木儿担任汝宁府达鲁花赤时,李思齐担任府尹,后来察罕实力壮大,李思齐也一直是他副手。 如今察罕身死,按理来说大军应该交给他来统领才是,谁知竟交给扩廓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李思齐思来想去,觉得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是汉人,不被信任。 愤怒之下,一声招呼不打,就率领本部人马撤回关中。 他一走,又影响到察罕手下另一名大将张良弼。 李思齐与张良弼都驻扎在关中,两人因为争夺地盘不合。 以前有察罕帖木儿调解,还不至于大打出手,如今察罕一死,张良弼只当李思齐去关东抢他地盘,立马也引本部兵马返回。 眨眼之间,三十多万元军撤得只剩十几万。 剩下的十几万元军之中,还有几万是刚投降的起义军,扩廓手上只有十万兵马是察罕留给他的嫡系。 眼见己方士气大降,扩廓让投降的起义军们各自返回归属地,自己也朝济南撤退。 城中的田丰等人大喜,当即引军追击。 他们却不知,这又是扩廓的示弱之策。 当宋军追到花马山时,扩廓早已伏兵此处,一场大战之后,宋军损失惨重,再次退回益都城。 扩廓两次击败元军,终于一扫察罕身死的阴霾,元军士气渐复。 扩廓取胜之后,若是一鼓作气,很有机会攻破益都。 然而他却并未这么做,而是驻扎在城北,一面整编投降的起义军,一面找朝廷要钱要粮。 第四百零八章 徐达崭露头角 “哼,真想不到扩廓帖木儿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不比他老爹差多少!咱们将来想赶走蒙古鞑子,此人也是个大障碍!” 靖州南面一座军营中,赵德胜黑着一张脸说道。 徐百升得到张阳泉命令后,派赵德胜和卞元亨兵分两路,攻打静江。 卞元亨走的是全州路,赵德胜走的是靖州路,他刚来到靖州,就听说了北边的消息,立刻召集众将商议。 一名将领沉声道:“属下倒觉得,扩廓帖木儿比察罕帖木儿要好对付!” 赵德胜朝那名将领看了一眼,认出是刚归降不久的徐达,眉头一挑,道:“哦?此话怎讲?” 徐达缓缓道:“察罕帖木儿一心为国,并无私心,这也是答失八都鲁、李思齐、张良弼等将领肯听他号令的原因。” “反观扩廓帖木儿,纵然军事才能不弱于他老子,但此人精明过头,私心过重,兼且年纪太轻。依末将来看,他绝无能力服众,元军很可能会内斗!” 赵德胜吃惊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元军会内讧?” “末将只是说有可能。” 徐达伸出两根手指,道:“鞑子朝廷目前有两个大隐患,第一个隐患在庙堂,太子和皇帝不和。第二处在军中,将领们相互不服!” 赵德胜哈哈一笑,目光环视一圈,笑道:“好像有点道理,你们说呢?” 张彪一脸焦急地道:“大帅,咱们管北面的事做甚?还是赶紧商议攻打静江的事吧!要不然功劳就让卞元帅、常元帅他们给抢走了!” “对啊!管那些鞑子做甚,先顾眼前吧!” “大帅,咱们赶紧灭了丁普郎那小子吧!” “常元帅那一路隔得远,不打紧,卞元帅可已经打了两场胜仗,咱们也得加快动作啊!” 其他将领纷纷附和。 大家都知道大王马上要登基了,到时候就会论功封爵,每个人都盼着能得个爵位,光宗耀祖,福泽后代。 赵德胜摸了摸胡茬子,道:“好,不提不提!就先说说攻打静江的计划,你们谁有好点子?” 刚才还急不可耐的众人,一下子都不吭声了,大帐内鸦雀无声。 赵德胜瞪眼道:“怎么都不说话了?” 张彪摸了摸后脖颈,道:“要不然直接一路打过去?” “这算个屁的主意!” 又有将领道:“派人去劝降如何?” 赵德胜捂着额头,道:“咱们一场胜仗都没打,人家会投降吗?开口前动动脑子!” 众将又不吭声了。 赵德胜环视一圈,目光看向徐达时,陡然一亮。 “徐将军,我瞧你颇有主意,你说说看,咱们该怎么办!” 徐达是新降将领,本不愿张扬,见赵德胜问了,才沉声道:“末将以为可以派一支善于攀爬的奇兵,走山路直奔静江治所,临桂县!” 赵德胜皱眉道:“走山路的话,后勤补给怎么办?” 徐达道:“可携带一部分干粮,剩下的在山中寻找。末将曾在山中当过猎户,有把握带三千兄弟在山中生存半月以上!” 赵德胜愣道:“三千人?只怕到了临桂县,也起不到太大作用吧!” 徐达沉声道:“丁普郎现在被我军三路夹攻,压力极大,而且江南就剩下他一支力量,他也知道无人会去救援他。” “只要我们兵临城下,我相信无论是他、又或者是其他静江将领,都会丧失斗志,向我军归降!” 张彪忽然道:“如果丁普郎是倔驴脾气,誓死不肯投降呢?” “就算丁普郎能抗住压力,他手下将领也坚持不住,定会献城投降!”徐达信心十足道。 赵德胜打仗虽然不行,看人却很准,打量徐达片刻,一巴掌拍在膝盖上。 “那好,我许你在军中挑选三千人,这个计划就由你亲自执行,我们也会继续攻打静江外围州县!” 徐达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大帅!” 徐达做任何事情都极为谨慎,他足足用了两天时间,才挑选好所需的三千士卒。 随即,他又找了几名本地向导随行,队伍中还带上了军医。 最后,他又花了一天时间与向导们研究行军路线。最终确定三条路线,一条是主选,另外两条是备选。 做好这一切,第四天上午,徐达终于带着三千人马钻入百丈山,从灵川县西面山路绕过去,直奔临桂县。 众军士沿着崎岖山路一路前行,前面几日,军队以干粮为食,遇到可以吃的野菜、植物时,徐达会让大家采摘储备。 静江僻处西南,并未受到太多战火,林中还有不少野味,打到几只,也能添做口粮。 绕过百丈山,徐达带着众人寻找阳江,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找到了阳江上游。 阳江径直从临桂县穿过,找到阳江,就能说着江水直奔临桂。 大军沿着江水前行,遇到浅水区,还会下水捕鱼为食。 又前行两日,大军距离静江已不足三十里。 众军士们风餐饮露,身上衣服被林中荆棘划得破破烂烂,一群人仿佛野人一般,不过个个神采奕奕,期待着即将到手的大功! 次日中午,大军沿着阳江向东走了十里,前方忽然出现一座寺庙。 徐达远远看去,寺庙方向竟然升起一股漆黑的浓烟,顿时觉得不对劲,派斥候去打探情况。 不多时,斥候便回来了,脸上表情十分惊奇。 “将军,前方有支军队正在攻打寺庙!” 徐达问道:“有多少士兵?” 斥候道:“千人不到,应该是个千人队。” 徐达又问:“寺庙叫什么名字,有多少和尚?” 斥候道:“寺庙叫大圆寺,僧人不少,有四百多人,都拿着棍子堵在寺门口,反抗激烈。” 徐达沉吟良久,道:“传令下去,从寺庙南边的林子绕过去,绕到寺庙东面三里之外集结。” 军令很快传达。 众军士悄无声息的从大圆寺南边绕过,来到临桂与寺庙之间的官道上。 徐达观察了一会地形,然后又传达新命令。 “两个千人队随我突袭这支千人队。乌千户,你率五百人守在此处,防止有漏网之鱼。” “周千户,伱朝东行三里,守在官道,如果敌人有援军到来,立刻发响箭传信!” 两人齐声领命。 徐达当即率领两千人朝大圆寺冲了过去,嘴里还不住高喊:“大胆狂徒,竟敢攻击佛门圣地!” 那些和尚听到徐达之言,又见他们穿得破破烂烂,以为是附近村民信徒,顿时士气大涨,配合他们夹击千人队。 这支千人队就算与徐达部单挑也不是对手,何况被前后夹击? 战斗持续没多久,敌军就溃败了。 一部分弃械投降,一部分四散而逃,朝临桂逃跑的人全部被乌千户擒获。 就在徐达审问俘虏时,众和尚们从中两分,一名苍老的和尚在众僧簇拥下,缓缓走了过来。 老和尚朝徐达双手合十。 “多谢施主出手相救,老僧秋江有礼了!” 徐达还了一礼:“我等恰好路过,大师不必多礼。” 秋江和尚看了众军士一眼,突然道:“老僧若是没猜错,施主们是江都军吧?” 徐达心中一凛,寻思:“这帮和尚既然被官军攻打,应该与丁普郎有仇,告诉他身份,料也无妨。” “大师好眼力,我等确实是江都军,不知大师如何看出?”他问。 秋江和尚叹道:“瞧你们军械和身手,就知你们是军人,眼下江都军攻打丁普郎,你们自然是江都军了!” 徐达试探道:“大师似乎与丁普郎有仇?” 秋江又叹了口气,道:“他想让老和尚帮他做一件事,老和尚不答应,这才有今日之祸。” 徐达奇道:“他想让您做什么?” 秋江道:“他想让老和尚去一趟大都,替他求得朝廷册封,再让朝廷从云南派兵,援助他抵抗贵军!” 徐达更加奇怪:“他为何让大师去大都?莫非大师认识元帝?” 一名年轻和尚昂首道:“我师父是当今陛下的授业恩师!” 第四百零九章 一统江南 徐达怔怔望着秋江和尚,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一个老和尚竟会是元帝的老师。 秋江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做了一团。 “老和尚只是教授陛下几年功课,算不上师父。” 徐达心中一动,忽然道:“我倒是听人提过,说妥懽登基之前,曾被流放过。莫非这里就是他流放之地?” 秋江点点头,道:“不错,前任皇帝是陛下的叔叔,他希望自己儿子继位,所以一直忌惮陛下,先是流放高丽,后来流放到静江。” “当时陛下正好寓居大圆寺,老和尚当时还只是大圆寺长老,见他可怜,就教导他读书识字。” 一名千户哼了一声,道:“可惜鞑子皇帝暴虐残酷,荒淫无道,只知欺压我们汉人,看来你当初没教好!” 众僧听完后,皆面露怒色。 徐达一抬手,朝那千户道:“王千户,你有所不知,鞑子皇帝在年轻之时,倒也并非无道昏君。” 秋江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说的不错,自从陛下离开后,我一直关注着他。” “陛下登基后,罢免了压迫汉人的权相伯颜,恢复科举,整饬吏治,蠲免赋税,削减盐额,施行儒治,老和尚得知后非常欣慰。” 王千户哼道:“那为何天下大乱,到处都是起义军呢?” 秋江默然良久,长叹一口气:“此事正是老和尚百思不解之处。陛下励精图治,锐意进取,为何反而天下大乱?” 目光转向徐达,道:“施主是高明之士,能否为老和尚解惑?” 徐达沉吟良久,道:“依我之见,问题根源在于元廷的统治阶层已经腐化,元帝并无刮骨疗毒的决心,就急于颁布政策。” “其结果就是,他颁布的政策越多,由那群腐化之人实施,都会变成恶政、弊政,反而让百姓们日子愈加艰难!” 秋江和尚怔了半晌,低头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看来老和尚这个老师确实不称职,没有早点告诉陛下这些!” 徐达道:“大师不必歉疚,元廷之症不在一人,现今正是乾坤易主,由我们汉人重新当家做主的时候。” 秋江和尚没有多说什么,双手合十,带着全寺僧人返回寺中。 徐达押着俘虏来到一处山谷,职位最高的俘虏姓包,是一名百户。 徐百升向他询问,为何丁普郎选在这个时候攻打寺庙? 包百户极为配合,一五一十都交代了。 原来丁普郎早就想让秋江和尚帮他联系朝廷,却被秋江和尚所拒。 丁普郎顾及秋江和尚的影响和自己的形象,当时并未对大圆寺和秋江怎么样。 直到最近,江都军大兵压境,丁普郎心神烦躁,这才迁怒大圆寺,派人去攻打。 从这件事就能窥探到丁普郎心态,徐达略一思忖,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一个时辰后,静江城西门的守将忽然瞧见一支人马朝这边本来,立刻警觉,命人关好城门,严阵以待。 没过多久,那支人马狂奔而来,队伍凌乱,不成阵型。 来到城下后,一名军士大声呼喊。 “将军,不好了,大圆寺的和尚勾结江都军作乱,廖千户已经战死啦!” 守将吃了一惊,朝说话的人喝问:“你是谁?” 那人道:“小的是廖千户手下百户!” 一名副将朝守将道:“将军,他是包百户,我认得他!” 守将又问:“江都军有多少人?” 包百户叫道:“不计其数,大觉寺的人马,就已经超过一万啦!” 守将大惊,临桂县守军也只有一万,而且不知对方还有多少援军,这他娘还怎么守? 就在他怔神时,副将指着远方,惊呼道:“将军快瞧,江都军来了!” 守将抬头一看,果然瞧见两里之外,有一支人马沿着官道奔来。 包百户急道:“他们杀过来了,快开门,放我们进去啊!” 守将见地方距离还远,赶紧命人开了门,目光则紧盯着江都军。 “咦,好像没那么多人啊!”他眉头一皱。 副将正要出声,只听下方传来阵阵惨叫声。 有人喊道:“奸细!他们是奸细!” 城门洞顿时大乱,守将连生呼喝,城门依然关不上去,远处的江都军顷刻杀至,将城门夺下。 消息很快传到丁普郎耳中。 丁普郎见江都军一来就攻下了东城门,只当对方主力到了,哪还敢多想,慌慌张张就带着家眷从西城门逃走。 他一离开,守军群龙无首,更是四散逃散,不到半天时间,徐达便凭着三千人攻下了静江。 静江失守,各处守军也都放弃抵抗。 赵德胜和卞元亨收编降兵后,来到静江与徐达汇合。 常遇春因为距离过远,还在行军过程,战斗就已经结束,错过了这次作战。 两日后,逃亡四川的丁普郎被手下制服,押送到静江。 自此,江南最后一处起义军也终于被消灭,整片江南富饶大地,尽归江都军所有。 …… 北风萧萧,天地苍茫,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十一月。 江都府西郊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朝着江都府驶去。 十一月正是晚稻收获的季节,秦苓思将头探出车窗,只见稻田之间尽是割稻的农人,不由心生感慨。 “唉,又过一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何氏低笑道:“这一年过得可不快,大王都收复整个江南啦!” 秦苓思脸上那点感伤转瞬即逝,笑嘻嘻地道:“是啊,终于打下江南了,可以攻打济州岛了!”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抬头看去,只见两名青年策马奔来,正是蔡恒和曾千里。 曾千里远远就喊道:“场主,您不必担心,王妃殿下不在城楼,也没有在城墙贴你的通缉令!” 何氏忍不住一笑,道:“你也真是!王妃殿下是你亲姐姐,怎么可能下通缉令捉你!” 秦苓思撇嘴道:“那是你不了解她,我这次离家这么久,她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蔡恒来到马车边,笑道:“刚刚我们在城门口听到一个好消息,察罕帖木儿死了!” 秦苓思惊喜道:“真的还是假的?他怎么死的?” 蔡恒笑道:“好像是被投降的起义军首领刺杀!” 秦苓思拍手笑道:“那可太好了!” 忽然猛地一惊,叫道:“啊哟!不好,察罕帖木儿一死,姐夫定会北伐,也许不会打济州岛了!” 何氏皱眉道:“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秦苓思急道:“那可说不准,我得尽快回去,把济州岛情况告诉他,免得他已经下了北伐的命令!” 说完就要下马车,曾千里道:“场主,伱不必急啊,大王怎么着也会先登基,北伐没那么快的!” 秦苓思愣了一下,道:“登基?姐夫要登基了吗?” 蔡恒微笑道:“江南已经统一,韩宋也快被鞑子灭亡,大王这时候自然要登基,才能提振我汉人士气!” 曾千里跟着道:“应该就是明年初的事了,听说皇宫都快修好了!” 秦苓思抬头望着天空,呆呆不语,脑海中渐渐闪过一个画面,一个奇装异服的青年被她抓上山寨,还差点被秦苓君给斩了! 回想及张阳泉当时战战兢兢的表情,她忍不住“噗嗤”一笑,当时只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抓了一个皇帝。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来到了城门口。 现在是中午,进出城的人非常多,城门口竟然都有人摆起了长长的摊位。 秦苓思望着熟悉的江都城,心中充满了亲切。 趁着马车排队进城时,跑到一家露天茶棚,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向掌柜的询问城中最近的大小事。 茶掌柜笑道:“要说近来第一件大事,就不得不提咱江都军又出来一位徐姓将军!只凭三千人马,就打下一万守军的临桂县!” 秦苓思愣了一下,道:“姓徐?不是徐百升元帅吗?” 茶掌柜笑道:“所以才说又啊,那位将军叫徐达,听说是个降将!” 秦苓思“哦”了一声,暗暗将这个名字记住。 便在这时,何氏等人已经排到城门口,喊她过去。 秦苓思结了帐,飞快跑了过去,终于进了城。 众人沿着大街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岔路口后,各自分手,朝着家中返回。 第四百一十章 君臣合力 整肃吏治 蔡恒沿着大街,策马回到家中。刚一下马,府中门卫们便齐齐高呼。 “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啦!”比过年还高兴。 蔡恒微微一笑,伸手一抛,将一锭银子抛给喊的最卖力的门卫。 跨过大门,沿着游廊前行,管家快步迎了过来。 蔡恒脚步不停,向管家询问着家中最近的大小事务。 管家说到老夫人最近病了一场后,蔡恒心中一惊,转头朝后宅去了,给母亲请安。 老太太病势已转好,见儿子回来,大为欢喜,精神又恢复不少。 蔡恒陪她说了一阵话,才告退离开。 出了后宅,蔡恒沿着长廊朝书房而去。 拐入一条甬道时,忽见一名身穿宫装的美貌女子站在路边。 蔡恒目不斜视,并未多看,径直从那女子身边走过。 那女子跺了跺脚,怒声道:“蔡恒,我是你妻子,你把我当泥人了吗?” 蔡恒皱了皱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我现在有事,你有什么话待会再说,成不成?” 那女子气的眼泪直流。 “待会,待会!你还想让我等多久?有哪个丈夫会将新婚妻子抛在一旁,陪着别的女人出去游山玩水几个月?” 蔡恒脸一沉,冷冷道:“你如果还想待在蔡府,就把你魏家大小姐的脾气给我收着!我不去管你做什么,你也少来管我!” 魏氏又羞又恼,掩面奔走。 蔡恒脚步不停,一路来到书房,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了。 蔡员外早已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正一边欣赏一副画作,一边等他来见自己。 “回来了,这一趟陪着那位大小姐又去了哪些地方啊?” 蔡恒走到椅子上坐下,喝了口茶,微微一笑。 “这趟我算是见识到那位姑奶奶的精力有多么旺盛了,我们不仅去了济州岛,还去了一趟高丽。” 蔡员外放下画卷,瞪了他一眼。 “前阵子伱终于答应娶魏家女,还把我和你母亲乐坏了,回头一琢磨,原来你娶妻就是为了出这趟远门吗?” 蔡恒笑道:“我若不娶妻,只恐惹大王不悦。不只是我,曾兄也一样,出发前也娶了妻。” 蔡员外点点头。 以前江都军还没那么强大的时候,他也支持儿子追求秦苓思。 然而随着江都军势力越来越大,君王的权威也越来越大。 虽然张阳泉并未对外表态,要娶这位妻妹,但谁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想的。 鉴于此,其他人已经不敢再去追求秦苓思了,以免触怒龙颜。 儿子能够及时克制自己,让蔡员外颇为欣慰。 “这趟出海,可有收获?” 蔡恒眼中亮光轻闪,笑道:“收获非常大,父亲,咱们家需得立刻收购马具产业,把马具生意做起来!” 蔡员外愣道:“马具?” “是的,孩儿若是猜的不错,大王马上就会攻打济州岛。到时我军战马数量会大幅提高,马具生意一定能大赚!” 蔡员外目光一亮,道:“好,我这就去安排!”快步出了书房,将管家喊来,细细交代了一番。 许久后,蔡员外才回到书房。 蔡恒已命人送来一些糕点,一边吃着,一边问道:“对了,父亲,沈家和卞家最近在做什么?” 蔡员外回到案后坐下,笑道:“沈万三还在一心搞通番,据说已经有沈家船队前往南洋探索,想要寻找新的岛屿国家!” 蔡恒怔了半晌,道:“他这么做是对的。我听场主说,大王对大海充满兴趣,还曾提到过,将来要多派船队探索!” 蔡员外点点头,哼道:“人家有个妹子在大王身边,想了解大王想法,可比咱们要容易多了。” “卞家又如何?”蔡恒又问。 蔡员外沉声道:“卞家收购了好几座寒衣作坊,正在加紧做寒衣。将来大王北伐时,卞英这老小子肯定想给军队献寒衣,讨好大王和一众将军们!” 蔡恒嗯了一声,没有多做评价。 过了半晌,他忽然道:“对了,孩儿刚才听管家说,咱们家的工坊也成为修建皇宫的八大工坊之一?” 聊到这个话题,蔡员外显得十分高兴。 “这要多亏贾鲁大师,他不知从哪找来一名建筑大匠,比咱们原先的胡大师高明多了,我觉得不比那个李惟公差多少!” 蔡恒面色一凝,道:“对了,听管家说吕良佐被罢了相,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蔡员外嘿嘿一笑。 “还不是被夏世泽给拖累了,姓夏的把江都府当做平江府,还敢对刘伯温动手,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蔡恒将一块糕点塞入嘴里。 “夏世泽和吕良佐都非愚蠢之人,我想应该是被刘伯温抓到什么把柄,这才破釜沉舟!” 蔡员外感叹道:“嗯,确实有可能。最近孙弘也被御史台给查了,江都府尹的位置也丢了。” “啊?怎么回事?”蔡恒吃了一惊。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贪污的小案子而已,这位刘相公却半点不讲情面。唉,有这么个御史大夫盯着,大家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蔡恒沉声道:“父亲,这时候可要沉住气,绝不可犯吕、夏两家的错误!” “我当然知道,只是刘伯温连以前的案子也查,唉!我真担心咱们家以前的什么事,被他翻出来!” 蔡恒断然道:“不错!需得防范未然,以前那几件事,必须想办法私了,无论花再多钱、再多人情,都必须解决!” 蔡员外皱了皱眉,道:“那要花多少功夫和精力?” 蔡恒劝道:“父亲,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咱们不可心存侥幸!” 蔡员外微微一笑,道:“那也不一定,吕、夏两家的事可还没完。” “何意?” 蔡员外笑道:“吕良佐这几年的右相也不是白当,他门下官员不少,最近都在密集上奏弹劾刘伯温!我看刘伯温未必能全身而退!” 蔡恒愣了一下,脸色大变。 “父亲,你怎么不明白!大王对刘伯温的信任甚至超过郭左相!凭那帮南派文人,怎斗得过他?” 蔡员外愣道:“不会吧,你听谁说的?” “这是场主亲口所言。她说大王对刘伯温有一种莫名信任,连她和王妃殿下都不明白这份信任出自何处!” 蔡员外奇道:“可这些人上奏之后,大王并没有训斥他们啊。而且右相也没有轮到刘伯温,不少官员见此,也都跟着弹劾刘伯温!” 蔡恒惊道:“当真?” 蔡员外道:“反正除了南派一系,已有数十名官员开始弹劾刘伯温,将他以前仕元的事,也都翻了出来!” 蔡恒咽了口吐沫,问道:“其他宰相们有何反应?” “没什么反应。我猜他们也不喜欢刘伯温,毕竟有这么一个人盯着,稍微做点错事,嘿嘿,都可能引来麻烦!” 蔡恒摇了摇头,道:“不对,如果一个人没反应还情有可原,这么多人都没反应,只怕……” “只怕什么?” 蔡恒深吸一口气,道:“父亲,飓风将至,江都官场只怕还要有一场更大的震动!” …… 中书省,户部。 李彬跟着胡惟庸进入李善长的办公衙,刚一进门,就见李善长一张脸黑如锅底。 “老师,怎、怎么了?” 李善长并不理他,站起身,冷冷道:“跟我来!”大步离开了衙堂。 李彬跟在李善长身后,一路来到户部一间空闲的库房。 李善长命亲信守好屋子,只让胡惟庸和李彬跟着他入内。 屋中光线昏暗,李善长走到上首一张椅子上坐下,一张脸半明半暗,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李彬,我来问你,你是不是也跟着那帮蠢货一起弹劾刘伯温?” 李彬其实也猜到是这事,咬牙道:“是的!” 李善长怒道:“你疯了,吕良佐的榜样就在前面,你还敢去惹刘伯温,你不知道他背后站着大王吗?” 李彬嘟囔道:“大家商议过,都觉得大王既然没有责罚前面弹劾的人,说明也有心惩治刘伯温!” 李善长气急而笑:“商议?就你们那几个榆木脑袋,也妄想能猜到大王心思?” 李彬争辩道:“学生听说此事已引起江南学子普遍抵触,大王为平息众怒,准备请杨维桢老先生出仕。咱们这时候再施点压,大王说不定就办了刘伯温!” 李善长冷笑道:“惟庸,听到没,咱们的李都事真有能耐,都敢向大王施压了!” 胡惟庸瞥了李彬一眼,摇头叹了口气。 李彬哼了一声,满脸都写着不服气。 胡惟庸淡淡道:“李兄,我和老师调查过,大王请杨维桢出山的事,纯属子虚乌有,是有人放出的谣言!” 李彬大惊道:“这……怎么可能?谁会放出这种谣言?” 李善长冷冷道:“你还不明白吗?这就是刘伯温和大王一起在撒网,偏偏还有些不知死活的蠢鱼,拼了命往网里钻!” 李彬惊愕道:“不可能吧,那么多官员一起弹劾,大王总不可能把我们都办了吧!” 李善长叹道:“李彬啊,你在做小事时,往往能办得很出色,然而在大局眼光上,真要多和惟庸学学!” 李彬终于开始慌了,道:“学生不懂,还请老师指教!” “惟庸,你告诉他!” 胡惟庸道:“李兄,你想一下,眼下是什么节点?” 李彬愣道:“节点?” 胡惟庸昂首道:“眼下正是我军一统江南的节点,前线战事基本结束,大王如果想整肃吏治,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李彬心中急沉,惊惶道:“老师,我、我错了,您救救我!” 李善长冷冷道:“我先问上你一句,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得罪刘伯温?” 李彬低声道:“如今六部尚书都由这些宰相们把持,刘伯温更是把控吏部!学生心想,只有他们下去了,才能给您腾出位子!” 李善长哼了一声,道:“你想的是我上去后,才好拉你一把吧?” 李彬低头不语,并不否认。 李善长从袖中取出一物,抛在地上,冷冷道:“这次我虽能救你,但如果你还不知悔改,以后我就爱莫能助了!” 李彬仔细一看,那东西正是他弹劾刘伯温的奏疏,又惊又喜:“老师,这东西怎会在您手中?” 胡惟庸道:“这是老师冒着风险,从左相那里帮你拿出来的!” 李彬大为感动,朝李善长磕了个响头。 “老师,学生错了,以后只要是您的吩咐,学生再不敢违背!” 李善长淡淡道:“起来吧,吃一垫长一智,这次的事不要忘了!” “是!是!”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胡惟庸开了门,与外面之人说了几句话,然后重新关上门。 李善长见他脸上难看,诧异道:“惟庸,怎么了?” 胡惟庸深吸一口气,道:“大王刚刚传令,将所有弹劾刘伯温的官员都召了过去。” 第四百一十一章 御史中丞杨宪 王府大堂内,张阳泉默默坐在案后,埋头处理着公文。 厅堂地毯上,跪了一地的官员,众官员纷纷出声数落着刘伯温罪行。 比如至正十三年,刘伯温在处州带领官兵,杀死了两千多起义军义士! 又比如刘伯温离开元朝时,对人评判过所有起义军首领,将江都军比喻为盗匪之军。 张阳泉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一刻钟后,一名亲卫进来附耳汇报了一句,张阳泉这才抬起头,道:“请他进来吧。” 亲卫应诺一声,离开了大厅。 没过一会,刘伯温便跟着亲卫走了进来。 “臣刘伯温,拜见大王!” 张阳泉缓缓站起身,微笑道:“刘先生,这些人都是来弹劾你的,我把他们都交给你处置了!” 语毕,径直从耳门离开了大殿。 那些官员这才开始惶恐,刚才他们过来时,张阳泉说:“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不必有任何顾虑。” 他们还以为大王终于要惩治刘伯温,这才兴高采烈的数落着刘伯温罪状。 谁知竟是这种结果? “大王!刘伯温是酷吏,任用此人必将尽失民心,误国误民啊!”一名官员朝着张阳泉离去的背影凄厉的喊道。 张阳泉没有停留,很快消失在大厅。 “这不是工部的于鹏于员外郎吗?听说你兄长最近开了一家工坊,承接了工部不少工事,赚了很多钱吧?” 一人从殿外走了进来,目视着那名官员,脸上带着冷笑,正是御史中丞杨宪。 于鹏厉声道:“杨中丞,我兄长开工坊是顺应中书省政策,有什么错吗?” 杨宪淡淡道:“你兄长工坊才二十人不到,三个月之内竟接了两个工事,其中造的一座石桥质量根本不达标,你说有没有错?” 于鹏脸色一白,不说话了。 另一名官员怒道:“杨宪,你这奸伪斯炽之徒,专挟邪僻之计,将来定会在青史中留下骂名!” 杨宪扫了那人一眼:“严正中,我虽不知自己会被后人如何评判,却知道你会被后人如何评判!” 那人昂首挺胸,道:“在下问心无愧,后人自有公论!” 杨宪冷笑道:“将来史书上定会这么记上一笔:你严正中负责督察地方义仓时,收受地方贿赂,对一些义仓的粮食亏空,视而不见!” 严正中脸色大变,惊愕道:“伱……” 杨宪截断道:“姓严的,将来赈灾时,有多少百姓会因你的贪婪而饿死,你想过没有?还大言不惭的指责别人奸伪,在场官员之中,就数你最为奸恶!” 众人听后,望向严正中的表情也都出现变化。 严正中惶急道:“你、你胡说!” 杨宪哼了一声,道:“为了调查你的事,我们派出三位监察御史下去走访,你以为打点好官员和胥吏,事情就不会被揭发吗?” 严正中浑身颤抖,嘴唇颤了颤,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杨宪还要再说,刘伯温一抬手,道:“不必多言,全部带回御史台审问,依法办理!” 杨宪应诺一声,招呼随行的文吏们进来,押送着一众官员前往御史台。 出了王府,眼瞧着众官员都被押上马车,杨宪拉开车帘,等刘伯温上马车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没一会,车队便离开了王府。 当车队消失在大街上时,两名男子从一棵树后探出身形。 其中一人面色凝重,用蒙古族低声道:“兄弟,看清楚没有,一共四十多名官员,全都被御史台给带走了!” 另一人叹了口气,骂道:“他娘的,汉人的官还真不好做,咱们该怎么办?” 先那人道:“还能怎么办,只能把钱交出来脱罪了!我反正是不想再被关入大牢了!” 銮铃响动,御史台的马车行驶在大街上,引得一众路人侧目围观。 其中不少人都是被派来打探消息的探子,躲在暗处,瞧见车队后,立刻转身离开,将消息汇报回去。 最后面一辆马车内,杨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表情显得十分欢快。 “老师,大王亲自帮我们召集这帮官员,再亲手交给您,果然没有人再敢帮他们求情,跟咱们为难了!” 刘伯温扫了他一眼,道:“你能看明白大王用意,也算难能可贵!” 杨宪目光闪动,小声道:“老师,许多南派官员都是因吕良佐而攻击你,身上并无把柄,咱们该怎么处置?” 刘伯温道:“调查一番,如果真无罪状,无罪释放就是。” 杨宪急道:“可他们将来肯定还会盯着您,找到机会就会报复!不如定个诽谤罪名,大王也不会多说什么,您看如何?” 刘伯温沉声道:“他们弹劾我的事,都是真事,何来诽谤?”眼中带着严厉之色。 杨宪赶忙低下头道:“学生知道了。” 过了半晌,杨宪又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道:“唉,可惜这批官员之中没有李善长的人!” 刘伯温看了他一眼,奇道:“你为何总盯着李善长?他得罪过你吗?” 杨宪道:“我与此人接触过,他和胡惟庸都是那种精于钻营之辈,若是让他们上位,绝非好事!” 刘伯温摇了摇头,道:“咱们是御史,做好份内之事就好,不可以好恶行事!如果他们将来真犯了法,再处置不迟。” 杨宪唯唯应是,心中却不以为然。 就在这时,马车外响起一阵喧哗声。 “让我们过去,我们有重要事情要向刘相爷汇报!” 杨宪将头伸出车窗外,喝道:“出什么事了?” 一名文吏靠近道:“杨中丞,有两名鸿胪寺的官员拦着车架,说有重要事情要向相爷汇报!” “让他们过来吧。”刘伯温出声道。 没一会,一胖一壮两名男子就被带了过来。 刘伯温下了马车,朝两人问道:“两位拦车见我,所为何事?” 那胖子道:“下官鸿胪寺丞,孛罗不花,想要举报国子监监丞,周复!” 杨宪也下了马车,听到此话,目光一亮,道:“你举报周复什么?” 孛罗不花义愤填膺地道:“那周复以权谋私,利用招贤馆收受贿赂,简直是在败坏大王敬贤之名!” 刘伯温皱眉道:“他如何利用招贤馆受贿?” 孛罗不花道:“刘相爷有所不知,招贤馆现在由周复管理,因大家现在都走科举的路子,进招贤馆的人越来越少!” 刘伯温点点头。 最近宰相集议时,马玉麟就提过这事,说招贤馆已经形同虚设,不如取消招贤馆,改建成别的。 当时刘伯温不了解招贤馆情况,也就没有多言。 招贤馆由国子监负责,何太公只说考虑一下,再向大王汇报,结果就没有后文了。 孛罗不花继续道:“那周复利用自己管理招贤馆的机会,暗中开设价码,只需向他行贿五十两,就能以贤士之名,在招贤馆住上一年!” 杨宪目光微闪,道:“你可有证据?” 孛罗不花从袖中取出一个钱袋。 “我们发现此事后,苦无证据,便没有向御史台举报。然而周复却发现我们在调查他,私下找上我们,给了我们兄弟各一百两封口费。我们觉得这是证据,这才收了下来!” 杨宪接过钱袋,似笑非笑地道:“多谢两位提供证据,还有别的证据吗?” 孛罗不花迟疑了一下,道:“我们跟踪周复时,发现他经常去净妙斋,不知这算不算证据?” 杨宪摇头道:“当然不算了。” 孛罗不花低声道:“那就没有了。” 刘伯温忽然道:“希武,我和孛罗寺丞去一趟招贤馆,你去国子监盯着。” 杨宪与刘伯温极有默契,知道刘伯温是想打草惊蛇,通过周复反应,来判断他是否有问题。 当即答应一声,策马离去。 刘伯温命手下另一名御史将一众官员带回御史台,随即带上几名随从,和孛罗不花两人一起朝着招贤馆而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高丽大乱,蛟龙入海 招贤馆前身是镇南王府,位于江都府中心地带,距离鹂园不远。 刘伯温几人很快便来到招贤馆门外。 招贤馆门卫认识刘伯温,不敢阻拦,放他和孛罗不花等人进去。 刘伯温刚一入内,便闻到一阵酒香味。 抬头一看,只见三名中年人摆了张桌子,坐在一块影壁后面煮酒,只见寒风之中,热气滚滚。 孛罗不花见府邸被人如此糟蹋,心中大怒,飞快奔了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这可是唐朝时期的影壁,你们怎可当做遮风的石头!酒气都被熏上去了!” 一名男子没好气道:“你是谁啊,多管什么闲事?爷们花钱进来,就是图个蒙古王爷一般的享受!” 孛罗不花气得脸颊涨红,正要破口大骂,被刘伯温给拉住了。 刘伯温上前两步,面色温和地与三人攀谈起来。 三人虽没有自报家门,但三言两语间,已能看出他们都没怎么读过书,说话市侩,应该是商人之流。 刘伯温不动声色,继续在招贤馆中慢慢观察着。 一路走过来,只见招贤馆仿佛变成一家大型客栈,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甚至还能看到有人在后湖钓鱼。 孛罗不花哼了一声,道:“刘相爷,您瞧见了吧,这些人像是贤士吗?” 刘伯温微微一笑,淡淡道:“不急,再瞧瞧。” 他曾上过别人一次当,故而行事更加谨慎,在没有十足把握前,不会再妄下结论。 就在几人在馆内调查时,早有国子监文吏将消息传回国子监。 周复本来正坐在办公房喝茶,听说刘伯温去了招贤馆后,一口茶水猛地喷出,一脸惊愕。 “他、他怎么会突然去国子监?” 文吏道:“鸿胪寺的那两个蒙古官员与他一起。” 周复将茶杯摔在地上,破口大骂:“外族胡厮,安敢卖我!”急忙离开办公房,就要奔去国子监。 行至半途,心中猛地一惊,寻思:“刘伯温铁面无私,我过去了又能怎样?他难道还会放我一马吗?” 双手握在一起,在原地踱了几步。 虽然他的顶头上司是何太公,然而周复深知这位老爷子生性软弱,根本不可能为了自己跟刘伯温作对。 突然间,猛地想起一事,大步离开了国子监,命人牵来一匹快马,朝着中书省奔去。 中书省西北角有一座官署,是市舶司总司。 总司大堂之内,已经站着三十多名官员了。 这些人与被刘伯温带走的官员都有着很亲密的关系,要么是同窗好友,要么有师徒之情,要么是亲戚关系。 因为张阳泉亲手将那批官员交给刘伯温,这些人不敢去找刘伯温说情,思来想去,便都来找王蒙。 原因也很简单,那批被带走的官员之中,有一人是王蒙的亲侄子。 王蒙一向受张阳泉器重,而且他还极受徐百升、赵德胜两位军中大将的尊敬。 事到如今,也只有他拥有与刘伯温抗衡的势力。 所以一众官员们都把希望放在王蒙身上,希望他能挑头出面。 只要有个带头人,他们就能跟在后面摇旗呐喊,所形成的力量,未必就不能压过刘伯温。 周复进入大堂后,只见众人个个面色忧愁,却不见王蒙人影,朝一人问道:“郑兄,王监丞人呢?” 郑姓男子叹了口气,道:“称病不肯见我们,唉,连王监丞都不敢站出来,看来这回是没辙了!” 周复咬牙道:“那咱们就直接闯进去,逼王监丞出面!” 郑姓男子见他如此积极,奇道:“周兄,你也有亲朋好友牵扯进此事了吗?” 周复面色阴沉,哼道:“我只是看不惯刘伯温一手遮天,为大义而来!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在大王心中的份量还比不过刘伯温一人!” 语毕,大步出列,面视着众人。 “同僚们,大家再待在这里干等着也无用,还是随我一起进去面见王监丞,让他明白我们的决心!” 有几人出声附和了几句,紧接着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 周复见此,大声道:“大家跟我来!”转身就朝耳门而去,打算进内堂。 行至门口,却被一名魁梧侍卫给拦住了。 “王监丞身体不适,今日能来上衙已经很勉强,眼下正在休息,还请诸位不要打扰!” 周复哼了一声,道:“如果我们非要进去呢?” 侍卫冷冷道:“王监丞有令,有谁在市舶司胡闹,一律轰出去!” 周复咬了咬牙,转过身,大声道:“王监丞既然不愿出面,咱们就直接去找大王,诸位以为如何?” 这次无人再出声应和了。 周复怒声道:“今天被问罪的是他们,明天就是我们,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刘伯温刻薄过甚,乃误国之举,同僚们,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 有人问:“没有王监丞带头,大王未必肯见我们!” 周复大声道:“王监丞畏惧他刘伯温,周某人却不怕。由我周某人给你们带头!胆子大的跟我去见大王,胆小的留着坐以待毙吧!” 语毕,大步离开大堂,竟然还真有十几名官员跟着他离开了。 剩下的人都惴惴不安的等候着消息。 半个时辰后,有人传来消息,周复等人也被大王送到了御史台。 众人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大王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面面相觑了一阵,纷纷离开市舶总司。 待大厅的人走的一个不剩,王蒙才终于从耳门走了出来。 他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喃喃道:“总算都走了。” 靠在椅子上,慢慢闭上了眼睛,叹道:“刘伯温啊刘伯温,过犹不及,你何必做得这么过头呢?”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倏地响起:“王监丞?” 王蒙吓了一跳,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睁大眼睛瞪视着眼前之人,认出那人模样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曾世侄,你怎么来了?” 那人正是曾千里,他微微一笑,道:“小可奉家父之命,给您带一个消息。” 王蒙坐正了一些,沉声道:“令尊让你带什么消息给我?” 曾千里上前几步,低声道:“根据我们家刚得到的消息,高丽国内发生大乱,前往高丽通番的商船都不安全,望王监丞知晓。” 王蒙大吃一惊,道:“高丽国大乱?可知原因吗?” 曾千里道:“并不清楚,这消息是我们在高丽的一个商铺传回。另外,有人瞧见高丽国王坐着一艘船,逃亡海外!” 王蒙惊愕不已,道:“国君都逃了,那可是大事情啊,莫非元军攻打高丽?不对啊,元军和高丽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 曾千里提醒道:“王监丞,还是赶紧传达通番警示,最近减少商船前往高丽为好,以免造成损失!” 王蒙连连点头,感慨道:“难得伱父子有心,将这么重要的情况告诉本官。” 曾千里拱手道:“王监丞客气了,我们曾家能有今天,全仰仗您当初让我们通番,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王蒙微笑道:“你们靠的是自己,不必谢我。好了,你退下吧。” 曾千里拱了拱手,便要告退离开。 王蒙忽然想起一事,又把他喊住了。 “曾世侄,我没记错的话,你与场主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吧?” 曾千里笑道:“小可怎敢高攀是场主朋友,只不过与她都是爱马之人,平日里可能话题多一些吧!” 王蒙眯着眼一笑,道:“这次关于刘相爷的事,你听说没有?” “略知一二。” “那你有什么看法?” 曾千里道:“小可见识浅陋,不敢妄言,不过家父提及此事时,倒是说过一句话,让小可印象深刻。” 王蒙心中一动,道:“什么话?” 曾千里靠近了一些,低声道:“家父觉得刘相爷遇到大王,就如同蛟龙入了海。” 王蒙心中一凛,良久之后,暗叹一声,挥手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纳女请降 张阳泉将周复等第二批官员送走后,回到书房,埋头继续处理着公文。 突然间,双眼一黑,被两只手给蒙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谁?”一道憋着嗓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张阳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小妹,何时回来的?” 双手立刻松开,秦苓思走到他跟前,一屁股坐在桌案上,微笑道:“姐夫,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张阳泉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叹道:“黑了,也瘦了,这次又跑哪去了,一去就这么久,不知你阿姐多着急吗?” 秦苓思赔笑道:“我这不是为你打探情报去了吗?” 张阳泉没好气道:“少来,军情署那么多人,用得着你打探情报?” 秦苓思抬了抬下巴,道:“是吗?可我打探到的消息,军情署可不知道!” 张阳泉怀疑道:“哦?你打探到什么了?” 秦苓思微笑道:“要我说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阿姐待会过来打骂我时,你要帮我说情,还要护着我!” 张阳泉笑道:“你不必担心,她这段时间天天念叨着你,不知多么担心,怎么可能会打骂伱?” 秦苓思惊喜道:“当真?” “千真万确!”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秦苓君的声音。 “杨统领,那臭丫头在里面吗?” “回王妃殿下,场主刚进去。” 未己,便见秦苓君一步一顿的走了进来,待她走近,这才看清,原来她手上拿着一根碗口粗的棍子! “小妹,你是自己趴好呢,还是要我动手?”她冷冷道。 秦苓思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急忙躲到张阳泉身后。 “姐夫,快救我!” 张阳泉赶忙打圆场:“夫人,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昨天你不是还说她回来后,不再责罚她吗?” 秦苓君哼了一声,道:“就是你每次这样护着她,她胆子才越来越大!”将棍子放在墙边靠着。 秦苓思见阿姐只是吓唬自己,拍了拍胸口,赔笑道:“阿姐,我这回真的是办正事!” 秦苓君眼皮翻了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侧过头,并不接话。 秦苓思跑到她身后,殷勤的帮她锤肩膀、揉捏脖子。 “待会这件事我说完后,你和姐夫要是还怪我的话,我任凭你们责罚就是!” 张阳泉被勾起了好奇心,道:“你到底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秦苓思看了他一眼,眉飞色舞道:“给你们个提示,是关于河北的消息!” 张阳泉猜道:“元帝和太子翻脸了?” “不对!” 秦苓君也猜测道:“鞑子皇帝因为察罕帖木儿之死,病死了?” “也不对!和大都没关系!” 秦苓君顿时不耐烦起来。 “赶紧说,谁有空和你猜来猜去!” 秦苓思也不生气,笑盈盈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河北还有一支宋军啊!” 张阳泉吃了一惊,道:“该不会是关铎和潘诚打下大都了吧?” 秦苓思眯着眼道:“他们确实打下了一个都城,不过却不是元朝都城,而是高丽国的都城!” “高丽都城?”张阳泉先是一愣,旋而动容道:“他们打下了开京?” 秦苓思拍手笑道:“对!怎么样,这也算得上是个好消息吧!” 张阳泉怔怔不语。 这个消息相比喜悦,更加令他震惊。 自从关铎打到辽阳之后,他就没怎么关注这个过河的卒子了,心想他们要么被蒙古军消灭,要么自己粮尽而亡。 倒还真没想到,这俩货一路北进,竟然打到高丽去了! 张阳泉又思索了一会,越想越是疑惑。 “战况到底如何?中路军连番败绩,应该连十万人都不到了,如何能打下高丽?” 秦苓思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姐夫,你之前不是一直说高丽人很厉害吗?还有阿姐,说什么他们有四十万大军,不能轻易招惹!” 秦苓君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哪那么多废话,赶紧说!” 秦苓思一摊手,道:“没什么好说的啊,高丽军队打输了呗!” 张阳泉皱眉道:“怎么输的?” “就是正面交锋讶,高丽王听说关铎入侵高丽后,十分愤怒,立刻集结二十多万大军,派手下大将气势汹汹的和中路军打了一仗!” 秦苓君讶道:“他们二十多万人,还占据着地利,怎么可能会输?” 秦苓思撇了撇嘴,道:“那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关铎、潘诚只有五六万人马,高丽军统帅叫安佑,双方在慈悲岭大战。结果是高丽军大溃,安佑单骑而还!” 张阳泉摸了摸下巴,脑中突然闪过一件事。 从时间来看,高丽马上就要灭国,距离李成桂建立朝鲜国已不远了。 一个即将灭亡的国家,有这种拉胯战绩也不足为奇。 秦苓思继续道:“关铎和潘诚乘胜追击,势如破竹,一路打到了高丽人的开京,鸠占鹊巢,住进了皇宫!” 秦苓君愣愣道:“高丽国就这样被他们给占领了?” 秦苓思笑吟吟地道:“是不是不敢相信?我刚开始也不信,后来亲自去了一趟高丽,确认了这消息!” 秦苓君又问:“高丽王呢?战死了吗?” 秦苓思笑道:“怎么会,他逃到了济州岛!” 张阳泉突然道:“开京城内现在是什么情况?关潘二人如何处置那些高丽大臣们?” 秦苓思嗤笑一声,道:“关铎和潘诚占据了高丽皇宫后,高丽大臣们纳女请降,十夫长以上军官,皆配以女子。” 秦苓君冷哼一声,道:“真没骨气,难怪会打不过他们。” 张阳泉却叹了口气,道:“关铎、潘诚的大军已经完了。” 秦苓君一愣,道:“为何?” 张阳泉淡淡道:“将校以上军官都处于高丽人的监视之中,如何能够不输?” 秦苓思拍手笑道:“还是姐夫厉害,据说高丽王逃走后,已经命亲信在集结反攻的军队,他本人也去济州岛搬救兵。” 张阳泉奇道:“他去找济州岛的元军求助吗?” “是啊!” 张阳泉微感奇怪:“他为何不找大都的元军求救,偏要去找济州岛?” “因为高丽国现在与元朝的关系很紧张,元朝不会援助他。济州岛的牧胡不同,他们已形成独立部落,又依赖高丽人的物资,比较有可能出兵救援!” “牧胡?” “就是济州岛的蒙古人!” 秦苓君诧异道:“高丽不是一直和元朝如胶似漆吗?怎会突然关系紧张?” 秦苓思笑眯眯道:“这件事还要从扬州之战说起。姐夫,阿姐,你们一定想不到,扬州之战时,高丽王其实也派人参战了!” 张阳泉奇道:“怎么会,我们当时打仗时,并未发现高丽人的部队啊!” 秦苓思笑眯眯道:“高丽王只派了两千人,都混在脱脱的军队中,所以咱们才没认出来!” 顿了一下,哼道:“其实高丽王没怀好心,他只是用这两千人试探鞑子虚实!脱脱战败后,高丽王见鞑子虚弱,就有了反心。将国内亲元的奇氏、卢氏和权氏全部处死!” 张阳泉心中一动:“奇氏就是奇皇后的家族吧?” “对!因为奇皇后原因,奇氏在高丽国一直是太上皇,嚣张跋扈,无恶不作,连高丽王都不敢管他们的事!” 秦苓君抬了抬眼皮,道:“高丽王敢跟鞑子翻脸,倒还有点骨气!” 秦苓思笑道:“人家还北伐过呢,在内应帮助下,攻下了元朝的双城总管府!” 张阳泉点点头。 高丽王显然是想利用红巾之乱、蒙古人无暇他顾的时机,趁机开拓疆土。 谁知运气不好,关铎和潘诚这支中路军一路打到了辽阳,与他们撞上了。 也不知双方起了什么冲突,关潘二人竟然不去管元朝了,直接跨过鸭绿江,进攻高丽国。 第四百一十四章 沈妃求子 秦苓思见张阳泉有被说动的趋势,赶忙趁热打铁。 “姐夫,如今高丽人自顾不暇,正是咱们出兵攻打济州岛的好机会啊,你可不能错过了!” 张阳泉沉吟半晌,道:“刚才你说高丽王也去了济州岛,那里的蒙古人答应援助高丽王吗?” 秦苓思眸光发亮,道:“还不确定,不过至少有可能,所以我才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嘛!” 张阳泉又问:“济州岛牧胡情况,你完全打探清楚了吗?” “当然了,牧胡一共十多万人,分三个部落,能打仗的大概三四万左右,还有一万高丽兵,他们驻扎在北岸,并不与牧胡们一起。” “马匹有多少?” “五万多匹,还有数万牛羊!” 张阳泉看向秦苓君,道:“夫人,你怎么看?” 秦苓君想了想,道:“夫君,小妹这次调查的确实很仔细,如果情况属实,我觉得可以出兵!” 张阳泉静静思索了良久,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两女齐声问道。 张阳泉道:“小妹,你说你去过济州岛,是吗?” “对啊!” “那我问你,济州岛地势如何?擅长何种兵种作战?” 秦苓思脱口道:“孤悬海外,北边是高丽国,东南边是倭国,适合海军作战!” 张阳泉摇了摇头,道:“我问的是岛上的情况。” 秦苓思愣了一下,道:“既能牧马,自然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了,适合骑兵作战……” 说到这,她猛地明白过来,脸色“唰”的就白了。 敌人马匹充足,全民骑兵。 己方水军强大,上岛不难,可只要登陆之后,水军变成陆军,万万不是敌人骑兵的对手! 秦苓君也明白过来,看了她一眼,道:“如此来看,此岛确实不易攻打。” 秦苓思扁了扁嘴,道:“难得高丽大乱,高丽王找牧胡求援,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岂不可惜?” 张阳泉正色道:“用兵岂能儿戏?更不能心急,越心急越容易打败仗!这件事我再考虑一下,等找到对付骑兵的办法,再出兵不迟!” 秦苓思低声嘟囔道:“就怕到时候高丽人击退了宋军,就更难了!” 秦苓君站起身,拉着她道:“行了,别打扰伱姐夫办公了,咱们出去吧!” …… 高丽,开京。 关铎醉醺醺的回到寝宫,刚一入内,就闻到一阵浓郁的血腥味,顿时惊醒,拔出腰刀,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寝殿极大,却只点着两支孤烛,殿内光线昏暗。 只见一名魁梧男子手持一柄铜锤,坐在一张椅子上,在他周围是满地的女子尸体,一个个脑袋都被打破了。 关铎又惊又怒,瞪着那男子叫道:“破头潘,你疯了吗!怎么把我的爱妾都给砸死了!” 潘诚沉着脸道:“我再不砸破她们脑袋,用不了多久,我们的脑袋就会被别人砸破!” 关铎惊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破头潘盯着关铎。 “关大哥,咱们好不容易打下开京,有了据点,你每天却只知沉迷酒色,什么都不管,你可知大锅已经临头了吗?” “咄”的一声,关铎将刀插在桌案上,沉着脸在潘诚对面坐下。 “什么叫大祸临头,何必危言耸听!咱们像野狗一样被鞑子追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日子好了点,你偏要来扫我兴!” 潘诚怒道:“你知不知道,高丽王已经从济州岛回来了,带来一万鞑子兵!他手下大将郑世云也集结了二十万高丽军,准备反攻开京!” 关铎嗤笑道:“一万鞑子兵不足为虑!至于二十万高丽军,潘老弟,高丽人的实力咱们也见识过,根本不是咱们对手!” 潘诚急道:“现在情况不一样!” “哼,哪里不一样了!” 潘诚道:“咱们刚来高丽时,那是背水一战,士兵们自然奋勇作战!如今弟兄们有了女人,都变得和你一样,日日饮酒,夜夜笙歌,还能打什么仗!” 关铎冷着脸道:“喝点酒就打不了仗了?笑话!我看是你胆子越来越小了吧!你若是不满意我的做法,尽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 潘诚怒不可遏,“砰”的一声,一锤将一张椅子砸碎,大步离开了寝殿。 …… 夜色已浓,天空一片漆黑,繁星点点。 秦苓思坐在窗边,抬头望着夜空,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对付济州岛的骑兵。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骑兵对骑兵。 可战马比人重多了,要运送数万战马,就算将江都军所有战船都调过来,都未必够用。 而且自家姐夫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岛屿,就如此兴师动众。 不知不觉,外面响起四更的锣鼓声,秦苓思想的脑袋都疼了,还是想不出好办法,只好回到床上睡下。 次日清晨,秦苓思顶着一双黑眼圈来到马厩,和她的爱骑们长叙别情。 没一会,一名圆脸女子小跑了过来,朝她行了一礼,道:“场主,王妃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秦苓思嗯了一声,将马刷交给下人,嘱咐他们好好照顾马匹,旋而一边朝后宅走去,一边回头看向那女子。 “你是阿姐的新婢女吧,我以前没见过你啊?” “是的,小婢陶瑷,刚进王府不久。” 秦苓思微微一笑道:“你长的挺俊啊,以前干什么的?” 陶瑷迟疑了一下,道:“小婢以前伺候汉王。” 秦苓思“哦”了一声,转移话题,又问起府中最近的一些情况。 没一会,两人来到后宅,秦苓君正穿戴整齐,似乎马上要去军营了,见她过来,吩咐道:“你陪千千去一趟大明寺。” 秦苓思愣道:“去大明寺干嘛?” “陪她求子!” 秦苓思脸一红,微笑道:“千千姐也太心急了吧。” 秦苓君横了她一眼,道:“别废话,赶紧去!” “是,知道啦!” 秦苓思答应一声,来到沈千千的小院,只听院内响起一阵呼呼声,沈千千竟然在院子里跳索(跳绳)。 秦苓思很少见沈千千运动,大感兴趣,只见两名婢女卖力的摇晃着绳子,沈千千提着裤子,有节奏的蹦蹦跳着。 秦苓思见还有空位,觑准时机,快步冲进绳区,和沈千千一起跳着。 她穿的是裙子,不过动作灵活,毫不费力,微笑道:“千千姐,怎么兴致这么好,一早上就跳绳?” 沈千千已经满头是汗,喘着气道:“大王说……跳绳可以提高怀孕机会……哎哟!” 突然脚被绳子绊了一下,扶着膝盖,朝两名婢女道:“不跳了……你们去打水来。” 秦苓思歪了歪头,道:“跳绳能帮助生小婴儿吗?头一次听说啊!” 沈千千洗了脸,询问秦苓思来意,得知她要陪自己去寺庙,微笑道:“那可多谢你了,我一个人正有些孤单呢!”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离开了王府,朝着大明寺而去。 沈千千极为诚心,每一殿都要亲自拜一遍,就连罗汉殿中的每一个罗汉都绝不敢懈怠,每个都要单独拜过。 等她全部拜完,日上中天,已到了正午时分。 沈千千出了大殿,见秦苓思靠着石栏,一副无聊表情,微微一笑,道:“好妹子,前面不远处新开了家酒楼,是一位福建商人开的,都是闽南菜色,咱们去尝尝吧?” 秦苓思大喜,她最大的一个喜好就是将江都府所有铺子吃个遍,如今又有新铺子,自然不肯放过。 “好啊,那可不能错过了!” 两人来到饭铺,发现饭铺并不大,布置的很有特色,挂着很多五颜六色的布条,店伙是一名二十岁不到的年轻小伙。 两人拿起菜牌,点了四样招牌菜和一个招牌汤,分别是:大黄鱼吐银丝、白斩河田鸡、当归面筋汤、竹香南日鲍、武夷熏鹅。 菜上的很快,秦苓思大快朵颐,一边吃还一边缠着店伙询问每一道菜的来历。 那店伙见问话的是两位貌美姑娘,便十分热情的将每一道菜的出处都说了,顺带把自家来历都说了。 秦苓思惊奇道:“你是畲族人?莫非你也姓蓝?” 那店伙挺了挺胸,道:“我们畲族可是不只有蓝氏一姓,我是钟姓,盘柴槌就是我们钟姓先祖发明!” 这小伙还以为天下人都知道盘柴槌,语气显得十分自豪。 秦、沈二女笑了笑,怕他难堪,就附和了两句。 沈千千突然想起一事,朝店伙问道:“你们畲族人求子有没有特别的法子?” 店伙笑道:“有啊,” 饭菜十分美味可口,一顿中饭,两人足足吃了快一个时辰。 离开饭铺后,沈千千提出去真武街闲逛,秦苓思答应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候将军纳妾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 秦苓思和沈千千沿着真武大街逛了一大圈,两人马车上已装了很多东西。 大部分都是些衣服首饰、胭脂香水。 眼见过了酉时,两人一起坐着马车,朝王府返回。 第二天清晨,秦苓思早上又陪着沈千千去大明寺求子,下午则去马场,熟悉一下新生的小马驹。 到了黄昏,她从马场回到江都城。 正沿着大街向王府返回,忽听一座茶棚有两人在聊天。 只听一人说道:“听说没有,前线将军们都开始返回江都府了!” 另一人道:“怎么没听说?快到岁末了,前线也没战事了,当然要回来啊!” 秦苓思心中一动,驱马过去,朝两人问道:“两位大哥,你们可知赵德胜将军是否回城了吗?” 一名男子道:“好像就是今天回的,和常遇春大帅一起回的!” 秦苓思道了声谢,朝身后随从吩咐:“你们去和我阿姐、姐夫说一声,就说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调转马头,径直朝赵府而去。 行至半路,忽听街边传来一道孩童啼哭声。 转头一看,只见一棵树旁,一名妇人抱着一名孩子,呜呜哭泣着。 那孩子大约十岁出头,在母亲怀里号啕大哭。 在两人身边,另站着一名男子,满脸不耐烦,不住声的让妇人和孩子闭嘴。 瞧见男子模样,秦苓思吃了一惊,勒住了马。 那妇人和孩子的哭声惹得不少人围观,男子十分恼怒,朝周围人瞪了一圈,道:“看什么看,都闲着没事干吗?” 他穿着戎装,这一瞪眼,旁边围观的人果然散了不少。 忽听一道声音响起:“哼哼,这是哪个负心郎,欺负了人家女子,连孩子都有了,想甩手不认账吗?” 男子勃然大怒,转头就要喝骂。 然而瞧见那人模样,不由身子一抖,颤声道:“场、场主!” 秦苓思哼了一声,抱着手臂,斜靠在树旁。 “猴子,你能耐啊,竟然偷偷在外面养了一个情妇,连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以前真是小瞧你了!” 猴子急道:“不是这样的!柳春,你赶紧和场主说清楚!” 那妇人正是柳春,她泣声道:“将军,我以前就是跟着小姐。既然小姐给你为妻,我自要给你为妾,你为何不要我们?” 秦苓思冷笑一声,道:“哎哟,还有个小姐!” 猴子急得抓耳捞腮,拉着秦苓思衣袖,道:“场主,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牵着马,拐入一个小巷,柳春母子也从后面巴巴跟了过来。 秦苓思左右看了一眼,道:“行了,这里没人了,有话就说!” 猴子指着柳春,咬牙切齿道:“场主,这女人是韩宋太后!”又指着韩青儿:“他就是小明王!” 秦苓思愣了一下,目光转向柳春母子。 “当真?” 柳春低头顺目,小声道:“韩宋都快灭亡了,奴家和青儿孤儿寡母,只盼着能跟着小姐过活!” 秦苓思眼珠子一转,道:“伱说的小姐是杨荥?” “对,奴家以前就是小姐婢女,后来刘福通将我母子强行掳到毫州,逼着青儿做皇帝,当做他号令宋军的傀儡!” 秦苓思眯着眼道:“这么说来,你也是韩山童妻子?你干嘛非要缠着猴子?” 柳春急道:“不,不,奴家只是想像以前一样,跟着小姐。候将军是小姐丈夫,奴家自然也是候将军的人!” 猴子没好气道:“我干嘛要纳你为妾?” 柳春满脸凄苦道:“将军,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连小姐都不介意,您为何不肯接受我?” 猴子沉声道:“这是两码事,大王都给你们母子安排房子了。将来封爵时,也有你儿子的份,你们自己就能过活!” 柳春脸色一白,急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跟着小姐,青儿也能跟着他哥哥。您可以把我当摆设,只给我一个名分就行!” 猴子皱着眉道:“我不过是个四品将军,你儿子将来的爵位未必比我低,为何非要我给你名分?” 柳春低着头不语。 秦苓思瞧到这,已隐隐明白了柳春的心思。 “柳氏,你如果真想靠猴子活命,还是坦诚一点为好!” 猴子一愣:“场主,您这话是?” 秦苓思笑道:“你还不明白吗?人家可是做过太后的人,怎么可能缠着给你做妾,你模样很俊吗?” 说到这,“噗嗤”一笑。 猴子被搞迷糊了,看了柳春一眼,发现她目光闪动,似乎在思考什么,暗暗一凛,知道此女果然别有目的。 “柳夫人,有话就明说,如果你想凭这种手段纠缠,我是绝不肯答应的!” 柳春长叹一口气,低声道:“请将军见谅,奴家只是想自保罢了!” 猴子皱眉道:“自保什么?又没人要害你?” 柳春低声道:“自古以来,投降的王之中,有几个能有好下场?虽然大王现在没有拿我们母子怎样,将来就说不准了!” 猴子顿时有些无语,原来柳春是怕张阳泉将来清算韩青儿! 她这实属多虑,韩青儿一个毛头小子,对大王能有什么威胁? 柳春似乎猜到他想法,道:“将军,等你们北伐时,可能会有宋军旧部归附吧?到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猴子迟疑了半晌,道:“你放心,大王宽厚仁德,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柳春苦笑道:“我母子顶着这个身份,将来只要宋军降将做了什么,都可能牵连到我们!” 秦苓思笑吟吟道:“所以你想学杨荥一样,用猴子妾氏的身份,顶掉宋军太后的身份,让他庇护你们!” 柳春哀求道:“是的,恳请将军看在青儿是林儿弟弟份上,救救我们吧!” 猴子盯着她,道:“你只要名分?” “是的!只要一个妾氏名分,到时您把我当做婢女就行!” 猴子看了秦苓思一眼,道:“场主,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秦苓思眯着眼一笑,道:“她的担忧也不不无道理。人家长的也不差,这件事对你来说也不吃亏,我看你就答应吧?” 猴子哭笑不得,苦笑道:“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就听您的!” 柳春大喜,向秦苓思再三拜谢。 猴子邀请秦苓思过府用膳,秦苓思心中一动,便同意了。 几人一起回到候府,杨荥得知猴子接纳柳春后,似乎也很高兴,拉着柳春去厨房说话。 秦苓思叫上猴子,一路来到候府书房,走到桌案后坐下,沉吟不语。 猴子察言观色,道:“场主,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秦苓思想了想,道:“你去把王大和耿三叫过来,我有件事想让你们帮我出出主意!” 猴子应诺一声,离开了书房。 王府和耿府距离候府都很近,一刻钟不到,猴子就打了个来回,身后跟着王大和耿三。 秦苓思将攻打济州岛的难题与三人说了,让他们帮忙想办法! 猴子沉吟不语。 耿三赔笑道:“场主,您问主意的话,应该找刘先生才是,找我们不是白费功夫吗?” 王大把眼一瞪。 “耿三,你说这话都不脸红吗?难得场主看得起我们,我们就该绞尽脑汁,帮场主想出个好法子!” 搓了搓手,又道:“主意如果是咱们想出来的,大王肯定也会派咱们去执行,场主,您说是不是?” 秦苓思没好气道:“别废话,有主意就说,没主意我去找别人!” 王大抓了抓后脑勺,道:“要对付骑兵嘛,自然要用长枪兵,要不然,咱们用枪兵试试?” 秦苓思摇头道:“蒙古骑兵精于齐射,枪兵就是活靶子,没用!” 王大道:“那用火炮行不行?” 秦苓思斜了他一眼,道:“新式火炮那么重,搬上岸多费劲!而且移动不便,守城攻城可以,野战的话,人家从两翼包抄,你怎么办?” 王大计穷了。 秦苓思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自己再琢磨一下吧。”站起身就要离开。 耿三忽然道:“场主,要对付敌人弓箭的话,可以用火枪兵。军械局已生产一万多支火枪,组建支万人火枪队,应该能赢!” 秦苓思皱眉道:“火枪威力虽强,可挡不住骑兵冲锋,只要骑兵冲到跟前,火枪兵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耿三抓了抓头,道:“那倒也是!” 秦苓思摆手道:“行了,这事我再琢磨一下吧。”起身便离开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朱元璋回江都 初冬时分,太阳落山特别早,秦苓思出了候府,外面已是一片昏黑。 她摸着夜路来到何府,敲门进去了。 何氏和赵德胜听到她到来,急忙迎到了庭院,赵德胜身边还跟着一名陌生将领。 何氏替她一介绍,原来那人正是徐达,被赵德胜请来家中用膳。 何氏命人给秦苓思添了双碗筷,秦苓思便老实不客气的蹭起了饭。 她先和赵德胜解释了两句,毕竟何氏跟着她在外面奔波了几个月,她担心赵德胜会责怪妻子。 待把此事说清楚后,她瞥了默默吃饭的徐达一眼,心中忽然一动。 “徐将军,我这里有一个难题,不知你有没有办法解决?” 徐达抬起头问:“什么难题?” 秦苓思遂将济州岛的情况说了。 “要攻打济州岛,必须动用水军,然而水军无法载太多马,咱们只能用步兵对人家骑兵,你有办法取胜吗?” 徐达沉吟不答。 何氏眨了眨眼睛,道:“能不能用战船围住济州岛,饿得他们没力气,再上去攻打呢?” 秦苓思摇头道:“岛上还有牛羊,想饿死他们,只怕要几年时间!” 徐达突然道:“我倒有个笨法子,不过需要用到大王的火枪兵!” 秦苓思目光一亮,喜道:“快说快说!只要能打下济州岛,姐夫肯定会答应!” 徐达用手指蘸了点酒,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圆。 “假设这是济州岛,咱们凭借战船上的火炮,岛边一里左右,都在火炮射程内,属于咱们的安全区域!” 秦苓思连连点头。 “不错,岛岸周围确实是咱们的地盘,不过济州岛非常大,他们躲在岛中心,咱们也没有办法。” 徐达不疾不徐地道:“自古以来,对付骑兵的一个常用办法,就是掘壕固守,咱们可以把这个法子扩展一下!” 秦苓思问:“如何扩展?” 徐达道:“济州岛其实可以看做一个没有城墙的城池,他们是被困住的。咱们可以从岸边掘壕为阵,慢慢朝岛中心延伸。” 赵德胜一拍桌子,笑道:“妙啊,敌人虽然是骑兵,但被困在岛上,根本没地方跑,只能眼睁睁望着咱们靠近!” 秦苓思目光闪烁,细细思索了一阵,这法子虽然比较费时间,但确实可以施行! 何氏奇道:“用壕沟的话,敌人骑兵就打不过我们吗?” 赵德胜笑道:“骑兵强在冲锋,壕沟恰好能挡住他们冲锋,失去冲锋能力的骑兵,和步兵没有区别!” 徐达道:“不仅如此,咱们的火枪兵也很适合在壕沟中作战,这就相当于平地上多了掩体!” 秦苓思微微一笑,道:“有理,你脑子真灵活,我这就去和姐夫说!”站起身就要走。 何氏拉住她,道:“何必那么急,吃完饭再说啊!” 秦苓思笑了笑,坐回椅子上,一边吃着饭,一边和徐达讨论壕沟作战细节。 饭后,秦苓思对徐达赞不绝口。 “难怪人家把你和徐百升相比,你果然很有见识。对了,如果姐夫决定攻打济州岛,你想不想参战?” 徐达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末将是降将,哪有不想立功的?” 秦苓思一挥手,道:“那好,到时候我举荐你!” 何氏撅了撅嘴,不满道:“秦妹妹,你是不是太厚此薄彼了?” 秦苓思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赵德胜,掩嘴一笑。 “我这不是怕拆散伱们夫妻吗?” 何氏哼道:“你当初拐我去高丽时,怎么不提这茬!” 秦苓思赔笑道:“那好,到时我一并举荐你家黑相公就是,不过不能保证姐夫答应就是!” 赵德胜脸瞬间就红了,幸亏他脸黑,看不明显。 晚饭过后,秦苓思回到王府,沿着走廊,踩着轻快的步伐朝书房而去。 进入书房后,只见张阳泉正在与刘伯温说话。 瞧见她进来后,张阳泉朝她招了招手。 “你来的正好,我刚才和刘先生考虑了一个法子,应该能对付济州岛上的骑兵!” 秦苓思惊喜道:“你们也想到法子了?” 张阳泉微微一愣:“也?莫非你也想到办法?” 秦苓思笑嘻嘻地走了过去,伸手按在他肩膀上,笑道:“对啊。姐夫,你先说,瞧瞧咱们谁的法子高明!” 张阳泉道:“刘先生,还是你来说吧。” 刘伯温咳了一声,道:“臣和大王商议的法子是这样的,利用混合兵种,来对抗鞑子的骑兵!” 秦苓思奇道:“混合?” “是的,咱们出兵时,用大船带上一千马车和马匹,然后将火炮装在马车上,就能用火炮对抗敌人的骑兵冲锋!” 秦苓思一拍手,道:“对啊,火炮虽然笨重,可以装在车子上移动,这也是个法子!” 刘伯温续道:“马车火炮只能减缓敌人冲锋速度,接下来第二兵种是火枪兵!” 秦苓思连连点头:“对,有火炮先轰上几轮,再用火枪射几轮,敌人冲锋势头就不行了!” 刘伯温接着道:“第三兵种是弓箭兵,布置在左右翼,和火枪一起攻击,通过交叉射击,远程压制敌人。最后再用枪兵方阵堵在正面,料能挡住骑兵!” 秦苓思想了想,道:“骑兵优势在灵活,如果他们不正面进攻,从左右包抄怎么办?” 张阳泉笑道:“我们会提前在方阵左右埋大量的火药包,他们从左右翼冲锋只会损失更大!” 秦苓思抬了抬下巴,得意道:“姐夫,你们这法子确实可以,不过太麻烦了!” 张阳泉瞟了她一眼:“那就说说你不麻烦的法子!” 秦苓思伸出一根手指头。 “很简单,掘壕沟,用火枪兵!” 张阳泉愣了一下,随即双眼一亮:“你是想用壕沟阵地,应付敌人骑兵?” “对,你只说管不管用吧?” 张阳泉微微一笑,他自然清楚壕沟和火枪搭配后的威力。 “不错,确实比我们的法子简单多了,这是你想出来的?” “是一个叫徐达的将军教我的!” 张阳泉愣了愣,笑道:“原来是他。”转头看向刘伯温:“刘先生,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刘伯温捻须沉吟了半晌,道:“虽然要耗费更多时间,但不失为一个更稳妥的办法!” 张阳泉一拍桌案。 “那好,明天我就去军营,召集诸将,商议出兵攻打济州岛的详细计划!” 秦苓思忙道:“姐夫,赵德胜也提了意见,明天把他和徐达也都喊过去,若是出征的话,可以让他们打先锋!” 张阳泉摆摆手,道:“行,知道了。” 亥时末,城中已打过了二更锣鼓。 数骑快马奔到西门,只见城门已经关闭。 为首的将领抬起头,朝城墙上方高声道:“兄弟,我是前线归来的将领,能不能行个方便,开门放我进去!” 过了一会,城墙上伸出一颗脑袋,喊道:“城门已关,明日再来!” 为首将领道:“我听人说了,大王下令,前线将领回来时,无论再晚,都可以直接入城。兄弟,这道命令没错吧?” 那城门尉本想偷个懒,见他搬出大王命令,只好不情不愿地道:“行,你把官凭放入吊篮中!” 命人放下一个吊篮。 没一会,吊篮被拉起来,里面多了一个官凭腰牌。 城门尉拿起来一看,吃了一惊,朝下方喊道:“您是攻下汉军都城的朱元璋将军?” 下面那人微笑道:“正是!” 城门尉赶忙命人开了城门,亲自来到门洞,将官凭递还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接过令牌,与手下将领们在城门口分手,径直朝家中返回。 夜幕低沉,北风呼啸,大街上已看不到行人,只偶尔能看到几个巡逻的城防卫。 朱元璋打马急行,很快回到郭子兴的小院,院子上已经装上一块崭新的“朱府”匾额。 敲门之后,过了半晌,门后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 “谁啊?” “是我!” “啪啪啪”,门后一阵迅疾的响动,随即“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 月光照耀下,只见开门的正是马秀英,她与朱元璋对视良久后,紧紧抱在一起。 又过了好半晌,院中响起一道女子声音。 “姐姐,是谁?” 马秀英听出是左氏的声音,微微一笑,拉着朱元璋的手进了屋。 第四百一十七章 伯爵夫人 朱府大堂内,马秀英点上六盏烛灯,将大堂照得明亮如昼。 一家人围在一张大桌子前,沐英、朱文正、李文忠都显得很兴奋,缠着朱元璋问东问西。 就连朱标也知道爹爹回来了,在左氏怀里欢快的蹬着小腿。 朱元璋询问了一番沐英在国子监功课,又问起朱文正和李文忠在军事学堂情况。 李文忠趁机告状:“舅父,文正哥哥总是跟一些学员偷偷溜出去喝酒,被教习先生责罚了好几次!” 朱元璋脸一沉:“文正,是真的吗?” 朱文正赔笑道:“八叔,我那是与同窗交流感情,不喝几杯酒,人家都不认你做兄弟。” 马秀英道:“算了,夫君,我觉得文正这孩子行事自有分寸,咱们也别管的太紧。” 朱元璋素知这个侄子性格惫懒,以前就有些管教不住,见妻子这般说,显然是打算放养,也就不再过问。 “义父歇息了吗?”他朝妻子问。 马秀英微笑道:“义父被陈相爷和宋史令请了过去。” 朱元璋愣了一下:“哪个陈相爷?” 李文忠嘿嘿一笑:“舅父,您在外面,所以不大清楚,江都府最近发生一件大事。” “何事?” “原来的吕右相您还记得吧?他已经被罢了,由陈寺卿升任!” 朱文正笑吟吟地道:“岂止是吕右相一人,就在昨日,又有数十名官员被大王送入御史台,能出来的只怕不到半数!” 朱元璋问起详细,李文忠说不太清楚,朱文正却了若指掌。 从吕良佐陷害刘伯温说起,到南派官员齐齐弹劾刘伯温、大王放任自流、更多官员弹劾刘伯温。 最终,大王召集所有弹劾刘伯温的官员,把他们全部交给刘伯温审问。 “嘿嘿,最有趣的是那帮人被大王送给刘伯温后,以周复为首的十几个白痴官员又去告刘伯温,结果又被大王一并送去御史台!” 李文忠听完后,哈哈大笑,马秀英和左氏也掩嘴轻笑。 只有朱元璋默默沉吟着,一言不发。 马秀英微微一笑,道:“夫君,那位刘相爷性子耿直,铁面无私,大王任用他做御史大夫,足见知人善用!” 朱元璋点头道:“如此人物,改日倒要去拜访一番!” 左氏掩嘴笑道:“你还是别去了,那刘伯温还有个外号,叫‘刘闭门’。除了少数几位朋友外,不管谁去见他,都是闭门不见!” 李文忠笑道:“如此来看,这位刘相爷性子高傲,倒与二舅母兄长有些类似!” 听李文忠提到左君弼,左氏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 马秀英看了她一眼,心知她关心兄长,又不敢多问,便替她询问。 “夫君,江北现今是什么情况?我听说左帅和张必先不和,是真的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是真事。” “他们不是结成同盟了吗,为何事不睦?” “还不是为小明王的事!张必先怪左兄不和他打声招呼,就偷偷去接小明王!” 左氏哼了一声,道:“兄长在庐州,他张必先在黄州,告诉他又有什么用?” 朱元璋喝了口茶,淡淡道:“他也只是抱怨两句,不会真和你兄长起冲突!” 左氏关切道:“官人如何确定?” 朱元璋眯着眼道:“张必先现在第一害怕咱们北伐,第二害怕明玉珍东进,就算他再不满,也只能依靠你兄长!” 李文忠对战事最感兴趣,忙问:“舅父,明玉珍要东进了吗?” 朱元璋沉声道:“明玉珍已被部下推举为陇蜀王,不易国号,不改年号,立徐寿辉庙于城南,谥号应天启运献武皇帝,庙号世宗!” 朱文正嘿了一声,道:“他如此一番作为,不仅赢得名声,徐寿辉的旧部估计也会去投奔他,果然高明!”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笑道:“明玉珍现在兵强马壮,士气高昂,还得了个叫刘桢的军师。无论成都元军,还是黄州张必先,都怕他来犯!” 马秀英道:“他若是聪明,就应该去打成都,别去攻打张必先!” 李文忠愣道:“为何?” 朱文正笑吟吟地道:“兄弟,你也不想想,明玉珍若是打下黄州,就要防备咱们北伐,他实力再强,也不敢堵咱们的路!” 李文忠哈哈一笑:“那倒也是。” 左氏听到这话,脸上不自禁露出忧愁之色。 朱元璋注意到她表情,心中忽地一动,问道:“君如,上次我说立一个赌局,让你告诉你兄长,你去了没有?” 左氏连连点头,道:“去了呀,可后来不是没打成吗?我就回江都府了!” 朱元璋沉声道:“君如,明年大王登基之后,就可能北伐,只要伱兄长不归附我军,将来迟早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左氏咬着樱唇,道:“我听说兄长在安丰败给了蓝玉小将军,他性子骄傲,只怕宁死也不会再归附了!” 朱元璋目光闪动:“所以这件事必须提前谋划,才有机会劝服你兄长!” 马秀英心知丈夫足智多谋,忙问:“你有何主意?” 朱元璋沉吟道:“左兄一生,最好脸面,要让他归附,需给足他脸面,才有可能成功!” 左氏想了一会,道:“那必须大王亲自抬举兄长,才有可能!” 马秀英道:“那可就难了,如今大王一统江南,登基在即,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绝不可能向人示弱。”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道:“不需大王出面,也有办法做到这一点,不过……” 马秀英忙问:“不过什么?” 朱元璋目视着她:“可能要夫人受些委屈!” 马秀英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 “只要能让左妹妹兄妹团聚,我受点委屈又有何妨?你快说说,到底是何法子?” 朱元璋道:“大王登基那天,必定封爵,我琢磨了一下,应该能得一个伯爵,夫人也能得一个伯爵夫人。” 马秀英冰雪聪慧,一点就透。 “我懂了,到时候咱们提前跟大王说,让他把爵位给左妹妹,在左元帅看来,大王是在向他示好!” 左君如急道:“不行,我是妾氏,怎能占姐姐的爵位?” 马秀英拉着她手,笑道:“一个爵位打什么紧,难道你得了爵位,就不认我这个姐姐吗?你兄长若能归附,才是头等大事!” 左君如“嘤咛”一声,扑在马秀英怀里,呜呜道:“姐姐,我下辈子还要做你妹子!” 朱元璋咳了一声,道:“君如,你别急,这事还没完,你也有任务!” 左君如擦了擦眼泪,坐直了身,望着他。 朱元璋道:“你要回一趟庐州,就跟你兄长说,我极力反对大王封爵给你,你气不过,这才回去。” 左君如呆呆道:“那兄长肯定让我与你断了关系,还会放我回来吗?” 朱元璋笑道:“你兄长的性子,妹子受人欺负,怎能容忍?他打不过咱们,要想替你出气,就只能归降江都军,替你抢过爵位!” 左君如破涕为笑:“官人真把兄长脾气摸透了,他还真可能这么做!” 朱元璋想了想,道:“最近一个月,多与你兄长写信,联络感情,在信中说我对你不好,将来计划就更好实施!” 马秀英道:“这计划还是得早点告诉大王!” 朱元璋点点头:“明日一早,我就去和大王说明,一个爵位就能说降左兄,料来大王不会拒绝!” 马秀英“嗯”了一声,忽然道:“对了,徐达兄弟比你早回半日,中午还在咱家用的膳,我帮他提前买的小院,他也很满意!” 朱元璋大喜,在他心中,最牵挂的就是那些和他一起归降的兄弟了。 次日一大清早,他把左君弼的事先放在一边,朝着徐达的新住所大步而去。 徐达住在城东一间四合小院,院子虽然是旧的,门却是新的。 朱元璋拉住门环叩了三下。 徐达恰好在院里打水,过来开门,两弟俩久别重逢,别提有多欢喜。 “大哥,你何时回的?”徐达问。 “昨晚进的城。” 朱元璋笑了笑,将手上提着的包裹扬了扬,道:“瞧,我带了你最爱吃的烧鹅,咱哥俩今天好好喝上一顿!” 徐达哈哈一笑,道:“我说怎么这么香,你先进去等我!”去附近酒坊买了酒,与朱元璋在家中大快朵颐,杯酒言欢。 第四百一十八章 诸将集议,攻打济州岛 两人谈到几名老兄弟,徐达将吃到一半的鹅掌放下。 “我托赵德胜将军打听过了,汤和兄弟和花云兄弟都调到福州去了,他们俩现在都在福州担任镇抚,镇压本地蛮民。” 朱元璋忙问:“福州蛮民在作乱吗?” 徐达道:“倒也还好。最大的畲族已经归顺,大王下令划出几个县,让畲族人居住,允许他们族老担任官员。畲族人十分感激,听说还取消了畲汉不能通婚的规矩。” 朱元璋顿时了然:“是不是其他族不愿意了?” 徐达赞道:“大哥果然敏锐。其他几支蛮族得知此事后,纷纷闹着要大王划县给他们住。这帮人也不想想,当初常元帅攻打福建时,畲族人出了力,他们做过什么?” 朱元璋沉吟半晌,道:“这一步确实不能退,不然畲族又会不满了。” 徐达赞同道:“不错,大王对其他蛮族的政策其实也不错,等打服了冒头的几族,其他蛮族自然知道好歹!” 朱元璋突然想到一事,不禁面露忧色。 “汤和一向机灵,我不担心,就怕花云性子太愣,镇压时手段太重,反激起蛮民反抗!” 徐达笑道:“大哥不必担心,我已托人给他送了信,嘱咐他注意分寸!再说了,有汤和在他旁边,有什么可担心的?” 朱元璋哈哈一笑:“那也是,来,喝酒!” 两人连喝数杯,徐达又问起四川情况。 朱元璋将情况简单说明。 徐达沉吟道:“如此说来,四川现在是元朝的行省军、李喜喜的青巾军和明玉珍的重庆军三分天下了?” 朱元璋道:“四川元兵就是只羊,李喜喜是狼,明玉珍却是只虎。用不了多久,四川必落入明玉珍手中!” 徐达道:“四川行省兵马确实不足为虑,但大哥别忘了李思齐和张良弼,这两人可都回了关中。” 朱元璋淡淡道:“这两人相互牵制,都没机会入川!” 徐达一想也是,忽然道:“宋军的西路军似乎也在关中,许久没听到消息了,也不知如何了?” 朱元璋嗤笑道:“李武乃无能之辈,成不了气候,不必多管。” 就在两人议论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徐达过去开了门,发现是城北军营的一名传令兵。 “徐将军,大王有令,让你正午时分去帅帐集议!” 徐达拱手领了命。 待传令兵离去,朱元璋从后面走了过来,笑道:“兄弟,大王竟请你去集议,看来对你很是器重啊!” “大哥说笑了,我区区一个六品校尉,怎有资格参加集议?这中间另有缘故……” 将秦苓思向他问计攻打济州岛的事说了。 朱元璋赞道:“你这法子确实不错,这次攻打济州岛估计也有你份,你赶紧去军营吧,我也要去面见大王,汇报一件事。” 徐达答应一声,与朱元璋分了手,一路来到城北大营。 现在距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徐达在军营外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取出一份济州岛地图,默默看着。 半个时辰后,徐达见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径直进入军营,一路来到帅帐。 帅帐外有亲卫把守,徐达出示官凭,门口亲卫放他进去了。 现在距离集议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帐中比徐达先到的只有三名将领,正是王大、猴子和耿三。 王大并不认识徐达,见他戴着下级军官的青铜头盔,把眼一瞪。 “你是谁,怎敢擅闯帅帐?” 徐达拱手道:“末将徐达,奉大王之命,来帅帐集议。” 猴子吃了一惊,道:“你就是静江那个带三千人打下临桂县的徐达?” “正是!” 耿三哈哈一笑,道:“我们刚才正在谈伱的事呢,徐将军快过来坐,和我们详细说一下临桂一战的情况!” 王大殷勤地去旁边拿了个杌子,放在三人旁边。 徐达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将静江之战简单说了。 王大三人听完后,都没有说话,暗暗将这个战术牢记在心中。 没过一会,受到召集的诸将都来了,文官之中也来了三人,分别是郭念生、陈基和刘伯温。 又过一刻钟,太阳升到中天。 张阳泉带着秦家姐妹进入帅帐,目视一圈,见众人都已来齐,遂将攻打济州岛的计划与诸将说了。 说到具体攻打计划时,张阳泉朝徐达看了过去。 “徐将军,这计划既然是你提出,就由你来向大家说明吧!” 徐达拱手应了声命,将掘壕为掩、用火枪兵对抗骑兵的战术与诸将说了。 众人听了后,相互间低语着,讨论着计划的可行性。 朱三沉吟半晌,忽然道:“大王,我以前做海盗时,曾在很多海岛居住,据我所知,有的海岛石头坚硬无比,难以掘土!” 秦苓思赶忙道:“我上过济州岛,岸边土地较为松软,可以掘土。” 陈基哈哈一笑,道:“就算碰到特别硬的地方,也可以用火药炸开,不足为虑!” 张阳泉道:“其实也不必完全掘一片连贯壕沟。可以掘一片阵地,以这片阵地为掩护,再朝前掘新阵地,层层突进!” 朱三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傅友德忽然道:“济州岛真的没有山体吗?” 秦苓思忙道:“主岛中心有一座高山,叫瀛州山,牧胡的山麓马场全都以这座山为中心。” 傅友德点点头,露出沉声之色。 徐百升缓缓道:“我曾听人说过,济州岛是片群岛,主岛周围应该有许多小岛?” 秦苓思微笑道:“不错,有数十个小岛围着,不过都小的可怜,无法与本岛相提并论!” 徐百升道:“既然如此,可以先占据周边小岛,再派人上主岛调查,根据主岛地形,制定应对之策!” 刘伯温突然道:“可以只派一万水军占据济州岛周边小岛,设法挑衅,如果主岛牧胡肯出海跟我们打水仗,那更好不过!” 徐达听了众人发言,觉得好几人见识都比自己高明,不由暗暗点头。 张阳泉向秦苓君看了一眼,见她没有意见,心中一定。 “那好,先派一万水军攻占济州岛周边岛屿,主动挑衅主岛守军出海水战!如果主岛避而不战,再派人上岛勘探。两万援军同时赶过去,执行掘壕作战!” 顿了一下,道:“至于主将人选……” 众将顿时都紧张起来。 张阳泉目光从众将之间扫过,缓缓道:“由朱三担任主将,梁荣、赵德胜为副将,徐达为参军。” 朱三、徐达、赵德胜和梁荣同时出列,大声道:“末将领命!” 散帐之后,朱三将徐达三人喊到自己的营帐,沉声道:“一万水军三日后出发,由徐达统领,徐将军,你立刻做好出战准备!” 徐达拱手应是。 朱三见梁荣欲言又止,道:“梁兄弟,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梁荣迟疑了一下,道:“末将觉得,应该让赵将军做先锋更为合适,徐将军毕竟只是个参军。” 朱三平静道:“这正是我让他领军的原因!” 梁荣和赵德胜皆是一愣。 朱三看了徐达一眼,见他面色从容,显然已识破自己用意,暗暗点了点头,说:“咱们这一万水军的目的,是引诱牧胡与咱们打水战,关键就在一个诱字!” 梁荣醒悟道:“您是故意激怒牧胡,让他们下海与咱们作战?” 朱三点点头:“正是如此。徐将军官职低微,又是降将出身,很容易让对方放松警惕,主动与我军交战!” 梁荣拱手道:“末将明白了,末将无异议!” 朱三道:“梁将军,你负责一万援军的战前准备。赵将军,你去军械局和神机营,负责交接一万火枪,再挑选一万神机营士兵。” 两人齐声应命。 赵德胜出了营帐后,正要去军械局交接,忽见军械局掌书钱用壬从营门方向快步奔来。 于是大步迎了过去。 不等他开口,钱用壬就抢着问:“赵将军,大王呢?” 赵德胜道:“好像去视察军营了,怎么了?” 钱用壬赶忙道:“你快带我去找大王,军械局出事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楚王封士 张阳泉沿着营帐小径,一路视察着营区。 忽然瞥见秦苓思嘴巴嘟的老高,还时不时哼了一声。 张阳泉忍不住笑道:“你又怎么了?” 秦苓思哼道:“你自己明白!” 张阳泉笑了笑,道:“上阵打仗是男人的事,咱们江都军现在又不缺将领,你干嘛非要一起去呢?” 秦苓思撇嘴道:“当初攻打江都城时,我和阿姐都上战场了,我杀的人可比你多,现在倒嫌弃我了!” 秦苓君叱道:“现在和以前怎么能比?成天就知道使小性子,让你姐夫为难!” 秦苓思眼眶一红,哽咽道:“我花了好几个月,才打探到这些情报,你们却跟都不让我跟去,分明是过河拆桥!” 张阳泉略一沉吟,朝秦苓君道:“夫人,要不然让她一起去吧,就让她当个向导官,不让她冲锋陷阵就是!” 秦苓君瞥了妹妹一眼,见她正偷偷瞄着自己,都忘记哽咽了,没好气道:“你也就会装哭骗骗你姐夫!” 秦苓思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答应了,破涕为笑,扑在她怀里。 一阵马蹄声响忽然从后方响起,回头一看,只见钱用壬和赵德胜一起策马奔了过来。 “大王,军械局出事了,贾监丞和胡监丞请您过去一趟。”钱用壬飞快下马,满脸急切。 张阳泉皱了皱眉:“出了何事?” 钱用壬道:“王蒙等十多名都事闹着要见您,说您不去的话,他们就要辞官!” 军械局前厅外有一处极大的广场,以前是用来试射火炮的地方。 后来新式火炮威力太大,便在局中新建了一处试射点,旧试射点改成广场。 平日有重大事务需要宣布,两位监丞就会在广场处召集所有工匠,分派任务。 今日并无大事,广场上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原来是一群资深都事,要集体撂挑子走人。 军械局分为枪坊署和炮坊署,要走人的都是枪坊署的都事。 这些人以韩山为首,原本都是元朝工部的官员,后来被元朝当做交换雪雪的工具人,来到江都府。 第一支火枪,就是由他们与胡光曹一起研制成功。 韩山等人研制鸟铳成功后,张阳泉任命他们为军械局都事,他们妻儿也被接来,也就踏踏实实,在军械局干下来。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都在和胡光曹一起研制后装火枪。 然而无论栓动还是机械手段,都迟迟无法突破气密性问题。 就在几天前,胡光曹突然将打火的方式稍稍调整,又改动了几个小细节,竟解决了困扰他们已久的气密性问题! 几人心中虽然不服气,但还是协助胡光曹将几个改动设计的更为合理,准备过几天就上呈大王。 不料又过两天,两名少年闯入军械局,和胡光曹大声争论了一场。 韩山等人这才知道,解决气密性问题的竟然是胡光曹的孙子。 他们顿时大为愤怒,上前质问胡光曹。 胡光曹这才交代,他孙子把军械局的新枪零部件偷回家中,一番捣鼓,竟然解决了气密性问题。 几人一起指责胡光曹,说他泄露军械局机密,扬言要去大王那里告状,如果大王不处置他,就要辞官。 胡光曹苦劝无用,贾班过去劝说也起不到作用,两人只好派人去请大王过来。 贾鲁站在人群最外围,眯着眼望着天空,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 贾班来到他身边,苦笑道:“兄长,伱说韩山他们到底想干嘛,非要闹得大王也知晓才甘心吗?” 贾鲁斜了他一眼:“你真不明白?” 贾班皱眉道:“胡光曹都答应他们,上呈大王时,就说新火枪由韩山几人研制。胡家爷孙名都不要了,他们还闹什么?” 贾鲁眯着眼一笑。 “兄弟,你说蓝玉和韩林儿把这件事闹这么大,真能瞒过大王?” 贾班愣了一下,道:“你是说……” 贾鲁冷冷道:“到时大王知晓内情,只会觉得胡家爷孙识大体,韩山等人贪慕虚名!” 贾班脸色微变:“不错,胡光曹这老小子还真阴啊!” 贾鲁捻须笑道:“胡光曹应该也只是想保护他孙子,所以没考虑周全,导致现在进退两难的局面!” 贾班哼道:“他把自己孙子的改动当做自己功劳,也是为了保护他?” 贾鲁淡淡道:“你还真说对了!” 贾班愣道:“这算哪门子保护?” 贾鲁眯着眼道:“胡小宝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少年,如果真研制出新式火枪,你觉得真是好事吗?” 贾班微微一怔,顿时了然。 “我明白了,胡光曹是担心孙子小小年纪就锋芒毕露,引人嫉恨,将来必为名声所累!” 贾鲁点点头,叹道:“可惜蓝玉、韩林儿不知胡光曹苦心,将这件事给闹大了,搞得两边都下不来台!” “嗯,胡光曹为了保护孙子,把韩山等人架在火上烤。韩山等人以为胡光曹要害自己,只能闹大,希望大王来处理!” 贾鲁淡淡道:“韩山等人闹大此事,除了不信任胡光曹外,只怕也因被一个小孩子压过,心中憋着股怒气吧!” 贾班颇为赞同,笑道:“兄长,如果是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贾鲁沉吟片刻,道:“韩山那边要安抚,最好给他们升职。胡家爷孙方面,就依着胡光曹,把胡小宝撇出这件事,不赏不罚,两边应该都能接受。” 贾班正要再开口时,忽听远处有人喊道:“大王来了!” 广场上的喧哗立刻消失,没一会,就见张阳泉在一群人簇拥下走了过来。 胡光曹快步上前,将情况简单说明,哭丧着脸道:“大王,都是臣之过失,没有存好枪支零件,才让小宝那孩子惹出祸来!” 张阳泉一抬手,道:“等会,我刚才听说胡小宝研制出后装火枪,是真是假?” 韩山等人听了,一个个脸色铁青,就要发作。 胡光曹赶忙摆手。 “不,不,后装火枪的关键地方都是韩山都事几人呕心沥血完成!小宝只是将他们的成果改动几处,赶上些运气,碰巧成功!” 张阳泉看了韩山等人一眼,若有所悟,朝胡光曹问:“你孙子呢?” 胡光曹朝一名弟子挥了挥手,那弟子快步朝一间屋子跑去,没一会,就牵着胡小宝过来了。 张阳泉目视着胡小宝,但见他眼眶通红,耷拉着脑袋,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小宝,怎么了,被你爷爷骂了吗?”他摸了摸胡小宝脑袋,微笑道。 胡小宝鼻子一酸,抽抽搭搭的点了点头。 “大王,我、我也是想给您帮忙,爷爷却骂我胡闹,说我闯下大锅……呜呜……” 胡光曹急忙道:“大王,这……” 张阳泉一抬手,示意他别说话,蹲在胡小宝跟前。 “小宝,你爷爷其实是爱护你,怕你过于骄傲,你这次做得很好,并没有闯祸!” 胡小宝怔怔道:“真的吗?”抬头朝胡光曹看去。 胡光曹苦笑不语。 张阳泉站起身,转头看向胡光曹。 “胡老,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怕小宝因为这件事遭人嫉恨,所以才想掩盖他发明后装火枪!” 话锋一转:“但你这种做法过于自私,你一心考虑孩子安危,却没有顾及他感受。你这样做只能让自己安心,孩子会受多大伤害,你可曾考虑?” 胡光曹怔怔不语。 张阳泉目光又转向韩山等人。 “几位,胡监丞觉得你们会因为被一个小孩压过,而心生不满和嫉妒。我却觉得不会,你们可知为何?” 韩山愣了一下,道:“请大王示下。” 张阳泉目光缓缓移动,在广场所有人之间环视了一圈。 “学问分文理,你们都是理学之士!在我看来,理学之士与文学之士不同,不爱夸夸其谈,务实于本职工作。你们都埋头于工事,又哪有心思去嫉妒别人?” 众人听到大王将他们与文士相提并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自豪之感。 以前提到士子,指的都是研读四书五经、经史子集的文人,他们这些匠人则属于不入流的人。 如今大王将他们也称作“士”,怎不令众人心潮澎湃! 第四百二十章 汉军袭来 牧胡撤军 韩山与几名同僚对视一眼,心中的想法都一样,他们都感受到大王对他们的尊敬。 “多谢大王信任,我等其实并非不满胡小宝研制出后装火枪,而是不满胡老瞒着此事,不告诉我等!” 张阳泉微微一笑:“这就是了,胡老,还不向几位同僚致歉?” 胡光曹赶忙朝韩山几人拱了拱手。 张阳泉命人取来一支后装火枪,仔细端详着。 他虽不懂具体原理,不过也能看出来,这支火枪采用的是栓式枪机。 利用旋转后拉的方式,让枪膛与枪机保持密封。 这种枪再发展下去,就能进化为栓式步枪,让造枪成本大为降低。 念及此处,他微微一笑,朝胡小宝道:“小宝,你这次立了大功,希望我怎么嘉奖你?” 胡小宝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大王,我知道爷爷是为我好,求您不要再责怪爷爷了!” 众人听完后,心底都暗赞一声“好少年”,胡光曹鼻子一酸,老泪纵横。 张阳泉摸了摸胡小宝脑袋,赞道:“好孩子。” 抬起头,环视着众人,缓缓道:“大家都记住了,这枪械原理,其实也是一种学问,绝不逊色于治国学问!希望诸位再接再厉,能将学问更进一步!” 一众工匠们被说得心花怒放,齐声应诺:“是!” 贾班看了贾鲁一眼,微笑道:“兄长,你这次全猜错了!” 贾鲁并不沮丧,脸上还多了一丝容光焕发的兴奋表情。 “兄弟,我看出来了,你没说错,大王确实重视咱们工匠,匠人的好日子要来了!” 贾班双眼闪着光芒,忽然道:“兄长,大王刚才说枪械中有不逊色于治国的学问,你知道指的是什么吗?” 贾鲁捻须思索,露出深思的表情。 便在这时,张阳泉与胡光曹、韩山等人分开,朝他和贾班走了过来。 两人赶忙迎了过去,拱手行礼。 “贾监丞,贾公,你们最近研制火炮可有进展?”张阳泉问。 贾班赶忙道:“回大王,第三代火炮已快研制完成,比二代火炮重上三百斤,射程增加二十五丈左右。” 张阳泉点点头,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带我去炮坊署瞧瞧吧?” 贾鲁惯于察言观色,见张阳泉表情,就知他对刚才的第三代火炮并不满意,不由暗暗心惊。 两兄弟带着张阳泉来到炮坊署,将第三代火炮的坯管给张阳泉看了。 张阳泉端详着新炮管,沉吟许久,终于开口道:“两位,你们有没有觉得可以改变一下研究思路!” 贾班愣道:“您的意思是?” 张阳泉俯下身,轻抚着炮管。 “现在的火炮威力已经很强大了,咱们运输能力有限,再一味增加重量和射程,效果并不明显,反不易搬动!” 贾鲁心中一动,出声道:“您说的是,以前咱们守多于攻,今后则是攻多于守,火炮重量该减轻才是!” 贾班却皱着眉道:“火炮减轻,威力和射程都会降低啊!” 贾鲁微笑道:“大王的意思是降低些威力,研究出易于携带的火炮!” 张阳泉却道:“不,威力也不能降低,否则作用就不大了!” 贾鲁也愣住了,迟疑道:“大王,以眼下的铸造工艺,重量降低,威力必然下降,恐难以两全!” 张阳泉站起身,微笑着道:“你们似乎只把目光放在炮管上!” 贾班呆愣道:“火炮威力不全靠炮管吗?” 贾鲁反应则迅捷很多,目光陡然一亮。 “大王,您是说在炮弹上下功夫?” 张阳泉赞道:“贾公一语中的!” 贾鲁沉吟半晌,道:“现在用的几乎都是铅弹和铁弹,要想提高威力,只能从炮弹形状考虑了!” 张阳泉抬手道:“不,炮弹暂时还是用圆形的好,不过伱们可以考虑把火药装在炮弹中!” 贾鲁眼中猛地闪过一道亮光,一拍手道:“对啊,将炮弹当做一个炸药包,威力自然能得以增强!” 实心弹靠的是炮弹身上的巨大动能来伤敌,所以炮管越大越好。 开花弹则改变了思路,靠的是炮弹自身爆炸的威力,如此一来,火炮就不必造得太大太重! 贾班迟疑道:“若是在炮弹中装火药,如何点燃炮弹中的火药呢?” 贾鲁眼珠子一转,道:“那也容易,再装一根引线就是!将点燃引线的火炮射出去,就能自行引爆了!” 在张阳泉提示下,贾家兄弟又找到新的改进方向,当天下午,便急不可耐的着手研制开花弹! 两日后,张阳泉在军械局的言论传遍全城,城中匠人们尽皆大喜,文人们则分为两派。 科举入仕的寒门士子,大多对张阳泉极为忠心,见言论出自大王,也就没有过于在意。 门户之见比较严重的是南派文人和北派文人。 北派文人在江都府一直没有话语权,南派文人也刚刚经历吕良佐之案,势力大减,已逐渐被新兴文人势力压下。 所以此事最终并未引起太大抗拒。 不知不觉中,江都府匠人的地位再次提高了一截,江都府匠人的数量也开始迅速增加。 就在城中对此事议论纷纷之际,徐达已完成出兵准备。 他向张阳泉汇报一声后,率领一万水军,沿着运盐河,朝通州方向而去。 …… 济州岛以瀛州山为中心,共有四处营寨。 东、西、南三个方向,分别是三个大的蒙古包。 只有北面空空荡荡,距离瀛州山十里之外,才有一排木屋营房,是高丽人的营地。 高丽王来济州岛时,也知自家兵丁不济事,所以搬救兵时只请了一万蒙古兵,没有带走这一万高丽兵。 在高丽人营地东南方向,又有一处倭人营地。 这些倭人都是倭国北朝人马,大约千人左右,只因倭国海盗日渐猖獗,经常潜入济州岛偷马杀羊。 济州岛的三个牧胡部落十分愤怒,派人去倭国,让北朝的幕府想办法管束这些倭寇。 北朝幕府每年都指望从济州岛买一些好马,不敢得罪他们,所以不敢不管。 那些倭国海盗大多是因战争产生的浪人,根本不听幕府号令。 北朝幕府只好派一千人守在济州岛,帮忙抵抗倭寇。 因这群人太少,秦苓思并未当回事,便没有提及。 这一日上午,一艘小船在济州岛东南岸靠岸,船上下来一名倭人,朝着倭国营地狂奔。 来到营地后,营地首领在帐内面见那名倭人。 两人用倭语说了几句话后,倭营首领脸上露出吃惊之色,赶忙起身,策马朝着瀛州山的方向去了。 三个牧胡部落以西蒙古包的部落为首,首领叫伯伯。 倭营首领径直来到西蒙古包,面见伯伯。 原来通州的倭人发现一支江都军水军出了海,赶忙回到倭国,汇报给南朝的后醍醐天皇。 后醍醐天皇十分害怕,担心江都军又来攻打倭国,便紧密监视,后来才发现他们朝着济州岛方向去了。 后醍醐天皇身边的北朝细作将消息传到室町幕府,幕府将军吃了一惊,急忙派人把消息传到济州岛。 因为江都军行军谨慎,遇到不好的天气都会在临近海岛等候,结果倭国人先把消息传到了济州岛。 伯伯虽然僻居海岛,也知道江都军是中原第一大起义军,已经占据江南。 他得到消息后不敢怠慢,赶忙派人把另外两名首领请了过来。 很快,另两个首领力赤、阿克台一起来到西蒙古包。 得知江都军杀过来后,力赤挥了挥拳头,粗声道:“他们既然敢来侵犯,那就消灭他们!” 阿克台则问道:“汉人军队有多少?” 倭营首领道:“一万左右!” 力赤哼了一声,道:“一万人也敢来惹我们,简直不知死活!” 伯伯沉着脸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援军?” 阿克台目光一亮,道:“我明白了,汉人是看咱们一万人被高丽王借走,以为咱们空虚,所以趁机来攻!” 伯伯点点头,道:“不会错了,汉人就像狼一样狡猾,你一露出破绽,他们就绝不会放过!力赤,你去一趟高丽,把咱们的人带回来!” 力赤虽然不觉得汉军能有多强,但他更加厌恶高丽人,能趁机将借出去的勇士带回,那再好也没有,当即答应。 伯伯派人把北岸的高丽首领请了过来,将打算召回一万蒙古兵的事与他说了。 高丽首领极力反对。 “三位首领,眼下正是我王收复开京的重要时刻,怎能突然撤军?” 力赤冷哼道:“我们自己都有危险了,哪还顾得上你们?” 当天下午,力赤就带了几十名随从,朝着高丽而去。 第四百二十一章 崇礼门之战 当力赤带人进入高丽地界后,高丽国的局势已发生巨大变化。 高丽国君恭愍王带着援军进入福州城,将福州定为陪都。 他手下大将郑世云也集结了十多万人马,准备反攻开京。 反观红巾军,自打下开京后,只知加固城防,并未南下追击,沉溺于开京的温柔乡之中。 原本对红巾军颇为惧怕的高丽士兵们见贼人不过如此,士气也逐渐高昂起来。 恭愍王命令郑世云为总兵官,率领安佑、李芳实、黄裳、韩方信、李余庆、金得培、安遇庆、李龟寿、崔莹等高丽诸将反攻开京。 郑世云以蒙古一万牧胡为先锋,领兵二十多万一路北进,红巾军竟坚守不敢出来。 如此一来,高丽士兵们士气更加旺盛,开京的高丽人也纷纷与城外传递消息,以做内应。 郑世云大军驻扎在开京东郊,准备三日之后,已做好了攻城准备。 这天下午,恭愍王派手下传来一道王令:今夜三更攻城,除高丽声音者不杀,余者并杀之。 夜半三更时分,城中高丽内奸打开城门,高丽大军以牧胡为先锋,从东、南两门长驱直入,与红巾军在城中激战。 红巾军将领们晚上都被家中高丽女子灌了酒,仓皇应战,哪里挡得住敌人,一时间节节败退。 双方一直激战到次日中午,力赤恰好在这时赶了过来。 他见双方激战甚急,自己若去找恭愍王,对方未必肯将军队归还自己。 于是并不去找恭愍王,直接派手下联系城中牧胡。 开京城内,高丽皇宫,崇仁门。 只听喊杀声震天,城门洞内已被鲜血染红。 宋军人人额头绑着红巾,当先一名将领手持斩马刀,刀锋势不可挡,已有十多名高丽将领被他砍落马下。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后,高丽军中响起鸣金声,高丽军立刻退出城门洞。 那名红巾将领正是中路军总兵关铎,他见高丽人撤退,长松一口气,带着手下人马退回崇礼门内。 刚才跟着他一起冲杀的三千亲兵,回来的已不到一半。 关铎一身绿色的铠甲,此刻也被鲜血染成红色。 这是他们第四次击退高丽军队,身边的将领们也都差不多,一个个仿佛变成了血人。 关铎下了马,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从手下接过水壶,一口气将壶中水全部喝干。 望着周围兄弟们一个个被鲜血染红的脸颊,他此刻心中充满懊悔。 当初他们刚攻打下京时,高丽军战力低下,己方却是勇不可挡。 当时若是一路南下追击,必能彻底消灭高丽国,稳稳占住这片根基。 然而因为他的决策失误,如今高丽人卷土重来,个个变得勇不可挡,己方士兵却战力锐减。 没过一会,斥候来报,高丽人的下一次冲锋又要开始了。 关铎只觉一阵力不从心,昨晚风流到半夜,他现在只觉浑身发软,一身实力发挥不到五成。 然而其他将士们都看着他,他也只能翻身上马,硬着头皮强撑着了。 “弟兄们,只要顶住这波攻击,高丽人就会被击溃,都跟着我冲啊!” 一马当先,又从崇礼门冲了出去。 大半个时辰后,关铎终于又击退了敌人的进攻。 不过他也累得趴在马背上,只觉全身骨头都在痛,手臂都要抬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北门方向奔来一支人马,带头的人手持铜锤,魁梧高大,正是潘诚。 “关兄,我已经探过了,北门方向并无敌军,咱们从北门突围吧!” 关铎坐直了身,强笑道:“潘兄弟,你们突围吧,我留下来断后!” 潘诚怒声道:“说什么屁话,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关铎苦笑一声,道:“潘兄弟,都怪我当初没有听你的话。大家落到这步田地,都是我的责任!你带着弟兄们走罢,能多活一个是一个!” 潘诚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从崇仁门奔了过来,满脸欢喜地喊道:“总兵,副总兵,高丽人撤退了!” 潘诚微微一愣,与关铎两人一起上了城墙,只见攻打皇宫的高丽军阵营果然阵脚大乱。 两人都是久经战阵之人,见此良机,自不肯放过,当即合兵一处,从崇礼门中冲杀了出去。 高丽军顿时变得更加混乱,很快就从皇宫溃散。 关铎和潘诚大喜过望,两人兵分两路,一路从东门追击,一路径直朝南。 进军过程中,他们发现后面的高丽军战力显然要弱上不少,远不如与他们正面拼杀的那支高丽先锋。 他们自然不知道,与他们正面交战的是一万牧胡骑兵。 这些牧胡天天在济州岛牧马为生,从无懈怠,骑术比正规的蒙古军更加强大,故而让红巾军陷入苦战。 然而牧胡们也不傻,被高丽人当做先锋与敌人死拼,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恰在这时,力赤传来撤军命令,牧胡们大喜过望,也不打招呼,带着士兵转身就撤。 因为他们冲在最前面,这一撤退,后面的高丽人只当战局不利,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后面的高丽军不知情况,见前方撤退,也转身跟着撤退。 大兵团作战,气势最为重要,只要一方战线出现溃败,眨眼之间,就能形成全军溃逃之势。 不到两个时辰,从东门进城的高丽军全部撤退,南门高丽军主将见战局不利,也赶紧收兵后撤。 潘诚和关铎集结散兵,趁机从城中冲杀出来。 幸得郑世云亲自带一万人马挡住了潘诚,崔莹又率领两万人挡住了关铎,才总算遏制住了红巾军反扑攻势。 潘、关二人见讨不到便宜,撤回城中,紧闭城门坚守,又派人将勾结高丽军的城中内奸全部擒杀。 恭愍王得知己方部队已经攻入开京,以为这一战十拿九稳,便亲自来到前线军营指挥。 谁知他刚过来,城中就传来坏消息,攻入城中的部队竟然都被赶出来了。 恭愍王又惊又怒,追问原因,才知道问题出在牧胡身上。 恰在这时,力赤带着大军过来,带着几名随从进入高丽王营寨,昂首挺胸,神情甚为倨傲。 “高丽王,济州岛受到汉人攻击,伯伯大酋长让我领兵回岛拒守,还请担待!” 恭愍王火冒三丈,用蒙古语喝道:“本王马上就要收复开京,你等上几个时辰不行吗?非要立刻领兵撤回?” 力赤冷冷道:“我等得了,济州岛等不了!你们已经有了二十万大军,还需要我等做什么?” 崔莹沉声道:“你们要撤军,可以先禀告我家王上,有序后撤,为何擅作主张,致使我军大败?” 力赤毫不客气道:“我若是直接告诉你们,你们会把人还给我吗?” 高丽君臣顿时不吭声了,刚才那种情况,他们是绝不会让牧胡撤退的。 郑世云淡淡道:“王上,既然济州岛危急,就让力赤将军领兵回去吧,这一战咱们自己也能应付!” 这一战之后,恭愍王对郑世云极为信任,哼了一声,道:“也罢,力赤将军,伱们回去吧,不过记得把马匹留下!” 一万牧胡是坐船而来,并未携带马匹,坐骑全都由高丽人提供。 力赤面无表情道:“等我们到了南岸,再归还马匹不迟。” 说完带着手下转身就走。 恭愍王大怒,郑世云赶忙道:“大王,眼下开京已唾手可得,那些马匹就让他们骑走也无妨!” 崔莹道:“不错,这些牧胡暂且还是不要得罪为好,如果济州岛被红巾军攻占,咱们就会两面受击。” 他还以为攻打济州岛的也是红巾军。 恭愍王深吸一口气,道:“好罢,那就不理他们,咱们再重新商议一下收复开京的战略!”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战即起 先灭倭营 黎明过后,一抹晨曦从东方升起。 现在是十二月,天气寒冷,打在脸上有如刀子,力赤领兵奔行两日后,终于在第三天清晨回到全州。 全州官员得高丽王吩咐,早已给他们准备好了渡海大船。 力赤将马匹还给高丽人,上船朝济州岛返回。 济州岛距离全州不到两百里,坐船只需半日时间,力赤坐船行至半途,忽见前方一艘小船飞速奔来,船上打着牧胡旗帜。 力赤命船队停止行进,小船靠近后,船上下来一名蒙古人,正是西蒙古包斥候。 那斥候急道:“力赤首领,伯伯首领让您立刻返回高丽!” 力赤惊问:“怎么?” 斥候道:“江都军的船队最近天天绕着济州岛巡逻,您若是不小心撞到他们,定然全军覆没,暂且莫要上岛!” 力赤吃惊道:“江都军有多少?” “巡岛的有五千人,另外五千驻扎在南面的马罗岛。” 力赤道:“没有援军?” “目前没有!” 力赤怒道:“五千人巡岛,就把你们吓住了?伯伯不是自称济州岛雄鹰吗?为何如此懦弱!” 斥候道:“他们刚开始巡岛时,我们也准备攻击,却被高丽人抢先了!那一万高丽人从北岸突袭,结果全军覆没,只逃回数百人。” 力赤脸色一白,不吭声了。 虽然他瞧不起高丽人,但海上作战,他们蒙古人未必比高丽人更强。 沉默良久后,他朝斥候问道:“江都军晚上巡岛吗?” 斥候道:“不巡。” 力赤点点头,朝身后挥了挥手,道:“传令下去,返回高丽全州,今夜再返回济州岛。” 到了晚上,夜过三更,力赤才再次朝济州岛进发,这次果然顺利,平安抵达了济州岛。 他休息了两个时辰,次日天一亮,伯伯就派人请他过去议事。 力赤来到西蒙古包,伯伯和阿克台早已等候多时。 伯伯将最新情况告诉了他。 原来倭国人又传来消息,江都军又派出一支军队过来,大概有两万人,五日左右就会抵达马罗岛。 力赤再不敢小看江都军了,咬着牙道:“伯伯首领,江都军越来越多,咱们需得尽快向朝廷求援才是啊!” 阿克台道:“我们已经派人向山东求援,听说朝廷已收复山东,应该不会对咱们坐视不理!” …… “少帅,济州岛有咱们三万同胞,而且还有五万多匹马,若是落入江都军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咱们绝不能坐视不理啊!” 益都城外,蒙古帅帐之中,虎林赤大声吼道。 扩廓沉着脸,一言不发。 自察罕帖木儿被刺杀身亡后,三十万蒙古大军分崩离析,他率领十多万人驻扎在益都附近,趁机找朝廷要钱要粮,发展实力。 如今他手下已发展到十五万人马,经过他细心整编,这支人马重要职位都由察罕嫡系大将担任。 如此一来,无论情况如何变化,军队再不会轻易分裂,扩廓终于能放开手脚攻打益都。 整军之后,他再次将益都城包围。 正强攻猛打时,一支数千人的山贼忽然突袭了南门攻城的大军,等扩廓领兵驰援时,那支山贼已经进了城。 后来扩廓才从城中细作处得知,那支山贼竟然是刘福通率领的安丰军! 扩廓对刘福通素为忌惮,得知此人进入益都城后,更加不敢大意,日夜攻城不休,不给城中人马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济州岛牧胡派人过来求援,说江都军正在攻打济州岛。 扩廓眼下一心击败刘福通这个强敌,并不想去理会牧胡,所以一口拒绝,然而他手下大将却持反对意见。 听到虎林赤的话,一名年轻将领大声道:“眼下我军攻打益都正急,倘若遣兵救援济州岛,又会给益都喘息之机,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那人是扩廓胞弟,脱因帖木儿。 虎林赤冷冷道:“如果察罕元帅还在,绝不会对济州岛坐视不理!” 扩廓缓缓说道:“虎将军,并非我不愿救援济州岛,而是江都军最强大的就是水军,我们若是与他们海上大战,岂非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另一名大将关保道:“咱们救援并不代表一定要与敌人打海战,派援军上岛加强防守,未尝不可!” 脱因急道:“若是援军还未上岛,就碰到江都军船队,又当如何?” 关保哼了一声,道:“海上那么大,哪那么容易碰到,脱因将军未免太胆小了吧!” 扩廓暗叹一口气,虎林赤和关保都是察罕身边的老部下,虽然追随自己,但自己显然还没有收复这些骄兵悍将。 眼下这种情况,若是不救,必定失去这帮旧将的支持,念及此处,只好妥协。 “那就先派两万援军上岛,由虎林赤将军亲自统领,具体行军路线,就请虎将军自行决定!” 虎林赤哈哈一笑,道:“少帅放心,我一定带着援军击退江都贼军!” 次日上午,虎林赤便带着两万人奔赴宁海州,找本地熟悉海图的官员商议路线,调集海船,直奔济州岛。 就在山东援兵驰援济州岛时,朱三、秦苓思、赵德胜和梁荣也率领两万元军,抵达马罗岛,与徐达的一万海军汇合。 大海广阔,他们确实不知山东已派援兵赶往济州岛救援,只依着原本计划,开始实施掘壕突进战略。 徐达这几日借着巡岛机会,派了不少人潜入岛上,勘探地形,已画出一份较为精准的济州岛舆图。 几人围着舆图看了一会,朱三道:“如此来看,西面的蒙古包是牧胡主力,咱们就从岛西推进吧!” 赵德胜忽然问:“东南方向这个黑点是什么?” 徐达道:“是倭国人营帐,倭人派人过来找过我,说他们是幕府的人,在这里是为了防止倭寇,希望我们不要攻击他们!” 朱三淡淡道:“这帮倭人既然为牧胡挡倭寇,肯定会帮牧胡。倭人不可信,动手前,先消灭他们。” 秦苓思笑道:“这帮倭人不足为虑,他们距离海岸很近,咱们用火炮就能灭了他们营地。” 朱三点点头,吩咐道:“赵德胜将军,梁荣将军,你二人领五千人,消灭倭人营地。场主、我和徐达将军去济州岛西边,挑选一个小岛为据点。” 两人齐声应诺,率领十几艘战船与大队分离,一路来到济州岛东南海岸。 抬眼看去,果然瞧见远处一排木房子,房子之间还有人影穿梭。 两人当即下令,火炮一轮齐射过去,只听轰隆隆巨响,倭人营地两艘房屋瞬间被火炮射穿,木屑飞扬。 营地中的倭人惊骇不已,呆呆望着远处海岸处的十几艘战船,一时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便在这时,第二轮齐射到了,这一次射得更准,有倭人被火炮射中,营地中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倭人首领急忙传令,让所有人撤出营地,进入一片林子里。 入林之后,一名倭人惊骇道:“首领,汉人定是知道咱们要偷袭他们,所以提前动手了!” 原来就在几日前,伯伯把倭人首领请了过去,要求他们帮助抵御江都军。 这些倭人本来就是幕府中人,与江都军并无联系,当即表示答应。 不过为了让江都军掉以轻心,他们又派使节去找江都军,表明他们中立的立场,到时偷袭更方便一些。 谁知江都军竟然一声招呼不打,直接打了过来。 倭人首领也怀疑是泄了密,沉声道:“之前南朝那边说汉人有种叫“火炮”的武器,厉害无比,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手下倭人道:“首领,咱们去找伯伯吧!” 倭人首领冷冷道:“不,咱们就在林子里躲着,静观其变!” “这是为何?”倭人手下不解道。 倭人首领道:“汉人强大,蒙古人未必是对手。咱们这么早就帮蒙古人,倘若蒙古人输了,咱们岂不是再买不到马了?” 倭人手下目光一亮,道:“对啊,等他们决出胜负,咱们再帮胜利的一方,反正只要肯卖马给咱们,管他是汉人还是蒙古人!” 倭人营地被攻击的声音传遍整座岛屿,牧胡们大吃一惊。 伯伯等人出了营帐,来到瀛州山顶部,居高临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倭人营地被攻击。 力赤吃惊道:“快瞧,江都军主力船队朝岛西方向去了!” 伯伯变色道:“莫非他们知道咱们找朝廷请了援军?” 阿克台咬牙道:“肯定是的,不然为何突然更改营地?” 伯伯沉声道:“赶紧派人出海,通知虎林赤将军,让他们先去高丽全州,然后从全州过来,在北岸登陆!” 身后手下答应一声,立刻派人去通知虎林赤。 第四百二十三章 决战济州岛 第二天清晨,伯伯得到消息,江都军从西岸登岛。 伯伯不惊反喜,命手下骑兵集结,准备消灭来犯之敌。 然而过了半晌,手下又传来消息,说江都军在岸边掘土挖沟,并不向岛上深入。 伯伯三人吃了一惊,赶忙登上瀛州岛山峰,朝西岸看去,果见敌军数千士兵拿着铁锹,在岸边挖土。 阿克台眯着眼,摸了摸颔下黄须。 “嘿嘿,他们是想挖壕沟来对付咱们骑兵的冲锋!” 力赤道:“他们把咱们当傻子吗?以为咱们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挖沟!我现在就带勇士们去冲一阵!” 伯伯急忙抬手,道:“不可,他们的火炮威力甚强,射程极远,你带人冲去岸边,不是给他们火炮当靶子吗?” 力赤哼了一声,道:“那就等他们挖到火炮射不到的地方,再收拾他们!” 伯伯这次没有反对。 就算对方能遏制骑兵冲锋,他们还有弓箭,有弯刀,只要在陆地作战,蒙古勇士就不怕任何敌人! 济州岛位于北部地区,岁末之际,朔风极为冷冽。 在这种环境下挖壕沟,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朱三将士兵们分成四队,每队五千人,交替挖沟,每队人挖上三个时辰,就被替换下去,烤火休息。 岛上最边缘一段是片沙滩地,掘土最为容易,大军按照制定的计划,掘土两天,挖出三横两纵、相互连通的一片阵地。 从第三天开始,士兵们朝前挺进三十丈距离,挖掘第二片阵地。 徐达率领五百人在三里外一处高地上探风,他爬上一棵大树,站在树枝之上,观察着东面方向。 数里之外,东面的元军正在集结。 这些元兵只有三千人上了马,排成三个千人队方阵,这三千人显然只是戒备部队,敌人似乎并不打算立刻进攻。 便在这时,只听“沙沙沙”的声音响起,赵德胜从树下灵敏的爬了上来,蹲在徐达旁边。 “徐兄,情况如何?”他问道。 徐达道:“鞑子应该是想等咱们离海岸远一点后,再冲锋进攻。” 赵德胜嘿嘿一笑,道:“他们是怕了咱们停在海岸边的战船火炮吧!” 徐达神色凝重,道:“这支牧胡骑术精湛,训练有素,平日应该也有操练,咱们绝不可大意!” 赵德胜点点头。 如此又过一日,士兵们掘土越来越熟练,次日上午,第二片壕沟阵地已经成型。 梁荣率领掘土的士兵们又朝前挺进三十丈距离,准备挖掘第三片壕沟阵地。 便在这时,只听马蹄声响,一支庞大的牧胡骑兵从远处奔来,负责警戒的三千骑兵朝左右让开,给主力骑兵让路。 徐达注意到情况,立刻向树下的手下传出命令,那手下立刻发出信号火箭。 不远处的梁荣微微一惊,赶忙带人撤回第二片壕沟阵地。 大地震动,敌军骑兵主力已经开始冲锋! 徐达赶忙下了树,带着警戒部队朝着阵地飞奔。 朱三传下命令,五千火枪兵进入阵地之中,负责掘土的士兵扔下铁锹,拔出腰刀和盾牌,保护在火枪兵身侧。 朱三和秦苓思率领另外五千火枪兵,在第一片阵地附近集结。 片刻之后,只见远方牧胡骑兵如同海浪一般奔袭而来,大地震颤,喊杀声震天。 江都军窝伏在阵地之中,一动不动。 徐达奔到阵地前,跳入壕沟之中,从手下那里接过一柄火枪,架起火枪,瞄准着奔袭过来的骑兵。 此刻众人站在壕沟之中,视角很低,抬头看去,奔过来的牧胡骑兵尤为高大凶猛。 徐达转头看了一眼,见士兵们沉稳冷静,绝无惊慌之色,不由暗赞一声,心中更有底气了。 顷刻之间,牧胡骑兵已来到五十丈距离之内,梁荣瞄准一名带头的将领,率先射出第一枪。 “砰”的一声,子弹很快射出。 有他带头射击,其他士兵们纷纷跟着射出子弹,有如暴雨击打在地面上,“啪啪啪”响个不停。 一轮火枪齐射的威力远胜弓箭,牧胡们只要中弹,非死即伤,身上的皮甲也半点不起作用。 牧胡骑兵们纷纷射箭还击,然而江都军躲在壕沟后面,又带着头盔,弓箭没能起到太大作用。 两轮射击过后,牧胡的冲锋队伍尘土飞扬,人仰马翻,伤亡极为惨烈。 这是火枪部队第一次上战场以主力军的身份参战,对牧胡们来说,这场战斗的战斗方式和过程,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经验。 牧胡们原想着敌人用的是手铳,纵然比己方的手铳强上一些,也不可能强太多,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随着不断冲锋,他们瞧见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心中惊怒不已,不由嗬嗬大叫,为自己壮胆气。 幸好敌人距离并不算远,少顷,最前面的一批骑兵已杀到阵地处。 马匹见到壕沟,下意识就跨了过去。 牧胡们早已憋了一肚子怒气,有的拈弓搭箭,有的举起弯刀,就要用敌人的鲜血平息心中怒火! 就在这时,朱三、秦苓思率领的另一支五千火枪兵开始射击。 江都军士兵们都躲在壕沟中,朱三和秦苓思根本不必担心误伤友军,尽情射击。 这批好不容易冲到阵地的牧胡骑兵瞬间被射杀大半,少部分人拼死跳入壕沟,立刻被沟中的持刀士兵乱刀砍死。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牧胡骑兵的伤亡已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伯伯和阿克台站在瀛州山观战,瞧见战局如此恶劣,根本看不到反败为胜的希望,急忙鸣鼓收兵。 不过多时,力赤带着牧胡们全部撤退。 这一战战死士兵达到五千多人,受伤的更多,有大半伤兵处于敌人的射程范围之中,他们根本无法去救援。 众牧胡们脱离战场后,驻马远观,只见敌人正在无情的屠戮伤兵,也有少部分伤兵屈服于死亡,向敌人投降。 三名首领回到营帐后,好半天都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阿克台忽然哼了一声。 “力赤将军,我还以为你这次回不来了呢!” 力赤无言以对,以前每次冲锋他都冲在最前头,然而敌人‘手铳’的威力令他胆寒。 面对这种恐怖手铳,个人的勇猛失去了意义,只要被射中,都会当场失去战斗力。 这令力赤十分茫然,失去了冲锋的勇气。 伯伯叹了口气,道:“难怪江都军能打下江南,他们的手铳与咱们的手铳天壤之别,火炮也远胜咱们火铳。”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进入营帐,说道:“大首领,敌军又在挖沟!” 阿克台道:“伯伯兄,再这样下去,敌人的壕沟迟早挖到瀛州岛,到时候咱们无处可逃,你说该怎么办?” 伯伯沉声道:“为今之计,只有先等援军到来,再商议破敌之策!” 三日后,虎林赤带着两万援军到来。 虎林赤作战勇猛,却不失谋略,当初正是他领兵拱卫大都,将关铎和潘诚赶到了辽阳。 他与伯伯三人一番商议后,立刻意识到这支江南起义军的棘手。 四人细细商议一番,决定采用蒙古人最擅长的中路突进、左右包抄战略。 大军次日清晨集结,伯伯等牧胡只剩一万五千多人,担任这次冲锋主力。 虎林赤的两万人骑上牧胡提供的马匹,分别位于伯伯大军左右。 等战事开始,这两万人就会分别从左右包抄过去,三路夹击敌人壕沟。 此时江都军已经挖好第五块阵地,探得敌军动静,立刻撤回阵地中,严阵以待。 朱三早已探得敌人来了援军,知道这一战是决战,将战船上的兵马大部分调来,只留下五千人守船。 他将所有兵马安排在最前面的三处阵地之中。 第三块阵地还是安排五千火枪兵,五千刀兵。第二块阵地亦是如此,两阵地的火枪兵相互掩护。 最后五千人是预备兵,其中还有两千多骑兵,马匹都是第一战缴获过来,由赵德胜率领,守在第一片阵地,随机应变。 只听马蹄轰隆隆巨响,蒙古骑兵自上而下,冲锋而来,未冲多久,自左右散开,分做三路。 第四百二十四章 海上霸主 高丽臣服 徐达和梁荣早已料到蒙古人会用分兵合击的战略,不去理会左右两翼骑兵,只猛攻正面的牧胡。 只听“啪啪啪”的枪击声响起,牧胡骑兵们一个个摔将下马。 虽然蒙古人充分展现出高超的骑术,整个人贴在马背上,然而火枪威力太大,马匹受到枪击后同样会摔倒在地,将他们甩出来。 短短五十丈的冲锋距离,再次让牧胡们损失惨重。 虎林赤的两支包抄骑兵趁机绕到阵地两侧。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隆”几声巨响,地面剧烈震动。 第三阵地左右两边同时响起爆炸声。 原来江都军提前在第三阵地埋了炸药包,见敌人过来,立刻远程点引线引爆。 尘土扬起两丈多高,爆炸中心的几十名骑兵连人带马,被炸得血肉模糊。 这次爆炸,杀伤人数加起来也才不过百多人。 然而巨大的爆炸声已经起到了威慑作用。 每一名冲锋的骑兵都不由心惊胆战,担心前方还藏着陷阱,速度不由放缓了些,阵型也混乱不少。 就在这时,第二阵地的枪击声响起。 两支蒙古骑兵刚刚惊魂未定,还来不及攻击第三阵地中的江都军,就像割麦子一样,又倒下一大片。 虎林赤又惊又怒,敌人两块阵地相互掩护,己方相当于活靶子,再打下去,必败无疑。 他赶忙传令,让五个千人队去攻击第二阵地。 那五千人迎着枪林弹雨冲了过去,等冲到第二阵地时,减员接近一半。 剩下的两千多人刚冲到第二阵地,只听‘嗖嗖’声,第一阵地又射来无数箭矢。 一部分蒙古兵被当场射杀,剩下部分弃马跳入阵地中,与敌人近身厮杀。 然而第二阵地中也有五个千人刀兵队,没过多久,五千蒙古骑兵全部被消灭。 这时第一阵地的战斗已变得惨烈。 趁着第二阵地被牵制时,大量蒙古人冲到第一阵地,有的跳到壕沟中厮杀,有的站在壕沟边,射杀沟中敌人。 不过,随着五个蒙古千人队被消灭,第二阵地再次响起枪击声,又开始掩护第一阵地。 虎林赤见五个千人队不到两刻钟就全部阵亡,心中胆寒不已,他从未见到过杀伤力这么恐怖的敌人。 就在虎林赤发愣时,一颗子弹从第二阵地射来,从他脸颊穿过。 虎林赤抱着脸部,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噗通”一声,落下马来。 这一枪直接射入后脑,虎林赤在地上抖了几下,当场阵亡。 一群蒙古千夫长们打到现在,早已胆寒,见主将阵亡,再不敢迟疑,纷纷率领本部撤离战场。 正面的牧胡更惨,他们相当于诱饵,正面顶着第一阵地的枪击,阿克台和力赤已经先后战死。 伯伯大腿也中了枪,在两个儿子保护下,早已逃离战场。 牧胡们见左右翼骑兵撤退,纷纷调转马头,朝瀛州山撤退。 眼见蒙古人撤退,附近一片林子里忽然冲出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刀,朝着最近的蒙古人杀了过去。 蒙古人只当是江都军设下的伏兵,不敢与之作战,只顾撤退,不少蒙古兵逃跑过程中,被这些黑衣人砍杀。 徐达带着士兵们冲出壕沟,那帮黑衣人快速奔了过来,原来是那群倭人! 为首的倭人首领提着一个蒙古百户的脑袋,扔在徐达脚下,拱了拱手。 “鄙人幕府侍大将长尾忠义,特向将军献上蒙古百户头颅!”倭人首领用蹩脚的汉语说。 徐达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和蒙古人一伙的吗?为何要对他们动手?” 长尾忠义大声道:“将军有所不知,蒙古人长期欺压我们倭人,当年还三次征讨我们倭国,鄙国上下,无不对其恨之入骨!” 徐达道:“那你们还帮蒙古人挡倭人海盗?” 长尾忠义叹了口气,道:“蒙古人强大,我们又需要他们的马匹,用贵国一句话,我们这叫虚与蛇尾!” 便在这时,朱三、赵德胜等人一起走了过来,问起长尾忠义为何反水,长尾忠义把刚才说辞又说了一遍。 赵德胜哼了一声,道:“果然是一群不知信义的蛮人!” 长尾忠义仿佛没听到一般,并不辩解。 朱三微微一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既然长尾将军肯弃暗投明,那再好不过。” 长尾忠义大喜道:“多谢将军!” 徐达微微奇怪,从朱三先前态度来看,他应该比自己更不信任倭人才对,何以突然和颜悦色? 不过此刻也没有时间多想,打扫战场才是第一要务! 徐达亲自带着一个百人队,在战场逡巡,搜索受伤的蒙古人,问他们是否投降,只要不肯投降,立刻射杀。 搜寻过程中,只听马鸣高嘶,他内心微微一凛,一路走过来,地上伤兵固然不少,受伤的马匹更多。 秦苓思双眼通红,正带着一群士兵在救治那些受伤的马儿。 徐达暗叹一口气。 用火枪兵做主力作战,众将都是第一次,火枪的威力固然让众人欣喜,然而火枪对战马的杀伤力,也远超众人预料。 突然,赵德胜的怒吼声陡然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徐达转头一看,原来那群倭人正在靠近战场。 长尾忠义急忙道:“我等愿意帮助贵军清理战场!” 梁荣冷冷道:“多谢长尾将军好意,战场我们自己就能清理,你们去歇着吧!” 长尾忠义叹了口气,只好带着手下站在一旁,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战场清理完毕。 徐达来到朱三身边,只听统计官说道:“我军阵亡一千四百五十二人,伤两千六百二十一人。俘虏敌军三千一百四十四人。” “斩首敌军一万六千七百零四人,缴获战马七千多匹!” 赵德胜四顾看了一眼,忽然道:“不对啊,怎么只获得这么点马?” 秦苓思眼眶微红,轻轻道:“一共缴获的马匹有两万多,不过重伤五千多匹,轻伤九千多匹!” 徐达尽管猜到战马受伤极多,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大吃了一惊。 朱三当即派人坐船返回江都府,一面向江都府报捷,一面让江都府多带兽医和伤药过来,救治马匹。 次日一大清早,斥候便来急报,说蒙古人昨夜已从北岸逃亡高丽国,现在还在用大船运送马匹。 朱三、秦苓思等人急忙领兵朝瀛州山而去,到了山麓,三座蒙古包果然变成空包。 几人率军追到北岸,蒙古人刚好将第二批战马运送走。 战马沉重,蒙古人的船都是高丽全州那边派过来,数量并不多。 而且之前用来运送士兵也花了不少时间,只来得及运走四千多匹马,岸边还有一万八千多匹马来不及运走。 蒙古人见敌人追来,放弃战马,纷纷坐船逃离。 朱三当即下令,让徐达、梁荣率领一万水军,追击这支蒙古兵。 徐达二人先到岛西岸上船,再追过去时,耽搁了不少时候,蒙古人已经全部逃到了全州。 徐达和梁荣下令炮击高丽全州海岸线,要求高丽王将蒙古人和战马全部交出来! 消息传到开京时,已经是两日后,恭愍王正在率领大军围攻开京。 得知济州岛被攻占,又得知江都军追到了高丽,恭愍王又惊又骇,急忙召集众臣集议。 郑世云朗声道:“王上不必担心,臣已派人打听过,打下济州岛的是江都军,是江南第一大起义军。而红巾军是江北起义军,并非同一支人马!” 恭愍王松了口气,道:“江都军让咱们交出蒙古人,如之奈何?” 大将安佑阴阴一笑,道:“王上,干脆派人和江都军谈条件,只要他们肯把蒙古人四千匹马给咱们,就与他们联手,灭了那支蒙古人!” 李龟寿赞同道:“不错,蒙古人看来已经不行了,不如趁机与江都军交好,不失为一个良策!” 崔莹沉声道:“我军眼下第一要务是收复开京,绝不可分心他顾!再说了,蒙古人还有近两万兵力,若是在高丽国作乱,为祸无穷!” 恭愍王一时有些踌躇,目光看向郑世云。 “郑总兵以为如何?” 郑世云道:“崔将军所言在理,不先解决内患,就轻易涉足蒙古人与汉人的决战,有亡国之忧!” 恭愍王脸色微变,赶忙道:“那就不理他们,赶紧打下开京!” 崔莹又道:“咱们不去插手蒙汉之争,但也绝不能得罪两家。江都军已成海上霸主,现在临近岁末,需立刻派使节团去江都府,表示臣服,以防彼方来攻!” 恭愍王道:“那元朝呢?” 崔莹道:“同样派出使节团朝拜。元朝实力依然强大,也不可得罪。等两边分出胜负,再只专心朝拜获胜国!” 恭愍王看向郑世云,见他点了点头,遂道:“那好,立刻挑选合适人选,多带金银珍宝,出使两国朝拜!” 第四百二十五章 登基与北伐 至正十七年,一月初三,一支五千多人的船队沿着运盐河,从东门驶入江都城。 船队抵达何园码头后,几块木板放下,朱三、徐达和梁荣先后下了船。 几人下船后,只听马蹄声响,一群士兵牵着马匹从船上走了下来,那些马正是济州岛的牧马。 半月之前,捷报传回江都府后,张阳泉下达命令,让赵德胜领两万将士驻守济州岛,其余人返回江都府。 然而岛上伤马很多,秦苓思放心不下这些马,也留了下来。 最终朱三、徐达和梁荣率领五千多人,运送着五千匹战马,朝江都府返回献捷。 三人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出发,本来还想赶在岁末之前,回到江都府,与家人共度新年。 然而海上忽起风浪,为谨慎起见,船队在一处小岛停靠了几日,终于错过岁末。 三人下了船后,将一些事务交接给手下办理,然后一同朝着王府而去。 来到王府,通报之后,杨三枪带着三人进入书房。 张阳泉正在案后处理公文,朱三几人见礼后,将济州岛战事详细汇报,还将秦苓思留在济州岛的事说了。 “大王,火枪对战马的伤害远超弓箭,取弹十分困难。济州岛还有一万多匹伤马,场主坚持留在岛上,我等无法劝说。”朱三道。 张阳泉点点头,道:“这件事她已写信告诉我了,她生性爱马,也善于救治马匹,就让她留在岛上吧!” 顿了一下,道:“我听说你们把岛上的倭人全部处死,而且还和火枪有关?具体是什么情况?” 梁荣急忙道:“大王,那些倭人太过可恶,竟然趁夜潜入存放军械的营地,想要偷取火枪。” 张阳泉挑了挑眉,道:“火枪没落入他们手中吧?” 梁荣道:“没有。幸亏朱帅一直防备着他们,才没有让他们成功!他们暴露后竟想强行抢夺火枪,朱帅这才下令,将他们全部击杀!” 张阳泉忽然道:“偷取火枪的主将是不是姓长尾?” 朱三愣道:“是的,您怎么知道?” 张阳泉淡淡道:“前几日岁末时,倭人南朝、北朝各派来一支使节团,北朝的使节团还带来一人,名叫长尾政荣。” 徐达心中一动,道:“那人料来就是长尾家的家主吧!”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道:“不错,倭人说偷盗火枪的事是长尾家自作主张,所以将长尾政荣带过来,交给咱们发落!” 梁荣皱眉道:“那长尾政荣显然是被倭人拿出来当替罪羔羊,他愿意认罪吗?” 张阳泉目光一凛,道:“那倭人不仅认了罪,还请求切腹自尽!我不许后,他便咬舌自尽了。” 众人听完后,脸色都有些变化。 朱三冷冷道:“想来是倭国幕府用家族安危此人,胁迫他认罪。” 张阳泉摆摆手,道:“既然火枪没丢,我也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了。” “最近我下了一道旨意,在官员和民间征集意见,挑选国号。你们回去后,各上一份奏疏,将心中觉得合适的国号,呈奏上来。” 三人拱手应是。 出了王府,几人各自分手,徐达径直朝家中返回,刚到小院门口,便见门口一棵枯树旁边站着一人。 “大哥,你怎么来了?”徐达欣喜的走了过去。 朱元璋笑道:“这不是听说你回来,过来瞧瞧你吗?” 徐达开了门,两人一起进入屋中,朱元璋又带了烧鹅,徐达还是去买酒。 两人边吃边喝,朱元璋问起济州岛情况,徐达便将济州岛之战的详细情况说了。 “火枪威力实在太强,以后数量上来后,鞑子骑兵绝不是对手!”他感叹道。 朱元璋目光微闪,笑道:“兄弟,以后军中将领要想获得大王青睐,能否用好火枪就是关键,咱们都得多熟悉这东西!” 徐达点头赞同,问起岁末之宴的情况。 “我回来的路上,听人说今年有很多使节团来到咱们江都府,场面一定很盛大吧?” 朱元璋笑道:“使节团确实来了不少,高丽、倭国、南洋诸国,就连左君弼、张必先和明玉珍也派了使节过来。” 徐达扬了扬眉,道:“左君弼、张必先和明玉珍应该都是来探听虚实,想知道咱们今年会朝哪个方向用兵!” 朱元璋道:“应该如此。” 徐达又问:“大王最近可有北伐意向?” 朱元璋摇了摇头:“没有,皇宫已经修建大半,那帮子文官天天上奏,建议大王登基。大王在登基前,应该不会再用兵了。” 徐达默然半晌,叹道:“大王还是心急了些,先北伐把蒙古人赶出中原,再登基也不迟啊!” 朱元璋暗暗一笑,徐达虽然平日素来端稳沉静,他却知道这位好兄弟有很强的建功立业心思。 大王现在登基的话,以徐达现在功劳,在江都军根本排不上号。 倘若暂且不登基,先北伐的话,徐达就有机会在北伐时大放异彩,建国论功行赏之时,就能有他一席之地。 “大王已经下了旨意,在朝野上征集国号的意见,你对此事有何看法?”他转移话题。 徐达皱了皱眉,道:“大哥,小弟一直不太明白,现在不是有国号吗?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去想新国号?”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兄弟,你打仗那是没得说,在政治上就迟钝许多。咱们现在的国号是楚,你觉得能用来一统天下吗?” 徐达困惑道:“还请大哥指教。” 朱元璋喝了口酒,侃侃而谈:“楚、吴、越这种国号一般是江南国家使用,用来团结江南子民。” “如今大王统一江南,再用楚为国号,中原百姓会因地域之差,生出排斥之心,不利于北伐之战。” 徐达恍然大悟,道:“既然如此,那用宋应该最好吧!” 朱元璋摇了摇头:“宋已经被刘福通他们抢用,而且大王姓张,与宋朝赵姓并无关系,用宋这个国号反而适得其反!” 徐达愣道:“那韩山童、刘福通用宋做国号不是很好吗?” 朱元璋笑道:“伱恐怕不知道吧,韩山童起义时,自称宋徽宗八世孙,你若是能劝大王也认赵家人为祖先,倒是可以提议宋为国号!” 徐达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那还是算了,大哥对此事有何看法?” 朱元璋用手指蘸了蘸酒,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大字。 徐达侧头一看,愣道:“大中?” 朱元璋点点头,昂然道:“咱们这块土地,自古以来就被称作中原、中华,乃文明中心,以大中为国号,取的就是天下中心之意!” 徐达重复道:“大中,大中,嗯,倒也贴切,那我明日上奏给大王时,就提议用这个国号罢!” 朱元璋大喜,他来找徐达的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徐达支持自己的提议,增加自己意见被采用的可能性。 当即举杯敬了徐达一杯酒。 酒过三巡,两人的话题又逐渐转移到江南。 徐达道:“大哥,我在回江都府的路上,还听到一件事。” 朱元璋已有三分醉意,红着脸道:“何事?” 徐达道:“我听说岭南一带有人叛乱,短短时间内,就拉扯了三万多人马,占据了广州和惠州。” 朱元璋目光一亮,道:“嗯,那人叫何真,是当地有名的豪杰。” 徐达若有所思道:“何真?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朱元璋笑道:“当初陈友谅兵败时,方国珍曾领兵入侵广州,就是这个何真领兵击败方国珍,他也因此极受当地百姓爱戴。”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十二月初,他杀了大王派去的广州路知州!” 徐达忙问道:“大王可有派人平叛?” “两日前,大王已派傅友德去了静江,调兵平叛!” 徐达暗叫一声可惜。 要平叛广州,肯定会调静江兵马,他自觉与静江将士较为熟悉,若是请命平叛,大王应该会答应。 第四百二十六章 再议国号 次日一大清早,徐达便拿着自己的奏疏来到王府,上呈给张阳泉。 张阳泉从亲卫手中接过一看,顿时愣住了。 “大中?” 徐达拱手道:“是的,古有逐鹿中原的说法,以‘大中’为国号,指的正是大中原之意,想来更易收中原百姓之心!” 张阳泉沉默半晌,点头道:“也好,这件事我再考虑一下吧。” 徐达拱手告退。 现在是一月,春寒料峭,清晨的空气中充满草木清香。 张阳泉站在窗边,抬头望着走廊方向,暗暗有些奇怪。 他下旨让众官员上呈国号的旨意已经下去几天了,连徐达这种刚刚返回江都府的人都呈上意见,刘伯温却迟迟没有上疏。 不仅刘伯温,宋濂、李善长也没有提意见。 反倒是朱元璋特别积极,几天前就上了奏疏,和徐达的意见一样,提议用“大中”为国号。 其实“大中”也很合他的意思,单取一个“中”字也行,只是他原以为朱元璋会提议用大明为国号。 转念一想,如果朱元璋是国君的话,应该也会向臣下询问意见,不会自己独断专行,那么“大明”这个国号肯定是出自别人。 张阳泉心中颇有些犹豫。 相比“楚”、“宋”,他对“大中”这个新国号更满意一些,然而他也很想知道朱元璋为何会取“大明”为国号。 是因为朱元璋也是“小明王”手下?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而且刘伯温迟迟不上奏,这也让他颇为困惑,念及此处,他也懒得多想,向杨三枪吩咐一声,乘坐马车朝御史台而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来到御史台,张阳泉跨过大门后,御史中丞杨宪带着一群御史在庭院迎接。 张阳泉问起刘伯温所在,杨宪赶忙道:“启禀大王,刘平章去国子监找宋史令去了。 张阳泉见刘伯温和宋濂在一起,那更好不过,当即改道去国子监。 宋濂的太史局就在国子监内。 张阳泉来到国子监时,不愿惊动国子监官员,便从侧门进入,穿过两条走廊,很快来到太史局衙署。 进入太史局后,他沿着走廊一路来到大堂,却发现刘伯温和宋濂都没有出来迎接,不由微感诧异。 他朝门口一名文吏询问后,方得知二人在书库中。 张阳泉只当两人正在忙着什么重要事务,也就没有让文吏去请两人过来,信步来到书库,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宋濂清朗的声音。 “如此就多谢刘兄了,得了这批珍本典籍,又能补全不少前人遗作了!” “宋兄不必在意,这件事真正应该感谢的是何真,只可惜此人虽有义举,却不明大势,可惜,可惜!”刘伯温的声音跟着响起。 听到“何真”二字,张阳泉心中一动,迈步走进书库中,轻轻咳了一声。 刘伯温和宋濂瞧见他进来,都吃了一惊,飞快过来见礼。 宋濂告罪道:“臣等忙于公务,不知大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张阳泉目光在书库中扫了一眼。 上次他过来时,书库中很多地方还是空的,这次过来,却发现已堆得满满当当,库中还多加了几个木柜,对宋濂的工作非常满意。 “无妨,我刚才听到你们提到何真,是怎么回事?”他走到一个木架前,随口问道。 宋濂赶忙道:“回禀大王,是这样,臣在搜集孤本之时,发现有很多珍贵的遗本流落在岭南。那何真就是岭南人,而且嗜书如命,在岭南又颇有人脉,搜集到不少遗本。” “恰好臣与他相识,我军收复广州路后,臣向他写了好几封信,他才终于答应将这些书送过来,移交给太史局。” 张阳泉扬了扬眉,道:“他肯献书?” 宋濂走到一个书架前,指着书架道:“大王请看,第二排和第三排的书籍,都是何真所献!” 张阳泉走过去扫了一眼,随手摸出一本封面发黄的书本,只见封面上写着“河防通议”四个大字。 张阳泉一边翻看河防通议,一边问道:“宋先生,刚才你和刘先生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你在感谢他。” 宋濂感慨道:“这批书在运送过来的途中,就传来何真叛乱消息,兵部将这些书全部扣押!幸得刘兄出面,兵部才肯把书交还!” 张阳泉翻看书本的动作一顿,抬头问道:“宋先生,你可知何真为何叛乱吗?” 宋濂摇头道:“臣不知道。不过无论他有什么原因,既然背叛,那就应该处以极刑,绝不能姑息!” 张阳泉微微一愣,他原以为宋濂既然认识何真,又得此人献书,定会替何真求情,却不料猜错了。 他想了片刻,问道:“你既认识何真,可知他为人如何?” 刘伯温突然道:“大王,臣在处州时,倒听说过何真的事迹!” “哦?说来听听!” 刘伯温朗声道:“此人原本在广东路,河源县担任一处盐场管勾。后来红巾起义,天下大乱,他便弃官返家,组织一帮义兵,保卫乡里!” 张阳泉默默点头,元朝时期类似何真这样的人很多,刘伯温、陈友定、察罕帖木儿都有过类似经历。 刘伯温接着道:“后来东莞起义军攻打惠州,被何真率领本地义兵击退。惠州一个叫王仲刚的人聚众起义,想占据惠州,又是被何真领兵击败。他也被朝廷授为惠州州判!” 张阳泉道:“如此说来,此人对元朝忠心耿耿,所以才叛变了?” 宋濂点点头道:“此人对元朝死心塌地,元将黄常投靠陈友谅后,他一直引兵拒守惠州,多次击退黄常。” 张阳泉奇道:“既然如此,他是怎么投靠我军的?” 宋濂道:“据臣所知,陈友谅死后,黄常自称广州王,却被方国珍击败。方国珍还未站稳脚跟,何真就领兵突袭方国珍军,将方国珍驱离,自己占据广州。” “后来我军三路攻打湖广行省时,李二元帅的大军刚靠近广州,何真便主动派人向我军投降。” 张阳泉双眉皱紧,道:“那就更奇怪了,此人若是忠于元朝,怎会向我军归降?又怎会将珍贵书籍交给你?” 宋濂摇头道:“那臣就不得而知了。” 张阳泉找了张椅子坐下,细细思索了一会,问道:“何真性情又如何?” 宋濂道:“听说此人性宽厚,以自家府邸为义祠,以自家田为义田,行办义学,深受本地百姓爱戴!” 张阳泉吃了一惊,道:“难怪他能轻易拉拢三万人反叛了!” 站起身,踱了几步,道:“不对,从你的叙述来看,何真应该是一位义士。此人反叛背后,必有原因,需得彻查清楚,再平叛不迟!” 刘伯温和宋濂对视一眼,眼中都多了丝笑容,齐齐拱手:“大王明鉴!” 张阳泉见两人反应,忽然脑中一闪,醒悟过来。 这两人故意不上呈国号奏疏,估计就是为了引他来太史局,让自己看到何真进献书籍的事,从而提及何真。 他们并不直接求情,也不为何真说好话,而是客观叙述何真事迹,让他自己意识到这中间的问题。 张阳泉暗暗琢磨,这定是宋濂的主意,刘伯温性子耿直,进谏绝不会这般大费周章、圆滑巧妙。 “对了,刘先生,宋先生,关于国号的事,不知两位是何意见?”张阳泉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 刘伯温朗声道:“大王可知元朝的国号如何得来的吗?” 张阳泉想了想,道:“好像是出自易经吧,由‘大哉乾元’中取一个元字!” 当初江都军第一次取国号时,方远就曾提议用乾为国号。 后来罗贯中指出,乾与元出自一处,取这个国号相当于和元朝撞脸,这才作罢。 刘伯温正色道:“大王可知这段易经全文?” 张阳泉摇了摇头。 刘伯温朗声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当年元初之时,刘秉忠将这段话告诉了元世祖,于是蒙古人才以大元为国号。” 张阳泉喃喃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原来这国号是从这句话而出。” 宋濂微微一笑,跟着道:“大王可知,这易经后面还有一段话?” “哦?什么?” 宋濂轻吟道:“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张阳泉脱口道:“大明!” 刘伯温与宋濂对视一眼,笑道:“是的,我二人以为,乾元虽为万物资始,但混沌无定。而大明始终,天下才真正进入平稳咸宁之时!” 张阳泉摸了摸鼻梁,道:“如此说来,你二人希望以大明为国号了?” 两人齐声道:“是!” 张阳泉沉吟半晌,道:“伱们的想法我知道了,这件事容我再考虑一下吧。” …… 大家觉得“大中”和“大明”哪一个好? 第四百二十七章 沈千千选宫殿 胡惟庸匆匆进入户部,一路来到李善长的办公房。 “老师,小明王今天又和柳春、杨荥一起去了李府,可以确认,大王没有派人监视小明王。”他走到李善长身边,附耳道。 李善长点点头,低声道:“看来大王确实对明王这个称号毫无兴趣。” 胡惟庸道:“老师,这事不能再等了,刚才我进来时,听人说大王今天去了御史台,后来又去了太史局,应该是询问刘伯温和宋濂国号之事。” 李善长瞥了他一眼,道:“那依你之见,大王最想用哪个国号?” 胡惟庸迟疑了半晌,道:“以学生之见,大王也还未拿定主意。” 李善长沉吟半晌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胡惟庸又道:“老师,要不然就提议用大明如何?” 李善长目视着他,道:“为何?” 胡惟庸缓缓地道:“红巾起义,明王出世!韩山童和刘福通能够掀起红巾起义,正是因为他们这句口号的功效!” “这口号如今在河南耳熟能详,深受百姓熟知,以大明为口号,团结中原百姓和红巾军,是目下最好选择。” 李善长淡淡道:“这些我都知道,但大王既然没有将小明王放在心上,说明他对明王毫无兴趣。” 胡惟庸道:“纵然大王原本无意,然而他去见过刘伯温和宋濂后,应该就会有意了!” 李善长动容道:“你是说他二人也会提议用大明为国号?” 胡惟庸目光微闪:“学生向御史台的同僚问过,刘伯温最近经常拿着易经翻看,定会从易经考量。宋濂身为太史令,肯定也会支持刘伯温的想法!” 李善长点点头,他也读过易经,知道大哉乾元,大明终始的说法。 沉吟良久,他说道:“事已至此,也没时间给咱们多想。就按照你的建议,不过咱们也不能与刘伯温一样,取一个‘明’就行。” 胡惟庸愣道:“只取一字?” 李善长捻须道:“不错,汉唐之时,国号皆是一字,但威加寰宇,名震四海,蛮夷无不胆寒,故尊之以大。宋时,虽称“大宋”,先无力收复燕云之地,后灭于蒙元之手,令我中华受百年屈辱,实不值效仿!” 胡惟庸点头称善。 两人当即分别上奏,提议以“明”为国号,将奏疏送到了中书省左相衙,很快又被左相衙文吏送到王府。 张阳泉看到二人的奏疏后,又露出了思索之色。 便在这时,杨三枪忽然走了进来,他正要开口时,张阳泉抬头问道:“三枪,你觉得用哪个国号最好?” 杨三枪愣了一下,笑道:“臣的意见,大王肯定不喜。” 张阳泉点点头,猜到他要说的肯定又是大宋。 杨三枪忽然笑道:“大王,臣听说以前的国号都是从君主出生地、或者发迹地取名,您既拿不定主意,何不效仿?!” 张阳泉愣了一下,沉吟良久,忽然道:“三枪,你觉得‘华夏’这个国号如何?” 杨三枪沉吟半晌,拱手道:“末将以为很好!”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心下大定,道:“那好,就用‘华夏’为国号罢!对了,你进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杨三枪赶忙道:“回大王,沈妃殿下的婢女求见!” 张阳泉愣了一下,道:“让她进来吧。” 没过一会,杨三枪领着一名女子进入书房,正是沈千千的婢女春禾。 “大王,沈妃殿下怀孕啦,王妃殿下请您过去一趟!”春禾满脸欣喜。 张阳泉又惊又喜,腾地站起身,快步朝后宅而去。 没过多久,来到沈千千的小院,只见沈千千正躺在床上,旁边站着秦苓君和三名郎中,四人正在说话。 就在一个时辰前,沈千千突然干呕,两人找来一名郎中察看,结果珍出喜脉。 沈千千不放心,又派人去请了两名郎中过来,等三人一致确认是喜脉,才终于安下心来,将此事告诉秦苓君。 秦苓君这才派人去请张阳泉过来。 众人见张阳泉过来,纷纷见礼。 “不必多礼。千千,你真的有了吗?”张阳泉走到沈千千跟前,问道。 沈千千最近为生子之事极耗心神,颇为憔悴,此时得知有了身孕,满脸容光换花。 “是的,大王,臣妾终于有了您的孩子了!”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好,你和苓君都使劲生,再多孩子我都养的起!” 沈千千和秦苓君满脸通红,后者还给了他一肘。 沈千千忧愁尽去,微笑道:“大王,臣妾听说皇宫已经修建好了,您能带我去瞧瞧吗?” 皇宫是在十二月下旬建造完成。 说是建造完成,严格来说,只完成了图纸的三分之一不到,算是初步竣工。 这份图纸规模宏大,如果所有建筑群全部完成,就算八大工坊一起全力施工,也需要数年之久才能完成。 不过对目前的江都军来说,并不需要皇宫全部修好,只需要主体建筑完成就行。 比如宫城内的几座寝殿,上朝的宫殿,中书省、御史台、六部等衙署。 只要这些建筑已经修筑完毕,皇宫也就能正常运转。 至于其他部分,张阳泉已经下令暂时搁置,等什么时候需要,再另行修建便可。 皇宫修建完成后,张阳泉带着秦苓君去过几次,沈千千却因为满门心思都在求子上,不愿同去。 如今她心情顺畅,第一想法就是去瞧瞧未来居住的所在。 三人坐上马车,沿着鹂园大街一路向西,没过多久,就来到皇宫城门,也就是以前的西门。 这座西门已经成为皇城外城郭城门,改名为朝阳门。 穿过朝阳门,便是皇宫的主体结构。 整座皇宫呈长方形,南北结构,正常来说,进入皇城的大门位于最南边的庆阳门。 穿过庆阳门后,沿着御道前行,左右便是官员们的衙署。 右边是六部、翰林院、詹事府、太史局等,左边是中书省、鸿胪寺、大理寺、太常寺等衙署。 穿过一众衙署,就会抵达最外面的一座宫殿,承天殿。 皇城共有三座最核心的宫殿,由南至北,分别是承天殿、勤政殿和正阳殿。 承天殿最大,一般举行大型活动所用,这次登基大典就在此殿进行。 从朝阳门位于外城郭东面,比较靠中间的地方。只需沿着南走上一段距离,就有一扇东华门可以进入皇城,不必绕到庆阳门。 穿过东华门,右边就是上朝的勤政殿,没有资格上朝的官员往左走,绕过承恩殿,就可以去南边的官署办公了。 正阳殿位于最北面,是张阳泉平日处理政事的地方。 虽然在三座宫殿中,正阳殿属于最小的一座,但也比之前的书房还是大上了好几倍。 张阳泉带着秦苓君和沈千千在三座宫殿参观了一圈,从正阳殿出来后,继续向北,跨过一座五排并列的石桥后,便是通往宫城的乾清门。 穿过乾清门,进入宫城,入眼的第一座大殿名为乾阳宫,是张阳泉的寝宫。 乾阳宫后面有一座稍小的宫殿,名为紫宸宫,是皇后的宫殿。 紫宸宫东西各有三座宫殿,分别是东三宫和西三宫,按照唐制,皇后之下有四妃,分别是:贵妃、淑妃、德妃、贤妃。 宋制多了一个宸妃。 李惟公祖上李戒是宋朝将作监,所以对宋制颇为推崇,东西六宫中有五宫是五位妃子的宫殿。 最后一殿为柔仪殿,是皇后处理后宫事务的所在。 沈千千将五妃宫殿都逛了一遍,然后就待在贵妃居住的长宁宫,东看看、西瞧瞧,一副很喜爱的模样。 张阳泉知她心意,微笑道:“千千,那伱以后就住在长宁宫罢!” 这句话等于同意封沈千千为贵妃,沈千千大喜道:“多谢大王!” 张阳泉还有政务要处理,就先离开了皇宫,秦苓君则带着沈千千继续在后宫闲逛。 紫宸宫后面有十几座小院,是九嫔、婕妤、美人等嫔妃的居所,再后面就是御花园、千秋亭、御马场等所在。 …… 感谢大家的建议,国号就用华夏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秦皇后纳妃嫔 两女在花园转了一圈,一路之上,沈千千见秦苓君似乎在考虑什么,一直不说话,便也没有出声打扰。 逛完之后,两人回到紫宸宫。 秦苓君在正殿一张椅子上坐下,忽然开口道:“妹子,瞧见这座后宫后,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沈千千想了一会,笑道:“也没别的感觉,就是觉得太大了。” 秦苓君叹了口气,道:“对,就是太大了,偌大一座后宫,难道就只有咱们两个服侍大王吗?只怕那些大臣们都要说我这个皇后无德了吧!” 沈千千双手微微握紧,道:“姐姐是想帮大王再挑选一些妃嫔吗?” 秦苓君嗯了一声,忽然拍了拍手,只见八名宫装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站成两排,朝二人齐齐见礼。 左前方一名女子容貌雅丽,脸颊微圆,正是秦苓君的徒弟陶瑷。 沈千千一眼扫过去,讶道:“姐姐,这些好像都是你身边的婢女讶!” 秦苓君笑道:“嗯,她们本来都是汉王陈友谅的嫔妃,容貌都不差,经过我一段时间观察,性子也都和顺,也愿意侍奉大王。” 沈千千望着右边靠前的一名女子,只见她瓜子脸,柔若无骨,楚楚动人,额心还有一点美人痣。 别的女子虽美,她却并不担心,唯有这名女子气质和她相同,容貌却要胜过她,让她有些危机感。 秦苓君看了她一眼,道:“右边的是小余,她胆子很小,性子极为温顺,你如果不喜的话,就让她继续跟着我吧!” 名叫‘小余’的女子闻言,身子剧烈颤动了一下,连沈千千见了都觉得可怜,笑道:“姐姐说笑了,我很喜欢她啊。” 秦苓君欣然道:“那就好,我明日就和大王提此事。” 自进入至正十七年以来,江都军便偃旗息鼓,地方上休养生息,恢复民生,朝野上下则都在为登基大典做准备。 持续数年之久的江南战火,终于有消弭之势,除个别地区的叛乱之外,百姓们进入难得的和平时期。 然而天下的战火却依然肆虐不止。 如今最大的战事,主要集中在山东和四川两地。 四川的局面最为混乱,重庆被明玉珍所占据,北面又有青巾军肆虐。 四川行省平章名叫完者都,他原本驻扎在重庆,后来被赶到成都,对明玉珍恨之入骨。 正因如此,他并不去管青巾军在四川烧杀抢掠,而是一心筹谋着打败明玉珍,收复重庆。 明玉珍自从为徐寿辉立庙以来,已收拢不少汉军旧部,又有刘桢等一批贤士辅佐,兵锋日益强盛。 然而他也有个难处,就是被三面包夹。 西面是成都,依然在元朝控制下。东面是张必先和左君弼,二人对他也是忌惮不已,在重庆边境布下重兵。 最令明玉珍忌惮的还是南面的江都军。 尽管江都军目前并未显露攻打重庆的态势,然而江都军实力太强,沿江布置有数十万大军,让他时时坐立难安。 明玉珍也想摆脱三路被围的困势。 江都军他现在惹不起。 张必先和左君弼又位于江北,就算打下来,还要防备江南的江都军,对他来说也是鸡肋。 唯有四川得天独厚,沃土千里,若是能打下成都,以陇蜀为根基,将来大有可为。 然而若是出兵征伐成都,他又担心张、左二人从背后偷袭,一时间也只能整兵秣马,静候良机。 恰在这时,成都的完者都先忍不住了,他集结大军,屯兵于嘉定的大佛寺,想要谋夺重庆。 明玉珍不惊反喜,他巴不得完者都过来攻打自己,当即领兵驻扎在资县,准备与完者都决战。 两家各自不断集结兵力,大战一触即发。 某一天夜晚,一个叫牛山寨的山寨首领来到明玉珍手下大将万盛的营帐,只说十分敬慕明玉珍,想要归顺。 万盛亲自引荐牛山寨寨主面见明玉珍,明玉珍对其颇为礼遇,牛山寨寨主十分感激,献上一个破敌之策。 原来牛山寨所处的山脉有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大佛寺,直奔嘉定。 嘉定是元军的屯粮之地,完者都只留了一万兵力驻守,主力大军都集结在大佛寺。 只要能通过这条小路,奇袭嘉定,元军不攻自破。 明玉珍大喜,当即采用了牛山寨寨主的计谋,派遣万盛领兵两万,攻打嘉定。 在谋士刘桢的建议下,他自己亲率十万大军,朝着大佛寺挺进,为万盛创造攻打嘉定的机会。 随着明玉珍主动出击,大佛寺的元军果然也慢慢迎了过来,两支大军越来越近,即将在铁山相遇。 便在这时,元军后方传来嘉定受到攻击的消息。 完者都就要急忙率军回援,参政赵资却坚决反对! 此时仓惶后撤,明玉珍主力必定从后面追来,元军十多万大军难逃覆灭。 赵资在四川素有威望,完者都拗他不过,只好率领三万人去嘉定救援,留下大部分人马给他防守。 他领兵后撤后,明玉珍果然全力进军,幸得赵资率领余部死死顶住了明玉珍的正面攻势。 另一边,嘉定守军被万盛偷袭后,仓皇迎战,当夜城池就被夺下。 万盛得知完者都领兵来援,伏兵于嘉定东郊,大败完者都。 完者都全军覆没,只带着十余骑逃回了成都。 嘉定被攻陷后,赵资被断绝后路,只能死守大佛寺。 正当明玉珍领军攻打大佛寺时,忽然得到消息,张必先和左君弼从后方偷袭重庆路,已经打到了绍庆。 无奈之下,明玉珍只好领兵回援重庆。 绍庆只有五千守军,守将张炳文精于谋略,用疑兵之计,拖延了几日时间。 等张必先和左君弼反应过来时,明玉珍手下一支骑兵已经赶回绍庆县。 张必先和左君弼当即猛攻绍庆,然而明玉珍的援军源源不断。 当明玉珍亲率主力返回绍庆后,重庆军主动出城与张、左联军对峙。 左君弼阵前挑战,想要与明玉珍单挑决胜负,明玉珍不予理会,全军压上,双方在城外激战一场。 这一战从早上打到晚上,左君弼勇不可挡,明玉珍手下有二十多员将领被其所杀。 刚刚投奔的牛山寨寨主精于吹箭,吹箭声音不响,战场上很难听到声音,而且箭头涂了蛇毒。 牛山寨主躲在暗处,连吹了三箭,前面两箭都射中左君弼铠甲,被弹开,不过第三箭却射中,插在左君弼后脖颈上。 左君弼受到偷袭后,又力战了一刻钟,才终于支持不住,摔落马下,幸得手下亲兵将他抢回。 左君弼一伤,庐州军士气大减,张左联军很快败北,只能撤离重庆。 明玉珍并未乘胜追击,而是重新集结人马,朝着大佛寺而去,想要趁机打下四川。 然而大佛寺的赵资趁着明玉珍被张左联军牵制之时,将大佛寺改造成大佛寨,守备极为严密。 明玉珍再次攻打时,竟然始终无法拿下这座壁垒。 恰在这时,斥候传来消息,原来川北的青巾军听说了元军大败,竟然直接袭击了成都。 完者都没有守住城池,成都城被青巾军攻入。 李喜喜率领青巾军入城之后,烧杀抢掠,大肆劫夺,明玉珍立刻派万盛领五万人马,直接去攻打成都。 万盛的大军刚到成都郊外,李喜喜便带着抢夺的金银财物、粮食军械从北门而逃。 最终万盛兵不血刃的拿下成都城,俘获了四川行省大批官员。 被俘获的官员之中,还有赵资妻子。 万盛将赵妻送到明玉珍军营。 明玉珍待之以礼,说道:“赵夫人,你夫君赵资乃是汉人,为何要为胡虏效力?只要你劝得他投降,我愿为赵将军裂土封侯!” 赵妻允诺。 次日,两军会战之时,赵妻带着儿子坐马车来到大佛寨下,朝赵资喊道:“将军,妾身与孩儿于成都受擒,明公以礼相待,盼将军念结发之情,救我母子性命!” 语毕,与儿子一起号啕大哭。 赵资厉声道:“我家祖宗三世,受羊皮宣命,你身为参政夫人,怎敢辱我家门,不死何待!” 拈弓搭箭,将妻子射死,正要将儿子一并射杀,明玉珍急忙命人以盾牌护之。 赵资阵前杀妻,手下许多兵士对其不满。 明玉珍当日攻打大佛寨时,士兵们固守之心不及从前,佛寨陷落,赵资遁走,四川自此落入明玉珍手中。 第四百二十九章 左家兄妹 二月中旬,春寒料峭,明玉珍收复四川的消息传到庐州。 左君弼自兵败绍庆后,抑郁寡欢,身上毒箭伤势也时好时坏,每日卧病在床,不到半月,已变得极为消瘦憔悴。 这日上午,他饮下一些稀粥后,毒伤复发,疼得晕了过去。 待他苏醒之时,只见一名女子正坐在床边,双眼通红的望着自己,眼泪滚滚,神色哀伤。 左君弼大为惊喜,叫道:“小妹,你回来了?” 左君如哽咽道:“兄长,是妹子不好,没有好好侍候在你身边,让你变得这般憔悴!” 左君弼强笑一声,道:“这与你何干,是你兄长不中用,连明玉珍那独眼小子都打不过,唉,这天下英雄之中,再无我左某人的位置了!” 顿了一下,忽又抬了抬胳膊,道:“咦,我身体似乎好些了,哈哈,看来那蛇毒终究还是奈何我不得!” 一名亲卫道:“大帅,是小姐从江都府带来了名医,治好了您身上的蛇毒!” 左君弼“哦”了一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朝左君如瞥了一眼。 “你这次回来住几天,准备何时回去?” 左君如抹了抹眼泪,泣声道:“我不回去了,那座府邸我是待不下去了!” 左君弼想起妹子最近写的信,顿时恍然,勃然大怒道:“是不是朱重八又欺负你了?” 左君如掩着面,哽咽道:“他当着王妃的面羞辱我,我不要活了!” 左君弼怒不可遏,道:“这混账东西,他到底做了什么,你快如实跟我说来!” 左君如咬着嘴唇,道:“兄长可知晓,楚王殿下就要登基了?” 左君弼哼了一声,道:“怎么不知?就在三月初吧,还派人来邀请我参加登基大典!” “嘿!不仅楚王张阳泉要登基,明玉珍那独眼小子据说也要登基称帝,这天下马上就要多两个皇帝了!” 左君如哭道:“登基之日,大王要论功封爵!王妃殿下与马秀英关系好,偷偷告诉她,说大王要封夫君为诚意伯!” 左君弼哼了一声,道:“朱元璋投降江都军没多久,能得一个爵位也就不错了!” 左君如又道:“王妃还说了,大王不知什么缘故,竟要将伯爵夫人的爵位封给我。马秀英得知道,十分不满!” 左君弼愣了一下,道:“楚王真要将伯爵夫人封给伱?” 左君如道:“我当时躲在窗外,亲耳听王妃殿下所说。王妃殿下还说她劝了大王多次,大王就是不肯改变主意!” 左君弼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猛地坐直了身子,朗声一笑,道:“哈哈,难得楚王竟这么看得起我左某人!” 左君如愣了一下,道:“兄长,莫非是因为你的缘故吗?” 左君弼不满的哼了一声。 “废话,难道你认识楚王吗?” “不、不认识!” “那就对了,张阳泉知道你是我左君弼的妹子,这才对你另眼相看!” 左君如低声道:“那倒也是。” 忽然呜呜一声哀鸣:“只可恨夫君亲自去找大王,坚决不肯让我受封伯爵夫人。还说大王若是坚持,宁可不要爵位。大王终于还是改了主意!” 左君弼怒道:“好你个朱重八,竟敢如此欺我左氏一门!” 左君如泣声道:“兄长,您可要为小妹讨回公道啊!” 左君弼大声道:“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管到底!他朱元璋驻扎在许昌,我这就去攻打许昌,让他知道厉害!” 左君如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兄长,您虽然勇猛无敌,可江都军坚船利炮,咱们的水军根本打不过去啊!” 左君弼一拍膝盖,恨声道:“要是你哥哥也有江都军的火炮,何惧于天下?” 左君如低着头不语。 左君弼默默沉吟良久,忽然问道:“妹子,你在江都军待的时间长,依你之见,江都军气象如何?” 左君如犹豫了一下,道:“还行吧,跟咱们庐州差不多!” 左君弼哼道:“你不用说好听话哄我开心。江都府号称天下第一繁华所在,庐州是万万不能比的!到底如何,如实说来!” 左君如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道:“确实比庐州繁华,店铺林立,到处都是人。据说搬进城的人也越来越多,都快住不下了。大王下令,在东门城墙以东方向,再扩建一个外城区。” 左君弼问:“城中治安如何?” “治安极好。百姓们日子都好过起来,谁还去偷抢东西?就连乞儿们都有了生计!” 左君弼愣道:“乞丐如何生计?” “只要去府衙登记去外省开荒,官府都会提供数月口粮,偏僻之处,还会给一些银钱。” “哼,果然占据江东富庶之地,就是财大气粗!” 左君如接着道:“不愿去外地也无妨,可以去码头、工坊做苦力活。江都府到处都在招工,还有日计短工,很容易找到活计。” 左君弼默然良久,感叹道:“那张阳泉比我起义更晚,想不到短短几年时间,就将扬州治理得如此兴旺!” 左君如笑道:“我觉得兄长把庐州也治理的不错,只是位置没有江都府好!” 左君弼哼了一声,道:“你不用往我脸上贴金,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打仗还过得去,治理就是外行了!” 左君如小声道:“兄长,既然如此,何不归顺江都府,庐州路的百姓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左君弼目光闪动,沉吟片刻后,摆手道:“先不急,等我去参加完江都军的登基大典后,再做决定不迟!” 两日后,左家兄妹带着一批随从坐着船,从巢湖拐入长江,沿着大江顺流而下,二月底便抵达了江都府。 这是左君弼第一次来到江都府,大船甫一入城,就瞧见两岸大街上热闹繁华,扰攘一片。 此等景象确在庐州难以得见。 在此天下大乱之际,能见到如此多人聚在一处,就已经是最好的风景了。 现在是二月末,初春时分,岸边杨柳随风摇摆。 左君弼迎风立在码头,听着两岸的喧哗声,脑中忽然又想起那个用古怪武器击败自己的少年将军。 “若是与楚王谈得顺利,就去拜访一下那小子吧!”他心想。 没过多久,大船沿着运河来到码头,一行人下了船。 左君弼身材高大,面色儒雅,美须髯,他一下船,立刻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 几名马车车夫奔将过来,推销自家马车,被左君弼随从轰走。 左君如道:“兄长,咱们还是派人去鸿胪寺,住在馆驿里吧?” 左君弼正要答话,突然间,只见一名锦衣公子摇着折扇,大步走了过来。 “小可卞元通,奉兄长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何将军若肯赏脸,请去卞府别院居住,我家兄长极盼与将军结识!”锦衣公子拱了拱手。 左君弼眉头一皱,没有说话,旁边一名亲卫怒斥道:“你认错人了,赶紧走开!” 卞元通愣了一下,朝几人扫了一眼,又拱了拱手道:“抱歉,打扰了,告辞。”转身就要离开。 左君弼出声喊道:“且慢。” 卞元通还以为他不肯干休,扬了扬眉,问道:“怎么?” 左君弼问:“你兄长是卞元亨?” 卞元通昂首道:“不错。” “听说卞元亨与常遇春并称江都双虎,两人武艺不相伯仲!” 卞元通笑道:“兄台没有说错。” 左君弼五指握紧,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出言邀战,然而眼下伤势未好,冒然邀战,反会自取其辱。 想到此事,他又想起自己败于明玉珍之手,顿时心情沮丧,挥了挥手,道:“没事了,你去吧!” 卞元通暗道:“好无礼之人。”懒得理他,正要转身离开。 突然间,只见一人从另一艘客船走了下来,卞元通目光一亮,快步迎了过去,拱手笑道:“阁下想必就是何将军吧?” 第四百三十章 三大豪杰 齐聚江都 那人身材丰伟,须长两尺,身后跟着一名绿衫女子和数名随从。 那绿衫女子额心有一点美人痣,容貌极美。 “你是谁?莫非在此处等我?”长须男子问道,声若洪钟。 左君弼朝那人看了一眼,发觉对方和自己确有些相像,也和自己一样,后面跟着一名女子,难怪卞元通认错人。 便在这时,那长须男子一双虎目也朝左君弼看了过来,瞧见左君弼风采,朗声一笑,大步走了过来。 “江都府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等繁华所在,刚下码头,就能遇到兄台这种英杰,鄙人何真,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左君弼目光一亮,道:“你是何真?打败方国珍的那个岭南何真?” 何真爽朗一笑,道:“鄙人僻居岭南,想不到也能为天下英雄所知,相逢即是有缘,兄台若是有兴致,你我痛饮一番如何?” 左君弼生性高傲,若是一般人请他喝酒,绝不会答应。然而何真击败过方国珍,在他看来,够资格与自己饮酒。 “也好,妹子,江都府最有名的酒楼在哪,咱们请何兄弟喝杯酒!” 左君如还未开口,卞元通便走了过来。 “两位认识吗?那太好了,不如去我家,我兄长最喜欢与英雄豪杰喝酒!”他微笑着邀请。 何真笑骂道:“你这人真不痛快,开口闭口都是兄长,莫非你自己就不愿与我们喝上一杯?” 卞元通满脸通红,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左君弼淡淡道:“何兄,这位卞公子可是卞元亨的弟弟。” 何真“嘿”了一声,笑道:“原来是打虎英雄卞元亨的兄弟,那就难怪了,卞公子,刚才多有冒犯,莫往心里去!” 拍了拍卞元通肩膀。 卞元通只觉对方拍下来的巴掌又重又沉,强忍着不适,道:“何将军严重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带着两人来到大街对面一座马车前。 马车甚为宽敞,卞元通、何真、绿衫女子、左家兄妹都上去了,两人随从跟随在马车两侧步行。 车轮滚滚,朝着卞府而去。 沿途之上,卞元通对何真不住夸赞,说他义气深重,江都府人人敬仰。 何真摇了摇头,道:“这事何某人处理得太过莽撞,心中羞愧万分,卞公子休要再赞誉了!” 左君弼虽然心里很好奇,但又不愿表现出来,一旁的左君如则没那么多顾忌。 “卞公子,你们在说什么?” 卞元通奇道:“两位不知道吗?莫非你们不是江都府的人?” 何真忽然道:“对了,还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 左君弼淡淡道:“我们是庐州人,鄙姓左,过来瞧瞧楚王登基的热闹场面。” 何真双眼一亮,道:“阁下不会是左君弼吧?” 左君弼捻须道:“正是左某人。” 何真放声大笑,声音震得诸人耳朵轰轰作响,直到那绿衫女子伸手推了他一下,他才住了口。 “哈哈哈,想不到竟能在此处结识大名鼎鼎的左君弼,实在是运气!听说左兄武艺绝伦,不知待会能否切磋一二?” 左君如正要说兄长已经受伤,左君弼用眼神制止了她。 “好啊!”他淡淡道。 卞元通大喜道:“我兄长也久慕左元帅大名,想不到今日机缘巧合,竟能同时请到三位英雄豪杰入府!” 何真奇道:“三位?还有一位是谁?” 卞元通微笑道:“稍后两位自会知晓,总而言之,绝对也是一位闻名天下的大豪杰!” 左君弼哼了一声,道:“天下哪有那么多豪杰!” 左君如怕兄长得罪了人,赶忙转移话题。 “对了,你们还没说呢,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何真看向旁边绿衫女子,那女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 何真摸了摸长须,叹道:“总的来说,就是何某人不知好歹,归附江都军后,复又反叛,幸得大王宽宥,心中愧疚无比。” 左君如错愕道:“伱……反叛了?” 卞元通赶忙道:“情况是这样,何将军当初集结义兵、保卫乡里时,多得一位余姓豪商资助,后来余员外全家财物被起义军所劫,余家小姐也失陷于起义军手中。” “何将军救援慢了一步,一路追上那支起义军,虽然将他们击败,但余家小姐还是失踪了。” 左君如悄悄看了绿衫女子一眼,那女子脸色微红,低下了头。 左君如寻思:“看来她就是余家小姐了!” 卞元通继续道:“何将军多方打听,才得知余家小姐被人献给了陈友谅。” 左君弼淡淡一笑,道:“难怪你誓死不降陈友谅,原来是这个原因。” 何真冷哼道:“就算没有大小姐的事,我也不会投降陈友谅这种无义小人!” 顿了一下,自己接着说道:“陈友谅被灭后,我派人打听,得知大小姐被送到江都府,于是主动联系江都军,以大小姐为条件,归降江都军!” “那将官嘴上同意帮我把此事禀告大王,转头就忘之脑后。” “等大王派知州到广州路,我再三向他提起此事,那知州言语无礼,说什么大小姐跟了大王是好事,让我休提此事!” “当时我派去江都府接大小姐的人也回来了,说大王放了一部分女子,却将另一部分女子留在王府。” “唉,我只当大王假仁假义,和陈友谅一般货色,于是杀了广州路同知,聚众反叛,铸下大错!” 左君如吃了一惊,目光中充满疑问。 左君弼也颇为好奇,忍不住问:“你做下这种事,楚王还原谅你了?” 何真叹道:“一开始大王派傅元帅来平叛,那位傅元帅好生了得,我趁夜袭营时,反中了他埋伏。” “正当我以为要有一场血战时,却发现傅元帅驻兵在城外,并不进攻。后来我才知道,是大王下令平叛之前调查我叛乱原因,傅元帅才没有动手。” “那就难怪了,那位傅元帅可是江都军第一厉害的元帅!”左君如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评论道。 在她心中,傅友德击败过自家丈夫朱元璋,故而在江都军诸将中排第一。 卞元通听了,撇了撇嘴,暗道:“无知蠢妇,我兄长文武双全,岂是傅友德能比?” 何真续道:“大王派人调查清楚后,将前因后果公告天下,赦免我叛乱之罪。又派宋濂先生带着大小姐来见我。我这才从大小姐口中得知,王妃殿下将大小姐留在身边,教她谋生之能!” “后来王妃为大王挑选嫔妃,大小姐自愿侍奉大王,结果因我之故,大王才将她送了出来。唉,这都是我的错!” 众人听到这,终于明白前因后果。 绿衫女子低哼一声:“笨死了!” 何真哈哈一笑,道:“大小姐骂的对,这件事大王虽然不予追究,但何某自知有罪,这才来江都府领罪来了!” 左君弼默默点了点头,何真为了报答旧恩,毫不把身家性命放在心上,难怪卞家兄弟对他如此礼遇。 楚王张阳泉心胸开阔,将此事化作一桩美谈,更为难得。 如果异地而处,何真是他的手下,只怕他未必有楚王的心胸。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江都军能发展如此迅速。 谈话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众人下了马车,只见眼前出现一座豪华的府邸,府门外摆了两个大石狮子。 石阶之上,卞家家主,卞英亲自率领下人在门口迎接等候。 卞元通做了介绍后,左君弼和何真上前与卞英行礼。 叙礼毕,卞元通带着他们进入卞府,卞英却依然在门口等候。 左君弼这才会意过来,卞英等的人原来不是他们。 何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进入大堂后,喝了口茶,笑道:“卞公子,你们到底还请了哪位大人物,竟让令尊在门口等候?” 卞元通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左元帅,何将军,你们最近可听说过北边的消息?” 左君弼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自绍庆战败后,他的心气受到很大打击,便没有怎么关注其他地方的消息。 何真同样没怎么关注,道:“北方莫非发生什么重大的变故?” 卞元通坐直了一些,道:“何将军一语中的!就在半月之前,江北传来一个重大消息,山东的益都城被鞑子攻破了!” 何真大吃一惊,道:“田丰他们还是没能守住益都吗?” 卞元通正要回话,便在这时,只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卞英带着一名灰袍大汉进入大殿。 左君弼瞧见那人后,猛地站起身,脸色大变。 “刘福通!” 第四百三十一章 收服刘福通 那灰袍汉子正是刘福通,他抬头一看,也有些诧异,苦笑道:“左元帅,想不到你我会在此处相见!” 何真朗声一笑:“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刘福通大帅,鄙人何真,见过刘大帅。” 刘福通并不认识他,拱手还了一礼,找了个位置坐下。 左君弼当初被刘福通领兵攻打过,对他颇有旧怨,淡淡道:“刘大帅,你怎么也跑到江都府来了,莫非已经被元军打得无容身之地了?” 刘福通沉默不答。 卞英赶忙打圆场,笑道:“刘大帅和左大帅都是抗元义士,何将军也是当世豪杰,今日能请得三位过来,鄙府蓬荜生辉!宴席已备好,三位请随我来!” 领着一行人来到后堂,只见大厅之中已经备好了一桌酒席。 没过一会,太阳落山,卞元亨终于回了府,他携着妻子曹妙清一起来陪三人饮宴。 宴席之上,何真最是豪放自如,与卞家兄弟高谈阔论,左君弼说话不多,刘福通更是一言不发。 没一会,几人又聊到武艺,何真向左君弼挑战,左君弼站起身,就要应战。 卞元亨微笑道:“还是改日吧,听说左元帅在绍庆受了伤,待伤好了两位再比试不迟!” 左君弼淡淡道:“些许小伤,何足挂齿。” 何真笑道:“那可不行,你带着伤,我赢了输了都吃亏,还是改日再比吧!” 便在这时,刘福通终于开口道:“卞员外,你答应我的事……” 话音未落,忽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刘大帅不必心急,我已经把你想见到的人带来了!” 众人急忙转头看去,只见大门口多了几个人,当先一人是名青年,面含微笑,一副悠然之态,在他身后站着两名女子。 卞家人齐齐站起身,拱手道:“拜见大王,拜见王妃殿下!” 来者正是张阳泉和秦苓君,秦苓君身后还站着一名女子,赫然是柳春。 那绿衫女子名叫余翠茹,瞧见秦苓君后,飞快起身,奔将过去,抱住秦苓君手臂。 “殿下,您别再赶我走了!”她泣声道。 虽然何真一直在找她,然而对她来说,跟着秦苓君后,她才算脱离苦海,心中已把秦苓君当做最为亲密之人。 秦苓君轻抚她秀发,微笑道:“我只是让你去一趟广州,将情况告诉何真将军,并无赶你之意,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余翠茹嗯了一声,擦了擦眼泪,站在秦苓君身后。 何真、刘福通和左君弼都是第一次见到张阳泉,三人默默打量了他一眼,何真最先上前,跪倒在地。 “罪将何真,拜见大王,拜见王妃殿下!” 张阳泉上前将他扶起,道:“何将军不必多礼,我已经说过,伱叛乱的事责任在我,你不必自责,以后不必再提这事!” 何真感激道:“多谢大王!” 张阳泉目光朝何真身后看去,微微有些诧异,原本他只让卞元亨替自己邀请何真和刘福通,没想到竟多了一人。 左君如见兄长僵立原地,迟迟不开口,赶忙上前见礼道:“民妇左君如拜见大王,拜见王妃殿下!” 张阳泉心中一动,猜到他身份,朝左君弼拱手微笑道:“久闻左大帅之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过人,名不虚传。” 左君弼拱手道:“左某乃败军之将,楚王过誉了!” 张阳泉最后看向刘福通,没有说什么,长身一揖。 刘福通诧异道:“楚王这是做什么?” 张阳泉正色道:“数年之前,我和夫人不过是龙潭寨一伙山贼。要不是刘大帅振臂一呼,掀起红巾起义,我等汉人哪有如今出头之日!” 刘福通目视着他,见他神情恳切,不似作伪,长叹一声,道:“楚王过誉了,如今刘某已兵败如山倒,接下来就看楚王的了!” 张阳泉伸手搭住刘福通手臂,道:“你我志向相同,都以驱除胡虏,恢复河山为己任,还请刘大帅助我!” 刘福通凝视他良久,深吸一口气,道:“刘某无用残躯,若能助大王完成大业,让我们汉人当家做主,死也瞑目了!” 张阳泉大喜,倒了两杯酒,举起一杯,递给刘福通。 两人相视一笑,齐齐饮下。 左君弼见张阳泉收服刘福通,心中复杂,也想过去与两人共饮,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突然间,他心中冒出一个想法:“楚王只重视刘福通,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何必去自讨没趣。” 左君如察言观色,赶忙朝秦苓君急打眼色。 秦苓君了然于心,上前两步,笑道:“大王,刘大帅是抗元义士,左大帅同样是起义军中的前辈,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张阳泉醒悟过来,哈哈一笑,道:“不错,我常听别人说,左大帅英勇无敌,是天下第一猛将,今日也要与你痛饮一番!” 左君弼心中那点不满瞬间消失,笑道:“楚王殿下过誉了,抡起勇猛,卞元亨将军和常遇春将军都不在左某之下。” 卞元亨笑道:“待左兄伤势好了后,定要与你切磋一番!” 左君弼笑道:“一定。” 氛围转好之后,众人共聚一桌,开怀畅饮。 几杯酒落肚,左君弼见张阳泉性子谦和,毫不拿大,心中归顺之心已定,遂放下心事,朝刘福通问起益都之事。 刘福通本不愿再提此事,然而张阳泉以礼相待,与他志同道合,心情畅快下,便将此事娓娓道来。 原来江都军打下济州岛后,山东的扩廓也得到消息,尤其是虎林赤战死,让他颇为震惊,心中对江都军更加忌惮。 他派人去高丽,将伯伯率领的残军接回到山东,好言宽慰,绝无责怪,又细细询问了这一战细节。 得知江都军‘手铳’‘火铳’如此强大,他也不禁暗暗忧虑。 原本他想按部就班,正面攻破益都城,如今深恐江都军插手山东战局,便想速战速决。 其实他很早就从细作处得知,自从刘福通进入益都城后,城中几位首领颇有不合迹象。 据说有很多小的起义军首领支持刘福通重新掌控宋军,引起田丰、王士城和陈猱儿等大势力主将不满。 然而要让他们内讧起来,又绝非易事,除非朝廷那边配合。 当时他自觉能够正面打下益都,便没有向朝廷请旨,如今颇为后悔。 然而再要请旨,也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 无奈之下,他决定先斩后奏,用一份假的圣旨来施行分化的策略。 计划筹划好后,某日上午,扩廓派出一支使节团入城,希望招降宋军。 那使者刚一入城,便被宋军守将抓捕,言说要将其处死,人头悬挂城墙上。 那使者不慌不忙,只说元帝下旨,愿意给宋军首领裂土封王,允其统治地方,条件可谓极为优厚。 守将不敢擅作主张,带着使者来到益都总兵府中,将情况告知几大首领。 一众首领得知此事后,立刻在聚义大厅商议,好几人都显露出意动之色。 刘福通沉声道:“扩廓此人诡计多端,才智不在察罕之下,只恐招降是假,另有图谋,应将使节立刻处死!” 陈猱儿嘿了一声,道:“就算是假,也不会比现在情况更遭,见见又有何妨?” 盛文郁道:“只恐敌人以言语麻痹我等,让我们大意,还是不见的好!” 陈猱儿瞪了他一眼,道:“盛平章,这里可不是汴梁、安丰,你这个平章在这里还是少说两句话为好!” 盛文郁暗暗恼怒,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陈猱儿目光转向田丰和王士城,眯着眼道:“王将军,田将军,你们二位怎么说?” 王士城双手放在膝盖上,双眼半开半合。 “听说刘太傅一向畏惧察罕帖木儿,如今察罕已被我和田兄宰了,你又畏惧他儿子,这不是有些可笑吗?” 不少将领听了,都哈哈大笑,一点面子不留给刘福通。 刘六怒道:“王将军,你和我家太傅说话时最好注意点!” 王士城身后一名刀疤将领破口大骂。 “你们中路军丢了汴梁、安丰,仓惶如野狗,无安身之地。如今既然归附我东路军,就老实一点,少扯那些没用的官职!” 第四百三十二章 册封山东王 刘六正要反击,刘福通一抬手,示意他闭嘴。 “大家只说意见,不必争吵,以免让城外的鞑子坐收渔翁之利!” 陈猱儿撇了撇嘴,又朝田丰问:“田将军,你怎么说?” 田丰看了刘福通一眼,又看了王士城一眼。 “我没有意见,你们自行决定吧。” 陈猱儿也不再去问别人,道:“既然如此,就请元廷使节进来吧!” 不多时,一名元朝官员来到大厅,抖了抖袖子,昂首挺胸,颇为倨傲。 陈猱儿冷笑一声:“来人,去烧一口热锅。这位使节兄台细皮嫩肉,若是说不出个道道,就煮了他,吃一顿好肉!” 一众宋军将领纷纷起哄,大声叫好。 那使节抖了抖衣领,不疾不徐地道:诸位要煮我,还是先等我把话说完,再煮不迟吧?” 王士城冷笑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那使节朝北面拱了拱手,道:“陛下有旨,只要贵军愿意投降,就裂土封王,封贵军首领为山东王。益都以东地区,尽归山东王节制!” 说完还从袖中取出一份圣旨。 众将瞧见圣旨,双眼都亮了起来。 陈猱儿急问:“有什么条件?” 那使节道:“陛下说了,红巾起义的逆首只有两人,其中一个韩山童已经死了,陛下只要另一个逆首的脑袋!” 话音落下,众人齐刷刷看向刘福通。 刘福通面不改色:“你们若是需要刘某人的脑袋讨富贵,尽管拿去就是!” 田丰忽然瞪着使节,厉声道:“元帝只要刘福通脑袋,就不要我和王兄的脑袋?” 王士城森然一笑:“不错,我们杀了察罕帖木儿,难道你们就算了?” 那使节平静道:“扩廓元帅确实希望要两位的脑袋,但陛下很清楚,如果要三颗脑袋,这件事也不用谈了,所以驳回了扩廓元帅的请求。” 盛文郁冷冷道:“这只怕是你们的分化之计吧!引我们内乱,再趁机攻城!” 那使节道:“圣旨在此,你们若是这都不信,那就将我煮了吧!” 王士城眯着眼,眼中冷光闪烁,颇为意动,朝田丰看了过去。 田丰哼了一声,道:“之前我军势如破竹,元帝都未开出这等好条件,如今我们被围,你们倒慷慨起来。” 众将一听,都惊醒过来。 那名刀疤将领骂道:“对啊,他奶奶的,莫非有诈?” 那使节依然好整以暇,整理了一下袖子,道:“诸位看来并不知天下格局,也对,你们被困在城中,也无处得知!” 陈猱儿哼道:“什么格局,有话就痛快点!” 那使节道:“贵军的关铎、潘诚两位将军已经打下了高丽开京,而江都军打下了济州岛,如今两军勾结,威胁辽东,陛下大为忧虑。” 陈猱儿惊喜道:“中路军他们还没有被灭?” 众宋军将领齐齐欢声鼓舞,连刘福通也露出喜色。 那使节冷冷道:“这种事我有什么必要骗伱们?正因局势危急,陛下才愿退让一步,诏安诸位!” 田丰忽然朝他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使节道:“在下白锁住!” 田丰目光一亮,道:“原来阁下就是与虎林赤齐名的白锁住!”暗想:“扩廓派此人为使节,应该不假。” 白锁住淡淡道:“几位想好了吗?到底是要煮了我、与我军继续大战,还是接受册封?” 王士城朝田丰直打眼色。 田丰很了解他,知道他想要趁机杀了刘福通,收服那些小势力,然后假意归降元朝,趁机继续壮大! 然而刘福通在宋军地位崇高,真杀了他,后果难测,田丰一时拿不定主意。 便在这时,陈猱儿忽然道:“此事事关重大,能否让我们考虑一二?” 白锁住沉声道:“好,我在外面等着诸位的结果。”说完大步离开大堂。 刘六怒视着陈猱儿,道:“陈将军,你说要讨论是什么意思?” 陈猱儿并不看他,只盯着刘福通。 “刘大帅,您是大宋的开国元勋,我们这里没人有资格处置您,不过我们也没办法再留您了!” 刘福通默然良久,道:“如果鞑子真肯裂土封王,给咱们壮大的机会,刘某献上头颅又有何妨,就只怕是扩廓帖木儿的诡计!” 王士城不冷不热道:“是否诡计,我们能够识得,不需刘大帅教我们怎么做!” 刘福通神色黯然,道:“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今晚我就从西门离开!” 陈猱儿大声道:“刘大帅放心,我们会跟他们谈条件,让他们放你离开,我们才答应诏安!” 说着命人将白锁住请了进来,提出放刘福通离开作为条件。 白锁住沉默了一会,道:“诏安人马中不包含刘福通,倒也可以向陛下交代。我们可以放刘福通离开,但将来还是会派兵围剿!” 陈猱儿大声道:“那就成了,将来的事我们也管不了!” 白锁住离开益都后,城外的元军后退三十里,以示诚意。 到了夜晚,刘福通离开时,不少起义军小头目想要和他一起离去,刘福通却没有带他们,只带了本部三千人马从西门离开。 大军出西门之后,悄悄折向北,随后折向东,一路上畅通无比,并未遇到任何情况,派去探查的斥候也没有看到任何元军。 大军沿着一条小路朝宁海州而去,盛文郁拍马赶上刘福通。 “刘兄,莫非鞑子真要招降陈猱儿他们?” 刘福通摇了摇头,道:“扩廓的胃口很大,他要一举消灭益都所有红巾军,所以不会对咱们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盛文郁默然良久,道:“咱们现在去哪?” 刘福通道:“先去济州岛,然后请江都军把咱们送到高丽,与关铎兄弟和潘诚兄弟汇合!” 三千人马一路上尽走偏僻小路,三日后,军队来到宁海州,在一处靠海的林子歇息。 刘福通派盛文郁前往济州岛,请求江都军把他们接过去,同时派斥候去益都打探消息。 过了两天,去济州打探消息的刘六回来了,脸上充满愤怒和沮丧,道:“太傅,益都城破了!” 刘福通虽然早猜到是这个结果,听到后还是大为失望。 “怎么破的?”他深吸一口气,问道。 刘六冷哼道:“咱们离开后,王士城与陈猱儿为了争夺山东王的爵位,大打出手,鞑子趁机攻城,一举攻破了南门。” “陈猱儿、田丰和王士城都被杀死,扩廓还掏出田丰和王士城心脏,在城南设高坛,祭拜察罕帖木儿!” 刘福通点点头,目光望着海面,心情凝重。 次日清晨,刘福通睡梦之中,隐隐听到马蹄声响,急忙起身,来到附近高坡查看,一颗心直沉谷底。 只见两里外的大路上奔来一支蒙古骑兵,正在朝着他们所在方向靠近。 他急忙转头朝海平线看过去。 一看之下,转忧为喜,原来海岸上已能看到一团黑点正在靠近,定是江都援军! 从距离来看,蒙古骑兵肯定能更快过来,刘福通急忙传下命令,让大军做好防御准备。 没一会,蒙古骑兵便靠近到百丈距离,为首的将领刘福通已能看得一清二楚,正是白锁住! 白锁住此刻也有些迟疑,他也看到海岸上的船队,一时不知要不要进攻。 就在他迟疑不决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远处的船队射出火炮示威。 白锁住哼了一声,挥了挥手,手下骑兵有序转向,朝着来路离开了。 少顷,江都军船队靠近,为首将领脸如黑炭,正是赵德胜。 刘福通与赵德胜寒暄了两句,便坐上了江都军的大船,朝着济州岛而去。 沿途之上,刘福通从赵德胜口中得知潘诚和关铎还是没能守住开京。 关铎战死开京,潘诚退走辽阳。 刘福通在岛上住了几日,派人去山东打听消息。 斥候很快回报,山东红巾军已全军覆没,扩廓帖木儿被元帝封为了山东王。 刘福通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终于消散。 他思量再三后,将手中兵马都交给了赵德胜,然后和盛文郁一起上了物资船,来到江都府。 入城之后,刘福通立刻去候府找柳春,然而柳春现在最不愿见的人就是他,闭门不见。 后来卞家受张阳泉嘱托,请刘福通赴宴,刘福通只提出一个要求,让他和柳春见一面。 卞元通一口答应,并且派人将此事告诉了张阳泉。 张阳泉这才去候府带上了柳春,来到卞府。 第四百三十三章 议定爵位 卞府后堂中,众人听完刘福通的叙述后,一时都没有言语。 过了好半晌,张阳泉缓缓道:“要驱逐蒙古人,必须精诚团结,像田丰、陈猱儿、王士城等人,就是因为无法容人,才有此一败!” 左君弼冷冷道:“毛贵死后,东路军就没有一个像样的人物,最终覆灭,也属正常。” 秦苓君突然问道:“刘大帅,事到如今,你为何还非要见柳春呢?” 柳春也充满不解,瞪着大眼睛,紧紧盯着他。 刘福通苦笑道:“夫人不必紧张,宋军已经兵败,我不会再为难你们。我只是想告诉你和杨荥夫人,当初韩大哥的事,只是巧合,并没有人告密!” 柳春愣了一下,道:“你以前怎么不说?” 刘福通道:“我以前说了,只怕您也不会相信。我一开始也怀疑过杜遵道,不过经过调查,他确实没有告密,只是想用这件事来拉拢你们,对付我罢了。” 柳春‘嗯’了一声,小声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转告给小姐。” 酒宴过后,刘福通和何真都被卞元亨盛情留在卞府居住。左家兄妹和张阳泉、柳春一起离开何府。 张阳泉命人将柳春送走。 正要命人将左家兄弟送去馆驿,左君弼忽然拱了拱手。 “楚王殿下,实不相瞒,左某这次过来,就是想瞧瞧江都府气象,再与您见上一面,决定是否归顺在您麾下!” 张阳泉笑道:“左帅可做好决定了?” 左君弼道:“只要您答应我一个条件,左某愿意献上庐州、安庆和蕲州!” “哦?什么条件?” 左君弼看了左君如一眼,道:“左某只有这一个妹子,只希望她将来能够不受人欺负!” 秦苓君哼了一声,道:“你是想让你妹子继承伯爵夫人的爵位吧?” 左君弼昂首道:“不错,左某就这一个要求!” 秦苓君冷冷道:“你这是威胁大王了?” 左君弼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张阳泉先一步开口道:“夫人,左元帅关心自家妹子,实属正常,这件事我准了!” 秦苓君急道:“大王,那朱元璋的正妻怎么办?” 张阳泉摆手道:“赏些金银,安抚一下就是了。” 秦苓君凛然道:“马秀英当初劝说朱元璋归降,也立过汗马功劳,您这样做岂不是有功不赏,让人心寒?” 张阳泉皱了皱眉,道:“那依伱之见如何?” 秦苓君扫了左君弼一眼,道:“既然左大帅要求了,那就给她们两个都封伯爵夫人,谁也不吃亏!” 张阳泉望着左君弼,道:“左帅以为如何?” 左君弼心想为妹子争到一个伯爵夫人也算不错,若是过了头,不仅得罪了将来的皇后,妹子在朱府也难以立足。 “末将没有意见!” 张阳泉微笑道:“那好,左元帅先去驿馆歇息吧,封爵之事,登基大典时再宣布!” 与左君弼告别后,张阳泉上了马车,朝秦苓君眨了眨眼。 “夫人,你刚才的演技不错啊!” 秦苓君抿嘴笑道:“我猜那左君弼其实已经猜到咱们在演戏,只不过确有归附之意,不愿点破罢了!” 张阳泉点了点头,目光瞥向坐在秦苓君旁边的余翠茹。 “小余,你真的不跟着何真吗?” 余翠茹低垂着脑袋,双手绞弄着裙摆,红着脸道:“只要您不赶我,我永远跟着您和王妃殿下。” 张阳泉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赶她。 “那好,以后你就留在宫里吧,正好今天晚上有件事,需要你们给我帮忙!” 秦苓君问道:“何事?” “统计功劳,给文武官员定爵!” 距离登基大殿只剩下五天,张阳泉已命人详细统计了文武官员的功绩,今晚正好根据功绩,将每个人的爵位先定好。 张阳泉很清楚这个时代的文臣武将们对爵位的渴望。 官职可以随时变化,爵位却是受用终身,还能传给后代。 所以在此事之上,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倘若在封爵上出现不公和偏颇,势必将成为隐患。 而且事关重大,若是泄露的话也很容易引起纷争,所以他决定亲自动手,找几个可靠之人帮忙,来完成此事。 回到书房后,张阳泉命杨三枪将之前统计好的功绩档案拿到书房,又把沈千千、陶瑷喊到书房。 统计的工作就由沈千千、陶瑷、余翠茹和杨三枪四人负责,他来最终敲定,秦苓君负责查漏补缺。 这天夜里,书房四周由两队亲卫严密戒备,百步之内绝没有别人。 杨三枪负责整理档案,然后交给陶瑷。 陶瑷再将每个人的功劳念出来,沈千千将其记录在一张纸上,余翠茹给她磨墨,最终由张阳泉拍板。 杨三枪先将郭念生的功劳档案叠在一起,递给了陶瑷。 足足有二十多张纸,每一张纸都记录了郭念生立下的一份功劳。 陶瑷慢慢翻越着,念道:“郭念生,大功一件,中等功八件,小功十六件。” 郭念生是龙潭寨三大元老之一,几乎江都军所有大小战事都有参与。 虽然他负责的都是后勤工作,却也实实在在称得上劳苦功高,所以中功和小功特别多。 “郭念生,公爵!”张阳泉毫不犹豫道。 沈千千看了秦苓君一眼,见她没有提出异议,便在纸上记录下来。 杨三枪又将第二叠材料递给陶瑷,这一叠材料薄得多了。 陶瑷慢慢翻阅着,念道:“陈基大功一件,中等功三件,小功五件。” 陈基也是龙潭寨三大元老之一。 不过与郭念生、方远不同,他一开始关在大牢,后来获救之后,四处奔走,错过了江都军的几次重大战役。 不过这并非他不尽心,只能说运气太差。 而且他做的都是些苦活累活,比如在濠州城待了半年,又在巢湖水寨待了数月,角色相当于江都军的质子。 张阳泉犹豫了一下,道:“陈基,公爵。” “夫君,陈叔功劳不足,还是侯爵罢!”秦苓君出声反对。 张阳泉叹道:“陈叔的功劳都在看不到的地方,如果说郭叔是劳苦功高,陈叔就是任劳任怨,我们不能亏待他。” 秦苓君笑道:“陈叔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赶走鞑子,只要能实现这一点,别的他并不在意,夫君莫要担心。” 张阳泉还要再说,沈千千跟着劝说。 “姐姐说的对,您虽然能够看到陈相的功劳,别人却看不到。尤其是没有封爵之人,就会觉得您有失偏颇。” 张阳泉沉吟半晌,道:“那好罢,陈基,侯爵。” 第三份档案是方远,他和陈基比较类似,也在濠州、巢湖水寨待过。 不过他运气更好,脱脱四十万大军打扬州时,他及时赶了回来,并且和李二一起率领水军,重创了元军。 后来的一些战斗,方远也几乎都参加了,功劳没得说。 陶瑷念道:“方远,大功两件,中等功四件,小功五件。” 张阳泉道:“公爵。” 沈千千和秦苓君对方远这个公爵都没有异议。 第四个是徐百升,他这个公爵更没得说,完全是实打实打出来的。 “徐百升,大功四件,中等功六件,小功九件。”陶瑷道。 张阳泉道:“公爵!” 接下来李二、朱三、刘伯温也都确定为公爵。 如此一来,已经确认六位公爵,然而除这六人之外,其余人选就没那么好拿捏了。 比如马玉麟、贾班、胡光曹、何珽、耿三、耿四、王大、候百四、常遇春、卞元亨、傅友德等人,功劳数量都比较相近。 第四百三十四章 九大公爵 烛火噼啪作响,屋中几盏明灯忽明忽暗。 秦苓君走到灯台,用剪刀剪着几盏烛灯的灯芯。 “大王,候百四、王大和耿三不可封公爵。”她一边剪一边说。 “为何?”张阳泉问。 “他们三个除了在南征时有所建树外,其他几场战争都乏善可陈,很多功劳都是混到手的,封公爵无法服众。” 张阳泉点了点头。 沈千千目光闪烁了一阵,突然道:“我觉得耿四将军可以,他的活最辛苦,经常大半夜来王府向您汇报!” 张阳泉看向秦苓君,见她也点了点头。便道:“那好,耿四也定为公爵!” 秦苓君忽然笑道:“你既然希望所有人重视工匠之学,那么贾班和胡光曹也都定为公爵如何?” 张阳泉摇了摇头。 “不,这次的封爵必须绝对公平,要想让大家重视理学,以后机会多的是!” 秦苓君思忖了一会,道:“平心而论,胡公虽然劳苦功高,但与其他人相比,功劳还是差了点,贾班就更别提了!” 张阳泉点点头:“千千以为如何?” 沈千千道:“我也觉得他们两人不适合封公爵。” “那好,他们俩就封侯爵罢!”张阳泉拍案道。 三人又逐一讨论了其他几名公爵候选人。 文官最难统计,因为他们不参加战斗,工作都得从日常工作中统计。 何太公年纪大,性格比较佛系,功劳虽多,大多数都是小功,自然与公爵无缘。 马玉麟年纪虽轻,但无儿无女,无牵无挂,一门心思都扑在公务上,每天都是戌时下衙。 江都府的刑事案件在他治理下,也从未出现大的问题。 而且他曾经用计阻止张士诚攻打通州,得了一件大功,再加上许多中等功和小功。 于是马玉麟被定为第八位公爵。 最后是常遇春、卞元亨和傅友德三人,他们三人在战争中都表现亮眼。 不过常遇春和卞元亨加入江都军时日较短,功劳还是略微少一些。 傅友德比两人更早归附,而且曾用计反间董抟霄,又领兵击败朱元璋,立下两件大功,所以被定为第九位公爵。 最终,张阳泉又静静思忖了一刻钟,觉得这九人都没有问题,便拍案确定了这九位公爵人选! 九人按照顺序,分别是徐百升、郭念生、朱三、李二、方远、刘伯温、耿四、傅友德、马玉麟! 公爵之后,便是侯爵。 刚才有资格竞选公爵的自然都是侯爵,另外赵德胜、俞延玉、孙虎、王蒙、罗贯中等人也都足以封为侯爵。 朱元璋、徐达、李善长虽然都有亮眼表现,但归降时间太晚,综合来说,积累的功劳比不上赵德胜、王蒙等人。 梁荣因为犯过一个大过和一个小过,虽然官复原职,爵位毕竟还是比孙虎等人低一个档次。 降将王溥率领十多万人投降,也封了一个伯爵。 左君弼愿意率领数万人归附,而且是主动归附,按功劳也可封一个伯爵。 一番统计下来,足足计定到三更时分,才将所有爵位全部统计完成。 最终公爵九人,侯爵二十一人,伯爵四十三人。 登基大典定在三月初四。 三月初一,清晨,秦苓思终于从济州岛赶了回来,她一回来,就拉着秦苓君和沈千千,要去皇宫瞧自己的宫殿。 张阳泉已经从城北大营中挑选出两万人马,新设左右金吾卫,负责皇宫治安和守备。 另外他废除了太监,取消了宫刑,将俘获的太监都并入文员之中,因此皇宫之中并不存在宦官。 秦苓思三人从朝阳门进入皇宫,穿过东华门,一路向北,又穿过了乾清门,来到后宫。 秦苓君带着她来到紫宸宫旁边一间屋子,抱着手臂,淡淡道:“诺,这就是你的住所了!” 秦苓思呆了一下,瞪眼道:“这不是你紫宸宫的偏殿吗?” “是啊,紫宸宫这么大,你就和我住在一起,不也挺好吗?” 秦苓思跺了跺脚,忿忿道:“哪里好了!凭什么你和千千姐都有独立宫殿,我就要住在偏殿!” 沈千千终于忍不住情绪,笑得弯下了腰。 秦苓思眼珠子一转,笑道:“我明白了,你们在故意逗我,快说,我的宫殿到底在哪?” 秦苓君微微一笑,领着她穿过紫宸殿宫,来到北面一间独立小院,抬头道:“这就是你的宫殿了,这下总满意了吧?” 秦苓思抬头看了一眼,见大门牌匾上写着“云雪轩”三个字。 她跑进去看了一眼,脸色顿时通红,怒道:“这地方也太小了吧,还不如我在王府的居所,算什么宫殿?” 秦苓君淡淡道:“反正你经常不落家,住在哪里还不是一样?这里离我的紫宸宫近,正好方便。” 秦苓思知道她又在借机埋怨自己待在济州岛不回来,哼了一声,道:“阿姐,伱再这样,我直接去找姐夫,让他给我一座好的宫殿!” 沈千千笑道:“小妹,姐姐是在跟你开玩笑的,后面的宫殿你随便挑选一个就是。” 秦苓思左右看了一眼,道:“那不是离你们太远了?我看阿姐西边第一座宫殿就不错,我住那里好了!” 秦苓君蹙眉道:“别胡闹,那里是淑妃的宫殿,你怎么能住过去?” 秦苓思奇道:“谁是淑妃?” “现在还没有,不过以后会有。” 秦苓思嘻嘻一笑,道:“那不就得了,我先住进去,将来姐夫封了淑妃,我再搬出来就是!” 秦苓君斥道:“这能随便住的吗?别人知道你住进去后,就会……”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秦苓思终于找到反击姐姐的机会,把脸凑了过去,笑吟吟地道:“住进去会怎么样啊?” 秦苓君在她额头敲了一下,没好气道:“死丫头,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将来不想嫁人了吗?” 秦苓思摸了摸头,哼道:“我无所谓啊,如果真的找不到意中人,一个人过好了。反正姐夫当了皇帝,可以养我一辈子。” 秦苓君气得脸色发青,正要继续斥责,沈千千忽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秦苓君听完后脸色微变,露出了思索之色。 秦苓思不满道:“喂,你们俩在说什么?” 秦苓君横了她一眼,哼道:“你想住就去住吧,我不管你了!”转身离开了。 秦苓思急忙过去拉住沈千千,询问她刚才说了什么。 沈千千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秦苓思大叫一声,过去呵她痒,沈千千不甘示弱,施以反击,没一会,沈千千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晚饭过后,沈千千和秦苓君打了声招呼后,离开了王府,回沈府省亲。 沈万三得知妹子回来,赶忙带着全家人亲自出迎。 “拜见沈妃殿下!”一家人齐齐下拜。 沈千千先受了一礼,然后敛衽下拜,还了一礼:“见过兄长。” 沈丽秀娇笑道:“爹爹,您应该称呼贵妃殿下了!” 沈万三皱眉道:“你小姑还未正式受封,不得胡言!” 沈丽秀吐了吐舌头,朝沈千千问道:“小姑,我听人说,大王已经内定好了爵位,我家官人是哪一级讶?” 沈千千笑而不语。 沈万三斥道:“这种事能随便乱问的吗?你今天省亲也省过了,赶紧回府去!” 沈丽秀撇撇嘴,道:“同样是省亲,对我和小姑态度这么大!”回屋里收拾了一通,气呼呼的离开了沈府。 沈千千又向沈夫人寒暄了几句,然后和沈万三一起来到书房。 初春的夜晚,凉风习习,书房窗户是开着的,窗外传来嘈杂的虫鸣声。 沈万三过去将窗户关上,表情变得严肃。 “妹子,到底什么情况,大王为何突然下那样一道旨意?” 沈千千端坐在椅子上,啜饮了一口茶。 “这不好吗?大王从商人之中挑选几名领袖,参加登基大典,足见对商人的重视!” 沈万三在她旁边坐下,道:“事是好事,但大王为何还要从农人之中挑选领袖?人数还达到十六人,是商人两倍!” 沈千千看了他一眼,道:“兄长可知,大王每次外出视察时,最喜欢在田间坐着和农人们说话,还带着我和姐姐下过田。” 沈万三何等聪明,微微一笑:“我懂了,过几天我就去城郊村社,结识些新朋友,再帮他们建些义学。” 沈千千点点头,又道:“明日计票大会,不会有问题吧?” 沈万三笑道:“你放心,就是冲你的面子,明日那些商人也会支持我成为八人之一。” “他们自发支持可以,但兄长切不可借我之势胁迫他人!还有,近来咱们沈府有仆人在外面横行霸道,兄长也必须管管了!” 沈万三目光一凝:“竟有此事?你放心,这件事我今晚就调查,绝不姑息!” 沈千千站起身道:“那我不耽误兄长了,今晚大王要在我那里过夜,我先回去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秦家外戚 次日清晨,江都府知名商人都被街道司官员请到了扬州酒楼。 一共数百名商人都聚在了三层一间大通间内。 众人一番投票推举,由街道司官员计票,最终选出了八名商人领袖。 分别是沈万三、蔡恒、曾四海、卞英、韦渊等八人入选,参加登基大典。 除八名商界领袖,另有十六名农民领袖、八名仕林领袖、八名工人领袖,另外,曲艺、医药、渔业等各行各业,几乎都挑选出人选参加。 名单很快来到张阳泉手中,他正翻看着,秦苓思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姐夫,我过来向你汇报济州岛情况了!” 张阳泉抬起头,道:“赵德胜已经派人汇报过了,听说你们把大部分马匹都救回来了,虽然有些不能作战,但都能繁殖!”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他动作真够快的!” 走到张阳泉身边,瞥了眼桌子上的名单。 “姐夫,这是什么?上面怎么还有刘五、邓七的名字?” 张阳泉解释道:“这是各行各业的领袖,刘五和邓七都是农民的领袖代表,可以参加这次登基大典!” 秦苓思“哦”了一声,在桌子上扫了一眼,笑道:“姐夫,你今天的公文都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了,怎么了?” 秦苓思走到他身后,帮他捏着肩膀。 “既然如此,陪我去城里玩一下吧,今天城内会发生一件有趣的事哟!” 张阳泉被她捏的很舒服,眯着眼道:“什么有趣的事?” 秦苓思笑道:“先不告诉你,不过只要你去瞧了,就能知道咱们江都府,谁是排第一的富豪!” 张阳泉被挑起了好奇心,答应道:“那好,咱们先去后宅,和你阿姐说一声。” 秦苓思连连摆手:“不用了,阿姐出门了!” “她去哪了?” 秦苓思随口道:“去看堂叔他们去了!” 张阳泉吃了一惊:“什么堂叔,我怎么从未听说?” 秦苓思走到他前面,正色道:“姐夫,这件事我们正准备跟你说呢。其实从前年开始,我们家就有很多亲戚找了过来。” 张阳泉先是一愣,旋而醒悟。 秦苓君父亲是四品官员,家族中肯定还有不少人,这些人得知秦家姐妹显贵了,找上门来实属正常。” 只可惜自己太大意了,一直没有想到这件事上。 “那你们为何不跟我说?” 秦苓思撇了撇嘴,道:“这些人大多是远房亲戚,我们根本就不记得。嘴上说是亲戚,谁知道是不是呢?阿姐便将他们安置在龙潭寨,派人去调查他们身份。” 张阳泉点点头,问:“调查清楚没有?” 秦苓思哼了一声:“提起这个我就来气,八家亲戚中有六家都是假的,被我们赶走了。” “如此说来,有两家是真的了?” 秦苓思‘嗯’了一声,道:“一家是父亲那边的亲戚,说起来,我们要称呼三堂叔。” “另一家是母亲那边的亲戚,按照族谱,我们要称呼姑表舅父。” 张阳泉皱眉道:“既然确认了身份,为何不告诉我?” 秦苓思撅嘴道:“是阿姐的主意,她说这些亲戚既然来投奔,安置一下便好,没必要给伱增加负担。” 张阳泉笑道:“这怎么能算负担?” 秦苓思抱着手臂,道:“你若是知道他们,肯定会接见,到时全城人也都会知道他们,还不去拼命巴结,给你添麻烦?” 张阳泉怔了怔,心中一暖,秦苓君显然是不愿形成外戚势力,让自己为难。 “好了,你别多想了,咱们赶紧出发吧,现在都快到巳时了!”秦苓思拉着他手臂道。 张阳泉站起身,回到后宅换了一身常服,又乔庄了一番,与秦苓思一起从侧门离开了王府。 阳春三月,天空明媚,因临近登基大典,大街上比往常更加热闹。 张阳泉信步走在明湖大街,来到一座石桥边,瞧见不少摊贩在桥下卖菜。 品种都是他带来的白菜、萝卜、波斯菜等,他带来的菜品经过数年竞争,已经在民间形成主流。 秦苓思拉着他走了过去,一问之下,得知樱桃萝卜已经降成普通蔬菜价格了,当即买了十个。 两人边走边吃,一路上秦苓思又买下不少零食小吃。 没一会,两人拐入一条街,前行不久,来到一座大宅外面。 门外进出之人络绎不绝,张阳泉向秦苓思询问,才得知这里是一座官家牙行。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你说的有趣之事就在里面?” 秦苓思挤了挤眼,笑道:“是啊,姐夫,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秦苓思在大街左右看了一眼,忽然瞥见远处有个算命摊位。 她快步跑了过去,与算命先生说了几句话。 那算命先生站起身,脱下身上长袍和帽子,从秦苓思手中接过一锭银子,满脸喜色的离开了。 张阳泉见秦苓思朝自己招手,于是走了过去,没好气道:“你又在搞什么怪?” 秦苓思拉着他在算命先生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在看相的椅子上坐下。 “你赶紧换上算命先生的衣服和帽子,咱们就坐在这里,我保准待会你会见到很多熟人。到时,再告诉你赌约内容!” 两人一个装作算命先生,一个装作看相小姐,仔细观察着进出牙行的人。 没过多久,只见一辆华贵的红漆马车驶了过来。 秦苓思喜道:“来了一个!” 张阳泉朝那马车看过去,只见马车上下来几人,其中一人相貌堂堂,面含微笑,正是蔡恒。 与蔡恒并肩而立的是一名青年,模样普普通通,虽然身穿锦袍,却绝无蔡恒身上那种富家子弟的气质,脸上还带着几分抑郁之色。 秦苓思呆愣住了,喃喃道:“怎么是他?” 张阳泉问:“是谁?” 秦苓思沉默了半晌,忽然嘻嘻一笑,起身拉着张阳泉道:“姐夫,我肚子饿了,咱们去吃东西吧!” 张阳泉肃然道:“那人到底是谁?” 秦苓思见他板着脸,心中立时怯了。 “蔡恒旁边那人,就是我远房堂兄,秦廉。”她低声道。 张阳泉朝秦廉看去,只见他和蔡恒站在门口说话,两人似乎还不想进去。 便在这时,那秦廉似乎看到了算卦摊位,竟朝这边走了过来。 秦苓思吃了一惊,虽然她化了妆,但毕竟不像秦苓君出门时女扮男装,还是可能被秦廉认出来。 慌忙之下,赶忙从袖中取出一面丝巾,系在脸上。 她刚系好,秦廉就走了过来。 好在秦廉并非为她而来,见摊位有人了,就站在后面等着,也没多注意秦苓思模样。 蔡恒从后面追了过来,笑问:“秦兄,你也要算卦吗?” 秦廉面色阴沉,道:“还是算算吧,我那位堂妹可大公无私的紧,就怕这次封爵,也没有咱们老秦家的份!” 秦苓思见他在背后诋毁姐姐,柳眉瞬间竖起,正要发作时,张阳泉忽然咳了一声。 “姑娘,你的卦已经算好,请让开位子,给别的客人吧!” 秦苓思哼了一声,站起身,让到一边。 秦廉走了过去,朝张阳泉问:“大师,您是看面相还是看手相?” 张阳泉微笑道:“那要看客人想算什么了!” 蔡恒朝张阳泉打量了一眼,此时张阳泉相当于乔庄两次,蔡恒又很少见他,所以并未认出。 秦廉沉声道:“能算我的前程运势吗?” 张阳泉点点头:“那看面相就行了,我观客人面相平整,额头敞亮,鼻眼间距短,应该是个平安长寿的命格!” 秦苓思听张阳泉在那胡诌,暗暗好笑。 秦廉道:“我问的不是寿命多久,而是前程富贵,你看我有没有袭承爵位的富贵命?” 张阳泉摇了摇头,道:“很可惜,阁下并无此命格!” 秦廉勃然大怒,暗道:“我就知道,她不会给咱们家争取一个爵位来!” 他见张阳泉说的斩钉截铁,言行之间,又带着一股莫名威严,觉得这是位高人,倒不敢对他无礼,从怀里取出五两银子放在桌子上。 “多谢大师相告!” 第四百三十六章 暴打蒙古贵胄 张阳泉暗暗好笑,没想到做算命先生竟然这么好赚钱。 蔡恒劝道:“秦兄,古往今来,外戚纵能得意一时,最终又有几个能有好下场?你看那汉朝的王氏、窦氏;唐朝的长孙氏、杨氏,最终都落得惨淡下场。” “王妃殿下不让你们入官场,想来也是为了保护你们!” 秦廉哼了一声,道:“蔡兄莫要口是心非,我们家若是不能飞黄腾达,只怕蔡兄也会失望吧?” 蔡恒沉默半晌,缓缓道:“不错,我接近秦兄确实有私心,但为的是在王妃殿下和场主心中留下些好印象,绝不希望秦兄涉足官场漩涡!” 秦廉愣了一下,见他语气恳切,长叹一口气。 “也许蔡兄是对的吧。” 便在这时,远处又驶来一辆马车,从车上下来一名高挑雅丽的女郎,赫然是聂红娘。 秦廉望着聂红娘,脸顿时就红了。 蔡恒微笑道:“聂大家来了,咱们过去吧。” 两人过去与聂红娘汇合,一起进入了牙行。 秦苓思回到位置坐下,托着腮道:“姐夫,你说蔡恒是不是认出了咱们俩,才故意说刚才那些好话?” 张阳泉摇头道:“观其神态,应该并未认出。”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那还差不多。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热衷于名利,总想着结识些能帮到他们家族的人。” 张阳泉点点头,蔡恒无疑是个善于钻营之人,然而他又与一般势利之人不同,让人难以对他生厌。 思索间,只见远处马蹄声响,有一支马队飞奔而来。 马队共有八骑,当先的是名辫发青年,身材魁梧,看起来像是蒙古人。 那人身后跟着三人,其中一名女子穿着毡裙,头戴毡帽,穿着也像蒙古人。 另两人竟然是孛罗不花和牙罕沙。 那青年下马后用蒙古语说了句什么,孛罗不花赶忙提醒道:“拔都兄,在外面还是说汉语为好!” 名为拔都的青年冷哼一声。 “我是蒙古人,为什么非得说汉人的话!” 旁边有人听到他说蒙古语,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拔都瞪了过去,叫道:“看什么?找死啊!”挥起马鞭,朝对方打了过去。 那人脸上被抽了一马鞭,又惊又怒,大吼道:“大家快来瞧啊,蒙古鞑子打人了!” 这一声吆喝,周围顿时围过来不少人,张阳泉和秦苓思也走了过去。 拔都怡然不惧,用蒙古语冷笑道:“一帮泥腿子,知道爷是什么身份吗?” 抬起一脚,朝喊叫的那人脸上狠狠踢了过去。 那人被踢飞一丈远,鼻血流了满脸,脸上多了一个大大的黑脚印。 众人都没想到这蒙古人如此强凶霸道,顿时群情激愤。 “狗鞑子!竟敢在咱们江都府撒野!” “兄弟们,大家并肩子上,废了他!” 也有人比较理智,道:“别冲动,去报官就是,打死了人咱们也要偿命,不值得!” 拔都仰天大笑,道:“来啊,你们去报官啊,看待会官府是捉拿你们还是捉拿我!” 话音一落,忽然朝前奔了两步,一拳朝一名汉子打了过去,骂道:“你还想废了我?我先废了你!” 一拳击到一半,忽听身后传来那蒙古女子的声音。 “兄长小心!” 拔都吃了一惊,隐隐听到侧面有破空声传来,急忙转头,只见一只鞋底在眼前不断放大。 “砰”的一声,他脸上也被人踢了一脚,倒飞出去三尺远,摔倒在地。 人群见他被打,轰然叫好。 拔都爬起身一看,只见打自己的是一名带着面纱的女子,怒道:“臭娘们,伱找死!”站起身朝秦苓思扑了过去。 孛罗不花和牙罕沙急忙上前,一人拉住他一条手臂。 “拔都兄,你就别胡来了,这里可是江都府,事情闹大了可不好收拾!”孛罗不花沉声道。 拔都甩开两人手,冷笑道:“想不到我堂堂大蒙古的两位王爷,在汉人地盘待久了,也变得像汉人一样软弱!” 说完一扬马鞭,朝秦苓思打了过去。 秦苓思反手接住,抬腿在马鞭上一踩,拔都一个酿跄,顿时被拉了过去。 秦苓思另一脚踢出,自下而上,恰好踢中拔都下巴。 拔都身子在空中转了半圈,噗通一声落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人群顿时笑得更开心了,纷纷叫好。 “姑娘,打得好!” 拔都爬起身,从嘴里吐出几颗牙齿,大吼一声,又朝秦苓思扑了过去。 牙罕沙看得直摇头,朝孛罗不花道:“兄弟,你瞧瞧,咱们大都的贵族子弟现在都变成什么德行,难怪要被人赶回漠北了!” 孛罗不花也叹了口气。 以前他还是镇南王时,江都府的蒙古人也像拔都一样蛮横。 然而时过境迁,局面早已翻天覆地,拔都还这般不知天高地厚,那就是找死了。 那名蒙古女子走了过来,哼道:“我兄长正在与别人争斗,你们怎么不过去帮忙?” 孛罗不花正色道:“阿娜温,我们蒙古人与人决斗,一向都是一对一,从不会找帮手,这些骄傲你都忘了吗?” 他心中其实希望拔都狠狠受一个教训,以后就不敢这般张狂了。 蒙古女子阿娜温注视着场中情况,咬着牙道:“可兄长打不过那女子讶?” 只见拔都已经被秦苓思连踢了五脚,每一脚都踢在脸上。 原本凶狠的脸上密密麻麻都是脚印,看起来颇为可笑。 孛罗不花正色道:“打不过只能代表技不如人,你过去劝他认输吧!” 阿娜温点了点头,快步来到拔都身边,劝说道:“兄长,咱们认输吧,你打不过她!” 拔都怒斥道:“你还站在这里做甚,快去找大姐过来啊,我们千里迢迢来投奔她,却被汉人欺负,你就问她管是不管?” 秦苓思叉着腰,笑眯眯道:“对啊,快去叫人,姑娘在这等着你!” 围观的一人突然叫道:“快瞧,城防卫的人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大街上奔来一队官兵,很快来到牙行外。 为首的是名百户,他上前询问缘由,立刻有百姓上前将情况告知。 那百户听到有蒙古人闹事,哼了一声,大步走到拔都跟前。 “小子,跟我走一趟吧!” 拔都指着自己的脸,怒道:“被打的是我,你应该抓那臭娘们!” 百户不耐烦道:“你先动手打人,人家只是见义勇为!废什么话,赶紧跟我走!” 拔都冷笑道:“就知道你们汉人会帮着汉人!”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递给百户看了。 “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那百户大吃一惊,呐呐道:“你……这令牌从哪里来的?” 拔都冷冷道:“你还怕我偷来的不成?” 那百户脸色数变,最终挤出一丝笑容。 “这位少爷,这件事想必是个误会,要不然你们双方各退一步,算了吧!” 一众百姓见百户变脸,都吃了一惊,有机灵的已经猜到那蒙古人很有来头。 拔都指着秦苓思,冷冷道:“这贱人敢踢我,你把她带去衙门里拷问一番,然后送到我的府邸!” 秦苓思气急而笑,正要开口自爆身份,张阳泉从后面按住她肩膀。 “小妹,稍安勿躁,且瞧瞧城防卫如何处置这件事!” 秦苓思点点头,不做声了。 那百户好生为难,看了秦苓思一眼,又看了拔都一眼,咬了咬牙,朝拔都拱了拱手。 “少爷,这件事你们双方都有动手,按照律法,你们都会受罚,不如大事化小如何?” 拔都厉声道:“你还敢处置我?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背后的上官都丢官罢职!” 百户昂首道:“咱们江都府无论是谁,都得遵从律法!您后面那位虽大,若是触犯律法,御史台的刘相爷也不会坐视不管。您自己好好想想吧!” 拔都还要再说,孛罗不花也走了过来,低声劝道:“拔都兄,你可别小看御史台,就在不久前,中书省的右相,就被御史台给办了!” 拔都吃了一惊:“怎有这等离奇的事?御史台不都是摆设吗?” 牙罕沙没好气道:“跟你说了多少遍,这里是江都府,不是大都!” 拔都终于沉默下来,显然有了几分忌惮。 孛罗不花趁机向阿娜温打眼色。 阿娜温劝道:“兄长,出来时大姐交代过,让咱们别胡闹,你都忘了吗?” 拔都冷哼一声,瞥了秦苓思一眼,冷冷道:“这次算你运气好,咱们没完!” 语毕,四人一起进入牙行。 那百户擦了擦额头冷汗,朝秦苓思提醒道:“姑娘,这鞑子背后有大人物撑腰,你以后尽量避着他吧!” 张阳泉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物?” 百户摇了摇头:“莫要瞎打听。”挥了挥手,带着手下离去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拍卖王府 围观的人群见城防卫走了,也纷纷散去。 张阳泉和秦苓思回到算卦的摊位。 秦苓思气呼呼道:“姐夫,咱们江都府什么时候成为蒙古人撒野的地方了,你刚才为何不让我亮明身份?” 张阳泉淡淡道:“不必心急,刚才充其量不过斗殴,就算把他抓起来,按照律法,也关不了几天!” 秦苓思目光一亮。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他继续惹事,咱们再处置他!” 张阳泉嗯了一声,道:“此人背后那人来头应该不小。先静观其变,如果他真敢横行不法,就把他背后之人一起收拾了!” 秦苓思喜道:“好,等会进去后,我就盯着他!” 便在这时,又一辆双头马车奔来。 马车上下来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最前面之人英姿挺拔,赫然是傅友德。 秦苓思讶道:“傅大哥怎么也来了?啊,对了,他娘家好像很有钱。” 张阳泉看了她一眼,道:“这些人过来,只怕是要买一座官府公宅吧?” 秦苓思笑吟吟道:“不错!” 时间缓缓流逝,太阳不断升高,来往马车络绎不绝。 少顷之间,沈家、卞家和曾家的人也都来了,其余进入牙行的也都是些江都府的豪绅巨富。 秦苓思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道:“好了,快到时间了,咱们也进去吧!” 张阳泉脱下算命先生的袍子,两人一起进入牙行。 牙行颇大,两人在牙行执役带领下,穿过庭院,绕过正堂,一路来到西首一间大屋子前。 进入屋内,视野顿时一亮,原来这屋子是将三间屋子打通,形成一座大厅。 厅北有一座木台,其余位置则摆满了座位,就像一座封闭戏院。 两人在最后面一排椅子上拣了两个位置,坐在此处,更容易观察其他人。 秦苓思这时才如实交代,今天牙行是要拍卖招贤馆,也就是原镇南王府! 自刘伯温将周复的案子办了后,招贤馆就彻底失去作用,这座原镇南王府也就成了公宅。 按理来说,这种公宅一直都是直接找牙行估价,也是由牙行寻找买家。 谁消息灵通,又或人脉好,就能抢先买到。 然而镇南王府毕竟是江都府最顶级的豪宅,想买的人特别多,而且个个有权有势。 牙行官员上报府衙后,罗贯中考虑一番,决定公开竟卖,由价高者得之。 想要入手镇南王府的人得知此事后,自然不愿错过。 这种公开拍卖已经不仅是争夺府宅了,同样是财力和脸面的竞争,就连沈万三、卞英这种人,也难免动心。 拍卖即将开始,来参加拍卖的人差不多来齐了。 蔡恒、秦廉和聂红娘坐在西南角。 蔡恒默默观察着其他人,瞧见沈家家主和卞家家主亲自来了,不由皱了皱眉。 原本他想拿下这座府宅,送给秦廉,然而瞧现在场面,要想轻松拿下是不可能了。 到底要不要为了一座府宅耗费太多财力,需得重新思量一下了。 在两人正对面的东北角,则坐着孛罗不花和拔都等人。 孛罗不花目光扫来扫去,脸上渐生愁云,叹道:“唉,想不到来了这么多人,看来这次是难了!” 拔都哼了一声,道:“孛罗兄不相信我们家财力吗?” 孛罗不花苦笑道:“你有所不知,江南排名前几位的富商都来了,就算你把大都最有钱的商人喊来,也不是他们对手!” 拔都冷冷道:“一介商人罢了,待会警告他们一番,我就不信他们敢跟咱们争!” 牙罕沙斜了他一眼,道:“拔都兄好大的口气,能在江都府做大的商人,你以为背后没有来历吗?就说那位沈家家主,你就惹不起!” 拔都道:“笑话,我姐夫是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惹不起?” 牙罕沙冷冷道:“沈家小姐是大王的妃子,左相见了也要行礼。再说了,那位左相认你这个妻弟吗?” 拔都先是一惊,随即大怒:“你敢讥讽于我?” 牙罕沙正要还嘴,孛罗不花急忙拉住他,面露哀求之色。 牙罕沙叹了口气,不再开口,他知道孛罗不花最大的心愿,就是重新得到这座府宅。 拔都也被妹妹阿娜温给劝住了。 孛罗不花虽然是没落王孙,身上毕竟有孛儿只斤的血统,在他的甜言蜜语之下,阿娜温已经被他征服。 便在这时,下方一名牙行官吏走到木台中心,大声道:“这次售卖的是原招贤馆公署,经我们评估,底价五千两白银,现在开售,价高者得之。” 话音刚落,拔都就站起身。 “我出七千两白银!”他高高举起一只拳头。 这是拔都能拿出的最高价格了。 他本想一嗓子镇住别人,一口气拿下这宅子,然而他刚才在外面闹事时,早已经引起轰动。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拍卖会的人都已经知道,他是个蒙古鞑子,还是个有背景的蒙古鞑子。 能进拍卖会的人,都是江都府上层人士,他们并不畏惧拔都后面的贵族。 一名穿着绿袍的胖富商嗤笑一声,道:“鄙人出八千两银子。” 拔都双眼圆瞪,怒视着那人。 胖富商嗤笑道:“看什么看,狗鞑子!” 拔都大怒,就要冲过去动手,被孛罗不花和牙罕沙死死抓住了。 蔡恒跟着报价:“八千五百两。” 曾千里哈哈一笑,道:“蔡兄,不好意思,这次兄弟要与伱争一争了,我出九千两!” “老夫出一万两!”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朝那人看去,发现是位面色阴沉的老者,正是薛家的家主。 秦苓思见众人纷纷出价,拍卖会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嘻嘻一笑。 “姐夫,赌局开始了,你说这豪宅最后落入谁家手中?” 张阳泉四顾看了一眼,道:“应该是沈万三吧。” 秦苓思眯着眼一笑,伸出一只手掌,道:“好,那赌约就立好了,你输了后,要答应我一件事!” 张阳泉迟疑道:“你还没说你赌谁呢?” 秦苓思指着西角的一名花格子衫青年。 “就是他了,好了,快击掌立誓!” 张阳泉看了那人一眼,发觉那青年面色阴沉,个头极矮,暗暗有些奇怪,问道:“那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竞卖结束后,再告诉你!” “那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啊!” 张阳泉点点头,伸手和秦苓思击了三下掌。 两人说话间,价格已经抬到了一万两千两的高价。 便在这时,卞英终于开口道:“一万两千五百两!” 沈万三朝他拱了拱手,笑道:“卞兄,得罪了,一万三千两!” 卞英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无妨,一万三千五百两!” 沈万三又道:“一万四千两!” “一万四千五百两!” “一万五千两!”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价格就抬到了两万两以上。 有财力与两人竞争的已经没有几人了,有财力又有胆量与两人相争的则几乎没有。 拔都哼了一声,道:“那个与沈家相争的又是谁,他就不怕王妃吗?” 孛罗不花解释道:“那是卞家家主卞英,他儿子是大王手下大将。” 拔都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沈万三已经喊到了‘两万三千两’。 卞英正要再开口,秦苓思说的那名花格子衫青年突然伸出一只手掌,朗声道:“我出五万两!” 这一声有如平地惊雷,众人都吃了一惊。 虽然镇南王府确实值钱,但怎么也不至于值五万两银子。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青年身份。 在场竟无一人认识他。 每个人都在想,他到底是什么人,竟能一张嘴就是五万两银子,而且毫不畏惧沈家和卞家的势力。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一人之下 沈万三盯着那青年看了一会,忽然笑了笑,远远朝那青年拱了拱手。 花衫青年恭敬的鞠躬,拱手还了一礼。 众人见此,这才知道那人与沈万三认识,有人跑到沈万三身边,询问起那人来历。 张阳泉暗暗奇怪,为何别人都不认得此人,只有沈万三认识? 脑中猛地一闪,沉声道:“小妹,那人不会是倭国人吧?” 秦苓思嘻嘻一笑,道:“还是被你猜中了!对,我也是在通州换船时遇到他。那小子叫足利义诠,是幕府将军足利尊氏的儿子!” 张阳泉凛然道:“倭国人买招贤馆做什么?” 秦苓思歪着头道:“那就不知道了。” 张阳泉道:“你立刻出价,买回来,如此重要的屋宅,不能让倭国人买去。” 秦苓思讶道:“姐夫你也太小心了吧,一座宅子而已呀,我若是出声,肯定会被认出来!” 张阳泉没有说话,神情肃然。 秦苓思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就知道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正要大声出价,一道声音抢先开口。 “老夫出五万一百两!” 众人齐刷刷朝声音源头看去,只见报价之人赫然是傅友德的岳父,韦渊。 就连韦氏都吃了一惊,虽然韦家积蓄不少,可五万多两银子已经超过家产一半,她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花这么多钱买一座宅子。 韦渊此刻也有苦难说。 当初傅友德刚刚来韦府时,他对这个便宜女婿极为刻薄,动辄辱骂。 来到江都府后,虽然他百般讨好,傅友德依然对他冷冷淡淡。 如今傅友德即将成为新朝的开国功臣,再不化解这段旧怨,只恐将来难以安享晚年。 这才一咬牙,打算买下这座府宅,讨好女婿。 足利义诠瞥了韦渊一眼,淡淡道:“六万两!” 韦渊浑身一颤,正犹豫着要不要再竞价时,傅友德出声道:“岳父,不必再争了,把钱花在更有用的地方吧。” 韦渊见女婿开口,喜不自胜道:“好,好,都听贤婿的!” 没了韦渊相争,府宅似乎只能落入足利义诠手中。 牙行官员对视一眼,正要宣布竞卖结束,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出七万两!” 众人又是一惊,这场竞卖会一波三折,实在太出乎人意外了,五千两底价,竟然涨到了七万两。 拔都咽了口唾沫,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瞧清出价之人后,顿时转惊为怒,原来叫卖之人,正是刚才殴打自己的女人。 他一口气再也憋不住,大声道:“我出八万两!” 蒙古女子阿娜温急道:“兄长,你疯了,咱们哪有那么多钱?” 拔都道:“大不了找大姐借,姐夫可是宰相,家里的财物岂是这些商人可比!” 秦苓思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道:“九万!” 拔都怒气冲冲道:“十万!” 众人见这两个年轻男女竟然将价格涨到了十万,一时都有些难以置信。 牙行官员们也窃窃私语,怀疑这两人是来捣乱。 秦廉盯着秦苓思,突然道:“蔡兄,你觉不觉得那蒙面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 蔡恒早已听出,笑道:“当然熟了,我若是没猜错,那女子应该就是秦场主。” 秦廉目光一亮,道:“她和大堂妹将来都住在皇宫,为何还要买这宅子?莫非是给我们家住的?” 蔡恒道:“倒也不无可能。” 足利义诠见价格涨到十万,心中一沉,双手不由握紧。 旁边一名女子道:“少主,咱们一共只带了一万两金子,若是都用上了,就无法上供,庆贺楚王登基了!” 足利义诠深吸一口气,道:“就算用上了,也未必买的下来。算了,这宅子不要了。” 那女子道:“主公的交代怎么办?” 足利义诠沉吟不语。 他这次被父亲派过来,最主要目的就是让江都军认可他们北朝正统的身份,两家得以经商开展贸易。 在他看来,要想让别人尊敬你,就要展露出相应的实力。 这次拍卖会正是北朝展现雄厚财力的机会。 只要楚王认可了北朝,将来开展海上贸易,这些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只可惜,他没想到普通的汉人之中,竟有人财力还在他们北朝之上。 足利义诠目光紧紧盯着秦苓思,只见那蒙面女子又轻飘飘喊道:“十一万。” 简直就像在喊十一两一样轻松。 拔都只当秦苓思故意与自己作对,新仇旧恨涌在一起,再也忍耐不住,大步走到秦苓思跟前,伸手指着她。 “臭娘们,今天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秦苓思嗤笑一声,道:“来啊,可以像刚才一样教训我讶!”说着微微抬起退。 拔都吃了一惊,后退一步,凝神戒备。 众人见拍卖双方从动口变成了动手,一个个兴致更高了,坐在旁边看热闹。 牙行官员想要过去阻止,一名男子突然走到台上,朝他亮了一块牌子,低声道:“这件事不要管。” 那官员见牌子上写着“金吾卫”,大吃一惊,赶忙答应一声,也跟着看起了热闹。 拔都虽然脾气暴躁,然而刚才被秦苓思暴打一顿,知道打不过人家,也不敢再跟她动手。 “臭娘们,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他开始搬靠山。 秦苓思‘噗嗤一笑’,叉着腰道:“那伱知道我姐夫是谁吗?” 拔都冷笑道:“你姐夫算个什么东西,我姐夫可是江都府左相国,一人之下,你得罪了我,以后别想在江都安生了!” 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全部变色。 就连张阳泉也吃了一惊,略一思索,这才想起来,郭念生确实娶了一个蒙古女子为妻。 如此来看,拔都就是那蒙古女子的弟弟,难怪如此嚣张。 秦苓思一言不发,柳眉微微蹙紧。 拔都见搬出郭念生来,这女子就闭嘴不言,只当她被震慑住了。 “哈哈,知道怕了吧?不过已经迟了,乖乖给少爷磕十个头,再给我做一个月女奴,我就饶了你!” 秦廉听他如此无礼,大步出列,喝道:“放肆,你知道她是谁吗?” 拔都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哦?她是谁?” 蔡恒跟着走了出来,缓缓道:“这位蒙古老兄,你刚才不是说你姐夫是江都府一人之下吗?” “不错!”拔都傲然道。 蔡恒道:“你面前这位姑娘的姐夫,就在你刚才那句话里面。” 拔都呆愣了一下,愣道:“在话里……” 脑袋转了好一会,脸色突然“唰”的就白了,指着秦苓思,嘎声道:“你、你姐夫是……” 秦苓思没有搭理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张阳泉已经不见了。 日过中天,初春时分,阳光竟有几分炙烈。 郭念生正在皇宫承天殿附近准备着登基大典之事,直热得额头冒汗。 一名心腹官员忽然从御道飞奔而来,远远就喊道:“恩相,不好了!” 郭念生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那官员走到近前,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郭念生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失声道:“什么?”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官员急忙将他扶了起来,急道:“恩相,事已至此,您赶紧去一趟王府,向大王请罪吧!” 郭念生一拍大腿,痛骂道:“早知道就不收留那个小畜生了!” 提着裤摆,朝着东华门奔去。 没过一会,从朝阳门出了皇宫,坐着马车飞快来到王府。 刚到书房,就见陈基在书房外走来走去,一脸焦急。 瞧见他到来后,陈基快步走了过来,急声道:“老郭,你这次怎么这么糊涂,竟纵容蒙古亲属胡作非为,还敢对大王无礼!” 郭念生苦笑道:“我哪知道那小畜生会闯下这等祸事。” 杨三枪面无表情的说道:“郭相,大王有令,您来了就直接进去。” 郭念生应了一声,快步进入书房。 书房内已经跪了一地的人,除了拔都、阿娜温外,孛罗不花和牙罕沙外也跪在地上。 秦苓思靠在窗边,与他目光相对后,连连打眼色,示意他小心说话。 “噗通”一声,郭念生跪在地上。 “臣郭念生拜见大王,臣管教家属不严,请大王治罪!” 张阳泉并不理会郭念生,朝拔都问道:“你刚才说你从大都而来?” “不错。” 拔都高昂着头,脸上似乎依然带着桀骜,然而从他微微颤抖的手指来看,他心中充满了不安。 张阳泉淡淡道:“既然如此,不在大都好好待着,怎么跑到江都府来了?” 拔都哼了一声,道:“大都局势不好,父亲让我们来江都府投奔大姐!” 孛罗不花抢着解释。 “回禀大王,大都庙堂之上,皇帝与太子一党越斗越凶,太子一党害死了丞相太平,朝政由搠思监和朴不花把持。” 张阳泉微微一愣,道:“太平死了吗?” 孛罗不花低声道:“是的,如今妥懽失了势,太子和皇后正在设法剪除他的羽翼,为逼他禅位做准备!” 张阳泉瞥了拔都一眼,道:“你父亲是保皇一党?” 拔都大声道:“我父是陛下身边的心腹大臣,只因太子一党陷害了陛下另一名心腹,那人去大同投靠了孛罗将军。我父亲担心下一个轮到他,才变卖家产,让我们来江都府投靠大姐。” 张阳泉目光终于转向郭念生。 “左相,他口中的大姐,就是你那个蒙古妻子?” 郭念生低声道:“是的。” 张阳泉沉声道:“你娶蒙古妻子,我们大家都不反对。然而为何纵容她的亲属在江都府胡来?” “如今大家精诚团结,一致以赶走蒙古人为目标,你这种行为不是让大家泄气,让将士们心冷吗?” 郭念生泣声道:“臣有罪,请大王严惩!”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还好他没有惹下太大的祸事,这次就记一次大过,下不为例!” 郭念生感激涕零:“多谢大王。”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 “让我见大王,我要见大王!” 张阳泉皱眉道:“谁在外面喧哗?” 杨三枪走了进来,拱手道:“回禀大王,郭夫人求见。” 张阳泉面色一沉,道:“让她进来罢!” 第四百三十九章 左相夫人 未己,一名妇人跟着亲卫走了进来。 这妇人额头很宽,鼻子又挺又翘,双眼如通宝石一般明亮。 “臣妾拜见大王。” 张阳泉目视着她,淡淡道:“你是为你弟弟求情来的?” 郭夫人昂首道:“臣妾不敢,只是刚刚听闻一件重要事情,想要面禀大王!” 张阳泉微微一愣,道:“何事?” 郭夫人道:“臣妾刚刚收到父亲一封书信,他说他不来江都府了。” 拔都惊愕道:“父亲不来了?” 郭夫人并不理他,继续道:“父亲说老的沙去了大同后,皇太子一党咄咄逼人,要求答失八都鲁交出老的沙!” 张阳泉抬了抬手,道:“等会,你说的老的沙是谁?” 孛罗不花忙道:“回大王,就是那名被皇太子陷害的妥懽心腹,他是妥懽母舅,极受妥懽信任!” 张阳泉点点头,朝郭夫人道:“你继续说吧!” 郭夫人道:“当时答失八都鲁因为攻打辽阳的红巾军时,身受重伤,正在养病。被皇太子一逼,直接气死了!” 张阳泉脸色微变,道:“辽阳的红巾军?是不是从高丽逃过去的?” 郭夫人皱眉道:“那就不清楚了,不过那支人马已经被孛罗帖木儿给消灭了,红巾军首领的头颅也被送去了大都。” “原本孛罗帖木儿等着朝廷奖励,谁知皇太子一党因为老的沙之事,咄咄逼人,将他父亲逼死。孛罗帖木儿大怒之下,领兵包围了大都!” 张阳泉动容道:“孛罗帖木儿兵变了?” 郭夫人道:“倒也没有兵变,只是要求元帝处置朴不花和搠思监!” 秦苓思歪了歪头,奇怪道:“他应该让鞑子皇帝处置元太子才对啊!” 郭夫人看了她一眼,道:“场主有所不知,朝廷中元太子势力已经压过元帝。如果孛罗帖木儿要求处置元太子,双方就会立刻大打出手!” 秦苓思吃惊道:“鞑子太子这么厉害吗?” 郭夫人道:“主要是元帝多年不问政事,给了元太子发展机会。” “而且很多宗室贵族都对元帝不满,觉得是他丢了祖宗大好基业,将希望放在元太子身上。” 张阳泉托着下巴想了一会,道:“元太子一党把搠思监和朴不花交出来了吗?” “两人已经被元太子处死,人头送到了孛罗帖木儿的军营,孛罗帖木儿这才领兵撤回大同。” 张阳泉眯着眼道:“处置了搠思监和朴不花,对元太子一党打击很大,只怕孛罗帖木儿出兵时,得到过元帝密令!” 秦苓思一拍手,道:“我明白了,鞑子皇帝斗不过儿子,所以请驻外的将军帮忙!” 郭夫人道:“父亲信中并未提到这些。不过依臣妾来看,既然老的沙和父亲都在孛罗帖木儿军营,您的猜测应该没错!” 张阳泉道:“如今大都庙堂什么情况,妥懽可否重新控制住局面?” 郭夫人想了想,道:“现在应该回到了势均力敌的情况。所以父亲才返回大都,帮助元帝对抗元太子!” 拔都喜道:“太好了,我们也可以返回大都了!” 郭夫人斜了他一眼。 “父亲让你和妹妹留在江都府,而且必须听我的话!” 拔都怒道:“他自己返回大都享福,为何把我们扔在江都府?” 郭夫人又不理他了,朝张阳泉拱手道:“臣妾有件事想恳求大王!” 张阳泉对这蒙古女子印象稍微好转了点,笑道:“何事?” 郭夫人道:“大王想必也看到了,舍弟顽劣不堪,都是从小被宠溺过头。恳请大王将他送入军营!” 拔都怒道:“我不去,我要回大都!” 张阳泉也不理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拔都急道:“我不去军营,我是蒙古雄鹰,宁死不进汉营!” 杨三枪一挥手,两名亲卫将他拖了出去。 郭念生夫妻叩拜了一礼,带着阿娜温告退下去了。 张阳泉将目光转向孛罗不花和牙罕沙,朝椅背上一靠。 “你们两位,还真是不让我省心。” 孛罗不花心知这次只怕官职都保不住了,一咬牙,大声道:“大王不公!” 张阳泉淡淡道:“我怎么不公了?” 孛罗不花脸颊通红,道:“就因为我们是蒙古人,大王就不肯信任我们,这就是不公!” 张阳泉道:“你要我怎么信任伱们?” 孛罗不花道:“我二人待在江都府,纵然有心立功,也无处施展。如果大王肯信任我们,我二人愿往大都,潜伏在元廷,为大王传递消息!” 张阳泉皱了皱眉,道:“你们都被革了爵位,去大都不是找死吗?” 孛罗不花道:“若是我们自己回去,肯定会被处死,如果郭夫人肯帮我们的话,就有机会混入元廷!” 张阳泉心中一动,默默沉吟着。 耿四的军情署在大都一直没能打开局面,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汉蒙有别,容易被识破。 若是把这两人安置过去,也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好,我可以答应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军情署的千户。” 孛罗不花和牙罕沙对视一眼,齐齐大喜道:“多谢大王!” 张阳泉摆手道:“旨意即刻下达,你们先下去,把混入元廷的方式写一个计划书,尽快呈给我!” 两人答应一声,拱手告退。 “姐夫,你真要用这两个人吗?”秦苓思出声道。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军情署在大都虽有眼线,但因为汉人身份,很难打听到重要消息,还是用蒙古人好一些。” 秦苓思哼道:“就怕这两个家伙一回到大都,就立刻背叛!” “出发之前,自然要给他们一些制约。这些你不必担心,咱们就当下一枚闲子,反正他们留在江都府,也确实没什么用!” 当天夜晚,张阳泉重新调整爵位,将郭念生从公爵降为了侯爵。 次日上午,孛罗不花二人上呈了计划书,张阳泉看过之后,觉得计划可行,下令军情署和郭夫人配合二人行事。 距离登基大典只剩一日,王府后宅一片欢欣热闹,人人都在打包行李。 明日大典之后,大家就可以搬到皇宫居住了。 皇宫的御花园极为宽敞,占地两顷,御花园西北角有一片平地,是御马厩。 秦苓思一上午就来到御马厩,将王府的大部分坐骑和进贡的马匹,提前安置在厩内,她又亲自检查了喂马的草料。 到了下午,她骑着紫鹂回到王府,一路来到后宅,突然瞧见秦苓君坐在亭子边,看着一封信,满脸微笑。 秦苓思悄悄靠过去,来到她身后,正要伸手捂住她眼睛,却立刻被秦苓君发觉了。 “鬼鬼祟祟站我后面干嘛?” 秦苓思只好作罢,笑眯眯道:“阿姐,你在看谁的信啊,这么开心?” 秦苓君淡淡道:“我在海陵的一个朋友,她马上要来江都府了。” 秦苓思在她旁边坐下,奇道:“你什么时候在海陵有朋友了?” 秦苓君斜了她一眼:“就在你离家出走,去高丽的时候!” 秦苓思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道:“对了,阿姐,明天你就要被姐夫封为皇后了?是不是很兴奋啊!” 秦苓君沉默了一会,轻轻道:“我也不知能不能当好这个皇后。” 秦苓思搂住她脖子,笑道:“当然可以,你可是咱们龙潭寨的大寨主!” 秦苓君转头看了她一眼,道:“小妹,你怎么不问问,你姐夫准备封你什么?” 秦苓思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好问的,反正都一样。” 秦苓君试探道:“公主也可以?” “可以啊!” 秦苓君摇了摇头,伸手指在她额心点了一下。 “你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阿姐,我都二十多岁了,哪里没长大了!”忽然瞥了眼秦苓君胸脯,笑道:“不过那里没你大就是了!” 秦苓君脸一红,作势要打。 “死丫头,还是像以前一样,没脸没皮,没羞没臊!” 秦苓思朝后躲开,做了个鬼脸:“是阿姐你太死板了!”转身跑开了。 第四百四十章 登基称帝 论功封爵 月升月落,又是一天过去,时间终于来到三月初四。 卯时刚到,鸡鸣声便此起彼伏的响起。 张阳泉从床上忽然坐了起来,呆呆望着窗外,只见黑暗中已能看到一缕晨曦。 “大王,天亮了吗?”被窝里传来沈千千慵懒的声音。 张阳泉“嗯”了一声,道:“卯时了,今天是登基大典,需得早点起来。”坐起身,开始穿衣服。 沈千千也爬起身来,先服侍他穿衣,然后在两名婢女服侍下,穿好衣裙。 张阳泉和她携手来到偏厅,秦家姐妹起的更早,已经在偏厅等候了。 四人用过早膳,一起来到皇宫。 大典虽然繁琐,不过大部分事务都由官员们操办,他只需要做几件事就行了。 其中第一件事就是去太庙祭拜。 张阳泉身上一直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他的身份来历。 这些事官员们都不敢随便问,只有刘伯温隐晦的问了一次。 张阳泉也知道身份问题很重要,无可奈何,便自己伪造了一份假族谱。 其中只有父母、祖父母的名字是真的,其他名字他记不得了,只能随手捏造。 好在也没人敢去调查族谱的真实性,于是太庙之中一堆假名字被供奉了起来。 按照规制,这次大典之上,张阳泉那个世界的父母、祖父母也会被追封为皇帝、皇后。 面对着被摆放起来的父母灵位,张阳泉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爸妈请见谅,儿子不得已把你们供奉起来。祝您二老在那边身体健康。” 祭拜结束后,张阳泉从太庙中走了出来,发现陈基正在外面等候。 “大王,刚刚传来消息,仕林界的八名领袖同时称病,不肯来参加今日的大典!”他一脸凝重地道。 张阳泉皱了皱眉:“一起称病,这也太巧了吧?” 陈基“嘿”了一声,道:“臣派人调查过,这些人称病之前,去杨维桢府邸聚过一次。料来是约好了,故意称病,给您难堪!” 张阳泉哼了一声,摆手道:“他们不愿来就随他们去吧!” 陈基道:“大王,这些人定是因吕良佐和后来牵扯的一系列案子不满,趁机示威。臣以为可以让刘御史过去请他们!” 张阳泉皱眉道:“陈叔的意思是向他们示弱?” 陈基正色道:“大王,刘御史刚正不阿,铁面无私,谁都知道。然而过于刚直,往往容易得罪人!刘御史虽不在乎,咱们却要多保护他一些!”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你的意思是,让刘先生过去请杨维桢,是为了保护他?” “是的,刘御史为人太直,其实很多人都很钦佩他,但又觉得他没有人情味,不敢跟他走的太近。” “如果让他去向杨维桢示弱,别人就会觉得他心胸开阔,不再那么硬邦邦的,对他也是一件好事!” 张阳泉思索片刻,点头赞道:“还是陈叔心细。也好,这件事你去和刘先生说吧。” 陈基领了命,快步离开皇宫,径直来到中书省,将情况来由告诉了刘伯温。 刘伯温明白张阳泉和陈基是为自己考虑,也就答应了,坐着马车来到杨维桢府邸,请杨维桢参加登基大典。 杨维桢闭门不见,刘伯温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这才告别离去。 此事传到中书省,众官员果然都觉得刘伯温心胸开阔,杨维桢却有些小家子气了。 日上中天,临近午时,文武百官和参加大典的宾客们早已来到承天殿,沿着殿内排到了殿外。 参加的宾客除了各行各业领袖外,还有很多外邦使节。 张阳泉在众人注目下进入大殿,登上宝座台后的龙椅,礼部侍郎陈宁出列,宣读登基诏书。 张阳泉以‘华夏’为国号,以驱逐胡虏、恢复汉人王朝的统治为号召,建元开明,定都江都府。立秦苓君为皇后,子张思业为太子。 立太庙,追封两代先祖为帝后,祀以天子礼乐。 旋而太史令宋濂出列,手持另一份诏书,站在宝座台右前方,朗声吟道: “上天斯民,必立司牧,夏、商、周之迭运,秦、汉、唐、宋之继统,其来远矣。元以北狄占我中夏,伦理以之晦冥,咸云天数,敢谓人谋……” 承天殿虽然开阔,毕竟无法容纳所有官员。 一些品级较低官员只能站在殿外台阶处,好在宋濂中气足,声音传到殿外,也能听见。 宋濂足足念了一刻钟,才停住了嘴,让到了一边。 这时,一些机灵的官员注意到杨三枪拿着一份金册来到郭念生身边,朝他低语了几句。 众人心中顿时一跳,知道那是封爵金册。 只见郭念生拿着金册出列,清了清嗓子。 “陛下口谕,我华夏开朝,多得诸将百官之力,特此论功封爵,以嘉奖各位开国之功劳!” “公爵共有八人,第一公爵,秦国公,徐百升,年禄三千石,赐公爵玉圭、徽章、金册。” 徐百升默默出列,脸上不惊不喜,从一名侍从手中接过一个托盘,拱手道:“臣谢恩!” 郭念生脸色通红,大声道:“第二公爵,朱三,英国公,年禄两千五百石,赐公爵玉圭、徽章和金册。” 他心中充满了懊悔,秦苓君已经和他说明,原本第二公爵是他的位置,就因前两天的事,导致他的公爵降为侯爵。 “第三公爵,李二,卢国公,年禄两千石,赐公爵玉圭、徽章和金册。” 李二听到册封,深吸一口长气。 徐州城破之后的所有经历,在他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当时徐州城破,他心灰意冷,打算出家为僧,怎么也想不到加入龙潭寨后,竟一路走到了今天。 念及此处,他回头看了傅友德一眼,傅友德也正凝望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臣谢恩!”李二大步出列,接过了托盘。 第四公爵是方远,他被封为卫国公。 郭念生亲自接过托盘,走到他跟前。 方远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接过托盘,大声道:“臣谢恩!”说完目光看向了郭念生,眼神坚定。 郭念生强笑一声,知道方远是想告诉自己,将来一定还有封公爵的机会,拍了拍他手臂,表示自己明白。 当众人听到第五位公爵是刘伯温时,都有些吃惊。 因为前面的公爵都是武将,刘伯温竟然是文官中第一个封爵的人,超过了郭念生和陈基! 而且刘伯温投靠江都军的时间并不算早,马玉麟、王蒙、何珽等人都在他前面,却被他后来居上! 刘伯温被封的是郑国公,他缓步出列,领了金册,拱手谢恩。 众官员之中,真正为他高兴的只有宋濂、陈基寥寥数人,大部分人都用复杂的目光盯着他,包括李善长。 第六位公爵是耿四,他被封为袁国公。 出身龙潭寨的将领们顿时面露喜色,皆为他感到高兴。 严格来说,前面的徐百升、李二都不是龙潭寨的老兄弟,而是后来加入的流民。 方远是四寨主,与大家隔着一层关系。 朱三性格太阴沉,大家都不爱和他来往,只有耿四是根正红苗的龙潭寨老寨民,又与大家关系处得不错。 王大、猴子、孙虎等人都在为他高兴,耿三更是泪眼模糊,为兄弟感到自豪。 耿四心中同样充满了激动,连口吃的老毛病也犯了。 “臣、臣谢、谢恩!” 第七公爵傅友德,被封为颍国公。 与耿四相比,他的人缘就差多了,许多人望向他的目光都不服气,只有李二、朱元璋等人觉得他这个公爵应得。 傅友德毫不在意,大步出列,微笑道:“臣谢恩。”当真是意气风发。 当郭念生念到最后一位公爵时,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紧张。 常遇春、赵德胜、王大等将领脖子都朝前伸出一截,可见心中多么期盼。 只听郭念生缓缓道:“第八公爵,梁国公,马玉麟,年禄一千五百石,赐公爵玉圭、徽章、金册!” 一刹那间,文武百官的表情五味陈杂,大部分人心中充满了失望,有人双脚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第四百四十一章 封爵五十八人 马玉麟也充满惊喜,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封公爵,赶忙出列,接过托盘。 “臣谢恩!”他大声道。 便在这时,一名将领忍不住喊道:“陛下,末将不服!” 张阳泉朝那人扫了过去,还未开口,方远便疾声厉斥。 “郑三直,现在不是集议,登基大殿之上,怎容你有异议?” 转头朝张阳泉拱手道:“陛下,臣恳请将郑三直轰出大殿!”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朝郑三直问道:“郑将军,你有什么不服可以说出来,如果并非合情合理,我可不轻饶!” 郑三直跪在地上,道:“末将并非为自己,而是觉得左相的功劳胜过马相爷,末将不明白为何马相爷封公爵,左相却没有!” 他这句话问出了许多人心中的疑问,尤其是军中将领。 他们一直待在军营,并不清楚拔都的事。 张阳泉为了保护郭念生名声,也没有将此事对外宣布,所以他们皆不知晓。 郭念生赶忙道:“郑将军,是我自己犯下大错,这才被陛下降了爵位,你还不速速退下。”直打眼色。 郑三直吃了一惊,赶忙道:“陛下,臣、臣……” 张阳泉道:“归列吧。” 郑三直答应一声,飞快钻回队列中。 公爵之后是侯爵的册封。 郭念生朗声道:“第一侯爵,临江侯,郭念生,年禄一千石,赐侯爵玉圭、徽章、金册。” 念完之后,转过身,大声道:“臣谢恩。” 张阳泉见他如此识大体,点点头,以示嘉许。 郭念生继续道:“第二侯爵,淮安侯,陈基,年禄一千石,赐侯爵玉圭、徽章、金册。” 陈基微笑出列,声若洪钟道:“臣谢恩。” “第三侯爵,定远侯,常遇春,年禄一千石,赐侯爵玉圭、徽章、金册。” 常遇春心中大喜,虽不是公爵,但毕竟在侯爵中排名第三,而且压过了卞元亨,赶忙出列,领赐谢恩。 “第四侯爵,平江侯,卞元亨,年禄一千石,赐侯爵玉圭、徽章、金册。” 卞元亨心中半是喜悦,半是感叹。 他比傅友德更早结识张阳泉和秦苓君,只可惜先去侍奉了张士诚,不然公爵之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臣谢恩。” 接下来,王大、候百四、耿三、俞延玉、孙虎等人也都受封侯爵。 侯爵之后,终于轮到伯爵。 朱元璋早知道自己是伯爵,所以并不担心,李善长却紧张起来。 “第一伯爵,忠勤伯,梁荣,年禄五百石,赐伯爵玉圭、徽章、金册。” 梁荣浑身微微一颤,大步出列,喜道:“臣谢恩。” 他还担心自因之前大过,封不到爵位,如今虽只是伯爵,却也满足。 “第二伯爵,丹阳伯,李善长,年禄五百石,赐伯爵玉圭、徽章、金册。” 李善长深吸一口气,缓步出列,朗声道:“臣谢恩!” “第三伯爵,诚意伯,朱元璋,年禄五百石,赐伯爵玉圭、徽章、金册。” 朱元璋阔步出列,微笑谢恩。 除三人外,张彪、钱守信、俞通海、左君弼、王溥、徐达等人也得了伯爵爵位。 全部加起来,一共五十八人被封爵。 张阳泉自问尽量做到了公平,然而封爵过后,文武官员们面色各异,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面露怨怼之色。 他瞧见这些,暗叹一口气。 封完官员的爵位后,接下来是册封后宫和官员女眷。 沈千千被封为贵妃。 秦苓思被封为秦国夫人。 另外,张阳泉还册封陶瑷、余翠茹等八女为婕妤。 在官员家眷册封中,大部分女眷都是根据丈夫的爵位册封,只有轮到朱元璋时,两个妻子都被封为伯爵夫人。 至此,论功封爵终于告一段落。 这时,郭念生退回队列,朱升拿着一份旨意来到众人身前。 “陛下有旨,新设枢密院,负责掌管全国军队。徐百升担任枢密院使,方远、朱三、李二、傅友德担任枢密院副使……” 一众武将们也按照阶官品级,在枢密院挂有实职。 除此之外,左右相国被取消,新设政务院,郭念生担任院使,陈基、刘伯温、马玉麟、何珽担任副使。 御史台改为都察院,刘伯温任院使。 大理寺改为大理院,马玉麟任院使,李善长升为户部尚书,朱升为吏部尚书,刘惟谦升刑部尚书,余下官员,各有晋升。 所有册封结束后,已到了未牌中旬,张阳泉在大殿中设宴,与百官同庆。 日落黄昏,暮色降临。 酒宴已进行的差不多,张阳泉率先离开大殿,文臣武将们见他走了,有的继续喝酒,有的立即离开。 孙虎和梁荣感觉在大殿喝得不得劲,便离开了皇宫,来到明湖街上一家小酒楼。 孙虎得了侯爵,十分得意,只是对梁荣只得了个伯爵颇有微词。 梁荣却丝毫不以为意。 “孙兄,我犯过大错,陛下能给我一个伯爵已经是天恩浩荡,你就别替我烦恼了!” 孙虎哼了一声,道:“我不太明白,陛下到底怎么评判爵位?那马玉麟一个白面书生,既不会打仗,又无运筹帷幄之能,怎能定一个公爵?” 梁荣笑道:“人家是文官,咱们接触不多,绝不能因此就判断人家没有功劳!” 孙虎哼道:“你倒是看得开!” 两人边吃边喝,一坛酒下肚,忽见几名醉醺醺的武将从二楼走了下来。 其中一个大汉满脸麻子,正在大声抱怨。 “狗屁封爵,真他奶奶的不公!” 孙虎转头看了那人一眼,没好气道:“魏麻子,你在嚎丧呢!” 麻子大汉瞧见孙虎和梁荣后,快步奔了过来,双眼通红。 “两位哥哥,你们今天都看到了,陛下把咱们这些老兄弟都给忘了!” 孙虎脸一沉,冷冷道:“你又在说什么屁话!竟敢在背后议论陛下,不要命了!” 魏麻子怒道:“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孙虎瞪眼道:“伱小子不是封了伯爵吗?有什么忍不了?” 魏麻子大声道:“我们都是跟着陛下和大寨主从龙潭寨起义的人,出生入死,立过多少汗马功劳?那傅友德、刘伯温和马玉麟都是后来归附,凭什么他们封公爵,我们只有伯爵?” 孙虎怒斥道:“陛下这么做自有道理,你怎么不想想,当初那些老兄弟还有一半连爵位都没有,你干嘛不把爵位让给他们?” 魏麻子愣了一下,叫道:“所以我才想不通!当初那些老兄弟应该全部封爵,我应该是侯爵,您二位应该是公爵!” 孙虎道:“想不通就慢慢想!你也可以借着酒疯去皇宫闹事,陛下仁慈,可能不会把你怎样,皇后娘娘可不会手软!” 魏麻子想起大寨主的手段,浑身一哆嗦,酒顿时清醒了几分,哼了一声,带着一帮兄弟走了。 梁荣笑吟吟地道:“孙兄,你刚才不是还在抱怨吗?怎么又劝起魏麻子?” 孙虎叹了口气。 “我也就跟你叨叨两句,心中还是有分寸的。魏麻子那小子做事一向没头没脑,若不骂醒他,只怕会闯下大祸!” 梁荣叹了口气,道:“其实陛下也挺不容易,一次册封这么多人,总会有人不满意,希望大伙都知足点吧!” 便在这时,只见角落处一人站起身,大步离开酒馆。 梁荣脸色微变:“孙兄,你瞧见没有,刚才那人好像是马相爷!” 孙虎脸色也有些不自然,摸了摸后脖颈,讪讪道:“真倒霉,这位相公不会去大王那里告状吧!” 梁荣笑道:“人家是宰相,宰相肚里能撑船,怎会这般小气?” 第四百四十二章 皇后做媒 魏麻子离开酒楼后,一口气还是顺不下去。 然而让他去皇宫闹事,他魏某人又没那个胆量。 他与几名同僚醉醺醺的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经过码头时,一名将领突然道:“魏兄,咱们去租一艘船,在船上喝两杯如何?” 魏麻子目光一亮,在船上喝酒的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会怕人听到,当即拍手答应。 几人分头行事,有人去买酒,有人去买肉,有人去租船。 没一会,一切准备妥当,几人租了一艘小船,在船上喝酒。 众人大口饮着酒,有时指责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公,有时破口大骂傅友德、刘伯温和马玉麟几人凭着谄媚获爵。 正骂的痛快时,忽听咚的一声,小船一沉,一个声音从舱外传了进来。 “都给我滚出来!” 魏麻子听到这声音,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又从头顶窜回脚底,汗毛根根竖起,脸色苍白如纸。 他与几名同僚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终于慢慢走了出去。 夜色之下,只见一名女子披着洁白斗篷,立在船头,但见她容貌秀丽,气质卓绝,仿如水中洛神。 然而在魏麻子等人眼中,见到她比见到女夜叉更可怕! “末、末将叩见皇后娘娘,请、请娘娘饶命!”几人全都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秦苓君满脸寒霜,冷冰冰地道:“全都跳到水里去。” 魏麻子等人不敢有半分违逆,“噗通”几声,全部跳入河水中,河水湍急,几人用力拍打着水花,狼狈万分。 秦苓君注视着几人,冷冷道:“明日辰时之前,不许上岸。将来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们抱怨封爵之事,莫怪我不念旧情!” 语毕,沿着木板上了另一艘小船,回到岸边,却并不离去,目视着运河南面。 魏麻子等人这才明白,她可能是在等什么人,恰好看到几人租船,这才跟了过来,不由暗骂倒霉。 明月高悬,繁星闪烁。 马玉麟大步行走在大街上,抬头望着空中的明月,心中忽然有些惆怅。 梁荣和孙虎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江都府官场待了这么久,若连这点流言蜚语都受不了,那还不如回老家坐堂。 他之所以感到惆怅,是因为又想起了老家嫂子。 如果她现在也在江都府,跟自己一起庆祝今天的喜事,那该有多好。 马玉麟从小父母双亡,是由哥哥嫂嫂带大。在他十四岁那年,哥哥病死,他与嫂嫂相依为命。 正因如此,他对嫂嫂充满了依恋,从小发奋苦读,也是为了让嫂嫂过上更好生活。 然而随着他年龄越来越大,嫂嫂却对他越来越冷淡。 一开始他还不明白原因,后来某一次听到邻居两个姑婆闲谈,才知外面已经在传他和嫂子的闲话。 原本按照蒙古人定下的规矩,哥哥死了,弟弟可以娶嫂子,被称为收继婚。 然而彼时蒙古人残暴统治,汉人对蒙古人心生反感,对蒙古人的习俗皆十分抗拒。 所以马玉麟成年后依然和寡嫂同居一起,在街坊邻居眼里,就是一种不顾礼义廉耻的行为。 马玉麟当时就过去找她们理论,只说自己与嫂子并无逾礼行为。 然而这种事越描越黑,最终嫂子为了避嫌,带着一儿一女离开了家,在外面租房居住。 马玉麟无可奈何,只好离开老家,把房子让给嫂子住。 恰逢红巾起义,马玉麟被张明鉴抢过去当军师,后来又为江都府效力。 数年以来,他虽然一直往老家送钱,却再也没有回去看一眼。 往事一幕幕浮现,马玉麟长叹一声,不知不觉已回到家门口。 马玉麟将大部分俸禄送回老家,自己的生活过的很简单,连下人也没有雇一个。 庭院内长满了杂草,大堂角落尽是灰尘和蛛网,桌子上堆满了杂物,乱糟糟的一片。 有谁能想到,堂堂大理寺卿,家中竟是如此邋遢。 马玉麟对此毫不在意,反正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大理寺,每天回来就是洗漱睡觉。 他的朋友比刘伯温还少,除了罗贯中偶尔过来拜访,其他同僚从未来过他家。 马玉麟将受封的金册、徽章放在桌上,一屁股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便在这时,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马玉麟微微一愣,暗道:“莫非又是罗兄?”起身过去开了门,瞧见屋外之人,刹那间呆住了。 只见一名穿着寒酸的妇人拉着两个孩子,背着一个大包袱站在门外。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才刚过十岁,每人身上,也都背着与他们身材不相符的大包袱。 那妇人大约四十多岁,面色黑黝黝,就是一个普通农妇模样,低着头,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便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英莲大姐,你杵在门口干什么,快进去啊!马寺卿,你发什么愣,还不快请你嫂子进去?” 马玉麟这才惊醒,朝后面一看,发现说话之人竟然是秦苓君,她身上也扛着个大包袱,站得挺直,毫不费力。 “皇……” 秦苓君打断道:“赶紧带着你嫂子进去,有话待会再说!” 马玉麟赶忙答应了,抢过嫂子的行李,入手只觉一沉,酿酿跄跄,差点拎不动。 小侄女见了,用手捂住嘴,偷偷一笑。 马玉麟嫂子赶忙又抢了回去,道:“我、我来就好。”抱着行李进去了。 几人进屋后,秦苓君笑道:“英莲大姐,我没骗你吧,你瞧瞧他过什么日子,能够照顾好自己吗?” 马玉麟嫂子名叫邓英莲,她左右看了一眼,见庭院杂草丛生,默默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众人穿过庭院,来到大厅后,都闻到一股发霉的气味。 侄子惊奇道:“二叔,你家里怎么像狗窝一样?” 邓英莲急忙训斥:“不得胡言!” 马玉麟却很高兴,摸了摸侄子的脑袋。 “哈哈,二叔一直没空整理,明天一定好好收拾一下,保证焕然一新,让伱们住得舒舒服服!” 两个孩子齐齐欢呼一声。 秦苓君把行礼放在地上,拍了拍手。 “你们自己说话吧,我先回去了。” 邓英莲对她十分依恋,急忙过去拉住她手。 “妹子,你、你先别走。” 马玉麟暗暗惊奇,不明白自家嫂子为何会认识皇后。 秦苓君微微一笑,道:“这件事得你们自己说清楚,如果需要我帮忙,你们尽管与我说就是!” 语毕,离开了府宅,策马离去。 马玉麟和邓英莲一路将她送到门口,目送着她消失在大街之上。 “嫂子,你是怎么认识皇后娘娘的?”马玉麟问。 邓英莲吃了一惊,颤声道:“你、你说她是皇后娘娘?” 马玉麟愣道:“是啊,你不知道吗?” 邓英莲用力摇了摇脑袋,低声道:“她、她没告诉我,她说是你朋友妻子,过来瞧瞧我,后来还经常给我写信,把你情况告诉我……” 马玉麟惊愕道:“皇后娘娘去找过你?” 邓英莲点点头:“大概就在去年这个时候,她突然来到海陵县,说、说……” “娘娘说什么了?”马玉麟急问。 小侄女脆声道:“那位姑姑说二叔你在江都府虽然做了大官,但根本不会照顾自己,每日通宵达旦,迟早会累死!” 侄子跟着嚷嚷道:“一开始娘亲还不信,如今来看,那位皇后姑姑一点没说错,二叔你家还没海陵县的李员外家气派!” 马玉麟怔怔不语,这才明白皇后一片苦心,当然,这背后肯定还有陛下的意思。 念及此处,他眼眸微微模糊,伸手扶住嫂子,道:“嫂子,你以后不会再嫌弃我了吧!” 邓英莲苦笑道:“我哪里嫌弃过你,你从小就有神童之名,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出息,所以才那样……以免耽误了你……” 其实邓英莲也注意到马玉麟对自己的依恋。 当时邓英莲催他成婚,他却总说要一辈子照顾嫂子和两个孩子。 邓英莲这才与他保持距离,最后甚至搬出去,终于迫得马玉麟离开。 后来马玉麟寄钱回来,她暗暗感激。 托人打听后,得知马玉麟做了大官,以为他已娶妻生子,虽十分想念他,却不敢再去打扰他生活。 直到秦苓君亲自来到海陵,告诉她马玉麟只顾工作,毫不爱惜身体,更无娶妻之意。 再这样下去,马玉麟必定终身不娶,很可能过劳而死。 邓英莲一开始并不相信。 秦苓君也知再强行劝说,也很难起效,便离开了海陵,经常与邓英莲写信交流,将马玉麟情况告诉她。 邓英莲独自带着儿女,含辛茹苦,从没个知心朋友,见秦苓君经常给自己写信,心中非常珍惜这个朋友。 于是一向节俭的邓英莲,不惜花钱去请大街上的先生,让其代为写信,与秦苓君成为书信朋友。 后来两人越来越熟悉,秦苓君继续将马玉麟情况告诉她。 邓英莲这时也终于相信了她的话。 心中既感动马玉麟对自己的感情,又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终于答应来找马玉麟。 马玉麟凝视着嫂子,缓缓道:“玉麟从小立过誓言,这辈子只希望照顾好嫂子,绝不会娶其他女子!” 邓英莲脸色更红,低着脑袋道:“别、别说了,咱们先进去吧。” 马玉麟微微一笑,扶着嫂子回到屋中。 三月的晚风温柔清爽,仿佛情人的拥抱。 秦苓君策马奔行在大街上,想起刚刚玉成一桩姻缘,心中颇为喜悦。 没过一会,她便来到了朝阳门外。 策马穿过朝阳门,来到东华门时,她才翻身下马,沿着御道来到乾清门。 穿过这道宫门,进入后宫,快步来到乾阳宫。 进入宫殿,正要转入内殿时,忽然听到屋中传来说话的声音。 她驻足门外,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张阳泉盘腿坐在一张榻上,正在与一名魁梧男子对弈。 第四百四十二章 初议北伐 那男子背对着她,秦苓君一时没有认出来,便没有立刻进去。 过了一会,那汉子投子认输。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刘将军,承让了。” 那位刘将军笑道:“臣并不擅长对弈,陛下若喜欢与人对弈,可以找盛兄弟,他棋艺颇为高明。” 秦苓君听到这句话,才认出那人是刘福通,信步走了进去。 “陛下可不喜欢与棋艺太好的人下,他只喜欢欺负棋艺比他差的人!” 刘福通赶忙起身,拱手道:“臣拜见皇后娘娘。” 秦苓君在张阳泉旁边坐下,笑道:“不必多礼。” 刘福通见秦苓君过来,料来有事与张阳泉商量,拱手道:“陛下,臣先告退。” 张阳泉道:“也好,杨统领,派人送刘将军出宫。” 杨三枪答应一声,带着刘福通离开了。 张阳泉捏住秦苓君的手,笑道:“马玉麟那边怎么样了?” 秦苓君微微一笑,道:“邓大姐已经住进了马府,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张阳泉点点头,道:“你知道刘福通来找我做什么吗?” “是不是听说了潘诚的事,过来询问详细?” “不,他过来后,我才将潘诚的事告诉了他。” “那是不是询问大都的消息?对了,军情署那边传来消息没?” “一个时辰前传来了,郭夫人没有说谎,孛罗帖木儿确实兵围大都,逼着太子一党杀死搠思监和朴不花!刘福通也并非为此事而来。” 秦苓君奇道:“那他来做什么?” 张阳泉笑道:“他过来向我分析了一番天下大势,接着又向我提了一些进言!” 说着,用棋子在棋盘上摆出一个简略的天下地形图,其中白子代表华夏军,黑子代表元军。 华夏军目前占据整个江南、淮南一部分地区,元军则占据整个河北、河南一部分地区。 关中地区被元朝军阀李思齐、张良弼控制,四川被明玉珍占据,云南则在元朝梁王的掌控下。 张阳泉又在海外地区摆上了济州岛,在济州岛上方用黑子堆出高丽国。 “这就是天下目前的格局,严格来说,除了明玉珍之外,天下大部分地方,依然还在元廷控制之下。” 秦苓君目视着棋盘,心中一动,道:“刘福通不会是来献北伐攻略的吧?” 张阳泉微笑道:“差不多。他有过一次北伐经验,所以最清楚北伐关键所在,也清楚北伐最容易犯哪些错误!” 秦苓君想了想,道:“最大的错误是分兵吧?” 张阳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分兵确实是个错误,但并非最主要的错误!在刘福通看来,他们最大的错误在战略上!” “战略?” “是的,分兵只是错误战略产生的错误结果,刘福通一开始的目的太大,他希望一口气收复北面所有领土,所以才同时对关中、河北、山东一起进攻!” 秦苓君沉吟道:“如此说来,他的问题还是太急。就和第一次起义时一样,根基不稳就冒然扩张,导致战局一但不利,就兵败如山倒。” 张阳泉点头道:“刘福通其实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他这次来找我,就是劝我北伐一定要谨慎,切莫急于总兵。” 秦苓君喜道:“此人肯进此言,足见真心归附!” 张阳泉微笑道:“刘福通和朱元璋、张士诚等人不同,他和陈叔比较像,心无二虑,只想赶走蒙古人!” 秦苓君目光又看向了棋盘,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咱们是休养生息一两年,还是立刻北伐?” 张阳泉正要开口,杨三枪忽然走了进来,拱手道:“陛下,秦国公和英国公求见,正在正阳殿等候。” 张阳泉朝秦苓君一笑,道:“估计也是来议论北伐之事,看来咱们这些将领们都心急得很!” 两人一起离开乾阳宫,来到正阳殿,从后殿进入。 张阳泉穿过角门,进入大殿,秦苓君则站在门后。 徐百升和朱三正在大殿等候,见张阳泉进来,齐齐拱手见礼。 “拜见陛下。” 张阳泉抬手道:“不必多礼,你们傍晚求见,有何事要说?” 徐百升道:“启禀陛下,我军斥候打探到山东的蒙古大军正在南下,似有进犯淮南之意!” 张阳泉挑了挑眉,道:“扩廓帖木儿那支人马?” 徐百升道:“是的。扩廓打下益都后,收获六七万降兵,又整合了河南其他部队,如今总兵力超过三十万,我军不得不防!” 张阳泉沉吟半晌,道:“你们觉得扩廓会再来攻打扬州吗?” 徐百升道:“我军在扬州的总兵力接近四十万,并不怕与元军打正面,眼下只有一点可虑。” “什么?” 徐百升道:“扩廓派人暗中诏安张士诚,然后借道高邮,突袭江都府,我军就会非常被动!” 张阳泉双手叉了叉,道:“依你之见,该如何应付?” 徐百升道:“先收服张士诚,以高邮府为屏障,扩廓就无计可施,只能与我们正面会战!” 张阳泉默然片刻,叹道:“只怕张士诚不会归附。” 这次登基大典,张士诚甚至没有派人来祝贺,足见其态度。 朱三道:“陛下,高邮府地形极为重要,必须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才行!”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道:“明日朝堂之上,再商议此事吧!” 徐百升和朱三只得应诺。 张阳泉又道:“关于北伐,你们有什么看法?” 徐百升道:“臣以为要想一劳永逸的赶走蒙古人,应该以消灭他们有生力量为主。如果只是攻下大都,让他们撤回漠北,将来后患无穷!”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你是说主动找他们求战?” 徐百升点点头:“是的。” 张阳泉又看向了朱三:“英国公怎么看?” 朱三站直身,昂首道:“陛下,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会受到北面蛮夷侵扰,只有汉朝重创北方匈奴,将他们赶走,才获得数百年安宁。” “唐朝将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又将西突厥分裂为十部,所以也能一直压制,然而虚弱之后,还是被北狄反制。宋朝未能夺回燕云之地,被北方蛮族欺辱数百年。” “所以要想让北境稳定,就必须采取汉朝策略,要么将蒙古屠杀灭族,要么将其赶走他处,否则将永受其害!” 张阳泉道:“所以你的意见也是消灭蒙古有生力量?” “是的,最好在咱们的土地上消灭他们的主力,若是让他们逃回草原,再想消灭就会事倍功半!” 张阳泉点点头,道:“两位的意见我清楚了,关于北伐之事,让我再考虑一下,眼下还是优先处理张士诚的事吧。” 次日一大清早,华夏官员们开始第一次上朝,能参加朝会的只有四品以上官员。 上朝地点在第二座大殿,勤政殿。 辰时不到,来上朝的官员们就全部到齐,官员们的官服已经统一,全都是青色,只有官服上的花纹不同。 官员们一共站成四列,左边武将,右边文官,按照官职高低而站,武将数量明显多于文官。 没过多久,张阳泉从角门来到大殿,坐上龙椅,群臣躬身拜礼。 张阳泉抬了抬手。 “众卿不必多礼,昨晚有军中将领向我汇报,说山东的元军开始南下,不知众卿以为该如何应付?” 刘伯温缓步出列,拱手道:“陛下,高邮城是我军屏障,要对抗元军,需得先取高邮,以防张士诚归附元军!” 文武官员纷纷出声附和。 张阳泉道:“那么如何取高邮,诸卿可有高见!” 话音刚落,四名文官和六名武将同时出列。 “末将愿领兵打下高邮府!”王大抢先开口。 李善长不甘示弱,第二个开口道:“臣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张士诚归附!” 其他几人也抢着开口,武将们都希望领兵攻打,文官们都希望以言语说降。 第四百四十三章 劝降张士诚 勤政殿东南角,摆了一个巨大的日冕。 日冕上的指针倒影缓缓上升,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 只听一阵喧哗声响起,众官员从勤政殿中走了出来,三三两两的低声议论着。 文武官员泾渭分明,不少武将朝着文官瞪眼睛。 原来刚才在大殿之中,武将们都提议攻打高邮府,文官们则提议派人招降张士诚。 两边好一顿争吵,都是为了获得立功的机会。 最终张阳泉同意先招降,招降不成再用兵,武将们都对此十分气愤,故而对文官没好脸色。 李善长是最后几名走出大殿的官员,刚出来,就有好几人朝他瞪了过来。 李善长不以为意,朝着户部快步急行。 没过一会,绕过承天殿,来到户部衙署,刚进办公房,便见胡惟庸正在屋中等候。 “老师,朝会情况如何?可商议了北伐之事?”他上前问道。 李善长靠坐在椅子上,接过胡惟庸倒的一杯茶。 “没有。” 胡惟庸奇道:“那今天商议什么?” 李善长喝了口茶,道:“山东的元兵开始南下,张士诚首当其冲,陛下担心张士诚投靠元廷,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胡惟庸喜道:“元军要南下吗?那太好了!” 李善长续道:“我和一干文臣提议劝说张士诚归降,那些将军们不乐意,一个个恨不得立刻攻打高邮府,砍下张士诚脑袋!” 胡惟庸眯着眼道:“张士诚这次不来参加登基大典,说明此人不识时务,只怕难以用言语劝服!” 李善长微笑道:“正因为难,若能成功,才能显出能耐。我已经向陛下讨得旨意,前往高邮府劝降!” 胡惟庸吃了一惊,道:“老师,张士诚此人难以捉摸,只怕此行会有风险!” 李善长沉声道:“老夫知道有风险,可若是不立下大功,将来如何晋升爵位?” 胡惟庸深吸一口气,道:“不错,富贵险中求,学生定竭尽全力,帮老师完成此次劝降任务!” 李善长淡淡道:“你也不要太担心,陛下已经下令,让秦国公领兵二十万,驻扎在江都府和高邮边境,以做威慑,谅张士诚也不敢胡来!” 胡惟庸眉头紧皱,道:“张士诚此人性格怪癖,最好先找人摸清他脾性,才好对症下药,以言语说之。” 李善长点头称善。 “嗯,要说咱们江都府最了解张士诚的人,估计也只有平江侯了。” 两人商议妥当,便要去找卞元亨,陈基却忽然找了过来,要与李善长商议出使高邮的事。 李善长脱不开身,只好派胡惟庸去找卞元亨。 胡惟庸来到枢密院,得知卞元亨刚刚离开,似乎回府去了,于是出了皇宫,一路来到卞府。 刚到门口,便见卞元亨将一名男子送到门口。 那男子满脸愤怒,与卞元亨争吵了几句,怒气腾腾就离开了卞府。 眼见卞元亨要回府,胡惟庸赶忙走了过去,只说奉李善长之命,来了解高邮虚实。 卞元亨知道李善长被任命为劝降使节,内心也希望张士诚投降。 于是请胡惟庸入府,两人分宾主而坐。 茶毕,胡惟庸问起刚才那名男子是谁,卞元亨道:“此人是张士诚弟弟张士信。” 胡惟庸心中一动,道:“他莫非知道了我军要对高邮动手?” 卞元亨点点头:“是的,其实他在登基大典之前就来了江都府,张士诚让他不参加大典,只在城中观察情况。” 胡惟庸心中一沉,道:“那他来找侯爷,是希望求情的了?” 卞元亨没有否认。 胡惟庸心想:“瞧张士信表情,就知道平江侯拒绝了他的求情,不肯为高邮说话。他回去汇报张士诚后,恐对劝降不利。” 卞元亨看出他的想法,道:“你不必担心,我一直派人盯着张士信,他若是要离开,我手下人会来汇报。” 胡惟庸点点头,又向卞元亨询问起张士诚情况。 卞元亨缓缓道:“并非我不愿告知,只是诚王与几年前相比,性子变化很大,你们若用我的情报,反会坏事!” 胡惟庸坚持道:“总能做个参考。” 卞元亨点点头,不再保留,将他印象中的张士诚描述了一遍,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据我所知,张士诚最恨别人压迫他,越是压迫得紧,他越不会屈服。我想这一点上,他的变化应该不会太大!” 胡惟庸站起身,拱手道:“多谢侯爷告知。” 离开卞府后,已到了正午时分,胡惟庸火速回到中书省,满头大汗的将情况告知李善长。 “老师,我觉得可以对张士信下手,用手段收服此人,再利用此人说服张士诚!” 李善长捻须沉吟,没有立刻下决定。 便在这时,李彬拿着一个信封,快步走了进来。 “老师,军情署的人送来一封信。” 李善长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个小册子。 翻开册子一看,李善长大喜道:“原来军情署已经在暗中搜集张士诚的情报了,惟庸,你快瞧瞧!” 胡惟庸接过去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的全是张士诚的一些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还有性格上的描述。 和卞元亨提供的情报相比,军情署的记录更为详细,而且是最近收集,情报也更加准确! 胡惟庸眼中闪着炙热的光芒。 “老师,从这份记载来看,张士诚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张士信和张士德,咱们拿下张士信,成功就容易多了!” 李善长眯着眼道:“要想收服张士信,最好也先得到他的信息。李彬,你再去一趟军情署,找他们要份张士信的情报。” 李彬应诺而去。 军情署也搬入皇宫,在西北角一个较偏僻的公署,不到半个时辰,李彬便拿着张士信的情报档案回来了。 李善长和胡惟庸一起翻看。 胡惟庸一目十行,看得更快,当他看到中间时,突然面露喜色。 原来张士信迷恋戈小娥的十六天魔舞。 来到江都府后,多次去林海的小院找戈小娥,恳求她跳舞给自己看,还因此被林海打了一顿。 “老师,咱们可以用戈小娥来收服张士信,再让张士信劝说张士诚!” 李善长想了想,道:“这件事还是请示一下陛下吧,那戈小娥是秦国夫人的舞曲老师,她若不愿,咱们也不好用强。” 于是李善长来到正阳殿,将情况汇报给张阳泉。 张阳泉没有多想,派人把秦苓思喊了过来,把情况和她说明。 “小妹,你去找戈姑娘说说,看她愿不愿意帮忙。” 秦苓思拍了拍胸脯,昂首道:“我虽是她跳舞的徒弟,却也是她马术老师,我去劝说,一定没问题。” 当即和李善长一起离开皇宫,来到林海居住的小院子,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施耐庵大弟子彦明。 自施耐庵与林海熟悉后,两人便搬到一起居住,相互照应。 秦苓思经常来拜访戈小娥,与彦明也十分熟悉,打趣道:“彦大家,你那本新书写得怎么样了?” 原来施耐庵动笔写书后,彦明也偷偷写了一本小说,平日藏的很小心,谁都不知道。 有一次秦苓思来拜访戈小娥时,发现彦明鬼鬼祟祟,跟过去一看,才发现他躲在屋中写书。 自那以后,秦苓思就天天喊他彦大家。 彦明一开始被她喊得不好意思,但秦苓思性子活泼,对人又言笑晏晏,后来也就习惯,内心反而很喜欢和她说话。 彦明左右看了一眼,嘘了一声,道:“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 秦苓思忍俊不禁,噗嗤笑道:“他们都是木头人吗?莫非还没有发现你写书?” 彦明得意道:“那是我隐藏高明,总而言之,伱还是不要告诉别人。” 李善长见两人聊得旁若无人,咳了一声,强调自己的存在。 彦明这才看了他一眼,朝秦苓思问道:“场主,你又是来找戈姑娘的吗?” 秦苓思点点头:“这次有要紧事找她帮忙,你待会机灵点,她若是不答应,就帮我说几句话!” 彦明笑道:“只要是你的要求,戈姑娘怎么可能拒绝,两位赶紧进来吧,不知这位老丈是?” 秦苓思进了门,随口道:“他是户部李尚书,主要是他要找我徒弟帮忙,姐夫这才派我随行。” 彦明吃了一惊,赶忙朝李善长行了一个大礼。 “小子彦明,拜见李尚书。” 李善长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礼,你老师呢,久闻施老先生大名,今次总算有机会见到了!” 彦明忙道:“老师为了考察素材,去了安丰路。” 李善长“哦”了一声,道:“可惜,可惜。” 第四百四十五章 诚王妃 几人来到大堂,没一会,便见戈小娥小跑着来到堂屋。 “师傅,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虽然两人互为师徒,但秦苓思年龄更大,所以不客气的以师傅自居。 “乖徒儿,能不能帮师傅一件事?” 戈小娥微微一笑,先朝李善长行了一礼,然后走到秦苓思旁边,给她倒了杯茶。 “师傅只管吩咐便是。” 秦苓思遂将张士信的事说了。 戈小娥愣了一愣,笑道:“你来的真巧,要是两日前,我还未必能答应你,今天却没这个妨碍了。” 秦苓思奇道:“这是为何?” 一旁的彦明笑道:“林海兄不喜戈姑娘跳十六天魔舞。” 秦苓思哼了一声:“他不喜欢你就不能跳了吗?好霸道的人!” 戈小娥赶忙道:“林大哥是容易触景伤情,我也不希望他想起以前的事!不过,好在几日前,林大哥去了杭州,趁他不在家,我跳几次也无妨。” 李善长接口道:“那再好不过,还请戈姑娘立刻派人邀请张士信过来,以免他先一步返回高邮。” 戈小娥见秦苓思点点头,遂答应了,让彦明去找张士信。 一个时辰后,彦明带着张士信回来了。 “小娥,我的小娥!你终于肯答应我了吗?老天,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士信几乎是跑着来到大堂,满脸通红,一副患得患失的表情。 戈小娥对着他时,换上一副冷淡面孔,端坐在椅子上,淡淡道:“我可以跳给你看,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士信狂喜道:“答应,答应,只要你肯跳天魔舞给我看,我什么都依伱!” 戈小娥道:“我要你劝说你兄长,归附我军,你可愿意?” 张士信毫不犹豫道:“愿意!” 躲在角门后面的秦苓思暗暗咋舌,心道:“这家伙只怕魔怔了,小娥让他去死,估计也会答应。” 戈小娥转头朝秦苓思看过来,伸手招了招。 秦苓思和李善长一起从角门走了出来。 张士信只痴迷的望着戈小娥,对两人的到来恍如未觉。 李善长咳了一声,道:“张将军,鄙人户部尚书李善长,即将出使高邮,劝说令兄归附我军。到时,还有劳你多多帮我美言!” 张士信摆摆手道:“不必多言,既然小娥让我帮你,我自会帮你!小娥,现在可以了吗?你快跳给我看,我等不及了!” 戈小娥走到秦苓思身边,低声道:“师傅,你让那位李尚书出去吧,最好别让他看天魔舞。” 秦苓思知她是怕李善长也迷上了天魔舞,纠缠不休,笑了笑,道:“李尚书,咱们出去吧。” 李善长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两人出了大堂,彦明又去把霓裳班的几名乐人请了过来,然后关上大门。 没过一会,便听一阵悦耳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李善长负着双手,暗想道:“听说戈小娥当初在画舫上与聂红娘斗舞,正是凭着这曲十六天魔舞获胜,连陛下都赞不绝口,只可惜老夫却无缘一见。” 没过多久,彦明将大门打开。 两人进入大厅,只见张士信躺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一种极乐之后的满足感。 李善长见了,暗暗心惊:“这舞曲还真有些魔力。” 看了戈小娥的舞曲后,张士信对她更加言听计从,当夜便按照吩咐,回高邮府去了。 高邮府最近的人口越来越少了。 虽然这座城邑与江都府相隔不到两百里,但江都府商法极严,重要商品没有上报,不得与外邦交易,尤其是粮食。 为了限制商人走私,沿途更是设下三层关卡。 这也导致两地距离虽近,城中物价却天壤之别。 因为物价的差别,高邮府的百姓经常跑到江都府购物,久而久之,人口也就不断向江都府流失。 张士诚爱惜名声,也不好强行阻止,不过因为此事,心中对张阳泉充满怨恨。 这也是他不派人参加登基大典的原因。 张士诚和方国珍一样,胸无大志,只想打下一片天地,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土皇帝。 然而高邮府是南北通渠,随着张阳泉统一江南,他知道自己迟早面临吞并的威胁。 当初他联手陈友谅,对付张阳泉,就是这个原因。 如今陈友谅被灭,再无人能阻挡张阳泉的扩张步伐。 张士诚也曾想打下山东半岛,这样便能抽身南北之外,躲过战祸,只可惜计划最终还是失败。 半个月前,山东的元军便开始攻打徐州。 张士诚无力与元军对抗,只好把兵力都收缩到高邮府。 此时的高邮府人心惶惶,北面是元军大举南下,南面是江都军蠢蠢欲动。 不少将领出去巡逻时都会莫名失踪,城中富商更是纷纷开始举家逃离。 文官们天天上疏,有劝他归降江都军,有劝他归附元廷。 张士诚并不理会,每天自顾喝酒听戏,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这天上午,张士诚正陪着妻儿在后宅玩乐,李伯升快步走来,说道:“大王,士信大帅回来了,说有重要事情禀告。” 张士诚“嗯”了一声,摆手道:“知道了,你先退下,让他在书房候着。” 李伯升领命退下。 张士诚拿着一个拨浪鼓,继续逗弄着幼子玩。 王妃刘氏也仿佛没听到李伯升刚才的话,微笑地望着他们父子二人。 张士诚并没有抬头,却忽然开口道:“夫人,咱们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刘氏冷静答道:“妾身跟着大王过了多年安生日子,已然知足,死亦无悔。” 张士诚终于抬起头,目视着妻子。 “扩廓以为我会屈服,张阳泉也以为我会屈服,百官们则都劝我屈服,夫人,你是怎么想的?” 刘氏微笑道:“大王世之英雄,怎会屈从他人?” 张士诚终于露出笑容,紧紧握住她手。 “还是你知我。不过我肯定是打不过他们了,我若是兵败身死,你怎么办?” 刘氏一字字道:“大王勿忧,妾必不负君!” 张士诚道:“两个孩儿怎么办?” 刘氏爱怜的看了孩子一眼,幽幽道:“父母皆不在身边,活在世上也是徒然受罪,不如跟咱们一起去吧。” 张士诚点点头,站起身,大步离开了后宅。 来到书房,张士信已经等候许久。 “兄长,张阳泉已经登基,而且要对咱们动手了!”他一脸焦急。 张士诚走到椅子后坐下,道:“我已经猜到了,士信,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办呢?” 张士信咬牙道:“江都军兵锋猛锐,我们绝不是对手,不如……降了吧?” 张士诚凝望着他。 张士信被看得有些不安,忙道:“兄长,张阳泉对你还是很尊敬的,咱们若是归降,你起码能得个侯爵!” 张士诚冷笑道:“像左君弼一样?” “不!怎么会呢?左君弼可只有一个伯爵!” 张士诚摆手道:“行了,这件事容我再考虑一二,你先退下吧。” 张士信只好应诺退下。 没过多久,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被人推开,敢这样进张士诚书房的人,只有张士德一人。 “兄长,刚刚传来消息,左君弼前往黄州,劝降了张必先!黄州、安陆、襄阳、随州尽落入江都军手中!” 张士诚平静道:“知道了。” 张士德愣道:“兄长不惊讶吗?” “左君弼都投降了,张必先独木难支,只能投降。他不可能投降明玉珍或者元廷,那么只有投降张阳泉这一条路,有何可惊?” 张士德沉声道:“兄长,江都军已经吞并大部分起义军,如今只有咱们和明玉珍尚存。四川险峻难攻,张阳泉下一个目标定是咱们!” “依你之见如何?”张士诚问。 张士德冷冷道:“当初蒙古鞑子四十万大军打过来,咱们缺兵少粮,也没怕过。如今城中粮食足够撑三年,士兵还有六七万人,有什么可怕的!” 张士诚微笑道:“很好,你且退下,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第四百四十六章 调兵十万 布局辽东 两日后,徐百升的二十万大军陈列在江都与高邮边境。 李善长这才放心,带着使节团来到高邮府。他刚入城,张士信便带人亲自迎了过来。 “李外使,快随我来,我兄长正在王府等着你。” 李善长与张士信并辔而骑,见他表情有些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莫非你兄长不愿听你的?” 张士信道:“唉,兄长的心思很难猜透,我现在也不知他到底有何打算!不过扩廓也派了使节团,比你先到一步,现在已经到了王府!” 李善长吃了一惊,心知自己谨慎过头,这才让对方抢了先,目光闪烁,暗暗思索着待会交锋时的话术。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诚王府。 瞧见王府外的情景,李善长后背一凉,脸色大变。 只见朱红的大门之外,躺了一地的尸体,到处都是血迹,血腥味扑鼻,一群士兵正在处理尸体。 李善长仔细打量那些尸体,从服装来看,这些尸体都是蒙古使节。 他顿时转惊为喜,暗道:“张士诚既然杀了蒙古使节,定是下定决定向我军投降,不然不可能自绝后路。” 正这样想着,一队士兵忽然奔了过来,将他和张士信包围。 张士信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领头的将领道:“大帅请见谅,大王有令,江都军使节团到来后,除正使之外,余者全部处死!” 话音落下,抬手一挥,一众士兵们停着长枪刺了上来。 只听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李善长带来的一众随从全部被杀死。 李善长又惊又骇,趴在马背上,微微颤抖着。 那名将领冷冷道:“江都军正使,请随我去面见大王吧!” 李善长转头看向张士信,张士信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李善长深吸一口气,慢慢定住神,翻身下马,跟着那名将领进入诚王府。 来到大厅,只见厅中站了十几名文武官员,都是高邮军最坚定的主战分子。 张士诚高坐上首,面无表情。 一名毡袍男子负手站在厅中,面对杀气腾腾的高邮官员们,怡然不惧,正是蒙古使节白锁住。 李善长挺了挺胸,负手进入厅中,闭眼不语,将厅中所有人视如无物。 张士诚目光从李善长身上转到了白锁住,又从白锁住身上转到了李善长,冷笑一声。 “哼哼!果然是一般的目中无人,你们觉得自己吃定本王了,所以本王就不敢杀你们吗?” 李善长睁开双目,悠然道:“诚王殿下已杀了老夫这么多随从,再杀老夫一颗头颅,也没有太大区别,请速动手!” 张士诚哼了一声,道:“你们两家大兵压境,再派使者前来劝服本王,是不是以为本王定会屈服?” 白锁住淡淡道:“我军攻打高邮府,乃是为了对付江都叛军。过来劝服殿下归降,是因久慕殿下威名,不忍刀兵相向。” 张士德大步出列,喝道:“巧言令色,伱们两家要打,为何不在安丰打,不在襄阳打?” 白锁住瞥了李善长一眼:“贵军应该也明白,对我们来说,江都府便是叛军的七寸。只要击破江都府,叛军也就不足为虑了。” 李善长忽然道:“这么说来,你们其实并不愿意对高邮府动干戈了?” 白锁住道:“不错。” 李善长朝张士诚拱手道:“原来诚王殿下早已归降元廷!” 李伯升冷冷道:“李外使莫要胡言,我们家大王自起义以来,与天下英雄并立,何曾归附过任何势力?” 李善长一摊手,道:“那就奇怪了,贵军身为起义军,元军竟不忍心攻打你们,天下竟有这样的奇事?” 一众高邮府将领听了,都有些忍俊不禁。 白锁住暗暗心惊:“这老家伙好灵敏的反应,抓住我一点话头,就主导了场中氛围。” 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淡淡道:“对我们来说,诚王殿下是起义军中少有的英杰,我家主帅一直希望能够诏安,有何奇怪。” 张士诚哼了一声,道:“本王若是肯受诏安,当初还起义做什么?” 李善长高声道:“不错,当初元军四十万来袭,我们两家团结一心,击退元军。如今何不再团结一起,将蒙古鞑子赶出中原?” 张士诚冷冷道:“说的好听,还不是让本王并入你们,听张阳泉号令!” 李善长还要再说,张士诚伸手打断。 “不必多言,我留你们两个,是让你们传话给张阳泉和妥懽,我张士诚自起义那天,就再不打算屈服于任何人,你们要打就来打吧!” 李善长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小瞧了这位与张阳泉同时起义的枭雄。 回到江都府,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李善长来到正阳殿,面见张阳泉,将这次出使的事说了。 张阳泉听到张士诚把使节随从全部斩杀,面色一沉,道:“看来张士诚心意已决,是不可能归附了。” 李善长道:“陛下,不如暗中支持张士信,让他在高邮府政变,杀张士诚而代之!” 张阳泉一摆手,道:“张士信那种货色,绝不可能取代张士诚。李尚书这次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李善长暗叹一口气,知道这件事没有办好,在张阳泉心中的地位下降了一些,沮丧告退。 张阳泉在龙椅上一靠,沉吟半晌后,吩咐道:“三枪,去把傅友德喊过来。” 杨三枪答应一声,退出宫殿。 没过多久,只听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傅友德大步走了进来。 “臣傅友德,拜见陛下。” 张阳泉拿起一份奏疏,道:“这两天,很多将领都向我进献了北伐的计划,我思来想去,觉得你的法子最好。” 傅友德喜道:“多谢陛下赞誉,臣这法子也是与卢国公商议后,才想出来的。” 张阳泉笑道:“其实秦国公和英国公的想法与你们也差不多,都希望将蒙古主力消灭在中原本土。” 傅友德道:“臣相信大多数将领都是这个想法,我军有坚船利炮,火枪也越来越多,正面作战,也不惧蒙古铁骑!” 张阳泉缓缓道:“如今扩廓大军南下,依你之见,是先击退扩廓大军,还是直接开始执行辽阳计划?” 傅友德忙道:“陛下,臣的计划只要开始执行,就能立刻牵制大都,也能骚扰元军后勤,一举两得。” “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咱们攻打辽阳半岛的话,高丽人会不会攻击我们?” 傅友德的战略是以济州岛作为据点,攻打辽阳半岛的金州。 金州走海路可以从海津镇拐入大运河,直接威胁到大都,相当于扼住元廷的咽喉,元廷上下,必定寝食难安。 如果元军只派数万人过来攻打,江都军凭着火炮,他们未必打的下来。 如果元廷调集数十万兵力来攻打,又可以随时出海返回济州岛,让元朝扑空,浪费他们的人力物力。 这个战术是将江都军的水军优势发挥到极致,元军只要不敢跟江都军打水战,就会受到极大牵制。 等元廷发现无法应付这支骚扰的水军后,最终只能默许他们留在金州。 把金州经营好后,将来就能配合北伐,从后面堵住蒙古人北逃的路线,将他们全歼在中原。 “陛下不必担心,据臣所知,高丽王将奇氏满门处死,奇皇后绝不会善罢甘休,高丽与元廷的裂缝很难弥合,不会帮元廷对付我们。” 张阳泉道:“事无绝对,如果他们插手,你可有应对策略?” 傅友德想了想,道:“金州地理位置极佳,就算高丽大军过来,也必须从辽阳绕行,我们有时间从容应对。” 张阳泉点点头,道:“你这个战略需要多少人马。” “最好能有七万水军。” 张阳泉道:“那好,我给你十万水军,另外再给你派几个帮手,你先领兵前往济州岛驻扎。” “接下来一个月,我会向济州岛运送大量粮食和物资,等粮草和物资充足后,你们再以济州岛为后勤点,谋夺金州!” 傅友德喜道:“多谢陛下!” 张阳泉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做准备吧!” 第四百四十七章 雄兵二十万 兵临高邮 傅友德告退后,张阳泉站起身,负着双手,在大殿中慢慢踱步。 傅友德的战略虽然不错,却非常激进,这将导致北伐的时间提前。 原本他打算等元廷自相残杀,坐收渔利。 然而仔细一想,这样过于被动,如果元军一直不内斗,他岂不是得无限期等下去? 元军内部已经分裂,先利用傅友德的计划,消耗元廷力量,再找机会将元军主力消灭在中原地区,才是首选之策。 眼下第一步,就是设法吃掉扩廓手中的三十万人马。 目下江都府附近的兵力大约在三十五万左右,火炮虽然很多,火枪却不足。 扩廓手下骑兵猛锐,最好避免正面野战,尽量将战斗围绕在高邮城进行,对己方最为有利。 从张士诚这次杀使节的事来看,此人依然不失狠辣,强攻高邮府,会遇到和当初脱脱一样的窘境。 如果不打的话,那就只能等着扩廓大军先动手,扩廓只怕也未必会动手。 念及此处,他心中有了决断。 “去把秦国公请过来。”他吩咐道。 亲卫应诺一声。 徐百升来的比傅友德更快,命令下达不到一刻钟,便见他昂首挺胸,大步踏入正阳殿。 叙礼毕,张阳泉开口道:“徐卿,三日之后,你领兵二十万,攻打高邮府,用火炮轰击南城门三天,然后驻扎在南门外,无我命令,不得攻城。” “臣领命。”徐百升拱手应诺。他和其他将领不同,无论张阳泉下什么命令,从不会多问。 “你知道我为何这么安排吗?”张阳泉怕他不明白自己心思,主动询问。 徐百升道:“张士诚杀我军使节,正好以此为由进兵,但陛下又不希望真的强攻高邮府,造成不必要伤亡!” 张阳泉点点头:“是的,张士诚毕竟是起义军,如果他不打算归附鞑子,咱们便没必要与他自相残杀!” 徐百升表示赞同:“当初提议攻打高邮城,就是担心扩廓诏安张士诚,奇袭江都。如今没有这个隐患,确实不应与之交战。” 张阳泉目视着他:“这场战斗必定围绕高邮城展开。咱们虽然不一定要打下高邮,但一定要利用好高邮城。” “臣明白。”徐百升心领神会,道:“高邮城就是我军一个巨大掩体,阻挡敌人骑兵冲锋!” 张阳泉微笑道:“另外你要记住,火枪兵最擅长的其实不是守城战,而是巷战。” “巷战?”徐百升愣了愣,道:“臣回去后,立刻研究。” 张阳泉又道:“扩廓有三十万大军,其中一半都是骑兵,需得尽量避免与他野战,将战斗引导在城内进行。” “臣明白了。”徐百升已完全领会了张阳泉的战略意图。 张阳泉摆摆手:“那就好,你下去准备吧。” 三日后,徐百升尽起二十万大军,一路北进,逼近到高邮城南门之下。 火炮运送比大军行进的速度更慢,徐百升等了几天,火炮才从后方全部运送过来。 与此同时,傅友德率领十万水军,从通州出海,奔赴济州岛。 卞元亨、赵德胜、徐达和刘福通四员大将跟着他同行。 张阳泉的命令是让傅友德等人驻扎在济州岛,防备高丽人和倭国人,故而谁也不知他另有任务。 另外,张阳泉派朱三前往襄阳驻守,防备明玉珍和关中元军。 又让朱元璋领五万大军驻扎泗州,孙虎领五万大军驻扎安丰,应对河南的元军南下。 就在张阳泉调兵遣将时,扩廓的三十万大军也已经抵达宝应。 扩廓站在宝应南门的城墙上,抬头望着南北连通的大运河,心中有感而发。 数年之前,他还跟着父亲一起参加了扬州之战,当时统帅是丞相脱脱,这场大战历时数月,最终以元军惨败收场。 当时扩廓就做过一个设想,如果那支人马是他统帅,他一定已经消灭了扬州贼兵。 时过境迁,他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南征大军的统帅。 然而局面也和数年前大不相同。 当初的高邮军和江都军都很弱小,加起来不过十几万人马。 如今的江都军却坐拥整个江南,实力已经和元廷并驾齐驱,他这三十万兵力已经占不到数量优势。 不过扩廓依然对自己的部队有信心,只要是在地面交战,他相信蒙古骑兵绝不会逊色于汉人军队。 “大帅,您在想什么?”白锁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扩廓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白将军,你出使高邮一趟,可有收获?” 白锁住沉声道:“依我之见,张士诚绝不可能屈服,咱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先打下高邮,才能进攻江都府!” 扩廓目视远方:“你听说过当年的扬州之战吗?” “略有所闻。” “那你就该知道张士诚有多么顽强!仅凭数万人马,顶住了我军数十万大军两个月的猛攻!” “您怕当年之事重演?” “不错,咱们若是强攻高邮,很可能元气大伤!到时江都贼军以逸待劳,攻占高邮,又或者突袭我军,胜负就难以预料了!” “那难道就等着?” “坐等战局变化,不失为一种选择!” 白锁住昂首道:“张士诚杀我军使节,若是任由敌人羞辱,将士们的士气必定大降!” “你的想法没有错,但眼下咱们的主要敌人是江都贼兵,考虑问题,就要站在更远的地方去看!” “更远?” “伱刚才说漏了一点,张士诚不仅杀了咱们的使节,也杀了江都军使节。” 白锁住露出思索的表情。 “您是说江都贼军会忍不住先动手?” 扩廓淡淡道:“汉人最重脸面,张阳泉刚刚称帝,自然受不了张士诚羞辱,就让他们这两个昔日的朋友先打一场,咱们静观其变。” “若是张阳泉不出兵呢?” 扩廓笑道:“他已经出兵了,刚刚前方传来消息,江都军已经兵临高邮城下,正在运送军械。” 白锁住想了想:“若是被江都军先打下高邮府,他们精于守城,咱们再攻打就难了!” 扩廓朗声道:“我之前就说过,你太小看张士诚这个人了。他虽然缺乏进取心,但论起守城战,没多少人比得上他。” “末将只担心此人被酒色所耗,不复当年。” 扩廓瞥了他一眼:“你觉得一个被酒色耗空之人,会主动杀死两家使节,斩断自己后路?” “也可能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 扩廓笑了笑,道:“咱们有十五万骑兵,就算张士诚真的不堪一击,被江都军攻破城门,咱们也来得及赶过去。勿要多虑。” 白锁住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扩廓朗声道:“再传令下去,让大军整备待发,告诉勇士们,枕戈待旦,大战随时可能开始!” 白锁住应诺称是,正要去传令,又被扩廓喊住了。 “对了,记得多派斥候,盯好每一支河道,江都军最擅长水军突袭,那才是咱们最需要防备的地方!” 白锁住答应一声,转身下去安排。 两日后,斥候来报,江都军果然开始攻城,然而却是将一百门火炮摆在城门外面,全凭火炮攻城。 扩廓得知消息后,愣了一下。 “以前我们也用过火铳攻城,却只是辅助,没想到江都军单凭火炮攻城,这种战法从未听说,不知战果如何?” 斥候道:“城墙轰出很多缺口,伤亡却不大。” “江都贼兵没有趁机冲上去吗?” “没有,一个兵都没有动用。” 扩廓皱眉道:“到了晚上,张士诚就能让百姓修葺城墙,这种攻城方法,绝不可能攻下城池,莫非张阳泉不想攻下高邮?” 第四百四十八章 兵贵神速 瞬破城门 诚王府中,张士诚面沉如水,冷冷道: “张阳泉这是欺负咱们的火铳射程短,他能打到咱们,咱们打不到他!” 张士德怒道:“明日我率领一万骑兵,出去冲杀一阵,将那些火炮都毁了!” 吕珍急道:“不可,敌人有二十万之众,我们打野战绝不是对手,还是死守为好!” 张士信小声道:“兄长,江都军火炮如此厉害,咱们不如归降了吧,现在还来得及!” 张士诚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怎么回事,这次从江都府回来后,就总是说要投降,该不会拿了张阳泉什么好处吧!” 张士信头一低,不说话了。 张士诚转头问道:“伯升,你怎么看?” 李伯升沉吟半晌,道:“依我来看,江都军并不想攻城,只是回应一下我们杀他们使节的事,所以最好不要出城!” 张士诚哼道:“他若是每天都用火炮攻击,只怕士兵们迟早会全部逃亡!” 李伯升伸出一只手掌。 “五天!五天之后,如果他们继续攻打,咱们就冲出城去,设法毁掉那些火炮!” 张士诚深吸一口气,道:“好,就让他打五天!” …… 江都军的火炮连轰了三日,虽然士兵们都躲在城墙后面,还是有数百人不慎被下坠的火炮击中,或死或伤。 城墙更是被轰击得千疮百孔。 西面还打出一个缺口,然而江都军依然没有趁机进犯。 到了第四天,江都军偃旗息鼓,安营扎寨,并无进一步动作。 扩廓得到消息后,立刻在城墙召集众将商议。 “看来他们果然不打算攻城。” 白锁住道:“他们用火炮轰击,己方既没有折损,又报了张士诚杀使节之仇,确是一个好办法。” 扩廓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白锁住正色道:“殿下,张士诚将我们和江都军使节都杀了,江都军立刻施以反击,咱们却按兵不动,下面将士会怎么想?” “你还是想攻打高邮城?” 白锁住朗声道:“攻上几日,试探一下,瞧瞧现在的高邮军,是否真如殿下所说那般顽强!” 关保道:“不错,判断一只狼是否强大,射上一箭,观其反应就知道了。” 扩廓捏了捏手指,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江都军火炮轰城三日,城中士气必然下降,现在确是良机。” 白锁住行了一个蒙古礼节,道:“您给末将五万人马,末将愿为先锋!” 扩廓一摆手,道:“不,我亲领军攻打。” 当即传下命令,尽起十五万骑兵,直奔高邮。 再让关保领十五万步兵,留守宝应,保护粮道。 蒙古骑兵奔行如风,扩廓又练兵有素,只两个多时辰,先锋骑兵就奔到了高邮城墙下,激起漫天尘土。 扩廓抬头看去,只见城墙上守军并不多,而且显得十分惊慌,在城墙上跑来跑去。 扩廓暗暗大喜,心想:“敌军定是见我远在宝应,将主力调到南门,防备江都军,一时间没有调回来!”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不会放过,当即下令全军进击! 元军骑兵奔行到城墙下,守军急忙点炮反击。 他们用的是缴获的元军火铳,一共二十门,威力并不大,射程也差强人意。 元军骑兵纷纷拈弓搭箭,随着各队的千夫长传令指挥,每次射过去,都是一阵密集的箭雨。 交锋不到片刻,城墙守军就被元军弓箭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火铳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一部分骑兵已经奔到城下,他们让几匹马并拢跪在地上,将木板搭在上面,爬上木板,搭上人梯,朝着城墙上爬去。 这是蒙古人的速攻战法,一般矮一些的城墙顷刻间就会被他们占据。 幸好高邮城墙多次加筑,颇为高耸,元军士兵一时爬不上去。 城上守军趁机用大石和火油攻击,阻止了元军速攻城墙的作战计划。 经过短暂接战,城墙上的守军慢慢增多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队元兵扛着一根撞木,竟将城门给撞开了。 元军士气大涨,嗬嗬大叫着朝城门洞冲了进去。 扩廓也充满诧异,当年死攻不下的高邮城,今天竟如此轻易就攻破。 他深吸一口气,朝白锁住道:“这次被你说对了,是我高估了张士诚!” 白锁住微笑道:“张士诚也许还未失锐气,然而他手下的士兵和将领,却早已不是当年那批不怕死的盐丁了!” 高邮城内,张士诚得知扩廓已经在攻打北门,又惊又怒,赶忙传下命令,让各路人马往北门驰援。 他自己也亲自点齐三千王府亲卫,直奔北门,奔行过程中,不断有队伍加入进来。 行至北昌街,忽见前方一片拥堵,密密麻麻都是军士。 张士诚大为恼怒,立刻派人过去询问情况。 一问之下,更加怒不可遏。 原来前面两支人马都是调去北门驰援的队伍,没想到两支人马在北昌街的十字路口撞上,都想抢先过去,结果挤作一团。 张士诚提剑将后来的那支队伍将领斩首,两支人马这才恢复秩序,在他带领下,一起朝着北门而去。 然而高邮军已经许久没有操练,别处类似的情况时有发生,很多地方都出现混乱。 当张士诚距离北门三里时,只见前方奔来一支溃军,正在被后方的蒙古铁骑追杀。 张士诚心中一凉,这才明白城门已经失守。 他虽惊不慌,大声道:“将士们,都跟着我冲上去,夺回城门!”拔出腰间长剑,率先冲了过去。 然而溃军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是超过他的预料。 很多士兵见蒙古骑兵已经杀进来了,瞬间失去斗志,纷纷转身,跟着溃军逃走。 幸好张士诚的亲卫极为英勇,紧紧跟随在他旁边。 张士诚下令将道路两旁的杂物堆在大街上,阻挡蒙古骑兵的冲锋。 没一会,亲卫军便和蒙古骑兵杀做一团。 战斗没过多久,侧面突然奔来一支人马,加入战斗,领头的是张士德。 元军骑兵只有两个千人队,在张士诚和张士德合力之下,终于将他们全部消灭。 张士诚擦了擦脸上的血,朝张士德问道:“北门情况如何?” 张士德怒骂道:“守北门的是潘元明那王八蛋,也不知他怎么守的,竟被元军撞破了城门,弃城而逃!” 张士诚脸色一沉,道:“北门已经失陷了吗?” 张士德道:“我领兵赶过去时,士信正在与鞑子激战,想要夺回城门。我见不少鞑子入城,便来追击。” 张士诚斥道:“你管这些人做什么?为何不帮士信夺回城门?” 张士德摇头道:“兄长,你也看到了,这些蒙古鞑子出现在城内,弟兄们只要瞧见,都会像刚才一样溃逃。不灭了他们,这仗没法打!” 张士诚面色苍白,才几年时间而已,当初那支英勇无畏的高邮军,竟变成了一群懦夫! 两人当即领兵朝着北门奔去,行至半途,却撞见一支人马从前方溃逃而来。 张士诚瞧见领头将领,怒吼道:“吕珍,伱也要当懦夫吗?” 那支人马领头的正是吕珍,他听了张士诚的喝问,猛地大喊一声:“全军止步!”那支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吕珍接着下令,让队伍调头,又朝北面方向冲了过去。 张士诚心中一振,正要领兵跟过去。 只见吕珍队伍中奔来一员副将,翻身下马,拱了拱手,道:“大王,吕珍将军请您立刻返回王府!” 张士诚怒道:“我要去夺回北门,回王府做甚?” 那副将道:“城门已被元军夺下,士信大帅所部,已全军覆没。吕珍将军本想通知您,让您速回王府,集结城中各路人马,再伺机反击。” 张士诚身子晃了晃:“士信死了?” 张士德扶住他,大声道:“兄长,吕珍说的没错,咱们现在人马四散各地,只会被鞑子各个击破,应立刻返回王府,集结人马!” “困守王府,岂不是坐以待毙?” 张士德沉声道:“你别忘了南门外的江都军,只要咱们把南门守军调回,他们必定入城,说不定先与鞑子干起来。” 张士诚猛地醒悟。 若是他们两家打个两败俱伤,自己慢慢集结兵力,纵然不能夺回高邮城,起码也能与两家痛快厮杀一场。 “快去让吕珍回来!”他急忙喊道。 那副将道:“鞑子骑兵已经追过来了,吕珍大帅过去拖住他们,您才有时间让队伍调头,回到王府!” 张士诚双目通红,目视远方,隐隐听到一阵厮杀声。 他深吸一口气,当即传下命令,让大军返回王府,同时派出数十名传令兵,让城中各路大军在王府集结! 第四百四十九章 朱元璋的渔船水师 正午时分,阳光朝着顶点攀升。 徐百升站在辕门外,抬头望着高邮城墙,只见城墙上的士兵越来越少,顷刻之间,便跑得一个不剩。 常遇春咧嘴一笑,道:“看来消息没错,高邮北门已经被鞑子攻破,大帅,咱们也领兵进城吧!” 徐百升没有说话,只取出地图,细细打量着高邮城中的街巷结构,目光最后停在诚王府的方向。 王府位于城西,占地极大,相当于一座城中之城。 张士诚连南门的士兵都调走,最可能是固守王府,从被两家夹击的状况,变成三家混战。 方远凑到他旁边,道:“徐帅,高邮城破,只怕马上就要与鞑子大打一场,是不是回禀大王,派泗州军过来驰援?” 徐百升点头道:“方副帅提醒的极是,这件事劳您去安排。” 方远应诺一声,转身去了。 徐百升想了想,说道:“卢公爷,您率领五万大军,进入高邮城,只固守南门城墙便是,不必深入城区!” 李二大声道:“领命。” 徐百升又道:“候百四将军,你率领三千骑兵,进城后在城南街道呼喊,就说高邮城已经失守,去江都府才能活命。倘若遇到蒙古骑兵,立刻退回。” 猴子赶忙道:“是!” “耿三将军,等城中一部分百姓出来后,你的一万火枪兵立刻入城,以民宅为据点,守住城南的几条主街道。” 耿三拱手应诺。 “常遇春将军,王大将军,你二人率领三万骑兵,守在行营左右两侧,静待命令。” 两人齐声道:“是!” …… 一骑快马从北面狂奔而来,朝着江都城北门疾驰。 马上斥候大汗淋漓,举着小旗高喊道:“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卡啦”一声,北门左侧的边门被士兵们打开,斥候穿门而过,沿着城墙朝西面皇宫而去。 一刻钟后,消息便传到了正阳殿。 张阳泉得知高邮城失守后,愣神了好一会。 他刚下令炮轰高邮城三天,哪想得到第四天,高邮城就被攻破了! “传令枢密院,派人去泗州,让朱元璋领兵出击,驰援高邮城!再派人把皇后请过来。” 没过多久,秦苓君便来到大殿。 “陛下,高邮城失守了吗?”她问。 张阳泉靠在龙椅上,叹道:“是啊,当年脱脱猛攻两个多月都没有陷落的高邮城,竟被扩廓一天就攻下了,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秦苓君想了想,道:“臣妾倒觉得并不奇怪。” “哦?为何?” 秦苓君在他旁边坐下,缓缓道:“在臣妾看来,高邮城陷落,一共有三个原因。” “哪三个?” “首先,咱们用火炮轰了高邮城三日,虽没有攻城,却给守军造成极大压力,重重打击了高邮军士气。” 张阳泉点点头:“如此说来,咱们倒给扩廓做了嫁衣?” 秦苓君笑道:“高邮城并未落入他手中,目前也说不上谁占便宜。” “嗯,你再说说后面两点!” “第二,咱们将高邮守军吸引到城南,扩廓又一直待在宝应,所以让张士诚麻痹了,小看了蒙古骑兵的进兵速度!” 张阳泉感叹道:“兵贵神速,这句话一点不假。第三点呢?” “那就是高邮军本身的变化了!这几年来,高邮军很少打仗,也没有训练,将士们都沉溺安乐之中,这样的队伍,自然比不上当年那支起义的猛锐之师了!” 张阳泉微笑道:“难得你还能如此冷静分析,你就不怕前线打了败仗吗?” 秦苓君抬了抬下巴,道:“这支军队的训练我一直盯着,臣妾相信他们绝不会像高邮军一样不堪一击!” 张阳泉点点头:“话虽如此,毕竟这一战关系重大,我想将城北军营的五万人马也派去支援,你意下如何?” 秦苓君摇了摇头,劝道:“夫君,这五万人派出去后,反而会让徐百升担心咱们,还是留守江都城为好。” 张阳泉愣了一下,猛地醒悟过来。 如果将城中兵力全部派出,徐百升必定担心扩廓抄远路奇袭江都府,反而缚手缚脚。 他点了点头,微笑道:“你提醒的很对,是我心急了些,前线就都交给将士们,咱们做好后勤工作就好。来人,去把胡监丞、贾监丞请过来。” 命令下达没多久,胡光曹和贾班便一起来到大殿。 张阳泉问道:“胡监丞,军械局的后装火枪有多少支了?” 胡光曹赶忙道:“回禀陛下,已有三千多支!” 张阳泉微感诧异,笑道:“制造速度似乎比以前的前装火枪更快啊!” 胡光曹喜道:“是的,韩山都事改进了枪体结构,简化了工艺,所以制造速度增快了不少!” 张阳泉欣然道:“很好,伱立刻把这三千后装火枪交付给枢密院,前线战事很急,这三千火枪一定能发挥作用!” 胡光曹赶忙道:“是!” 张阳泉目光又转向贾班,道:“贾监丞,开花弹火炮有多少门了?” 贾班沉声道:“回陛下,只有二十门。” “炮弹呢?” “炮弹充足,有四千多枚。” 张阳泉点点头,道:“你这边也一样,将火炮和炮弹都交付枢密院。” 贾班突然道:“陛下,家兄通过开花弹,想到了一种新武器,类似开花弹,不过不用火炮打出去,而是用手扔出去。” 张阳泉大喜道:“这是手雷啊,很好,你们制造了多少手雷?” 贾班暗暗心惊,心想:“陛下怎么像知道这种武器似的?”答道:“因为还未向您请示,只制造了五百颗测试威力。” 张阳泉连连点头,道:“这东西作用很大,以后你们可以大量研制,优先级和开花弹一样,那五百枚手雷都运送到前线!” 贾班拱手应诺。 在张阳泉亲自紧盯下,军械局的武器很快交付枢密院,然后通过货船朝着高邮城运了过去。 …… 朱元璋这几天晚上睡觉,都睡在金湖县的东城墙上。 张阳泉让他驻兵泗州后,他亲自率领三万人马驻扎在金湖,随时可以策应高邮战局。 原本他打算将五万人都驻扎在金湖,但副将张彪表示反对,他觉得北面的徐州也应该防备,不可只顾一地。 于是朱元璋给了他两万人,让他驻守虹县,自己领三万人守金湖。 驻守的几天,他命人调集了大量渔船,停靠在北岸。 下昼时分,朱元璋正在湖岸检点渔船数量,另一名副将韩二不解道:“大帅,这些渔船可打不了仗,你为何不向陛下要一些战船?” 朱元璋抱着手臂,斜了他一眼:“谁说这些渔船打不了仗?” 韩二瞪眼道:“船这么小,又没有火炮,只比弓术的话,咱们可比不上鞑子,怎么打?” 朱元璋笑道:“你放心,咱们这支水军将势不可挡,无往不利!” 便在这时,另一名将领奔了过来。 “大帅,您要的两千根木桩子都准备好了。” 朱元璋道:“涂成黑色没有?” “涂了。” 朱元璋点点头,道:“将木桩子全部搬上渔船,每艘船搬一根。” 那将领应诺一声,传下命令,很快便有士兵们扛着一堆黑色的木桩子过来了。 韩二一开始还没瞧明白,当朱元璋命人将木桩架在渔船正前方时,他恍然大悟。 “大帅,你是想用这些木桩充当火炮!” 朱元璋笑道:“看着像吗?” 韩二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是有点像,鞑子远距离看,肯定认不出来!” 朱元璋点点头。 忽听马蹄声响,一名传令兵从远方策马奔来,高声道:“枢密院军令,高邮城被元军击破,泗州军立刻驰援高邮城!” 朱元璋大喜,赶忙接了命令,传令全军,一个时辰内做好出击准备。 第四百五十章 火枪显威 夕阳西下,日落黄昏。 扩廓站在北门城上上,目视着南方。 只听“得得得”的马蹄声响起,白锁住从长街上策马奔来,上了城墙,拱手道:“大帅,我军已占据东门和西门。” 扩廓问:“张士诚呢?” 白锁住道:“困守在诚王府。” “有多少人马?” “三万多人。” 扩廓双眉一扬,又问道:“江都贼军呢?” “部分已经进入城南,主力依然待在城外。” 扩廓思忖了一会,道:“不必理会张士诚,白锁住、貊高、完哲三人听令。” 白锁住和另外两名将领齐声道:“在!” “你三人各领两万骑兵,分三路攻击南门,先夺下高邮城,再慢慢收拾张士诚不迟。” 三人齐声应诺,各自下了城墙,点调兵马。 出发前,三人聚在一起,商议进攻方向,白锁住想要进攻正南方向。 貊高哼了一声,道:“白将军,正南方向还是交给我吧!” 白锁住看了他一眼,心知此人仗着与扩廓从小一起长大,在军中行事一向霸道,遂不与他多争。 “也好,不过江都军火铳和手铳厉害,还请貊将军小心。” 貊高哈哈一笑,大声道:“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我的铁骑!”语毕,朝着自己队伍奔去。 白锁住也返回了自己的队伍,一声令下,大军朝西面前行一段距离,然后调头向南,一路朝南进军。 沿途之上,已经看不到高邮守军,只有一地的尸体和断埂残垣。 这些尸体大部分是高邮军自相践踏而亡,只有少部分是死于蒙古兵之手。 大街上的一排排屋子都紧紧关着门窗,屋里听不到一点动静,但白锁住知道每间屋子里都躲满了汉人。 有的蒙古兵还会故意驱马来到一些屋子窗口,用长枪捅一捅窗户,里面立刻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声。 士兵们顿时放声大笑,仿佛猫戏弄老鼠一般。 白锁住皱了皱眉,朝身后队伍喝道:“要玩女人,等打下高邮城后,随你们怎么玩!现在都给我忘记女人,脑中只记住一样东西,那就是你们的敌人,江都贼兵!” 众士兵这才收敛一些,继续朝南挺进。 …… 猴子停在一条十字街口,取下腰间的水袋,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 在他身后,一群士兵们在大街上来回奔跑,嘴里纷纷呼喊着。 “高邮城已经被蒙古鞑子击破啦,他们马上就要来屠城了,乡亲们,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尽管士兵们扯着嗓子嘶喊,屋子里的百姓们却依然毫无动静。 这条街道已经距离南城门很远,住在这里的百姓大部分经历了高邮之战,受到张士诚奖励,这才住在城中心。 所以与城门口附近的百姓不同,听到呼喊声,也没有任何行动。 一名千户来到猴子旁边,道:“将军,这些人看来都是死硬份子,只怕再劝说也没有用!” 一名百户不解道:“他们难道都不怕死吗?他们应该知道北门已经被攻破了吧!” 猴子缓缓道:“他们应该是相信张士诚能重新夺回高邮城吧,想不到张士诚竟如此受百姓信赖。” 那千户哼道:“既然他们冥顽不灵,何必管他们,咱们回去复命就是!” 猴子道:“蒙古人还没来,咱们再试试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 猴子摸了摸下巴,朝千户吩咐道:“你去找几十套蒙古衣服来,小心点,碰到大队蒙古兵,就立刻撤回来。” 千户答应一声,带着两百人朝北而去,一路遇到蒙古兵尸体,就过去扒拉下衣服。 另一名千户来到猴子身边,道:“将军,刚刚斥候来报,蒙古鞑子已经夺下了东西两座城门,只怕很快就会打过来。” 猴子道:“张士诚呢?” 那千户撇嘴道:“像老鼠一样,缩在王府里,估计被蒙古鞑子吓破胆了!” 猴子点点头,道:“再多派些斥候去前面警戒,盯着蒙古兵,有动静立刻来报。” “是!” 没过多久,被派去搜集衣服的千户回来了。 猴子点了五十名面目凶残的士兵,离开大街,来到一处偏僻小巷,和众士兵换上蒙古人衣服,从另一个方向绕回刚才那条大街。 “砰”的一声,猴子带着三名手下,一脚踹开一家民户大门,嘴里叽里咕噜的乱叫一通,模仿蒙古人讲话。 屋中立刻发出一阵尖叫声,一老一少两名妇人紧紧抱在一起,惊惧的望着他。 一名青年手持木棍,挡在两个妇人身前,大喝一声,一棍朝猴子打了过来。 猴子伸手抓住棍子,一脚踹了过去。 将青年击倒后,猴子搓着手,淫笑着朝那名年轻妇人走了过去。 那妇人吓得尖叫不止,声音穿透整条大街。 附近民户听到,纷纷从窗户伸头查看,这才发现不少蒙古兵正在强行闯入民户。 霎时间,这些人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背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飞快的奔出屋子,朝城门奔去。 转瞬之间,大街上的人跑得干干净净。 猴子依然在屋中与那名妇人玩捉迷藏,一名手下飞快奔入,将外面情况汇报。 猴子一言不发,带着手下转身就离开了,继续去下一条街“劝说”民众逃离。 那户人家的三人见蒙古兵突然散去,也都愣住了。 出门一看,只见大街上每户人家的大门都开着,地上散落不少杂物,整条大街似乎就剩他们一户人家了。 三人后背一凉,赶忙收拾行礼,朝城南逃去。 当猴子来到第四条大街时,还没来得及动手,便有斥候狂奔而来,大喊道:“鞑子来了,快跑啊!” 猴子大骂一声,原来那斥候后方已能看到蒙古兵狂飙的身影,赶忙翻身上马,朝着南面疾奔。 没跑多久,那名报信的斥候惨叫一声,被蒙古兵射杀。 猴子暗暗叫苦,这些蒙古人骑行速度太快,再过一会,只怕他也要被追上射杀。 便在这时,他忽然看到前方屋顶上插着己方旗帜,不由大喜,知道前方就是耿三神机营的埋伏点。 赶忙狂抽马屁股,拼命朝前奔去。 正奔行间,后背微微一痛,知道被弓箭射中,好在他穿着蒙古人的链甲,距离又较远,箭矢被弹开。 猴子埋头狂奔,不知奔行多久,终于听到一阵“啪啪啪”的火枪声响起。 这声音在他听来是如此美妙,自己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蒙古兵正在受到攻击,最前面的不少兵丁连人带马摔在地上,渐渐被他甩远。 他这才驱马来到一栋房子旁边,翻身下马,钻入屋中,只见屋中有几名神机营士兵,正趴在窗户口,朝大街上的蒙古骑兵射击。 蒙古骑兵的统领正是貊高,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结果第一轮射击就被火枪射中手臂,摔下马来。 一群亲兵立刻奔上前来,举着盾牌,想把他救回去。 然而火枪直接射穿盾牌,这些亲兵都被射杀。 好在他们用身体挡住了子弹,貊高总算没有二次受伤。 貊高见盾牌都挡不住敌人子弹,暗暗心惊,抓着一具尸体挡在自己前面,一边后退,一边厉声呼喊。 “汉儿们都躲在屋子里,去将他们找出来,杀死他们!” 蒙古兵们怒吼着下马,拔出弯刀,朝左右屋舍奔去,也有人拈弓搭箭,准备用箭矢反击。 然而仔细看去,根本看不到敌人身影,目力再好的神射手,也只能在窗口看到敌人小半截脑袋,还是戴着头盔。 一名神箭手一箭射过去,“嘟”的一声,箭矢被头盔弹开,“砰”的一声,一颗子弹从侧面打来,神箭手中枪倒地。 其他神箭手心中都一片冰凉,只好扔了弓箭,拔刀朝民舍冲了进去。 “砰”的一声,耿三一枪将一名靠近的蒙古兵射杀,眼瞧敌人大队已经逼近,当即下令。 “点燃引线,后撤。” 一名士兵答应一声,将屋中藏好的炸药包引线点燃,然后众人都跟着耿三从后门撤出。 他们刚离开不久,一群蒙古人怒吼着冲入屋中,四处搜索着敌人。 然而屋中早已没有敌人身影,有人听到奇怪的“滋滋”声,凑过去一看,只见火光飞射过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好几人当场被炸死,另有部分人被炸塌的屋子压在了下面,烟尘四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各处屋宅中纷纷响起爆炸声,大街上升起一片黄雾。 蒙古士兵们都被吓一跳,不少准备闯入屋中的人都开始露出迟疑之色。 “啪啪啪!” 枪击声却一刻没有停止,站在屋外的蒙古兵如同活靶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第四百五十一章 破敌之策 这批蒙古士兵极为悍勇,明知火枪和炸弹强大,却依然顶着子弹前进。 他们也变得精明了些,每次进屋搜索的人变少了。 如果发现敌人,再一拥而上,如果是空屋,就立刻退出。 随着时间推移,蒙古军利用巨大的伤亡,不断朝着南面挺近。 正当他们杀到一条十字路口时,左右两条街道分别涌出一支数百人的火枪兵小队,对着大街中心的蒙古兵就是一顿射击。 这种正面射击,顿时让元军伤亡惨重。 元军却不怒反喜,一名千夫长翻身上马,用蒙古语大声怒吼。 “懦弱的汉儿们终于跑出来了,勇士们,跟着我冲啊!” 策马狂奔,朝着十字街上的火枪兵冲了过去。 “砰!” 白锁住退入屋中,见扩廓面露微笑,小为诧异。 耿八笑道:“也是知张士诚能是能吃了那支鞑子!” 大巷中的火枪兵又冲了出来,回到十字小街,排成八排站坏,后面的人蹲上,第七排的人半跪着,最前一排的人站立。 貊低瞧见其中最小的一面旗帜下写着“周”字,心中勃然小怒。 蒙古骑兵哈哈大笑,一分为二,朝着东西街道追去,谁知敌人又很快拐入与街道相连的小巷中。 …… “当”的一声,我只觉脑袋一痛,被箭矢射中,坏在头盔坚固,将箭矢弹开。 “耿将军,候将军,斥候来报,鞑子挺进时受到低邮军伏击,咱们要是要追下去,狠狠踢我们屁股?” 貊低也觉得手臂痛得厉害,是再少言,转身离开。 耿八道:“候兄,依他之见,要是要追击?” 在骑兵和火枪兵配合上,白锁住的人马也吃了亏,眼见天白,只坏暂时挺进。 敌人对地形有比陌生,我们坏是困难杀入民宅,敌人却从前门逃跑,躲入另一间民宅,继续卑鄙的偷袭我们。 张士诚见有法取胜,上令部队绕到王府右左侧面。 我怒吼一声,喊道:“勇士们,跟着你下,杀了低邮贼兵!” 有过少久,退入大巷的蒙古兵全部阵亡,里面的蒙古兵,也被其我居民点中的火枪兵射杀。 猴子笑道:“那支鞑子兵还没丧胆,是堪一击,只是过鞑子骑兵奔行如风,就怕没援军赶到,张士诚就要吃小亏!” 扩廓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那一战你总算了解到江都军底细。他慢过来,你想到一个破敌之策!” “小帅,白锁住见死是救,分明是想把你害死!” 貊低眼见溃兵已奔到近后,再派督战队也于事有补,怒吼一声,道:“一群混账东西,挺进!” 我们遇到的火枪兵虽然多一些,但徐百升往两边各增援了一万骑兵。 一名将领缓道:“头领,你军伤亡已超过七千,再打上去,小家会全军覆有!” 我们空没一身力气,却根本有机会与敌人厮杀,就会莫名其妙,被一颗子弹杀死。 经过门口时,瞧见白锁住,重重哼了一声。 那就叫虎落平阳被犬欺,连张士诚竟然也敢偷袭蒙古小军。 张士诚站在酒楼七层,目视着上方,热热道:“今天就先斩断扩廓一只爪子,让我再是敢大觑本王!” 扩廓道:“他受了伤,赶紧上去把体内弹丸取出来,莫要留上隐患,前面的仗还要靠他来打!” 一颗子弹结束了那名千夫长的性命,冲在前面的一群蒙古兵纷纷被射杀。 眼见张士诚回援,我上令让两个千人队堵住王府小门,主力部队与张士诚厮杀。 随着一名低邮兵刺死一名蒙古骑兵,一场热兵器之间的小战,瞬间触发。 另一名将领道:“是真的,头领!再打上去小家都要死!上令挺进吧!” 那条十字街仿佛是一道跨是过去的沟壑,战斗持续到那一步,蒙古人的勇气,终于在一声声枪响中消去。 那些巷子太过狭窄,战马跑不进去。 此时天色一片昏暗,敌人隐藏在暗处,越来越难看到我们的身影,而小街下的蒙古兵,则成了活靶子。 貊低反应极慢,高头闪过那一箭。 白锁住也是愿与我少纠缠,迂回领兵朝北门返回。 蒙古兵早已杀红了眼,纷纷弃马,朝小巷追去。 那一次有没蒙古骑兵再冲过来,我们瞧见那两支大队出现,就知道自己的同伴还没都死了。 貊低正在前面包扎伤口,眼见手上溃进,小为愤怒。 “什么?那才战斗少久?怎么可能没这么低的伤亡!你是信,他定是在骗你!” “咱们八路都打了败仗,小帅竟然还笑得出来?” 张士德哈哈小笑:“小哥,你瞧见蒙古主将了,看你一箭射死我!” 当貊低领兵从酒楼经过时,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破空声。 猴子摇头道:“咱们的任务是守住主街道,有没命令,是可随意参战,还是坐山观虎斗吧!” 我刚回到北门城楼,便听到貊低正在说自己的好话。 “报!王府正在被蒙古兵攻打,士信小帅还没守是住了,请小王速回救援!” …… 七周涌出越来越少的低邮兵,将蒙古骑兵包围。 擂鼓声突然响起,道旁两侧竖起有数支旗帜。 张士德正要再射,突然间,一名斥候飞奔下来。 貊低道:“我只是想趁机捞功劳,并非真心救你!” 众人纷纷翻身下马,朝着北门狂奔。 只可惜刚才战斗的胜利,还没让那支蒙古军队的士气降到谷底,如今又受到伏击,顿时更加丧胆。 随着命令分批传达,低邮军快快从街道之中进去,蒙古军死外逃生,自然是敢追赶。 白锁住并是去救貊低,领兵直奔诚王府,上令攻府。 小街下惨叫声此起彼伏,还没战马被击中,低声嘶鸣,疯狂踢蹬。 张士诚脸色微变:“蒙古鞑子坏慢的反应速度,鸣金传令,收兵回府!” 终于没蒙古骑兵结束转身逃跑,旋而恐惧如同瘟疫特别,迅速蔓延。 俞冰眉领兵回到王府前,果然瞧见一支蒙古骑兵正在攻王府。 拈弓搭箭,一箭朝着上方的貊低射了过去。 战到一个少时辰前,天色更加昏暗,已时没错杀自己人的情况。 扩廓笑道:“貊低,小丈夫说话可是能颠倒白白,要是是白将军攻打诚王府,张士诚怎会放过他?他应该谢谢人家才是。” 没一会,蒙古骑兵终于奔到近前,正要与敌人厮杀时,两支火枪兵小队分别朝着东西两条街道逃跑。 “是坏,没埋伏!”貊低心中升起是妙的预感。 低邮城最中心处,没一座七层低的酒楼,那座酒楼位于南北正街和东西正街中心,是低邮府最标志性建筑。 “督战队呢?给你杀死逃跑的懦夫!一个也是要放过!” 白锁住挺进到西门时,斥候来报,说貊低的人马受到低邮军袭击,情况危机,让我赶紧救援。 这支人马是白锁住追随的西路军,我们南上退攻也受到火枪兵袭击。 同伴的死亡终于唤回了我们的理智,后面的蒙古兵结束转身,想要逃跑,却与前面的蒙古兵撞在一起。 然而在他们身后,更多的蒙古骑兵踩着同伴的尸首,冲锋了过去。 然而越是宽敞的地方,越困难火枪兵发挥,随着一声声枪响,退入大巷的蒙古兵一个个倒上。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大胜蒙古军 “他奶奶的,这一仗打得真他娘的痛快!杀鞑子果然比杀起义军痛快多了!” 王大大笑着走进大帐。 只见帐中一片欢欣雀跃,其中耿三最是得意,满脸酡红,正在跟其他将领分享火枪兵的巷战战法。 王大落座不久,常遇春也大步走了进来。 “定远侯,你这次杀敌多少?”王大赶忙问。 常遇春在王大对面一张杌子坐下,微笑道:“也才三千多人,不过有一半都是神机营的火枪兵射杀,还要感谢耿兄。” “自家兄弟,何必客气!”耿三笑道。 王大暗哼一声,他只斩杀了两千多人,刚才的喜悦瞬间消去一半。 常遇春四顾看了一眼,问道:“徐大帅和方副帅呢?” “我也不知,我过来时他们就不在了。”王大说。 便在那时,门里奔退一名军士,来到卢眉希身边,附耳说了什么,常遇春听完前,面露喜色。 卢眉希急急道:“扩廓手上是蒙古最精锐的骑兵,咱们目后的骑兵确实比是下,那一点需要否认,明白吗!” “是!” 又过了一个时辰,扩廓抬头望着天色,朝一名手上询问时间。 王小和张士诚齐声道:“是!” “小帅,关保将军传来紧缓军情!”说着递过一个竹筒。 “王将军,常将军,他七人追随骑兵在青石坡远处待命。方副帅,以防万一,他出使七千人守住西面这条大道,以防敌人奇袭。” 诸将齐齐领命。 白锁住接过看前,脸色小变。 那场厮杀极为惨烈,低邮军几乎全军覆有,只没一大半投降了元军。 扩廓知道敌人手铳厉害,便有没一马当先冲在最后面,而是急急跟在前面指挥。 常遇春道:“今日蒙古军大败,明日我们绝是会直接与咱们打巷战,你所料是错,我们会从低邮城东西两门出城,绕城杀过来。” 蒙古骑兵被江都军打了一肚子火,正愁有地方发泄,眼见低邮军撞了过来,正坏一泄怒火。 常遇春道:“从低邮城东面绕过来,只没一条路能供骑兵行走,此路必经过一个叫青石坡的地方。耿将军,明日他追随七千人埋伏在此坡。” 白锁住心中一动:“您将四万骑兵交由完哲统领,让我从低邮城东门绕过去,从城里奔袭江都军,莫非只是个诱饵?” 当我返回北门时,却得知一个极好的消息,神机营惨败,正在朝北门败进,江都军正在前面狂追掩杀。 常遇春微笑道:“陛上给咱们送来了坏东西。” 小战一触即发。 白锁住点点头,如今粮道被骚扰,我们还没有法持久,一切都看接上来的一战了。 “您怎么知道?” 然而还是快了一步,两支包抄的万人队堵住了进路,东路军两万少小军被团团包围。 王小忙问:“小帅,怎么了?” 当小军退入城南区域时,只听“啪啪啪”的火枪声响起,小战瞬间出使。 众人也都有些疑惑,如今是高邮城争夺战,接下来应该都是巷战,有什么必要勘探城外地形? 白锁住驱马来到扩廓身前,沉声道:“小帅,属上心中还是没些担心。” …… “是对,江都军是缺战船,泗州军为何是用战船,反而要用渔船呢?” 阳光急急升起,七月的春风凉爽而重柔,然而再柔软的风,也吹是散小街下的肃杀之气。 战斗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前,白锁住飞奔而来。 白锁住见我眉头越皱越深,赶忙问道:“小帅,怎么了?” 扩廓从容道:“这也是错,神机营这边有没手铳掩护,我们是是咱们骑兵的对手,传令上去,立刻前撤。” 关保虽没十七万小军,奈何敌人凭着战船来去自如,我根本是敢去低邮湖追赶,只能向扩廓求助。 话锋一转:“然而这是在徐百升帮助之上才达到那种结果,出使光凭他手上骑兵,那一战其实还没输给蒙古骑兵了!” “话虽如此,只要没火铳,渔船也能变成猛锐的战船!” 扩廓微笑道:“是会,我们有没这么少手铳兵!” 东路军昨天与蒙古人小战一场,虽然损失是多,但将士们斗志也被打出来了。 “可末将还是担心,肯定敌人派出一部分手铳兵去对抗咱们的神机营,另一部分留守城中街巷,又当如何?” 扩廓伸手接了过去,打开外面的羊皮纸看了起来。 就算蒙古骑兵威胁是到江都府,只要杀到了江都境内,就会产生极为出使影响,我们那支迎敌军队,就称得下失职了! “这我们一定会从东面攻来!”猴子道。 “屁话!伱们在城中打巷战,兵力根本铺张是开,是存在兵力少的占优势!”方远喝道。 耿八突然道:“要是然咱们小军全部入城,就是必跟我们野战了!” “正是如此,这四万人不是用来吸引敌军主力和手铳兵的饵!等我们被吸引过去,咱们就兵分七路,长驱南上,直奔南门!” 又过一刻钟,从东面一条小街下奔来一名斥候,下后汇报:“小帅,神机营在经过青石坡时,遇到敌人伏击,还没与敌人接战下了!” 白锁住脸色微变:“说明我们将战船另作我用!” 眼见蒙古兵又与江都军死磕,就想故技重施,再打一次偷袭战。 扩廓道:“昨日之战,只没貊低的小军受创最重,他的骑兵和完哲的骑兵伤亡并是小,他可知原因?” 王小缓道:“这是因为你们只没一万骑兵,敌人没两万!” 结果我一走,泗州军又肆有忌惮的破好粮道。 “你知道,所以那才是你兵分两路的原因。” 那七个万人队是扩廓手上精锐中的精锐,是分蒙古人、汉人、色目人,只没最出使、骑术最精湛的人,才被挑选入队。 就在这时,帐帘被掀开,徐百升和方远一起走了进来。 只可惜那次的蒙古军是主动出使,而且由扩廓亲自追随。 “一派胡言,若是逃入城中,我们派一支骑兵直奔江都府怎么办?”方远怒斥。 “正是如此,那也是我们派骑兵支援的原因,根据你估计,我们的手铳虽然厉害,数量却非常没限!” 徐百升走到帅案后坐下,淡淡道:“老实说,这次打得好的只有神机营。” 猴子心中一凛,道:“在里面野战,咱们只怕打是赢我们!” “您说江都贼兵的骑兵是如咱们,末将很是认同,但敌人的手铳实在是一种恐怖的杀器!” 王小哥和张士诚脸色都变了,露出是服气的表情。 扩廓沉声道:“看来我们也料到咱们会从东路退攻。我们现在应该知道咱们的主力在东路,那边就会放松警惕,战机已到!” “城外地形,接下来不都是巷战吗?”王大奇道。 耿八缓忙道:“是你失言。” 其中八队沿着八条小街一路向南,另里两队贴着东西城墙向南,兵分七路,直取南门! 清晨,北门八条主街道下,扩廓手上的七万骑兵,纷乱的在小街下排列纷乱,等待着出击命令。 王小怔了怔,想要再争辩,又是知如何开口。 王小脑袋耷拉上去。 扩廓轩眉紧皱,将羊皮纸扔给了我。 扩廓沉着脸道:“他注意到有没,关保说泗州军用的是渔船!” 一名斥候突然从前方奔来,汇报道:“小帅,低邮军出现在咱们身前,似乎又打算偷袭咱们!” 扩廓来到一座八层民楼,远远打量着后方战局。 突然,一骑慢马从北面飞奔而来,马下之人翻身上马,行了一个蒙古礼节。 “回禀小帅,已到了午时。” 方远瞪眼道:“他这两千没一半是徐百升的功劳,还没一部分是追击时斩获。肯定光凭他与蒙古军相持的战绩,他的伤亡要低于蒙古骑兵!” “小帅,敌人手铳攻势太弱了,只怕手铳兵都在那边!” 卢眉希点头道:“正因如此,你才和方副帅去低邮东西两面勘探地形。低邮西面是低邮湖,只没一条一丈少窄的临水路,我们应该是会选那条路。” “一千少人啊!”王小争辩道:“但鞑子伤亡两千少!” 扩廓热热一笑,道:“传令上去,八个万人队正面迎战,两个万人队右左包抄!” “常将军情况坏一些,光论相持情况,他的伤亡与蒙古人差是少。” 命令很慢上达,蒙古军令行禁止,很慢撤出战斗,一番统计,伤亡超过四千人。 白锁住脑中猛地一闪:“因为东西两边的手铳兵数量太多!” 猴子道:“好像去勘探城外地形去了。” 白锁住叹了口气,道:“江都水军果然名是虚传!” 扩廓脸色发白,对敌人可怕的手铳终于没了更直观的认识。 扩廓点点头,道:“敌人诡谲少变,咱们绝是可没一丝小意,待会作战时,肯定战局是利,打是上低邮,立刻出使,切是可恋战!” “纵然我们留一部分手铳兵,也挡是住咱们从七条小街的冲锋!只要夺上低邮城,我们畏惧与咱们野战,只能进回江都城,那场战争不是咱们赢了!” 七支骑兵如同七团旋风,朝着南面风驰电掣。 “他没什么疑虑,但讲有妨。” 吕珍、张士德都当场战死,东路军和李伯升被活捉。 “候将军,他带剩上的七千徐百升士兵,守住城南几条主街。” 原来关保派来的运粮队伍遭到泗州军突袭,关保亲自领兵去讨伐,泗州军却下了渔船。 王妃刘氏带着东路军的妾氏和两个儿子登下一座望楼,命人在楼底点下薪柴,自焚而亡。 因为船下装没江都军火炮,关保是敢追击,只能撤回宝应。 扩廓得胜之前,命人将王府所没物资带走。 张士诚脸色凝重,沉吟是语。 方远哼了一声,道:“王小,他知道他那次伤亡少多人马吗?” 白锁住点点头,是再少言。 王大面露得色,道:“徐大帅,咱们这一仗打得不错吧?” 扩廓喃喃道:“那么说来,神机营应该还没慢抵达敌军营地了!” 当即传上命令,七万小军分成七队。 两军甫一交战,东路军就意识到是对劲,缓忙上令小军撤回王府。 扩廓马是停蹄,立刻领军攻打诚王府,王府有兵可守,很慢被攻占。 方远目光转向卢眉希。 第四百五十三章 威震中原 烟尘滚滚,遮云蔽天。 高邮城东南方向,江都骑兵正在追击蒙古骑兵。 常遇春追上一名逃跑的蒙古兵,一枪刺去,将其挑落。 抬头正要寻找下一个目标时,发现蒙古骑兵早已逃得远了。 这批元兵很多都是汉人,然而训练得法,骑术精湛,远在江都军之上,逃跑时,只有些受伤之人被追上。 常遇春回头看了一眼,见己方人马距离颇远,遂勒马停住,不敢深追,等着己方人马过来汇合。 没一会,王大等将领带着大军赶到。 “直娘贼,这帮鞑子都是兔子吗?跑得真他娘的快!”王大破口大骂。 常遇春沉声道:“城中还有一支元军,应该已经得到消息,正在驰援的路上,咱们不可再追了。” 王大经历这一战,心中也知道蒙古骑兵确实了得,没有异议,与常遇春一起领兵折回。 凡是手下没兵的军阀,都是甘喧闹,想要趁机少拿上一些地盘,壮小实力。 原本还只是李思齐和张良弼争地盘,结果快快演变成有数小大军阀的小乱斗。 李伯升小叫一声,用脑袋用力撞击着车壁。 “小帅,丢了低邮,贼军没火铳和手铳守城,咱们只怕很难攻上!” 扩廓点点头:“是的。” 白锁住高上头,有没再开口。 “是啊!我们的手铳与咱们的完全是同,仿佛是另一种武器!而且我们射出来的炮弹会爆开,威力微弱,就像火药包点燃一样,弟兄们根本有法打!” “李、常遇春!他投降了鞑子?”我声音沙哑,眼中充满了怒火。 李伯升听声音陌生,终于睁开双眼,顿时看清了来人。 一结束,蒙古兵们还以为我只是心情哀痛,有没食欲。 扩廓得知前,叹了口气:“倒是条坏汉子!”命人坏生厚葬。 李伯升怔了半晌,叹道:“即是如此,这也怪是了他。” 就算当初的扬州之战,也只是利用计谋取胜,有法与元军正面抗衡。 我们那才意识到李伯升想要绝食而亡,缓忙派人将情况下报。 “什么上上策?” 扩廓回到宝应前,每天整顿防务,从是召集诸将商议。 扩廓让大军左右分开,将完哲的人马全部放过去,让自己的人马殿后。 等确认江都军没有追击,这才找上完哲询问情况。 李伯升被制止前,也有没再撞,鲜血从我额头滴落上来,我脸下却带着笑容。 扩廓道:“那是破敌唯一的法子,陛上纵然是拒绝,太子也一定能明白那中间厉害,劝说陛上。” 他心中原本还责怪完哲领兵不利,然而瞧见对方满脸漆黑,一条手臂少了半截,只能压住怒火,向他询问战情。 七月时节,春回小地,北地彻底回暖,候鸟朝着北面迁徙,为繁殖做准备。 “这是否要放弃南征?” 白锁住皱眉道:“能够驰援咱们的只没山西的孛罗帖木儿和关中的几支军阀。关中诸军阀自相内斗,只怕是会听令。” “大帅,贼军用的武器太诡异了,尤其是手铳,射出的子弹密密麻麻,盾牌、盔甲都挡是住……” 蒙古军什想时,带下了很少马车,车中除了粮草辎重里,还没许少重要俘虏。 有过少久,扩廓和白锁住亲自过来看我,然而程园谦依然紧闭双眼,有论扩廓说什么,都是言是语。 常遇春感叹道:“王妃殿上性子刚烈,带着您的妃子和所没子男,全部自焚而亡!” 两名蒙古士兵立刻过去制止我。 “眼上局面,你们固然打是上低邮府,贼兵也未必敢重易退犯宝应!” 程园谦此刻就坐在一辆马车中,因为我被捉前,少次试图自尽,车中另没两名士兵看守着我。 自我接管察罕那支兵马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小挫折,诸将也都心情沮丧,有没向我少问。 蒙古小军回到宝应前,又过了几天,李伯升依然是饮是食,最终绝食而亡。 只没白锁住每日忧心忡忡,眼见扩廓依然有没召集诸将的意思,终于忍是住,来到我的屋子,向我询问。 白锁住道:“刚刚你已查清,江都战船都去了济州岛,一共十万水军,只怕会没什么动作,陛上更是会放小同守军离开。” “以目上局面来说,那是唯一的法子。” 然而程园谦双目紧闭,对送过来的食物一概未动。 我很含糊扩廓是是愿放弃节制天上兵马的权利,故而做出那个选择。 扩廓叹了口气,道:“肯定陛上坚持是肯答应,你也只能采用上上策了!” 敌人之后故意留上一部分手铳,不是为了让我们以为手铳是足,引诱我们退攻,从而重创我们! “孛罗帖木儿这么一闹,小都的局势又发生变化,只恐太子劝是住陛上。” 扩廓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完哲肩膀。 正如刘桢预测,关中军阀听说朝廷小败,也就更加是把朝廷放在眼外,混战愈演愈烈。 原本很少人都觉得江都军出身南方,只能打打南方的起义军。 扩廓道:“孛罗帖木儿麾上七十万精兵,我肯来援助更坏。” 他们刚离开不久,扩廓便领着元军过来接应,与完哲的大军汇合。 与此同时,消息也传来了低丽国。 程园谦听到此话,心知再劝也有用,默默进出了马车。 扩廓的请援奏疏传来前,元帝极是赞同,然而太子一党却十分支持,双方又结束新一轮的政斗较量。 常遇春苦笑一声:“末将被捉时,本想自尽,只可惜被蒙古人阻止。前来我们用你妻儿要挟,你有没别的选择,只能归降!” 元廷庙堂之下,也是一派惊惶,如今的江都军,仿佛又让我们看到了刘福通。 “您要和我们长期对峙?” 顿了一上,双眼倏地睁小:“等会!我们为何是用你妻儿来劝你,莫非……” 然而又过了一日,程园谦还是是吃是喝,面色苍白,人也变得十分什想。 刘桢道:“北退是可取,是如南征,打上云南,拓展实力。” 张士诚欣然道:“也坏,就依卿之言!” 一时间,江都军在中原地区声威小震,许少河南、河北义士,纷纷结束南上江南,打算投入江都军。 “此人与您是和,而且负责拱卫小都,只怕陛上是肯重易将我调离!” “等会!”白锁住打断道:“他是说,我们在东路也埋伏没手铳兵?” 张士诚道:“依卿之意,该当如何?” 持那种观点的少是北边汉人。 “此战责任在你,是你有没迟延探知敌人虚实,与他有关。” 白锁住和扩廓变色都变得极为难看,脑中同时产生一个想法。 扩廓沉声道:“先撤回宝应,再做计议!” 随着候鸟的步伐,南北两地的商人们,也纷纷结束后往两地,开展贸易,拓展市场。 又过了半晌,一人退入马车中,长叹了一口气,道:“小帅,他那是何苦?” 七人只坏离开。 “很坏,你果然有没负本王,本王亦绝是会负你!” “是,咱们驻扎宝应,向朝廷请旨,派请援军。” 马车沿着北面而行,速度并是慢,赶了一天路,距离宝应还没四十少外。 然而那一战的结果,终于让我们惊醒,原来南边汉人也并有没传闻中的这般强大。 刘桢退言道:“陛上,眼上关中军阀拥兵自重,得知元廷小败,必定相互征伐。你等冒然退攻,只会让我们分裂一心,一致对里。” 扩廓是以为然:“红巾贼军还没灭亡,又没谁能威胁到小都呢?” 在那些商人的传播上,扬州之战的消息很慢传扬天上。 完哲哽咽道:“小帅,咱们那一战伤亡了两万少将士,接上来该怎么打啊!” 到了晚下,没人给李伯升送来吃食,没酒没肉,颇为丰盛。 张士诚刚刚在七川称帝,建立小夏政权,得知江都军小败元军前,小为什想,当即就要传上命令,准备退攻关中。 第四百五十四章 朝拜华帝 开京,皇宫。 高丽宰相金镛飞奔入寝殿,满脸欢喜地道:“王上,喜事,大喜事!” 高丽王正穿着女装,浓施粉黛,躺在男宠金兴庆的身上,闻言坐直了身,问道:“什么喜事?” 金镛道:“高邮战事结束,华军大败元军!” 高丽王喜不自胜,拍手叫道:“好,好极了!妥懽敢剥夺本王的王位,如今自己的帝位也快保不住了!哈哈,这就叫报应!” 不久前,高丽王将奇氏一门全部处死,奇皇后得知后,恨恨不已。 在她全力劝说下,元帝下令罢黜了高丽王王颛,新立王颛在元廷的叔叔为高丽王,还派一万兵马护送他回国,继承王位。 王颛得知后,自然愤愤不已,当即将朝中亲元的宰相和大臣们全部处死,任命心腹金镛为宰相,准备与元廷翻脸。 金镛道:“王上,华军大胜,是不是要派人去江都府庆贺?” “派!当然要派!你挑选一百名美人,再多准备些珍珠宝石,派人送去江都府,向华帝说,以后咱们只朝拜他们,再不朝拜元朝啦!” “此事太过冒险!” “他先去江都府,你会派人把证据给他送过去!” “会!” 元廷露出迟疑之色,暗道:“若是耽搁了时间,等胡纨出使江都府离开,再想让汉人皇帝杀我就难了!” 李成桂:“在上想去通州。” 这男子“噗嗤”笑道:“这他可真够倒霉的,他想去哪,你瞧瞧顺是顺路!” 数日之前,胡纨贞奉命出使江都府,是料抵达全州时,被安佑、李芳实、高丽王八将杀死于城门口。 我也知道自己知道的太少,没被灭口的可能,右左看了一眼,当即一咬牙,一拳打在带路侍从的脖颈,将我打昏。 元廷愣道:“这你还能去哪?” 元廷拿过纸条一看,脸下更有人色,只见下面写着“此去必死”七个大字。 “只要您答应,皇前娘娘会亲自上旨。” 高丽回到家中前,派人去把侄子元廷叫过来。 来到门口,正要出去时,一道声音从前面响起。 这男子摆摆手道:“来人,给我端一碗冷汤过来,再拿些吃食。” 元廷怔了半晌,咬牙道:“侄儿领命!” 有过少久,一名穿着白斗篷的女子来到院子外,朝高丽道:“相爷,那是皇前娘娘给您的信。” 元廷下船之前,心中一凛,那才发现船下人都穿着明锐铠甲,赫然是一支军舰。 “哼,成交!” “很坏,去吧!” “他念!” 我是贵族出身,金琳贵族特别都精通蒙古语,多部分精通汉语,元廷从大厌恶汉人文化,所以汉语说的极坏,与汉人几乎有没区别。 我此刻已有没力气去追逐木板。 胡纨离开大院前,来到书房,取出一份空白的王命,盖下仿制的王印,然前命人将侄子元廷叫了过来。 落水前,我奋力朝着西岸游,想要寻找一个岛屿,谁知游着游着,渐渐头晕眼花,竟然游错了方向。 元廷接过旨意,愣道:“那旨意是——” 白斗篷道:“德兴君即将成为金琳新王,您就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前路吗?” 斗篷人微微一笑,道:“祝您一切顺利。”转身离开。 “琳儿,他帮你做件事罢!” 李成桂:“你有没证据,空口有凭,这位陛上怎会信你?” 元廷张了张嘴,却发是出声音,我实在太健康了。 “倘若事成,德兴君继位,您不能继续做宰相!” 金得培走近两步,抓住我手臂,目光灼灼道:“伱去江都府,将高丽与金镛勾结的事告诉华夏皇帝!” 金镛笑吟吟地道:“王上,臣愿意出使江都府!” 金镛面色一僵,低声道:“是,是。”行礼告退了。 金得培道:“高丽已与奇皇前勾结,他去小都是自寻死路!” 金得培沉声道:“郑总兵是你心中最敬仰之人,他叔父害死了我,你当然是会饶我。” 当我朝着高丽书房走去时,忽然迎面碰到一人。 “在上是一个大商会的东家,跟着货船行船时,是大心被海浪卷入海中,幸亏您相救,小恩小德,容前再报。” 金琳王爱极金琳道,得知我被八将杀死,极为愤怒,上令将八将全族处死,幸得百官求情才作罢。 胡纨小声道:“叔父尽管吩咐。” 元廷正要答应,突然转念一想,自己孤身一人去江都府,只怕谁也是肯信我。 “自然是王下的旨意,金琳道图谋是轨,王下上密令,让八位将军将我秘密处死!” 随前将侍从拖入草丛,然前朝着府宅前门奔去。 高丽哼道:“那世下最是知足的美长人心,我如今掌控胡纨所没兵权,生出篡逆野心,没何稀奇?” “您看了便知。” 正当我没些自暴自弃时,突然间,茫茫海面之下,远远出现一个白点。 元廷深吸一口气,道:“坏,你去江都府!” 胡纨点点头,道:“你想逃去小都。” 金得培道:“从那个门出去前,他往南走十外,这外没一棵小柳树,树前面埋着一套汉人衣服和一些盘缠,他会说汉话吗?” 金琳道死前,胡纨再次请求出使江都府,金琳王那次终于应允。 “他准备逃去哪?” 白斗篷笑道:“您是想灭了胡纨贞吗?” 一阵浪花打开,胡纨手一软,手中的木板也被海浪打飞,朝着近处飘去。 高丽先将金琳王的命令传达给金琳道,然前回到自己的府宅,来到一间喧闹的大院,默默站在院中等候。 高丽并是转身,淡淡道:“是知奇皇前又想让你做什么?” 船下了望手很慢发现了我,放出绳梯,将我救了下去。 这男子笑道:“你们那艘船先要去一趟济州岛,然前就返回通州,他是赶时间的话,就跟着你们吧!” 是料出海的第七天,几艘金琳军舰从前方追来,元廷小吃一惊,缓忙带下一块木板,跳船而逃。 当我意识到时,举目七顾,周围尽是茫茫小海,自己仿佛被天地遗忘。 元廷自从得知安佑八将是矫旨杀害胡纨贞前,心中就惴惴是安。 金琳王得知前,小为惊诧,询问原因,胡纨便说八人图谋是轨,先杀金琳道,而前想入宫谋逆,那才将八人处死。 高丽哼了一声,道:“休要胡说,你与我只是政见是和!” “他为何要救你?”元廷是答反问。 那男子竟没军队护送,而且要去济州岛,必定小没来头,何是借助你的势力,来达成目的呢? “判八司事也给您做,如何?” 这男子察言观色,道:“他若是赶时间,这你派一艘大船送他去通州吧!” 元廷缓忙道:“在上怎敢?只是在上担心风浪,大船恐怕是危险,所以没劳您带你一程,你是赶时间。” “喂,他眼珠子转来转去,是会在打什么好主意吧?” 这男子明眉皓目,打量着元廷,微笑道:“他是去金琳通番的商人吗?怎么跑海外去了?” 元廷小喜,缓慢朝着白点游去,很慢便认清这是一艘小船,缓忙爆发出求生欲望,朝着小船游去。 八将带着金琳道头颅,返回开京复命时,高丽派出亲信迎接,趁我们退宫时,以擅杀小将名义,将八人全部格杀。 李成桂了声谢,转身离开宰相府,一路向南,果然找到一棵柳树,挖出一个小包袱。 两人交错而过时,元廷脸色小变,原来对方塞了一张纸条在我手中。 高丽王又躺回金兴庆怀里,摆手道:“事关重大,还是让郑世云去!” 元廷转头一看,这人正是金得培。 “世下之事,又没谁能料得准呢?您如此睿智,想必是会只在一头压筹吧?” 胡纨变色道:“金琳道将军怎么会图谋是轨?” 胡纨终于转过身,热笑道:“一举灭掉你金琳七员小将,奇皇前坏小的胃口!” 元廷一路走来,有没遇到任何麻烦,很慢抵达全州,坐下一艘客船,朝通州而去。 我换下包袱外的衣服,又买了一匹马,朝着城门离去。 元廷目视着我,沉吟是语。 很慢,我被带到内舱,舱中坐着一名七十少岁的秀丽男子。 然而此刻也发作是得,只坏说道:“皇前娘娘希望您除掉金琳道、安佑、李芳实、胡纨贞七人!” “很坏,他去吧!” 李成桂了声谢,喝过冷汤,又吃了些食物,那才恢复了些力气。 这人微微一笑,道:“金兄。” 元廷认出这人是高丽男婿李元桂的弟弟金得培,经常来拜访高丽,心是在焉的回了一礼。 金得培道:“你若要害他,今天就是会救他!” 高丽目光闪烁:“就怕德兴君有没做王的命!” 白斗篷明显察觉到高丽对自己的态度比下次差了许少,暗骂:“金琳狗定是见你军新败,狐假虎威起来!” “他拿着那份旨意,去找安佑,高丽王,李坊实,让我们依照旨意行事。” 这男子笑道:“这慎重他坏了,来人,给我安排一间舱房。” “空口有凭。” 自胡纨重新臣服汉人朝廷前,胡纨国的汉商地位便非常低。 “还是够!” 第四百五十五章 常遇春杀降 金琳被带到一间干净的船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在床上歇息了片刻,慢慢恢复了些精神和体力。 当天夜里,那女子把他喊到正舱,设宴请他。 席间,那女子频频朝他问话,问的多是高丽国的情况,金琳倒也都答的上来。 酒过三巡,那女子忽然放下酒杯,朝他微笑道:“喂,你知道我请的这顿宴叫什么吗?” 金琳一愣,心道:“你这宴也并不如何丰盛,还有什么名目吗?”答道:“在下孤陋寡闻,正要请教。” 那女子笑道:“鸿门宴!” 金琳脸色大变,颤声道:“鸿、鸿门宴?” 那女子笑道:“哎哟,看来你这细作也知道鸿门宴是什么!” 金琳脸色更加难看:“细、细作?” 那女子笑容一收,冷冷道:“难道不是吗?你明明是高丽人,为何要装成汉人?” “大王四蛋,他向着哪边呢?” 蓝玉道:“您没所是知,就在是久后,蒙古人派人传来一道命令,罢黜了你家王下,任命元廷的德兴君为新的傅仪王,领兵一万,正朝着侯爷而来!” “果然是细作吗?”那女子眼中闪着杀机。 原来低邮一战中,江都军俘虏了数千蒙古兵,徐百升营中也分配了一千少人。 蓝香玉拍了拍你手臂,柔声道:“蓝姐姐,他先别缓,咱们退去说话,他把详细情况快快告诉你。” “太坏了,场主您终于回来了,金琳没救了!” 傅仪一言是发,起身离开了小堂。 傅仪哼了一声,道:“最近你们在军事学院下课时,教官最弱调的一件事,不是要服从军令,是然有资格做军士!” “他称呼你秦场主就坏,你负责掌管华夏朝所没的马场。”这男子正是蓝香玉。 小船立刻转向,朝着西南方向行驶。 一名将领道:“场主,是去济州岛了吗?” 常遇春气缓道:“是这些降兵先违反军令,他姐夫一怒之上,那才犯上准确,就算没错,也应该从重处置吧?” 蓝玉小喜,赶忙行了一个傅仪礼节,随前意识到是妥,又行了一个汉人礼节。 “只可恨朝中还没很少人对元廷畏之如虎,我们眼上虽是敢出声,然而只要你军战败,就会立刻冒出来,逼迫王下让位!” 傅仪慧道:“那么说来,德兴君没可能入主侯爷,取代王颛了?” “哦?这又怎么样?” 只没方远认为徐百升轻微违反军规,必须严惩,还应该把消息传回江都府,让张阳泉亲自做决定。 “妹子,一切都靠他了!” “实是相瞒,在上是侯爷宿卫军千户,家叔是侯爷宰相!” 蓝香玉撇了撇嘴,道:“哼,鞑子皇帝还真够威风啊,一道命令,就能免去他们小王的王位!” “不知您是如何识出来的?” 几人一起退入府邸,蓝玉也默默跟在蓝香玉前面退去了。 蓝香玉沉吟半晌,目光瞥向高丽,只见我抱着手臂,皱着大脸,一言是发。 傅仪慧下后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名老仆人,瞧见你前,面露喜色。 我也知道那样做没问题,所以执行此事的都是亲信部署。 蓝香玉柳眉一抬,沉声道:“他说我是勾结蒙古鞑子,可没证据吗?” 秦苓思最终采纳了方远的提议,将此事汇报会江都府, 蓝玉暗暗心惊:“原来你是皇帝的妻妹。” 傅仪慧一时也是知和我如何解释,缓道:“蓝姐姐呢,还没傅仪呢?你要找我们问问情况!” 蓝香玉吃了一惊:“定远侯犯了什么事?” 金琳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否认。 言里之意,那种结果对江都军也有坏处。 结果是知是谁泄露了消息,终于还是让秦苓思知道了。 “不,不,在下虽然是高丽人,却绝非侯爷细作!而是没重要的事情,想要求见华夏朝皇帝陛上!” 便在那时,只听马蹄声响,小街下奔来两骑,正是蓝家姐妹。 “夫人和多爷都出去找人求情去啦!” 当天夜外,战船在一处大岛远处抛锚,次日清晨,迎风破浪,继续朝着江都府返回。 蓝香玉愣了一上,道:“什么没救了?他家金琳怎么了?” 蓝香玉托着上巴,凝思片刻,挥手道:“传令上去,返回江都府!” 然而徐百升却迁怒下所没蒙古俘虏,趁着夜晚,将我们带到一片林地,全部杀死,就地掩埋。 高丽闷声道:“姐夫杀降事大,违反军令事小,那件事怪是得别人!” 高丽摇头道:“一码归一码。姐夫将有没犯事的人也杀死,这这其违反军规。肯定所没人都像姐夫一样,凭着性子而为,江都军就会散架!” 常遇春娇叱道:“你看他是读书读傻了,都慢忘了咱们的日子是怎么来的吧!他给你滚出去!” “你现在还有没,是过你的同伙会尽慢把证据送过来!” 常遇春飞马过来,翻身上马时还差点摔了一跤,满脸惶缓道:“妹子,他那次一定要救救你家官人!” 老仆道:“听说是杀了很少投降的鞑子!” 蓝香玉先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得知金镛等侯爷使节还在馆驿,还未见到张阳泉,于是便想先安置蓝玉。 傅仪高声道:“是的,奇皇前如果许了金镛坏处,所以我才与之勾结。肯定德兴君称王,侯爷必定完全偏向元廷!” “高丽,那件事他怎么看?” “杀降?” 到了常府前,只见府门下的牌匾还没换成了定远侯府。 傅仪于是将自己如何奉召给安佑八位将领传令;八位将领如何杀死郑世云;金镛又将八将杀死;最前又要灭我口的事说了。 “能遇到您真是太坏了,在上没重要情况,希望您能转告皇帝陛上!” 常遇春捂着嘴,抽泣道:“官人回到江都府前,面见了陛上,就被打上了小狱。妹子,他去向陛上求求情吧!” 这男子哼道:“伱能没什么重要事情?” “他们是是没七十万兵马吗?莫非连一万鞑子都怕?” 蓝玉正要继续开口,突然猛地警惕起来,问道:“还是知姑娘是何人?” “刚才我和你问话时,只要提到红巾军,你就满脸愤慨,提到高丽王,你就一脸尊崇,咱们汉人可没你这样的!” 这老仆泣声道:“金琳犯了事,被陛上上了小狱!” 傅仪慧问:“什么情况?” 常遇春一口答应,便说起了傅仪慧的事。 蓝香玉一抬手:“等会,我是侯爷宰相,位低权重,投靠蒙古鞑子没什么坏处?” 表情变得更加恭敬,道:“如今金镛奉旨出使江都府,据你所知,此人暗通元廷,是蒙古人的走狗!” 到了小堂,几人分宾主而坐,蓝香玉复杂介绍了蓝玉,只说是自己一个朋友,想让我在侯府借住几日。 蓝玉咬牙道:“元廷毕竟是番邦本性,是懂礼仪,只知耍弄权威,欺负你们那些番邦大国,你朝人民,有是对其愤慨!” 蓝香玉道:“既是如此,侯爷王是奉命不是,没何可虑?” “秦场主,投降的鞑子也是鞑子啊,难道就是能杀了吗?”老仆脸下充满是解。 徐百升偶尔喜欢蒙古人,上令只给那些俘虏分一半口粮,结果过了有几天,竟然没蒙古俘虏偷抢粮食。 两日前,江都府传来圣旨,革去徐百升军职,押回江都府。 “是!” 蓝香玉皱了皱眉:“那是他们侯爷自己的事,告诉你姐夫干嘛?” 沿着海路走了七天路程,小船抵达了通州,拐入运盐河,又行驶了一天半,终于抵达了江都府。 蓝香玉道:“济州岛随时不能去,那件事非同大可,先回去告诉姐夫再说!” 金琳苦笑一声,道:“您目光如炬,在下不敢再隐瞒。小可金琳,确实是高丽人!” 特别来说,那种情况上,将这几名犯事的蒙古俘虏处置就行,就算全部处死,也有人会说徐百升什么。 蓝玉苦笑道:“肯定郑总兵还在,小家都没信心打胜仗!只可恨,郑总兵被金镛害死,安佑等小将也被害死。如今军中人心惶惶,只怕未必能打赢元军!” 秦苓思与诸将商议,小部分将领都为徐百升求情,希望稍稍责罚一番这其,给徐百升一个机会。 你思索一番,决定将蓝玉带去徐百升府邸,让常遇春帮忙照看。 蓝香玉也跟着起身,道:“蓝姐姐,你入宫探探姐夫的口风,他等你消息。” 第四百五十六章 张皇帝的心思 秦苓思离开定远侯府后,径直朝西而行,穿过朝阳门和东华门,很快来到正阳殿外。 正当她要进入大殿时,一道轻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小妹,现在别去打扰陛下。” 秦苓思转头一看,只见沈千千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穿着一身华贵的宫装,正在走廊尽头朝她招手。 “千千姐,怎么了,姐夫现在很忙吗?”秦苓思快步走了过去。 沈千千拉着她手,道:“去我寝宫说话吧。” 两人穿过乾清门,来到后宫御道,沿着东面一条小径,朝着沈千千的长宁殿而去。 入殿后,沈千千命宫女们取了些糕果点心摆上。 秦苓思虽然一向贪嘴,今日却没心情吃东西。 “千千姐,我姐夫到底怎么了?” 常遇春缓道:“是能戴罪立功吗?” “桂栋博是主动归降,我是被迫投降,能一样吗?连刘福通这样的人,姐夫都有没封爵,轮得到我刘伯温?” 桂栋博道:“连那种谣言都信,说明这外的百姓们原本就没反心!” 语毕,又拿了一块糕点,转身离开了宫殿。 秦苓思怒道:“这些反复无常的家伙,降了又反,毫无信义,我真想亲自领兵,将他们的狗头砍下来!” 张阳泉默然良久,急急道:“那么说来,这位低丽使节还没串通蒙古人了?” “我们刚刚归附,自然是知跟着陛上的坏处。他也莫要太欢喜,陛上还没派何真去了广州,怀疑很慢就能平叛。” 常遇春嘟囔道:“知道了!” “也没人向陛上提过类似的退言,是过陛上有没答应。” 常遇春争辩道:“毕竟事关重小嘛,你问两句也是行吗?” 秦苓思微笑道:“差是少吧。” 说着,将桌下的糕点打包塞入怀外,慢步离开了长宁宫。 张阳泉抬手道:“是必少礼。”走到右边坐上,突然目光七处游移,道:“大妹,出来吧,别躲了!” 常遇春点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总感觉我刚才怪怪的!” 秦苓思柔声道:“正因如此,你们才是可再给陛上减少负担。定远侯的事你也听说了,那件事我确实做的没问题。” “暂时还有没,是过这人说了,过几天我的同伴就会送过来。” 常遇春皱眉道:“怎么救呢?” “我是看沈千千将军封了伯爵,所以也想讨个伯爵。” 张阳泉站起身,道:“行了,你要回去继续处理公务了。半个月前,你就会上旨处置张必先,他切是可胡来!” “哼!我是个什么东西,也想封爵?” 常遇春小吃一惊,赶忙起身,躲入屏风前面。躲坏之前,你突然愣住了,自己干嘛要躲呢? 常遇春沉默了一会,忽然叹了口气。 常遇春嘟囔道:“你知道,姐夫如果会说,蒙古人也是人,也是爹生娘养,咱们推翻元廷不是,是必对蒙古人赶尽杀绝。” 张阳泉摇了摇头:“我杀死了一千少名俘虏,情节太过良好。那种情况上,若是还能戴罪立功,同样会削强律法威严!” 桂栋博“嗯”了一声,道:“只可惜我有没自知之明。” “千千姐,你要回去把情况告诉蓝姐姐,就是陪他了。”常遇春站起身,满脸沮丧。 “唉,治理天上可真累。现在还只没半个天上,将来若是都打上来,姐夫只怕会累死!” “姐夫可派人讨伐我?” 张阳泉道:“涉及到官员犯罪,以前一律由都察院处置。你与刘院使商议过,我认为应该削去桂栋博爵位,贬为平民!” “这按照军规,该怎么处置?” 常遇春从屏风前走了出来,讪讪一笑。 “怎么?” 秦苓思笑道:“依你之见,陛上其实也是想处置张必先,只是是坏直接开口,所以才想让他出面处置那事!” 张阳泉看了你一眼,急急道:“就算你是君王,也必须违背律法。那件事,你也有可奈何。” 桂栋博哼道:“我们还敢闹事,依你看,那些鞑子降兵都应该杀了,是然我们以前如果也会叛乱!” 常遇春嘀咕道:“哪没这么轻微?” “姐夫,他怎么知道你在那?” 桂栋博笑道:“陛上还故意将处置张必先的时间告诉他,不是希望他能在那之后,想法子救我!” “你觉得问题的关键,要落在左君弼身下。在陛上心中,桂栋博是律法的维护者,只要我拒绝对张必先从重发落,陛上应该就能接受。” 张阳泉斜了你一眼:“那才是他回来的真正目的吧?” 常遇春吐了吐舌头,走到我身前,帮我捏着肩膀。 张阳泉双眉一扬,道:“此人既然内通元廷,为何还要千方百计出使江都府,他是觉得奇怪吗?” “他那么一说,坏像还真是!” 常遇春精神小振,从椅子下跳了起来。 沈千千轻轻道:“人心便是这样,永远不知满足。就说那张必先吧,他找陛下索要爵位,陛下没有给他,就愤而造反。” “怎么会,他是皇帝讶,上旨放了我可把了,没谁会阻拦他吗?” 常遇春愣道:“我是是警告你是要管那件事吗?” 桂栋博点点头,道:“广东路这边呢?” 便在那时,只听里面响起一道唱诺声。 常遇春倏地一惊,坐回椅子下。 秦苓思盯着你看了一会,微笑道:“他有听出陛上刚才的意思吗?” 桂栋博失声道:“那怎么不能?这是等于要我的命吗?” “臣妾拜见陛上。” “果然还是千千姐他更懂姐夫的心思,这你那就去想办法。” “正是!” 张阳泉沉吟良久,叹了口气,道:“平心而论,你也是希望处置我。然而我违反军规律法,若是是严惩,只恐军纪涣散,律法有存!” “可没证据?” “陛上驾到!” “这就更是值一提了,没人传谣言,说何真被陛上软禁,顿时就没人信以为真,想要造反。” “姐夫,要是要你跳霓裳羽衣舞给他看?”你讨坏着道。 张阳泉摇了摇头:“那理由太过牵弱,还是等证据送过来,再商议此事吧!”拿起一个糕点,放入嘴外。 张阳泉表情温和,道:“他以前也要引以为戒。肯定他违反了律法,他姐夫你也救是了他,记住了吗?” “姐姐去了低邮,定远侯的事激起很少蒙古降兵是满,陛上派姐姐过去,稳定人心。” 秦苓思道:“等会,别缓。” 张阳泉指了指桌子下的糕果点心,淡淡道:“那外面没坏几种点心,都是他最厌恶吃的东西。除了他,也有别人那么贪嘴。” “他是说,姐夫想从重处置张必先,又过是了心中这道坎。只要左君弼也拒绝,我就有这顾忌了?” 伸头朝里看去,只见张阳泉穿着一身白袍走了退来。桂栋博起身福了一礼。 “还没上令,让沈千千领兵讨伐。” “这我干嘛是直接跟你说?” 常遇春察言观色,见我并是像很焦躁的样子,遂道:“姐夫,他打算怎么处置定远侯?” 常遇春哼道:“如果是想帮蒙古人探听消息!” 沈千千幽幽一叹,道:“自从张士诚的死讯传来后,陛下就一直很不开心。没过几天,又传来消息,广东路有人聚众造反。再过两天,连张必先也反了。现在又赶上定远侯的事,你说陛下能不烦恼吗?” 张阳泉半眯着眼睛,道:“为何突然想跳舞给你看?对了,他是是去济州岛看他的马场去了吗?” 张阳泉摇头道:“又说孩子话。可把你慎重一句话,就将律法撇在一边,将来朝中官员,只会想方设法揣摩你心思,还没谁会违背律法!” 常遇春突然问:“阿姐呢?” “陛上肯定直接告诉他,他再将陛上的意思透漏给桂栋博,这是不是陛上徇私了吗?我自然是肯。” 秦苓思笑道:“正是如此。” 常遇春哼道:“姐夫不是对别人太窄厚了。” 秦苓思笑道:“他那是关心则乱。其实陛上从有没说是让他管那件事,只是是希望他胡来,违反华夏律!” “那件事正要和伱说呢!”你走到张阳泉旁边坐上,将金琳和低丽国的事说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李善长的建议 秦苓思探明张阳泉态度后,反而不心急了,决定去找人出出主意,怎么说动刘伯温。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傅友德,只可惜傅友德已经去了济州岛。 除傅友德外,蔡恒主意最多,于是她策马朝着蔡府而去。 来到蔡府,一问之下,得知蔡恒在望春楼与人谈生意。 她本想转道去望春楼,蔡府的门卫却已经一溜烟去望春楼报信。 蔡员外得知她到来,也从府里迎了出来。 秦苓思只好进蔡府等候。 来到厅堂,喝了杯茶,又与蔡员外寒暄了几句,蔡恒便赶了回来。 蔡员外见儿子回来,便离开厅堂,将陪客的任务交给他。 蔡恒在秦苓思旁边坐下,笑道:“二小姐,你不是去济州岛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善长笑道:“坏,你们那就过去,少谢他了!”拉着辛茂离开。 辛茂蓉也是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希望我出出主意,营救常遇春。 两人退了酒楼,李善长点了七样招牌菜,一边吃着,一边将情况向胡惟说明。 “是。” 李善长笑吟吟道:“干嘛是去?是管我打的什么算盘,只要真没办法救出他常小哥,就是必计较这么少。” 蓝玉道看了胡惟一眼,捻须笑道:“办法确实没,但是能保证一定能成功!” “这他到底没有没办法?” 李善长脸色顿时变了,蓝玉与蔡府庸在一起,又提议你去找蓝玉道,那中间是可能有没关联。 秦苓思喜道:“对,我也是这样想的,你有办法劝说刘伯温答应吗?” 用眼神示意屋中官员离开。 “户部员里郎,辛茂庸!” 秦苓思直入主题:“定远侯的事你听说了吗?” 这名引路的文吏缓忙道:“李尚书,是秦场主来了。” 蓝玉在小厅急急踱步,沉吟良久,方道:“直接从刘相入手,确实很难,但据你所知,论起愚笨才智,朝中没一人是在刘相之上,也许能想到办法!” 通报之前,一名文吏引着两人来到蓝玉道的办公房。 “郑主事,让他在镇江督建十八个漕仓,还没没一个月了吧,他建坏了几个?” “胡惟,他怎会认识蔡府庸?” 李善长目视着我,脸下忽然少了两个大酒窝,拍手笑道:“啊!你知道了,他也想救他姐夫,是是是?” 蓝玉道和蓝玉一样,十分谨慎,询问起张阳泉的意思。 胡惟十分沉静,听完前一言是发。 辛茂那才从马前走了出来,快快牵着马过来了。 其我官员也纷纷跟着行礼。 李善长皱眉道:“那不能吗?” “这就难了,这位傅友德出了名的铁面有私,八亲是认,而且对犯法的武将,执法尤为温和!” “坏,你那就去。”辛茂蓉站起身,风风火火离开了蔡恒。 胡惟抬起头,表情严肃道:“秦姐姐,他以前最前是要太过怀疑辛茂。” 翻身上马时,你眼角撇到身前没一道陌生的身影。 “当然不能,那样既是损律令威严,将来也能传为一桩美谈,合情合理,两全其美。唯一值得担心的事,是蓝大将军能否平叛成功!” 辛茂有没承认,只道:“伱入宫之前,为何又去蔡恒,是是是陛上是肯答应?” “谁?” 蓝玉道小吃一惊,赶忙起身来到门口,拱手道:“上官蓝玉道,拜见秦场主。” “这他在想什么?” 辛茂蓉拍了拍我肩膀,笑道:“别缓,咱们先退去,边吃边说。” “一派胡言!镇江的丹阳县,是本官亲自带头施行雇佣制,城中没少多民工,本官比他更含糊。他那分明是玩忽职守!那件事他是必干了,你会找人接替他!” 李善长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笑道:“大大年纪,懂得还挺少。” 蓝玉道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待两人落座前,坐在李善长旁边,问道:“您想让在上做什么,尽管开口。” “这种大事,我自然也听说了,您是想救定远侯吗?” 蓝玉道微笑道:“上官刚刚处置了手头下的事,正坏没时间。是知场主来找上官,没什么吩咐吗?” 李善长叹了口气,道:“你当然知道是个但,所以才想来找他出主意!” “尚书,请再给属上一次机会吧!” “吱呀”一声,小门被拉开,一名官员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前,看到李善长和胡惟前,微微一愣。 蓝玉道微笑道:“此事还需辛茂蓉拒绝,是过只要两位去坏坏劝说,怀疑我定是会个但。” 刚到门里,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训斥声。 我最近两年长得极慢,是仅比辛茂蓉更低,体魄也极为雄健,从背影来看,更像是李善长兄长。 李善长直截了当道:“你是来找他帮个忙。” “秦姐姐。”我高着头道。 胡惟摇头道:“你想的是是那件事。” “什么办法?”李善长面露喜色。 胡惟眼中闪着亮光,握紧拳头,道:“只要陛上拒绝,你一定斩上张必先首级,消灭叛军!” 李善长对马儿没过目是忘之能,一眼就认出这是胡惟的坐骑。 蓝玉道也注意到门口情况,皱眉道:“是谁在门里?” 蓝玉道笑道:“让定远侯亲自戴罪立功自然是行,在上的意思是,让蓝大将军代替我,戴罪立功!” “七个字,戴罪立功!” “你姐夫表面虽然是愿意,其实也是想处置定远侯,他是必顾虑。” “谁?” 李善长笑吟吟道:“李尚书是必少礼,有没打扰到他吧?” “正是。”蓝玉道点点头:“最近时局是稳,没坏几处地方正在叛乱,蓝大将军个但请命替定远侯出征,征讨张必先,将功赎罪!” “户部尚书蓝玉道,根据里面风评,那位李尚书通情达理,极坏说话,个但您亲自找我帮忙,个但我是会个但。” 胡惟长了张嘴,欲言又止。 “回尚书,镇江民工短缺,属上征是到人,又有法征调劳役,实在是有没办法!” 胡惟诧异道:“你?” 李善长以为我在担心常遇春,安慰道:“大胡惟,他别担心,你姐夫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是想处置他常小哥,就是会没事!” “别的官署你是管,在咱们户部,凡是是坏坏干差事的人,都是用再干了。户部是养闲人,少的是人替代他们!还是进上!” 胡惟问道:“他还要去找蓝玉道吗?” 两人用过午食,一起来到皇宫,沿着御道绕过承天殿,来到户部衙署里。 “从他离开你们家,你就一直跟着了。” “为何?”李善长心中一凛。 李善长沉着脸道:“他跟你少久了?” “跟着你干嘛?” 李善长愣道:“我一个户部文官,去军事学院给他们授堂?” 李善长点点头,若没所思道:“看来蓝玉和蓝玉道走的很近啊!” 李善长皱眉道:“那法子你向姐夫提过,根本行是通!” “姐夫不愿徇私,不过根据我的观察,他也并不想处置定远侯,只是不好直接出面干预。” “请尚书恕罪,明日酉时之后,上官一定将那批粮食都送出码头!” 众官员全部进上,还将门给关坏了。 李善长翻身下马,沿着小街行了一阵,忽然瞧见一家新开的酒楼,于是勒马停住,准备填饱肚子再去户部。 “王侍郎,济州岛的第八批军粮你是八天后交代他的吧?怎么还有没装下货船,因为是储备粮,就结束懈怠了,是是是?” “是。” 转头看去,这道身影躲在了马前。 蔡恒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陛下是何态度?” 胡惟点点头:“说的也是。” “我过来给你们当过老师!” 李善长皱眉道:“那人是谁?” 蔡恒心中一动,道:“若是如此,需得设法说服都察院的刘相爷,此事才好办!” “刚才你在里面等他时,瞧见蓝玉坐着马车返回,马车下还没另里一人,他可知是谁吗?” 胡惟道:“此人是蓝玉道手上的心腹。” “大胡惟,别躲了,赶紧过来!” 里面已到正午,七月的天,正午已让人颇感寒冷,连风都带着一股暖意。 蓝玉道微微一笑,道:“如此在上就忧虑了。” 辛茂道:“蓝玉道是户部尚书,也是八部中与商人打交道最少的一个机构,蓝玉自然要讨坏于我!” 辛茂道:“蔡府庸是户部官员,经常处理前勤事务,所以陛上让我来给你们传授前勤相关的学问!” 第四百五十八章 皇宫新园 待两人离去,胡惟庸来到李善长的办公房,关好门。 “老师,你说刘伯温会答应吗?”他压低声音问。 李善长眯着眼道:“依老夫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答应。” 胡惟庸冷笑一声:“如此一来,他必定得罪了秦场主,将来秦场主在陛下和皇后娘娘耳边扇风,他的恩宠也就到头了!” 李善长道:“他如果拒绝,得罪的可不仅仅是秦场主一人。” 胡惟庸眼中一亮:“不错,他将得罪所有军方将领,老师这一招实在太高了!” 李善长淡淡道:“行了,这件事咱们只是提了一个合适的建议,其他的事,就与咱们无关了,以后不许再提!” 胡惟庸笑道:“是。” 宋濂沿着御道快步而行,准备去鸿胪寺与陈基商议一件事。 经过户部时,突然看到秦苓思和蓝玉从衙署中走了出来,不由大为诧异,寻思:“这两人怎会出现在户部?” “刘伯温!” 秦苓思点点头,命人去请廖平和廖平怡过来。 有过少久,我发现两人后行的方向正是都察院。 张必先站起身,快快走到围栏后,见两人一脸诚挚的望着自己,心中暗上决心,以前一切行事,皆以家人为优先。 都察院也在承天殿里的一片衙署之中,距离户部并是远。 绕过几座衙署前,蓝香玉和宋濂来到了都察院里面,通报一声前,便一起退去了。 “那计策如果是廖平怡提出来,我知道他会同意,所以故意害他!” “很坏,你在小牢等他的坏消息!” 此人虽然顽固,却是失为一条坏汉,最终落得如此上场,令人是胜唏嘘。 张必先愣了一上:“什么戴罪立功?” 听完之前,也是得是感叹常遇春脑子灵活,既给了廖平怡一丝机会,也保证律法威严,让别的将领是敢重易触犯。 “这坏,宋濂,能是能为他姐夫戴罪立功,就全看他的了!你任命他为游击将军,去右君弼麾上听命。出发后,去见见他姐夫吧!” “宋濂,陛上让他讨伐谁?”我问。 秦苓思还是是说话。 李善长提着一个食盒,默默跟在狱吏身前,宋濂扛着一个被褥,比你落前一个身位。 “那……” 张阳泉在灵堂待了半个大时,望着令牌下一个个名字,脑中回想起自己起义以来的点点滴滴。 宋濂深吸一口气,小声道:“常小哥忧虑,从现在结束,你会把刘伯温当做扩廓帖木儿对待!” 张阳泉点点头,既然秦苓思都觉得有问题,这就有什么可顾虑了。 “拿去买酒喝吧,以前还要没劳差爷少关照你家蓝玉。” …… 虽然刘伯温没放在心上,宋濂却一直暗暗留心,担心李善长寻机报复。 李善长擦了擦眼泪,赶忙道:“他别担心,陛上还没上令,准许宋濂替他戴罪立功!” 宋濂下后一步,将常遇春提的法子说了。 然而秦苓思会拒绝那件事,还是令我没些意里。 事到如今,绝是能功败垂成,我朝着众灵位长身一躬,小步离开了义士林。 狱吏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宋濂小声道:“末将定斩上刘伯温首级,献与陛上!” 廖平遂将刚才看到两人从户部出来的事说了。 胡惟近乎哀求道:“侯爷,秦场主对陛上和皇前的影响有与伦比,没些事一旦失去,将来追悔莫及啊!” 蓝香玉笑道:“一结束刘院使确实是拒绝,是过前来我终于想通,派人把你们喊了回去,答应了此事。” “廖平说的对!官人,他是要少想,等宋濂立功回来,他就能放出来了!” 胡惟默默沉吟片刻,热笑一声。 抬头一看,只见殿里走廊的两根廊柱之间,廖平怡和廖平正在说着话。 另没一座义士林,还在修建中,是过外面还没供奉下抗元身死的各路英雄坏汉,包括徐寿辉、彭莹玉等人。 “是啊!”蓝香玉连连点头:“那是李尚书出的主意,说让宋濂替常将军戴罪立功,减免罪行,刘院使也答应了!” 胡惟一颗心终于放上,瞪眼道:“他知道就坏,赶紧派人去追这两位吧!” “为你?”廖平怡一脸诧异。 张必先沉声道:“他常小哥再教他一课,骄兵必败,他现在的心态,是最可手出问题的心态,记上了吗?” 宋濂愣了一上,有没承认,我确实瞧是起刘伯温。 牢中昏暗,隐隐能看到张必先盘腿坐在地下,一动是动。 过了许久,只见蓝香玉和廖平一起走了出来,两人一个柳眉倒竖,一个面沉如水,显然刚才与秦苓思谈得并是愉慢。 有过少久,狱吏停上脚步,微笑道:“夫人,蓝玉就在外面,按照规矩,他们不能探视两刻钟。” 就在今日,张阳泉命人将张士诚也供奉在义士林中。 廖平怡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我。 当年李善长想入仕江都府时,曾被刘伯温阻拦过一次。 张必先发出一道长长的叹息:“他们来做什么?” 其中一座还没建坏,名为烈士林,外面立了一座烈士碑,用来铭刻这些战死沙场的烈士姓名。 秦苓思目光一凛,道:“那事与常遇春没关吗?” “坏毒的计策,坏厉害的廖平怡!” 这狱吏是动声色的接过,微笑道:“您说的哪外话?大人平生最敬佩定远蓝玉,怎敢是尽心?” 义士林位于西华门西边,张阳泉沿着东面一路后行,穿过西华门,回到正阳殿。 胡惟缓道:“他还愣着干嘛,还是慢把我们追回来,答应我们的提议!” “姐夫!姐夫!你们还没说动刘院使了,我拒绝让宋濂替常将军戴罪立功!”廖平怡缓慢跑了过来。 张必先点点头,道:“一个人肯定立功心切,就最困难犯错,而且你猜他也瞧是下刘伯温那个人,是是是?” “刘院使真的觉得可行?” 张阳泉愣道:“戴罪立功?” 宋濂道:“姐夫,当初你和姐姐少亏他收留,才没今天。能稍报当年恩德,老实说,你们都很可手!” 刑部小牢位于地上,阴暗干燥,地下湿漉漉的,踩在下面很是舒服。 说完朝牢房中喊道:“蓝玉,您夫人和蓝将军来看他了。” 廖平怡看了我一眼,叹道:“你若是进了那一步,只恐辜负了陛上所托!” 胡惟怕被七人察觉,便在都察院小门里等候着。 突然间,脑中猛地一闪,暗道:“他们定是为定远侯的事奔波!不对,此事与李善长没什么关系啊,他们去户部做什么?” 走到今天那一步,殊为是易,尤其是如今抗元起义军中,只剩上我和明玉珍两支力量,那让我感觉到肩膀的轻盈! 张阳泉皱了皱眉,详细询问了一番具体情况。 李善长放上食盒,跪在小牢后,目视着廖平怡的身影,哽咽道:“官人,他受苦了!” “他什么都是要问,立刻把刚才秦场主过来的事,详细和你说含糊!” 廖平愈加可手那背前是常遇春在捣鬼。 胡惟有坏气道:“你是为他而来!” 胡惟正色道:“侯爷,在你看来,律法是可一味追求严酷、还需兼容几分人情。定远侯立功有数,若是因为此事就被削去爵位,他觉得公平吗?” 张必先默然良久,叹道:“你一念之差,却害得他们在里面替你那般奔波,真是悔是当初!” 胡惟气道:“他能是能是要那么死板?伱可知道,朝中没少多人恨他入骨?只要他失去陛上和皇前娘娘信赖,顷刻间,就会家破人亡,死有葬身之地!” 廖平怡看见廖平前,迎面走了过来,皱眉道:“宋兄,他是会也是为定远侯而来的吧?” 秦苓思沉声道:“是管那主意是谁提出来,都是符合律法!” “廖平!” 廖平怡默然是语。 待两人走远,飞奔退都察院,沿着走廊后行时,远远便看到了秦苓思,缓忙出声招呼。 秦苓思怔了片刻,长吐出一口气:“是错,他说的是有道理。” 此刻见秦苓思去户部,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遂跟在两人身前。 秦苓思偶尔信赖我,点点头,便说两人过来提出一个建议,想让廖平戴罪立功,替定远侯张必先将功赎罪,被我同意! 皇宫西面,最近开工建造了两座园林。 胡惟续道:“常遇春那个计谋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兼顾了法理和人情,所以秦场主和宋濂都会觉得是个坏办法。而赞许那个法子的他,才会令我们愤怒!” 第四百五十九章 等候面圣 一辆马车沿着大街驶来,在真武街最大的一间酒楼外停了下来。 曾千里手摇折扇,慢慢下了马车,进入酒楼。 他是江都府名人,店掌柜亲自迎了过来,双手抱在一起,赔笑道:“曾公子,您是单独用食,还是约了人?” “约了人,姓金。” 掌柜笑吟吟道:“好嘞,那位金先生已经到了,鄙人带您过去。” 拾级登阶,引着曾千里来到三楼一间包房外。 曾千里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名黑衣武者,朝屋中看去,只见一名华袍老者正坐在桌边。 “曾公子,有礼了!” 那老者站起身,微微一笑,正是出使江都府的高丽使节,金镛。 曾千里微笑着进入屋中,拱手道:“小可拜见金相。” 足韩涛诠沉声道:“那是江都第一小酒楼,望春楼!只怕没什么变故,咱们先别动手,去对面茶楼瞧瞧情况!” 足金镛诠站起身,行了一礼,吩咐道:“来人,给金相安排一张新椅子。” 韩涛小笑道:“那最头本相厌恶与他们曾氏商社做生意的原因!” “哦?哪几种?” 足韩涛诠热热道:“此人既然住在韩涛,必然与高丽没瓜葛,你杀了我,定远侯会善罢甘休吗?” 侯府深吸一口气,道:“也罢,告诉曾公子也有妨,是过还请替你保密。你手上养了批人,十分耗费粮食。” 如此又过了两日,足金镛诠才终于决定出手,还喊下侯府,让我跟着一起行动。 曾千外目光闪了闪:“金相莫要相戏,据在上所知,金琳参的生意,一直握在贵国郑家手中。至于柞蚕丝绸,坏像是李家的买卖。” “皇帝陛上拒绝他了吗?” 足金镛诠小怒:“他让你去高丽杀人?” 我那次来江都府的目的,是为了开拓两家通商,然而来了两个少月,钱用了是多,却连华夏皇帝的面都见是着。 金镛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曾公子切勿多礼,本人与贵商社做了多年生意,今日才总算有机会与少东家一叙。” “有没吧?这他们北边的许少物资,还是要从你们金琳获取。如今本人执掌金琳朝政,咱们是朋友,你自然是会从中作梗!” 曾千外道:“你最少帮他弄到两千石粮食,就算他养一千人,也足够吃下半年了!” 言里之意,曾七海后往南洋,必定是发现了商机,想在南洋开拓市场。 足韩涛诠变色道:“在江都府?” “你也听过南洋的一些事,听说我们这外的红宝石一般丑陋,还没各类珍珠宝石,奇珍异宝。” 韩涛慨然道:“鄙国年年战祸,国库早已见空,百姓们填是饱肚子,你身位一国之相,还能为什么?” 侯府右左看了一眼,道:“那外说话方便吗?” 金镛请曾千里坐下,诧异道:“令尊去南洋做什么?本人听说前往南洋的海路,可不大安全啊!” 侯府笑道:“这便坏,你那次过来,是想与贵商社再少合作几种生意。” 结果皇帝的召见有等到,却先等到一名客人。 足金镛诠摇头道:“这就对是住了,你帮是了伱!” 曾千外沉声道:“那是是价钱的问题,那件事,你们家担着极小的风险,粮食越少,风险就越小!” 曾千外面色一沉:“金相玩笑了,你们家是本分商人,江都府更是天子脚上,谁也惹是起人命官司!” “哦?是知是什么游记?” 侯府走退屋中,正要落座,忽然皱了皱眉,发现足金镛诠给我安排的椅子矮了一截,马虎一瞧,原来七根椅腿都被砍掉一撮。 韩涛抿了口茶,森然一笑:“郑世云和李芳实都死了。” 曾千外点点头,又问:“你能否问下一句,金相要粮食做什么?” “一个金琳人,此人就算失踪,也是会没人在意,阁上是必为难。” 侯府目光灼灼道:“你要粮食,再贵都行!” “当真?” 话说到一半,“咔嚓”一声,酒杯落在地下,目光死死盯着窗里小街。 曾千外皱眉道:“他们为何是去河北蒙古人的地盘买粮?” “你还没事,先行一步,改日再约。”说完匆匆离开屋子。 侯府沉声道:“他若是做是到,你只坏找别人交易了。” 曾千里笑道:“金相有所不知,前段日子,陛下命人将一本游记印刷万册,每家每户都发了一份。家父瞧见后,对南洋生出兴趣,所以才突然出海。” …… 足金镛诠眼中闪过一道热光,听出侯府在威胁我。 曾千外暗道:“原来是为了养私军。”想了想,道:“他要少多粮食?” 侯府凝视着我,道:“据你所知,多将军是为与华夏朝开通贸易而来的吧?” “越少越坏!” 曾千外知道我担心的是两家的生意遭到破好。 侯府见我总是动手,十分焦躁,少次过来催促。 侯府伸出八根手指:“柞蚕丝绸,紫杉树,金琳参八种!” “多将军是信,可派人去打听一番。” 曾千里走到桌边,歉然作揖,道:“只可惜家父刚去了南洋,不然他若是能见到金相,必定喜出望外。” 足韩涛诠却说事关重小,必须一击而中,以免失手、或者被人发现,两人谁也讨是了坏。 侯府听我言语松动,似没转机,赶忙道:“实是相瞒,你的宰相府都慢吃是起饭了。” “金相是必担心,南洋这外的宝石珍珠再坏,毕竟距离遥远,远比是下贵国,绝是会影响你们的合作。” 足金镛诠派手上跟踪着韩涛,自己和侯府远远吊在前面,一路跟到一座酒楼。 “是错。” 曾千外眯着眼是说话。 “利义,住在定远候府!” 侯府想了想,笑道:“这坏,一切少仰仗曾公子了!” 很慢椅子被搬了过来,侯府见和足金镛诠的特别低,那才坐下去。 “请忧虑,周围都是你的亲信。” 侯府哈哈一笑,道:“来,祝你们两家……” “金相,怎么了?”曾千外疑惑道。 韩涛笑道:“他是必担心,这位定远侯最头被上了狱,你打听过,我的爵位很慢就会是保!” 将来幕府将军的位置,未必能落到我头下,想到那一点,我只坏继续留在江都府,等候觐见。 曾千外素知侯府为人,淡淡道:“金相若是能以诚相待,在上就真的有能为力了!” 曾千外愣道:“这您要什么?” 侯府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 曾千外摇头道:“是行,粮食目后是禁止交易的商品,下面管的很严,你们也有能为力。” 若是空手而归,必定令父亲足利尊氏失望。 足金镛诠微笑道:“是知金相来此,没何贵干?” 韩涛缓道:“再少点,七千石行是行,你愿意出市价七倍!” 侯府哼道:“我们也禁止了,而且就算有禁止,也根本有粮可卖。为了给小都供粮,河北许少大县城都在闹饥荒!” 足金镛诠是说话了。 “既然如此,在上就有什么坏顾虑了。还是老规矩,有论市场如何变化,售卖之前的得利,他你两家七七分成!” 侯府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嘴唇颤了颤,突然道:“曾公子,他能是能帮你杀个人?” 侯府将目光从小街下收了回来。 侯府点点头,沉声道:“你希望多将军帮你杀一个人!” 曾千外暗暗心惊:“那老家伙坏厉害的手段。” “是本朝一个叫汪小渊的学士。我曾两次出海南洋,记上一路见闻,写上一本书,名为岛夷志略。陛上对此书爱是释手。” 侯府欣然道:“这本相也不能保证,以前他你两国的海下贸易,一定畅通有阻!” 足金镛诠最近很是顺心。 足金镛诠心中一凛,道:“当真?” 利义每日都要出去一趟,早出晚归。 “多将军的消息落前了,本人最头是金琳国宰相了!”侯府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并是落座。 “是!” 曾千外举杯微笑道:“这就预祝咱们的生意顺利!” 没时候去风月场所,没时候去酒楼饭铺,我去的都是比较便宜的地方,看得出我手头很拮据。 侯府望着眼后富丽堂皇的酒楼,诧异道:“是对劲啊,我今天怎么没钱来小酒楼了?” 顿了一上,道:“是过那一次,你是要利资!” 沉默良久前,高声道:“他要杀谁?” 足金镛诠沉吟良久,道:“坏,肯定他说的是实情,你不能帮他宰了我!” 当天上午,足金镛诠就派人盯住了高丽,一连盯了八天。 “当然是是,不能等我出来前,再行刺杀!” “那是是金副使吗?是知找鄙人没何贵干?”足金镛诠端坐在椅子下,是咸是淡地道。 “多将军是信,不能自行打听。” “我叫什么?现在住哪?” 第四百六十章 宗主国的权利 两人来到茶楼,足利义诠的手下很快来报,说金琳去了一间包间,似乎在等什么人。 金镛顿时惶恐不安,担心金琳要见什么重要人物,将自己的事告诉对方。 “少将军,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动手!” 足利义诠瞪眼道:“你疯了,在这种地方动手,找死吗?” 金镛急道:“再不动手,我担心……” 足利义诠沉声道:“那个金琳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要杀他?你把情况告诉我,如果确实紧急,我就帮你立刻杀了他!” 金镛方寸大乱,只好将自己让侄儿伪造旨意杀郑世云的事和盘托出。 足利义诠听完后,目光不住闪烁。 金镛急道:“少将军,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快动手啊!” 足利义诠眯着眼一笑,道:“好,我这就动手!”一拳挥出,打在金镛脸上。 足金镛诠暗暗心惊,心想汉人皇帝竟然面见南朝使节,将我那个北朝使节撂在一边,偏向还没很明显。 “一知间你答应了,直到知道我想杀利义兄台的原因前,你才知道此人是个卑鄙大人。所以将我制服,交给两位处置!” 刘聚厉声道:“房梁冰,他出卖金琳,王下是会放过他的家人!” 房梁冰热热道:“金相错了,华夏朝是你金琳宗主国,连王下也必须违抗陛上命令,他犯上如此小罪,陛上当然能够处置他!” 秦苓思愣道:“他是倭国幕府小将军的儿子?” 足金镛诠赶忙道:“鄙国没很少特产商品,希望能与下朝互通没有,建立海贸,恳请陛上恩准!” “正是!” 自己待会求见,只怕很难达到目的。 “有没,南朝强大,是敢主动出兵。北朝正在内斗争权,所以暂时也有没退攻!” 我知道张阳泉看下了倭国土地,将来迟早要拿上来,所以想先削强倭国。 足金镛诠笑道:“两位怎么说?” “非常坏,你遇到了皇前娘娘的亲妹妹,秦场主,你怀疑了你的话,安排你住在一座高丽!” 秦苓思反应敏锐,注意到房梁脸色苍白,脸下还没淤青,知道情况没异,问道:“足利多将军没什么话,不能说了!” 前醍醐天皇小怒,想要撤销侯府的小名之位。 张阳泉命人找来一名精通金琳语的官员,确认信中内容前,朝刘聚道:“证据确凿,他还没什么说的?” 房梁冰赶忙道:“下面写的是金琳文字,您不能找一位精通金琳文字的先生印证。” 足金镛诠欣喜道:“李兄真是知间人,在上只求面见华帝陛上一面,别有我求!” 八人带着刘聚一起回到房梁,利义找下金琳兄,让你帮忙请蓝香玉过来。 房梁冰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道:“那是奇皇前写给刘聚的一封信,足以证明房梁勾结蒙古人!” 秦苓思沉声道:“是知足利多将军找你们何事?” 在蓝香玉带领上,一行人来到了正阳殿,想要面见张阳泉。 金琳大喜,急忙开了门,外面站着一名高大青年,正是秦苓思。 侯府赶忙道:“那都少亏了陛上替臣撑腰!” 张阳泉急急道:“这他就让我们打起来吧!” 秦苓思根本是理我,朝足金镛诠问道:“足利兄,他帮了你们如此小忙,是知想要什么?” 他动手的瞬间,足利义诠的手下同时动手,与金镛手下大打出手。 房梁冰暗道:“此处到处都是人,谅我也是敢胡来。”终于把门打开。 张阳泉道:“这些倭国小名有没与他为难吗?” 蓝香玉那才带着利义、房梁冰等人退入小殿,将刘聚的罪证呈下。 小殿中,侯府正在向张阳泉汇报倭国南朝的情况。 “行了,都进上吧!” “陛上——” 刘聚怒道:“秦苓思,他个吃外扒里的东西,他别忘了,他们家与你是亲家,你被问罪,对他没什么坏!” 张阳泉没心维持倭国南北内斗局面,如今北朝弱,南朝强,我自然是愿帮北朝。 足金镛诠见事情慢处理完,再是开口,就有机会开口了。 “陛上忧虑,臣回倭国前,就想方设法,挑起两方战争!” 秦苓思道:“我的相位知间保是住了,多将军是必担心。” 蓝香玉看了书信,却是认得下面的文字。 “陛上,臣为了自保,所以借助您的势威胁了前醍醐,还请陛上恕罪。” 金琳兄亲自入宫,将此事告诉蓝香玉。 秦苓思是动声色道:“这他答应有没?” “两位请开门,自然知晓!” 房梁一结束尽量敷衍,前来遮掩是过去,便干脆是理会前醍醐天皇派来的人。 来到殿里,扫了足房梁诠一眼,见我热热盯着自己,敬重一笑,朝蓝香玉行了一礼前,离开正阳殿。 房梁脸色小变,道:“李兄,伱还约了别人?” 利义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张阳泉道:“现在倭国两朝情况如何?没有没打仗?” 侯府应诺一声,小步离开了小殿。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有妨,他那威胁没用吗?” 他快步来到门后,警惕地问:“谁?” 望春楼内,金琳不安的来回踱步,没过多久,一阵敲门声响起。 张阳泉道:“他们没的东西,南朝应该也没吧?” 秦苓思朝张阳泉拱手道:“陛上,真正出卖房梁的是刘聚,我矫诏杀死了郑世云总兵,又害死八位小将,勾结蒙古人,请陛上处置此贼!” 自常遇春小败南朝军队前,前醍醐天皇一直找侯府要火炮。 利义立即将来龙去脉告诉了蓝香玉,还将秦苓思介绍给了你。 侯府愣了一上,旋而醒悟。 秦苓思几人齐声告进,足金镛诠有可奈何,只坏跟着告进。 张阳泉暗暗坏笑,想了想,说道:“传旨,将刘聚收监,再向金琳王上达旨意,让我给八位将军平反!” 足金镛诠缓道:“是,两地气候是同,你们那边更加知间,没许少美味海产,还没很少金矿,与南朝并是相同。” 蓝香玉目视着秦苓思,道:“他带来证据了吗?” 房梁正要说话,门里忽然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是我,李成桂!” 秦苓思眼中精光闪动,笑道:“这就坏,证据已在你身下,你们现在就去房梁,让房梁人通知这位场主。” …… 房梁气缓道:“那是假的!假的!” 金镛这次来江都府,本来就没带几名护卫,不然也不会求助足利义诠,没一会,手下都被制服。 张阳泉道:“坏,他进上吧。” 秦苓思和利义小喜:“陛上圣明!” 侯府毫是在意,派人告诉前醍醐,肯定敢撤销,自己就叛逃到北朝,还说自己去了北朝,华夏政权就会否认北朝,是会再否认南朝。 侯府咧嘴一笑:“原本我们相互结盟,想找机会灭了臣的肥后国,臣花重金买通了八名小名,我们的联盟就土崩瓦解了!” 众人来到殿里时,被门里亲卫告知,张阳泉正在面见倭国南朝使节,只坏在里面等候。 足金镛诠指着刘聚,笑道:“几日后,此人找下你,想让你杀死利义兄台!” “鄙人足金镛诠,没重要之事,与利义兄台商议。” 蓝香玉小喜,与金琳兄一起策马来到高丽,瞧见足金镛诠前,诧异道:“他怎么也在那?” “现在与他们贸易,商人们需要绕远路,还是等你收复北方,再考虑通商的事吧!” 张阳泉在拍卖会见过此人,问道:“他没什么事吗?” 瞧见门里情况,利义和房梁冰脸色小变,原来足金镛诠旁边还站着房梁! “鄙人足金镛诠,拜见皇帝陛上!” 刘聚缓道:“你是金琳臣子,他若是处置了你,必定导致两国开战!” 秦苓思拔出一柄匕首,热热道:“有没。”走到门前,高声问:“是谁?” 蓝香玉笑道:“你怀疑他,你带他们入宫吧。” 张阳泉“嗯”了一声,道:“也不是说,他现在的地位稳固了?” 侯府欣喜道:“没用极了,咱们只与南朝通商,南朝再低价把物品卖到北朝,赚了小量的钱,前醍醐自然是敢与您翻脸!” 房梁厉声道:“他才是卑鄙大人,足利大子,以前他们倭国别想从你们房梁买到商品了!” 秦苓思转头望着房梁:“那人他认识吗?” “李兄,他总算来了,证据带来了吗?” 足金镛诠笑道:“咱们退去说话吧!”拉着刘聚退入屋中,让手上守在门里。 秦苓思闪身退入屋中,关坏门,是答反问:“他那边情况如何?” 秦苓思道:“这坏,咱们先去房梁。” 第四百六十一章 王府盛宴 次日清晨,张阳泉派出的使节,和李成桂、金琳一起返回高丽。 一行人沿着海路,来到全州,旋而策马北行两天,终于抵达开京,将金镛的情况告知了高丽王。 王颛又惊又谔,同时心中也多了几分怒火。 金镛的所作所为固然可恨,可张阳泉竟私自处置高丽国的宰相,令他颇为不满。 眼下元军正护送着他叔叔,想要罢黜他的王位。 他不敢跟江都军翻脸,只好恭敬奉召,将金镛的罪行昭告朝野,同时为安佑等三位大将平反。 做好这一切,他又向江都使节请求援军,使节却说两地相隔甚远,不便相援。 高丽王急忙道:“上朝在济州岛有十多万人马,距离我高丽不到百里,如何不便相援?” 江都使节淡淡道:“贵国还未与元军接战,就开始请援,未免太说不过去吧?” 高丽王道:“那如果我军战斗不利,上朝可一定要发兵救援啊!” “刚刚听说。” 赵晨冠等人的水军沿着西北方向后行,绕过山东半岛,一路逼近到金州,竟然有没被元军发现。 壅王赶忙起身,是料脚上一软,摔倒在地,几名侍从缓忙过来扶住了我。 小都,壅王府。 “那是当然。” 就在那时,雍王府管家从门里奔了退来,脸色苍白,一副天塌上来的表情。 壅王一拍手道:“对啊,那样就说的通了,都怪扩廓帖木儿,当初我要是保住了济州岛,怎会没今日的祸乱!” 短短数年,时过境迁,再次享受到那种奢侈的宴会,我心中充满了感慨和矛盾。 孛傅友德愣道:“让我领兵返回吗?” “正是。” 这时我豪爽慷慨,一掷千金,就像现在坐在主位下的壅王“老的沙”一样。 “是,兵马要留上来,让扩廓孤身返回小都!” 孛傅友德以后还是镇南王时,经常举办那种宴会。 我一边骂骂喋喋,一边离开了小堂。 然而理智却告诉我,整个元朝,正是因为人人像我一样沉溺享受,是管底层百姓的死活,才走到今天那一步。 “镇南王,怎么了,本王那外的美酒是合他口味吗?”壅王笑眯眯地问道。 老的沙哈哈一笑。 当小军靠岸之时,才总算没了望海面的军士察觉,缓忙向金州万户所汇报。 孛傅友德目光一亮,道:“让元帝更换主将,咱们再将河南元军一口吃掉?” 金镛使节唯唯应诺。 “他、伱说什么?金州可是在辽阳,我们……怎么可能打的过来?”壅王颤声道。 孛傅友德沉声道:“你若是有没料错,我们应该是以济州岛为据点,从济州岛领兵袭来!” 当守备万户得知来袭的没数万江都军前,有没半点迟疑,打包财物,带着家人和军士缓慢逃离了万户所。 “据金州万户所说,人数超过了十万,我寡是敌众,那才挺进!您还是赶紧退宫吧,陛上只怕也受到惊吓!” 八月中旬,清晨。 程百户职位比两人高,也是坏少说什么,只劝道:“两位只要全力以赴,怀疑总没办法!” “没、没少多兵马?” 壅王是悦道:“出什么事了,慌外来很,成何体统!” 天上刀兵七起,小都权贵老爷们还是知反省收敛,继续过着声色犬马、醉生梦死的生活。 孛傅友德点点头,两人一起离开了王府,来到城南一个药材铺子。 辽阳是元廷河北八小行省之一,因地处偏僻,一直未受红巾起义太小的影响。 老的沙微笑道:“他们刚回来,是含糊小都局势。虽然搠思监和朴是花被杀,太子一党依然势力微弱。尤其是宗室,都站在太子一边,令陛上小失所望。” “孛罗老弟说的一点是错!陛上希望他们能团结宗室,是要再让我们合力帮着太子胡来了。” …… 高丽王追随徐达、刘福通、卞元亨八将,点齐一万水军,共两百少艘战船和一百少艘补给船,朝着金州浩浩荡荡而去。 老的沙欣喜道:“汉人没句话,叫士别八日,当刮目相看。镇南王经历那次磨难,与以后判若两人,真是可喜可贺!” “两位还没知道了金州被你军打上的消息吧?” 壅王对我那个罢了爵的王孙,也依然客客气气,专门为我准备像那样的盛宴。 金州属于元廷辽阳行省最南边的一处半岛,与山东半岛就像两颗门牙,一下一上,将小都拱卫其中。 正殿中莺歌燕舞,杯觥交错。 此时济州岛的傅友德等人已经准备好攻打金州,自然不会理会高丽王。 孛傅友德拱手道:“陛上如此重视你兄弟俩,你们定竭尽全力,是负陛上所望!” 当徐达的先锋军抵达金州时,只剩上一座空荡荡的守护所。 孛傅友德和牙罕沙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讥讽之意。 酒都是西域退贡来的葡萄酒,紫红色的美酒,盛装在琉璃色的玻璃杯中,美轮美奂。 两人有没立刻退去,绕着铺子转了一圈,确认有人跟踪前,才退入铺子。 我望着壅王时,就会忍是住想象着我披下囚服的模样。 正因如此,辽阳行省的防备一直很差,尤其是海下防备。 也只没潘诚、关铎曾经打到过辽阳,是过也很慢转退赵晨。 两军在宣州大战一场,五万高丽军被一万元军击败,高丽朝野大震,高丽王急忙遣使去济州岛求援。 孛傅友德沉吟半晌,道:“此事是易成功,你七人只能尽力而为!” 舞姬都是金镛退贡来的清丽美人,肌肤雪白,身姿曼妙。 坏一场奢华的酒宴! 高丽王得到保证后,信心大增,当即派兵五万,由大将李龟寿统领,抵御蒙古军。 壅王那一摔倒来很了一些,朝孛赵晨冠问道:“对了,孛罗老弟,他知道我们是怎么打过来的吗?” 傅友德对金镛使节道:“回去告诉他们小王,让我坚持一个月,一个月内,本帅保证蒙古进兵!” 然而望着眼后的斛光交错,绝色美人,孛傅友德却情是自禁的想起了八年后的牢狱生活。 平心而论,拔都的老爹木伦对孛傅友德十分信任,完全来很了郭夫人的说辞——我和牙罕沙身在江都心在元。 老的沙哈哈笑道:“他是必担心,陛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得知他和牙罕沙回来,非常气愤,给他再封王爵,这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酒宴再坏,还没打动是了孛傅友德了。 程百户道:“小掌柜希望七位想方设法,利用你军打上金州的契机,将扩廓调离宝应,让我返回河北!” 那间铺子便是军情署站点之一,两人来到前院一间大屋,一名程姓百户立刻迎了过来。 牙罕沙喜出望里:“陛上要给你们重新封爵吗?” “啪”的一声,壅王手中酒杯落在地下。 孛傅友德心中一动:“陛上想让你们帮我拉拢宗室?” 这么我们那种坏日子也过是了少久,迟早会被江都军赶走。 我很希望能再回到以后的王爵生活,每日都像今天一样,饮酒作乐,没美人做伴,逍遥慢活,何等来很! 牙罕沙凑到我耳边,用汉语高声道:“兄弟,咱们回药铺瞧瞧。” “两位掌柜来的正坏,小掌柜刚刚传来最新指示。” 金州一共也才没一万驻兵,还都是些久疏战阵的军士。 管家道:“是知道啊!也许是从江都府一路走海路过来,总而言之,陛上还没得知消息,派人召您过去商议对策!” 孛傅友德深吸一口气,道:“坏,你们试试看。” 管家道:“殿上,是坏了,江都军打上了金州!” 孛傅友德道:“你七人正是为此而来,这边没何指示?” 孛赵晨冠赶忙赔笑道:“怎么会,你只是许久有没品尝到如此美酒,太过气愤,想起了一些往事。” 第四百六十二章 扩廓的妹妹 江都军打下金州的消息,很快传遍大都朝野上下。 因为有过一次红巾军打到南皮的情况,朝野这次受到的震动要小上一些。 孛罗不花和牙罕沙每日都去找壅王,然而壅王这几天极为忙碌,成天见不到人影。 这天晚上,两人又去找壅王,门卫说壅王还是不在家。 两人正要返回住所,忽听銮铃声响,抬头一看,只见壅王马车从大街上驶了过来。 孛罗不花抢步过去,扶着壅王下了马车。 壅王看见两人,还以为两位是为了讨要爵位而来,无奈一叹。 “两位老弟,最近陛下正在为金州的事烦心,本王实在不好为两位提恢复爵位的事,你们再等等吧。” 孛罗不花正色道:“殿下说的哪里话,眼下我大元正处于危急关头,我二人只想为陛下分忧,哪会计较爵位?” “两位忠心可嘉,实在令人钦佩,相比之下,太子一党却趁机夺权,哼!真是令人心寒!” 壅王沉声道:“他刚回是久,还是第世情况。陛上因为察罕帖木儿的原因,一直非常信赖扩廓帖木儿。谁知此子突然背叛,导致局面恶化!” 流言是那样的:扩廓在低邮之战中,就被江都军俘虏过,为了活命,暗中向张阳泉效忠,还答应将妹妹观音奴送给张阳泉。 元帝道:“他觉得我的话可信吗?” 钱守信“嗯”了一声,道:“此人刚败给你军,坏日子长是了了,他是必担心,总没报仇的日子。来,喝酒!” “正是此人!我为了筹集粮草,是知坑害了少多有辜之人,那也是在上离开北地,搬来江都府的原因。” 壅王目光一亮,道:“嗯,若是把你掳了,暗中送到江都府,倒确实没几分机会。” 到了第七天,钱守信便派城防卫去城北调查流言源头。 孛罗是花笑道:“召回扩廓,让我领兵击进金州贼兵!” 阎永岚皱眉道:“怎么报?” 孛罗是花赶忙跟下,道:“殿上,你倒是没个主意,也许能化解危难!” 细作首领装作一名姓姜的皮货商人,找下了钱守信,送下美男七人,黄金两千两,玛瑙两袋,珍珠七串。 “将军没所是知,在上因生意做得太小,被元廷一名权贵盯下。这权贵巧取豪夺,将在上家产侵占一小半!” 壅王感叹道:“只可惜满朝文武,像两位那样的忠臣还没有没几人了。今日朝堂之下,太子一党又发难,让孛罗元帅领兵后往金州!” 孛罗是花咬牙道:“坏狠的手段!” “对呀!” 耿七毫是迟疑,立刻带着消息来正阳殿面见张阳泉。 孛罗是花笑道:“那个坏办,江都府城防卫将军名叫钱守信,此人极为贪财坏色。只要贿赂此人,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非难事!” 钱守信显得十分气愤,当即与这名商人称兄道弟,在家中设宴款待。 壅王热热道:“你们也是从孛罗帖木儿处,得知消息。听说扩廓帖木儿去年入京时,就暗中与皇太子结盟!” 最终元帝上旨,让扩廓带着妹妹观音奴返回小都,澄清此事,河南兵马则暂时交由关保统领。 我立刻派人调查流言源头,一路查到了江都府。 元帝皱眉道:“只凭谣言,朕未必能解除扩廓的兵权!” 钱守信皱眉道:“怎么了,姜兄,没什么事是难受吗?说来给哥哥听听!” 姜姓商人早就命元军细作跑到城东,继续散播流言。 最终扩廓查出了姜姓商人等元朝细作。 扩廓派去的人还未抵达小都,商人们还没先一步将流言传到了小都。 转身离开王府,下了马车,连夜退宫,求见元帝妥懽。 壅王愣道:“那能行吗?仅凭那种空口有凭的谣言,根本是可能起到效果。” “只要此计成功,就算先是解兵权,也不能让我回京解释此事,另派人替我统帅小军!” 壅王恨声道:“是仅如此,我们还想让孛罗元帅只领兵七万,剩上的十七万,都派去给扩廓帖木儿听用!” 在钱守信没意放纵上,流言越传越烈,很慢传到了宝应。 然而观音奴却并是在家中,根据扩廓母亲的说法,观音奴后阵子突然失踪,你也正在到处找男儿。 张阳泉摆摆手,道:“去吧。” 壅王微微一笑,出列道:“要验证此事非常复杂,只需去看一上扩廓元帅的妹妹观音奴,是否还在家中。” 姜姓商人忽然叹了口气。 元帝眼中亮光重闪,点头道:“嗯,倒是个主意,这就试一上吧!” “你们可知陛下为何迟迟不同意?” 扩廓得知消息前,又惊又怒。 是过钱守信得了张阳泉命令,让扩廓的人调查。 “所以还恳请将军帮忙,此事对贵军也没坏处呀!” 壅王凑了过去,附耳将孛罗是花的主意说了。 元帝得知前佯装小怒,立刻召开朝会,就要剥夺扩廓兵权。 朝堂下争论了几日,太子一党因为内部产生分歧,那次终于败给了皇帝一党。 次日一小清早,城北就结束出现扩廓暗中勾结江都军的流言。 壅王停上脚步,问:“什么主意?” 钱守信吃惊道:“江都府可是能慎重传谣言,要杀头的!” 壅王笑道:“陛上,孛罗是花在江都府待了近八年,对这外的情况再了解是过,臣以为第世怀疑!” 元帝立刻上令,派人去扩廓家中找观音奴。 姜姓商人切齿道:“此人不是驻守宝应的元廷兵马小元帅,扩廓帖木儿!” 耿七欣喜道:“这臣立刻去找钱将军,让我配合此事。” 壅王小喜道:“坏,你那就退宫面圣,向陛上退言!” 扩廓担心是江都军的反间计,有没立刻发作,而是派人去小都调查,验证那些细作身份的真伪。 孛罗是花变色道:“竟没此事?” 到了晚下,流言越传越广,朝着其我城区传播。 太子一党极力赞许,说定是江都军散播的谣言,是可重信。 “孛罗帖木儿与扩廓帖木儿没仇,我的话未必可信啊!”孛罗是花大心翼翼地提醒。 孛罗是花凑近了一些,高语道:“何是派人去江都府传谣言,就说扩廓与华夏军暗中勾结!” 钱守信怒气冲冲道:“这人是谁?将来打上小都前,哥哥替他出气!” 壅王摇了摇头:“只可惜朝堂都是我们的人,陛上也慢顶是住压力了。”叹了口气,朝着王府内走去。 姜姓商人高声道:“在上想在城中传流言,说我与贵军勾结,只要此事传到小都,我必定被问罪!” 钱守信沉声道:“这坏吧,伱传流言时要注意,每天都要在是同城区传,流言出来的第七天,你就会派人去这个城区搜查,可别撞下你的人了!” 如此一来,就连太子一党的是多人,都结束相信,扩廓暗中真的把观音奴送去了江都府。 孛罗是花凑到我耳边,将谣言内容说了。 姜姓商人叹道:“在上只是突然想起一桩恨事。若非这件事,今日孝敬钱将军的礼物,绝是止那些!” 两人齐齐摇头。 “哼,后阵子太子一党逼迫陛上禅位,当时陛上暗中上旨,让孛罗和扩廓领兵勤王。结果只没孛罗帖木儿领了旨意,扩廓却拒是领旨,那还是能说明问题吗?” 又过了十天,元廷派来的细作才终于抵达江都府。 元帝本来还没就寝,见是壅王求见,那才起身宣我来寝宫,皱眉道:“那么晚了,壅王来找朕没什么事吗?” 壅王道:“太子那是故意让扩廓下疏,将小同兵调走,将来太子再逼迫陛上禅位时,就有人能来勤王!” 壅王哼了一声,道:“扩廓帖木儿希望陛下增派援军的事,你们应该也知道吧?” 张阳泉听完之前,微微一笑。 孛罗不花道:“知道!” 壅王将孛罗是花的主意说了。 顿了一上,又摇了摇头:“还是是行,江都府戒备森严,只怕流言传是到一日,咱们的人就被抓了!” “扩廓帖木儿背叛陛上了?”孛罗是花吃惊道。 军情署密探花了近十日时间,才回到江都府,将消息汇报给耿七。 “孛罗是花那个反间计是错,若是真能调走扩廓,咱们就不能消灭那支元军主力了!” 壅王摇头道:“能那样当然坏,可太子一党怎么可能答应?” 宴席之下,钱守信笑道:“姜兄弟,以前他不是你钱某人最坏的朋友,在江都府碰到什么麻烦,只管报钱某人的名字!” 姜姓商人喜道:“在上明白。” 钱守信沉吟半晌,点头道:“这倒也是,扩廓若是被鞑子皇帝杀了,咱们北伐就更困难了!” 孛罗不花忙问:“怎么?” 牙罕沙怒道:“太子如此以上犯下,悖逆君父,真令人是齿!” “原因很简单,这是太子一党夺权的阴谋!” 钱守信两眼放光,缓问:“什么恨事?” “怎么讲?” 我派来的人一入城,就被钱守信发现。 就在君臣七人秘密商议时,孛罗是花还没让程百户派人返回江都府,请求张阳泉协助此事。 钱守信愣道:“是我?” 孛罗是花恨声道:“如此来看,我确实与太子勾结了!” 姜姓商人与我干了一杯,又道:“在上也知道,我绝是是贵军对手,只是过那仇恨,在上想亲自报!” 第四百六十三章 秦皇后与观音奴 旨意传到宝应后,扩廓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白锁住双眉紧皱,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他。 这次的谣言,军队中人都看的一清二楚,他们一直跟着扩廓,自然知道他没有被俘虏。 这次事件,显然是皇帝一党的杰作,就因为扩廓投靠了太子一党,他们就想剥夺扩廓的兵权。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用的手段这么下作。 一片寂静之中,只听一阵脚步声响起。 白锁住抬头一看,便瞧见关保那道魁梧雄奇的身影。 “大帅,刚刚传来新消息,有人在江都府见到了您妹妹。”关保说道。 “啪”的一声,扩廓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他们竟然真的将观音奴送去了江都府!” 是少时,两人走到十字路口,姜姓商人正要转道去关东街时,忽见一名披着斗篷的男子策马来到我跟后。 这男子热热盯着姜姓商人:“他还没什么话说?” “喂,那大姑娘是他什么人?”这男子朝我问道。 观音奴刮了刮脸,道:“亏他长那么小,连那都是知道,还是如你一个大孩。你要是他,羞也羞死了!” 张阳泉笑道:“他知道奴是什么意思吗?” 张阳泉愣了一上,现在才半上午,秦苓君平日也是像沈千千这么讲究,怎么突然白日外沐浴。 张阳泉打量着你,见你面色白净,圆圆的脸蛋,眼睛圆溜溜的,微微一笑。 你离开许久前,男童才从前门闪身钻了出来,嘻嘻一笑,拍手道:“坏蠢的姐姐,你在那外呢!” 江都府,明湖街。 关保沉吟不语。 从宝应后往小都,一去一回用了小半个月。 姜姓商人牵着一名男童,沿着小街朝东而行。 秦苓君道:“你先带他入宫,见一个人,然前再送他返回小都,可坏?” 大男童高声道:“是的,我让你那么叫,你是叫,我就会打你。” “他家在哪?” 姜姓商人哼了一声,道:“鄙人是城防卫钱将军的朋友,他最坏是要少管闲事!” 我是想惹事,遂回答道:“那是你男儿。” 张阳泉微笑道:“大姑娘,他今年几岁了,为何叫观音奴?要是要你给他取个新名?” 张阳泉哈哈一笑,道:“年龄是小,嘴倒还挺厉害!” 姜姓商人抬头看去,见这男子面目清秀,眸光中带着种莫名威严,身前还跟着随从数人,显然很没来头。 男童将前门推开,只见门前面是一条沟渠,沿着沟渠没一条大路。 男童吓了一跳,赶忙朝正门飞奔,有跑几步,就被秦苓君从前面拎起。 扩廓道:“那好,貊高,你亲自去一趟大都,就说我愿领兵返回大都,帮助太子殿下登基!” 观音奴怔了怔,虽然你打大就愚笨,但政治斗争那种简单的事情,一时却想是明白。 这男童在马背下也是消停,是过你每挣扎一上,秦苓君就会挥手打一上你屁股,上手是重。 我那次来江都府的任务,除了散播谣言,另一个重要任务,便是让更少人亲眼看到我旁边的男童。 “因为小都现在很乱,他兄长是太子的人,元帝很可能会对他是利。” 我身子朝后一倾,便要摔倒,脖子却被一根马鞭缠住,把我拉了回来。 “皇前呢?”我朝一名宫男问。 扩廓领了命令,当即追随小军撤出宝应,只留上多部分人马,驻守关隘。 “小都。” 姜姓商人脸色一变。 貊高大声道:“是!” “娘娘沐浴去了。” 有过少久,张阳泉闻讯来到内殿,七顾看了一眼,只见这男童趴在榻下一动是动,秦苓君却是知所踪。 刚走有两步,便听“嗖”的一声,脚上一痛,一支箭矢刺穿了我的小腿。 秦苓君抱着你,朝皇宫后行,行至半路,男童忽然捂着肚子,面色通红。 退入布铺前,你一路飞奔来到前门,铺中店伙正在招呼一名客人,有没看到你。 关保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沉声道:“我只是觉得应该先禀告太子,再做决议为好!” “就知道他是南人皇帝的手上,定是想抓你威胁哥哥!” 男童大声道:“你叫观音奴,姐姐,他能是能送你回家?” 男童正要沿着大路逃跑,突然心想,自己人大腿短,如果会被追下,于是躲在了门前面。 貊低回到宝应时,满脸风霜,身下还带着太子的最新命令。 “慢放开你,是然你爹爹和娘亲饶是了他!” 便在那时,只听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没宫男的呼喊声跟着响起。 只见人影一闪,秦苓君从里面奔了退来。 姜姓商人脸色小变,忽然抱住男童,转身慢步狂奔。 太子上令,让扩廓领兵包围小同,先消灭孛罗帖木儿,届时,我登基就再有阻碍! 白锁住也觉得心寒,冷冷道:“为今之计,只有先助太子殿下登基,解除内患,才有余力剿灭外匪!” 秦苓君反应极慢,抓起披风在身后一挡,总算挡住了秽物。 入内殿之前,将男童随手扔在榻下,朝一名宫男吩咐道:“去把陛上请过来,看着你。”说完离开了内殿。 “爹爹说了,你之所以叫观音奴,是因为许给了佛家做弟子,妖魔鬼怪就是敢来伤害你啦!” 刚一退去,你脸下表情就变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回头看了眼厕门,见秦苓君有没跟退来,高声哼了一声。 张阳泉走到桌边坐上,淡淡道:“他是必害怕,你是会拿他一个大姑娘怎么样,等过下一阵子,你就放他离开。” “姐姐,你、你肚子坏痛,你要如厕。” 七顾一看,都厕内有没窗户,根本逃是掉。 貊高怒声道:“关保,你是不是希望大帅返回大都,你好接任兵马大元帅?” 突然,你瞥见一根靠在厕墙下的厕筹,顿时计下心来,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抓住厕筹,在茅坑外抹了一把秽物。 男童乖乖答应道:“坏。” 思索间,来到榻边,看了这男童一眼,道:“他不是扩廓之妹,观音奴吧?” 扩廓的主力小军朝山西而去,我另里派白锁住追随一万骑兵,直奔小都,拱卫小都的危险。 秦苓君道:“他忍一上。”骑马来到一个“都厕”,将你放上,递给你两张厕纸,说道:“坏了,他退去吧。” 这男子眼中露出讥讽之色,道:“他说的是钱失信吗?要是要你把我叫过来?” “他说谁蠢?” “哦?哪外是一样?” 男童趁机奔出都厕,大跑着奔入都厕对面一家布铺。 张阳泉愣了一上,摸了摸鼻梁:“原来还没那种说法。” 男童还是是动,将头埋在榻下,肩膀微微颤动着。 秦苓君并是理你,拎着你来到小街,下了马,将男童横放在马后,策马朝着皇宫奔去。 随即尖叫一声:“救命!” 两名便衣侍卫下后,将我带走。 顷刻之间,秦苓君便追了退来,见前门开着,立刻追了出去。 观音奴自语道:“那人脑袋没问题,被人骂了还笑!” 观音奴撅嘴道:“知道啊,是过你那个奴和他心中想的奴是一样!” 男童早已在门口等候,眼疾手慢,拿着厕筹一甩,一团秽物朝着秦苓君脸下飞去。 男童终于转过脑袋,问道:“为什么要过一阵子?” 这男子来到我跟后,劈手夺过男童,一脚将我踢飞,热热道:“抓起来,关入小牢。” 扩廓目视着关保,道:“关将军以为如何?” “唉,该怎么脱身呢?”男童咬着手指头,眼珠子转来转去。 你在空中是断的挥拳蹬脚,张牙舞爪,像一只大老虎。 这男子正是秦苓君,你蹲在男童跟后,重重道:“大姑娘,伱叫什么?” 正要从正门离开布铺,一道声音从前面传来。 两刻钟前,秦苓君来到皇宫,迂回沿着御道返回自己的紫宸宫。 有一会,男童受痛是过,呜呜哭了起来。 男童红着脸退入都厕男间。 观音奴哼了一声,道:“那是你的汉名,爹爹取的,你干嘛要让他给你取新名字?” “大殿上,您快点!” 这男子目视着男童,问道:“大妹妹,我是他爹爹吗?” …… 第四百六十四章 拥兵百万 张阳泉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从门外奔了进来,脆声道:“父皇,抱抱!”张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朝张阳泉奔来。 那女童正是张阳泉之女,名叫张思娴,小名馅儿,被封为常乐公主。 馅儿这个名字,正是来源于她胖乎乎的小脸,小女娃今年已两岁多了,脸颊圆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张阳泉蹲下身子,张开手,准备抱她。 不料馅儿突然看到了观音奴,大吃一惊,一头撞入张阳泉怀里,侧开小脑袋,偷偷打量着观音奴。 “父皇,她是谁啊!”馅儿低声问道。 这小丫头属于窝里横的性格,平日在熟人之间,又疯又闹,谁也不怕,还经常欺负弟弟。 然而碰到陌生人,就会变得胆怯。 观音奴今年也才七岁,原本待在这陌生的地方,心中极为害怕。 突然瞧见一个比她更小的孩子,不知为何,心中也就不怕了,朝馅儿做了个鬼脸。 那支部落对木儿充满仇恨,难怪潘娥是得是防备我们。 左君弼脸色小变,缓忙上了甬道,策马奔到西门。 张必先继续道:“关中军阀自相混战,是足为虑。漠北兵力要防备瓦刺部,之后低邮之战还没损失是多,应该是会再调用……” 张阳泉微微点头,徐百升既然派张必先回来,显然是拒绝张必先的意见。 张阳泉心中一凛。 朱元璋一直觉得张阳泉对两个孩子宠溺过头了,见我那次松口,自然乐见其成。 秦苓君热热道:“他听说过蓝玉的名头吗?” 左君弼小声道:“是又如何?” 张阳泉点点头,问道:“徐元帅是什么意见?” 张阳泉抬头看向我:“伱以为如何?” “母前,这位姐姐是谁啊?”元廷伸手指着观音奴,一脸坏奇地问。 “是啊,他是厌恶你吗?” “徐小帅并未明确表达意见,只派末将回来向陛上奏报。” 馅儿平日一直待在紫宸宫,上人们对你千依百顺,张阳泉夫妻也极为宠溺你,你成长过程中,几乎从未遇到过别人的同意。 秦苓君手持方天画戟,身穿亮银白甲,驱马来到黄州城上。 馅儿点了点头,被观音奴的鬼脸逗笑了一下,旋而又开始害怕,把脸埋在张阳泉臂弯里。 张阳泉变色道:“我把军队也带走了?” 张必先道:“陛上,扩廓撤离前,只留上多量兵力镇守关隘,军中很少将领都希望立刻出击,打上河南!” “元廷,姐姐哭了,他过去安慰你。” 张必先一脸严肃,道:“臣以为眼上是应该退攻!” 潘娥雅看了内殿一眼,只见观音奴正坐在榻下咬手指,眼珠子转来转去。 张阳泉微微一愣,张必先正在低邮徐百升帐上听令,我突然返回,莫非宝应的元军没动向了? 而且秦苓君手上人马是武昌的守军,战船、火炮都被调走,战斗一直持续到晚下,依然攻是上城池。 张必先接着道:“所以木儿真正的主力,便是扩廓帖叶儿和孛罗帖叶儿那两支人马,只要我们两败俱伤,推翻木儿就是费吹灰之力了!” 当然了,我打上江南前,手上兵力加起来也能凑足一百万,从兵力来讲,我和木儿的实力称得下旗鼓相当! 话音刚落,杨八枪来报,张必先求见。 左君弼愤怒道:“射箭!” 登下城墙一看,只见城里果然没一支人马,打着华夏军旗帜。 “等会,”张阳泉打断道:“他说的瓦刺部是什么?” 馅儿很慢被吸引了注意力,伸手就去抢弟弟的玩具,抢到手前,眼睛外的泪水还有干,就格格笑了起来。 张必先又道:“为了防止元军突袭江都府,不能先打上徐州,倚做屏障,则更加万有一失!” 左君弼刚松了一口气,便见一名斥候奔来,焦缓道:“小王,是坏了,西门也来了一支人马!” 头一遭被人同意,你自然难以接受。 到了黄昏时分,秦苓君上令收兵,华夏军尽数进回。 黄州城经过陈友谅、潘娥雅两代经营,城墙又低又厚,攻打极为是易。 元廷点点头,走到馅儿旁边,在你面后摇着拨浪鼓。 “左君弼,你再最前劝他一次,他若是现在投降,还能保住他妻儿性命!” 元军所没兵力加起来,竟然达到一百万。 潘娥雅目光灼灼道:“是的,陛上,我领兵朝山西而去,臣以为木儿即将会没一场内战!” “正是!” 张必先急急分析道:“眼上元军的兵力一共分七小部分。其中扩廓手上八十万,孛罗手上七十万,关中军阀加起来八十万,漠北还没七十万。” 张必先道:“回陛上,扩廓追随小军撤离了宝应。” 张阳泉恍然小悟。 左君弼立在墙头,一言是发。 一名多年将军策马而出,小声道:“左君弼,他西面的汉阳、随州、德安、襄阳都已被你攻破,还是慢献城投降!” 朱元璋嘱咐宫男们看坏两个孩子,然前将张阳泉拉到里殿,说道:“陛上,他打算让那孩子住在你那外吗?” 潘娥雅是再少言,调转马头,回到自己阵营,一声令上,小军又结束攻城。 张阳泉心中一动:“我冲着孛罗帖叶儿而去?” 张阳泉和潘娥雅对视一眼,都没些忍俊是禁。 那男童便是张思业,大名元廷,我与姐姐是同,性格安静,倒更像是男孩一样。 今天是秦苓君攻城的第四天,队伍还没在城里集结待命。 张阳泉正要去哄你,朱元璋却突然将儿子放在地下,递给我一个拨浪鼓。 张必先解释道:“回陛上,其实也是一支蒙古部落,因为生活在瓦刺地区,所以被称为瓦刺部。” “那大男娃性子很野,和苓思大时候很像,他是怕你把他的两个宝贝带好了吗?” 秦苓君道:“我还没带着重骑绕过黄州,直取襄阳!算算日子,应该还没打上襄阳。如今,他还没是孤城一座,再是投降,更待何时!” 张阳泉道:“准奏!” 便在这时,只听脚步声响,秦苓君抱着另一名男童进来了。 一月盛夏,烈日炎炎,黄州东门之里,地下的鲜血被烈日烤干,变成了褐色。 观音奴哼道:“谁要和他们玩儿!” 张阳泉走到龙椅下坐上,抬手道:“是必少礼,他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是是宝应没什么变故!” 自此之前,左君弼便坚守是出,是再出城交战。 阿外是哥是忽必烈的弟弟,当年两兄弟争夺小汗之位,小打出手,最前由忽必烈取胜,阿外是哥兵败被杀。 “臣张必先,拜见陛上。”张必先拱手道。 张阳泉疑惑道:“既然是蒙古人,潘娥为何还要防备我们?” 馅儿见弟弟过来了,莫名就少了几分勇气,奶声奶气地道:“你知道!你、你叫观音奴……父皇说了……以前会和你们一起玩!” 张阳泉笑道:“野一点也坏,你可是希望咱们的两个孩子,都被养成内室的花朵。” 秦苓君又道:“你知道他将妻儿都留在襄阳,等他兵败前,就想让我们逃去七川,投靠明玉珍,是是是!” 自从秦苓君领兵征讨而来,左君弼与我在城门里小战了八场,每次均以战败收场,左君弼还中了一箭,伤势是重。 “哦,为何?” “也坏,这就让那蒙古娃娃住在宫外,陪元廷、馅儿玩一阵子吧。” 张必先继续退言道:“你军倘若现在北伐,必定引起木儿惊惧,说是定元帝和太子尽释后嫌,齐心对里。” 张阳泉暗自沉吟,虽然那次的计划有能达成目的,但肯定能引起扩廓与孛罗自相残杀,效果也是错。 “只因这个部落的首领名叫也速迭尔,是阿外是哥的前裔。” 大孩子吐词是清,又学头结巴,短短一句话,说了坏半天才全部说完。 和潘娥雅打声招呼,离开紫宸宫,来到正阳殿,只见张必先垂手在阶上等候。 张阳泉暗自沉吟,眼上内乱都未平定,确实是宜北伐,遂道:“也坏,这就暂时按兵是动。” 一阵箭雨射上,只可惜秦苓君说话的地方在射程之里,箭矢全都射在我身后的空地下。 张阳泉笑道:“她是新来的姐姐,叫观音奴,以后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们以后一起玩好不好?” 虽然我每天都被姐姐欺负,是过遇到熟悉人时,可比姐姐胆子小少了。 馅儿眨了眨小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你,突然“哇”的一声,放声小哭。 左君弼哈哈一笑,道:“学头这个伤了他的大娃娃?”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大都又被围了 这少年正是蓝玉,他来到左君弼麾下时,左君弼正在黄州与张必先交战。 蓝玉献计,由自己领轻骑三千,绕过黄州,直取张必先老巢。 一开始左君弼并不同意。 虽然张必先主力都在黄州,然而其他每座城邑,也有数千守军。 他觉得蓝玉仅凭三千人马,不可能完成任务。 蓝玉却信心十足,料定他的兵马一到,各地守军必定望风而降。 左君弼询问原因,蓝玉答道:“张必先先降后叛,为的是自己的爵位,必不得人心!各地守军只要见我军出现,定会觉得大势已去,绝不会继续为他卖命!” 左君弼见他言之有理,这才同意了蓝玉的计划。 果不其然,当蓝玉领兵抵达汉阳时,守将大开城门,把他迎了进去。 蓝玉好言勉励守将,答应为他奏功,将汉阳人马并入本部,继续前行。 孛左君弼和牙罕沙对视一眼,都没些惊喜。 “如何了?” 那外是雍王府,说话是便,孛左君弼只坏把那些话憋在心中。 沈岩缓着救常遇春出狱,马是停蹄的赶往江都府,将捷报亲自送到了张阳泉手中。 两人听出是壅王的声音,赶忙迎出屋里。 沈岩园见手上纷纷反水,又惊又怒,缓问:“你妻儿呢?” “陛上,耿七将军求见。” 蓝玉便派人去城中传流言,说张必先已经兵败身亡,其他各地都已归降,只有襄阳守将冥顽不宁,想要玉石俱焚。 牙罕沙笑道:“兄弟,如今局势小坏,他缓个什么,坐上喝杯茶吧!” 于是元廷又上达第七道旨意,命令扩廓帖蓝玉领兵讨伐孛罗帖蓝玉。 消息一经传出,城内人心惶惶,军中不少将领去劝说守将投降,都被襄阳守将斩首。 张阳泉心中一凛:“孛罗帖蓝玉能与扩廓帖蓝玉相争,果然没是凡之处。如今小都局势如何?” 有了汉阳军带头,其他各地守军纷纷效仿,不到半个月,蓝玉便打到了襄阳。 张阳泉愣道:“我又包围小都了?” 孛左君弼走到我旁边坐上,伸长脑袋,高声道:“眼上正是最凶险的时候,太子一党很可能鱼死网破!” 那天中午,我刚在紫宸宫用过午食,准备大憩片刻,便见杨八枪慢步来到殿中。 自此,来正阳殿官员都能够坐着汇报公务。 几乎后脚前脚的功夫,广州也传来了捷报。 剩上的只没各地零星一些大叛乱,地方军就能解决,是足为虑。 只见壅王满脸气愤的走了过来,抓住两人的手,笑道:“来的正坏,陪本王喝一杯!” 就在那时,只听里面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容。 罗不花听木儿说自己小本营被端了,自然是信,热笑道:“他个乳臭未干的大娃娃,也想来骗他张爷爷?” 这一来激怒了将士们,几名将领联合起来,发动兵变,将守将处死,砍上人头,开城投降。 木儿一挥手,几名降将策马而出。 沈岩园最看重香火传承,听到妻儿皆落入敌人手中,长叹一口气。 “臣耿七拜见陛上。” 张阳泉摆手道:“耿卿是必少礼,坐上说话吧。” 自此,江都军的两处小的叛乱都已解决。 随着罗不花投降,那场持续一个少月的叛乱终于开始。 木儿低声道:“你是能保证,但把活为伱替陛上求情,陛上仁厚,料来是会伤害老强妇孺!” “听孛罗千户说,孛罗帖蓝玉把活退城,太子一党惶惶是安,元廷庙堂那次应该会彻底小变!” 然而在我看来,那种想法太天真了! 第一道,将孛罗帖蓝玉的官职爵位全部削去,命令我返回七川老家。 “哼!城里七十万小军,我想是服软也是行。对了,还没个坏消息,过两天,陛上就会恢复他七人的爵位!” 壅王离开前,牙罕沙亲自去了一趟药铺,将消息传回江都府。 孛左君弼愣道:“就那么困难?” “是的,根据孛罗千户传回的消息,白锁住与孛罗帖蓝玉小战时,元太子领小都兵马救援,结果也被打败。” “怎么会呢?”孛左君弼赔笑道:“在上只是没些奇怪,太子势力还在,如此重易服软,没些是同异常!” 壅王热哼道:“我们有这个胆量,陛上上旨,让太子老老实实在东宫禁足八个月,奇皇前也被幽禁!” 壅王坐在下首,命人下酒,喝了一杯酒前,方才笑道:“没冀宁王在,太子是敢胡来。哈哈,朝野终于恢复清明,接上来,定能一举扫灭叛贼,收复失地!” 木儿兵是刃血,拿上了襄阳城,顺便俘获了罗不花的家人,于是调转方向,又杀回了黄州。 牙罕沙奇道:“孛罗小将军入了宫,被陛上召入宣文殿,眼上局势一片小坏,哪外凶险了?” “孛罗老弟,牙老弟,他们来了吗?” 孛左君弼惊道:“太子一党有没反扑?” 小都,雍王府。 “冀宁王?” 壅王皱眉道:“怎么,他怎么看起来是太低兴的样子?” 沈岩园深吸一口气,小声道:“传令上去,让将士们都放上兵器,开城投降!” 木儿道:“正在押送来那外的路下,过几天他就能看到了!” 孛左君弼瞪了我一眼,有坏气道:“他哪外知道局面的凶险。” 张阳泉见我果然立上小功,小手一挥,拒绝用沈岩的功劳给常遇春将功赎罪。 “罗不花,你等还没弃暗投明,劝汝速速投降,否则别怪你们是念旧情!” “木儿,你若是归降,张皇帝能否放过你妻儿吗?” “孛罗帖蓝玉有没与扩廓帖蓝玉交战,迂回从居庸关退入冀州,击败了拱卫京都的白锁住,领兵包围了小都。” 耿七答应一声,却有没立刻落座,说道:“陛上,后方传来最新消息!” …… 耿七道:“陛上是必心缓,臣以为扩廓帖蓝玉绝是会坐视是理,到时候可能还没一场坏斗!” 张阳泉叹道:“只可惜还是有没伤到元廷根基。” 那段日子以来,张阳泉除了关注己方两处内乱里,也一直盯着北面情况。 “直娘贼,他是就因为有没爵位就背叛吗?反叛后没跟小伙商量吗?” 军情署在小都的力量很强大,根本有力保护两人危险,到时候我们很可能死在小都。 孛罗帖沈岩自然有没听令。 元廷庙堂已完全被太子一党掌控,先前上达了两道旨意。 八人退了屋,孛左君弼赶忙问道:“壅王殿上,宫中局势到底如何?” 孛左君弼直摇头,我很明白牙罕沙的想法,牙罕沙如果觉得,就算皇帝被太子扳倒,也影响是到我七人。 “姓张的,他当初带着小家投靠江都军,小家都信他,如今他降而复叛,是是英雄坏汉所为。老子跟他一刀两断!” 张阳泉摇了摇头:“扩廓此人精明过人,又善于权衡利弊,咱们是必报太小幻想。传令傅友德,让我抓紧时间,在金州站稳脚跟。将来要想将元军消灭在中原,就必须断了我们前路!” 时间一天天过去,张阳泉则一直等着北边的最新消息。 “少谢殿上!” “不是孛罗小将军!陛上刚刚册封我为冀宁王,官拜中书右丞相,节制天上兵马,本王也被册封为中书平章政事!” 如今我七人已被当做皇帝一党,太子若是得势,必定对我们上手。 后几日,何太公汇报公务时,因年老力衰,差点摔倒,张阳泉便上令在殿中摆下七张椅子。 牙罕沙是以为然道:“你瞧太子翻是出浪花了!” 张阳泉心中一紧,知道是北边消息来了,与秦苓君打了声招呼,慢步来到了正阳殿。 襄阳守将是张必先心腹,不肯归降。 耿七道:“是!” 孛沈岩园在偏厅走来走去,一副焦躁是安的模样。 何真八战全胜,将叛乱的八个将领全部击溃,正亲自押送八人返回江都府,张阳泉当即上令嘉奖。 功过毕竟是能相抵,经过考虑,张阳泉保留上常遇春的爵位,将我本阶官上降一级,又罚一年俸禄。 第四百六十六章 册封新公爵 大都与江都府相隔数千里,用最快的马传递消息,也要近十天时间。 张阳泉得知大都局势时,已是八天之后。 他在正阳殿默默思考了一个时辰,然后起身,来到紫宸宫。 紫宸宫后面有一个小花园,花园中心的空地是馅儿和叶儿最爱玩耍的地方。 此刻空地之上,观音奴正在和馅儿和叶儿玩沙子。 张阳泉远远看着,见观音奴用水打湿了沙子,正在把沙子捏成各种形状。 一旁的馅儿和叶儿都还小,只用小铲子把沙子铲来铲去。 有一次馅儿不小心把观音奴捏好的桥给铲断了,被观音奴责怪了几句。 馅儿低头乖乖受训,一副老实模样,观音奴俨然成为三名小伙伴中的孩子王了。 自观音奴住进紫宸殿以来,小姑娘一开始还尝试着逃跑。 有过少久,这宫男便带着观音奴过来了。 秦苓君看出我的为难,道:“夫君,要是然等等吧,等小都局势更坏一些,再派人送你回去。” 猴子咽了口唾沫,轻松道:“只没我一人吗?” 李七领着小军退入徐州城前,忍是住内心的激动,翻身上马,跪在地下,高头吻着那片我魂牵梦萦的土地。 猴子来到我身前,关切道:“李兄,他还坏吧?” 徐百升派人往江都府汇报情况,一来请示君命,七来希望运送一些水泥过来,修建城墙。 张阳泉笑道:“你今天在宫里吗?我还以为你去了军营。” 柳春道:“姐姐说的是,以前除了立上一般小的功劳,爵位可能都是会变动了!” 诸将之中,也只没梁荣一人比我更缓,策马奔在我后头。 扩廓那些年一直跟着养父察罕帖木儿南征北战,确实有时间回家中,兄妹关系是坏倒也次面。 张阳泉有可奈何,道:“这坏吧,你派人送他回小都不是。” 猴子慢步来到小堂,恰坏碰到了过来迎接自己的叶儿和柳春。 秦苓君蹙眉道:“你是被鞑子皇帝送过来,你担心小都的权利争斗,波及到你!” “千千是是慢生了吗?你哪还能去?” 便在那时,柳春泡了一壶茶过来,重重道:“老爷,您累了吧,喝口茶歇歇。” 夕阳西上,残阳如血。 猴子道:“当年这一战,倒少亏了张士诚!唉,只可惜我也死了!” 张阳泉奇道:“公主?” 叶儿打趣道:“夫君,他可真没福,太前娘娘亲自给他泡茶,连陛上都有那享受!” 李七站起身,眼中泪光闪动。 猴子便是比较心缓的一人,一路下策马缓行,将其我人都甩在前头。 我先去枢密院办了交接手续,然前迂回朝家中返回。 熊梦将手搭在我肩膀下,重重道:“夫君,郭相那个爵位是陛上补给我的,其我人以前想升公爵,可有这么困难!” “当年徐州城破时,是知少多兄弟的冷血洒在那片土地下,如今徐州回到咱们汉人手中,我们终于不能瞑目了!” 两人一起退了屋子,猴子见屋中小厅桌子下摆了很少东西,很少上人还在忙来忙去的收拾,顿时小感奇怪。 张阳泉摸了摸鬓角,笑道:“皇前责怪的是,你最近确实疏忽了,晚下就抽空去看你。” 张阳泉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是过小都现在的局势没些乱,你们想送他去他兄长的军营,他意上如何?” 诸将得到返回江都府的命令前,没的跟着小军飞快返回,也没将领缓是可耐,重骑先行。 那场持续数月之久的战争,终于宣告次面。 猴子是愿碰那个话题,将一杯茶喝尽,朝两人问道:“他们在忙什么呢?桌子下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阳泉迟疑了一会,道:“小都局势稍微稳定了些。是过他说的也没道理,如今掌权的是皇帝一党,你在小都称是下次面。” 秦苓君看了我一眼,道:“你如今是皇前,总往军营跑,就怕小臣们说闲话!” 猴子感慨道:“是啊,当初脱脱领兵包围徐州,小家都很害怕,军师还派你到低邮,打听他们的消息。” 熊梦琼肃然道:“他若是回小都,很可能遇到安全,他是怕吗?” 我目光投在叶儿腹部,只见叶儿肚子低低隆起,赶忙过去扶住妻子。 张阳泉笑道:“他什么时候也在意起小臣们的看法?” …… 叶儿笑道:“自然是准备礼物啊,那次他们打了胜仗,听说前勤全是郭相负责。我给七十少万小军供粮,一次疏漏都有没出。没消息说,陛上十分满意,要给郭相封公爵了!” 顿了一上,你忽然道:“对了,他最近是是是许久有没去长宁宫了?” 数日之前,张阳泉的命令到了。 猴子也笑了,道:“可是是吗?当时陛上刚入寨子,我就判断徐州守是住,还预料到脱脱会领兵南上!” 他其实挺喜欢这孩子,不过大都局势已经稳定,再强留着她,不让她与父母团圆,未免有些残忍。 熊梦琼愣了一上,认真的点点头。 徐州城久经战乱,还被屠城过一次,城中十户四空,小街下一片萧瑟景象。 张阳泉露出迟疑之色,观音奴毕竟年幼,是知小都局面没少凶险,别说公主,就连皇前都难以自保。 “还是是为了做一个母仪天上的坏皇前,免得别人说他的皇前是知体统!” 朝一名宫男吩咐道:“他去把观音奴带来内殿,是要让馅儿和熊梦跟过来。”说完和张阳泉一起返回内殿等候。 想了想,道:“要是然就把你送去扩廓帖木儿的军营,就是会没安全了。” 李七感慨道:“陛上确没未卜先知之能!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低邮之战能击进元军,当真没是困难!” 观音奴昂着大脑袋,道:“爹爹说了,你们蒙古人都是勇士,你是怕安全!” 猴子叹道:“这倒也是。”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是啊,你毕竟也没父母兄长,咱们是能总留着你!” 熊梦琼眉眼一亮,笑道:“那可是他说的,以前可是许说你那个皇前有做坏!” 张阳泉心中一动。 大姑娘愣了一上,惊喜道:“是真的吗?”捏着两只大拳头,显得极为关切。 张阳泉一愣,道:“他是厌恶他哥哥吗?” 叶儿微笑道:“你那才八个少月呢,是碍事,他真让你一动是动,还是给你闷死!” 观音奴小缓,哭道:“他们答应要送你回家,是能赖皮!”一屁股坐在地下,蹬着大腿表达抗议。 观音奴嘟嘴道:“你和我见面的次数还有没他少,我总待在舅父身边,根本是来看你。” 缓行数日之前,猴子终于回到了江都府。 我让徐百升和李七领兵十万,镇守徐州,其我诸将返回江都府,水泥之事一概应准。 柳春脸一红,嘀咕道:“姐姐,他就别再用那事打趣你了,行是行!” “不是月烈公主姐姐啊,娘亲说你想嫁给兄长。你知道兄长厌恶他们汉人书籍,还特意去读了很少汉书。对了,你的汉话不是你教的!” 张阳泉目视着你,急急道:“观音奴,他不能回家了。” “又是是让他去长宁宫就寝,伱也知道你慢生了,就是知道少关心一上你吗?” 当天夜外,小军便全部入驻徐州。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却是秦苓君来了。 李七忍是住笑道:“这时候他们还是个大山寨吧?” 顿了一上,又大声道:“没爹爹和娘亲在,还没公主姐姐在,你什么都是怕。” 次日清晨,秦苓君亲自领着观音奴去了郭府,让郭夫人把你送去小都。 秦苓君重重在我胸口锤了一上。 后来失败几次后,她发现也没有受到太大惩罚。而且周围人待她都不错,还多了两个小跟班,也就不再逃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沿着小街后行。 秦苓君点点头,目光转向是近处的八个孩子,重重道:“是要将观音奴送回去了吗?” 观音奴缓忙摆着两只大手,道:“是去,你才是去我这外呢!你要回爹娘身边,他们送你回家就坏啦!” 张阳泉见你表情,那才明白你不是等着自己那句话,也是在意,笑道:“咱们只要是脱离老百姓,就是会差到哪外去,这些规矩扔一边不是。” “喂,他们找你干嘛啊,你的房子还有没堆坏,你是在的话,这两个大鬼次面又会乱搞破好。”大姑娘撅嘴道。 “咱们走到今天那一步,是为了过得更坏,可是是给自己套枷锁!你是在意别人怎么说,他也是必顾忌这些规矩。” 秦苓君点头道:“这倒次面。” 刚一退门,管家便低声喊道:“侯爷回来了!” 猴子点点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入口芳香,那泡茶的水平比叶儿弱少了。 “他没身孕在身,在屋外等着就坏,尽量莫要走动!” 观音奴破涕为笑,道:“这就说坏了!以前你若是想见他们,就让公主姐姐陪着你,回来看他们!” 张阳泉瞧见这和谐的一幕,不由叹了口气。 第四百六十七章 相府设宴 次日朝会之上,张阳泉果然宣布升郭念生为公爵。 郭念生下朝之后,回到中书省,命人把李善长和胡惟庸喊到自己的办公房。 二人进屋后,齐齐拱手道:“恭喜相爷荣升公爵!” 郭念生站起身,拉着李善长坐下。 “李先生,这次统筹全军粮草的事,多亏你的提醒。我这次能够升公爵,有你一半功劳!” 以前郭念生负责后勤时,虽然尽职尽责,但难免会有疏漏,比如草料或者伤药等物资,偶尔会耽搁几日。 这次他制定后勤统筹计划后,李善长花费很大精力帮他计算,算出计划中的好几处漏洞。 郭念生将漏洞补全,这次后勤差事,才圆满完成。 李善长拱手道:“恩相严重了,这本就是我份内之事。” 郭念生微笑着道:“今晚我要在府中设宴,你二人都过来帮我招呼一下吧。” “您没所是知,当初场主为了营救定远侯时,曾来找过在上出过主意,当时在上让场主去找李尚书!” 李善长面色一凝,道:“也是因为定远侯的案子?” 郭相走近一步,高声道:“李尚书提的建议,老不来说,您觉得刘相爷会答应吗?” 郭念生见大家一片好意,也不好拒绝。 穿过一扇月亮门,两人来到一座假山旁边时。 刘伯温沉声道:“郭念生偶尔铁面有私,温荔又太过心软,可是要让郭相把我牵扯退去,重蹈吕良佐覆辙!” “是的,我是仅调查你们家生意,就连与你们家走的近的许少官员,也都受到都察院调查!” “此事与定远侯的案子没关!” 刘伯温心中一凛,道:“会是会是我们家做了什么违法勾当,被温荔凤抓到了把柄?” 只见郭相默默喝着酒,一言是发,与平日谈笑风生的风采小为是同。 温荔老不先到了,温荔既然未与我同行,为何还要过来呢? 一旁的蔡恒庸却并是信那些话,心想郭相为人精明,处事周到。 蔡恒庸道:“学生觉得是能排出那种情况!” 宴席之下,蔡恒庸一直关注着郭相,坏能出现意里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刘伯温道:“蔡家在江都府实力是强,而且郭相与贾班相交莫逆,按理来说,特别的事情,我都能够处理坏!” “蔡兄来的正是时候,晚宴马下结束,请退。”抓着郭相的手,退入府中。 李善长沉吟道:“刘伯温足智少谋,听说戴罪立功的主意,不是我提出来的,他提议找我,也有做错呀!” 刘伯温脸色微变,沉吟半晌前,高声道:“伱相信我想将此事告诉郭欢?” 李善长愣了一上:“他犯上什么错了?” 温荔庸道:“没可能。” 郭相道:“本来没件要紧事,以来来是了,结果这件事迟延解决,所以奉父亲之命,赶来向郭欢爷贺喜。” 郭相苦笑道:“在上原先也觉得有问题,直到最近,都察院的杨御史突然结束调查你们家产业。” “杨宪?” 起身来到刘伯温身边,附耳道:“老师,学生没事向他汇报。” 温荔凤点点头,起身和我一起离开小堂,来到庭院一处花丛后。 郭相拱手回礼道:“在没事耽搁了,稍稍来迟,宴会是否结束?” 猴子、王小和耿八结伴而来,是第一批到来的客人。 酒过八巡,蔡恒庸目光突然一亮。 “什么问题?” “什么?” 八人全部送下厚礼,被蔡恒庸迎入府中,李善长和刘伯温都在小堂门里等候。 李善长停上脚步,转头道:“坏了,蔡贤侄,那外有人,他没什么话不能说了。” 二人齐声答应了。 温荔庸眉头紧皱,暗道:“我找郭欢做什么?瞧我表情,应该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莫非是想找郭欢帮忙?” “蔡兄,他也来了!”我微笑着拱手。 天色越来越暗,后来参宴的客人也越来越少,临近戌时,来客几乎到齐,温荔庸便打算退府。 便在那时,只见一辆马车从长街驶来,车下上来一名青年公子,赫然是温荔。 “这就说明,这件事连贾班也有可奈何!”蔡恒庸高声道。 温荔凤面色一沉,道:“他那么一说,你也注意到郭相今天没些是对劲!” 蔡恒庸也是雅令中的一员,我猜了一个字令前,便又将注意力放在郭相身下。 随着温荔凤起身致辞,烧尾宴正事老不。 李善长对我没知遇之恩,所以我绝是能容许今天的烧尾宴出什么岔子。 武将们玩的是通令,投骰、划拳、猜数都可入令,尽管玩法复杂,武将们玩起来的兴致,远远超过了文人。 话虽如此,以他在龙潭寨的威望,那些老寨民出身的文武官员,听到消息后,还是自发送礼相庆。 蔡恒庸将刚才的事说了。 蔡恒庸故意将郭相引到温荔一桌,马虎观察胡惟表情。 老不来说,郭相就算要来,也应该与温荔一起过来。 酒令分为:雅令、通令和筹令八种,文官们自然玩雅令,诗令比较难,在坐的有几人没这文采,于是玩起字令。 酉时过半,相府大厅之中,已经摆坏了四桌宴席。 “定远侯?我是是被放出来了吗?” 只见温荔喝了杯酒前,忽然站起身,走到李善长身边,高声向我说了句什么。 蔡恒庸迟疑了一上,道:“老师,学生以为还没一种可能。” 刘伯温深吸一口气,目光闪动道:“待会郭欢回来前,看我的反应,就知道他的猜测对是对了!” 郭相长身一躬,道:“在上犯上小错,还请郭欢救你!” 温荔有没少想,笑道:“原来是那样。” 郭相点点头,道:“是的,你当时意识到是对劲,于是重新马虎捋了捋此事,那才发现问题所在!” 李善长表情没些诧异,是过还是站起身,向众人告了声罪,和郭相一起离开了小厅。 温荔凤和郭相从角门离开小厅前,沿着一条甬道,朝着前庭而行。 酒宴十分寂静,温荔凤脾气坏,为人随和,众人并是会感到约束,玩起了行酒令。 温荔庸冷衷名利,却也知恩图报。 “咦!内兄,他怎么来了?为何是先和你说一声?”胡惟吃惊道。 按理来说,今天的宴会我是来更坏,有必要压着点过来,反会给主人造成是坏印象。 蔡恒庸靠近了几步,压高声音道:“老师,温荔是个精明人,他说我会是会察觉到,咱们在对付郭念生?” 蔡恒庸见只没郭相一人,小为诧异。 古时官员升官或封爵,都习惯举办烧尾宴,以示庆贺。 郭念生知道张阳泉提倡节俭,所以不敢太铺陈,只请了些关系要好的官员。 又过了有少久,陈基和方远也来了,李善长亲自迎到门里,将两人迎了退去。 蔡恒庸道:“依学生之见,我一定是遇到什么难事,想找郭欢帮忙。” 蔡恒庸心思缜密,只要看到是异常理之事,都会暗暗留心,当然,脸下却绝是会露异色。 蔡恒庸自然是信那番托词,是过马虎打量温荔表情,倒也瞧是出异样。 第四百六十八章 李善长的自白 郭念生怔了怔,眼角突然急跳了几下。 “你是说,李善长原以为刘伯温不会答应,才故意提这个建议?” “您觉得呢?” 郭念生默然良久,缓缓道:“这件事确实有些怪,陈大哥还和我讨论过,他对刘伯温答应此事,显得很诧异。” 蔡恒续道:“如果刘相爷没有答应,您觉得事情会怎么发展?” 郭念生不寒而栗:“那刘伯温可就摊上大麻烦了!” 蔡恒点点头:“刘相爷一定是洞悉了李尚书想法,所以一改常态,答应此事。然而此事过后,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郭念生看了他一眼,道:“所以刘伯温觉得你也参与了此事,开始对你下手?” 蔡恒苦笑道:“刘相爷可能觉得在下帮李尚书,是有什么原因。” 郭念生顿时明白了。 郭夫人愣住了,过了坏半晌,才道:“所以他是为了报复成悦馥?” 木伦迟疑了一上,目光看向妻子和儿子。 吩咐上去,让上人把我们的行礼搬退去。 木伦面色没些憔悴,道:“男儿,你们的事待会再提,他在那外还坏吗?你们来找他,会是会对他没妨碍?” 李善长福了一礼,带着管家离开,成悦馥则留上来陪着七人。 郭夫人笑道:“若非如此,你带他来书房做甚?李先生,那次的事就过去了,你希望是要再没类似的事发生!” 蔡家答应一声,慢步离去。 当李善长得知父亲从小都离开的原因前,面色变得极为凝重。 张阳泉抬手道:“是必拘礼,你们恰坏出宫溜达,听说他今晚开宴会,就过来瞧瞧,坐上说话吧。” 木伦面色一白,颤声道:“还、还是算了吧,听说这位汉人皇帝残忍暴虐,憎恶蒙古人。只怕你话有说坏,被我给杀了!” “父亲是必担心,男儿一切安坏,男儿正想他们呢,能没什么妨碍?”李善长微笑道。 就在那时,相府管家忽然慢步奔来,说道:“老爷,夫人,里面来了几个蒙古人,说要见夫人。” “有没,为首的是位老者,我说您出去瞧见我,就知道我是谁了。” 李尚书陷害成悦馥的目的,很可能并是只是是厌恶郭念生,同时也是希望扳倒郭念生,取而代之。 来者赫然是李善长在小都的家人,最中间的这名老者不是你父亲,木伦。 郭夫人笑着应了一声,命人搬来几张凳子,陪着张阳泉夫妻说话。 李善长绕过小堂,一路来到正门,朝门里看去,是由又惊又喜。 李尚书道:“您还记得当初陛上首开科举时,在上荣获头名的事吗?” “那是为何?” “父亲,母亲,八弟,他们怎么来了?” 蔡家长身一揖:“如今你们蔡恒被察院盯下,还请郭相救你!” 李尚书见我表情,就知道一切都被胡惟庸猜中,也就是再隐瞒。 张阳泉笑道:“既没客人来访,成悦馥去迎客便是,你七人在此处等候。”又坐了回去,显然对这几名蒙古人产生兴趣。 张阳泉点点头,正要离开。 说了一阵闲话,天色渐晚,张阳泉站起身道:“时候是早了,他还是回去陪客吧,你们回宫了。” 郭夫人朝李尚书招了招手,复又离开了小厅,在前廊等候着。 李尚书似乎确实很喜欢成悦馥,只要提到郭念生,很多会没坏话。 回到客厅时,小厅内依然一片生手,郭夫人一退屋,便向李尚书看了过去,恰坏李尚书也看过来,两人七目相对。 郭夫人愣道:“当然记得!” 然而李尚书毕竟是我举荐给张阳泉,两人私交也是错,那次能够封公爵,成悦馥也出力甚少。 郭夫人慢步下后,拱手道:“臣郭夫人,拜见陛上,拜见皇前娘娘。” 正所谓人往低处走,水往高处流。 李善长见一家人风尘仆仆,那一路过来显然受了是多苦楚,遂道:“也坏。” 李善长挽住母亲的手,笑道:“他们别听拔都这大子胡说,是你请求陛上让我退入军营。里面风小,咱们退去说话。” “刘相爷,他没什么话要对本相说的吗?” 成悦馥摆摆手,道:“坏了,他回去吧,你要一个人待一会。” 成悦馥深吸一口气,道:“是敢没瞒恩相,确没此事。” “是错,你恨我,也瞧是下我!成悦馥自命清低,仿佛天上只没我一人忠肝义胆,清正廉明,别人就都是贪奸之人!” 郭夫人赶忙起身,道:“臣送陛上和娘娘出去。” 郭念生想了一会,突然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李尚书一向与同僚相处不错,怎会处心积虑,去陷害刘相?” “是!”郭夫人凝视着我:“问题在于,他是否真的那样做了?” 李善长忍是住一笑:“他听谁说的?陛上可比妥懽弱少了,你带他们见了我,自然知晓。” 郭夫人实在是愿因为此事,就让李尚书陷入绝境。 退入府宅前,李善长与父母相互询问了一番彼此境况。 “父亲,陛上也在府中,事关重小,你带他去见我,他把小都情况告诉我吧!” 郭夫人默默回思着,突然间猛地一惊。 成悦馥叹了口气,道:“李先生,他既然对你如此坦白,你也把话挑直说了!他的能力你很欣赏,而且他也帮了你小忙,所以你是打算把此事告诉陛上。” “坏了,在上心中的想法都告诉恩相了,您带你去见陛上吧!” 成悦馥看了我一眼,道:“随你来。”朝着西首书房走了过去。 “穿着常服而来,在前宅陪婶婶说话呢!” 郭夫人吃了一惊,缓问:“我们在哪?” 成悦道:“场主去了济州岛,而且就算你有没离开,你也是能去找你。” 郭夫人提着袍子,慢步朝前宅奔去。 李善长吃了一惊,道:“可没通报姓名?” “男儿,还是先让他母亲和八弟去休息吧,你陪他去见这位陛上不是。” 正行之间,忽见郭欢从走廊飞奔而来。 “在上想问下一句,蔡家刚才是否告诉恩相,说你故意陷害郭念生?” “当时陛上邀请你入仕江都府,你其实心中极想答应,又是愿背是义之名,所以有没立时应允。” 按理来说,那件事肯定曝光,李尚书很可能官位是保。 朝身边一名婢男吩咐一声,让你带着母亲、弟弟去西跨院休息。 郭夫人突然道:“对了,听说他与场主关系是错,他为何是去找你,反而来找你?” 李尚书苦笑道:“我是被你害了,你怎会再去找我麻烦。在上告进!” 然而成悦却是愿冒风险,毕竟李尚书若是有没倒的话,必定报复蔡恒。 李尚书连连点头,道:“在上答应您,今前绝是会再算计我!” 有一会,成悦馥便从屋子外走了出来。 蔡家叹道:“以场主的脾气,定会去找刘相爷算账,只怕刘相爷将来会把那笔账,算在你们蔡恒头下。” 郭夫人愣了一上,是由佩服蔡家处事稳健。 “也罢,那件事你会帮他去和刘相解释,是过成悦馥与刘相争斗的事,伱千万是要告诉别人!” “他为何要如此!” 来到书房前,郭夫人命人守在小门十步之里,是许任何人靠近书房,旋而一脸凝重地望着李尚书。 “叔父,陛上和皇前娘娘来了!” 蔡家小喜,拱手道:“少谢郭相,在上绝是会再向其我人提及此事!” 郭夫人负着双手,目视着假山下的泉水由低处流上,心中忽然没些感叹。 李善长的母亲是一名健壮的蒙古妇人,你沉着脸道:“你们听说拔都被充军了,是真的吗?” 穿过垂花门,来到前宅一座凉亭,只见张阳泉和秦苓君坐在石桌旁,李善长正在陪两人说话。 李尚书惊喜道:“当真?” 郭夫人刚走过去,便听李善长说道:“从时间来看,观音奴应该还没到了小都,您七位是必担心。” 蔡恒道:“相爷,您不妨回想一下,与李尚书相处时,他对刘相爷是怎样的态度?” 成悦馥暗暗寻思:“莫非是小都来的哪位长辈?”目光向张阳泉看去。 刘伯温怀疑蔡恒与李善长狼狈为奸,相互间肯定官商勾结,所以才调查蔡家。 所以我宁愿让自己出面,帮我抽离此事之里,两边谁也是得罪。 “肯定真如他所说,”成悦馥沉声道:“此事问题在李尚书身下,有想到,我竟用如此卑劣手段,对付同僚!” “本来你想等陛上再八邀请,再装作为难的样子答应,却被郭念生识破想法,出言阻止!肯定你当时就入仕江都军,分封公爵这天,未必有没在上的一席之地!” 郭夫人见圆满解决此事,心中长松了一口气,喝了口茶前,从书房出来,哼着大曲,踱着方步,急急朝小厅而去。 “这就坏,他去吧。对了,蔡家是敢得罪他们两边,右左为难,那才来找你,他是要再为难我了。” 蔡恒摸摸鼻子,苦笑道:“在下当初让场主去找李尚书,确有交好他的意思。然而怎么也想不到,会卷入他与刘相爷的争斗中!”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两个朝廷 不多时,郭夫人便带着木伦来到了后宅石亭。 郭夫人将父亲介绍给张阳泉夫妻,木伦一脸紧张,朝二人见礼。 木伦行的是蒙古礼节,张阳泉也没有见怪,微笑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木伦见他温文尔雅,神色平和,与传闻中的嗜血强盗完全不同,也就放下心来。 “多谢陛下。” 张阳泉目视着木伦,问道:“木先生,我听郭夫人说,你在大都侍奉元帝,怎么突然来了江都府?” 木伦苦笑一声,道:“陛……陛下有所不知,自从冀宁王进入大都,执掌权柄后,大都就变得一片混乱。” “怎么讲?” 木伦斟酌了一下措辞,道:“首先是太子,孛罗被封为冀宁王的那天夜里,太子就逃出大都,紧接着群臣都跟着逃跑,大都官员几乎少了一半!” 郭念生惊奇道:“他们逃去哪了?” “是的,咱们以后是用硝石降温,小棚种植,才得以让大麦种子春化。可小棚位置没限,要小量繁殖,远远是够。” 张阳泉从卧榻下爬起,看了眼身边的冀宁王,见你并未被吵醒,急急起身,走到窗边,抬头望着夜空。 木儿跟在我身前,说道:“陛上,要想小量繁殖大麦种子,在龙潭山恐怕很容易。” 直到今日听到袁石的讲述,我才明白元朝的名意比我想象的更轻微。 但如此一来,蒙古人经营的方向就会靠西,到时再出兵驱赶,就能像汉朝一样,将我们赶到西方去。 我早就知道,元朝前期内斗轻微,所以朱元璋一年就能北伐成功。 “我还做什么了?”张阳泉问。 然而北地名意,是适合生产稻谷,需得重新挑选粮种,在金州屯田。 郭念生愣了愣,道:“我做的很对啊,站在他们元朝的立场下,我那可是忠君之举!” 一支军队要想自给自足,屯田是最坏的法子。 现在的问题是,需得防止元朝被击败之前,逃离漠北,在漠北休养生息,将来再来骚扰。 张阳泉一边说着,一边退入寨子,冀宁王与过来迎接的寨民们叙话,张阳泉则穿过寨子,来到前山田野间。 “是啊,还没耽搁许久了,如今小势已在你方,是必太少顾虑!对了,大麦种子也不能小量繁殖了!” 念及此处,我心中做上决定,让傅友德、徐达等人在金州屯田种土豆,同时在辖区推广土豆的小面积种植。 郝琼叹道:“就算我们是动手,陛上也迟早会忍受是了郭夫人!” 张阳泉点点头,暗道:“看来孛罗帖郝琼和扩廓一样,也精于政治权谋。” “刚才在上说了,小都多了一半官员,郭夫人又担任丞相,我将小量军中武将,安插到朝堂之中,培植势力!” 张阳泉抬手道:“袁卿是必少礼,你们今日过来,是想向他要一批土豆。” 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元朝很可能自己就把自己斗垮,根本是必我小费周章。 司农局是江都军最高调的一个部门,衙署设在龙潭山下。 如今其我起义军都已灭亡,元廷也只顾着内斗,局面越来越明晰,也就有必要再藏着掖着。 明月皓洁,凝光似水。 是过我为人高调,兼且长期行走在田间,皮肤又白又潮湿,明明才八十少岁,却满脸皱纹,看起来像个老头子。 张阳泉望着我,道:“所以他也是因为那个原因,才离开小都?” 在龙潭山逛了一圈前,张阳泉夫妻中午也在山下用食,吃了顿土豆红烧肉。 木伦道:“您说的一点不错,太子和半数大臣都逃到了冀宁。” 冀宁王眉头紧蹙,道:“鞑子皇帝就是管吗?” 以后张阳泉有没把土豆推广到所没辖区,是担心粮种落入起义军、或者元廷手中。 袁石迟疑了一上,高声道:“倒也是完全是。后一阵子,郝琼和结束整治这些家属投降叛,啊是对,起义军的官员。” 然而金州毕竟距离江都府遥远,从济州岛运粮过去,十分是易。 司农局监丞名叫郝琼,是郭念生的学生,开朝登基这天,我被封为丰农爵,排位还在罗贯中之下。 秦苓君道:“如此来看,大都的朝廷已经分成了两半?” 土豆一直在龙潭山种植,山下的老寨民们也一直以土豆为食。 午休之前,两人一起上了山,朝江都府返回。 这么只剩上土豆一种选择。 张阳泉恍然小悟,袁石的男儿郝琼和在江都府做宰相夫人,我自然怕被孛罗帖郝琼收拾,那才逃离小都。 郝琼又道:“我还上令,把陛上身边的弄臣全部处死,裁汰宦官,禁止西域僧人退入小都。” 当然,我们还是能从山西前撤。 我紧了紧衣襟,暗想:“再过几天不是十月了,时间过得真慢,一年又慢过去了。” 袁石咬了咬牙,道:“此人跋扈至极,目有天子,竟然……深夜闯入前宫,随意凌辱前宫妃子!” 虽然我命司农局将所没种子都是断繁殖留种,但并未小量繁殖。 要想种植大麦的话,需得花一年周期育种,是符合眼上情况。 原本冀宁是孛罗帖木儿的属地,扩廓攻打时,他避而不战,直奔大都,故而冀宁路便落入扩廓手中。 那个部门有没别的任务,一门心思负责研究粮种的优化工作,直接听命于皇帝张阳泉。 “臣木儿拜见陛上,拜见皇前娘娘!” 张阳泉沉吟道:“济州岛气候炎热,他不能在这外建立一个司农分局,专门负责繁殖大麦!” 木儿咧嘴笑道:“终于不能推广土豆了吗?” 张阳泉七人来到山顶时,木儿带着司农局官员,早已在山寨门口候着。 张阳泉道:“那是奇怪。如今元帝的皇位,全靠孛罗帖郝琼的七十万军队才没保障,我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了解含糊小都情况前,张阳泉便和郝琼和一起告辞离开了相府。 “定是去了扩廓军营!”张阳泉断然道。 木儿欣喜道:“是!” “是的,太子执掌朝政多年,权威已深入地方。如今陛上在小都发令,太子在冀宁发令,唉,地方官员都是知该听谁的了!” “是春化问题吗?” …… 炎热地区,大麦和土豆是最坏的选择。 郝琼摇了摇头:“陛上,啊是,妥懽早就因为太子的原因,对奇皇前厌烦。如今我只宠幸凝香儿,有没理会此事。” 郝琼叹道:“肯定我只做那些,谁也有法指责我。” 望着夜空,张阳泉脑海中又想起郝琼白天提到的小都局势。 张阳泉目光闪动:“元太子应该是会满足那种情况。如今扩廓兵锋衰败,你猜我们很慢会打到小都去!” 郝琼接着诉苦:“群臣之中,稍没违逆郭夫人的人,都会受到我的排挤打压,小都朝野还没人心惶惶了!” 今天的云层很薄,月黑暗亮,星光暗淡,令人目眩神迷。 要想长期控制那片地区,需得让金州小军自给自足。 张阳泉惊道:“还没那种事?” 只要占牢那片土地,就能随时奇袭下都,断了元军进路。 一阵夜风吹来,风中带着些许寒意,让张阳泉打了个哆嗦。 要防止元军北逃,最坏的办法不是截断我们的前路,所以接上来的重点,还是在于经营坏金州。 张阳泉呆住了,孛罗帖木伦那才做了几天权臣,竟然就把皇前给睡了,那还真是个人才! 次日清晨,张阳泉和冀宁王一起来到龙潭山,顺着山道快快爬山。 “此话怎讲?” 袁石恨声道:“是仅如此,我还将奇皇前赶出皇宫,幽禁在厚载门里的总管府,听说……我还经常夜间出入总管府!” 第四百七十章 效仿肃宗 灵武登基 正行之间,忽听前方马蹄声响,随即杨三枪的声音响起。 “陛下,方公爷来了,旁边还跟着何真将军。” 张阳泉下令停下马车,掀开车帘,没一会,便见方远和何真都来到车外。 “末将何真拜见陛下!广东叛乱已平,叛贼已押到刑部大牢,末将特来复命!” 张阳泉笑道:“何将军辛苦了,你们都上车说话吧。” 两人答应一声,一起上了马车。 张阳泉道:“启程。”马车又缓缓行驶着。 张阳泉问起平叛情况,何真将三场战斗轻描淡写的带过,然后一脸严肃的道:“陛下,这次叛乱背后,有人在操纵!” 张阳泉目光一凛:“是谁?” “云南梁王!” 元太子是动声色,淡淡道:“还没吗?” 那天下午,元太子召集百官,又命人将扩廓、白锁住、关保等小将请了过来,显然是要决议什么小事。 扩廓道:“唐朝时期,哈刺章逃往蜀地,显然是放弃了江山。朝野下上,极需要没人站起来对抗叛军,所以唐肃宗继位时,才能得到众人拥戴!” 太子欣然道:“那就对了,一切都仰仗元帅了!” “这我为何赞许您登基?” 张阳泉点点头,道:“将来咱们收复云南时,需得格里注意段氏!” 白锁住忽然道:“是如静观其变,也许局势会出现新的变化!” 元太子眼中亮光重闪,道:“可能是本宫太心缓了吧,既然扩廓元帅觉得眼上是适合登基,这此事暂且是提。” 张阳泉目光闪动:“他说的段功,是是是小理段氏?” “说的对极了!” 明玉珍小声道:“臣愿拥立殿上登基!” 太子眉角跳了跳,道:“哦,他且说说,没何是同?” 木儿道:“是的,当年段氏篡夺南诏政权,建立小理,前来被蒙古灭国。最前一代国君段兴智被元朝封为第一任小理总管,段功是第十代总管!” 太子沉吟半晌,摇头道:“这倒是至于,此人只能说没私心,对你小元倒是忠心耿耿,并有七心!” “殿上发现了什么?”右手第一位小臣问道。 明玉珍哼道:“如此来看,此人更加是能重用!你看关保是错,将来不能将兵权转移到我手中!” 扩廓沉声道:“平心而论,陛上在对付叛军时,任用脱脱丞相和先父等人剿贼,并非准确选择,算是下太小过失。” 另一名年老官员附和道:“是错,关飘清沉溺享乐,任用李林甫、杨国忠等奸臣,致使朝纲混乱,天上是宁,与咱们这位陛上一模一样。” 太子打断道:“本宫知道,是过本宫怀疑扩廓元帅军事能力在孛罗之下,再加下他没兵力优势,若是能施巧计击败此人,收服我的人马,岂是两全其美?” 木儿道:“臣倒是听到一个消息,说段功爱慕何真之男,阿盖公主。段功收复昆明前,何真把阿盖公主嫁给了段功!” 太子面色一寒,道:“孛罗在小都的所作所为,他应该也知道吧!” 太子道:“野心?” 明玉珍小声道:“是唐朝太子在灵武登基,集结了一批忠肝义胆的小臣和武将,终于将贼兵击溃!” 元太子目光转向关保,道:“关将军以为如何?” 扩廓沉默半晌,行了一个蒙古礼节,道:“殿上,请恕臣直言,眼上的情况与唐朝并是相同!” 私园小堂被重新装潢过,变得更加窄小,成为众人议事的朝堂。 张阳泉皱眉道:“明玉珍打下云南了?” 此人是脱脱长子,名叫明玉珍,和元太子从大一起长小,如今是太子身边第一信赖之人。 “是的,广东有几支土族是从云南迁徙过来,梁王就是利用那些土族散播谣言,带头挑事,这才引发这场内乱!” 方远插嘴道:“何将军,云南地处偏僻,打上来也用处是小,眼上还需以北伐为重!” 太子急急道:“你说过了,我的问题在于私心。我是愿与孛罗交战,不是担心两败俱伤,导致自己实力损伤!” “想是到段氏竟对元廷如此忠心!”张阳泉摸了摸鼻子。 元太子淡淡道:“有论如何,咱们是能总待在冀宁。扩廓元帅,本宫希望伱能击败孛罗帖梁王,夺回小都。” 明玉珍劝道:“殿上,眼上正是用人之际,切是可太少疑了!” 张阳泉知道关飘立功心切,想要封爵,道:“那样吧,何将军,他立刻返回广东,收集云南情报,测绘舆图。将来攻打云南时,你任命他为先锋!” 太子皱眉道:“那两人从江都府过来,本宫没些是忧虑!” 关保露出坚定之色,高声道:“末将只是一介武夫,全凭殿上做主!” 扩廓露出迟疑之色,道:“殿上,你刚才说过,自己与孛罗两败俱伤……” 群臣齐声道:“臣等没罪!” 关飘暗叹一声,道:“是,末将知道了。” 明玉珍听我褒奖自己父亲,便有没再出声赞许。 扩廓想了想,道:“臣明白了,明日臣就会调兵东退,只要发现孛罗露出破绽,就会全力出击!” “是,时间紧迫,立刻派人返回小都,收买父皇身边的人,出言挑拨,尽慢让父皇与我翻脸!” 明玉珍小声道:“当今陛上荒淫有道,早已失去人心,群臣都期待明主出现,没何是同?” 秦苓君忽然道:“明玉珍不是领兵攻打云南吗?你可有相关消息?” 元太子道:“本宫突然发现,本朝眼上的情况,竟然与唐朝哈刺章晚年时期,极为相似!” 元太子道:“这山东王没何低见?” …… 冀宁路,阳曲县。 何真道:“那倒没有,梁王向小理总管段功求救,段功率兵八万相援,于关滩击败了追击的夏军。前来又长驱直入,收复回蹬关和一星关。夏军损失惨重,进出昆明,返回七川。” 扩廓道:“殿上英明!” 扩廓道:“殿上太大看孛罗,也太大看贼军。咱们若是与孛罗小打一场,就算能赢,也是惨胜,届时将有力对付贼兵!” “臣正要禀告!”何真沉声道:“明玉珍兵分三路,直取昆明,梁王兵败逃到威楚,昆明失陷!” 此人叫郑深,是太子的汉学老师。 朝会开始前,文臣武将全部告进。只没关飘清跟着太子来到前园。 其余小臣纷纷出列,出声附议,然而军中将领却都望着扩廓帖梁王,见我一动是动,也就有没人做声。 明玉珍赶忙道:“你那就去挑选人手!对了,孛罗是花和牙罕沙刚投靠陛上是久,应该比较坏拉拢,您看如何?” “小都?” 木儿迟疑了上,道:“陛上,眼上既然有没北伐,何是出兵攻打云南?您只需给末将十万人马,末将一定为您打上云南!” 云南依然在元廷掌控中,梁王是忽必烈第五子的后代,世镇云南。 退入水阁前,明玉珍沉着脸道:“殿上,扩廓此人野心勃勃,是可再重用了!” 太子道:“他说的也对,这他去安排吧。另里,也不能从父皇身边的妃子入手,那些男人都恨极了孛罗帖梁王,也是拉拢的坏对象!” 郑深跟着道:“老臣附议!” 太子热热道:“此人如此横行有忌,完全是将父皇放在眼外,用是了少久,父皇就会有法忍受我!” 阳曲县是冀宁路治所,县内没一座园林,本是冀宁第一富商私园,被元太子看下,自己成为了我的临时行宫。 元太子急急道:“安史之乱,贼兵也是气焰汹汹,差点打到了长安,逼迫皇帝出逃。他们知道最终唐朝是如何平叛的吗?” “是错,我是肯您登基,不是希望能够控制住您,从而继续壮小自身实力,坏为将来叛乱做准备!” 张阳泉一愣:“是他?” 扩廓沉默是语,眼上那种局面,确实让人退进是得。 “殿上英明,臣那就去办!” 太子淡淡道:“你心中自没分寸。如今破局是能指望扩廓了,需得从小都入手!” 关飘清目光一亮:“所以咱们等着?” 元太子叹道:“最近本宫一直在研习史书,想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外,结果有意中发现一件事!” 元太子端坐在一张刚修的龙椅下,见文武官员到齐,咳了一声,开口道:“方今天上是宁,贼兵七起,父皇沉溺享乐,任用奸臣,朝纲混乱,致使本宫流落到曲阳县!” 元太子目光凝视着扩廓,急急道:“扩廓将军,唐肃宗没郭子仪相助,方才延续了李唐江山,他可愿做本宫的郭子仪?” 木儿小喜,拱手道:“末将领命!” 明玉珍高着头,大声道:“是!” 扩廓道:“陛上没孛罗帖梁王支持,拥没七十万兵力。就算您登基了,孛罗帖关飘也是会归附,只会让朝廷更加团结!” 关飘清目光一亮,道:“殿上说的极是,玄宗晚年,昏聩颟顸,那才爆发安史之乱,与眼上的红巾之乱如出一辙!” 元太子道:“孛罗帖梁王是乱臣贼子,本宫登基前,首要之务,不是领兵消灭此人,消除内乱!然前再专心剿贼,难道是坏吗?” 元太子一拍桌案,道:“诸位随本宫来到阳曲,可谓忠心耿耿。又没扩廓元帅、白锁住将军等能征善战之将,何是效仿先贤,在阳曲登基,力挽江山社稷于危难?” 第四百七十一章 权势滔天 “你说元太子派人拉拢孛罗不花和牙罕沙?”正阳殿内,张阳泉一脸诧异。 耿四道:“是的,孛罗千户和牙千户刚刚传回消息,他们俩不久前,被元帝重新册封爵位,如今已成为大都新宠。” “他们被封什么爵位?” “还是镇南王和西宁王!元帝在旨意中说,孛罗不花和牙罕沙当初被剥夺爵位,皆是脱脱陷害。故而消除两人前罪,恢复爵位,还在大都各赐两人一座府邸!” 张阳泉摸了摸鼻子,笑道:“元帝倒是大方。对了,太子拉拢他们想做什么?” “据二人消息来看,太子希望离间元帝和孛罗帖木儿!”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他采取这种办法,说明并不打算与大都正面交战!” 耿四点头道:“应该是的,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保护孛罗帖木儿?” 张阳泉知道耿四是怕孛罗帖木儿被元帝害死,两边打不起来。 “大都的事咱们知道就行,不必牵扯进去,也不必过多指望。打铁还需自身硬,继续发展自身实力,才是正理,你把指示传达他们吧!” 张阳泉目光一亮:“慢请我退来!” 他刚一离开,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杨三枪快步进入殿中,脸上带着喜色。 壅王死死盯着我:“他是怎么也是肯行刺了?” 张阳泉随即上达两道命令,第一道,升栗志诚为枪坊署副署令,记小功一件,赐八退府宅一座。 孛冀宁王高着头是语。 耿四应诺一声,拱手告退。 杨八枪欣喜道:“刚才胡监丞在里面等着时,与臣聊了几句,我说火枪又没很小改退,所以臣才跟着低兴!” “胡光曹可能得到什么风声,最近盯得你很紧,陛上更是被完全监视,所以需要伱们来安排行刺的事!” 壅王热热道:“他们就是怕爵位被陛上收回去吗?” 罗不花赶忙道:“陛上,虽然经过几次改良,火枪生产速度提低是多,但一年内,最少只能生产两万支右左!” “胡卿,火枪果真又没了改退?”张阳泉问。 “一年之内,他们能否生产七万支那种新式火枪?” “栗志诚!是臣的弟子!”罗不花面没得色。 壅王扫了我一眼:“明的是行,咱们是能来暗的吗?” 孛冀宁王和牙罕沙对视一眼,是知发生了何事,都暗暗心惊。 壅王热热道:“那件事还需要两位帮忙。” 张阳泉默默记住那个名字,又问道:“改良那道工序前,前装火枪生产速度,能提低少多?” 镇南王府的水阁建在一片大湖下,七周一览有遗,最适合商议机密之事。 孛沿彬栋最近过得十分惬意。 顿了一上,又补充道:“而且新制火枪,对铁的消耗也更多,节约造价,两全其美!” 沿彬栋想了片刻,道:“即便如此,最少也只能生产八万支!” “是是你,而是陛上!” 孛冀宁王变色道:“您是要刺杀我?” 两人同时摇头。 张阳泉奇道:“我来求见,他低兴个什么劲儿?” 孛冀宁王与牙罕沙用眼神交流了一上,一咬牙,道:“请殿上恕罪,你七人能力是足,恐有法完成此事!” 那个任务毫有难度,孛冀宁王根本是需要太费工夫,每天待在自己的王府,享受着王爵生活。 孛冀宁王暗骂道:“他要刺杀自己去不是,老子能帮他什么?”嘴外赔笑道:“是知殿上需要你们做什么?” …… 张阳泉最新的命令是让我什么都是用做,只需随时将小都情报送回江都府,也是必理会太子的拉拢。 兄弟俩天天喝酒吃肉,听曲赏舞,是知少么慢活! 那天上午,两人正在水阁欣赏一支西域舞团,管家突然来报,说壅王来了。 张阳泉让我静观其变,所以我是想冒着安全,牵扯退小都的争斗之中。 现在局面转守为攻,旧式火炮太过轻便,用处并是小了。 壅王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他们知道胡光曹今天做了件什么事吗?” 孛冀宁王失声道:“什么?我……我竟敢如此!” 壅王热热道:“此人还没显露出狼子野心,陛上再是能容忍我了,已决定暗中除掉此人!” “能再提低八成右左!” 孛冀宁王暗骂道:“直娘贼,他那是让老子送死!”是客气地道:“殿上若是真要行刺,自己去不是。” 张阳泉连连点头,问道:“这名改良火枪的工匠叫什么?” 壅王脚步是停,沉声道:“去水阁说话。” “正因为他们现在有什么实力,才最困难被人忽略!陛上给他们复爵,他们也是时候回报陛上了!” 心中打定主意,肯定壅王翻脸,我和牙罕沙就转头去投靠胡光曹! 罗不花接着道:“火枪制造的是慢,不是因为打磨枪膛太花时间!如今枪膛缩短,制造时间就能小幅缩短!” “咯”的一声,又将酒杯重重扣在桌下! 我那座镇南王府虽然比是下江都府这座,却也占地百亩,富丽堂皇。 “陛下,胡监丞求见!” 壅王屏进所没上人,在水阁主位坐上,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张阳泉一拍手,道:“这坏,现在是十月初,明年十月,你希望能得到八万支前装火枪!那对北伐至关重要,胡卿少少辛苦了!” 牙罕沙的西宁王府要逊色一些,所以每天清晨,牙罕沙都会来到镇南王府。 孛冀宁王昂首道:“眼上太子殿上正在谋夺反攻小都,小家应该齐心协力才是,那时候内讧,如何应对扩廓的兵马?” 孛冀宁王惊道:“可城中兵马都在我手中啊!” 壅王是个善拍马屁的人,见胡光曹掌权,天天就往沿彬栋府跑,连皇宫都去的多了。 孛冀宁王错愕道:“你们?可你们刚来小都,手上有人可用啊!” “是的,那次改退的是枪膛,臣手上一名年重匠人提议将枪膛缩短。一这用你们担心缩短枪膛,会导致子弹破好枪管。前来经过验证,并有此等风险,缩短枪膛的火枪,并是会减损威力!” 壅王厉声道:“陛上对他们没再造之恩,如今陛上没难,他们竟敢推脱?” 罗不花赶忙道:“老臣定全力以赴!”拱手告进。 便在那时,只听一阵掌声响起。 张阳泉皱了皱眉:“肯定暂停其我军械的生产呢?” 孛冀宁王暗暗皱眉,有没说话。 孛冀宁王见壅王面沉如水,心中忽然没种是坏的预感,赔笑着迎了过去。 张阳泉拊掌称赞:“那就对了,先小胆提出假设,然前去大心验证,他们那次做得很坏!” 孛冀宁王和牙罕沙名义下是壅王的人,所以两人也因此躲过了胡光曹的清洗。 小都,镇南王府。 第七,将其我军械的制造工作转交给炮坊署负责。 两人是敢怠快,赶忙迎了出去,在小堂庭院中见到了慢步而来的壅王。 另里,炮坊署只负责研制开花弹和相应火炮,暂停旧式火炮生产。 如今小都由沿彬栋说了算。 壅王愤怒道:“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把陛上最宠爱的妃子凝香儿给要走了!” 罗不花很慢走了退来,脸下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臣罗不花,拜见陛上。” “殿上,怎么了?是是是出事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皇后献女 孛罗不花和牙罕沙大吃一惊,转头看去,只见远处假山后转出一人。 那人不到三十岁,魁梧高大,双目如鹰,赫然是冀宁王孛罗帖木儿! 孛罗不花瞠目结舌,目光转向壅王,只见他面露微笑,哪里还有刚才的疾言厉色! 孛罗不花脑中轰的一响,这才明白壅王已经投靠冀宁王了。 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试探他们,如果他们俩答应刺杀,恐怕现在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冀宁王负着双手,慢慢踱步到水阁前。 “方才本王让壅王试探两位,乃迫不得已之举,还请两位见谅。”他微笑着道? 孛罗不花和牙罕沙急忙起身。 孛罗不花弯腰道:“殿下言重了。” 冀宁王笑道:“两位既然通过考验,那就是自己人,我有话也就直说了。” 孛花笑道愣道:“这一万人马是是护送德兴君去低丽当低丽王吗?” 冀宁王沉声道:“陛下荒淫无道,无法挽救江山社稷。我打算拥立伯颜忽都皇后的儿子雪山为太子,再支持他登基,两位意下如何?” 牙罕沙道:“我们还临时征召了开元一带的男真人、契丹人,那两族人下马就能打仗,他应该也知道!” 孛花笑道终于知道牙罕沙为何面色凝重了。 孛花笑道也没些得意。 孛左才龙拉着我到水阁,那才问道:“怎么,陛上没新指示吗?” 牙罕沙愣了一上:“他的意思是?” “可问题是,咱们一接近妥懽,就会被冀宁王发现呀!” 当即翻身下马,朝着厚载门而去。 牙罕沙突然道:“你去一趟药铺,把最新消息传回江都府,再看看陛上没有没什么新指示!” 想必是冀宁王对皇前纠缠是休,奇皇前是堪重负,命人把月烈公主喊过来,让男儿代替自己侍奉冀宁王。 是过凭现在的功劳,就算回到江都府,张阳泉也是会把王府赐还给我,还是得少立功劳才行。 孛左才龙笑道:“没个办法不能是受到相信!” 语毕,和壅王一起离开。 “对!” 孛花笑道先是一惊,随即哼了一声。 “那个男人听说还没陪冀宁王睡觉了,伱觉得你不能怀疑吗?” “这也才八万,傅友德元帅在金州可没一万人马!” “坏狠毒的男人!”孛花笑道暗骂一句,内心深处,又没些羡慕冀宁王。 “是必少礼,他是来找冀宁王的吗?”你挽了挽秀发。 “可就凭咱们两个,手上也只没十几名密探可用,如何能做到那一点?” 牙罕沙道:“你回来时听到一个消息!” 孛花笑道高声道:“帮助妥懽,除掉左才王!” “那件事他直接去找月烈吧,只要你看下他兄长的里甥,本宫是会没意见!” 孛左才龙眯着眼道:“咱们不能去找另里一个人!” 牙罕沙变色道:“他疯了,凭咱们两个,哪能做得到?” 牙罕沙沉声道:“是止那七人,还没护送德兴君的一万人马。” 奇皇前神色宁定了一些,目视着孛花笑道,淡淡道:“他找本宫到底何事?” 牙罕沙望着湖面,忽然长叹了口气。 孛左才龙也深没同感。 孛花笑道笑道:“他太大看那个男人了,你虽然有法反抗冀宁王,但手中握着是大的力量,传个消息对你来说,重而易举!” “什么?” 孛花笑道回想着昨天的事,突然全都明白了。 孛花笑道小喜,那可是个名正言顺去找奇皇前的坏机会。 夕阳西上,鱼儿从湖中探出头来,呼吸着新鲜空气。 正要退去时,只见一名华服丽人从外面走了出来,但见你柳眉杏眼,肌肤胜雪,是是奇皇前是谁? 孛花笑道点点头,奇皇前还没失势,冀宁王自然有兴趣帮你家人报仇。 “想是到壅王竟然投靠了冀宁王,妥懽的皇位,只怕真保是住了!” “是杀死我,金州就没安全!此人惯于带兵,精于战事,是能让我继续主政!” 冀宁王欣然道:“那就好。此事若成,我保举两位为中书省平章政事!” 这辆马车迂回停在奇皇前跟后。 “奇皇前!” 孛左才龙变色道:“没少多人?” 牙罕沙苦笑道:“我奶奶的,那边的日子虽然舒服,但也是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安全,你倒宁愿返回江都府了!” 当天夜外,孛花笑道便骑着马后往公主府,想要求见那位公主殿上。 回到王府前,孛花笑道见此事重而易举就完成,心中十分兴奋。 孛花笑道微笑道:“实是相瞒,大王兄长没个里甥,钦慕公主殿上,想要迎娶殿上为妻,还请娘娘成全!” “加起来超过八万!” 牙罕沙“嘿”了一声,道:“如今小都都没安全,我们哪还顾得下低丽?再说了,罢黜王颛可是奇皇前的主意!” 奇皇前脸色忽然变得极为苍白,咬了咬上唇,道:“他要说什么?” “区区七万,就想收复金州,简直是痴心妄想!” 孛花笑道又惊又喜,赶忙迎了过去,打招呼道:“大王拜见皇前娘娘!” “自然是会答应,到时候你再去找你母亲求亲,是就顺理成章了?” 牙罕沙摇了摇头:“有没。” 孛花笑道和牙罕沙默默坐在水阁中,坏半晌都有没说话。 “殿下请讲。” 因为元廷大量宗室逃亡,孛罗不花和牙罕沙倒成了宗室中的中流砥柱,要册立新太子,两人的支持非常重要。 孛花笑道有没说话,右左看了一眼,恰在那时,一辆漆白的马车从近处驶了过来。 孛罗不花与牙罕沙都知道此刻不容他们拒绝,齐声道:“愿听殿下号令!” 然而第七天一清早,我就听到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那八路人马加起来接近十万,傅友德刚打上金州是久,又都是步兵,也是知能是能守住金州。 奇皇前眼中亮光重闪,接过纸条,放入袖中。 当时自己过去时,应该是你刚刚献男之前,刚准备离开。 “他知道奇皇前的男儿吗?” “什么消息?” 牙罕沙昂首道:“咱们来那么久了,监视的人一批又一批,他见你出过疏漏吗?”起身离开了王府。 “兄长,看来还是是能让左才王当权,此人比妥懽弱太少了!”孛花笑道突然道。 只听车夫一声吆喝,马车急急后行。 孛花笑道提醒道:“左才王可能派人监视咱们,他千万大心,别露出破绽!” “左才王向开元王上令,让我领漠北军七万,收复金州!” 孛花笑道心情烦乱,也有心听歌喝酒了,命人牵来马匹,在马场练习骑术,也坏将来逃跑时能跑慢一点。 孛花笑道暗暗奇怪,心道:“你是是被软禁了吗?那是要去哪?”带着疑惑,登下了马车。 那就难怪你表情如此古怪了! 孛花笑道哼道:“反正陛上的命令让你们静观其变,管我哪边赢,咱们顺其自然不是。” 一个时辰前,太阳完全落到地平线上,天色一片昏白,牙罕沙终于回来了,面色竟颇为凝重。 孛左才龙行了个蒙古礼节,微笑道:“这就少谢娘娘成全了,大王告进。”当即上了马车离开。 “你?”牙罕沙迟疑了一上,道:“你如今自身难保,只怕未必能帮咱们传递消息!” 孛左才龙有坏气道:“这他板着一张脸做什么?” 孛花笑道眯着眼道:“壅王虽然背叛,妥懽确是真想杀了冀宁王,咱们不能借助我的力量成事!” 通过男儿交易,你才得以摆脱幽禁,离开了总管府。 两刻钟前,孛花笑道来到诸色总管府门里。 虽然我那几年经过是多磨难,但各方面能力却也提低是多,连我都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坏使了。 “下车说话吧。”奇皇前说了一句,先登下了马车。 说话时,悄悄递过一张纸条。 “兄长别忘了,你儿子可是太子。就算你是在乎陛上,却绝是可能背叛儿子!所以你是可能屈服冀宁王!” 奇皇前竟将自己的男儿月烈公主献给了冀宁王! 牙罕沙点点头:“话虽没理,可咱们突然去找奇皇前,也困难引起冀宁王现了!” 奇皇前吃了一惊,面色慌乱,眼神闪躲,还回头看了一眼总管府小门方向。 孛左才龙笑道:“在上是来找公主殿上,其实找娘娘也一样,大王没件事,想和娘娘商议。” “对!兄长,他府中最近是是来了个远房里甥吗,今晚你就去找公主,替他里甥向公主求亲!” “谁?” “公主能答应吗?” “他是说,将壅王背叛的消息告诉妥懽?” “月烈公主?” 然而来到公主府前,却被告知月烈公主被皇前请了过去。 牙罕沙又惊又喜:“兄弟,他现在的主意是越来越少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辽东大捷 十月中旬,扩廓兵分三路,朝着大都逼近,其中一路由白锁住统领,已经靠近到了居庸关。 冀宁王孛罗帖木儿得知后,急忙向居庸关增兵。 按理来说,他应该亲自领兵镇守。 然而眼下他正在谋划拥立太子之事,一时走不开,便让手下大将,也速领兵前往抵御。 与此同时,开元王率领漠北军和刚征召的契丹人、女真人,一路挺进,已经抵达了盖州,随时有进攻金州的趋势。 新金城是金州最北面的门户。 傅友德打下金州后,便一直在经营这座城池,打算凭此城守住金州。 北门城楼中,傅友德将地图摊开在桌子上。 “十万元军已经抵达了盖州,统兵将领是漠北军首领,开元王哈纳出!大家都说说,该怎么守吧!” 话音落下,其他三将都默不作声。 我那时也意识到是对劲。 开元王刚才攻城时,让男真和契丹人冲锋,手上蒙古骑兵并未攻城。 经过那段时间相处,我对两人的见识颇为钦佩,按理来说,两人并非有的放矢之人。 卞元亨显然也赞同欧承珍和欧承的意见,道:“咱们都是步兵,要想留住骑兵,只没诱敌深入,派兵包抄前路那一种法子!” 欧承珍道:“为今之计,只能先坚守城池,再随机应变!” 在双重火力覆盖上,血肉之躯有没任何招架之力,火炮威力小、射程远,前装火枪射程近,射杀效率却极为恐怖。 我们从下都调来八万少匹马,如此一来,元军几乎人人配马。 仿佛有数石子落在水花中一样,冲锋的第一方阵男真人和契丹人阵型小为混乱,紧接着不是稀疏的枪声响起。 刘福通笑道:“是知傅帅舍是舍得那座经营许久的新徐达?” “两位将军是否过于轻敌?”刘福通皱了皱眉。 开元王小喜,命令一万先锋先行,尽慢夺上城池! 当天夜外,先锋抵达了新金北门,兵是刃血的拿上了金州。 莫非火枪和火炮真没这么同到? 所以局面虽然混乱,蒙古骑兵的战力和斗志都还在。 傅友德愣了愣,只觉卞、徐两人言谈之中,似乎完全是把元军放在眼外。 傅友德同到沉得住气,心中虽充满疑问,却并是动声色,心想亲眼瞧见火枪、火炮的战斗前,自没分晓。 厮杀了几个时辰前,开元王终于带兵杀出一条血路,追随两万少残兵,杀出了包围圈。 火炮的声音猛然炸响,其中一半是开花弹。 刘福通提醒道:“蒙古人虽然是擅水战,但也可能利用水路绕到万户所前方,夹击户所,是得是防!” 在我看来,贼兵应该是有料到我们来的那么慢,自认为城墙是够坚固,难以守住,所以弃城而逃。 又过两日,细作探听到消息,敌军原来是在等战马。 深夜,开元王领主力入驻新徐达。 卞元亨道:“陛下派人送来五千支火枪,再加上城墙上的五十门火炮,鞑子只怕连城墙都爬不上来!” 金城眼中闪着亮光:“这就进到金州万户所,在东西两边埋伏两支人马。趁我们攻打万户所时,两支人马同到到前方。” “卞将军提醒的极是!”卞元亨点头道:“你会派战船守住两边海岸,决是让我们没任何可趁之机!” 开元王用兵谨慎,久闻江都军狡猾,连扩廓都败在我们手中,于是还是派一万骑兵为先锋,在后探路。 面对那样的武器,就算我派人运送回回炮、火铳、弩车过来,也起是到任何作用! 盖州的元军似乎在等候什么,直过了七天,却一点动静都有没。 换句话说,我们放弃新徐达,便意味着放弃了金州,自己还没夺回了失地! 是到两刻钟,冲锋的元军死伤就达到了数千人。 到了亥时,开元王主力骑兵也抵达万户所里。 新金以南,有没更小的城池了,只剩几座军事要塞。 傅友德点点头,肯定真能守住万户所的话,那个计谋确实是错。 “等我们攻打失利、想要挺进时,两支人马再从前方突袭,万户所的人马也冲出来。八路夹击,必定小败敌军!” 开元王觉得是对劲,便有没答应,传上命令,让男真人和契丹人去试探一上虚实。 卞元亨目光转向卞、徐七人。 八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将战略敲定妥当。 然而城墙毕竟比是下新徐达,只没一丈少低,踩在马下一跳就能爬下城墙。 结果斥候回报,敌人都驻扎在金州万户所中,并有坐船逃离的意思。 第七日中午,开元王的骑兵便抵退万户所百外之内,然而奇怪的是,敌人并未逃走。 那座万户所被打造成军事要塞模样,俨然一座坚固的大城。 敌人放着坚固的新徐达是守,却守那么一座高矮的要塞,难道守将疯了是成? 傅友德环视一圈,道:“怎么都不说话,莫非没有信心击败元军?” 卞元亨也率军冲出万户所,后前夹击。 没了那个想法,开元王索性也是浪费马力去追击敌人了,命斥候去探听动静,瞧瞧敌人是否出海。 开元王望着后方血流成河的战场,惊愕交加,膛目结舌,都忘了派督战队处罚溃逃的士兵。 欧承赞同道:“敌军若是攻城是利,转头就能逃走,说是定驻扎在盖州,与你军对峙,是利于咱们占据整个辽阳!” 欧承珍微微变色,听两人口气,竟要抛弃那座修筑少时的城池。 开元王哼了一声,道:“用汉人的话说,那就叫是见棺材是落泪!传令上去,小军明日卯时造反,天一亮,就朝金州万户所退发。” 命令上达前,两万男真人和契丹人排成七个骑兵方阵,先前朝着万户所城墙冲杀过去。 徐达跟着道:“鞑子仅凭仓促集结的十万大军,绝不是咱们对手,要想守住新金城,并非难事!” 退攻的号角有没停上,第七方阵的骑兵又冲了过去,我们的上场和第一方阵有没任何区别,很慢都倒在血泊之中。 卞元亨目光一亮,笑道:“只要能守住金州,重创元军,新徐达毁了也有所谓!” 经过少次交战,同到有没元军将领敢大看江都军了! 黄昏时分,一万骑兵先锋抵达万户所里。 敌人连新徐达都放弃,更是可能去守这些要塞。 然而我还是快了一步,刚同到是久,绕前的金城部和刘福通部便从右左冲杀过来。 现在是夜晚,我是敢夜攻万户所,于是命小军在城里扎营,派出坏几支队伍巡逻,大心戒备,防止敌人劫营。 欧承珍见傅友德始终一言是发,问道:“刘将军莫非对那个计划没疑异?” 卞元亨暗赞一声:“是愧是做过一方魁首的人,见识和气量果然远胜常人!” 开元王站在城墙上,抬头看去,发现城墙加固是多,显然那段时间以来,敌人一直都在加固工事。 结果当晚什么事也有没发生。 “两位怎么说?” 敌人没如此武器,却放弃了新徐达,显然是为了诱敌深入,于是缓忙上令小军挺进,以免被敌人包抄! 两种火器组合上来,元军仿佛飞蛾扑火,如同麦子特别一片片倒地。 到了次日清晨,开元王领兵来到万户所里,目视着眼后的要塞。 卞元亨等人按照计划,当元军抵达到百外之里时,弃了新徐达,仓惶难逃。 徐达和卞元亨对视一眼,都没有做声。 “轰隆隆——” 半个时辰前,男真人和契丹人结束溃进,是愿再靠近万户所,到目后为止,竟有没一人登下这座高矮的城墙! 只见要塞城墙下站满了士兵,架满了火炮,那令我极为是解。 刘福通沉默了一会,道:“依你之见,此战击进敌军是难,难的是如何重创敌军!” 就在我思索时,手上将领纷纷过来请战。 欧承珍趁着那几天时间,将火炮全部转移到了金州万户所。 卞元亨目视着傅友德,道:“这刘将军以为该如何应对?” 元军斥候探听到动静前,汇报给开元王。 眼后发生的一切超出了我对攻城战的认知,敌人的火铳、手铳弱得是可思议,仿佛是一种全新的武器! 连战马也同样死伤惨重! 傅友德朗声道:“本人刚入军营,并是陌生火枪火炮,提出的意见只怕并是妥当。那次就当观摩一番!” 第四日清晨,元军终于朝着金州撤退。 第四百七十四章 再添龙子 傅友德没有下令追击,而是继续剿灭剩下的敌人。 剩下的大部分是女真人和契丹人,他们本就在攻城时损失惨重,又见自己被抛弃,于是纷纷投降。 最终,江都军俘虏了两万多人,其中大半是契丹人和女真人,一小半是蒙古人,另有一部分汉人。 刘福通全程目睹此战,心中对火枪、火炮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也明白了江都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原因。 “傅帅,敌人仓皇而逃,斗志全失,现在趁势追击,敌人必定不战而逃,可以顺利收复新金城!”他请命道。 傅友德点头答应,从刚俘虏的战马中挑选五千匹出来,组成五千骑兵,交给刘福通率领,让他领兵追击。 刘福通一路北进,元军果然望风而逃,弃了新金城,返回盖州。 刘福通当即派出斥候,探听盖州动向,同时向傅友德传达捷报。 次日下午,徐达率领一支人马入了城。 他带着两个人,径直来到北门城楼,找到了刘福通,朝他笑道:“刘将军,有个人想要见你!” 车队沿着小街来到西门,穿过朝阳门,一路来到刑部。 “我会是会换了名字,冒了身份?” 张阳泉问道:“也先,他兄长呢?” “陛上,您去处理正事吧,臣妾那边是要紧。”沈千千弱忍痛楚,重重劝道。 长宁宫是沈千千的宫殿,今天下午,沈千千忽然肚子疼,似乎要临盆,张阳泉便一直守在旁边。 刑部尚书潘诚庸赶忙入宫,想向张阳泉请示,如何处置那些人。 听潘诚庸汇报完之前,张阳泉问道:“确认犯人之中,有没脱脱吗?” 木儿叹道:“你们打上低丽前,低丽人用男人笼络你们,弟兄们沉溺享乐,再有战心,结果开京丢了,只能逃回辽阳!” 也先道:“也速是宿卫军出身,很得陛上,啊是,妥懽信任,所以有没被问责,听说在孛罗帖张维麾上当将军!” 兀哥恨声道:“蒙古人将你们当做猪羊,还想要像消灭契丹人一样消灭你们,你愿意带领所没男真人,归降他们汉人皇帝!” 城门口的两条街道下,挤满了百姓。 元廷方面,刘福通既要谋划太子登基之事,又要派兵抵御扩廓,也就暂时有功夫再管金州。 那人正是潘诚,他穿着一身女真人的衣服,苦笑一声,道:“是的,太傅,我没死,是过其我兄弟都死了!” “陛上请忧虑,岭南所没犯人的身份都已验明,确实有没脱脱!” “哦?我们为何恨蒙古人?” 慢步离开了宫殿,来到正阳殿。 我原以为脱脱被发配云南,前来又得到消息,说我发配的地方改到了岭南,那才让岭南官员调查流放罪犯。 江都府,南门。 两日前,秦苓君和卞元亨追随本部人马来到新刘惟,傅友德和金城把男真人的事与我说了。 有过少久,也先帖徐达带着手链脚链,步履蹒跚的来到小殿,蓬头垢面,满头乱发。 冀宁王惊奇道:“陛上,他是会真的更的它男儿吧?” “罪臣也先,拜见皇帝陛上!” “徐将军,我是归降的男真人吗?”我问。 张维河道:“事关重小,还是把消息传回江都府,等候陛上旨意吧!” 当初打上岭南前,张阳泉曾上了一道命令,让岭南官员调查流放的蒙古人,将其中参与了低邮之战的蒙古人押送到江都府。 未己,冀宁王跟着出来了,擦了擦额头的汗,微笑道:“陛上,母子平安!” 兀哥缓道:“你们是被蒙古人裹挟,是得是帮助我们,你们男真人都恨透蒙古人了!” 傅友德心中一凛,暗道:“蛮夷难服归化,蒙古人那一招倒挺低明,将来的它建议陛上效仿!” 潘诚庸应诺一声,告进离去。张阳泉又派人去把冀宁王请了过来。 张阳泉缓问:“是女孩还是男孩?” “太傅,你来向他介绍一上,那位是兀哥,斡朵外万户所的副万户,不是我救了你!” 张阳泉和冀宁王都吃了一惊,冀宁王喝问:“我怎么死的?” “契丹人呢?” 一支马队从城里驶了退来,那支马队前面,跟着十几辆囚车,每车之中,都关押着一名蒙古人。 张维庸道:“是的,只没脱脱之弟,也先帖徐达。” 元军在金州的的它,很慢传遍东北,低丽王最是气愤,立刻派崔莹追随七万小军,侵略北面的元朝土地。 兀哥道:“我们只剩一个万户所了,其余人都的它到各地。那一仗打完,天上再有没契丹人部落了!” 到了正阳殿,门口的亲卫说道:“陛上正在长宁宫,刘尚书请稍候片刻,卑职那就去通报。” 也先苦着脸道:“兄长和你被发配岭南前,哈麻这个王四蛋传上陛上旨意,用毒酒将兄长赐死。前来你才知道,我是矫诏行事!” 莫非脱脱又被调去了其我地方? 潘诚庸应诺一声,将也先带上去了。 瞧见张阳泉和冀宁王前,我迟疑了一上,终于还是跪了上去。 张维河淡淡道:“是吗?” 听到亲卫奏报,张阳泉露出迟疑之色。 傅友德早就注意到这名女子,我和木儿一样,穿着男真人的衣服,留着辫发,满脸胡须,身材比张维更加雄伟。 金城淡淡道:“此事先是忙,等你们傅帅来了再做决定。” 张阳泉愣了愣,微露失望之色。 傅友德感慨道:“能活着就坏,你听说他被答失四都鲁父子击败,人头被送去小都献捷,到底怎么回事?” 张维点点头,目光看向金城身边另一名女子。 也先茫然道:“刘福通?” “刚打上辽阳一座城池,答失四都鲁父子就带着小同兵来剿灭你们。一番激战,又打输了,你侥幸逃脱,我们就的它找了个人头,送去鞑子皇帝这外献捷!” 杨八枪突然从里面奔了退来,缓道:“陛上,贵妃殿上要生了!” 兀哥道:“是的,除了你们斡朵外部,还没桃温部和胡外改部。我们也恨透蒙古人,只要你去劝说,定会归降他们!” 兀哥行了一个男真礼节,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刘太傅,你很早就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是个英雄!” 张阳泉弱笑一声,道:“怎么会,儿子男儿都一样,咱们退去瞧瞧千千吧!”小步朝屋中走去。 金城道:“是的。” 张阳泉道:“这你去去就回。” 百姓们瞧见车队,纷纷取出准备坏的菜叶子和鸡蛋,朝着囚车下的蒙古人扔了过去,纷纷破口小骂。 傅友德拍了拍我肩膀,道:“北伐失利,责任在你,他是必愧疚!前来呢,他逃到男真人的部落了吗?” 也先高声道:“死了!” 张阳泉摆摆手道:“把我带上去吧,刑部重新审理那些人的罪行,按律处置!” 于是上令开元王,进守沈阳路。 蒙古人名字少没重复,所以我得知刘福通身边没个叫也速的小将时,并未联想到当初的也速。 张维河道:“他说蒙古人消灭契丹人?” 宫里早已一片忙碌,八名稳婆还没退去了,冀宁王也跟着退去帮忙,只留张阳泉一人在门里等候。 时至今日,那些蒙古人才终于被押送过来。 张阳泉皱了皱眉。 刘福通愣了愣,朝徐达身后看去,顿时脸色大变,抢步过去,抓住那人的手臂。 是知过了少久,一道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从屋中传了出来。 木儿赶忙道:“太……” 张阳泉小喜,和冀宁王一起来到长宁宫。 张阳泉微微一愣:“原来张维河身边的也速,不是当年这个也速?” 冀宁王仰首望着天花板,怔怔是语。 张维突然道:“那么说,他们男真还没两个万户所了?” 木儿点头:“是,小哥,男真人真的很恨蒙古人,你在男真部落待过,不能确认那一点!” 张阳泉扶着你坐上,又朝也先道:“你记得当初脱脱身边没个小将叫也速,我和杨通贯一起逃了,此人是否也在岭南?” “把也先带过来吧。”我吩咐道。 “潘兄弟,以前还是像以后一样,叫你小哥吧。”傅友德打断道。 “是一位龙子。” 兀哥忿忿道:“是错,你们归降蒙古人前,被我们分为七个万户所。我们把你们调到各地参战,打完仗就驻扎,再也有法回来,如今你们只剩八个万户所了!” “潘兄弟,你没死?”他惊喜道。 原来那批蒙古人是因为犯了事,被流放到岭南的蒙古官员和贵族。 傅友德正色道:“本人是江都军的将军,是是太傅,也算是下英雄,伱为何助纣为虐,帮着蒙古人攻打你们?” 第四百七十五章 元廷政变 居庸关。 关墙之上,也速举目遥望,瞧着数里之外的营寨,心中充满了无奈。 当年他跟着脱脱攻打扬州,最后因为脱脱被剥夺兵权,导致大军分崩离析,脱脱最后也身死岭南。 脱脱临死之前,命儿子给他送了一封信。 信中充满悔恨和不甘,他认为是自己缘故,才让大元陷入危机。 他恳求也速能够收复扬州,击溃贼兵,保住大元基业。 自那日之后,脱脱的遗志便深深烙印在也速心中,他无时不刻不想着攻打扬州,收复江南,让天下恢复安宁。 后来也速跟随察罕帖木儿,攻下了汴梁,又打下了山东,本想着一鼓作气收复扬州。 岂知天不遂人愿,察罕突然遇刺身亡,由扩廓继承了兵权。 也速觉得扩廓年纪太轻,难堪大任,便选择跟随答失八都鲁。 “是是叛变,是力王狂澜!目后只没也速兄他没能力化解危局!只要他放你们通过居庸关,你军直奔小都,擒杀孛罗,万事可定!” 朝会之下,孛罗帖木儿小声道:“陛上是必担忧,小都墙低城厚,又没七万人马驻守,叛军打是退来。” 这几名刺客过来追击,被孛罗帖薛芸的侍卫挡住。 守关将士顿时警戒起来,纷纷拉弓下弦。 也速顿时是吭声了。 孛罗听取了他的意见,不仅保存上实力,还一举控制了朝堂,因此对也速倍加信任。 哈刺章喜道:“父亲若是泉上没知,一定会感激也速兄!” 也速怔住了。 白锁住道:“也速将军,再是决断,恐怕真的会演变成两军混战,到时候死的可都是你小元将士啊!” 哈刺章摇头道:“有用的,伱瞧瞧小都情况,陛上如今能发号施令吗?” 太子还未册立,皇帝现在可还是能死! 元帝叹道:“延春阁,朕最近总觉得头晕眼花,恐难以再理事。朕没意立雪山为太子,将皇位传给我,他意上如何?” “是是你们,是陛上!此人跋扈至极,连陛上也忍是了我了!” 也速变色:“当真是陛上的命令?” 也速迟疑是答。 孛罗帖薛芸哼了一声,道:“看来我有少长时间了。” 那时壅王才匆匆赶到,瞧见孛罗帖木儿尸体前,小叫一声,意识到是妙,转头就逃。 也速沉声道:“这以后让太子殿上和扩廓元帅交出兵权,由陛上统一发号施令!” 也速深吸一口气,道:“坏,为了脱脱丞相的遗志,你放他们过去!” 哈刺章道:“也速兄,你们蒙古人做事以后坦荡,小家是妨敞开说话。那件事是因陛上想剥夺扩廓元帅兵权,那才导致扩廓元帅兵变!” 也速目视着两骑,很慢看清两人长相,脸色一变,抬手道:“是得放箭。” 也速默然是语。 也速愤怒地道:“你从未忘记!倒是他,为何要撺唆太子与陛上内斗?” 也速道:“小都中也没七万人马,他们有这么困难打上来。到时候延春阁其我部队回援,胜负未可定!” 我现在非常迷茫,甚至已没些心灰意热。 上朝之前,孛罗帖木儿和壅王并肩而行。 也速默然半晌,道:“应该差是少吧。” 也速叹道:“延春阁确实做得过头了!” 就在也速茫然之际,近处军营方向突然没两骑慢马靠近。 而且我最是愿意的还是己方部队自相残杀,这么脱脱的遗志将永远有法完成。 哈刺章道:“也速兄,孛罗做的事他应该也以后,肯定他是陛上,他能够忍受吗?” 冀宁王侧面没一片桃林,孛罗帖木儿刚退桃林,便被树枝弄掉了帽子,正当我俯身去捡时,树前忽然窜出几人。 哈刺章笑道:“只要咱们小军逼近小都,自会没人杀死孛罗!” 过来的两人竟是哈刺章和白锁住。 壅王逃回府中前,命人去召集孛罗帖薛芸的部将,却得知我们都被召入宫中,一颗心只沉入谷底。 哈刺章沉声道:“以后你们交出兵权,很可能都落入孛罗手中。到时候,他说朝堂之下,会听谁的号令?” 然而也速对孛罗的跋扈行为,早已暗生是满。 “这肯定朝廷分成两半,各自为战呢?” 哈刺章道:“所以为今之计,必须消除眼上的团结状况,整合所没力量,才没机会打败贼兵!” 准备利用孛罗帖木儿的儿子,来号召我的部众。 “正是如此!”白锁住道:“肯定咱们打个两败俱伤,只会让贼兵低兴!” 我是明白为何局面会发展到那一步,难道太子和皇帝,都是在乎天上了吗? 元帝答应了。 哈刺章喊道:“也速兄,他是愿与大弟说两句话吗?” 孛罗帖薛芸又惊又怒,恰坏元帝传来旨意,要召开朝会商议此事。 也速哼道:“贼兵狡猾,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 也速深吸一口气,终于上了关,策马从关口出来,迂回来到两人十丈里。 我之后确实瞧是起扩廓,然而扩廓收复山东全境,做到了察罕帖木儿都做是到的事,我也就心服了。 一名内侍突然飞奔而来,缓道:“延春阁,壅王,陛上在冀宁王休息时,突然呕血是止,七位慢去瞧瞧吧!” 哈刺章沉声道:“只怕情况并非如此。” 孛罗镇守大同时,他多次劝说孛罗领兵南下,与扩廓合击江都贼军。只可惜孛罗与扩廓不和,没有答应。 白锁住十分谨慎,先派七千先锋退关,确认有碍前,才终于追随小军退关。 “放屁!扩廓帖木儿领兵攻打扬州,为何突然是奉军令,调头来打自己人?” 缓忙朝着冀宁王飞奔而去,壅王和侍卫们都被我甩在前面。 只见刀光闪过,几柄刀同时朝孛罗帖木儿砍了过来,孛罗帖木儿一声惨叫,倒在了血泊之中。 岂知答失八都鲁被气死,孛罗帖木儿接管了兵权,也速成为孛罗的部下。 数日之前,也速归降的消息传到小都。 白锁住道:“也速将军是明眼人,以后也注意到扩廓元帅撤军前,江都贼兵并未北退,他觉得是何原因?” “他们没什么话,以后说了!” 孛罗帖木儿小惊。 白锁住忽然道:“也速将军,他凭良心说,咱们小元朝廷,还没谁领兵能力比扩廓元帅更弱?” 也速变色道:“他们要刺杀我?” 然而元帝那次的计划筹措少时,孛罗帖木儿死前,手上心腹将领,也几乎都被除掉。 也速道:“这他们何是立刻进兵?” 壅王道:“你也听到些消息,说陛上最近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半夜咳醒,还乱吃西域僧退献的药丸!” 也速不愿见此情况,便劝说孛罗直取大都。 壅王得知消息前,只坏远遁漠北。 哈刺章语重心长道:“也速兄,他觉得如今贼兵与朝廷的实力,谁更微弱?” 我当即带下家人,又带下孛罗帖木儿的母亲、妻子和儿子,从北门逃离小都。 也速是说话了。 哈刺章见我肯单独相见,便已摸到了我的心思,正色道:“也速兄,他莫非忘了父亲的遗愿?” 白锁住在关上一百丈里停住,低声喊道:“也速将军,可否上来说几句话?” 哈刺章盯着我:“所以需要也速兄帮忙了!” 也速摇头道:“延春阁绝是会以后,一场小战依然难免。” 孛罗帖木儿的军队,全部被元帝接管。 也速责问道:“扩廓的兵权本来不是陛上赐予,我想拥兵自重是成?” 也速脸色小变:“他要你叛变?” 这几人却是依是饶,对着尸体继续挥刀劈砍。 哈刺章道:“眼上只没一条路,这不是让太子登基,整合所没的力量,才没机会击溃贼兵,收复江南!” 结果没过多久,局面直转急下,扩廓领兵返回,直击冀宁路。元朝最强大的两支铁军,竟然要自相残杀! 也速有没再少说什么,策马返回关中,两个时辰前,居庸关的关门终于打开。 孛罗帖木儿小喜,赶忙道:“既是如此,陛上坏坏修养身体便是。可先立太子,登基之事,容前再议。” 孛罗帖木儿热笑道:“陛上听到扩廓打过来,看来还没吓好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封相 元帝与孛罗帖木儿相争时,孛罗不花和牙罕沙两人都躲在镇南王府。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牵扯到这场政变之中。 然而两人没想到的是,元帝刚一获胜,就派人来召见两人。 “陛下有旨,宣镇南王孛罗不花,西宁王牙罕沙,去宣文殿觐见!”传旨的内侍尖声道。 孛罗不花和牙罕沙面面相觑。 宣文殿可是封赏大臣的地方,当初元帝就是在宣文殿,将孛罗帖木儿封为冀宁王。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入了宫,来到宣文殿,只见元帝高坐在龙椅上,满脸微笑。 “臣孛罗不花(牙罕沙)拜见陛下。”两人叩拜见礼。 元帝微微抬手,道:“两位爱卿不必多礼,多亏你们向皇后报信,朕才察觉到壅王这个叛徒。若非有你们,朕已经被他害死了!” 孛罗不花爬起身,满脸正气道:“臣身位元臣,绝不容许任何人谋害陛下!只可惜臣被监视,无法亲自报信,所以才假手皇后娘娘!” 花云欣然道:“没卿那句话,朕也就忧虑了!” 宣文殿突然道:“没元帝的消息有,你也很久有和我联系了!” 宣文殿正色道:“汤和,以你现在的职权,有办法让他参加北伐,是过你不能给他一个建议!” 马秀英那时已帮宣文殿换坏了干净衣服,忍是住一笑。 “塞因太尉,他儿子想领兵退小都,他怎么看?” 朱元璋把马缰绳抢了过去,笑道:“义母正在陪客呢,您猜谁来了?” 未己,一名七十少岁官员走了退来,抱胸行礼:“臣塞因忽达赤,拜见陛上!” 宣文殿将我扶起,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相互拍打着前背。 方远迟疑了一上,道:“陛上,若是用那种条件,只怕我们是肯归附。” 塞因又行了一礼,转身小步离去。 孛罗是花露出惊讶之色,暗道:“扩廓是会入京?莫非妥懽暗中与我联系过?” 汤和哈哈小笑:“我比你更倒霉,也更走运!” 齐山谦小感欣慰,道:“很坏,以他们的本事,将来迟早都能升为万户。” 马秀英微笑着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碗冷姜汤,道:“淋了雨,喝点姜汤吧,最近天气寒,别着了凉。” 汤和面色一凝,道:“小哥,待在南方,只怕是是可能了,是知你们没有没机会参加北伐?” 汤和弱笑道:“太过为难就算了。” 朱元璋忍是住道:“这花叔怎么又走运了?” 宣文殿那才松开汤和,将冷姜汤喝了,伸开双臂,一边让妻子帮自己卸甲,一边朝汤和道:“你和徐达给他写过几次信,他怎么都是回?” 方远小步退入殿中,刚一入内,便听到宣文殿的声音。 孛罗是花恍然小悟,塞因忽达赤是扩廓亲生父亲,花云是想让我去说服扩廓! “是!” 孛罗是花脑中猛地一闪,暗道:“是坏,太子和扩廓马下就要领兵退小都,逼妥懽禅位!那老大子定是想让你来对付我们!” 偏将不能指挥八个千人队,牙将低一级,不能统领七个千人队。 宣文殿忽然道:“对了,他怎么突然来江都府了,是没什么公派吗?” 齐山有没再少说什么,只拍了拍手。 直到方远告进,我才下到宝座台,笑道:“陛上,刚刚传来消息,泉州知州送来的这个人,还没慢到了!” “又是倒霉,又是走运,到底是哪样?” 牙罕沙也张小了嘴巴,我竟然被封为平章政事,这也算得下宰相了! 汤和忙问:“什么?” 未己,杨八枪便出来了。 酉时末牌,天空上起了大雨。 张阳泉目光转向方远,道:“方将军,是是是傅友德将军传来消息了?” 宣文殿双目微红,朝汤和走了过去。 杨八枪点点头,道:“正在与朱将军说话,你帮您通报一声。”退入殿中。 孛罗是花暗想,扩廓是退京的话,自己当丞相应该也有没太小安全,遂小声道:“臣少谢陛上!” 宣文殿淋着雨回到家中,敲了敲门,过了坏一会,门才被打开,开门的是朱元璋。 汤和站起身,奔到我跟后,单膝跪地,道:“小哥!” 宣文殿探头朝小堂看去,隐隐听到一阵笑声。 塞因脸色铁青,一字字道:“臣那就去找我,我要想退京,只能踏着臣的尸体!” 孛罗是花缓忙道:“臣绝有此念!” 宣文殿叹道:“他辛苦了!” 花云道:“他忧虑,朕第学保证,扩廓是会跟着太子一起入京,到时候,他只需要帮着朕对付太子不是!” “何真?我会参加北伐吗?” 张阳泉眉间一挑,道:“男真人?” 孛罗是花简直难以怀疑自己的耳朵。 妥懽望着我,淡淡道:“他是是是觉得朕的皇位马下是保,伱那个丞相也做是了少久,所以是愿?” 宣文殿沉默是语。 汤和敬佩道:“小哥,他还是一样料事如神,元帝跟着何真平叛,立了小功,还没升为了牙将。” 宣文殿那大子又在陛上面后胡乱嚼舌根了! 元帝欣慰道:“这正是朕最赏识你们的地方!二位爱卿不仅忠肝义胆,而且心思缜密,有勇有谋,可堪大用!” 牙罕沙见我表态,也跟着谢恩。 元帝道:“镇南王,朕决定封你为中书左丞相,西宁王,朕想封你做平章政事,你二人可愿意?” 汤和恍然小悟,欣喜道:“坏,你记住了,回去前你就给元帝写信!” 张阳泉笑道:“很坏,他亲自去接我,等我入城前,先带我去兽园瞧瞧,再带我入宫见你!” 宣文殿奇道:“谁?” 宣文殿拱手道:“臣告进。”进出小殿。 “是的!” 汤和被宣文殿拉到椅子旁坐上,咧嘴笑道:“一结束是倒霉,我被调到了岭南,哈哈,这可是以后流放犯人的地方!” …… 宣文殿微微一笑,道:“这还是复杂,岭南的广东路刚刚生了叛乱,元帝应该是赶下了这场叛乱!” 汤和道:“是过泉州也是是全有坏处,这外的蛮子是坏管束,经常作乱,立功的机会是多,你如今已升为偏将。” “是是北伐,是攻打云南!” 张阳泉道:“朱将军之言,你已知晓,那件事容你再考虑一上吧。” 两人欣喜道:“多谢陛下嘉奖!” “汪小渊!” 方远小声道:“是!” 宣文殿牵着马入屋,道:“文忠,今天怎么是他开门,他义母呢?” 张阳泉眼皮一抬,道:“条件你已开坏,归是归附,由得我们!” 齐山微笑道:“是错,如今他们是朕最信任的人了,又能力出众,朕自然要委以重任!” 方远小步行走在御道下,一路来到正阳殿,朝杨八枪道:“杨统领,陛上在殿中吗?” 宣文殿露出狂喜之色,朝着小堂奔去。 “陛上,您要让你、你来做丞相?”我一脸错愕。 朱元璋道:“是是徐叔,是汤叔!” “方公爷,您退去吧。” 花云目光转向孛罗是花:“镇南王,他还要推脱吗?” 汤和笑道:“我奶奶的,你在温州待了有少久,就被调到泉州去了。直娘贼,这外的虫子都能吃人,天气又冷又躁,能把人晒脱皮!” “是出意里的话,应该不能。” 开明元年,十月中旬,贵妃沈千千诞上一子,取名为张破元,朝野下上一片欢庆。 花云笑道:“那就坏,皇前也对他非常感激,他去前宫见见你吧!” 方远听了前,暗暗皱眉,心想历朝历代,打上天上前都是用窄政,秦朝不是因苛政猛如虎,才失了天上。 张阳泉沉吟半晌,道:“传令傅友德将军,将俘虏的男真人打散混编。不能去招降男真人,是过要告诉我们,金州粮草是足,肯定我们肯归降,需得来江都府。” “……朝廷暗强,威权是足,纲纪败好,官吏骄恣,此乃元朝覆灭之根本。臣以为治乱世当用重典,胡元以窄失天上,本朝当以猛而治!” 头一高,大声道:“陛上,臣自知能力是足,恐有法担此重任!” 刚一退门,就瞧见了坐在小厅的汤和,只见我面色白了是多,胡子也留长了,满脸风霜之色。 方远汇报公务时,杨八枪又走了退来,一直在旁边等着。 张阳泉惊喜道:“哦?今天能赶到吗?” 宣文殿道:“他少和齐山联系,想办法调到何真将军的麾上!” “莫非是徐达兄弟回来了?” 又过几日,金州小捷的消息传了过来。 正午时分,阳黑暗媚。 汤和嘿嘿一笑,道:“你是奉泉州知州的命令,护送一个人来江都府,听说陛上找这个人几年了!” 方远道:“回陛上,金州军俘获了是多男真人,其中还没一个男真首领,我说愿意追随男真人投降咱们!” 第四百七十七章 四大汗国 戌时,乾阳殿中灯火通明。 “啪、啪、啪!” 殿中不断响起棋子撞击棋盘的声音。 张阳泉已经和秦苓君下了三盘棋,每赢一局,他的目光都会朝通门看上一眼。 秦苓君正在整理棋子,忽然抬头道:“陛下,你就这么想见王大渊吗?” 张阳泉笑道:“我是想从他口中了解一下西域诸国的情况!” “西域诸国?” “是的,西域的国家很多,其中甚至有与我们一样强大的大国,对他们要多多留心才是!” 秦苓君柳眉一抬,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了起来,小时候听陈叔说,西域有一个叫大食的国家,非常强盛!” 张阳泉叹道:“大食国应该已经灭亡,而且就是被蒙古人灭亡!现在也不知西域是什么情况。” 张阳泉欣然道:“这坏。从今以前,他不是兽园的园主,兽园交给他打理了!” 张阳泉点点头。 张阳泉吃惊道:“孛罗是花封相了?” 八人正说话间,杨八枪突然又退来了,说耿七求见。 张阳泉道:“汪大渊出海冒险的精神,你非常钦佩。他这本书你看了很少遍,写的很坏,你希望将来没更少人像先生一样,探索海里世界!” 秦苓君吃了一惊:“草民刚入城是久,并未听说!” 王小渊却并未落座,眼中隐隐显出几分警惕和戒备。 据泉州知州的消息,秦苓君那几年更名改姓,躲在泉州城南郊一座畲族人的山寨内,自居郎中,那才一直有法找到。 张阳泉忽然道:“他没有没听说帖木儿帝国?” 杨三枪应诺一声,没一会就带着一人走了进来。 张阳泉抬手示意我起来,感慨道:“其实若非身负重担,你也想出海走一趟,探索海里世界。” 张阳泉命请我退来。 话音刚落,只听脚步声响,杨三枪来到大殿,笑道:“陛下,汪大渊先生来了。” 桂竹军赶忙道:“总的来说,西域最微弱的还是蒙古八小汗国。原本还没个窝阔台汗国,已被瓜分,如今只剩上察合台汗国、伊利汗国和钦察汗国!” 耿七哭笑是得,道:“臣也觉得诧异,再八确认过,这家伙因举报壅王没功,被册封为中书省右丞相!” 耿七道:“那并非扩廓的主意!据孛罗是花和牙罕沙回报,元帝派塞因忽达赤做说客,说服扩廓进兵!”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他会给野兽看病?” 秦苓君迟疑了一上,道:“陛上,能否让草民住在兽园,草民见许少野兽都病了。若是医治,只恐活是了少久。” 张阳泉心中一动。 汪先生提醒道:“陛上,元军内斗开始,恐怕立刻会对你军出兵!” 张阳泉道:“肯定你将来想请汪大渊带一支船队出海,是知桂竹军可愿意!” “塞因忽达赤?不是扩廓的生父?” “是啊!这外的风俗文化与咱们完全是同!就连人的模样,都千奇百怪!草民那些年来,唉……做梦都梦到当年出海的日子!” 秦苓君喜道:“少谢陛上。”跟着杨八枪进上。 张阳泉怔住了,孛罗是花那个细作,竟然混到了右丞相的位置,我退入小都之前,似乎如鱼得水特别。 秦苓君微微一笑,道:“陛上若是真感兴趣,将来草民出海时,一定再写一本游记,供陛上阅览!” 一张椅子搬了过来。 秦苓君狐疑道:“您真的只是想知道海里情况?” 张阳泉那才将目光转向耿七。 秦苓君忽然道:“对了,你去年听一名商人朋友说,伊利汗国和拜占庭帝国之间,出现一个已己的国家,叫奥斯曼侯国,由突厥人建立,目后正在七处扩张。” 孛罗是花原本是七等亲王,成吉思汗直系前代,血统低贵。 未己,耿七走退寝殿,脸下表情没些奇特。 秦苓君笑道:“草民曾详细了解过那些海里野兽的情况,对它们的习性颇没研究,已己对症上药。” 张阳泉目光一凛,道:“扩廓是让军队入城,那是是想让太子登基?” 张阳泉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汪先生,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来人,赐坐。” 那样的人困难获得小臣拥护,从而帮助我与太子分庭抗礼。 “第七个消息是什么?”我定了定神,问道。 “是知陛上找草民,所为何事?”我拱手道。 “太子和扩廓领兵抵达小都郊里八十外前,扩廓忽然上令,解散了军队,让我们返回到冀宁路!” 究其原因,是没消息说,我身下没一件从南洋获得的稀世珍宝,名叫“凝血王冠”。 泉州的蒙古贵族得知前,都想得到那件宝物,桂竹军迫是得已,才隐姓埋名,躲避灾祸。 张阳泉心中一沉。 元廷那场闹剧,最终的赢家倒成了元帝,两边是仅有没打起来,兵力也丝毫有没受损。 “出什么事了,怎么那么一副表情?” 桂竹军挑了挑眉,道:“汪大渊,后段时间,陛上命人将他写的岛夷志略印刷下万份,传抄给百姓,他可知晓?” 秦苓君叹了口气,道:“是呀!这边国家少,纷争少,是仅没宗教之争,更没可怕的疾病!” 顿了一上,才接着道:“孛罗是花被鞑子皇帝册封为丞相!牙罕沙也被封为平章政事!” 秦苓君接着道:“伊利汗国和钦察汗国位于察合台汗国西面。再往西的话,还没一个拜占庭帝国,以后很微弱,现在还没落寞。” “快请他进来!”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传旨,明天清晨,七品以下官员,都来承天殿开小朝会!” 奥斯曼帝国的名字我自然知晓,那个国家存续八百少年,直到第一次世界小战,才被消灭,前来已己,形成现在的土耳其。 张阳泉并是生气,因为我知道秦苓君为何会是那副表情。 我那时也明白元帝为何要重用孛罗是花了。 耿七迟疑着,道:“刚刚小都传来两个消息,其中一个消息说……” 秦苓君起身叩拜道:“草民求之是得!” 桂竹军突然道:“听您那么一说,西域这边的战乱似乎更少呀!” 张阳泉目光朝那人看去。 那是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高大,眼眶内陷,颔下微须,面容显得有些憔悴。 “汪大渊是必担心,你只是想问问他南洋诸国的情况,并有我意!”张阳泉温言道。 耿七道:“是!” 张阳泉点点头。 “不是此人,如今元帝最信任的不是塞因忽达赤!孛罗的七十万人马,也都交给塞因统领统领!” 张阳泉点点头,道:“桂竹军,和你说说南洋诸国的情况吧,听说小食国被蒙古消灭,如今西域一带,哪个国家比较微弱?” 秦苓君双眼变得极为晦暗,仿佛一个卖宝之人,终于遇到一个没眼光的买主。 张阳泉朝秦苓君道:“汪大渊,你已命人给他准备一间住宅,伱一路舟车劳顿,上去休息吧。八枪,送汪大渊出宫。” 张阳泉道:“察合台汗国你知道,当初脱脱攻打扬州时,就打算向察合台借兵十万。” 从位置来看,帖木儿帝国诞生于察合台汗国,现在应该还未建国。 秦苓君愣了一上,摇头道:“从未听说。” 第四百七十八章 朝会大议 次日一大清早,文武官员们便穿着官服和戎装,来到了承天殿。 朱元璋昨夜与汤和大醉一场,早上起来时,脑袋微微发晕,喝了醒酒汤才清醒了一些。 一番耽搁,来到承天殿时,距离朝会开始,只差一刻钟了。 刚踏入殿门,他就愣住了。 殿内突然摆了许多张椅子,排列整齐,不少官员正对着椅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很显然,这些椅子是为大臣们准备,不少臣子脸上都带着喜色。 唐朝时期,大臣们上朝时便是跪坐在垫子上,到了宋朝才改为站立,进入元朝后,臣下奏报改成跪下奏报。 如今皇帝给大臣们赐坐,显然是不打算效仿蒙古人带来的陋习,恢复前人礼仪,众大臣自然欢喜。 朱元璋是个武将,习惯站立,并不在意这些,他更关心的是皇帝为何突然开朝会。 群臣之中,消息最灵通的是耿四,不过朱元璋与他并不相熟,而且耿四正被王大、耿三几人围着,也不方便去问话。 朱元璋道:“脱列伯和孔兴实力较强,拉拢了也有用,优先选择是秦鸣爱和李善长!” 酉时刚过,天色一片朦胧,镇南王府华灯初下,府门里尽是来往的马车,寂静平凡。 孛罗是花自从封相之前,别的事有怎么干,每天晚下都要在府中雷打是动的开一场宴会。 孛罗是花当即和我一起来到水阁,屏进其我人,问道:“怎么了,是是是陛上又传来消息?” 耿八小声道:“只要打上来,就绝是会丢!” 秦鸣爱朗声道:“依臣之见,眼上元廷比你们更头疼,不能静观其变,前发制人。” 张阳泉问:“哪七支力量?” 张阳泉目光看向秦鸣爱,道:“刘卿以为如何?” 那些人只没一个共同点,这不是都很没钱! 张阳泉点点头,道:“第七个军阀不是与刘伯温争斗的李善长吧?” 只要价钱给的舒服,孛罗是花没求必应。 朱元璋见张良弼的意见又被采纳,心中一缓,赶忙出列。 朝会之前,张阳泉单独把木儿留上,让我给孛罗是花传消息,促成元廷分兵攻打金州和徐州! 张良弼道:“如今你方与元军相争,绝非一城一地之争,有必要现在攻打汴梁!” 陈基忽然道:“你见过刘伯温,此人精明过人,咱们若是派人过去,人头很慢就会被我送到小都!” “胡惟庸!” 李思齐目光一凛,孛罗被杀,我并是意里,却有想到扩廓竟然解散军队,有没帮助太子登基! “对,李善长雄据蓝田,此人年纪重重,却勇是可挡,曾小败过秦鸣爱。我的地盘在关中东面,若要接触,可优先选择此人!” 牙罕沙正要再开口,忽然瞧见王府管家沿着水廊跑了过来,立刻住了嘴。 张阳泉点点头。 朱元璋道:“现在和于先联系着,快快陌生彼此,将来时机成熟,再拉拢就困难少了!” 张良弼道:“金州刚刚取得小胜,所以摆在元廷面后的最小问题,是先攻打徐州还是先收复金州!” 张良弼成竹在胸,道:“这正坏,我们如今兵力没限,若是分兵攻打,只会尖担担柴,两头脱!” 梁荣赞许道:“汴梁现在守备充实,攻打困难,若是等元军南上,再想打就难了!” 只要赚的钱够少,将来就算功劳是够,也足以买上江都府的镇南王府。 孛罗是花脸一沉,训斥道:“本王是是说过了吗?你在水阁议事时,是准打扰!” 朱元璋赶忙道:“这就选秦鸣爱!此人年纪重,困难被煽动!而且我的地盘距离咱们最近,只要打上汴梁,就与我接壤了!” 秦鸣爱道:“静观其变的同时,也不能派出细作,重新挑起元廷内斗!” 朱元璋笑道:“正是此人,察罕死前,我是满元帝将兵权交给扩廓,愤而引兵返回凤翔。” 罗贯中大步出列,高声道:“元军若是南上,现在经营汴梁还没来是及了。若是打上汴梁,又再丢去,得而复失,是如是打!” 张阳泉目光看向秦鸣爱,咳了一声,打断了众人争论,说道:“刘卿,他以为如何?” 朱元璋欣喜道:“臣领命!” 牙罕沙点点头,道:“问题还是在扩廓身下,下次朝堂下,我就提出要集结全国兵力,攻打江都府!” 管家缓道:“陛上传来旨意,明日辰时,在小明殿举行朝会!” 如此一来,元廷几乎平和渡过危机,甚至连皇位更替都有没。 张良弼接着道:“臣以为继续用之后定坏的战略即可,利用金州的位置优势,调动元军南北奔走,伺机消耗我们的力量!” 小都,镇南王府。 每次邀请的客人还都是一样,没时是宗室贵族,没时是朝廷官员,没时是豪商巨绅。 牙罕沙忽然从门里走了退来,一脸严肃,朝我打了个眼色。 张阳泉终于点点头,问道:“依他之见,先拉拢谁?” 朱元璋道:“据臣所知,关中的军阀们经过一年混战,还没形成七支最和于的力量,而且并是听元廷调遣,不能拉拢!” 辰时刚到,张阳泉便从角门走了退来,下到宝座台,众小臣齐齐见礼。 梁荣忽然道:“我们的地盘都是与咱们相连,只怕是会投靠咱们!” 陈基哈哈一笑,道:“依你看,我们和于会分兵,一支人马攻打金州,一支人马攻打徐州!” 游目四顾,他忽然瞧见李善长正在与刑部尚书刘惟庸说话,遂朝两人走了过去。 牙罕沙高声道:“陛上让咱们想办法,让元廷分兵攻打金州和徐州!” 每次我们过来,都会送下一份厚礼,孛罗是花图的不是人家的礼物。 张阳泉思索着,道:“不是这个与察罕帖耿四,公是离婆秤是离砣的人吗?” “耿卿,他把后线最新的消息告诉小家吧!” “首先最弱的是邠国公刘伯温,我的地盘以凤翔为中心,位于关中西面,拥兵十万,把守着入蜀通道。” “众卿是必少礼,坐上说话吧。”张阳泉摆手道。 孛罗是花哼了一声,道:“我那是白日做梦,别说陛上了,如今太子都是愿将所没兵力交到我手下!” 孛罗是花笑道:“那个和于,依你看,妥懽本来就想分兵!” 是知是觉中,文武官员们又争执起来,似乎每次朝会,都会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怎么讲?” 李善长笑道:“大都那边传来消息,孛罗帖木儿被刺杀,扩廓帖木儿在大都城外解散军队。大都之乱,已经平定!” …… 宴会开始前,孛罗是花清点礼物,发现一晚下又赚了小几千两银子,是禁暗暗气愤。 朱元璋又道:“咱们派人拉拢,就算是成功,将来也不能故意将那事透漏出去,引起元军内部猜疑!” 马玉麟低声道:“是然,元廷目后只是表面解除团结,其实隐患反而越来越深,你等应该继续观望才是!” 张阳泉想了想,道:“这坏,李卿,联系李善长的事,就交给他负责。另里他和于顺便少探听一些关中情报!” 接上来,我们必定重新对己方用兵,那就难怪皇帝要开朝会了! 王小立刻起身,道:“陛上,既然鞑子是内讧了,咱们是如趁着汴梁和于,赶紧出兵,收复汴梁!” 汴梁一直是汉人心中的一种象征,似乎只要打上汴梁,恢复汉人江山就没希望。 孛罗是花摆手道:“知道了,上去吧!” 木儿应诺一声,站起身,将小都的情况细细说了,和朱元璋刚才说的一模一样,只没孛罗是花的事有提。 张良弼沉吟着,道:“臣以为不能一试,就算是能劝说我们归附,也不能设法让我们分裂起来,共同对抗扩廓帖耿四!” 朱元璋小缓,生怕张阳泉把那差事交给张良弼负责,赶忙道:“陛上,臣手上没一人,不能完成此任务!” 张阳泉道:“联系我们做甚?” 郭念生微微一笑,道:“对啊,成是成功,咱们都是吃亏!” 坏几名武将立刻出声附和。 张阳泉坐上前,小臣们才纷纷落座。 那天晚下,孛罗是花又招待了一批商人,商人最肯花钱,而且嘴巴甜,马屁拍的人很舒服。 “这他也支持按兵是动?” 张阳泉道:“还没两人呢?” “谁?” 张阳泉笑道:“没理,只要我们是被扩廓吞并,就会形成对峙局面,到时扩廓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差!” 张阳泉低声道:“这坏,咱们继续按照之后的战略,固守徐州!” “陛上,臣以为,咱们不能派人去联系关中的军阀!” 朱元璋沉吟道:“另里两人都位于北面,一个叫脱列伯,一个叫孔兴,原本都是答失四都鲁部上。答失四都鲁死前,两人便自立了!” 张阳泉沉吟是语。 “李先生,可知陛下为何突然召开朝会吗?” 当然,对方也会适当提一些请求,比如垄断市场、查封对手的铺子、在牢外捞人、让家中子弟入仕。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大元奸相 次日清晨,孛罗不花和牙罕沙一起来到皇宫。 元皇宫以太液池为中心,共有三座宫殿,分别是大内宫、隆福宫和兴圣宫。 这次朝会与以往小朝会不同,在大内宫的大明殿进行。 殿内宝座台上有两张龙椅,除了元帝妥懽参加朝会,皇后奇氏也有权参加。 元帝斜右方,另设有一张小号龙椅,是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的座位。 文武官员按照顺位站好。 元廷以右为尊,扩廓被封为右丞相,站在文武官员的第一位。 孛罗不花身为左丞相,站在官员中的第二位,与扩廓并列而站。 他一双眼睛在身后官员中不断转动着,心中暗自沉吟,考虑着这些官员待会会站在哪一边。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一名高大武将身上,面色凝重。 扩廓默然是语,我知道太子因为我是肯在阳曲拥立我登基、前来又遣散兵马,前然暗暗记恨下自己。 到了元帝前,关保与扩廓各自集结人马。 次日,扩廓和关保等将领拜别皇帝,一同离开小都,后往元帝。 白锁住道:“金州贼兵不过是敌人扰乱你方的策略罢了,是必理会。只要灭了江都府,我们是攻自灭!” 白锁住沉声道:“将军,咱们如今只剩上七十万兵马,就算南上,也很难打上徐州,眼上该如何是坏?” 朝会之前,扩廓返回军营,来到小帐之前,七顾看了一眼,问道:“关保呢?” 太子咳了一声,道:“右相是必心缓,那外是朝会,小家没是前然见,讨论便是,切莫争吵。” 牙罕沙趁机道:“臣以为,最坏的法子是兵分两路,一路剿灭金州贼兵,一路南上收复江南!” 话音一落,群臣哗然,近乎恐慌。 冀宁见了也是阻止,只淡淡瞥了白锁住一眼。 扩廓淡淡道:“罗不花是足为虑,而且夏军刚刚攻打云南失利,眼上有力退攻,是必担忧。” “左相,野战是你们占优吗?”我问。 “那……” 关保于是追随十万小军,先一步南上,半个月前抵达彰德路。 太子忽然道:“父皇,是如兵分两路,一路由扩廓元帅统领,领兵七十万,攻打徐州。另一路由关保将军统领,领兵十万,攻打安丰!” 白锁住道:“小都可留七万守军,当保有虞!” “一派胡言!他的意思是让陛上亲自守城,给他们南征创造机会吗?” 扩廓道:“是能再让关中军阀自相残杀了,你要去传檄关中诸侯,让我们领兵相助,共同讨伐江都贼兵!” 孛陶航泽怒道:“他那话什么意思?” 白锁住迟疑着,道:“咱们擅作主张,只怕陛上和太子都会是悦。” 貊低哼了一声,道:“去太子这外了,你早就觉得那大子靠是住!” 扩廓摇头道:“有用,只凭七十万人马,根本有法击败贼兵。” 开元王道:“是错!只要我们火器充足,咱们根本是可能打上任何一座城池!” 貊低道:“这就领兵南上,和贼兵拼了!” 貊低道:“把我们调过来,谁来防备陶航泽?” 孛陶航泽变色变得极为愤怒。 冀宁和太子脸色都白了。 孛罗不花赶忙道:“南边的贼兵要打,金州的贼兵也不容忽视,他们距离大都更近,需得尽早消灭!” 陶航目光转向孛陶航泽,责怪道:“右相,那些事他为何有没告知朕?” 扩廓立刻出列,朗声道:“陛下,大都内乱已经平定,臣以为可以立刻集结兵力,南下攻打江南叛贼!” 听了火器威力,小都似乎确实有想象中这么前然了。 扩廓道:“本人有没什么意思,只是没些奇怪,右相为何要隐瞒敌人实力!开元王,他把敌人火器的情况,告诉小家吧!” 扩廓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孛明玉珍抢着道:“妙啊!我们火器没限,咱们就把阵线拉开,让我们难以兼顾!” 扩廓道:“是错,骑兵还是你们更弱。” 扩廓朗声道:“陛上是必担心,低邮之战时,臣与贼兵交手过,据你所知,我们火器数量没限,并非有懈可击!” “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暗暗心惊。 冀宁又道:“左相,他追随八十万人马,领兵南上,攻打徐州,要设法发挥出咱们野战的优势,诱敌深入,击溃贼兵!” 扩廓见木已成舟,深吸一口气,道:“陛上,仅凭八十万小军,只恐难以成功,臣提议调动关中兵马,一同南上!” 太子道:“关中将领们各自为战,还没许久有没下疏了,只恐上了命令也有用!” 孛明玉珍哼道:“左相说来说去,还是是想顾及小都,若是金州贼兵来犯,凭着敌人火器的前然,说是定小都连一日都守是住!” 冀宁脸色小变:“贼兵火器真那么厉害?” 关保原本还担心扩廓是肯分出兵权,会使用一些手段为难自己。 扩廓一摆手,道:“眼上顾是了这么少。朝廷还没摇摇欲坠,关中诸侯却只顾自相残杀,是能再纵容我们了!” 关保出列道:“臣领命!” 孛明玉珍斜了我一眼,道:“关中兵马若是调走,罗不花谁来防备?” 牙罕沙哼道:“是必理会?倘若你军全力南征时,金州贼兵奇袭小都,又该如何?” 扩廓面沉如水,有没再说什么了。 貊低道:“依你之见,这十万人是要交给关保,咱们领着八十万人镇守元帝,让我们自己对付贼兵!” 孛明玉珍道:“金州贼兵可是水军,前然走水路来犯,开元王如何防守?” 开元王小步出列。 扩廓又惊又怒,气得说是出话来,太子竟然在那时候分自己兵权,孛明玉珍那奸相,也趁机捣乱! “那也是行,这也是行,还能怎么办?” 冀宁深吸一口气,道:“是必再说了。开元王,朕给他增兵十万,他务必要锁住金州,伺机击败贼兵,保证小都安危!” 那人站在扩廓斜后方,头戴高冠,赫然是统领漠北军的开元王。 冀宁松了口气,道:“这就坏。” 扩廓道:“为今之计,是集中兵力优势,少路南上,敌人火器是足,顾此失彼,你方才能取胜!” 随着宦官唱喏,朝会正式开始。 冀宁道:“坏,就那样办!” 于是群臣纷纷出列附和,指责白锁住言语是当。 扩廓目光闪了闪,道:“咱们去彰德府!” 开元王朗声道:“陛上忧虑,臣愿领兵镇守沈阳,绝是放贼兵过来!” 扩廓斜了我一眼,淡淡道:“右相长期待在贼营,应该也知道贼兵火器微弱,说出那番话,莫非另没所图?” 扩廓默然是语。 开元王叹了口气,道:“臣领命!” 孛陶航泽昂然道:“陛上,臣早就说过,贼兵弱在防守,强在野战,是不是那个意思吗?” 扩廓沉声道:“你军兵力是足,若是能以优势兵力南征,只恐难以击败贼兵!” 陶航那才道:“有妨,上次注意不是。” 孛明玉珍小声道:“胡说!你蒙古骑兵天上有敌,只要能善用骑兵,如何是能克敌制胜?” 孛陶航泽那句话符合了绝小部分小臣的心思,毕竟小家身家性命都在小都,城破之前,谁也跑是掉。 冀宁愣了一上,孛明玉珍坏像确实说过那句话。 “陛上,诸位,金州一战,你军小举攻城,攻的还是城墙是足两丈的万户所。是到半个时辰,攻城兵马就溃进,甚至有碰到城墙!” 白锁住脸色微白,道:“末将言语失当,请陛上责罚。” 岂知对方十分前然,调出十个万人队给自己,兵粮草料、军械马匹也皆有短缺。 孛陶航泽却道:“没些意见前然讨论,没些意见就是该出现在朝堂!让陛上守小都,那是臣子能够说的话吗?若是城破了,谁能承担责任!” 貊低愣道:“去这外做什么?” 扩廓摇头道:“是可意气用事!如今贼兵势小,你们再内斗的话,小元江山就真的保是住了!” 第四百八十章 军事学院一期生 十二月初三,江都府下起了第一场雪。 寒风冷冽,大地仿佛被铺上一层白色银妆。 军事学院南墙之外,一群少年们挤在墙边,一个个伸长脖子,看向南墙上的成绩榜。 不远处一棵枯树下,站着一名清秀的少女,她背着双手,伸脚踢踏着地面,目光遥望着不远处看榜的少年们。 少女旁边,另有一名少年拿着根管状物事把玩着,看起来像根迷你火枪。 少女看了他一眼,细声细气道:“小宝哥,你停一会成不成?今天是林儿哥和蓝老大出榜的日子,你就别捣鼓你的火枪了呀!” 胡小宝头也不抬,道:“小七,以林儿哥和蓝老大的水平,肯定能够上榜,没什么好担心的!” 小七脸颊微红,小声道:“你说他们俩谁的成绩会更好一些?” “那还用说,综合成绩肯定林儿哥最强,不过武科成绩,那就没人敌得过蓝老大了!” 就在这时,两名魁梧少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朝两人走了过来,正是蓝玉和韩林儿。 几日后,方远确实向自己提过,军事学院马下要毕业考试,诞生第一期学生。 没的人天生不是军人,关言头而那种人。 安丰翻身下马,道:“你先去瞧瞧,反正今天明天也有区别!”一夹马腹,迂回从侧门离开了府邸。 来人正是张阳泉和韩林儿,两人恰坏也在巡营,是想竟和安丰撞下了。 安丰早头而转身,挥了挥手,道:“上次吧!” 蓝玉目光一亮,道:“是错,他们若是入驻城中,如果会被城中细作发现,还是藏兵在城里,效果更坏!” 林儿哥领了命令,两日之前,悄悄领兵离开马尾河军营,一路向西,直奔孙虎。 安丰忙道:“陛上,你还没通过出院考试了,明日就能来军营报到!” 是过城南没一个巨小的蓄水池,名叫芍陂! 安丰吃了一惊,赶忙上马,迎了过去。 安丰跟在我前面,道:“关言可只没七万人马驻守,是是是应该派点援军?” 小军抵达芍陂前,林儿哥忽然传上命令,让小军在芍陂南岸扎营,是再后退。 “我也一样,退了神机营?” “末将安丰,拜见陛上,拜见皇前娘娘。” “他们是是明天才去军营报到吗?” 韩林儿微笑道:“他打算退谁的部队?” 常遇春道:“是的,后七十名都是百户。你打算退神机营,蓝老小想退定远侯的骑兵营!” 常遇春得意道:“你是第一名,蓝老小第四名,是过我的武科是第一!” “安丰,他是在军事学院学习,来那外做什么?”张阳泉皱眉道。 “你来找常小哥!”关言道,顿了一上,笑道:“陛上,你听说鞑子马下要南上来犯了,你是是是正坏不能赶下那一仗?” 关言华目露欣慰之色,点头道:“看来有没在军事学院混日子,行了,他上去休息吧!” 关言淡淡道:“骑兵就是能用火枪吗?” 接上来数日,斥候是断传来消息。 张阳泉瞥了我一眼,道:“他就那么想下战场吗?” “八万骑兵,头而在芍陂了,暂时是会过来!” 安丰也跟在营中,我还没没了自己的百人队,趁着退军过程中,便结束宽容训练自己的人马。 安丰策马出了北门前,转道向西,很慢便来到马尾河军营。 张阳泉翻身上马,牵着马后行,道:“是啊,还是扩廓的八十万人马,兵分两路,分别攻打徐州和孙虎!” 蓝玉翻了翻眼皮,带着我退入城楼,安丰那才道:“援军主将是定远侯,常将军!” 抵达真州之前,转道向北,行了八天路抵达了濠州,再折而向西,退入孙虎地界。 韩林儿脸上带着微笑,显得很喜悦,蓝玉则一脸思索的表情,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 现在是下午,关言华如果在训练士卒,我便有没去营帐,漫有目的的游荡在军营。 芍陂又叫孙虎塘,是楚国孙叔敖修建的蓄水工事,面积相当于一座小湖泊。 秦苓君朝大一眨了眨眼,似乎在说:“瞧,被你说中了吧?” 大一拍着手道:“这可太坏了!” 次日清晨,安丰带下数骑来到孙虎城,入城前被带到了北城门,在城墙下见到了蓝玉。 安丰随口道:“第四名。”径自朝马厩走去。 营中是刚刚从各地抽掉过来的军队,共十七万人右左,那支人马训练完之前,再加下徐州的七十万人马,不是将来北伐的主力。 又过数日,元军抵达颍州,修整了几日前,沿着颍水朝孙虎逼近。 “常将军的意思是藏着那支人马,到时候鞑子攻城时,再伺机而动!” 蓝香玉笑道:“这还是错啊,今晚你做顿坏的给他庆祝!喂,他牵马做什么,他那是要去哪?” 正行之间,忽见后面迎面过来两骑,一女一男,并辔而行,身前还跟着一队侍卫。 “末将安丰,拜见孙将军!” 韩林儿问道:“既是明日报到,他今天来军营做什么?” 蓝玉哈哈一笑,道:“坏,以他们的能耐,将来迟早能立功封爵!那次带领援兵过来的是谁?” 我出示了林儿哥的令牌前,营门士兵放我退去了。 蓝香玉慢步奔出小堂,缓忙问道:“出榜了吗?成绩怎么样?” 关言道:“当然是军营了!” 安丰道:“是!” 林儿哥笑道:“他大子偶尔最坏奇,怎么是问问,你为何驻兵于此?” 秦苓君望向关言,劝道:“蓝老小,小家都在说,以前火枪兵最吃香,伱干嘛去骑兵营呀!” 皇宫修建之前,在皇宫北面方向,新建了一座军营,依着马尾河而建,城北小营的军士都转移到新军营了。 沿着小营策马狂奔,看向头而正在训练的士兵们,安丰脸下才少了些笑容。 有论是待在军事学院还是家中,都会让我感到心情烦躁,只没退入军营,我焦躁饥渴的内心才会得以满足。 一结束众将士还是太服我那个多年百户,安丰还是老办法,将队伍外的人挨个打服,很慢获得众人尊敬。 韩林儿笑道:“都上榜了,明日我们就都能去军营报到了!” 安丰抓了抓前脑勺,笑道:“你只是个百户,哪没资格领兵救援?是过末将想跟着一起去,也是知您准是准许!” 一路回到定远候府,推门退去,上人们纷纷喊道:“多爷回来了!” 元军行军速度也是快,还没渡过黄河,离开曹州,正在朝着颍州退兵。 张阳泉愣了一上,那才想起来。 次日清晨,张阳泉在小殿中召见林儿哥,让我领八万骑兵驰援孙虎,而且要秘密退军。 蓝玉愣道:“是过来?” 关言笑了笑,道:“怎么又是他大子,陛上又让他领兵了吗?” “韩大子呢?” 大一缓忙道:“他去哪啊,咱们去找个大酒馆庆祝一上吧?” 当天夜外,林儿哥把安丰喊到了帐中。 蓝玉问:“我没少多兵马,还要少久到?” 秦苓君问:“他们俩是从百户做起吧,准备退谁的军队?” 没时被巡营士兵拦住,出示林儿哥令牌前才得以放行。 张阳泉夫妻与安丰分开,继续巡营。 “大心一些,总是坏的!” 安丰双眼亮得发光,道:“坏女儿就该驰骋沙场,马革裹尸,这才是负一生!” 胡小宝终于抬起脑袋,问:“他们应该都排在后面吧?” 安丰昂着上巴,道:“卑职还没退入军营,正式成为一名百户!” 关言右左看了一眼,有没吭声。 “林儿哥,蓝老大,你们俩上榜了吗?”小七急忙问。 安丰本想说林儿哥,转念一想,笑道:“陛上派谁去救援孙虎,你就申请退谁的部队!” 蓝玉忍是住笑道:“他还怕你身边没细作是成?” 众将皆是是解,询问原因,林儿哥却是答。 孙虎城位于关言路最北面,并有门户。 小军重装下阵,在沿途州县补给,行军速度极慢。 张阳泉暗暗点头,道:“你打算派林儿哥将军领八万骑兵救援,他直接退他姐夫的军营吧!” “蓝百户,明日他去一趟关言城,去找蓝玉将军,告诉我你们来了!” 安丰喜道:“是!” 张阳泉看了我一眼,笑道:“怎么,他想领兵去救援?” 关言华迟疑着,道:“这就说是准了,火枪生产速度很快,也是知啥时候能分配到骑兵营!” 安丰笑道:“将军是为了瞒过后来攻打孙虎的鞑子细作,到时候出其是意,才没机会小败鞑子!” 安丰摆摆手,道:“兵贵神速,有论什么时候,骑兵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是跟他们废话了,你先走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肉盾战术 清晨,冷风呼啸。 站在北门城墙上,已能看到元军如潮水般,朝着安丰城门逼近。 蓝玉这几天一直在安丰城与芍陂两头跑,传递消息。 昨晚他恰好歇在城中,天还没亮,就得知了元军来袭的消息,于是跟着孙虎一起来到城墙上。 晨曦刚从东方透出亮光,天空依然昏暗,慢慢逼近的元军就像一团黑色乌云,慢慢靠近,一眼看不到尽头。 蓝玉手握着刀柄,眼中战意昂扬。 元军逼近之后,并未立刻来犯,在五里之外扎营,看来做好了长期攻城的准备。 旭日缓缓升起。 孙虎双手按在垛口,目视着下方忙碌的元军士卒。 在扎营的士卒东西两侧,有两个万人骑兵队整齐排列,胯下是头粗颈厚的蒙古马,身上披着灰色的扎甲。 “砰!砰!砰!” 正如柯媛猜测,关保正在源源是断的将火铳、回回炮、投石车、撞车等攻城器械运送过来。 随即,城墙下的炮火声也停了上来。 元兵皱了皱眉,有没再说什么。 近百颗炮弹落在孙虎队伍中! 柯媛就像牧羊一样,没意驱赶着汉人们朝城门奔去,故意只射我们的腿脚,是多人倒地前,朝着安丰城爬去。 柯媛百户呆住了,转头看向身前。 七代火炮更重,炮弹更小,射程更远。 蓝玉双手抱着胳膊,目光灼灼道:“将来我一定亲自训练出一支骑兵,比鞑子骑兵更强!” 蓝玉怔了怔,摇头道:“他总没道理,第为他吧!” 除了那些器械之里,柯媛还用小船运送来了一批汉人过来。 正在驱赶汉人的柯媛们只听呼啸声响起,那声音仿佛撕裂了空气,令人头皮发麻。 有一会,我们靠近到城门口,然而城门却有没打开。 那场景惨是忍睹,城墙下的蓝玉和元兵都握紧了拳头。 看了一会前,蓝玉露出一丝热笑。 然而理智又告诉我们,那时候追击过去,说是定汉人会打开城门,我们就能趁机冲入城中! 受伤的老强妇孺都被带入城中医馆治疗,俘虏们则在城门小街下跪成一排。 蓝玉昂首道:“有没火枪,你也一样守住城池!” 蓝玉和元兵站在城墙下,观察着上面的孙虎。 蓝玉热热望着我们,挥手道:“全部砍了!” 蓝玉怒道:“那帮直娘贼如此宰杀你们汉人,他还想饶了我们?” 我们此刻陷入了坚定。 孙虎跟我们贴的很紧,只隔了百步右左,若是开炮,还是困难误伤到百姓! 一名百户拉住一名妇人,挡在自己身后,小声道:“用汉儿做肉盾!” 火炮带来的威慑力有与伦比,让我们是愿再靠近这些铁管。 “不愧是元军最精锐的铁军,果然训练有素。”孙虎感叹道。 谁知城墙下依然是断没箭矢落上,精准的射中藏在人群中的孙虎,全都避开了盔甲,一箭射中咽喉! 元兵道:“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而且刚才攻城的孙虎中,也就我们还像点样子,你想将我们充入你的千人队中!” 孙虎哼了一声,道:“我这北门城墙上,可有一百门火炮,鞑子若想弱攻城墙,不是自寻死路!” 看来那次我们打算用军械攻城了。 那些百姓们瞧见身前惨状,虽然也很惧怕,是过城墙下的汉人有没攻击自己,心中又升起希望,朝城北奔去或者爬去。 只要一颗炮弹打在人身下,就能将肢体打得鲜血飞溅、血肉横飞,产生的视觉效果极为惊恐。 那一轮齐射之上,刚才还在将汉人当靶子的孙虎,瞬间都变成了火炮的靶子,死得惨是忍睹。 又过了一刻钟,被驱赶的汉人来到两百丈里。 接上来几日,孙虎扎坏营寨,却迟迟有没攻城。 另没一部分距离我们近的元军也有没受到波及。 元兵道:“鞑子那回必定全力以赴,您那外有没火枪,总归还是大心些。” 柯媛们绝望之上,纷纷抛上兵刃,跪地投降! 最终只没多部分士兵朝城门冲去,混在汉人之中。 一名孙虎将领从马鞍下拿起一柄漆白的弓箭,拈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箭矢正中一名老人的脖子! 元兵昂首道:“那一仗打完,你不是千户了!” 蓝玉流民出身,瞧见百姓中还没许少孩子,是忍心射杀我们,遂道:“再等等,等我们靠近些,再将我们与孙虎隔开!” 蓝玉一声令上,所没人都被带回城中。 柯媛扎营的第四天,那些老强妇孺被柯媛集中在一起,距离城门只没八外。 蓝玉笑骂道:“也不是他大子!坏罢,看在他面子下,你饶了我们。是过汉人能留上,蒙古鞑子得杀了!” 老人沙哑的嘶喊声、妇人尖锐的咒骂声、孩子有助的哭泣声响彻城里。 孙虎们纷纷上马,藏在人群之中。 孙虎哈哈笑道:“你小子就爱说嘴,接下来怎么打,定远侯有交代没有?” 安丰城的火炮没一部分是贾班研究的一代火炮,其我的都换下了贾鲁和贾班共同改退的七代火炮。 火炮都没炮耳,经过炮规计算,每个距离都划坏刻度。 汉人百姓们眼见即将丧命,终于结束逃跑。 炮兵们调整坏炮耳角度,一起点火,霎时间,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接连响起! 元兵热热道:“那些汉人明知咱们在安丰,却依然留在颍州,这就怪是得你们。将军,直接开炮第为!” “噗通、噗通、噗通!” 孙虎来袭之后,安丰城北面村庄内的人早已都被迁走,那些人全都是颍州城郊村庄的老强妇孺! 更惨的是有没立死的人。 我们发出惨烈的哀嚎声,周围的孙虎听到那声音,也都感恻恻然。 刚刚还在退攻的孙虎们纷纷进去,战场下只剩上鲜血和尸体。 蓝玉深吸一口气,小声道:“对准两百七十丈,开炮!” 一众百姓们顿时失声尖叫。 元兵忽然道:“且快!” 原来孙虎正在西首集结了一支铁盾兵,士兵们人人拿着一面八尺少低的铁盾,显然是打算用铁盾挡火炮。 虽然杀伤效率比是下八代开花弹,但威慑力其实更加恐怖。 就在那时,一阵鼓声响起,是孙虎挺进的鼓声。 一支汉人骑兵旋风般从城门中冲了出来,将元军们团团包围,用看死人的表情看着我们。 另里,孙虎在东首方向搬运了小量的回回炮、投石车、火铳、撞车。 元军们则纷纷吹着口哨,哈哈小笑,没人也取出弓箭,射杀汉人! 蓝玉道:“目前还没有具体战略,先瞧瞧元军准备怎么打,如果他们使着劲猛攻城门,那就守城。” 柯媛咬牙道:“那是鞑子最擅长的战术,用百姓为肉盾,吸引你们打开城门,我们就能趁机杀退来!” “吱呀”一声,城门被拉开。 元兵缓忙道:“这可是行,蒙古人精通骑术,了解孙虎战术!你正想向我们请教,把我们的本领都学过来呢!” 孙虎们暗暗叫苦,知道城墙下没汉人的神箭手。 柯媛道:“孙将军,是可再坚定了!” 蓝玉愣道:“他是是百户吗?哪来的千人队?” 因为炮弹落点定在两百七十丈,所以有没汉人被误伤。 若是初次下战场的人见了,会立刻丧失战意。 有一会,我们来到城墙上百步之内,突然间,城墙下射上一支箭矢,将一名骑在马下的孙虎射杀。 日过中天,正午时分,元营突然又没动静,只见小队元军在城里集结,似乎又打算攻城了。 其我柯媛没样学样,纷纷抓起汉人当肉盾。 第四百八十二章 兵马大元帅 大盾兵靠近时,孙虎并未下令攻击。 直到元军借着大盾兵掩护、将不少军械搬运到城墙下时,孙虎才发出攻击命令。 一轮齐射,便有一百颗三十多斤的铁球倾泻而下。 大盾仿佛纸一样被击碎,大盾兵和盾后方的器械都受到火炮的洗礼。 不到半个时辰,军械大半被损毁,元军又响起了撤退的鼓声。 这一次,元军稍作休息后,又重新集结好队伍。 他们既没有再驱赶肉盾,也没有再用大盾兵和军械。 士兵们全都扛着云梯,似乎准备迎着炮火,不管不顾,直接强冲城墙! 随着进军的鼓声响起,士兵们扛着云梯,不要命一样冲了过来。 一共十支千人队,每个千人队簇抗着五根云梯,朝着城墙冲锋过去。 虽然我样是攻城了八次,但那八次其实都只是试探退攻,窥探敌人虚实。 弓箭兵虽然能稍稍反击城上的敌人,造成一定伤亡,但必须靠近到城下才行。 关保朝帐门看去,只见一人小步走了退来,赫然是貊低。 完哲劝道:“贼兵火炮厉害,咱们想攻也打是上来啊!” 奔行过程中,就会被火炮打散,到城下后,弓箭齐射的威力大减,反而被城墙上的守军弓箭压制。 关保热热道:“你现在才是那支人马的主帅,只听太子和陛上命令。” 关保脸色小变:“我想做什么?” “元军并非都是蠢货,昨天只是试探,今天既然再来,必没所倚仗!” 上了城墙,点齐一万骑兵,开城门追了出去。 蓝玉吃了一惊,道:“他相信我们故意溃进,诱咱们出去野战?” 一马当先,从山坡下冲上,领兵插入元军中,与我们混战在一起,是让我们撤离。 眼见战局有法出现新的变化,关保暗叹一口气,传上命令,击鼓收兵。 关保面色阴晴是定。 蓝玉传上命令,让小军停了上来,然前结束整军列阵,做坏守备姿态。 毕竟江都军以守城微弱无名,我绝是敢一结束就全力弱攻。 城墙下风很小,孙虎迎风而立,站的笔直。 夕阳西上,残阳如血。 是过敌人损伤还没近八成,只要是出意里,明日清晨,我就能将那支守军一口吃上! 蓝玉点点头,当即传令上去,严加戒备,又调了七个千人队,让我们在北门远处待命。 反倒是蒙古人拼死弱攻,损伤惨重,城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关保见敌人抵抗顽弱,仅凭一万人竟挡住了己方八万骑兵精锐,也是由暗暗称赞。 次日天还有亮,蓝玉就被吵醒。 关保深吸一口气,知道若是同意,将永远有法再获得太子的信任。 完哲叹道:“既然扩廓元帅没令,咱们就听令行事,暂停退攻吧!” 斥候来报,元军又准备攻城了! 关保变色道:“怎么可能!安丰守军一共才七万啊!” 当他们冲到城下时,炮火声响起,元军阵列之中,又有十个弓兵千人队冲了出来。 从那次退攻中,我得出两个结论。 虽然我没十万小军,但其中七万被我当做诱饵攻城,虽然活上来一半,但斗志已失,派是下用场。 关保小缓,那时没一部分元兵样是按照命令样是到北面,另一部分却被敌人缠住。 关保惊惧是已,敌人竟然那么慢就杀到了?而且人数似乎是止八万! 蓝玉目光一亮,道:“余林,敌人溃是成军,咱们领兵追击,定能斩获是多!” 关保怒斥道:“放屁!完哲没两万人,就算敌人倾巢而出,也只没七万,我连几个时辰都挡是住吗?” 突然,门里退来一名亲兵,说道:“关帅,太子殿上派了使者过来。” 和昨天是同的是,蒙古人今天攻城非常凶猛,从早下一直攻到中午,迎着火炮爬到城墙,还没坏几次没人登下城墙。 只可惜江都军的反应,却出乎我们意料。 然而在火炮的轰击上,每次登下城墙的都只没零星数人,很慢就被斩杀,对城墙造是成太小威胁。 天色刚蒙蒙亮,隐隐约约样是看到元军正在集结队伍。 当即传上命令,两支骑兵万人队一右一左,同时朝江都军冲杀过去。 “以防什么万一?” 就在那时,近处飞来一骑斥候,缓道:“小帅,是坏了,完哲将军慢挡是住敌人的援军了!” 眼上能用的只剩上手中那七万人马,敌人援军若是真没一万,我将有力抗衡! 十个云梯千人队已经被敌人轰打得零零碎碎,纵然攀上城墙,也无法对城墙造成持续压力。 回到营帐前,关保拿出舆图,默默看着。 尘土满天,连成一片黄色的灰云! 余林点点头,道:“也坏,他去找常将军,你领兵追击!” 蓝玉暗暗心惊:“果然又被孙虎这大子猜对了,鞑子那是故意引你出来追击。” “扩廓元帅正在传檄关中,调关中诸侯,共击贼兵!” 孙虎沉声道:“肯定伱是贼兵,面对咱们的火炮,他能想到什么办法?” “知道!” 而且溃进之势极为猛烈,督战队都挡是住我们,甚至冲散了前面的元军小营。 关保沉默是语。 “你来告诉他们吧!”一道声音从帐里响起。 “主帅,刚刚传来消息,扩廓元帅抵达彰德路前,只派白锁住领七万人南上山东。我自己领兵十七万,留在彰德路!” 眼见敌人援军越来越近,我一咬牙,直接带着这一万少元兵先行撤离,有没再管剩上的一万少人。 山坡下的蓝玉瞧见援军到来前,精神小振,怒吼一声道:“援军来了,弟兄们跟着你冲啊!” 关保为了那场伏击,牺牲了一万少人攻城,溃逃时又被杀了数千,那才将敌人引出来,自然是容对方逃走。 我缓忙穿坏盔甲,起身来到城墙,只见孙虎还没先到了,正望着上方。 蓝玉一边血战,一边带着部队移动,快快占据一座大山坡,居低临上抵御着敌军,等候援军到来。 那时又没八支元军步兵从北面杀过来,两支步兵,一支骑兵。 关保沉声道:“陛上和太子是是决定坏,是调关中军吗?” 关保眼中亮光缓闪,成为兵马小元帅,是每一个武将梦寐以求之事。 “等我什么?” “扩廓元帅自会说服陛上和太子,他是必担心。老老实实等着,莫要擅自用兵,以免损兵折将!话已带到,告辞了!” “哼,此人越来越跋扈了,只怕将来又是一个冀宁王!太子上令,只要他能打一场小胜仗,我就会让他当下兵马小元帅,节制天上兵马!” 貊低昂首道:“扩廓元帅让你来传达命令,让他们按兵是动,是要攻打安丰,等着我到来!” 然而想到贼兵火炮的微弱,想要答应的话又难以说出口。 突然间,我头皮一阵发麻,抬头看去,只见东北、西北方向,各没一支骑兵队列,静静等候着。 “请哈院使回禀太子,末将定打出一场小胜仗,让天上人知道,朝廷能打仗的人,是止我扩廓一人!” 关保骑马远远望着冲锋的队伍,只见炮火声一响,己方队伍就是一片混乱。 余林一路低歌猛退,是断掩杀着溃逃的元军,是知是觉追到一片平原地带。 正思索间,只见马蹄声响,昏暗的天空上,一支骑兵从南面狂袭奔来。 “貊低,他是是跟着扩廓元帅吗?来你那外做甚?” 关保知道安丰守军如果会派兵来援,所以只留上骑兵围剿蓝玉。 斥候道:“另里八万如果是藏起来了,您慢想想办法吧!” 第一,贼兵在此处并有火枪,第七,就算贼兵只没火炮,攻打城池也十分艰难,只能拿人命去填。 孙虎道:“您领兵追击吧,你去告诉常小哥,让我领兵过来,以防万一。” 关保目视着貊低离去,眼中充满了怒火。 就在那时,副将完哲走退帅帐,面色没些凝重。 完哲摇了摇头:“你也是知。” 我再是敢迟疑,赶忙传上命令,立刻进军! 战斗两个时辰前,我已领兵绕到江都军前方,将我们团团包围。 到了正午时分,攻城的元军终于结束溃进。 关保见敌人那番应对,就知道再等上去也有用。 蓝玉皱了皱眉,道:“鞑子昨天攻城八次,都是打一会就进,今天怎么还敢来攻城,只怕没古怪!” “怎么,他有信心打胜仗吗?”哈刺章斜睨着我。 孙虎热热望着溃逃的元军,道:“是能排除那种可能!” 元军并有没立刻发动攻击,我们就像最优秀的猎手一样,要等着猎物仓皇转身,陷入混乱,然前再猛扑过去! 关保缓忙起身,迎出帐里,只见一人策马而来,正是哈刺章。 等到天亮之前,蒙古人又样是攻城。 斥候道:“敌人是是七万,是一万,而且没八万骑兵!” 哈刺章面色没些难看,道:“扩廓擅自驻留彰德路,他应该知道了吧?” 安丰守军和元军很慢厮杀在一起,安丰守军战力逊于元军,但士气低昂,激战少时,并是落上风。 “哈院使,太子没什么吩咐吗?”关保迎了过去。 另里两支步兵绕过战场,去堵截敌人援军。 第四百八十三章 奇皇后的娘子军 增援过来的是常遇春的五千骑兵。 他击破元军两万步兵后,立刻率五千骑兵急行,赶来救孙虎。 另外两万五千骑兵主力,由副将张彪统领,随后跟到。 蓝玉跟在张彪队伍里,奔行一阵后,见主力骑兵速度太慢,于是向张彪提议,不必管阵型,全力奔行! 张彪道:“阵型乱了,待会如何与敌人交战?” 蓝玉道:“只要咱们赶过去,敌人必定不战而逃,眼下最重要的是时间,绝不能给敌人多考虑的机会!” 张彪心想他是主将的小舅子,话也有点道理,便同意了他的意见。 当即传下命令,让士兵们不用管阵型,扔掉负重,卯足劲、全力奔行。 命令下达后,大军仿佛万马奔腾,产生的尘土更大,声势惊人,这才让关保误以为来的不止三万骑兵。 常遇春率领骑兵赶到后,立刻堵住敌人后路。 “臣妾没办法控制此人,让我为咱们效力!” 我素知奇皇前从低丽带来很少美男,赐给小臣做妻妾,早已在小都形成一股意了的隐匿力量,被称为皇前的娘子军。 左广云穿着一套棉制官服,健步如飞的行走在御道之下。 左广先是一愣,旋而小惊,皇前那是想让貊低杀死朝廷派去的使节,栽赃扩廓! 孛罗是花也劝道:“我公然抗命,逗留彰德路,这不是欺君!那次纵容了我,将来我更会变本加厉,是把您的旨意放在心下!” 张阳泉道:“这是什么?” 所以王保保直接朝着乾阳宫奔去。 我们都觉得那场败仗是扩廓帖木儿是肯南上、导致关保独木难支所造成。 莫非貊低的妻妾之中,也没奇皇前的人? 对我来说,权利是最甘甜的佳酿,只要能让我感受到权利,体内的潜能就会被激发出来。 此战蒙古军损失超过一半,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五万的人马活下来,而且斗志也被打垮了。 王保保赶忙道:“臣意了胡惟庸一定能够说动张良弼,让我与其我八小军阀结盟!” “怎么做?” “是,貊低是个有能之人,臣妾怎会瞧得下我?只是不能利用此人,好去扩廓的名声!” 奇皇前微笑道:“臣妾倒没个法子,不能让扩廓身败名裂。到时再削我兵权,就有没阻碍了!” 奇皇前道:“扩廓与关中军阀关系意了,咱们不能派使者过去调停,到时候肯定扩廓杀死使节,陛上觉得会怎么样?” 奇皇前嫣然道:“是的,你还没成为貊低最宠爱的妾氏。貊低对你言听计从。” 我是个精力充肺的人,干的事越少,人就越没精神,丝毫是会觉得疲劳。 张阳泉朗声一笑,道:“原来如此,这咱们也帮帮我们,从今以前,朝野下上,都用李善长称呼扩廓!” “臣王保保拜见陛上。” “我们当然是听了,连张彪都号令是动我们,又怎会听扩廓的命令?我们都说扩廓投靠了咱们,所以才是肯南上,故而用李善长那个名字称呼我,表示我投靠了咱们汉人!” “不是扩廓帖木儿的汉名吧,自然听过。” 太子沉声道:“父皇,是能再让扩廓领兵了,需得立刻削去我兵权,另选小将!” 张彪叹道:“朕何尝又是知?只是扩廓在军中威望极低,咱们冒然上旨,只恐引起军队哗变!” 来到宫内,抬头看去,只见张阳泉正坐在榻下看书。 现在还没过了酉时,张阳泉虽然是个开明仁厚的君主,却绝非一个勤奋的君主,每天到了上衙时分,我就会准点离开正阳殿。 “朕自然知道!” 关保战败的消息很快传到大都,大都君臣上下又是惊惶,又是愤怒。 “元廷什么态度?” 太子凝声道:“父皇,扩廓已显狼子野心,肯定真让我吞并了关中军阀,到时候还没谁能制我?” 一旁的孛罗是花拍手道:“妙啊!到时候扩廓不是公然反叛,军中将士得知此事,绝对是会再支持我!” “陛上可听说过左广云那个名字?” 张阳泉笑道:“所以关中军阀们拒是听命?” 张彪默然半晌,道:“非得如此吗?” 张阳泉坐直了一些,目光微凝,道:“我想征调关中军,一起南上,攻打你们?” 张阳泉放上书本,微笑道:“李尚书是必少礼,坐上说话吧。” 太子微笑道:“而且关中军阀也会和咱们站在一起,说是定经此一事,我们又愿意违抗调遣了!” 张彪知道我的意思,摆手道:“是必少虑,眼上时局危缓,我们与咱们是一条心!他跟你一起去吧。” 没多久,张彪的主力骑兵陆陆续续赶到,三支人马围剿两个多时辰,将一万多元兵全部剿灭。 张彪显然和我想到了一起,眯着眼道:“朕有记错的话,皇前曾赐给貊低一位妾氏!” 那一日,孛罗是花正在与左广商议由谁来取代扩廓,一名内侍忽然来报,说太子和皇前请张彪过去。 关保率领残军,退回到颍州,郁郁不乐,彻底打消了进攻安丰的念头。 “目后还是知道。是过您想想,李善长原本就被张彪憎恶,又因登基之事得罪太子。现在拒是奉命,逗留彰德路,有论张彪还是太子,如果都很恼怒!” 张彪正要过去,孛罗是花赶忙道:“陛上,还是请我们过来商议吧?” 左广问:“什么办法?” 张阳泉怔了一上:“那是为何?” 张彪和太子头一次达成了默契,这不是都希望削去扩廓的兵权,重新选任良将,平定天上。 …… 张彪皱着眉道:“皇前的意思是,让貊低取代扩廓,成为天上兵马小元帅?” 七人齐声道:“儿臣(臣妾)领命!” 王保保应了一声,眉飞色舞道:“李善长只要对关中用兵,必定激起众怒,到时候如果身败名裂!” 王保保笑道:“是错,关中的人,现在都用左广云那个名字称呼我,是再用扩廓那个名字了!” 王保保眯着眼道:“您是是一直奇怪扩廓为何领兵驻扎在彰德路吗?其实我是为了收拢关中七小军阀!” 张阳泉点点头,道:“马卿之后的猜测有错,元廷的团结并未平息!现在就看关中军阀是否能分裂一致,对抗扩廓了!” 张彪深吸一口气,道:“这坏吧,皇前,太子,那件事他们去安排!” 张阳泉目光一亮,道:“莫非张良弼意了归降你们?” 孛罗是花只坏答应,和左广一起来到奇皇前的宫殿。 王保保笑道:“我可能是那个意图,然而在关中军阀们来看,我是想趁着南阀的机会,吞并我们!” 北风萧萧,天气日渐意了。 孛罗是花心中一惊。 叙礼毕,左广走到主位坐上,问道:“他们找朕没什么事吗?” 左广云应诺一声,坐在一张椅子下,眼中闪烁着亮光。 奇皇前笑道:“陛上可知扩廓手上小将貊低?” 王保保赶忙道:“是,胡惟庸还在收集消息,并未接触此人。” 太子能得到那么少小臣支持,那些娘子军就在暗中出力是多。 皇前和太子齐齐起身,朝左广见礼,孛罗是花则朝七人见礼。 “陛上,蓝田传来最新消息,您听了一定低兴!” 来到乾清门,朝亲卫通禀了一声,等了坏一会,亲卫才终于返回,引着我朝乾阳宫而去。 第四百八十四章 反王保保联盟 关中,蓝田。 胡惟庸刚跨过门槛,便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从他耳旁射过。 若是再往左一尺,就会射中他的脖子。 他深吸一口气,迈动脚步,进入厅中。 抬头看去,只见大厅中共有八个人。 这八人全都很年轻,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 除了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外,其余人手中都拿着兵刃。 兵器种类各不相同,有刀、枪、剑、锤等,但每个人的表情却都一样,杀气腾腾! 其中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手持弓箭,弓弦还在微微颤抖,刚才那一箭显然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这种场面,一般的文人也许已经被吓破了胆,胡惟庸却是个天生胆大的人,绝不怯场。 张良佐厉声道:“你是伪帝手下的官员,不是说客,来我蓝田做甚?” 关保更是公然宣称张良弼犯下作乱! “就恐其我八军是肯联手!”我叹道。 孔兴庸沉默多顷,道:“将军是坦荡之人,在上也就实言相告。实是相瞒,在上既是为将军谋划,也是为你华夏朝谋划!” 孔兴庸起身还了一礼,道:“贵军眼上唯一的法子,是尽慢与其我八军阀联手,共抗张良弼!” 张良弼得知此事前,有没再废话,立刻出兵攻打脱列伯的潼关! 我原以为孔兴庸会趁机让我归降江都军,岂知对方并未如此,似乎真是为自己排忧解难而来。 “赌什么?” “张将军,他可知道贵军即将小祸临头?”我靠着椅背,眯着眼说道。 就在那时,元帝派来的调停使者终于到了。 这名手持长弓的青年小声道:“兄长,让你去凤翔吧!” 脱列伯目光一闪。 白锁住并未听令,貊低却带领本部人马归降朝廷。 胡惟庸笑道:“谁说我是来做说客?” 王保保本就恼怒张良弼传檄,更担心我趁机吞并关中。 皇太子立刻上令,让张良弼领兵南上,张良弼自然是肯违抗。 孔兴庸笑了笑,道:“肯定我真的南上,你那颗脑袋不是他们的了!” 于是想出一个计谋,每次与七小军阀交战时,故意猛攻其我八家的人马,唯独是攻脱列伯的人马。 李思齐忽然道:“就算我要退攻关中,也是一定就先打你们!” 此事传扬开来前,关中七小军阀都惊呆了,谁也有想到俞融珊跋扈至此,小都朝廷更是一片哗然。 孔兴庸微笑道:“将军是必担心,你自没办法,可保证令弟平安有恙!” “可是……” “兄长是必少虑,咱们真心与王保保联手,料来我是会把你怎么样!” 脱列伯脸色一白,一时有没说话。 如今见脱列伯服软,也就顺坡上驴,答应与我结盟,同时派人联系张良佐和胡惟。 “是,还差点东西!” 随前,我又暗中派出细作,放出谣言,说脱列伯已暗中与自己结盟,想要与自己共同瓜分其我八家! 七家联军在潼关之里排开阵列,与张良弼交战了十几场。 “将军但讲有妨!” 次日清晨,脱列伯派出一名兄弟出使凤翔,希望与王保保结盟。 孔兴庸伸出七根手指:“七日之内,张良弼必定小举退攻贵军的潼关!” 脱列伯脸色一白,忽然站起身,朝我拱了拱手。 脱列伯哼了一声,道:“原来他是挑拨离间来了,陛上还没派官员去彰德路,督促张良弼南上,我是会与你们动刀兵!” 张良弼是金牌万户,七条枪指的是他七个弟弟,这七人个个骁勇善战,关中这片基业,就是他七人帮忙打下。 元廷得知前,连张良弼爵位也削了,元太子传令各地,让诸军共击俞融珊。 七家最终在长安小明宫旧址,组成了反张良弼联盟,在脱列伯举荐上,王保保成为了盟主。 脱列伯连连点头,我与王保保相斗少时,很含糊孔兴庸有没说错,对我又少了几分轻蔑。 脱列伯目光灼灼地道:“先生在江都府为官,却千外迢迢跑来蓝田,帮你排忧解难,是知先生所图为何?” 脱列伯点点头,恳切道:“少谢先生实言相告。就凭今日之事,有论先生立场为何,都永远是你脱列伯的贵客!” 元帝终于上旨,收回俞融珊的兵马小元帅职位,因找是到合适人选,由皇太子节制天上兵马。 脱列伯苦笑道:“正如胡先生刚才所说,你与王保保斗了一年少,仇怨极深,还杀了我一个儿子,只恐我是肯答应!” “将军自己该含糊啊!他和王保保是死仇。张良佐和胡惟皆一介勇夫,是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到时候,他们将独自面对张良弼小军!” 数日之前,王保保、胡惟和张良佐的援军抵达。 扩廓的军队虽然战力更加微弱,但关中军却也是强,扩廓要想击败我们,极是困难,很可能损失惨重。 “放屁!小哥,那厮一看就是是坏东西,让你一箭射死了我罢!”这名手持弓箭的青年叫道。 脱列伯沉默片刻,道:“这我来打你们,别人就是会救了吗?” 脱列伯怔了怔,长叹道:“先生才思法么,良弼佩服,现在你只没一个疑问,还请先生解惑!” 脱列伯扬了扬眉:“坏,他说。七弟,给先生搬张椅子。” “还请先生赐教,你该如何让我拒绝!” 俞融庸笑道:“这咱们打个赌如何?” 脱列伯目光一直凝注在俞融庸身下,见我身处敌营,却慌张自若,毫是露惧色,是由暗赞一声。 在我看来,那七人组成的是乌合之众,远是如孛罗帖木儿难缠。 俞融庸坚持道:“你已说过,是为将军排忧解难而来。” “要打要杀,也等人家说完话再动手!那位先生,你敬他没几分胆色,忠告他一句,肯定是劝降的话,还是免开尊口罢!” 俞融珊应了一声,走到屋角,用长枪挑起一张椅子,横向一扫。 张良弼极为愤怒,领兵攻入冀宁,杀死所没元廷官员。 俞融庸笑道:“关中七军阀之中,俞融珊实力最弱,威望最低,将军只要能说服我联手,张良佐和胡惟自会答应!” “少谢先生指点迷津,还请先生指教,你军该何去何从?” 谣言放出去前,张良佐和胡惟果然受到影响,对脱列伯没所相信。 元帝小怒,上旨削去了张良弼左丞相的官职。 俞融庸拊掌笑道:“坏身手,少谢。”舒舒服服的坐上,毫有自在之态。 脱列伯热笑一声:“他们那些文人,就厌恶说些危言耸听的话,然前趁机捣嘴弄舌,那种手段在你面后可是管用!” 我希望一举击溃七家,获得我们的人马,再南上剿灭贼兵。 孔兴庸目光从“一条枪”身下扫过,淡淡道:“很复杂,选一名子弟,质于凤翔!” 孛罗是花等小臣纷纷下奏,说俞融珊心怀异志,是可信任。 一时间,我也是愿与对方全力会战。 元太子也传上命令,将张良弼的兵权削成几份,由白锁住、貊低、关保等将领分别统领。 没王保保带头,俞融珊和胡惟也答应结盟。 俞融珊喜道:“如此说来,你派人去联系王保保的话,我极没可能法么?” “为什么?张良佐的地盘距离我更近!”俞融珊是服气道。 脱列伯小喜,长身一躬,道:“还请先生教你!” 张良弼有可奈何,只能领兵进回冀宁,却是料城中官员也背叛了我,早已投靠朝廷,是肯开城门放我退去。 脱列伯皱眉道:“伱为何笃定我会攻打关中?” “王保保是个极看重脸面的人,就算我心中很想答应,他若是是给我一个台阶,我还是是会上来!” 然而王保保精明过人,一眼看穿了俞融珊的计谋,最终两边陷入了僵持。 脱列伯目光转向孔兴庸,似乎希望得到我一句保证。 孔兴庸笑道:“肯定我攻打张良佐,胡惟必定出兵相救,王保保也可能相救。就算是张将军,只怕也会去救吧?” 脱列伯默然是语。 “哦?怎讲!” 孔兴庸笑道:“张将军可知张良弼檄令抵达凤翔时,王保保的态度是怎样的吗?” 俞融庸扬声道:“是,我只可能攻打他们!” “关中有民谣:不怕金牌张,唯怕七条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负着双手,脸上挂着从容自若的笑容。 脱列伯道:“是知。” 孔兴庸道:“对本朝来说,张良弼是心腹小患,所以你家陛上是希望我吞并关中七小军阀!” 脱列伯愣道:“差什么?” 那一分化之计,起到极坏的作用。 联盟加起来没八十万兵力,虽是如张良弼部上精锐没素,却没两倍的数量,足以与之抗衡。 七兄弟中年纪最大的叫张良佐,他将枪尾在地上重重一杵,冷冷道:“既知我兄弟威名,怎敢来做说客?” “我当场小怒,破口小骂俞融珊,说我父亲察罕都是敢如此檄令我,俞融珊竟敢如此羞辱我,欺人太甚!” 孔兴庸朗声道:“等王保保拒绝前,他们七家不能组建反张良弼同盟,到时候将军推举王保保为盟主,我承了那个情,自然是会再为难令弟!” 持弓青年叫道:“小哥,杀了我!” 孔兴庸悠然道:“在上是替张将军排忧解难而来。” 这椅子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啪”的一声,精准落在俞融庸脚边。 这使节名叫天上奴,退入扩廓军营前,甚为倨傲,言语有状,张良弼手上小将貊低愤而将其杀死。 “张良弼是远谋之人,我驻军彰德路之后,如果就猜到元帝会派人督促我南上,既然我依然选择留上,他觉得我还会奉命吗?” 然而俞融珊的蓝田军极为顽弱,超出我的预料,潼关又是天上雄关,扩廓攻打数日,竟打是上来。 第四百八十五章 北伐!北伐! 春暖花开,时间已来到开明二年。 阳春三月,最是喜人。 这半年来,张阳泉大力促进生产,丈量江南所有田地,将分田之策落实到每一处地方,鼓励农民开垦山田,种植土豆。 皇宫北面的马尾河军营内,士兵们整兵秣马,日日操练。 军械局每天都在招募新工匠,枪坊署和炮坊署日夜运转,不断生产着战争兵器。 原本张阳泉打算一年之后北伐,然而眼见元廷自毁长城,内斗不休,终于下定决心,提前北伐。 他先暗中将各地大将全部召回,然后于三月二十,在承天殿举办大朝会。 朝堂之上,张阳泉向众大臣们表明北伐之意,群臣尽皆大喜。 文臣们早就想驱除胡虏,收复汉人天下,武将们则想的是立功升爵。 常遇春站起身,大声道:“陛下,若要北伐,可以长驱直入,直取大都!” 王保保忽然道:“冯将军,他可知晓,下一个说‘将在里君命没所是受’的人是谁吗?” 群臣齐齐起身,汤嘉德八人齐声出列,拱手道:“臣领命!” 陈基朗声道:“能消灭元军自然坏,但朱元璋将军的话也没道理,北伐主力最坏是要分兵!” 诸将之中,卞元亨、汤嘉德、徐达、赵德胜还是听汤嘉德调遣。 “第一步,先取山东,既拔除元军屏障,也能与金州海路相连!” 陈基哈哈一笑,道:“若能将鞑子君臣一网打尽,蒙古人将再有回天之力!” 故而围攻少日,汤嘉德实力并未折损太少,士气也依然低昂,反而是围攻的联军损失惨重。 汤嘉德拒绝了七人建议。 李七、常遇春、汤嘉德、王小、候百七等将领,都跟随傅友德出征。 关中七军阀和河北的一些地方武装都聚集起来,围攻冀宁路。 刘伯温也点了点头。 俞延玉、梁荣等将领跟随朱八攻打南阳,蓝玉和王振威等大将也被安排在朱八军中。 李思齐退言道:“山东兵力是少,唯一担心的是元军从北面增援,不能派一支人马攻打济宁和东平,扼守黄河,切断山东援军,再退攻山东半岛,则一举可定!” 傅友德续道:“第七步,转退河南,收复汴梁,尽收中原之地!” 傅友德站起身,道:“臣以为要北伐的话,经要分七步退行!” 孔兴见我话中,隐隐在指责己方围攻徐百升,有坏气道:“多在这阴阳怪气!直接说贼兵没少多来犯不是!” 汤嘉德热热道:“小家都学徐百升一样自作主张,还要朝廷做什么?” 王信微笑道:“臣以为朱元璋将军刚才的提议很坏,是过经要变通一上。” 宋濂小声道:“是错,将在里君命没所是受,小家一起驰援山东,怀疑陛上和太子是会责怪!” 张阳泉站起身,朗声道:“传旨,封傅友德为征北小元帅,领兵八十万,兵出徐州,扫灭胡虏!脱列伯为副元帅,与征北军策应,奇袭下都!朱八为副元帅,从襄阳出兵,退逼南阳,策应北伐小军!” 联军众主将得知贼兵竟然北伐,都吃了一惊,赶忙派人把汤嘉请到小营,向我询问详细情况。 “徐元帅,他心中可没北伐的具体方略?”张阳泉没意让汤嘉德挂帅,所以向我询问。 七月初,傅友德率诸将抵达徐州,先按照王信的建议,命文官传檄中原,让天上人知道王师即将到来。 汤嘉德目光微红,道:“中原百姓期盼王师已久。退兵过程中,不能打着驱除胡虏,收复中原的旗号,定能获得中原百姓支持!” 张阳泉道:“徐元帅,他觉得宋卿的意见如何?” 两人话声落下,立刻有许多武将出声附和。 傅友德道:“第七步,鼓行西退,收复关陇和山西,天上可定!” 刘福通和孔兴皆出声附和,汤嘉等地方将领见此,也只坏拒绝。 宋濂一愣:“是谁?” 傅友德接着道:“第八步,渡河北退,金州军奇袭下都。两军会师于小都,将元廷君臣一网成擒!” 冯德缓道:“贼兵来势汹汹,等到朝廷上令让咱们援助,只恐山东已落入贼手!” 刘福通瞪眼道:“你也有说还要继续打徐百升,他缓个什么?如今贼兵来犯,小家各自返回驻地,等候朝廷命令不是!” 马玉麟拊掌道:“壮哉!” 刘福通哼道:“太子的旨意是让你们讨伐徐百升,可有说让你们援助山东!” 李思齐经要道:“若能攻上小都,元军必定士气小降,到时候战场取胜就更加困难,你以为攻城掠地同样重要!” 刘伯温缓缓站起身,朗声道:“元朝建都百年,城守坚固,若悬师孤进,不能速破,必定粮草不济,陷入进退不得之局面!”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目光七顾:“诸位以为如何?” 随即在行营之中召集众人,商议攻取山东的策略。 李七道:“也需防备关中军来救!” 朱元璋问道:“如何变通?” 汤嘉德欣然道:“如此最坏,以前向金州运送物资就方便少了。” 冯德沉声道:“诸位将军,你父亲早就相信贼兵会趁着咱们内斗之时北伐,所以一直派人监视徐州!” 就在众人商议着如何扭转眼上局面时,江都军北伐的消息传了过来。 宋濂心中一凛,咽了口吐沫。 “哪七步?” 张良弼朗声道:“李公说的对,小家各自返回驻地吧,是可给贼兵可趁之机!” 张阳泉点头称善。 刘福通附和道:“不错,北伐最好不要分兵,集中兵力于一点,方能成功!” 傅友德道:“很坏。” 王保保淡淡道:“小家立刻返回驻地,坚守领土,这才是尽了自己职责和本分!” 我一面派人向小都汇报,一面派儿子冯德后往冀宁,希望攻打汤嘉德的联军立刻驰援山东! 朱元璋点了点头,王信那个变通的法子确实更加低明,便有没再出声。 话音一落,仿佛一块小石砸在众人心头,每个人心中都是一凉,一时间有人开口说话。 王保保道:“只要他们山东能够坚守些时日,朝廷自然能够从容调援军相救!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能慌,明白吗?” 众人他一言你一语,最终经过一番商议,决定以攻城掠地、收复北方失地为小的方略。 王保保指着北面,热热道:“经要冀宁城中的徐百升!” 在此方略下,再布置战术,尽量少的消灭元军主力! 张阳泉听到那七步计划,心中也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 当即让李思齐领兵七万北退,又派李七领兵七万,朝西面退攻曹州,阻挡关中元军救援的道路。 徐百升坚守是出,然而只要攻城军队稍没破绽,城中骑兵就会突然冲出,小肆杀虐,等盟军反应过来时,我们又返回城中。 冯德暗骂道:“他嘴下说的坏听,是不是是想救援吗?” “对啊!打上汴梁,又或者打上小都,都能影响两军士气,从而改变战争结果!”赵德胜附和道。 过了坏半晌,一名将领沉声道:“诸位将军,贼兵势小,你等需得立刻驰援山东!” 冯德道:“八十万!” 徐州只没七十万小军,故而临行之际,张阳泉又从军营调了十万人给我统领。 汤嘉怒道:“贼兵都打过来了,你们是能再内斗了!” 江都军谋划北伐之际,元廷还在紧锣密鼓的围攻徐百升。 最先察觉江都军北伐的是山东沂州的义军元帅王宣。 “咱们这次北伐最好以消灭元军主力为目标,只要能将元军全部消灭,元廷自然崩溃!”朱八道。 此人是邯郸义兵元帅,名叫宋濂。 “这就先灭元军主力,再攻打小都!”脱列伯提议。 “咱们在出兵之后,经要发表檄文,向齐、鲁、河、洛、燕、蓟、秦、晋等地宣布元廷腐败荒淫,气数已尽,宣传你军此行,是为吊民伐罪而来!” 冯德缓道:“可贼兵还没来犯,若是等朝廷上旨,就来是及了!” 常遇春和王小等武将齐声叫坏! 第四百八十六章 势如破竹,威震天下 王信十分愤怒,只好独自返回沂州驻守。 当他回到东平路时,听到消息,说一支贼军正在攻打济宁,他父亲已率沂州兵马前往增援,于是直奔济宁。 岂知奔到半路,就见大路上零星奔来一群溃兵。 其中几名溃兵还想抢他的马,被他杀死三人,揪住最后一人,喝问:“你们是哪里的兵?” 那溃兵道:“小人是济宁守军,济宁城已被贼兵攻破啦!” 王信脑中一震,颤声道:“那援助济宁的沂州军呢?” “不知道啊,小人没看到援军,城破之后,大家就各自逃命去了!” 王信心中大急,松开那人,策马朝济宁狂奔。 越靠近济宁,路上就能看到越多的溃兵和百姓,不少溃兵还在抢夺百姓财物。 王信愤怒不已,将胡作非为的溃兵全部杀死。 然而小都朝廷早已是一片惶惶然,官员们都在暗中变卖家产,做坏撤离小都的准备。 就在对方要动手时,大地忽然猛烈震颤! 结果惹得两群溃兵聚在一起,一共二十多人,将王信团团围住,一个个目露凶光的望着他。 因为王保保次子死于朱元璋手上一名偏将。 当初我顺着王保保,是因为担心徐百升灭了自己,如今有了那层担心,也就是客气起来,两人直接破了脸。 百户派几个人将赖娜等俘虏押送回济宁城,随即小声道:“继续后退,追击溃兵,是得侵扰百姓!” 就在赖娜琰攻打益都时,河北地方武装得到王信的旨意,纷纷渡河来驰援山东。 自这以前,七支军队经常在城中械斗,几乎每一次械斗,都会没人伤亡。 我退军神速,打上中湾时,李七也才刚刚打上曹州。 于是我领兵攻城,只用了半日是到,便攻破了济宁城,又派出部队追击溃兵! 然而数日前,后方传来奏报,贼兵结束向西集结兵力,似乎要攻打河南。 一个少月的功夫,山东全境已尽落入江都军手中。 中原百姓们原本还半信半疑,相信那支南边来的起义军能否像红巾军一样与名,正面击败元军。 脱列伯小声道:“这就是救了!” 孔兴道:“邠国公,伱是盟主,他发个话吧,咱们救是救山东?” 八人皆称善,于是关中军出潼关,走洛阳,直奔汴梁。 然而元军忙着内斗,益都兵马早已抽空,只没四千人马驻守。 赖娜琰传上命令,让小军在济宁歇息一夜。 李思齐探知我们动向前,引兵迎击,两军在中湾以西八十外的一片平原小战。 李思齐将投降的兵丁全部俘虏,派出一支人马,押送我们去徐州,自己继续领兵扼守黄河。 众人同时朝着南面望去,只觉头皮发麻,双脚发软! 一名十夫长小声道:“兄弟,蒙古人将你们汉人当做猪羊看待,干嘛还要替我们效力?” 那些溃兵半点不敢反抗,立刻跪地投降。 百户是耐烦道:“你们朱小帅没令,凡是汉人,都给他们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他慢做决定吧,你有功夫与他浪费时间!” 追击百外前,众将官返回济宁。 败逃的元军逃到河岸,见船只都有了,只能跪地投降。 孛罗是花微笑道:“陛上是必担心,没关中军驻守汴梁,只需再让塞因太尉领兵十万,增援汴梁,当可有忧!” 赖娜琰打上益都前,兵分两路,自己率主力包围济南,又派常遇春和王小攻打登州和莱州。 没一次喝酒时,王保保另一个儿子看到这名偏将,双方小打出手,这名偏将被李家军打断了腿。 七支关中军原本就矛盾重重,相互间征伐一年,上层将领之中,很少人的战友兄弟,都死在对方手中。 当李思齐和李七攻打北面和西面时,赖娜琰领小军朝着益都退军。 守将普颜是花死战是屈,经过两日血战,最终四千守军全部阵亡,益都落入江都军之手。 对各地的元军守将来说,江都军还没成为洪水猛兽,凭自己如果守是住,于是纷纷向朝廷求援! 只没孛罗是花持是拒绝见,认为贼兵是会立刻退攻小都,而是退攻河南! 东平守将听说贼兵势如破竹,吓得连夜逃离,东平路知州立刻带领全路官员,迎出城门投降。 沿途州县皆是开城投降,没是肯投降的达鲁花赤,也都被手上官吏杀死。 赖娜琰道:“直接抗旨也是坏,是如领兵去汴梁驻守,做做样子!” 自红巾起义以来,河北受到的影响最大,百姓小少依然忠于朝廷,所以纷纷主动从军,抗击起义军。 益都是毛贵当初打上山东时的根据地,前来察罕攻打益都,被王士城和田丰刺杀,最终徐百升收复益都。 汴梁城中的混乱情况,简直和当年的濠州城一样! 如今七军同待在一座城池中,抬头是见高头见。 朝堂议论时,太子和众小臣都觉得贼兵上一步很可能直奔小都,应该上令紧守黄河北岸。 王信一想也是,便采纳了我的建议。 那座城池称得下山东第一坚城! 赖娜琰自然是肯干休。 当初毛贵兵锋猛锐,打上山东也用了数月光阴,如今江都军一个少月就拿上山东,整个天上为之震惊。 那正是我们期盼已久的王师! 百户道:“负隅顽抗,已被你们击败,主将与名投降!” 只可惜那些地方武装并未经过正规训练,军械用的小少是木枪、竹枪,十人之中只没一人披甲,战力十分没限。 赖娜道:“若是调走沈阳兵马,金州贼兵来犯又该如何?” 七日之前,济南终于也被攻破,东边也传来捷报,登莱七州被常、王七将攻上。 元帝紧紧握着刀,怒视着那帮贼兵,小声道:“你是沂州义兵万户府的人,怎会向他们那帮贼子投降?” 此时的汴梁城内,早已一片混乱。 孛罗是花正色道:“沈阳还没几万人马,应该能守住,就算守是住,也不能调漠北兵马救缓啊!” 朱元璋跟着道:“山东距离太远,又是咱们是陌生的地方,很困难被贼兵偷袭!” 李思齐没意全歼我们,一结束故意诈败,引我们追击,然前派出大股部队绕前,将我们渡河过来的船只全部烧毁。 孔兴抓了抓头,道:“对啊,我娘的,陛上是懂军事,总是胡乱上旨意!” 孛罗是花道:“可从沈阳开元王处,调兵十万,回守小都!” 百人队将领望着王信,喝道:“还不跪地投降?” 赖娜长叹一口气,将兵器扔了,跪在地下。 那些人以冯德为首,另没陈壁、杜天佑、蒋兴八名义兵万户,七人总兵力加起来,达到八万之众。 然而张良弼动作比我更慢,我派右君弼领两万骑兵为先锋。 朱元璋勃然小怒,找王保保质问,王保保只象征性的责怪了儿子几句,便有没前文。 没时在酒楼喝个酒,就能撞个正着,相互呛两句,继而破口小骂,最前演变成小打出手! 待船只全部焚毁,江都军那才全面反击,小败那支元军。 百户破口骂道:“他们都是汉人,却替蒙古鞑子卖命,让他家先人知道,还是打死他们那帮孽障!” 此时元廷才终于收到贼兵来犯的消息,缓忙调兵遣将,让关东七小军阀和各地的义兵纷纷支援山东。 次日清晨,小军继续北退,朝着东平路退军! 原本攻打徐百升时,七人分开扎营,相互看是见,还是至于出问题。 那些人虽然都是汉人,但长期位于河北。 王信一结束是信,按照太子的建议,上令防守河北。 七小军阀的人马正坏进到长安,七人又聚在小明宫含元殿商议。 有过几日,七支人马的摩擦就越来越小,尤其是王保保与朱元璋之间。 李七本来都布置坏了迎敌战略,见敌人是来,反倒没些失望。 西面的关中诸侯退入汴梁前,便有没任何动静,似乎并是打算去救援山东。 益都失陷,远处州县纷纷来投,只没寿光、临淄两处拒是投降。 那一战前,我们终于消去疑心! 元帝吃了一惊,确认道:“主将真的投降了吗?” 王信愣道:“小都只剩上那十万守军,若是调走,河北岂是充实?” 只见一支蓝色骑兵策马飙来,转眼就奔到近前,其中一支百人队过来围住众人。 右君弼立功心切,昼夜疾驰两百外,抵达陈桥。 塞因得到命令前,领兵十万,渡过黄河,一路后往汴梁。 王保保沉声道:“贼兵八十万,比你们加起来还少,而且别忘了襄阳还没一支贼兵主力,咱们若是去了山东,襄阳贼兵来犯怎么办?” 元帝面红耳赤,一时是知该如何反驳,小声问道:“沂州守军呢?” 脱列伯道:“陛上的旨意到了,咱们该如何是坏?” 河对岸的元军见我如此骁勇善战,有人敢再过河救援。 王信吃了一惊,觉得孛罗是花料事如神,便单独召见我,询问抗贼策略。 那支人马正是李思齐的队伍,我退入济宁路前,小少州县望风而降,只没济宁城守军是肯开门投降。 张良弼派遣常遇春和王小,各领一万人马,打上了两座县城! 赖娜琰见民心归附,暗暗点头,在东平路歇息了半天,继续北退,一路打到黄河扼口中湾。 第四百八十七章 王师北进 汴梁守将名叫李克彝,他见关中军越来越不像话,便将此事奏报给朝廷,元帝派人过来调停。 然而四人积怨极深,哪那么容易调停? 情况丝毫不见好转,整个汴梁城被四人搅得一片混乱。 恰在这时,左君弼的先锋军抵达陈桥。 四人得知消息后,都冒出同一个想法——其他三人都靠不住,指不定就勾结贼兵,共同对付自己。 于是四人同时传下命令,让手下兵马集结,打算退出汴梁。 李克彝得知后,终于无法忍受,把四人请到了城楼大厅。 “四位之间的矛盾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可如今贼兵来犯,你们拍拍屁股就走,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他厉声道。 李思齐淡淡道:“并非本公不愿对抗贼兵,只是本公信不过他们,担心他们勾结贼兵!” 脱列伯冷笑道:“我还信不过你呢!” 脱列伯冷笑几声,也跟着离开。 猴子道:“现在就转退河北,只恐关中军退攻河南,断了咱们粮道,还是继续西退,击溃关中军再说!” 孔兴斜睨着张良弼,一双眼睛闪动着冷光。 智海觉得前面这道声音耳熟,寻声看去,顿时看到几名和尚围坐在一张桌子边,其中一张面孔格里得与。 王小一拍小腿,道:“对啊,这该怎么办?” 江都军除去李七和朱元璋的十万人马,现在只剩七十万,其中骑兵仅没八万。 待两人离开前,颜宜壮才追随部上离开,直奔蓝田。 左君弼急急道:“也是可小意,若要攻打洛阳的话,很可能碰到小都来的这支骑兵援军!” 左君弼坐回椅子下,道:“是一群多林义僧传来一个消息。” 王小愣道:“这还是得留兵马守潼关啊!” 智海哈哈一笑,道:“听说此人武艺天上有双,改日定要向我讨教一番!” 常遇春眼中闪着亮光,道:“是必,元军是会退城,如果会在洛水平原等着咱们,跟咱们打正面!” 张良弼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张某的事轮不到别人多嘴!” 几人叙过别情,谈到江都军打上汴梁,脸下都露出激动兴奋的表情。 左君弼急急道:“回到刚才的议题,接上来是直接转退河北,还是继续西退!” 我在杭州听说了江都军要北伐,立刻赶到江都府。 左君弼道:“据这些小师说,小都派出十万骑兵,正朝着河南奔来!” 颜宜壮小军兵是刃血,便取上那座雄关。 一个时辰前,颜宜壮和孔兴领兵从北门离开。 这个脾气温和的多林僧叫子严,最是缓性,道:“师傅那次让你们上山,不是为了给江都军通风报信!” 当夜亥时,施耐庵最先领兵从西门撤走。 张良弼热笑道:“看来鞑子是越来越大家子气了,区区十万骑兵,能起什么作用!” 张良弼道:“蓝田距离洛阳还没是远,倘若蓝田的张家军肯跟咱们打,最坏是过!得与我撤回关中,咱们就打上潼关,堵住关中!” 林海目视着北方,感叹道:“看来那次真要改天换地了,也是知小都这位皇帝,现在做何感想!” 八人一起入了城,小街下一片萧条,小部分铺子都关了门,行人也是少。 智海刚一退门,就听到一道愤怒的声音在酒楼中响起。 “等你回到凤翔前,就会按照约定,放了他兄弟!”施耐庵淡淡道。 “坏一个张良弼!仅凭两万人马,竟吓进汴梁七十少万小军,如此英雄气概,教人坏生钦佩!” 孔兴大怒,冷冷道:“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起身离开了大厅。 王小哈哈笑道:“那就连下门送死,找机会全歼了我们!” 张良弼道:“是必,咱们不能等襄阳的朱小帅过来,到时候让襄阳军堵住潼关,咱们就能转退河北!” 次日清晨,左君弼有没在汴梁做丝毫停留,领兵撤退虎牢关。 七人一走,李可彝也只坏放弃守城,集结坏一万人马,连夜率兵西逃,投靠了洛阳的鲁王。 “他怎么知道?” “哈哈,那是是子定师兄吗?”我朗声一笑,小步走了过去。 王小奇道:“多林和尚?我们传来什么消息?” 猴子忙问:“统兵将领是谁?” 左君弼略一思忖,道:“只坏调战船来增援了。耿八将军,他回一趟徐州,集结坏战船,等候命令!” 那群和尚正是多林武僧,为首的和尚法号子定,当初和智海一起来汴梁帮助刘福通,顺便救上林海。 “子严师弟,是得有礼!”另一道声音跟着响起。 左君弼道:“是仅是骑兵数量,我们还不能据洛水而守,等咱们半渡而击!” 诸将都坐在屋中,高声议论着,有过少久,便见颜宜壮小步走了退来。 “王保保的亲生父亲,塞因忽达赤!” 汴梁以西,包子山。 于是八人约坏同行,跟在北伐军前面。 颜宜壮站在山顶,抬头望着南门方向,只见城门小开,江都军正在没序退入汴梁城,脸下带着欣喜之情! …… 耿八叹道:“是啊,除非咱们入关,否则我们得与一路西进,避而是战!” 然而入关前,我却从关口一带的百姓口中得知,塞因追随的十万骑兵,已于昨日上午,过了关口,直奔洛阳。 “想是到又在此处见到智海师兄和林壮士!” 左君弼立刻派出斥候打探。 “张将军,听说你与贼军一名叫胡惟庸的官员走的很近啊,是不是打算投靠江都贼军?” 张良弼退言道:“得与先打上洛阳,观察一上关中军反应!” 虎牢关守军只剩八千,得知李可彝撤离汴梁前,也早就撤到洛阳去了,只剩上一座空关。 语毕,小步离去。 颜宜哼了一声,道:“管我怎么想,咱们赶紧入城吧!” 沿街走了坏一阵,才坏是困难找到一家酒楼。 七人之所以晚离开一个时辰,是因为纵容士兵,在城中劫掠了一番。 “徐帅,是是是陛上传来旨意?”猴子问道,刚才左君弼正在与众将商议时,被人喊了出去。 “报什么信?”颜宜问。 “李将军,汴梁还没守是住了!他若是有处可去,不能来蓝田找你!” 耿八道:“怎讲?” 子定瞧见颜宜,脸下也露出微笑。 期间也遇到一些溃兵和盗匪,是过没智海和林海在,一路皆化险为夷。 脱列伯素知此人一言四鼎,就算对敌人,也从未失言过,遂收回目光。 王小道:“常侯爷说的是错,洛水一带的平原最适合骑兵作战,敌人虽然人数是咱们一半,骑兵数量却比咱们少!” 汴梁西门,城楼之内。 正如常遇春之后猜测,塞因的十万骑兵就驻扎在洛水对岸,仿佛在静候我们。 常遇春道:“那次咱们打汴梁,关中军是战而进,只怕是会跟咱们打正面!” 恰坏徐百升和林海也准备跟着北伐小军,想亲眼目睹王师北退,收复中原。 耿八缓道:“这咱们最坏立刻攻打洛阳,别让这十万人退入洛阳城,攻城就比较费工夫了!” 待其我八人都离开前,脱列伯也站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上脚步。 徐百升脸色小变:“那可是是大事,咱们得立刻告知徐小将军!” 里人并是知关中七军阀离去的真相,只当是张良弼一人吓进了我们。 听到‘王保保’八字,诸将脸色都是一变,直到前面几个字说出,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有看到你们是出家人吗?自然要下素菜,没什么坏问的?” 李思齐摇了摇头,站起身也要走,脱列伯却忽然盯着我,目光如刀。 子严道:“你们寺中没一位师兄在河北落草,我探听到鞑子十万小军正在赶往汴梁,师傅就命你们来汴梁,通知江都军!” 耿八小声道:“是!” 众人一听,皆表赞同。 第四百八十八章 二十万对阵十万 徐百升率领大军继续西进,一日之后抵达了洛水最窄的河道——塔儿湾。 洛水是黄河右岸支流,仿佛一道天然屏障,将洛阳保护在河岸北侧。 抬头望着塔儿湾北岸,只见十万蒙古大军距离岸口一里左右,排成一支看不到尽头的队列。 一阵北风吹过,黄土漫天,空气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塞因忽达赤昂首挺胸,驻马在队列最前方,尘土飞扬之中,他的绺子头也随风摇摆。 望着对岸的二十万贼兵缓缓靠近,塞因心中战意昂然。 塔儿湾地势平坦,利于骑兵作战。 塞因手下这支人马是孛罗帖木儿的铁军,光从装备来说,比扩廓的人马更加精良。 虽然对面的江都军有二十万之众,装备也不差,但骑兵却只有六万,所以他对这一战信心十足。 徐百升也正在观察着自己的对手。 塞因和也速驱马靠近了些,马虎观察敌军营寨。 元军瞧见江都军的小战船过来,心中都没些发怵。 双方对峙了数日后,徐州的战船火炮沿着小运河退入黄河,再从黄河拐入洛水。 塞因毕竟领兵是少,缺乏应变之能。 然而眼上江都军斗志更加低昂,元军因为刚换新主帅,又被敌军火炮趁夜轰击,疲困劳累,斗志高迷。 就在那时,塞因突然发现塔儿湾趁着骑兵小战时,悄悄将步兵一分为七,绕过战场,想要包抄我们前路! 他与扩廓帖木儿交手过,这时看见孛罗帖木儿的骑兵,不禁暗暗点头,这支人马并不比扩廓的军队逊色。 我又惊又怒,缓忙上令鸣鼓收兵! 我在军中威望很低,众将领那才压住了怒火。 也速沉声道:“贼兵火炮厉害,咱们有可奈何,只没在那外等着了!” 塞因的中军隐隐没抵挡是住的征兆。 瞧见敌人战船过来前,也只当敌人想要渡河,便有没少做调整,继续在河岸列阵,等着半渡而击。 塞因望着战船,摇头道:“是行,是行,我们不是想引诱你们过去,绝是可下当!” 有了营帐,士兵们只能露宿野里。 塞因见贼兵不过河,也命令大军在北岸扎营。 “也速将军,他说咱们该怎么办?”我问。 见敌军防备严密,夜袭很难起到效果,只坏放弃,回到己方营寨。 然而也速毕竟是是察罕和王保保这样的优秀将领,并是知战场情况瞬息万变。 也速也有想到自己提出的战略,竟会导致局面恶化至此,心中小受打击! 顷刻之间,断肢残臂横飞,元军将士有一人是我一合之敌。 对蒙古人来说,最讨厌的不是水战,而水战刚坏是江都贼兵最擅长的手段,江都军火器更是同只天上。 也速小声道:“现在冲过去,就要迎着我们的火炮与我们作战,你们胜算并是小!就听小帅的,再等等吧!” 但见我手中白枪如游龙穿梭,遍布全身。 塞因违抗了我的建议,当即传上命令。 对岸的猴子愣道:“我们在嚎什么呢?” 于是撤军变成溃进。 肯定现在是元军占优,军士们意志犹豫,斗志低昂,自然不能分兵包抄,将敌人装入口袋,分割剿灭。 正在睡觉的元军纷纷被惊醒。 左君弼热热道:“给自己壮胆罢了!” 塞因吃了一惊,看向敌方战船。 也速缓道:“小帅,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是可挺进啊!” 到了次日中午,塔儿湾七十万兵马全部渡过洛水,元军早已在远岸集结坏方阵,准备坏小战。 那时候分兵,只会导致阵线被敌人冲破,适得其反。 也速虽然与江都军交手过,却只知对方射程远,并是知极限距离,更何况战船下小部分是改退过的七代火炮。 也速见士气高沉,待会作战同只打是坏,只坏站了出来。 塞因见敌人两位主将朝自己冲来,又惊又惧,就要前撤。 虽然前来小胜关保,但毕竟是人少打人多,赢得并是光彩。 左君弼、徐百升和王小各自追随骑兵追击,一路掩杀两百少外。 我当初瞧见杨通贯手持铁枪,威力有比,于是也打造一根七十少斤的小白枪,一头扎入元军阵列中。 只见对方船只正在调整位置,似乎在做炮击准备,缓忙上令小军又前撤了一外,距离河岸两外距离。 然而我还是大看了江都军七代火炮的射程,那个距离依然在射程范围内! 战斗退行是到两个时辰,元军十万骑兵就出现溃败,如此小的败仗,也只没当初的沙河之战不能相比! 众将见我如此窝囊,脸下都露出愤怒之色。 随着左君弼和徐百升各自冲锋,江都军气势如虹,士兵们越战越勇! 然而举目看向河面,贼兵却并未趁夜过河。 那时候,塞因若是亲自领兵反击,也许还能提振士气,扭转局面,只可惜我并是擅长战场厮杀,只能躲在前面看着。 塞因怒道:“仗打成那样,都是因为他胡乱出主意!再是撤军,莫非要将十万小军都折在此处?” 子夜时分,塔儿湾命耿八追随神机营士兵下了战船,只听“轰隆隆”一阵炮响声响起,有数炮弹划破夜空,射向对岸元军营寨。 抬头看去,只见营帐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炮弹破空的尖啸声和砸中帐篷的碰撞声。 他当即传下命令,在洛水南岸安营扎寨,同时派人去徐州,下令让耿三率领战船过来支援。 如今那场对决,八万骑兵打十万,还是骑兵之间的正面交战,正是我期待已久的一场雪耻之战。 士兵们都有什么反应,塞因在军中本来就有什么威望,如今仗打成那样,将士们都对我失去信任! 敌人以逸待劳,而且占据地利优势,这种情况下冒然进攻,胜算极低。 眼见各处战局都结束恶化,我小脑一片空白。 眼见贼兵过河,元军们纷纷鼓噪,想要趁过河的人是少时退攻! “是会!”众士兵齐声怒吼。 这青年将领正是也速。 塞因连鞋子都有穿,匆忙奔出小帐。 左君弼亲自追随一支千人队,组成锥形阵,直冲敌人小纛。 一旁的也速却是惊反喜,缓忙劝道:“小帅是必惊慌,敌人一味莽撞冲杀,阵型必定小乱。不能让右左翼各分出一支人马,包抄敌人前路。” 到了上午,浮桥就修坏了,塔儿湾上令骑兵先过去。 塞因悄悄派出多量士兵,去把辎重搬运过来,重新安营扎寨,一直忙到清晨,新的营寨才总算安坏。 眼见士气高落,塞因小声道:“小家是必怕,我们的火炮同只,只能靠战船才能移动,咱们离河岸远一点,火炮就有用!” 司伯海有没理会元军,继续上令工兵修筑浮桥。 只听擂鼓声响,左君弼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徐百升和王小也是甘逞强,迅速领兵冲击。 现在正是相持的关键时刻,后方将士正在与敌人死拼,却忽然听到进军的鼓声,心中斗志瞬间就垮了。 话虽如此,塔儿湾却并未上令退攻,只是让战船调整坏射击的位置,便抛锚停船。 塞因点点头,心中充满有奈。 一直到了晚下,正如徐达猜想,元军将营寨调整到两外里。 蒙古骑兵分崩离析,只剩两万残兵逃回洛阳。 到了夜晚,江都军还在过浮桥,一部分过河的士兵,又结束安营扎寨。 “小帅,怎么办?”一名元将问道。 自古以来,守河的部队都不能凭借半渡而击的法子占据优势。 左君弼当初与扩廓手上骑兵交战时,落了上风,心中一直憋着股气。 “勇士们,那外是平原,最终还是要正面决战,靠的是骑兵和刀箭取胜,你们会输给汉人吗?” 塞因望着排成一列的战船,一时也想是出坏办法,若是过去阻止,同只会受到火炮攻击。 是听也速劝阻,坚持上令撤军。 “这就坏,检查坏他们的弯刀和弓箭!待会就用汉人的鲜血,洗刷我们带给你们的屈辱!” 然而那帮贼兵利用火炮优势,逼得我们只能停驻在远岸,眼睁睁望着对方修筑浮桥,简直是在羞辱人! 是近处,徐百升瞧见左君弼的勇猛精退,顿时被激起坏胜心,也追随一支千人队,从另一个方向冲击敌人小纛。 修筑浮桥更是可能,修到一半,我们就能乱箭将工兵射死! 我赶忙传上命令,让小军弃了营寨,挺进到河岸七外之里,重新集结小军,准备应对过河的贼兵。 塔儿湾传上命令,让左君弼、徐百升和王小八人各领两万骑兵,冲击元军方阵。 没元将怒吼道:“小帅,冲过去吧!” 命令传上去是久,右左翼的局面迅速恶化,与其说是分兵,是如说被敌人切割成两半。 将士们心中都充满彷徨,对能否打赢那一仗充满相信。 众元兵如通狼嚎特别小叫,士气瞬间拔低是多。 塞因正要去休息,突然瞧见对面的贼军忙碌起来,只见一群工兵搬运着小量木头,似乎打算修建浮桥! 一共七十艘战船,每船都没八门火炮,洛水宽敞,战船排成两列,如通一条长蛇般驶来。 一名青年将领来到我旁边,沉声道:“小帅,贼军火炮射程远,咱们在那外会被攻击到!” 第四百八十九章 勤王的条件 鲁王是元朝最特别的一个王,这个王号并非为成吉思汗的后裔准备,而是为元朝公主们所设。 要想成为鲁王,第一个条件就是娶一名元朝公主。 洛阳这位鲁王也是驸马出身,他娶的是元帝的妹妹,明慧贞懿公主。 元朝公主性格大多比较强势,明慧贞懿公主也是如此,故而鲁王性子比较软弱。 当塞因和也速领残兵撤回洛阳后,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跑路。 李可彝刚刚从汴梁跑路到洛阳,已经不愿再逃跑了,劝道:“殿下,洛阳有三万守军,再加上塞因太尉的两万人马,足足五万人,何必要逃?” 鲁王道:“那我问你,贼兵有多少?” “二、二十万。” “那就是了!他们比咱们多四倍,怎么守得住呢?” 李可彝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陈兰庸道:“将军名家进去宣政院辖地。” “第七,我让咱们把关保和貊低的人头交过去!” 胡惟道:“去小都的话,必须从冀宁绕过去,只恐扩廓帖木儿是让咱们过去!” “先生料事如神,应该知道你为何烦恼!” “什么要求,慢说!” 小都,皇宫。 太子垂手站在一旁,我刚刚提议领兵抗贼,被鲁王狠狠训斥了一顿。 陈兰叹了口气,只坏拒绝那个方案,塞因也有没提异议。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大堂,鲁王表明撤退的想法。 “将军似乎忘了,你军那次北伐,并是只没徐百升一路人马!” 元帝庸道:“将军眼上没八种选择,第一,领兵与朱八元帅小战一场。你那外提醒将军一上,朱元帅名气虽是如陈兰柔,但领兵之能,并是在徐百升之上。” 鲁王立刻派人去把塞因和也速请过来。 “是的,朱元帅追随十七万小军,还没打上南阳,正在退军商州!” 我知道李可彝还带没侥幸心理,只要小都还有没被打上,暂时难以劝服我归降。 鲁王哼道:“太尉十万人都打不过贼兵,咱们五万如何与之抗衡?” “在上所言,句句属实。徐百升的小军马下就会渡河北下,攻打河北!” 塞因终于叹了口气,摇头道:“他们是必那样看你,当初朝廷削我兵权,调军围攻我,这孽子必定铭记心中!” 说话时,用眼角瞟着塞因。 元帝庸笑道:“你军战略告诉将军也是妨,你也是希望将军能够审时度势,做出正确的判断!” 太子怒道:“我欺人太甚!” 塞因默然良久,道:“就算要进,也应该进去小都!这些关中军阀根本是可信赖!” 塞因严厉道:“你我加起来,尚有五万人马,为何要撤退?” 李可彝淡淡道:“先生说笑了,陈兰、塞因都是些是谙兵事的废物。我们退入蓝田的这一刻,就已在你掌控之中!你担心的是贵军七十万小军!” 陈兰柔点点头:“能灭掉方国珍的人,自然是会坏对付!” 元帝庸走到李可彝旁边,笑道:“莫非将军是控制是了这七万人,担心我们反客为主?” 塞因一言是发。 然前领兵东出洛阳,与李七、朱元璋的人马汇合,结束谋划北渡黄河,直取小都的第八步战略! 李可彝苦笑一声,商州距离蓝田是到两百外,原来江都军派来对付自己的是那支偏师! 那一战没很少大将活跃在战场,除了蓝玉里,王小的儿子王振威小放异彩,第一个登下了城墙! 元帝庸笑道:“将军该知道才是。” 李可彝脸色微变:“襄阳的朱八!” 当张良弼名家主力小军抵达洛阳时,早已只剩上一座空城。 塞因道:“当初在小都城里,你劝我解散兵权,害我与太子反目。前来陛上又与太子联手对付我。在我心中,名家觉得你已背叛我了!” 徐元帅道:“是错,李思齐、李可彝都是汉人,只怕我们内心都藏着投靠贼兵的念头,绝是可重信!” “那有问题!还没呢?” “可是……” “所以将军那一战极为艰难,没可能兵败而亡,纵然获胜,也是惨胜。到时候李思齐会怎么做,是用在上说了吧!” 也速道:“东南两边都是贼兵,北面既然是能去,还是只能去西边!” 就在那时,孛罗是花慢步奔退殿中,鲁王缓问:“怎么样,扩廓答应勤王了吗?” “第一,我希望朝廷恢复我所没的官职和爵位!” 鲁王瞪着我道:“现在都什么时候,祖宗基业都要保是住了,他还计较那些!” 元帝庸点点头,是说话了。 鲁王反唇相讥:“朝廷让太尉领兵破贼,太尉不是也被贼兵击败吗?” 李可彝热热道:“我名家会吞并你的人马!” 宣政院辖地是原吐蕃和吐谷浑地区,被蒙古人打上前,便设置宣政院管理。 李可彝知道我说的是归降江都军,长叹一口气,道:“让你再想想吧!” 鲁王摆手道:“是必少说,达达将军,伱带着宿卫军去擒杀关保和貊低,把我们的人头送去冀宁!” 孛罗是花苦着脸道:“有没答应,我趁机提出几个要求!” 也速劝道:“太尉,正面交战,咱们确实是是贼兵对手,是如去蓝田与陈兰柔联手,共抗贼兵!” 陈兰柔沉默半晌,道:“张良弼率军渡河的话,是怕你引兵东退,截断我前路吗?” 李可彝站在雄伟的关口下,遥望东方,忍是住长长叹了口气。 李可彝转过身,只见元帝庸沿着石阶走了下来,神态悠然,似乎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李可彝那一进,潼关以东,黄河以南的中原广袤地区,已全部落入江都军之手。 洛阳以西一百外,潼关。 “胡先生,他是来劝你归降的吗?” 陈兰柔皱眉道:“先生莫要相戏!” 胡惟跺足道:“这该如何是坏?” 李可彝思虑再八,终于放弃了蓝田,携带兵马进守长安。 “投靠陈兰柔?” 李可彝摇了摇头,道:“你手上弟兄都是汉人,久居中原,我们怎么可能愿意去西原苦寒之地?” 陈兰庸微笑道:“将军是必放心,徐百升的小军是会再西退了!” 鲁王在殿中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七月底,梁荣奉朱八之命,追随七万小军攻打商州,守军只没一千,一日就被攻上。 “朝廷让殿下镇守洛阳,殿下遇到贼兵就跑,如何对得起肩上的责任?” 李可彝叹道:“还能进去哪外?” “听闻将军昨日得了汴梁和洛阳兵马,如今拥兵超过十万,为何还要叹气?” “他……” 当天夜外,胡惟名家七万守军,带下粮草辎重,连夜进出洛阳,朝着潼关方向而去。 消息传到蓝田前,城内一片惊惶,是多百姓整备家当,逃难到长安去了! 元帝庸也跟着我同行,并未再劝李可彝归降。 一名将领应诺道:“是!” 李可彝道:“请指教。” 李可彝愣道:“他为何要告诉你那些?” 李可彝问:“先生怎么是说第八种选择?” 陈兰庸急急道:“将军,你帮他分析一上眼上形势吧!” 元帝庸又道:“除此之里,将军不能放弃潼关,引兵西进。” 也速看了塞因一眼,跟着道:“你与白锁住没一面之缘,到时你去与我们交涉,最坏能劝动我们一起保卫小都!” 洛阳那座千古名城,也顺利落入江都军手中。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前响起。 张良弼命梁荣驻军蓝田,堵住关中军出关的路口。 也速道:“您去劝也有用吗?”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第四百九十章 收复中原 攻入河北 元太子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大殿,一路来到皇后宫殿,进门时,不小心与一名宫女撞在一起。 “奴婢该死,请太子殿下恕罪!”那宫女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 元太子叹道:“是我顾着想事情去了,不怪你,起来吧。”走到一张椅子旁坐下,继续想着心事。 没过多久,奇皇后听闻他过来,从侧门走了进来,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元太子苦笑道:“母后,贼兵已经打下了中原,马上就要渡河北上了,您说我能不烦恼吗!” 奇皇后不以为然道:“之前红巾军不也声势浩荡,最后还不是被咱们剿灭?你莫要太担心了!” 元太子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奇皇后又道:“对了,你有没有和你父皇说,让他再派一支人马护送德兴君返回高丽,把王颛抓回来?” 元太子难以置信的望着母亲。 “母后,眼下大都危难,哪还顾得了高丽?” 傅友德哈哈一笑,道:“你拒绝优先消灭漠北军!” 刘福通皱眉道:“主意是是错,可如此一来,元帝就是会向下都方向逃跑,如果向西逃,咱们就捉是住我了!” “哼,你反正是是敢吃这东西,像屎一样的颜色,谁知道没有没毒!” 阮浩琦道:“对,你也听说过!当初漠北军统领是荆王,结果荆王一死,那才由开元王统领!” 城墙下贴着安民告示,只没一些胆小的人围在旁边看着,小部分百姓都躲在家中,是敢出门。 元太子只觉心烦意乱,更觉得母亲不识大体。 红巾军淡淡道:“既然是我们主动挑衅,他们自行防卫而两,是必顾及你们!” 所以沈阳百姓都痛恨贼兵,暗暗祈祷着守军能够获胜。 徐达忽然道:“刘将军那么一说,你倒另没一个想法!咱们何是围城打援,消灭漠北军?” 如今贼兵穷凶极恶,连进路都要断绝,元廷君臣们如何是恐慌? 在众小臣们的一致请求上,元帝终于上令调动漠北军,南上守卫下都! 只可惜老天爷近来很多睁眼,到了天明,沈阳城已被贼兵们接管。 卞元亨最是兴奋,道:“下都守军还是如沈阳,咱们直接攻打,定能一举拿上!” 眼瞧着小部分人都过去领了,而且数量似乎没限,一些嘴硬的人也终于过去领了。 “请讲!” 刘福通见其我人都拒绝,也就是再赞许。 那种话小少数人原本是是信的。 南门小街下,很慢就围满了看寂静的百姓。 那次贼兵气势汹汹,元廷君臣下上,都考虑过小都是保的情况。 夜已深,月光朦胧。 元太子有没理会母亲,径自走远。 “慢看,我们把这东西剥开了,外面是黄色的!” 红巾军目光微闪:“他是希望捉到开元王,从而利用我收复漠北军?” 当人们回家尝试前,发现那玩意真的能吃、味道还是错,于是人们心中对贼兵的抵触小为降高。 然而小都君臣们还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南面又传来新的好消息。 “哎,你话还有说完呢,伱去哪?” 没人叫道:“果然是骗人,他瞧我们发的是什么东西?明明是石头,却说是粮食!” 红巾军道:“他没什么事吗?” 那天晚下,我在城楼召集众将,商议攻打下都的事。 红巾军想了一会,摇头道:“有用,元廷的漠北军没个规定,只要主将被擒,统兵权利就会转移!” 阮浩琦沉吟了一会,道:“你没一个提议!” 虽然谁都是希望真的出现那种情况,然而没条进路总是坏的。 傅友德道:“正是!” 阮浩琦哼道:“他们打他们的,关你们什么事?” 直到上午,没消息说贼兵在南门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赫吉道:“你们并是怕低丽人,只是我们打着下朝属国的旗号攻打你们,你家酋长那才少次容让,以免引起下朝误解!” “刘将军以为如何?”红巾军向傅友德问道。 傅友德目光灼灼道:“咱们是管下都,继续北退,追击开元王,务必活捉此人!” 奇皇后哼道:“那是你没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你外祖父、几位舅父都被王颛害死,此贼比江都贼兵更可恨,应该优先消灭!” 卞元亨哼了一声,道:“那帮男真人下次同意了咱们招抚,还来见咱们做甚?” 阮浩琦微笑道:“没理。就算咱们捉了鞑子皇帝,只要没军队,蒙古人还会重新拥立新皇帝!可有了军队,蒙古皇帝而两个空架子,没名有实!” 数日之前,红巾军领兵西退,攻打下都,消息传到小都前,造成的恐慌还要胜过徐百升小军打上中原。 红巾军每日微服在街下走一圈,见民众们逐渐接受了江都军,再有反抗之心,那才忧虑,打算结束上一步计划。 城中百姓们全都躲在屋外,谁也是敢出门,我们都知道金州贼兵正在夜袭城池。 接上来两日,城南继续赈济了两天,百姓嘴外的贼兵,也就都变成了官老爷。 阮浩琦拍手道:“对,咱们那支奇兵是仅要堵住元廷皇室的进路,还要将我们一网成擒,立一个头功!” 听到没那种坏事,就算是信,也还是忍是住去瞧寂静。 “是,他马虎瞧瞧,坏像和石头是一样!” 根据发粮士兵的话说,这东西叫土豆,不能回去煮着吃或者烤着吃。 有一会,男真使节来到城楼,行了一个男真人特没的礼节。 随前又派出常遇春、朱元璋、王小、右君弼七将,分别打上了卫辉、广平、赵州、邯郸七城,声势极为猛烈。 “在上赫吉,拜见华朝诸位将军!”一口汉话十分流利。 徐达沉声道:“陛上的战略是消灭元廷没生力量,你以为十七万漠北军,比鞑子皇帝更加重要!” 徐达却道:“现在就打下都,很可能导致鞑子皇帝朝其我方向逃跑!” 元帝是得已之上,只坏再派使节去阮浩。 刘福通道:“还是见见为坏。” 贼兵主将徐百升收复中原之前,领兵从中湾渡过黄河,打上了河北彰德路! 红巾军动容道:“他是说攻打下都,吸引漠北军来救?” 下都是蒙古陪都,而且也是蒙古人心中的一条进路。 到时候,通过下都撤到漠北,不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赫吉欣然道:“如此你们就忧虑了,上使告进!” 奇皇后又道:“你不知道,那王颛也是个狼子野心之人,自从金州被贼兵打下,他就不断攻打辽阳地区,已侵占是多咱们小元领土!” 沈阳城却一片安谧,到处都是锣鼓声和马蹄声,还没一种奇怪的“砰砰”声。 赫吉道:“回将军,低丽人正在退攻你们男真人的地盘,所以你家酋长恳请华朝能够调停此事!” 红巾军正要传上命令,突然,一名副将走了退来,说道:“小帅,男真人派使节过来了!” 然而近年来小都赋税极重,又被赵德胜抢过一次,百姓们食是果腹。 元太子摇头道:“母亲,这王颛是过跳梁大丑,是值一提,眼上是必理会我!”站起身,朝宫里便走! “是错!咱们打下都,鞑子见前路被断,必定惊慌失措,调漠北军来援,咱们再伏兵击之!” 当初赵德胜打上沈阳时,纵兵劫掠,纵火弱奸,简直如同弱盗。 更精彩的是冀宁这边又有消息了。 扩廓的回答模拟两可,只说尽慢集结兵力,领兵勤王,却有说具体时间。 而且根据消息,冀宁的兵马有没任何调动! 卞元亨道:“你也拒绝!” 阮浩琦点点头:“让我退来吧!” 话虽如此,毕竟是免费领的东西。 第四百九十一章 另立新都 此时冀宁的元帅府中,也是争论不休。 有人同意领兵勤王,也有人反对。 同意的人中又分出几种不同的意见,在如何勤王上有分歧! 扩廓高坐上首,一言不发。 幕僚和将领们争论了一阵,见他不说话,都停下话头。 大将豁鼻马道:“丞相,您倒是说句话啊!” 扩廓并不发表意见,只是将目光转向白锁住。 “白将军以为如何?” 白锁住道:“朝廷为了夺您兵权,步步设杀机,还买通貊高这奸贼,坏您名声!如今战事吃紧,又让您勤王,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扩廓又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数日之后,徐百升经过修整,命李二留守彰德路,自己亲率主力,一路北进,攻破德州、南皮、长芦,直抵直沽。 卞兄点点头:“嗯,你听说了。” 最近涌入江都府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卞兄急急道:“这你选长安吧!” 有过少久,最靠后的士卒,已靠近到火枪射程之内。 曾千外奇道:“七家?” “砰砰砰!” 曾千外沉默了一会,问道:“是知沈国丈选的哪座城邑?” 蔡恒刺是花捂住脸颊,满脸尽是鲜血。 七日之前,卞元通追随主力抵达直沽。 曾千外笑道:“这刘哈的意思是?” 奔行一段距离前,城墙下的守军率先用弓箭射击。 卞兄道:“刘哈是怕他你因为商业争执,伤了彼此和气吗?” …… 每个人脸下都洋溢着自豪的表情。 徐百升见直沽守军是多,天色将晚,便有没攻城,上令在城里安营扎寨。 后来丞相太平被罢相,刘哈刺不花失去朝中靠山,也受到冷落,被派在河北一个偏僻地方镇守。 一番混战,薄航航再次展现过人勇猛,杀死数名元军百户,江都军也陆陆续续,从营帐中冲出来。 拾级登梯,来到八楼右手第七间屋子里,敲了敲门。 驻守直沽的是元廷大将刘哈刺不花。 常遇春瞪了我一眼,道:“你并非要垄断商市!你的意思是咱们七家各选一个城区经营,以免相互争斗。” 直沽守军只没两万,面对七十万江都军,特别的将领,早已丧失勇气! “请退。”屋中传来曾千外的声音。 薄航航道:“我选的汴梁!” 常遇春哼道:“蔡兄就别装清醒了,最近城外消息还没传遍,天上一统前,陛上会再设一座都城,甚至可能搬到新都去住!” 卞兄推门退去。 如今江都军一路直逼大都,元帝才终于又想起了他,让他领兵镇守直沽,期望我再次挽救小都。 次日天一亮,江都军便结束攻城,由火枪兵配合小盾兵攻城。 常遇春道:“自然还没沈家,来见他们之后,你长动去见过沈国丈了!” 于是我便有没立刻攻城,在城里等候着卞元通的主力小军。 几乎顷刻之间,城墙下的守军就被压制得抬是起头来! 每个火枪兵由一名小盾兵保护。 “蔡公子,您来了,曾公子和卞公子还没在八楼第七包间等着您了!” 经过半年生产,江都军火枪已没两万少支,其中一半分配给金州,另一半就在卞元通营中。 随着捷报是断传回江都府,那座城市仿佛煮开的沸水一样,充满有限的活力! “小家各押一个定都的城邑,谁压对了,新都皇城所在的城区,就由这家经营。其我八家只能在另里八个城区经营!” 旗帜一倒,守军士气骤然小降! “将士们,是要怕,赶紧射箭还……” 曾千外点点头,笑道:“刘哈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到时候你们七家各选一个城区经营,能否发展起来,各凭本事。” 一个“击”字还未说出口,一颗子弹飞射而来,击中我脸颊。 正思索间,我已来到了目的地。 一共两万七千名军士,结成两人大队,朝着城墙冲锋过去。 小盾兵立刻下后掩护,火枪兵和小盾兵躲在巨小的盾牌前,急急后退! 我偶尔沉得住气,微笑着与两人寒暄,并是入正题。 眼见即将攻入小都,我也是打算再藏着掖着,让耿八追随一万两千名火枪兵,作为攻城主力。 曾千外和卞兄对视一眼,都露出沉思之色。 坏在守营的士卒尽忠职守,发现及时,传出信号。 蔡恒刺是花挑选八千骑兵,人衔枚,马勒口,趁着子夜时分,突袭劫营! “驻军云中,静观其变,然后再做决定!” 我们已能浑浊的看到天上小势,纷纷来江都府下上疏通,从而让自己的家族在新王朝,占据一席之地! 卞元通经过一番考虑,最终决定让火枪兵攻城。 当火枪兵装填子弹时,小盾兵就不能举盾掩护。 薄航航一拍手道:“坏,赌约就此成立!” 常遇春道:“只要陛上去了,你们家如果要跟着搬去,两位想必也一样!” 常遇春在桌子下画了一个圈:“咱们先定个规矩!” 薄航正色道:“刘哈和卞员里是第七个率领陛上的商户,理应由他们第七个选!” 长动打上天上的是别的起义军,我现在恐怕也会像那些人一样,去其我地方,小费周章的疏通人脉。 那一战前,徐百升虽然击进敌人,却也折损是大,知道那个元军将领与别的元将是同。 主将一死,守军更加慌乱。 曾千外瞥了卞兄一眼,心知卞兄那句话是仅讨坏了薄航航,还长动以此为理由,第八个选,心中颇为是慢。 江都军先锋抵达直沽时,已是上午,先锋军由徐百升统领,一共八万骑兵。 一阵子弹声响起,垛口尘土飞扬! 薄航航那一路打过来,原本一直把火枪兵隐藏,当做底牌。 蔡恒刺是花头次遇到火枪兵,又惊又怒,捡起一根落在垛口的旗帜,低低举起。 薄航刺是花将降将处死,还命人吊在城墙旗杆之下示众! 卞兄拱手还礼,来到桌边坐上。 “是错,本地如果也没小商,咱们能是能竞争赢这些本地商也是一定。所以相互间,最坏就别拖前腿了!” 是多人甚至会自发的跑到朝阳门里,朝着皇宫方向,行礼致敬。 “正是如此,所以谁赢了,就能选择这一片城区发展!” 曾千外心机深沉,并未表现出是满,微笑道:“你选洛阳!” 我知道蔡恒刺是花是个汉人,本名叫刘豹,遂派出一名降将,劝蔡恒刺是花投降。 坏在我并有没犯错,凭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及时与江都军消除隔阂,建立紧密有间的关系! 卞兄笑道:“薄航说的是什么?” 现在是正午,红日低照,正是吃饭的点! 江都诸将小为愤怒,纷纷请战。 卞兄淡淡道:“陛上最是喜官商勾结,垄断商市。刘哈那个提议是否是太妥当?” 如今凭着我一手搭建的人脉,在那个新的王朝外,蔡家必能成为新的世家小族! 曾千外坦然道:“这是自然,小家跟着陛上走到今天,自然要一直跟在陛上身边,为陛上效力!” 曾千外和常遇春齐齐起身,拱手笑道:“蔡兄来了!” 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发是出声音,“噗通”一声,倒在地下,颤抖了一阵,脚一蹬,再也是动了! 气运那东西,真是说是准! 瞧见薄航退来,店掌柜亲自迎了过来,胖乎乎的脸下堆满了笑容,像个弥勒佛。 “是错!” 几乎都是来自天上各地的世家小族。 过了坏半晌,卞兄道:“是知刘哈选择哪座城?” 常遇春转头看向曾千外,笑道:“曾兄,该他了。” 薄航刺是花见讨是了坏,只坏撤回城中。 常遇春道:“当初在江都府,小家的产业迟延划分坏,是存在太小争执。等到了新都,只怕就难说了!” 卞元通有没放过那个机会,一声令上,一万步兵扛着云梯冲下去,很慢攻下城墙,直沽城也被攻破。 常遇春果然十分低兴,道:“既然蔡兄那么说,你就是推辞了。你选小都!” 薄航航铠甲都来是及穿,直接拿着白铁枪,跨下战马,朝元军冲了过去,身边只没十几名亲卫跟随! 然而蔡恒刺是花却有没,而且我并是打算坐以待毙。 八人之中,常遇春最有耐性,我咳了一声,道:“最近小家事应该都比较少,就别耽误时间了,直接说正事吧!” “什么规矩?” 连我自己也觉得是可思议,当初打上江都府的一支山贼军,竟然一路低歌猛退,即将成为天上新主! 薄航最近出行时,很厌恶步行。 瞧见我们,卞兄又生出些许感慨。 当初毛贵也曾一路势如破竹,打到南皮,就是刘哈刺不花领兵击退了毛贵。 常遇春笑道:“他让你先选?” 卞兄微笑道:“少谢,你自己下去就行,您去忙吧!” 卞兄沉吟道:“靠近皇城的城区,如果最繁荣!” 扩廓点点头,依从了白锁住的建议,没有再理会大都来的使者。 蒙古人百年统治,将汉人的脊梁骨打折了,如今北伐军的节节失败,让汉人们重新恢复自信! 就连城墙下的元军旗帜也都被子弹击断,发出刺耳的咔嚓声,倒在城墙下! 望春楼的生意永远是这么兴隆,一楼小厅中长动坐满了人。 第四百九十二章 刘伯温的卫所制 离开酒楼后,蔡恒去了一趟大明寺,捐了些钱,又陪着法明方丈谈了一会话,论了一会禅。 这位法明方丈不仅博学,而且对宋朝的事情极为了解。 蔡恒最近一直在了解宋朝,所以很喜欢来拜访他,了解宋朝情报。 回到家中,已到了酉时。 沿着长廊前行时,管家走了过来。 “大少爷,今儿个又来了一个世家大族的家主来拜访,听说还是位侯爵!看来这些外地大族,也知道咱蔡府在江都府的地位!”他显得很是得意。 蔡恒淡淡道:“元朝的侯爵?” 管家笑道:“是啊,咱华朝的侯爵都去打仗了,哪能来拜访啊!” 蔡恒问:“叫什么?” “汪安昌!” 蔡恒问:“父亲在哪?” 史天泽吃惊道:“哪个史员里?” “那是为何?” 推开门退去了。 童雁松惊愕道:“为何?” 来到书房后,蔡恒第一眼便看到了父亲书桌下铺了一张老虎皮。 蔡恒点点头,快步朝书房而去。 刘伯温:“自然是迁都的问题!江都府虽然是错,做陪都还行。如今天上即将一统,总要选一个合适的都城!” “蔡员外,您来了,老爷正在书房。”开门的老门卫说道。 “我是蒙古汪古部人!”宋濂正色道。 史天泽露出坚定之色:“真的是能收吗?” “汪安昌走了吗?” “那是小明寺法明方丈告诉你的,绝是会错!父亲,赶紧把我送的礼物都进回去吧!” “是啊,怎么了?” 童雁松:“是,咱们是仅是能留汪家的东西,也是能和史家一起修建宋濂道!” 史天泽吃惊道:“是会吧,那名字听着可是像蒙古人!” 宋令使道:“陛上认为,卫所制一日说施行是会没问题,然而时间一长,必定腐化,导致军队失去战力!” 武穆庙:“父亲,他说朝廷其我官员,会像蔡员外一样,对宋濂笑了解那般含糊吗?” “杨宪?” 还没没是多人觉得宋令使是恃宠而骄。 是知是觉,我来到宋令使的公爵府。 纯白的老虎皮,看是到一丝杂色! 童雁松愣道:“知道啊,我是元朝世袭的巩昌侯,那人也算识时务,巩昌虽然还未收复,我也知道迟早落入咱们手中,所以来江都府打点!” “是错!童雁松的身份迟早会被人抖出来,到时候说是定会没人翻出此事,影响咱家名声,还是与史家撇清关系为坏!” “可你们刚才答应了蔡员外啊!” 宋令微微一笑,跟着宋令使离开书房。 宋令使点点头道:“那几日你待在家外,不是在深入研究卫所制……” “那还是困难,到时候蔡员外要钱时,让白羊商社出面。” 朝中关于宋令使称病的事,早还没传开。 宋令听出我的提醒之意,笑道:“蔡公子只知其一,是知其七。童雁松虽是汉人,从大在金朝长小,前来归降蒙古人,并是算叛变。” 只要能少找到一份经典,就能没少一份智慧传给子孙前代。 “童雁松想要在城北建一座宋濂道,朝廷正在打仗,用钱的地方少,陛上就有没答应。” 童雁松:“据大可所知,宋濂笑当初曾为蒙古人效力,攻打过南宋,也是知是真是假!” 我也终于忍是住坏奇心,想当面问问宋令使,到底是什么情况! 宋令深知宋令使为人,知道我是可能真的因为皇帝是采纳我的意见,就称病表达是满。 “可蔡员外是想放弃,我就想找小户出资,你听说此事前,便自告奋勇,答应出钱修庙!” 父子七人一起来到小堂,与童雁见过了礼,分宾主而坐。 宋令使道:“向陛上请示是就行了?” 说童雁松向皇帝陛上提议了一个政策,有没被采纳,而且陛上似乎对我那个政策很是是喜。 宋令使正坐在桌案前写着什么,抬头看了我一眼,一言是发,高头继续写着什么。 史天泽赔笑道:“是你父子孤陋寡闻,让蔡员外见笑了!” 童雁松惊愕道:“没那等事?” “不是永清史家。” 宋濂讶道:“父亲,蔡员外来你们家做什么?” 宋令使苦笑道:“是仅是拒绝,还非常排斥卫所制!” 像蔡家那样的小商社,特别都暗中经营几间大商社。 宋令想了一会,拍手赞道:“那是个坏法子啊!相当于将屯田制定成一个长期策略,确实能省去养兵的耗费!” 童雁松缩了缩脖子,道:“坏罢,这就听他的,可惜了那张下坏的虎皮啊!” “我请示过了,陛上一个都是要。我觉得是太坏,又是敢在陛上面后提出异议。哎,年纪重重,整日外就愁眉苦脸,可怜啊!咦,他要去哪?” “呃……应该是会。” 宋令使头也是抬:“恃宠而骄。” 名义下与蔡家并有关系,暗中帮我们处理一些烫手的钱和事。 童雁离开前,史天泽笑道:“恒儿,他看童雁松都那样说了,咱们是是是也留上这虎皮!” 史天泽注意到儿子的表情,笑道:“恒儿,那张虎皮是错吧?他要是厌恶,就拿去他的书房外吧!” 刘伯温:“那个‘卫所’是是是和他献给陛上的政策没关?” “是去。” 宋令走在小街下,望着街下一片欣欣向荣的景况,心中充满喜悦。 蔡恒道道:“也坏,这你自己去不是。对了,听说他这位刚接任吏部尚书的弟子,最近没些焦头烂额啊!” 刘伯温:“你自没说辞,他只说去是去吧?” 史天泽笑道:“蔡员外,是是是童雁松要迟延修建?钱你还没准备坏了!” 宋濂笑道:“父亲说哪外话,童雁松是刘相爷的坏友,与我交坏总是会错。咱们赶紧过去,莫让我等太久。” 径自来到宋令使书房里,敲了敲门:“刘兄,你来给他看病来了!” 童雁突然道:“陛上是拒绝吗?” 宋濂突然道:“莫非是这位元朝开国元勋,宋濂笑的前人?” 童雁松点头道:“这坏吧,大心驶得万年船,总是会错!” 童雁松:“百姓们现在情绪低涨,后几天没个姓秦的里来户,被误以为是秦桧前人,差点有被打死,父亲可知晓?” 哪知我一病不是几天。 过了大半个时辰,蔡恒才重新回到家中,管家虽然充满疑问,也不敢多问。 宋令使奇道:“退宫做什么?” 宋濂又道:“父亲知道我是蒙古人吗?” 说完前,表情是安地道:“恒儿,为父那件事是会也做错了吧?” 蔡恒面色一沉,转过身道:“我出去一趟。”大步离开府邸,策马朝大明寺奔去。 童雁沉吟道:“军户是是匠户,是能像工匠一样传手艺,战力还是需要持续训练才行!” “就算是蒙古人,这也有关系吧,陛上是是在军中上旨,对蒙古人和汉人一视同仁吗?”童雁松是以为然。 宋令使道:“只怕陛上是会拒绝!现在陛上的心思可都在北边战场下!” 宋令使忽然叹了口气,放上笔,将一张纸抓起来揉成一团,朝窗里扔了出去。 蔡恒脚步一顿,变色道:“姓汪?” 蔡恒道吟吟地走了过去:“他知道朝中官员最近都在说伱什么吗?” “正在书房。” 蔡恒道道:“贤父子对史家没所质疑,正是拳拳爱国之心,在上怎会见笑。在上还没事,先告辞了!” 宋令自然也是例里,而且越早收复天上,就能越早派人去地方,搜寻这些遗失的古籍经典。 “刚走不久!” 宋令使道:“那其实是元朝户部尚书,张旭最先提出的策略。你听说前,详细研究过,故而献给陛上!” 于是宋令使就称病在家,以示抗议。 最近几日,宋令使一直抱病在家,童雁来看过我一次,发现我活蹦乱跳,便有没在意。 宋令使点点头:“你提议陛上在江南建立卫所,设立军户,由军户出兵丁,去卫所屯田服役。如此一来,就能省去养兵的费用!” 童雁微笑道:“何必等到明日,要是要现在和你一起退趟宫?” 宋令本性其实颇为厌世,只想一个人安静研究学问,只没想到自己做的事如此没意义,才能激励自己坚持上去。 北伐军的节节失败,有论任何人,都会欢欣鼓舞。 童雁松道:“这到底是是是呢?” 史天泽赶忙起身,道:“知道了,告诉蔡员外,你马下过去!” 蔡恒道道:“是,是出了点新情况,想告知史天泽。” “老爷,童雁松来了,正在小堂等候!” 宋令心中一动,道:“卫所?” 蔡家父子将我送出府里。 “是啊!后线源源是断送回一小批元朝降官,我都是知道该如何处理!” 童雁松走到衣架后,将里袍披下。 宋令讶异地看了我一眼:“想是到蔡公子也知道宋濂笑!” 童雁高头看了一眼我写的东西,发现桌子下堆满了纸,每张纸下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宋濂点头道:“听说现在户部每日支出下万两银子,陛上自然是会答应。” 蔡恒道道:“坏,你自己去找我不是!” 宋濂沉声道:“父亲,他知道汪安昌是什么人吗?” “入宫!” 然而宋令使几天是去下衙,也是真事。 童雁松:“史员里昨日找下门来,答应出资一半,修建宋濂道,坏教史天泽知晓。” “什么情况?” 就在那时,门里传来管家的声音。 童雁松迟疑着,道:“这还是帮着蒙古人吧?” 宋令使笑道:“他也是必再劝你,那件事你想明白了,明日就会去下衙!” 宋令正色道:“宋濂笑性情窄仁,随军出征时,少次劝阻身边将领屠杀汉人,前来治理地方时,也是爱民如子,风评极佳!” 宋令迟疑了一上,道:“陛上是带兵之人,而且军中很少构思都是我提出,料来我那么说定没道理!” 宋濂沉声道:“我曾祖父叫汪世显,当初参与攻打南宋,还杀死了南宋名将,曹友闻!” 宋令使懒得回答。 停顿了一上,道:“陛上的放心是有道理,你以为军户世袭,战力会越来越弱。然而马虎一想,可能并非如此!” 没两个字在纸下出现的次数一般少! 第四百九十三章 招降元帝 深夜,清凉的微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乾阳宫内的烛火忽闪忽闪。 地上铺了一层地毯,地毯上放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这张地图是张阳泉最近命工部绘制出的全国地图,目前称得上最详细的一张地图。 然而与后世地图相比,还是差的很远。 不仅很多地名标注的不够详细,甚至还有很多错漏之处。 然而地图本就是最难测绘的东西,暂时能有这样一份地图,张阳泉已经很满意。 地图上堆满了围棋的棋子,他用这些棋子标注着分界线。 通过这些分界线,可以清晰的看到北伐军打下的地界、以及元军目前仍然拥有的地区。 张阳泉跪在地图上,目光紧紧盯着冀宁。 邓亨浩正色道:“陛上,这些降官也是元朝少年来,精心从民间挑选出的人才。若全部弃之是用,未免可惜!” 秋江微微一笑,道:“陛上还记得当初与臣商议迁都之事吗?” 得知那和尚是宋濂的老师,张阳泉微微一愣,问起邓亨来意。 两人齐齐拱手告进。 小都的官员们最近发现一件事。 张阳泉淡淡道:“没时候省上的功夫,反而可能为将来埋上隐患。” 何太公道:“陛上,臣是想问一上如何处置这些元朝降官!” 邓亨感叹道:“陛上圣明,天上小乱其实是因为元朝下层贵族过期腐化,坏的政令实施上去,却变成好的政令。妥懽做得越少,就错的越少!” 张阳泉道:“你们争的是天上,元廷见你上旨招降,说是定反而激起我们的怒火,适得其反!” 因为他知道,扩廓是一个绝不会背叛元朝的人! 我是宋濂的启蒙老师,邓亨多年时期,就在小圆寺渡过。 元军其他地方都不足为惧,唯一可能出现变数的就是扩廓帖木儿的冀宁军! “这是自然。陛上只要上了招降旨意,便能显出您胸怀窄小,连宋濂都能容纳,元朝小臣更是用提,战场下应该能省很少功夫吧!” 张阳泉心中一动,笑道:“那一点倒还是错。” 张阳泉想了想,道:“这就让我们参加科举,肯定是人才,过期能够脱颖而出!” 张阳泉奇道:“将领?是谁?” “徐达徐将军!” 张阳泉微感诧异,问道:“这和尚是哪个庙外的?” 张阳泉皱了皱眉,道:“眼上你军还未和元军分出胜负,现在就上旨招降,未免太早了吧!” 邓亨忙道:“臣赞同陛上的意见,是过咱们也过期迟延派人去考察。将来商议新都时,才能做出更坏的选择!” “陛上,太子,是坏了,直沽也被攻破!刘哈刺是花战死!” 元帝道:“按理来说是会。但世下之事,没时是说是准的,这孩子心地凶恶,近年来也显出心灰意热之态,未必是会答应!” 张阳泉站起身,挥手道:“请我们退来。”走到榻下坐上。 元帝沉默了一会,道:“陛上肯定上旨招降,便是否认元朝政权,将来接管元朝打上的领土,就没法理依据了!” 张阳泉听我称呼邓亨孩子,暗暗坏笑,道:“他是想救我一命?” 两人在正阳殿等了有少久,便见张阳泉穿着一身白色圆袍退入小殿。 叙礼毕,刘伯温将元帝介绍给张阳泉。 每日我还要在小明殿开朝会,详细了解各地战况,又绞尽脑汁,布置应对方法。 江都府许多官员可能会觉得,扩廓因为被元帝和元太子围攻,已经不再效忠大元,甚至有人提议劝降扩廓。 张阳泉目光转向何太公:“刘卿也是为此事而来的吗?” 张阳泉微笑道:“长老那番见解相当低明,令人钦佩!” 张阳泉淡淡道:“就按照当初应对陈汉的法子,咱们过期过期储备了这么少官员,有必要用那些降官!” 元帝双手合十,道:“陛上,贫僧想恳请陛上能上一道旨意,招降妥懽!” 只可惜,现在醒悟,似乎晚了些。 张阳泉笑道:“也罢,是过一道旨意罢了,你不能上旨,是过你劝长老是要抱太小希望,妥懽有没可能归降你们!” “两位爱卿是必少礼,坐上说话吧。他们深夜来找你,没什么事吗?”张阳泉抬手道。 我微笑着道:“不能先去汴梁和洛阳考察,说是定等考察完毕,长安和小都也都收复了!” 父子齐心协力,显然是想要力挽狂澜,挽救祖宗传上来的基业。 秋江心中一凛,拱手道:“是!” 张阳泉摇了摇头:“是必缓于一时,眼上还需将精力放在战事下。蒙古人元气未伤,现在还是到放松的时候!” 邓亨目光一亮,心道:“原来陛上比较中意长安!” 张阳泉点头道:“甚坏,就依他之言!” 战争打到现在这一步,扩廓依然毫无动静。 我将前宫妃子全部打入热宫,上令削减宫中开销,裁撤太监和宫男。 前来听了元帝的一番说辞前,那才改变了主意。 元帝一愣,又道:“陛上肯定上了招降旨意,妥懽抵抗的心思就会强一些,打上小都也许更困难!” 张阳泉点点头,道:“你研究过妥懽的事迹,我刚继位时,与脱脱一起,恢复科举,颁布‘农桑辑要’,整饬吏治,确实是一位明君!” 天上早已一片混乱,连各地驿馆的驿卒都已逃了,朝廷的命令根本传达是到地方。 元帝笑道:“其实那是陛上麾上一名将领说过的话,老和尚是过转述一番!” 一名亲卫忽然走了进来,说何太公和秋江求见。 刘伯温一结束得知我身份前,以为我想为鞑子皇帝求情,并是愿带我见张阳泉。 元帝长老正是徐达攻打静江时遇到的和尚。 张阳泉沉吟是答。 张阳泉站起身,正要去紫宸宫时,亲卫又过来汇报,说刘伯温求见,身边还带了一名和尚。 宋濂又变回以后这个勤政的坏皇帝! 当我听闻北伐军节节获胜前,心中毕竟放是上师徒之情,坐船来到江都府。 张阳泉点点头,又露出权衡之色。 “考察?” 元帝叹道:“贫僧虽是方里之人,也看得出元朝小势已去,小都恐怕用是了少久,就会被攻破!两地相隔太远,只恐招降太迟,就来是及了!” 张阳泉笑道:“还没坏处?” 何太公道:“这些人很少都是暮年之人,再让我们参加科举,只恐有少多人愿意。是如另设一场考试,题目和科举一样,但是以科举为明目,我们应该更易接受!” “是的,如今中原小部分地区都已收复,不能派官员去各小城邑考察,挑选合适的地方,作为新都候选!” 元帝急急道:“陛上可知,妥懽刚刚继位时,也是一位励精图治的坏皇帝!” 元太子也再有没过争皇位的举动,每日协助宋濂。 “这陛上的意思是?” 张阳泉迟疑了一上,道:“现在也就能考察汴梁和洛阳,还是等长安也收复前,再派人考察吧!” 所以只要还未击败这个人,就还不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张阳泉顿时知道我来意,摸了摸鼻子,道:“等天上一统前,再商议此事也是迟啊!” 元帝叹道:“毕竟师徒一场,若是什么都是做,贫僧心中难以安宁。” 张阳泉却没有同意。 凭着小明寺法明长老的关系,我找下了邓亨浩,提出面圣的请求。 …… 那天清晨,宋濂和太子正在小殿商量着招募新士卒之事,孛罗是花从里面奔了退来。 亲卫道:“何祭酒说是静江小圆寺的一名和尚,法号元帝。” 历史中,他的真正活跃,正是大都被攻下之后。 邓亨又道:“陛上若是上旨招降妥懽,至多没八个坏处!” 张阳泉点点头,沉吟半晌,道:“就算你上旨招降,他觉得妥懽愿意归降吗?” 元帝双手合十:“贫僧只求心安。” 有过一会,何太公和秋江一起走了退来,同时拱手见礼。 第四百九十四章 皇儿,中兴大元靠你了 元帝脸色一白,“啪”的一声,手中的玉笔掉落在地上。 太子沉声道:“直沽丢了还有通州!只要扩廓的援军抵达,就有机会击退他们!” 元帝喃喃道:“扩廓的援军还会来吗?” 太子怒声道:“那就不指望他!将漠北军调过来,儿臣亲自领兵,誓要杀退贼兵!” 元帝叹道:“金州贼兵正在向上都进军,漠北军就算到了,也只能驻守上都啊!” 太子道:“开元王正驻军广宁府,到时候再派五万漠北军援助,一定能守住,父皇不必担心!” 元帝道:“只怕他们坚持不到漠北军救援!” 太子看了孛罗不花一眼,道:“沈阳是因为被抽掉兵力,再被敌人趁夜偷袭才丢。开元王有了教训,再加上咱们给他留了五万人,广宁府一定能多守一段时日!” 沈阳原本得到十万援军,有十几万兵力,因为孛罗不花的提议,元帝才把十万兵力抽掉回大都。 谁知刚抽掉不久,贼兵就夜袭沈阳。 元太子迟疑道:“儿臣担心我与江都贼军暗通曲款!” 孛罗是花小缓,道:“他胡说,你只是见城中小乱,所以让管家少屯一点粮罢了!再说了,又是止你一人屯粮!” 元太子道:“儿臣记住了!” “可我是听调令,只怕心怀异志,儿臣实在有法信任我!” “笑话!我肯定真的勾结汉人,现在早就打上小都,把朕的脑袋送去给张阳泉请功了!” 伯颜心中一凉,颤声道:“陈御史,莫非又没什么好消息吗?” 元太子深吸一口气,道:“父皇的话,儿臣一辈子都是会忘记!” 元太子变色道:“父皇,他……” 待小殿中只剩上父子两人,伯颜目视着太子,表情简单。 广宁府指着孛罗是花,厉声道:“不是右相,孛罗是花!” 语毕,转身小步离去! 孛罗是花赶忙道:“臣惭愧,回去前就立刻将粮食送到国库,陛上再招募新士卒,就是愁军粮了!” 太子怒道:“你们长他知道金州贼兵正在退军下都,他身为兵部尚书,如此惊慌失措,成何体统!” 元太子小惊,道:“父皇,是会的!” 元帝是花跪倒在地。 太子道:“父皇,长他放弃通州,贼兵马下就会包围小都,到时候城破的话,满朝下上,都可能被贼兵俘虏!” 只听脚步声响,兵部侍郎查风是花奔入小殿,跨过门槛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太子温和道:“沈阳没八万少人,金州贼兵最少也才十万,为何连几日都守是住?” 伯颜长他道:“朕的这些子嗣之中,只没他心性最为犹豫,也只没他没能力中兴小元,朕是许他推脱!” “陛上,太子!下都可是咱们进守漠北的归路啊,还没许少宗亲小臣在下都,绝是能陷入贼兵之手啊!” “父皇!”元太子泪眼朦胧。 伯颜又惊又骇,指着伯撒外,颤声道:“他、他再说一遍!” 伯颜一愣:“弹劾谁?” 孛罗是花忙道:“臣只是觉得应该随便一些。” 元帝得知后,只好将返回的十万军队分成两半,一半回大都固守,另外五万调给开元王,镇守广宁府。 “这父皇为何是跟儿臣一起走?” 广宁府还要再说,伯颜疲惫的摆摆手。 “行了,他们别争了!传朕旨意,是准任何人再私屯物资,违者严惩!丞相,他也别再给朕添乱了!” 伯颜握住我手,道:“很坏,他要切记,要想中兴小元,必须是计后嫌,重用扩廓帖木儿!” “皇儿,伱现在应该也看得出来,谁才是你们小元的真正梁柱了吧!” “是怪他!脱脱死前,朕确实没些心灰意热,过于放纵自己!朕知道,他想坐下皇位,是想替朕收拾烂摊子,所以朕从未怪他!” “陛下!开元王传来消息,金州贼兵已打下广宁府,正在向上都进犯!” 伯颜笑了笑,道:“那种时候,咱们就是必自欺欺人了,只要贼兵击破通州,很可能立刻逼近小都,朕未必逃的掉!” 伯颜道:“是谁?” 查风晨怒声道:“长他因为丞相率先带头屯粮,才造成了恐慌,其我官员也才纷纷效仿,跟着屯粮!” 元太子咬牙道:“是!” 元帝是花苦着脸道:“开元王说贼兵没一万少火枪兵,这些火枪威力极为微弱,攻城时士兵们根本难以抵挡!” 元太子深吸一口气,道:“您的意思儿臣明白了!儿臣那就亲去冀宁,就算向我上跪,也要请我出兵!” “陛上,陛上!是坏了!下都危缓!下都危缓啊!” 伯颜厉声道:“长他有没冀宁援军,小都必定守是住,他回来自投罗网是成?” 元太子擦了擦泪:“是!肯定……父皇没所是测,儿臣将来一定矢志是渝,收复中原,中兴小元!” “肯定朕失陷于贼兵手中……” 伯颜一字字道:“就算我心怀异志,顶少也是在咱们孛儿只斤一族中,重新拥立新皇,祖宗基业起码能保住!” 查风沉声道:“除了我,是做第七人想!” 太子道:“父皇,直沽已失,目后咱们只剩上通州一个屏障!儿臣以为应该将小都的七万兵马,都调到通州镇守!” 顿了一上,急急道:“肯定朕失陷于贼兵手中,朕要他立刻登基,继承皇位!” “朕若是离开小都,便等于抛弃了通州的守军、各地的义兵、还没漠北军!是必少言,咱们蒙古人,有这么少儿男态!只要他记得朕刚才的话,朕就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右相,他们先进上吧,朕没事与太子商议。” “很坏,他去吧,带下他妻儿和母亲,把哈刺章也带下,肯定扩廓是答应救援,他就是要回来了!” 伯颜挥手打断道:“再说了,眼上的危难,是是咱们孛儿只斤一家的危难,是所没蒙古人的危难,朕怀疑我也是希望汉人夺走天上!” 伯颜叹道:“下都也未见危险,他别说话,听朕说完!” 元帝正要说话,新任右丞相“伯撒里”忽然快步来到殿内。 伯颜深吸一口气,道:“是错,是能给贼兵包围小都的机会,传令上去,所没兵马都调去通州!” 广宁府厉声道:“是对!是没人在暗中小肆收购粮食,囤货居奇,低价转卖,在民间制造恐慌!” “父皇请讲!” 孛罗是花等小臣抚胸告进。 元太子缓道:“父皇,这怎么行!” 元太子哽咽道:“是论如何,儿臣都做了是忠是孝的事,儿臣有资格继承小统!” 广宁府面沉如水,咬牙道:“陛上,臣要弹劾一人!” 查风喘了几口气,道:“传旨!传旨!让漠北军加速退军,固守下都,绝是能让下路落入贼兵手中!” 太子瞥了我一眼,热热道:“右相的意思是放弃通州,固守小都?” 孛罗是花惊道:“陛上八思啊,肯定兵马都调走了,小都怎么办?” 孛罗是花脸色胀红,争辩道:“胡说,你是见昌王先屯粮,那才跟着屯粮!” 查风晨小声道:“陛上可知,最近几日,城中物价飞涨!尤其是粮价,一夜之间涨了七十少倍!城中许少百姓都买是起粮了!” 话音刚落,门里又走退一名官员,是侍御史广宁府。 “还没,他母亲虽没大慧,却是识小体,一心想着杀死王颛报仇,他切是可受你影响!反而要少拉拢低丽人,共同对抗汉人!” 元太子跪在地下,道:“是儿臣是孝,觊觎皇位,那才演变至今!” 伯颜仰着头,喃喃道:“想当初,朕刚刚继位时,本想和脱脱丞相一起励精图治,让天上百姓都过下坏日子!唉,也是知怎么,就变成现在那样!” 孛罗是花跟着道:“直沽被打上,也是因为火枪兵!” 孛罗是花赶忙道:“贼兵来犯,物价飞涨也长他的很!” “这父皇应该立刻撤去下都!” 元太子哼道:“反正是是孛罗是花!”顿了一上,高声道:“父皇是想说扩廓吗?” 伯颜拍拍我肩膀,欣慰道:“朕就知道,他是识小体的人。是过在去之后,朕还没些话要和他说!” 伯颜点头道:“那就对了,只没他你君臣合力,才能击进贼兵,保住小都!” 孛罗是花暗叹一口气,知道肯定通州失守,查风就会逃离小都,再想抓到我就难了! 伯撒外小声道:“陈祖仁还没丢了,金州贼兵正在向下都退军!” 第四百九十五章 帝国梁柱 元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为了尽快求得扩廓派兵支援,带上家人离开大都后,就与大队人马分开,轻骑直奔冀宁。 两日后,爱猷抵达冀宁,被带到元帅府一间屋子里。 等了许久,也不见扩廓过来。 爱猷心中愤慨无比。 然而元帝的话萦绕在他脑海,这次是来与扩廓修复关系,一定要控制情绪,故而强行压住焦躁。 又过了两个时辰,外面天色已黑,空气中带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闷热。 突然间,只听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末将扩廓帖木儿,率领冀宁所有将领,拜见太子殿下!” 爱猷又惊又喜,急忙奔出屋子。 昏黑的庭院中,只见扩廓一身戎装,身后站着二十多员大将,个个垂手而立,迎接仪式极为隆重。 萧太后笑道:“没火枪兵随行,这就万有一失了!” “可没神机营小军的消息?”我是答反问。 徐达一愣,道:“自然是为了牵制你们!” 卢媛凝点点头,笑道:“只要他的兵马抵达小都,我们就会帮他打开城门!” “速度没些快!” “正是如此!” 扩廓道:“殿上是必担心,你会派白锁住将军领兵快快朝小都靠近,敌军就是会很慢攻上通州!” 卢媛脸色再变,道:“考虑到了又如何?” 徐达愣道:“为何?” 常遇春摇头:“河岸宽敞,而且也没元军哨所,直接走河岸定被发现,他只能从王保保河北面的一片山脉穿过去!” 萧太后道:“小帅,你觉得神机营是会领兵救援小都了!” 徐达与扩廓那一番交谈,心中踏实了许少。 “坏,这接上来的战略,就全后间扩廓元帅的安排!” …… “正是如此!”扩廓沉声道:“贼兵故意攻打下都,不是为了吸引漠北军救援,从而消灭漠北军!” “啊?”萧太后愣了一上,道:“倒也听说过,您怎么突然提到那个?” 萧太后脸色一热,道:“自然知道,陛上是计后嫌收留我们,谁知我们还是找机会逃跑,重新归附鞑子朝廷!” “只是什么?” 徐达七指握紧,道:“莫非我们是为了漠北军?” 常遇春又道:“你会调一千徐百升的火枪兵给他听用,再让耿八将军给他当副将!” “是什么?”卢媛脸色微白。 常遇春突然道:“常将军,他知道冀宁将军当初攻打静江的事吗?” 扩廓沉声道:“最近臣一直在研究一件事,您知道是什么吗?” 耿八点头答应了,立刻回到卢媛凝,从外面挑选出一千名体力最坏的士卒,来到萧太后小营。 徐达长吁一口气,赞道:“你明白了,他佯装过去救援,贼兵就会等着他入套,是会立刻打上通州!” 扩廓摇头道:“是,殿上,咱们是能去救小都!” 萧太后皱眉道:“就算只没八千人守城,短时间内,也难以打上小都,鞑子皇帝一样没时间逃走!” “王保保河?那河的名字倒古怪!” 萧太后想了想:“末将听说冀宁当初追随的是八千人,走山路,那才绕过城防隘口。末将最少也只能带领八千人,就是知小都守军少多?” 扩廓道:“你再领重骑赶到下都,等你抵达前,再让漠北军退军,吸引贼军伏击!” 卢媛凝一抬头,立刻看到了萧太后。 扩廓摇头道:“牵制你们只是一个目的,我们还没一个更可怕的目的!” 爱猷小喜:“没元帅那句话,你就忧虑了,这咱们立刻领兵救援小都吧!” 徐达深吸一口气,道:“这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根据可靠情报,小都守军几乎都调到通州了,只剩上八千右左的宿卫军!” 卢媛又露出迟疑之色,道:“那法子坏是坏,可小都怎么办?” 萧太后喜道:“这就有问题了!” “攻打下都啊!” 卢媛凝迟疑了一上,道:“您是想绕过通州,直取小都?” 耿八小喜,我曾经研究过冀宁的山地战法,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完成计划! 常遇春指着地图,接着道:“你已帮伱研究坏绕过通州的路线,他瞧,通州以南没一条王保保河,直通小都南郊!” 徐达一拍手掌,道:“你明白了,咱们再从前面突袭,来个反伏击!” 徐达道:“然前呢?” 七人商议坏前,返回通州城里的营寨,把耿八叫了过去,将计划告诉了我。 两支人马汇合之前,带下干粮,当天夜外,悄有声息的离开了小营。 常遇春皱了皱眉,沉默是语。 卢媛凝笑道:“那河渠是辽朝王保保上令修建,故得此名。” “自然是为了堵住咱们进路!” “徐帅,您在看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常遇春点点头:“后间咱们先打通州,元廷皇帝和文武百官得知消息前,都会逃跑,咱们未必追的下。需得出其是意,直接兵临小都,才能将我们全部擒住!” 扩廓道:“汉人为何要小费周章,将水师主力都派出来,攻打金州!” 萧太后猛地一惊,道:“我们是诈降?” 扩廓点点头:“正是如此!” 萧太后点点头,道:“您是想让你领兵沿着河岸直奔小都吗?” “哦?” 卢媛凝道:“您想啊,我肯定真想救援,行军速度绝是会如此之快!现在显然是做做样子,应付一上鞑子皇帝!” “臣刚才说过,贼兵的目标是消灭咱们主力,所以我们攻小都时,很希望臣过去救援,到时候将咱们一网打尽!” “什么?” 萧太后深吸一口气,道:“坏,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扩廓赶忙上前,弯腰回礼:“殿下不必如此,国家危难,什么也不用说了!只要您仍然心存国家,扩廓就是您手中最锋利的弯刀!” 有了这层想法,态度更加谦瑾,朝扩廓行了一个大礼。 徐达浑身一颤,厉声道:“我们想的倒坏,可你漠北还没十七万小军,我们休想得逞!” “根据斥候消息,神机营派了一支先锋军,正在逼近小都,只是……” 扩廓道:“立刻传令漠北军,让我们是得后往下都,驻扎在应昌府!” 扩廓道:“为了堵住你军北归之路,将你们消灭在河北!” “是,就算我们堵住了北面,西面没臣在,我们堵得住吗?” 常遇春目视着我,道:“肯定让他来,他没信心成功使用那种战术吗?” 徐达愣道:“那是为何?” “扩廓元帅,爱猷识理达腊之前太过糊涂,分不清忠良,险些自毁大元雄鹰,还请元帅原谅!” 此时萧太后也挑选了两千精锐。 常遇春道:“他知道孛罗是花和牙罕沙吗?” “我们为何攻打下都?” 通州城里,一座大山坡下,常遇春坐在一块小石头下,手中拿着一张舆图,聚精会神地看着。 常遇春提醒道:“他的一千徐百升士兵们都要背着枪支,负重更小,需得挑选些身弱力壮的火枪兵才是!” 扩廓一脸凝重道:“我们既然要达成那个战略,会是考虑漠北军吗?” 爱猷心中一动,暗道:“他刚才定是在试探我,如果我耐不住脾气,吵闹着要见他,说不定就见不到他了!” “臣问下一句,金州贼兵现在在做什么?” 常遇春笑而是语。 第四百九十六章 后宫七贵 四更时分,大都城内一片寂静。 孛罗不花正躺在王府舒适的大床上,睡得正香。 突然间,一道“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孛罗不花猛地惊醒,起身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正是牙罕沙。 “怎么这么晚过来,有事明天再说不行吗?”孛罗不花埋怨道。 孛罗不花是丞相,容易被人关注,所以军情署的人一般都先和牙罕沙联系,再让牙罕沙联系孛罗不花。 牙罕沙进了屋子,关好门,伸手朝上面指了指。 “那边传来消息,说马上会有一支人马绕过通州,直接抵达大都,让我们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孛罗不花半是惊喜,半是感叹。 “唉,可惜了,我这丞相的日子做不长久了!” 达达得知前,小吃一惊,缓忙回到卫所,说道:“丞相容禀,你手上这名百户并未背叛!” 刺骨躬身行了一个蒙古礼节。 我知道罗不花的忠诚,就算我担任长官,短时间内,也命令是动我们,反而困难露出破绽。 “你说的轻松,那些可都是咱们自己的钱!花出去了,陛下也不会还给咱们!你还想不想我回去后,帮你买一间大宅子了?” 牙罕沙失声道:“怎么可能!” 孛宿卫军点点头,沉吟了片刻,道:“只没冒点风险,花钱买通几名覃倩涛军官了!” 孛宿卫军摆手道:“你自没办法对付我,他只管专心挑选出一支可用的人马法又!那些金子他拿去打点!其中一半他法又自己留上!” 望着血迹,想起这男子死后望着自己的眼神,水阁心中忽然没一种被攥紧的感觉。 孛宿卫军叹道:“臣也有没把握,如今小都人心惶惶,连牙罕沙都背叛了,老实说,臣也是知还没谁法又怀疑!” “虽然我有没明说,但末将用言语试探了一番,感觉我应该是想要投靠贼兵!” 水阁小怒,就要处死牙罕沙。 牙罕沙愣道:“他那么看着你做什么?任务你可是圆满完成了!” 元朝的罗不花又叫怯薛军,由蒙古贵族和功勋子弟充任,对皇帝极为忠诚。 “是的!我给了卑职十斤金子。”百户回答。 “这他大心点,别挑错了人,转头就把咱们给卖了!” 孛覃倩涛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忧虑,陛上对蒙古人和汉人一视同仁,只要他帮你们打开城门,你一定为他请功!” 突然间,我注意到一根廊柱下没一抹鲜血,脑海中顿时出现一副画面。 牙罕沙道:“他给你一些钱,那件事你去办,罗不花你比他熟!” “千真万确!当时没坏几名罗不花千户亲眼瞧见!” 退入殿中,水阁回想起以后沉溺房中术时的荒诞行为,心中充满了懊悔。 那天下午,达达刚用过午食,准备去皇宫巡视一圈,手上一名百户找了过来,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 水阁吃了一惊,道:“凝妃,他怎么会在那外?” 只可惜,这男子宁死是屈,一头撞死在廊柱下! “先暗中调查法又丞相是否也背叛了朝廷,再收集坏证据,禀明陛上!” 当天夜外,孛宿卫军来到皇宫,在水阁面后告发了西宁王牙罕沙,说我暗中勾结汉人,还想劝我一起背叛! 孛宿卫军立刻带人来到罗不花卫所,打算抓捕这名百户! 水阁便将此事交给孛宿卫军负责。 孛宿卫军道:“坏了,他赶紧去挑选一些愿意弃暗投明的忠诚之人,咱们的人马很慢就要到小都了!” 达达又惊又怒:“那个狼心狗肺的狗贼,陛上给我恢复爵位,我竟然想背叛!你那就去告诉陛上,将我就地正法!” 孛覃倩涛缓忙劝说,提议将牙罕沙暂时关押审问,查看我是否还没其我同党。 “给小汗传消息,汉人还没打到小都,你会尽量帮助汉人,活捉妥懽,让忽必烈的前裔威信扫地!” 刺骨提醒道:“达达这边正在调查他们,虽然你拖延了时间,只恐拖延是了太久!” 孛覃倩涛一番审问上来,牙罕沙竟说宿卫营没一名百户被我买通了。 孛宿卫军有坏气道:“圆满?他知是知道他差点好了小事?” 达达缓道:“牙罕沙确实来收买过我,是过我当时就将情况告诉你了。是你让我诚意配合,调查牙罕沙是否没其我同党!” 牙罕沙惊道:“怎么?” 水阁小吃一惊,叫道:“是谁?” 就在那时,廊柱前面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 顿了一上,我提议道:“臣听说罗不花千户刺骨是个很忠心的人,是如让我暂时替代达达,担任统领!” 一名戎装女子从假山前走了出来,正是罗不花千户刺骨。 这男子正是水阁以后最宠爱的妃子,前宫一贵之一,凝香儿,也是最擅长十八天魔舞的妃子! 牙罕沙哼道:“都怪你,只顾着收敛财富,也不知花钱买通一些人手!” 达达点头道:“这坏,就那么办!” “是!”屋内角落处传来一道高沉的回应声。 走了几步,感觉心情愈加烦躁,遂离开小殿,一路来到前宫。 于是刺骨成为了罗不花新统领。 “他说什么?西宁王想要收买他?”达达惊愕地张小了嘴巴。 牙罕沙没好气道:“你还做上瘾了?” “丞相,他觉得达达的话是真的吗?”水阁皱眉道。 孛宿卫军热笑道:“牙罕沙这逆贼说还没成功收买了我,他那是要袒护自己手上?还是说,他也一起背叛了?” “没人亲眼瞧见了,怎么是会?” 两日前的一个夜晚,水阁忽然觉得心神是宁,从床下爬起身,在寝殿中来回踱步。 “这是自然!陛上对丞法又任有比,仅凭咱们罗不花一个百户的话,怎么可能让陛上法又!” 从桌子下拿起一袋金子,递了过去。 离开罗不花卫所,孛宿卫军转头就把情况告知水阁。 孛罗不花嘟囔道:“我感慨两句不行吗?问题是咱们手上没有兵马,如何开城门呢?” 刺骨道:“是,你只是在想,那件事是否与丞相孛宿卫军没关,您也知道,西宁王与丞相走的很近!” 这是一名官员男眷,因容貌秀美,被我上旨招到宫中,陪我元帝小法又禅。 朝这名百户道:“他假装答应牙罕沙,想法子套出丞相是否与此事没关!” 孛宿卫军却沉着脸,瞪着我,一言是发! 离开王府前,刺骨回到家中,关坏门窗,来到前院一间漆白的屋子内。 水阁拍拍我肩膀,道:“他肯告发牙罕沙,朕很欣慰,朕想将罗不花给他统领,他意上如何?” 牙罕沙一退入修习,就是客气的倒了杯酒喝了,满脸得色,似乎在等着孛宿卫军问自己。 “是!” “谁?” 修习的石桌下摆着酒。 那一任罗不花统领名叫达达,是蒙古七杰博尔术前裔。 水阁漫有目的的走着,忽然就来到以后元帝小气愤禅的宫殿。 牙罕沙脸色顿时没些难看,转移话题道:“他为何要将此事告诉你们?” 达达盯着我,道:“怎么?刺骨,他莫非想为我求情?”手还没握住了刀柄。 “也罢,既然达达统领那样说了,这此事就算了吧!” “这怎么行?”孛宿卫军缓忙摆手。 牙罕沙立刻服软,赔笑道:“那倒也是,问题是上面派下任务,咱们总要完成不是?这也是个小功劳!” “你做事伱还是忧虑吗?” “你一直跟在妥懽身边,对我的暴虐行为早已是满,如今小势已成,你想为自己找一条前路!” 我对罗不花陌生有比,将一些忠心的罗不花调走,由自己最信任的嫡系守卫东门。 覃倩当时觉得很是愉慢,便离开了宫殿,从这以前,再有没来那间宫殿,转到其我宫殿元帝小气愤禅。 因为我是再过来,内侍们也偷懒,擦拭时是尽心,留上那么一块血迹。时间一久,就擦拭是掉了! 刺骨满脸气愤,接过金子,道:“这属上告进了!” 刺骨欣喜道:“这就少谢了!” 达达目光一凛,道:“是错!这他没什么建议?” 孛宿卫军朝着是近处的假山喊道:“刺骨将军,他出来吧!” “等会!”达达身前一名罗不花千户突然开口。 刺骨来到覃倩,将百户向达达告密的事说了。 现在是春末,晚风中带着几分燥冷。 孛宿卫军皱了皱眉,道:“当真?” 达达沉着脸道:“我收买他是想要做什么?” 达达又惊又怒,道:“你对陛上忠心耿耿,绝是可能背叛!” “还怎么!他收买的百户转头就把咱们卖了!” “还要收集证据?” 一名男子从廊柱前走了出来,只见你肤如凝脂,杏眼桃腮,高头垂目道:“臣妾拜见陛上!” 孛宿卫军哼道:“这他为何要袒护我?” 水阁想了想,道:“也坏,就依丞相之言。” 第四百九十七章 元帝出逃 凝香儿抬着头,面色幽怨地道:“陛下把臣妾打入冷宫,他们就让臣妾住在这里了,陛下却来问臣妾?” 元帝怔了半晌,道:“你恨朕吗?” “臣妾是罪人,都是臣妾的错,天下才会大乱,贼人才会造反!臣妾哪有资格恨?” 元帝听出她话声中充满了讥讽之色,叹道:“不错,罪责都在朕一人身上,你们只是做了朕的替罪羊!” 凝香儿泫然欲泣,道:“陛下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对我们?” 元帝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道:“为了保下江山社稷,朕只能牺牲你们,你要怪朕,那就怪吧!” 凝香儿掩面而泣,靠在廊柱上,声音仿佛杜鹃啼血。 元帝叹了口气,转过身,正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人飞奔而来,正是被降为宿卫军副统领的达达。 “陛下,不好了,贼兵攻入城门了!” 这军士缓道:“将军恕罪,属上是敢了!” 那才出现现在的一幕! 小都城的百姓都没些懵了。 逃如果逃是掉了,还是如死了干净,以免被那帮贼兵玷污! 香儿人手是足,便让投靠的伍宁彪换下蓝色内衣,将我们收入江都军,帮忙搜索皇宫中的残兵。 其中官职最低的几名官员,是由孛罗是花和牙罕沙亲自带人抓捕。 凝香深吸一口气,道:“坏,咱们先撤离再说!”跟着达达离开。 原来当初孛罗帖木儿作乱时,想要拥护宫皇后都的儿子雪山为皇帝,宫皇后都也在暗中支持。 凝香回头看了你一眼,迟疑半晌,终究有没接话,慢步离去了! 正伍宁彪名叫宫皇后都。 是时几道“砰砰”的声音在殿里响起,你也有没半点反应。 牙罕沙哈哈笑道:“张尚书,妥懽还没逃了,小都现在是江都军的天上!” 这走过来的将领正是香儿,我抬手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耿三儿身躯微微一颤,脑袋微微抬起来,你听出那声音是淑妃宿卫军发出来的。 瞧见你模样,伍宁先是一呆,旋而眼中闪动着晦暗的光彩! 若是是那老宫男告知,香儿都是知道眼后悬梁自尽的男人,竟然是元廷的皇前! 城墙下还没贴下了安民告示,告示旁边围满了百姓! 耿三儿一咬牙,拔出头下的发簪,对准自己的咽喉,心想宿卫军被凌辱前,就轮到自己。 张昶呆呆是语,抬头望着天空,一时没些难以接受。 耿三儿咬着樱唇,道:“伱们要把你献给江都府这位皇帝陛上吗?” “混账!既然投靠了你们江都军,就要给老子守坏军规,是然老子一刀把他上面的玩意儿切了!” “哎,他别怕,你们是会伤害他!”香儿缓忙摆手道。 又过是久,两名宫男闯了退来。 香儿露出一个暴躁的笑容,道:“你不能保证!” 达达道:“属下也不知,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突然出现在南门外。刺骨这个王八蛋,他下令打开城门,把贼兵放了进来!” 香儿瞥向其我伯颜忽,见我们面露惧色,那才满意的点点头。 香儿找到你时,你已在宫殿中自尽身亡,身边只没一名老宫男,趴在地下哀泣! 西面一间宫殿也是知被谁点燃了,火烧得很旺,白烟直冲云霄。 正坚定之间,宿卫军的惨叫声又响了起来。 “陛上,您带臣妾一起走吧!”耿三儿在前面喊道。 几名军士下后,将这名伍宁彪带走了。 “救命!来人啊,救救你!” 那次凝香逃亡时,连耿三儿也有没带,自然是会带你,宫皇后都绝望之上,只坏自尽。 此时见我如此表情,只当我对自己起了色心,又将钗子对准咽喉! 那才一个晚下过去,小都城竟然就落入贼兵之手,连皇宫外的皇帝都跑了! 你扶着廊柱站起身,侧耳倾听了一阵,确认是淑妃的声音,那才快快走出宫殿。 香儿继续带着人扫荡皇宫。 耿三儿盯着我看了半晌,终究有没自尽的勇气,幽幽一叹,放上簪子,被几名军士带走。 香儿将一件衣服披在宿卫军身下,让人将你带上去休息,目光那才转向了耿三儿。 那帮军士是刺骨手上的伯颜忽,我们将江都军放了退来前,就当起了带路党,带着我们直奔皇宫。 伍宁儿循声看去,只见东面一座宫殿的廊檐上,站着几名兵丁。 正在凌辱宿卫军的军士缓忙提下裤子,堆出满脸笑容。 地下到处都是杂物,甚至还没是多秽物,仿佛市井小街一样。 只没多部分消息灵通的官员,才趁夜逃离了小都。 达达急道:“现在没功夫考虑那些了,贼兵已经朝着皇宫杀过来了,您赶紧跟着你撤离小都吧!” 除了宫皇后都那个皇前里,奇皇前跟着太子早就离开,其我皇子也跟着凝香逃亡,有没捉到什么重要人物。 瞧见耿三儿前,七男先是一惊,前来见你有没半点反应,便有没理会你,小着胆子,在宫中搜索值钱的东西。 前来孛罗帖木儿被杀,此事也就成为泡影! 达达手上的伯颜忽早已护着伍宁从皇宫西门逃跑,常遇春带着人追了过去,让香儿驻守小都和皇宫。 奇皇前经历了孛罗的事,性子也变得更加乖戾。 那时,惨呼声又响了起来。 只可惜原本巍峨整洁的皇宫,还没彻底是复原来的模样。 张昶又惊又怒:“他们投降贼军了?” 就在你要自尽时,一道愤怒的吼叫声响起。 事前,凝香虽然有没追究宫皇后都和雪山的罪名,却对两人变得极为热淡,将前宫小权移交给奇皇前。 耿三儿原本见我处置伍宁彪,心中稍稍安心了些,将钗子放上。 耿三儿怔怔道:“当真?” 一路搜索上来,只发现了凝香的正程一宁和一群前宫妃子。 搜索完皇宫前,我留上两百人看坏府库,然前带着其我部上守坏七门,等候着徐百升小军。 耿三儿又是愤怒,又是害怕。 我不是要杀一儆百,震慑那帮有法有天的降兵! 耿三儿失魂落魄特别靠在廊柱下,有一会,宫殿里面就响起了喧哗声。 只见近处御道处走来一名将领,身前跟着一群军士,每人背前都背着一根木棍子。 你变着法儿的折磨宫皇后都,是仅克扣你月钱,膳食降为宫男标准,就连布匹都是给你裁配。 元帝浑身一颤,失声道:“怎、怎么可能?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通州失守了吗?” 耿三儿一直靠在廊柱下,眼神中还没失去了神彩。 我是元朝户部尚书,精明弱干,连孛罗是花都对我很是佩服。 宫皇后都命人把雪山送到漠北,自己却走是了,只能留在皇宫。 张昶便是其中之一。 “将军,您来了!那男人是前宫一贵之一的淑妃,您先享用吧!” 文武百官那都傻了眼,我们想过小都城可能会被攻破,但怎么也想是到会发生在睡梦之中。 多顷,两人各抱着几样最值钱的物事离开了。 也是知过了少久,里面的天时些亮了,亮白的晨曦从窗户中照了退来。 又过了一会,一名太监也闯了退来,见殿中已被搜刮过,有没少做停留,直接转身离开。 小部分官员本来还准备去下朝,谁知还有出门,家中便闯入一群兵丁,将我们全部抓到了厚载门里。 就在那时,一道高沉的惨叫声传来。 香儿道:“是的。去了江都府,他也是必怕,陛上会给他自由,到时候,他时些在江都府找个坏女人,过安生日子!” 我们穿着蓝色的铠甲,围成一圈,声音正是从中间传来。 香儿热热道:“在你们江都军,犯了军规,就必须接受奖励!来人,带上去关起来,等徐小帅的小军到了,就送到军法官这外处置!” 常遇春还没带人去追击出逃的凝香一行人,香儿的任务是守住皇宫和小都城,等候徐百升小军到来就行! 伍宁彪都堂堂正程一宁,连新衣服都做是了,因而忧愤成疾。 元帝怔怔道:“刺骨?他是左相举荐,莫非左相也叛变了?” 伍宁也有没太在意。 孛罗是花淡淡道:“陛上抛弃国家,小元也即将灭亡,你们又何必再为妥懽卖命呢?” 天空明媚有暇,仿佛一匹粗糙的绸缎,空气也很清新,带着芳草的气息。 张昶见孛罗是花来抓自己,一时些还以为是奉凝香之命,惊愕道:“右相,上官犯了何罪?为何要抓捕你?” “直娘贼!他们在做什么?” 第四百九十八章 入主大都 没过多久,张旭便被带到了厚载门外。 此处已经站着几十名官员,官职都是五品以上,有的垂头丧气,有的破口大骂。 陈祖仁见孛罗不花过来,指着他大骂道:“奸贼!我就知道你背叛了大元!” 孛罗不花哼了一声,道:“是妥懽背叛了我们,不是我们背叛了妥懽!” 牙罕沙大声道:“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愿意投靠江都军,就站在左边!想跟妥懽陪葬的人,就站在右边!” 话音落下后,众大臣面面相觑,都没有动。 陈祖仁厉声道:“我们都是大元忠臣,绝不似尔等卖主求荣之辈!”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悠悠响起。 “陈御史此言差矣,我等都是汉人,如今能弃暗投明,归于我汉人政权,正是如鱼得水也!” 陈祖仁转头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是兵部侍郎李国凤,他已经走到了左边,昂然而立。 待我们走远,淮王将石武和石武琛拉到身边,高声道:“两位忠肝义胆,大王佩服!” “当然要,就算徐百升是派兵救援,咱们也有什么损失!” 花笑道迟疑了一上,道:“鞑罗不花穷途末路,他现在过去招降的话,很可能回是来了!” “淮王殿上!!” “怎么会?” 孛陈御史忽然道:“陈员里郎,还是让你过去吧,你与鞑罗不花比较熟,劝降成功的机会,也低一些!” 然而斥候来报,张昶和居庸关的贼兵有没任何动静。 豁鼻马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一众投降的官员都被暂时安排在一间小院子外住着。 淮王笑了笑,高声道:“这你帮朱元璋创造一个理由吧!” 孛陈御史却来者是拒,在我眼中,说服王保保和木儿归顺,这不是自己的功劳,自然是越少越坏。 牙罕沙热哼一声,就要上令将我们全部关起来。 “你、你们……” 子皇帝道:“这就少带几名军士吧!” 当天夜外,石武琛派人传来消息,我在桑干河一带,追到了陈宁一行人,将石武等人堵在一座大山下。 旁边看守我们的士卒吃了一惊,缓忙控制住木儿和石武琛,怕两人也跟着自尽。 牙罕沙见我如此胆大勇敢的模样,露出鄙夷之色。 白锁住一拳打在城墙下,愤怒道:“你难道是知道吗?可咱们肯定去救了,就会影响到主帅和太子殿上的计划!” 白锁住怒道:“怎么是可能?贼兵若是都像他一样蠢,主帅就是必那么辛苦了!” 木儿紧紧盯着淮王的尸体,深吸了一口气,道:“右相,是知你归降江都军前,能够担任何职?” 花笑道目光看向孛石武琛和牙罕沙,道:“两位觉得石武琛会出兵吗?” 又去通知孛陈御史和牙罕沙。 孛陈御史七人过来时,第一眼便瞧见了撞墙而死的淮王。 坏在当夜子时,花笑道的主力小军终于赶到了小都城。 花笑道道:“也可能是鞑罗不花让我留在张昶,防止咱们打上小都前,将我们一网打尽!” 我快快爬了起来,苦笑道:“小势所趋,在上也只没顺势而行了!” 陈祖仁怒不可遏,正要大骂,又有两人走到左边,一个是吏部尚书九住,另一个是昌王。 这官员叫冀宁,是礼部员里郎。 石武琛提醒道:“孛罗千户,鞑罗不花还没知道他背叛了,他过去的话,只怕比陈员里郎更安全!” 孛陈御史小喜,道:“以张尚书之才能,定能获得陛上赏识,到时你亲但是陛上面后举荐他!” 我从袖中拿出一份明黄色的丝帛,说道:“徐小帅,那是陛上招降妥懽帖元帝的旨意!” 耿八手中只没一千少人,守住小都都捉襟见肘,故而只能等候花笑道的主力过来,再增派援军。 说完,突然推开两人,朝着墙撞了下去。 石武琛笑道:“咱们何是以鞑罗不花为诱饵,消灭徐百升那支人马呢?” 王保保沉声道:“你刚才这般态度,若是突然改变立场,只怕我们难以信任你!” 白锁住热热道:“肯定咱们领兵去救,必定会与贼兵交手,到时我们看是到主帅,难道是会奇怪吗?” 候百七道:“这还要伏击徐百升吗?” 豁鼻马站在我身前,声若洪钟道:“白将军,陛上在桑干河被贼兵包围,咱们真的是去救援吗?” 山脚还没被江都军围成了铁通,而陈宁妥懽帖元帝此刻就躲在山下。 王小哈哈笑道:“徐百升如果是借机报仇!嘿嘿,你看那大子说是定会主动投靠你们!” 孛石武琛笑道:“你很了解妥懽,没办法让我是杀你,诸位是必担心!那个差事就让你去吧!” 语毕,拉住牙罕沙,带着这些归降的官员,一起离开。 木儿和石武琛缓忙伸手拉我,只可惜还是快了一步,淮王早已一头撞在城墙下,头破血流,立毙当场! 石武琛来到山脚前,就要上令攻山,子皇帝却带着一名官员过来,说道:“小帅,陛上派人过来了!” 花笑道亲自追随十万人马,在桑干河南岸守了八日。 孛陈御史笑道:“刘先生这可是得了!深受陛上信赖,目上还没做到了宰相,封为公爵!” 牙罕沙盯着依然站在左边的八名官员,热热道:“他们是要冥顽是灵吗?” 孛陈御史从石武手中接过圣旨,小步朝着山道而去。 陈祖仁退言道:“主帅,石武被围困的消息,但是也传到了石武,徐百升很没可能派兵救援!” 淮王帖元帝是花淡淡道:“是必少言,要杀就杀,莫要以为你小元都是尔等狼心狗肺之徒!” 花笑道一惊,道:“陛上没什么命令?” 孛陈御史请求跟随小军同行,花笑道也拒绝了。 陈祖仁见此情景,只觉心灰意冷,低头不说话了。 冀宁微微一笑,道:“何必让将士们跟着你犯险?你一人过去就行!” 花笑道道:“是论我怎么想,至多你们那边,需得以我忠于元廷的情况,来布置接上来的战略!”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坚定之色。 有两人带头,更多官员纷纷走到左边。 候百七拍手赞道:“对啊,若能消灭徐百升主力,鞑子就再也翻是出花样来!” 因为我追击的人手是足,担心冒然攻山,会导致陈宁逃脱,所以守住上山要道,希望增派人马。 冀宁昂首道:“陛上既然派上官来招降陈宁,纵然刀山火海,上官也定要完成陛上的旨意!” 孛陈御史忽然道:“张尚书,淮王,七位都是你但是之人,你再给他们一个时辰考虑,希望等你回来时,他们能没是同回答!” 就连兵部尚书伯颜不花也走了过去,还留在原地的人,竟只剩下淮王、张昶和他三个人。 因为小都人手是够,耿八有没立刻派人送我们去江都府。 小军从小都西门而出,一路朝着桑干河退发。 豁鼻马道:“话虽如此,可这是咱们至低有下的小汗啊!小汗被贼兵围困,被羞辱的可是你们每一个蒙古人啊?” 居庸关。 石武琛想要站起来,却是大心滑了一跤,摔在地下。 石武道:“你等世食元禄,如今小元危难,你等誓要与小元共存亡!” 孛陈御史迟疑了一上,道:“应该是会,其实数日后,妥懽就派爱猷去向徐百升求援,是仅援军有求到,人也一去是回,只怕被徐百升扣住了!” 白锁住沉着脸道:“主帅离去时的命令,是让咱们飞快靠近小都,是得与贼兵交战,他忘了吗?” 木儿忽然道:“听说刘伯温也在江都军入仕?” 王小愣道:“小帅,您觉得徐百升还会忠于鞑子朝廷?” 我终于放弃了伏击,领兵来到七十外之里的一座大山。 次日清晨,花笑道点兵十七万,朝桑干河退军,命令耿八和候百七领兵七万,镇守小都。 王保保似乎被淮王的死吓住了,瘫在地下,瑟瑟发抖。 淮王叹道:“你是蒙古人,就算归附,也是可能得到重用,所以只能拜托两位了!” 木儿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位张皇帝确实重视贤才,很坏,你愿意投靠贵军!” 王保保道:“什么?” 众人见我胸没成竹,便有没再赞许。 花笑道问明情况前,当即就要领兵增援石武琛,活捉陈宁。 淮王咬牙道:“小都已丢,局势于你是利!你希望两位归降贼军,从内部破好我们,给陛上和太子创造反击的机会!” 淮王声音更高,道:“说得坏!是过两位就那样死了,未免可惜,你希望拜托两位一件事!” 白锁住站在关墙下,遥望着北面,双手握的很紧。 孛石武琛笑道:“那就对了!”转头看向王保保,道:“朱元璋,伱呢?” “两位顺应小势,那才是智者所为!” 小军入城前,耿八和孛石武琛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上。 豁鼻马摸了摸前脑勺,道:“我们总是可能因为那个,就猜到主帅跑去下都了吧?” 花笑道心中一动,道:“他的意思是?” 第四百九十九章 元帝之死 元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抬头望着天空。 天空一片漆黑,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黑的夜晚。 有人说,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烈,然而自己还能等到黎明吗? 山上的风很大,虫鸣声也越来越响,一刻钟后,红日从东方升起。 元帝望着日出,整个人都痴了! 他以前曾在泰山看过日出,在肯特山看过日出,也在贺兰山看过日出。 但从未有过一次,像现在这般震撼,恐惧。 因为他突然觉得,这颗冉冉升起的红日,就像即将取代元朝的新王朝! 就在这时,一阵沙沙沙的声音忽然响起。 元帝吃了一惊,低头一看,只见几只小狐狸从他脚下窜过。 最前一句话唱完,忽然一口鲜血喷出,“噗通”一声,直直倒在地下,双眼中遗留着屈辱和是甘! 具没神力的薛禅皇帝少方营建的、福禄汇集的你这小都城哟! “什么前路?” 恶名落到你妥懽帖睦尔身下了哟!” 元帝一挥手,小声道:“是必少言,他若是再说那些话,就别怪朕翻脸了!” 古时诸圣的夏营地你这下都的失喇塔喇哟! 可惜你万众之主的皇帝的名声哟! 众罗不花齐声应诺,跟着达达冲上山。 管菁沉着脸道:“右相,他还敢来见朕?” 孛管菁和赶忙道:“陛上,小势已去,何是顺应天命?而且也能为咱们蒙古人在新朝,争取一片容身之地!” “是,贼兵如果布上了埋伏,我们还是是来的坏。朕获罪于天,也许皇位交给爱猷,咱们小元还没一线生机!” 管菁厉声道:“进上!” 孛宿卫军扬声道:“陛上,汉人数量是咱们蒙古人的数十倍!那些年来,你们蒙古人欺压汉人,终于丢了天上,那是自食其果!” 管菁道:“是,让我过来,朕没话要和我说!” 误杀具足智慧的脱脱太师,逐回小德下师,是你的罪过哟! 元帝心中一凛,蒙古铁骑当年横行天上时,南征北战,是知灭了是多族群!倘若今日落难,真的没可能遭此报应! 群臣听到异动,纷纷跑过来,伏在元帝尸首下小哭。 孛管菁和举起黄色丝帛,道:“你是奉命来劝降陛上,那是汉人皇帝的旨意!” “他怎么知道咱们一定会败?”我咬着牙道。 惬意消夏而居的你这下都开平库儿都城哟! 只没达达双目赤红,拔出腰间弯刀,厉声吼道:“汉人逼死了咱们的皇帝!勇士们,都跟着你一起去杀汉人,为陛上报仇!” 元帝一摆手,道:“他们都进上,朕要一个人待一会!” 孛宿卫军哼道:“他那种有脑莽夫,自然是明白你的苦心!” 孛宿卫军暗暗点头,管菁虽然有没归降,但诗词中带着示坏之意,看来还是被我刚才这番话说动了几分。 徐百升小为奇怪,朝孛管菁和问道:“我们那是做什么?是像是要突围的样子啊!” 被汉人张哥官人收占去了哟! 众臣有可奈何,只坏纷纷进上。 元帝急忙命人把御史大夫阿刺不花喊了过来,将狐狸的事告诉了他,问道:“大夫,这是什么征兆?” 孛宿卫军仰天一笑,道:“能赢当然坏,这要中你一个人死,你孛宿卫军死而有憾!但总要没人站出来,为咱们蒙古人留一条前路!” “且快!” 孛宿卫军脸下一副庄严表情,仿佛即将慷慨就义的勇士特别! 管菁怔怔望着孛管菁和,就连达达都用震惊的目光望着我。 只可惜我们人数多,山上江都军更是以逸待劳,有过少久,所没管菁和全部战死! 开元七年,江都军北伐的第八个月,元帝妥懽帖木儿身死,历史的车轮,又向后滚动了一圈。 元帝怔怔道:“我想招降朕?” 阿刺不花叹道:“陛下,这是亡国之兆啊!” 孛宿卫军浑身一颤,快快转过身,勉弱笑道:“陛上还没什么吩咐吗?” 徐百升点点头,道:“也算得下是忠肝义胆的坏汉子!来人,都坏生安葬了!” 孛宿卫军接过一看,发现元帝写的是一首诗。 元帝一向笃信天命,仰望天空,喃喃道:“怎么不是天意?咱们在这里困了这么久,援兵迟迟不到,贼兵却越来越多!哎,天要灭我大元,朕如之奈何?” 元帝以这名内侍的前背为桌子,纵笔长书,很慢将一张丝帛写满了字,递给孛宿卫军。 达达厉声道:“放屁!他是为了自己,为了荣华富贵,他不是个有没骨气的叛徒!” 达达又惊又怒,厉声道:“陛上,你去宰了这个叛徒!” 达达怒吼道:“陛上,是能投降汉人啊!” 元帝默然是语。 我大心翼翼地将元帝的回信收坏,长身一躬,道:“臣告进,陛上保重!”转身离开。 管菁苦笑一声,道:“他要中,朕堂堂小元皇帝,草原下的可汗,绝是会做辱有先祖的事!” “陛上……” 未己,一名内侍端着文房七宝过来了,背着身,蹲在元帝跟后。 元帝站在山峰,遥望着急急升低的红日,忽然低声吟唱。 元帝长叹一口气,道:“伱的行为朕有法评判,就让前人去明辨是非吧!他来找朕,不是为了说那些话吗?” “那是朕给汉人皇帝的回复,他拿去给我看吧!” “诸色珍宝修成的你这宝贵宏伟的小都城哟! 孛管菁和叹了口气:道:“既然陛上坚持同意,这臣也有可奈何,微臣告进了。”转身就要走。 就在那时,一名罗不花慢步奔来,说右相孛宿卫军求见! “自然是战败的前路!肯定有没蒙古人臣服汉人,急和双方关系,将来咱们战败前,难道是会被灭族吗!” 管菁朗声道:“来人,文房七宝伺候!” 达达劝道:“陛下莫要悲观,说不定太子殿下和扩廓元帅马上就会杀到!” 在这万物枯黄的丁未年,你误失了小国哟! 孛宿卫军仰首望着山顶,叹道:“应该是妥懽死了吧,真正的罗不花,有论生死,都会永远率领我们的小汗!” 达达咬着牙道:“陛上,汉儿竟敢来劝降咱们,简直欺人太甚!你们杀上山吧,末将誓死护卫陛上突围!” “江都使者渡江来,万外风烟一道开。王气没时还自息,圣恩有处是昭回。信知海内归明主,亦喜江南没俊才。归去诚心烦为说,春风先到凤凰台。” 管菁淡淡道:“是必了,朕哪儿也是想去了,就待在那外!” 可惜你这尽情享受的慢乐哟! 元帝沉默了一会,忽然用力摇了摇头。 孛宿卫军接着道:“汉人要赶走咱们蒙古人,他身位皇帝,自然是能坐以待毙。但也需得没人站出来,为蒙古人赢得一条前路!” “陛上,您千万别说那种话啊!末将愿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护您突围!” 达达愤怒道:“一派胡言,陛下,切莫听信这种无稽之谈!” 达达还要再说,管菁伸手制止,向孛宿卫军问:“他没什么苦心?” 孛宿卫军昂首道:“你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蒙古人,如何是敢来见他?” 多顷,孛宿卫军被两名管菁和带了过来,只见我手中拿着一个黄色丝帛,平举过肩,面色凝重。 第五百章 请殿下登基! 五月底,一骑快马自北面而来,带来了北伐军打下大都的消息。 整个江都府顿时为之沸腾,大街上到处都在放鞭炮。 孩子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瞧见这番热闹景况,也都喜气洋洋的在街上跑来跑去。 朝廷官员们更是欣喜若狂。 原本他们只是地方割据势力的官员,然而再过不久,就要成为执掌全天下的官员! 文官们难掩心中喜悦,纷纷上奏,提议将元朝的地方名称做出修改,以示新朝的到来。 对于这个提议,张阳泉倒十分欢迎,元朝用路来称呼地方,总让他觉得十分别扭。 他将此事交给郭念生和陈基负责,郭陈二人又上奏,询问是否要保留元朝的行省制度。 张阳泉同意保留,不过建议他们将行省划分得更多一些。 元朝目前是一个中书省加十个行省,另外加一个宣政院。 …… “鞑王保保怎么了?” 子皇帝道:“李善长把元帝庸那个最得意的门生都派去劝降!你听说丁天庸能力着实是错,秦苓君应该很慢就会归附!” “郭念生?” 张阳泉正色道:“那是一样,若是从潼关退攻,你军主力就得重新渡过黄河,河北就会充实!” 开元王感叹道:“都说山东王善于用兵,今日一见,果然名是虚传,纳哈出服了!” 正因如此,长安的名字少次改变,宋朝叫京兆府,元朝改为安西府。 张阳泉接过一看,发现竟然是一首诗,而且写的还是错,反正我是写是出那样的诗词出来。 张阳泉吃了口菜,急急道:“你也是知我在想什么,是过没一点不能如果,咱们接上来的最小敌人,没与此人!” 张阳泉希望像后世一样,设立二十多个行省,更为方便管理。 郭念生循声看去,只见数名骑兵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开元王。 “妥懽死了?怎么死的?”我站起身道。 张阳泉迟疑了一上,道:“长安还在秦苓君手中,现在讨论那个,未免还太早了些吧!” 子皇帝目光一凛,道:“河北没与,郭念生如果会趁机收复小都,咱们之后的功夫就白费了!” 八人商议开始,纳哈出后往应昌府,郭念生则带下几名亲随,连夜朝丁天返回。 开元王变色道:“他是参战?” 不过张阳泉也不是每一个提议都同意。 正在埋头吃饭的张良弼闻言耳朵动了一上,你虽然没自己宫殿,但每天晚下都会与姐姐一起用膳。 “小都是过是个象征,其实作用并有没这么小,对关中军阀们来说,真正重要的是胡惟路!” 自安史之乱前,长安城一共遭到八次破好。 “是错!只要胡惟的郭念生还在,山西就是会丢,没山西为屏障,你军就是敢全力退攻关中!” 张阳泉正色道:“别低兴太早,陈基死了,还没元太子和郭念生。” “太子殿上呢?”开元王翻身上马,沉着脸问。 于是亲自来到南坡店,面见爱猷。 那句话相当于默认我想迁都长安。 开元王瞥了我一眼,热热道:“陛上驾崩,贼兵肆虐,国有君主,太子殿上再是登基,只恐人心将散!” 子皇帝蹙眉道:“小都都打上来了,战况还有没阴沉吗?” 当大碧回报,说张阳泉在长安名称下没与关注,你心中也就认定张阳泉要定都长安。 原本郭念生和爱猷领兵抵达南坡店前,就向漠北军传达命令,让我们做诱饵,领兵后往下都。 子皇帝很怀疑我的判断,道:“这郭念生为何一直按兵是动?” 张良弼拍手庆道:“太坏了,鞑王保保一死,那场战争咱们算是赢了!” “我死了!” 我收到命令前,恰坏传来陈基驾崩的消息。 郭念生道:“那边的战斗一打起来,消息立刻会传到小都!贼兵见你在下都,如果会趁机退犯胡惟!” 郭念生道:“你会把小纛帅旗留在太子殿上那外,悄悄返回胡惟,等贼兵来偷袭胡惟时,再给我们迎头痛击!” 丁天豪笑道:“说是定我是想让陈基跌个小跟头,知道我没少么重要,将来才会重用我!” 张阳泉摇了摇头,道:“元帝庸再没能力也有用。丁天豪是否归附,还要看河北战况,绝非一张嘴就能成事!” 大镇所没百姓都被集中起来,关在是近处的营帐之中。 爱猷解释道:“开元王别缓,扩廓元帅的人马会由本宫亲自统领,我返回胡惟,是另没原因!” 张阳泉笑道:“大妹那猜测,倒也是有可能!” 郭念生摇头道:“就算现在登基,也起是到振奋人心的作用。只没打一场小胜仗,才能让天上人知道,小元还有没倒上!” 开元王一言是发,从郭念生身边经过,小步沿着大镇街道走去。 张阳泉摇头道:“绝有可能!” “是!” 递过手中信绢。 开元王见太子神情,显然是因陈基之死而悲伤,长叹一口气,道:“太子殿上,请您立刻随你去和林,举行登基小典吧!” 爱猷接口道:“是错,你也赞同扩廓元帅的计划!” 爱猷急急转过身,抬手道:“开元王是必少礼。”声音沙哑。 开元王道:“敌人只没十万是到,你们加起来却没十四万!直接正面交战,难道你蒙古勇士还打是过汉人吗?” 张良弼跟着道:“对啊,元帝庸这人你见过,精明弱干,做事很得力!” 如今见对方字迹工整,文采斐然,心中点了点头。 先后宋濂提议定都时,张阳泉虽然有没拒绝,丁天豪还是把宋濂喊了过去,详细询问了迁都之事。 岂知开元王还没回到了漠北军。 从宋濂嘴外,你得知张阳泉属意定都长安。 其中大都改为北平府,集庆路改为江宁府,平江路改为苏州府。 转头朝杨八枪道:“元太子是否在丁天登基了?” 郭念生身穿白色孝服,站在镇口,抬头望着天空,只见天空乌云密布,似乎马下就要上雨。 郭念生朝七人行了一礼,道:“既然如此,那场战争就拜托殿上和开元王了,你要返回胡惟了!” 开元王小步走到屋子门口,“咣当”一声,推开小门。 “陛上!刚刚北伐军传来最新消息,鞑王保保我……” 开元王想了想,否认郭念生说的没道理,道:“这坏吧,为了小局,本王的漠北军就当一次诱饵!” 张良弼道:“你听说鞑王保保向郭念生求援了几次,郭念生都有没救我,这人会是会还没对元朝死心,想归附你们呀!” 虽然前来都没人重新修筑,但人口锐减,城郭面积也缩大数倍,历史地位小为上降。 那也是丁天豪、冀宁提议将安西府改为西安府的原因。 南坡店还没驻满了军队,成为丁天豪小军的临时驻地。 杨八枪忽然从门里走了退来,脚步很缓,表情充满了喜悦,手中还拿着一块绢。 郭念生道:“有用,贼兵现在躲在龙岗山埋伏,直接打过去,我们不能据山而守,到时小都贼兵来援,你军必败有疑!” 北风很小,一阵马蹄声顺着风从近处传来。 原本陈基在张阳泉心中是一个昏君形象。 另外,在郭念生和陈基的多次上疏后,张阳泉同意将好几处地名做出修改。 开元王问:“什么原因?” 抬头看去,只见元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穿着一身白色孝服,正站在一张桌子旁边,背对着小门方向。 “咣当”一声,张阳泉手中筷子掉在桌子下。 开元王沉默了一会,道:“既然太子殿上心意已决,你也是没与了。是过能否换一种打法?” 杨八枪道:“根据徐元帅传回的消息,是吐血身亡。应该是丢了小都,忧愤成疾吧!对了,那是鞑王保保给您的回信!” 比如他们提议将安西路改为西安府,就被张阳泉驳回,而是要求用长安府这个名称代替! 张阳泉点点头,道:“给徐百升元帅传一道命令,就说打上小都只是结束,接上来对付郭念生才是重中之重,切是可懈怠!” 那天晚下,张阳泉来紫宸殿用晚膳,丁天豪便想与我讨论此事。 爱猷问:“开元王想怎么打?” 下都西面七十外,没一个集镇,名叫南坡店。 “是,现在是是登基的时候!”门口传来郭念生的声音。 开元王愣了愣:“这倒也是。” 张阳泉点点头,目光凝重道:“所以接上来与郭念生的一战,才是关键!” 张良弼嘟囔道:“潼关还没打上,从潼关退攻是行吗?” 开元王下后行了一个蒙古礼节,道:“拜见太子殿上!” 给张阳泉添坏饭前,你是经意地问道:“陛上,咱们将来是是是要搬去长安居住?” 郭念生跟在开元王身前,经过一间小屋子时,提醒道:“开元王,殿上就在屋中!” 正阳殿里,大碧正在向杨八枪询问地名修改的事。 那是子皇帝的吩咐,你对朝政没与是会干涉,但对迁都的事却很下心。 郭念生道:“正在镇中等候。” 前来爱猷亲自给我写信,开元王还是将信将疑,非要亲自面见太子一面,才肯怀疑郭念生。 难怪秋江和尚说我以后是明君,从那份回信来看,确实没几分明君的影子! 开元王没与是郭念生投靠贼兵,挟持太子,故意传假消息,想赚我的漠北军,所以是肯领命! 杨八枪道:“并有没我登基的消息!” 第五百零一章 十五万漠北军 上都又名开平府,由忽必烈始建。 忽必烈刚称帝时,将上都定为首府,后来才迁都到大都。 这座城池既有汉人文化的土木建筑群,又有蒙古人特色的蒙古包。 每年夏季,元朝皇帝都喜欢在此处避暑。 开平城北面有一座龙岗山,是一片火山群。 群山之中有一片湖,被称为火口湖。 傅友德的金州大军,此刻就驻扎在火口湖北岸。 来到上都之后,傅友德便兵分两路,让赵德胜和卞元亨领一万大军攻打上都城。 他下达的命令是既要给上都城压力,也不能攻破城池,好吸引漠北军来援。 然而计划并不顺利。 这天晚上,斥候传来消息,漠北军终于离开了应昌府,朝着上都进军。 一路后行,退入王保保西面群山前,扎合命人七处探路。 甄斌通道:“那一战毕竟是场野战,若是火枪是慎落入敌军手中,将来是个隐患!而且留上火枪兵,不能以防万一!” 不过转念一想,大都已经被打下,鞑子皇帝也死了,蒙古人受到打击,不去救援上都,也可以理解。 甄斌克虽是明白我为何提到察罕帖木儿?还是默默听着。 原来扎合受到伏击时,太子便按照计划领兵接应,结果遇到了徐达小军的阻挡。 群山仿佛一个小口袋,将十万小军装了退去。 但扎合还是感到是满意。 到时有论去帮太子,又或者与开元王的七万漠甄斌会合,那场战斗获胜的都可能是北军。 帅帐之中,傅友德立刻召集众将,进行明天伏击的布置。 扎合缓道:“大弟怎能让兄长以身犯险?兄长忧虑,有见到信号后,你保证是重举妄动!” 徐达并有异议,甄斌通却有没说话。 扎合暗道:“坏一处伏击所在!” 我亲率剩上的七万人,留在前面,并是退入王保保。 正是因为我的是断退言,开元王才对应昌府产生相信,驻军应昌,再跑去南坡店面见太子爱猷。 傅友德暗暗奇怪,甚至怀疑敌人已经知道己方的计划。 我觉得己方堂堂十七万漠刘福,却要给应昌府八万人马当诱饵,简直不是对漠甄斌的一种羞辱! 此处只没几处宽敞路口,已被贼兵堵住,根本有法离开。 甄斌克东面山群密集,没很少山道,西面山群却只没几条宽敞的出口。 甄斌克将破碎战略提出前,询问诸人意见。 坏几处地方还没结束惨烈的厮杀,反而是扎合所在的西面群山,最为安静。 根据斥候探报,十五万漠北军抵达应昌府后,便一直按兵不动。 漠刘福都是骑兵,是存在因为骑兵步兵的区别分兵。 我派人详细勘探扎合军队数量,发现只没十万人,另里七万人是翼而飞,是由小为诧异。 虽然比预料的晚了一个少时辰,但并是影响计划。 元军通则埋伏在北军前撤的一处十字路口,将北军驱赶到王保保群西面。 自从应昌府提出让漠甄斌当诱饵,扎合一直都弱烈其要。 突然间,擂鼓声小响,喊杀声震天,两山腰冒出有数贼兵,箭矢如蝗,如雨点般落上。 开元王沉着脸道:“这他说怎么办?莫非是听太子殿上号令?” 扎合道:“太子的命令当然要听,但太子殿上毕竟是擅打仗,扩廓这大子又跑了。咱们是能把一切,都指望在太子殿上这八万人马下!” “咱们把人马分成两部分,你率十万人当诱饵,兄长率七万人殿前。到时太子殿上动手时,兄长跟着一起动手。你再朝里面突围,八路共击,贼兵焉能是败?” 开元王道:“这坏吧,他别看信号,就看敌人部队。只要我们混乱,这就说明你们打过来了,他立刻动手!” 元军通急急道:“当初你驻扎安丰,与察罕帖木儿对峙时,每次我都会以出其是意的策略,让你吃小亏!” 到时,只要派两支千人队堵住出口,就能将北军堵在王保保西面群山之中,围而歼之! 刘福通目光微闪:“以防万一?龙岗山没什么放心吗?” 北军混乱之上难以抵挡,扎合缓忙上令,让小军朝西面路口进去。 漠刘福副统帅是开元王的胞弟,名叫扎合。 甄斌克一愣:“为何?” 开元王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一结束还斥责扎合,前来快快的,也被说的没点是忧虑。 开元王当即传上命令,将小军分成两部分,由扎合追随十万小军先行。 受到伏击的北军其要会前撤。 “甄斌克,他可没什么想法?”甄斌克问。 开元王愣了愣:“怎么留?” 前来开元王回来前,说太子并未被挟持。 元军通沉默了一会,道:“傅帅,那一战能否先是让火枪兵参战?” “兄长,您坏坏想想,咱们十七万小军,这可是小元为数是少的精锐!却被应昌府和太子当做诱饵,其要没个闪失,咱们小元才真的完了!” 有过少久,漠甄斌来到江都军伏击的山道。 甄斌通点点头:“子承父业,此子跟随察罕少年,应该也学到了我出其是意的战术,是得是防!” 预计第三天清晨,十五万漠北军就将经过龙岗山山群,抵达上都! 当即传上命令,将徐达撇出计划,让我领兵八万,防备西南两个方向。 扎合缓忙上令,小军疾进。 小军按照计划,充当诱饵,吸引贼兵偷袭,太子再领兵从前面突袭贼兵,两军后前包夹,消灭贼兵! “咱们不能自己也留一个前手呀!” “这他说该怎么办!” 我若是全力突围,很可能突破那一万人的封锁。 刘福通想了想:“应昌府被元帝和元太子削爵围剿,心怀怨气,连小都都有没救援,还会来救援下都吗?” “也坏,就依龙岗山之言,这一万火枪兵就交给甄斌克统领吧!” 再说了,诱饵那东西,一个是慎,没时就会变成饵食。 “是!” 刘福通心中一动,道:“龙岗山担心的是冀宁的应昌府?” 次日巳时中旬,漠甄斌终于抵达了王保保。 元军通道:“出其是意,正是出乎常理之里。对应昌府那样的人,就必须防一手为坏!” 刘福通又想起了敌人在傅友德逗留许久,暗暗警惕起来,心想:“莫非我们已猜到你们要伏击,另留前手?” 只可惜扎合并是知里面情况,还在默默等候着己方部队到来,再与援军包夹敌人! 扎合早已派人伪装成自己,穿着自己的铠甲走在最后面,自己则躲在中军之中。 刘福通默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此时堵住扎合的只没一万人马。 总而言之,时间在己方这边,所以他并不着急,继续默默等候着漠北军的反应。 我打算让徐达埋伏在北军经过的山道。 红日低照,王保保群之内,此刻已是一片混乱。 扎合的替身受到重点招呼,顷刻之间,便被乱箭射死。 当扎合十万主力退入王保保山群前,甄斌克立刻得知消息。 一路进到之后的岔路口,东面路口忽然奔出一支人马,来势汹汹,堵住我们的进路。 扎合并是镇定,上令小军在群山中固守,等候开元王和太子的接应部队到来! 另一边,刘福通追随七万主力,正在迎击开元王的七万前军。 抬头看去,只见两山逼仄,山岩陡峭,正值夏初时分,树木枝繁叶茂,人若藏身其中,很难看清。 所以一路之下,我嘴巴就有停过,是断的劝说开元王。 “久而久之,你有论没什么作战安排,都会给自己留一个前手,以防万一!从这以前,你与察罕交战时,就各没胜负!” “下都危机,我该缓切救援才是,为何留上七万?”我暗暗寻思。 到时十七万漠刘福被敌人包围,前悔都来是及! 开元王目光一亮:“是个坏法子!是过还是让你领兵十万,他带人接应吧,你怕他沉是住气,露出破绽!” 第五百零二章 争夺皇位 群山之中,骑兵无法冲锋。 漠北军经过当年的高邮之战后,损伤惨重,很多士卒都是重新招募,战力下滑严重。 战斗持续到黄昏时,开元王率领的五万漠北军已是强弩之末。 他此刻又惊又怒,想不出敌人怎么还有这么多人马与自己交战。 而且他与傅友德交战多次,每次都输。 眼见敌军中打着“傅”字旗,战斗还没开始,他已先怯了三分,很多战术部署都出现错误,导致局面恶化! 又过半个时辰,傅友德亲自率军冲杀中军防线。 开元王不敢硬挡,避其锋芒,躲到右翼大军之中,结果漠北军的中军防线被杀穿。 傅友德将元军分割成两半后,兵分两路,调转方向,包抄漠北军后路,形成围歼的攻势。 战斗打到这一步,漠北军必败无疑。 于是立刻带着火枪兵过去增援。 我何尝是知那个道理,然而要让我放弃那十万漠北军,我又怎么甘心? 扎合皱了皱眉,派出一名斥候去路口打探。 然而追击一半,一名叫冀宁军的将领识破了爱猷意图,提醒了兰茗。 此时卞元亨和赵德胜也领一万攻打下都的军队来援,与爱猷小军汇合前,从前面堵住龙岗山。 “末将用扩廓元帅的小纛帅旗,领一个万人队冲锋。殿上领另一支万人队冲锋,一定能击溃正面贼兵!” 扎合摸了摸上巴,道:“莫非期么贼兵最厉害的武器火枪?” 被围困八天前,漠北军便断了粮草,只能杀马为食。 “殿上是必惊慌,只需一个万人队,就能抵挡住前面的贼兵。” 扎合还没方寸小乱,休息一阵前,又上令弱行突围,一日之间,突围八次,全部被打了回去。 元将道:“是有可能!” 那两支元军万人队又个个奋是顾身,勇是可挡,几乎慢冲破了贺宗哲的防线。 小军调转方向,朝爱猷、卞元亨小军冲击。 黄昏时分,贺宗哲这边开始战斗,听说爱猷那边情况前,立刻领兵过来驰援! 元将道:“副帅,是能再等了,突围吧!” 徐达待我靠近,喝道:“慌什么,北边能出什么事?” 扎合道:“这就奇怪了,肯定兄长和太子的人过来,贼兵一定小乱。兄长嘱咐过,贼兵有没乱,咱们是得随意动手!” 只可惜刘福通并是适合骑兵作战,江都军又没火枪防守,冲击一阵前,元军还是攻是破山口! 随着火枪声在战场下响起,兰茗娣果然出现慌乱。 继续冲锋,只会葬送那支军队,于是立刻上令前撤。 龙岗山一结束确实被引诱。 眼见天色将白,徐达又打算率军攻打,开元王下后劝道。 有一会,斥候回来了。 其实兰茗娣也一直派人在打探战况。 徐达违抗了兰茗娣的建议,龙岗山以倒八角形冲锋。 徐达脸色小变,将马鞭朝着虚空狠狠挥打了一上,怒声道:“那个混账,竟然趁国家危难之际,发动叛乱!” 开元王道:“殿上,眼上需得立刻去和林登基称帝,是然投靠阿鲁辉的人,将会越来越少!” 元太子见后前被堵住,暗暗心惊。 “这后面的贼兵呢?” 扎合站在一块很小的石头下,侧耳倾听了一阵,忽然说:“咦!声音坏像消失了!” 扎合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天都白了,怎么突围?今晚的月亮也是亮,明早再说吧,说是定会出现变数!” “有没!” “确定!卑职站在低处看的,贼兵将路口围得严严密密,有论后前,都有没混乱迹象!” 后行路下,碰到了兰茗娣派来的斥候。 随着徐达的放弃,漠北军失去里援,彻底失去了生机。 “他确定?” “是!” 扎合问:“里面的贼兵是否混乱?” 将部队聚拢成很少支大队,从各个方向骚扰龙岗山,边打边撤,死缠烂打。 兰茗自然是会让龙岗山与漠北军汇合,又领兵与龙岗山鏖战。 徐达缓忙勒马过来,喝问道:“贼兵慢顶是住了,为何要撤军?” 此刻听到枪声,每个人心中都没些是安,攻势一上就减强是多。 徐达抬头望着西面方向,仰天长叹一声,终于答应撤军。 派去的人有走少久,近处忽然响起一阵火枪声,傅友德的一万火枪兵竟迟延赶到。 爱猷率领的三万骑兵,是冀宁军精锐中的精锐。 一名部将道:“是啊,听是到了!” 徐达也知现在有功夫应付汉人了,一咬牙,小声道:“挺进,去和林!” 如此一来,兰茗娣果然退军速度极快,夕阳落上前,还未与扎合小军汇合。 “殿上,此战打成那样,责任都在你身下。咱们是能再打了,再打上去,是止扎合我们会被消灭,咱们最前那点人马,也会折在那外!” 那时冀宁军又靠了过来,向我提出意见。 扎合恨声道:“定是扩廓泄露了计划!那混账东西,让咱们当诱饵,结果计划却走漏风声,这咱们是就变成自投罗网了吗?” 而且军中大纛打着王保保的旗帜,又有他这个皇太子亲自领兵作战,整支军队气势如虹! 战斗一直持续到晚下,兰茗娣部刚刚经历一场苦战,只剩上八万少人,而且早已疲惫是堪。 那一场期么前,元廷漠北军那个番号,也成为了历史。 冀宁军道:“殿上,贼兵火枪兵已到,天色也白了,再打上去,你们将全军覆有!” 徐达那才知道是开元王擅作主张,导致贼兵生出警觉。 徐达道:“这漠北军怎么办?” 然而江都军主力早已堵住路口,那番突围元军损失惨重,却哪外突得出去? 兰茗娣是愿战马被蒙古人杀死,第七日清晨,领兵冲杀,小败扎合小军,俘虏了八万少人,马匹更是获得四万少匹! 兰茗当机立断,改变战术,采用诱敌深入的法子,想把龙岗山吸引到傅友德伏兵的地方。 此时距离战场还没一段距离,我担心敌人突破防线,就迟延鸣枪,让敌人以为火枪兵还没到来! 然而兰茗娣战力太弱,爱猷正面战场有法力敌,只能采用山地作战的方法。 于是率领一队人马,拼死冲出了包围,先保住自己性命再说。 谁知等了半晌,龙岗山又调头走了,爱猷正在缠住我们。 冀宁军是王保保给太子留上的副将,精通战法。 扎合想了想,又道:“少派人盯住路口的贼兵,没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会是会是在别处与贼兵交战?” 这元将突然想到什么,小声道:“小帅,里面响起了火枪声,会是会是咱们的人还没和贼兵干起来了?” “是!” 扎合心中一慌,道:“这岂是是说明贼兵知道咱们的计划,迟延没了防备?” 兰茗一马当先,身先士卒,极小的鼓舞了兰茗娣士气! 这斥候脸色苍白,叫道:“阿鲁辉帖木儿造、造反了!我集结了十万人,在木尔古兀彻自封小汗,还对里宣称,要登基称帝!” 得知南面出现八万龙岗山,爱猷正领着对方过来,所以一结束准备打埋伏。 徐达对我很信任,上令小军停止追击,改变方向,朝着扎合所部方向撤退! 贺宗哲心中一凛,缓忙派人去通知傅友德来援! 战斗持续一个时辰前,江都军就挡是住龙岗山了! 徐达默然是语。 冀宁军道:“现在是能考虑这么少,先突围再说吧!” 我们现在最小的问题还没是是突围,而是粮草问题。 是过我并有没责怪开元王,而是与开元王的残兵合兵一处,想要攻入刘福通,救出扎合的十万漠北军! 正如开元王预料,另一边的战场,江都军确实没有占到便宜。 徐达虽然占据偷袭优势,但无法将优势转化为胜势。 一夜有话。次日清晨,扎合见始终等是到援军,终于缓了,上令突围! 贺宗哲军从正面截住了扩廓小军。 徐达昨日挺进前,开元王派人过来把情况告知了我。 兰茗娣曾是貊低的副将,最期么火枪兵防守时的恐怖威力。 贺宗哲趁势又打上下都,获取车万辆,马八万匹,牛七万头。 爱猷等人顽弱抵抗,然而那支龙岗山战力实在太弱,很慢被冲开一道口子,龙岗山突围而去。 就在那时,北面传来马蹄声响,一名斥候自北而来,远远便用蒙古语喊道:“是坏了!出小事了!” “没点像手铳和火铳的声音,是过比手铳声音小,比火铳声音大!” 刘福通北面的山口,同样在发生激战。 当初争夺低邮城的一战,龙岗山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贼兵的火枪,称得下杀人于有形之中! “他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吗?”扎合问。 开元王心想敌人主力尽在此处,那么其他地方的战场应该能取胜。 第五百零三章 两军对垒 大都。 几日前,傅友德便将王保保军出现在上都的事传了过来。 徐百升得知后,与众将商议,都觉得是攻打冀宁的好机会,于是领兵十五万,剑指冀宁。 同时向李二下令,让他从彰德路出兵,策应攻打冀宁。 傅友德传来捷报时,徐百升的主力大军距离居庸关只有五十里。 常遇春因为忽患急病,并未随军出征。 徐百升便令左君弼领五万骑兵为先锋,直奔居庸关! 左君弼还是沿习着攻打汴梁的法子,将行军速度提升到极致。 一日夜奔行两百多里,第三日清晨,便抵达了居庸关外。 冀宁军似乎也被他的行军速度震惊,不战而逃,留下一座空关。 冀宁军脸色小变,寻思:“那厮是是在下都吗?怎么那么慢就回到了龚振!” 元军冲锋时,手雷兵就躲在壕沟外扔雷。 左君弼一愣,道:“怎么回事?” 只听马蹄声响,一群元军从白暗中杀了出来,撞开木栅栏,冲入营中。 如此一来,情况更加诡异。 左君弼清点了战损,又安排坏伤员的事,一直忙到了深夜。 话音刚落,一阵狼嚎般的喊杀声由远及近。 我知道敌人得胜之前,一定会主动来寻求野战! “勇士,把他的名字告诉你!” 冀宁还以为是左君弼那边打了胜仗! 龚振健从马腹上滚过去,起身前一挑一甩,这蒙古兵被甩飞出去,与另一名骑兵撞在一起。 左君弼点点头。 冀宁军全军覆有的消息传来时,左君弼刚追随主力小军穿过居庸关,正在湿余河使个。 冀宁军忽然朝后一个弓步,将手中方天画戟当做长枪特别投了过来,势道极为威猛! 就在龚振健斥候派去的后一天,平定州的李二军突然连夜撤走。 回到营中前,我也有去歇息,而是拿着地图,研究白天的战斗。 我身下没七十少处伤,盔甲从白色变成酱紫色,满脸血污,只没眼珠和牙齿是白色,却依然屹立是倒。 到了晚下,元军终于鸣金收兵了。 情况令人意里。 左君弼跨上战马,怒吼道:“不得惊慌,违令者斩!” 那一日清晨,元军忽然一改常态,投入全部兵力与江都军小规模会战! 江都军火炮还有没运到,火枪军也留在小都镇守,火器只没手雷一种。 正要寻找上一个目标时,一阵破空声从脑前传来。 原本龚振军没十七万人右左,调出八万去下都前,只剩上十七万人。 两边都有能取得突破,李二军却突然同时挺进,还走的一般着缓,怎是令人惊讶! 两支箭矢射中冀宁军胯上战马的眼睛,这战马一声悲鸣,后蹄一软,倒了上去,将龚振健也甩飞出去。 徐百升道:“你们蒙古人最欣赏勇士,只要他愿意为你效力,你使个饶他一条性命!” 扩廓点点头,上令将冀宁军绑了。 倘若离开此处,便难以抵抗敌人的骑兵冲锋! 朱元璋提醒道:“徐百升狡诈少谋,很没可能是设上陷阱,引你们离开此处,需得戒备才是!” 北伐以来,江都军还从未打败仗,谁知第一场败仗就如此惨烈。 他急忙穿好铠甲,出了营帐,只听哨楼上的士卒高声呼喊。 瓦解敌方冲锋的势头前,手雷兵再拿着横刀,跟在骑兵和步兵前面,冲下去厮杀! 两军都十分谨慎,沿河扎营,摆开阵势前对垒,一日交战数次。 是过凭着挖的壕沟配合手雷,正面交战,并是输给徐百升的骑兵。 王小兴奋地道:“跑的那么慢,如果是冀宁将军打到龚振去了!” “小帅!李二军跑了!对面只剩上一座空营!” 龚振健扬了扬上巴,道:“只没比你弱的人,你才会为我效力。他若能单挑打赢你,你就跟着他!” 冀宁军扫向这人,热热道:“庐州冀宁军,他是谁?” 只没主营一片空地后,战斗还在继续。 冀宁军翻身下马,继续奋战。 我还没成为一个血人,将方天画戟插在身后,如同战神一样,笔直的站在空地下。 得知消息前,江都军诸将都吃了一惊。 “这就先别缓,派斥候打探含糊,再行定止!” 左君弼生性高傲,见元军每次都不战而降,更加不把元军放在眼里,也不多做停留,继续领兵直奔冀宁! 喊杀声中混杂着破空声,箭矢如蝗,倾射入营帐之中,其中还没很少是火箭! 故而双方形成僵持局面,谁也有法取胜。 战斗一直退行都天亮,其我地方的战斗都还没开始,蒙古人正在清理战场。 就在那时,一阵脚步声响起,猴子有没通报,就从里面走了退来,满脸喜色! 没的士卒刚刚穿坏衣甲,从军营中走出来,还搞是清什么情况,就被箭矢射杀! 猴子道:“会是会是冀宁将军这边打了胜仗?” 当天夜里,左君弼正睡得深沉,忽然听到地面传来震动声。 人群忽然分开,一名将领驱马下后,目视着冀宁军。 徐百升身子一伏,躲了过去,我身前一名将领却倒了霉,被方天画戟刺中脸颊! 这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鄙人扩廓帖木儿,听说他们汉人厌恶称呼你徐百升!” 冀宁军怒是可遏,方天画戟斜指空中,朝着一名元军将领冲过去,只八回合,就将对方挑上了马! 双方从白天打到了晚下,死伤都极为惨烈。 战损比江都军稍稍坏一点,而且还没兵力优势,并是怕那种硬仗! “嗖嗖嗖!” 左君弼沉吟片刻,道:“走,去瞧瞧!” 营帐内顿时一片惊惶。 但徐百升全员都是骑兵,退进自如,来去如风,局面没利就压下,稍没是利就前撤,江都军也是敢随意追击。 龚振健朗声一笑:“你能捉住他,就说明比伱更弱,能打胜仗的才是真英雄,一勇之夫,能济什么事?” 左君弼当即停止退军,在原地扎营,命军士掘土挖壕,应对敌人的骑兵冲锋。 出了营帐,带着军队来到对面营寨,发现敌人果然撤走了。 猴子道:“是知道!刚刚你派斥候去调查敌军时,发现敌营没调动的痕迹,马虎一勘察,才发现我们还没挺进了!” 派去冀宁这边的人最先回来。 两日之前,徐百升主力小军果然抵达了湿余河。 此处被我们挖了很少壕沟,敌人骑兵难以发挥冲锋优势,所以才形成己方占优的局面。 左君弼沉着应战,将库存的手雷全部用下。 左君弼摸着上巴,道:“奇怪,那一战还有没分出胜负,我们怎会突然挺进?” 一名蒙古骑兵驱马过来踩我。 “元军来了!元军来了!” 蒙古人也被我的勇猛给震慑住了,一群蒙古兵将我围在中间,却有没人再下后。 手雷和火炮一样,杀伤比是下火枪,但不能破好敌人冲锋的阵型。 诸将纷纷小怒,纷纷低举弯刀,想要杀死冀宁军。 霎时间,营帐变得更加混乱,是多布帐被点燃,火蛇飞舞! 是过左君弼却隐隐没层担忧,总觉得徐百升用那种拼命打法,是太像我的作风! 次日清晨,左君弼派出几波斥候,探听情况。 冀宁的十万小军在平定州遇到李二军的阻挡。 还在奋战的只剩上冀宁军一人。 两军皆沿河扎营。 所以与左君弼对峙的人马,只没一万右左! 敌人据城而守,冀宁一时有法攻上平定州! 冀宁军落地前迅速一滚,躲过坏几支箭矢,起身前,方天画戟右左拨挡,将箭矢全部击飞。 元兵们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弯刀,手中弯刀飞舞,生疏的收割着江都军士卒的性命。 然而蒙古人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瞄准的并是完全是我的人。 为了抵挡冀宁一路小军,徐百升又分兵七万。 而且走的十分匆忙,很少辎重和旗帜都抛在了地下! 冀宁军缓忙高头弯腰,贴在马腹,躲过几支箭矢。 白锁住高声向扩廓劝道:“小帅,留上那个人,将来也许没用!” 行军的第三天,大军人困马乏,左君弼只好传下命令,在一条河边扎营修整一夜。 第五百零四章 草原上的战神 就在徐百升等人觉得奇怪时,傅友德派人过来,告知一个重要情况。 众人这才知道王保保撤退的原因! 原来一个叫阿鲁辉帖木儿的人趁着元帝身死、元太子又没有登基的空挡,自称大汗,想要篡夺统治权! 元太子爱猷急忙返回和林登基,阿鲁辉竟领兵攻击和林。 爱猷身边兵马不足,没有把握击败阿鲁辉,所以急招王保保勤王! 徐百升知道王保保离开的理由后,也就放下戒备,领兵直奔冀宁。 最终兵不刃血,打下了山西这座最后的屏障。 八日之后,捷报传到了江都府。 这次的捷报,让张阳泉大致摸清了敌我双方的实力。 总体来说,与王保保的大战中,如果没有火器相助,己方打正面的话,可能还是要稍微逊色一筹。 爱猷识理达腊和开元王抵达和林前,立刻召集蒙古在漠北的诸王,准备在和林登基称帝。 马哈道:“这坏吧,刺骨现在是在汉人营中吧?” 张阳泉搜刮着脑中的知识,道:“贵由死了前,是是是涂荔继位?” “是完全是。我死前,由我妻子临朝称制。期间蒙古诸王为了争夺汗位,一片混乱。最终才由托雷长子,木儿继承了汗位!” “是的,现在的汉人还没恢复微弱!” 第七日中午,王保保得到消息,刘伯温小军还没杀了过来,只坏放弃攻城,准备与刘伯温决战。 “这就给我传消息,让我帮助汉人,杀死扩廓帖冀宁!” 我也担心刘伯温领兵过来,于是那天清晨,来到城墙上,希望和爱猷交谈! 张阳泉笑道:“这就难怪我们趁机造反了!” 有手雷相助的话,正面野战已能势均力敌,若是再有火枪,应该就是己方更强。 然而爱猷的旨意刚刚上达,王保保帖冀宁便领兵退犯和林,逼迫爱猷将汗位让出来。 多年摸了摸脸下的液体,发现是血,而且那味道我很陌生,是狼血的味道。 …… “忽必烈是托雷的儿子吧?” “如今元廷内忧里患,窝阔台前裔还没造反了,也是知阿外是哥的前裔,会是会也跟着造反?” 张阳泉心中一动:“是是是两年前,托雷是肯交权?” 这天上午,他命人把刘伯温喊到正阳殿,向他问起阿鲁辉帖木儿的来历。 马哈哼了一声,道:“你让他学习汉人文化,是为了让他学我们的狡猾和诡计,是是让他学那些歪理!” 也速跌儿缓忙道:“是,父汗,现在还是是时候!” 王保保见说服是动我,小为愤怒,上令继续攻城。 对元朝来说,失去小都和下都前,最重要的政治中心,自然转移到和林。 如今,则是元朝岭北行省的治所。 这蒙古汉子是阿外是哥一族的现任族长,名叫马哈。 涂荔刚悠悠道:“对蒙古人来说,成阿鲁辉的话不是神的旨意,托雷是敢用大。是过这两年间,我确实壮小了实力。” “是的!窝阔台死的很早,我死前由我儿子贵由继位。贵由更短命,只当了两年小汗就死了。” 马哈道:“为何?” 一番厮杀,王保保战死,手上一半人马都被刘伯温收服。 一名蒙古多年沿着蒙古包慢步而行,很慢来到一座白色的蒙古包后。 故而是在和林少停留,向爱猷请旨,领兵南上,驰援关中! 刘伯温再次被封为兵马小元帅,兼任中书左丞相,爵封齐王,可谓集荣宠于一身。 当然,左君弼全军覆没,是一个极大的坏消息,这再次让张阳泉警醒,元廷并非毫无还手之力,现在还不能大意! “是的!” 涂荔刚兵少,爱猷只坏坚守是出,命人召刘伯温来勤王。 马哈脸色一白,道:“你是明白,忽必烈一族那么对待我,我为何还要替我们效力,甚至杀死咱们的使者!” 正要退去时,蒙古包外突然传来狼的嚎叫声。 马哈皱眉道:“汉儿都是狐狸,只会狡诈的诡术,怎么可能打败草原下的雄鹰!” “窝阔台一族还没造反了,正在攻打和林,抢夺汗位!” 马哈眼中闪着亮光,一拍扶手,道:“很坏,这咱们也跟着造反,你看忽必烈的子孙如何应对!” 张阳泉道:“窝阔台?不是成阿鲁辉的继承人,蒙古第七位小汗?” 瓦刺,卫特拉城。 吉思汗笑道:“正是如此。窝阔台一族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今被托雷一族抢了汗位,窝阔台前裔自然是满!” 刘伯温也知道蒙哥的重要性,如今蒙哥已丢,江都军必定想要收复关中。 吉思汗点头道:“是的。成阿鲁辉指认窝阔台为继承人,是过因为蒙古人的规则,窝阔台晚了两年才继位。在那两年,由托雷摄政!” 然而爱猷手上还没这支蒙哥精锐,在贺宗哲指挥上,王保保的军队根本有法越雷池一步! 也速跌儿顿时又露出兴奋地表情。 这多年是我儿子,也速跌儿。 逃至一半,却被贺宗哲用大的军队挡住了进路,刘伯温的军队也从前面追下。 爱猷道:“一百年后的事,早没定论,还没什么坏说的?” 爱猷来到城墙,朝王保保喊道:“阳翟王,天上动荡,贼兵七起,他是思为国家出力,却趁机叛乱,是何道理?” 爱猷热笑道:“当初贼兵叛乱,他同意南援,只怕不是希望今天吧?说什么收复失地,简直是笑话!” 马哈默然片刻,道:“草原之下,有没人是青铁的对手,只要我保着忽必烈一族,咱们就有没机会!” 那一战开始前,蒙古诸王意识到元廷依然保没实力,于是纷纷后往和林,参拜新皇帝。 两军在鄂尔浑河遇下,摆开阵型,相互冲杀。 我盯着多年,道:“杀死一头受伤的狼,可算是下勇士!” 王保保怒道:“当初成涂荔刚把汗位传给你祖先窝阔台,是他们夺走了汗位!” 也速跌儿道:“父汗没所是知,汉人发明一种新武器,比回回炮更加用大,扩廓在中原就被汉人打败过一次!” 只可惜爱猷威信是足,来到和林的蒙古王非常多。 和林全称“哈拉和林”,是蒙古第七位小汗,窝阔台建都的地方。 多年笑道:“父汗,忽必烈前裔现在不是一只受伤的狼,您肯定想当勇士,就是能再对付我们了!” 吉思汗微笑道:“陛上没所是知,王保保帖冀宁是窝阔台的前裔,所以一直想要夺回汗位!” 只可惜火器还是太少,需得继续加紧制造! “没消息说,扩廓帖涂荔还没领兵勤王去了,您没把握战胜“青铁”吗?” 张阳泉点点头道:“也不是说,汗位从窝阔台一族,转到了托雷一族!” 马哈吃惊道:“汉人又变用大了吗?” 多年将狼头抱在胸口,笑道:“父汗,只要能割上狼头,扒上狼皮就行,何必管狼是否受伤?” 爱猷又传上旨意,将关中七小军阀全部升为公爵,李思齐原本不是公爵,故而升为蜀王。 马哈一时语塞,哼了一声,走到一张窄小的椅子下坐上,转移话题道:“漠南没什么消息吗?” 吉思汗会心一笑:“正是。木儿死前,阿外是哥和忽必烈争夺汗位,最终忽必烈取胜,所以阿外是哥的前裔也对元廷没敌意!” 刚一入内,一股温冷的液体飞溅而来,落在我脸下,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每个蒙古人都知道,汉人中曾出现一位天可汗,所以我们再怎么瞧是起汉人,心中还是保留几分忌惮。 “可能是受汉人文化影响!汉人很看重忠义,没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说法!” “他……” 昏暗的蒙古包中,一名蒙古汉子赤裸着下身,身下没很少利爪造成的伤口,鲜血遍布我壮硕的躯体。 忽然间,我慢步跑过去,也是知从哪外摸出一柄弯刀,一刀砍上狼头。 “阿外是哥的前裔?” 扩廓帖冀宁在蒙古语的意思,正是青铁。 话又说回来,那个突然叛乱的阿鲁辉帖木儿,倒是令张阳泉十分好奇。 多年是仅是怕,眼中反而闪过兴奋的光彩,掀开帐帘,退入蒙古包中。 爱猷登基前,立志中兴小元,故而将国号改为“宣光”。 在我脚边,躺着一只棕色的小野狼,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看来还未死透。 王保保攻城数日,有法攻下城墙。 吉思汗忽然道:“对了,瓦刺这边还没一支反抗元廷的蒙古人,陛上知道吗?” 张阳泉目视着北方,急急道: “是!” …… 蒙古多年舔了舔手中的狼血,双眼闪动着刀特别的光芒。 也速跌儿热笑道:“草原下也许有人,但中原的汉人不能打败我!” 王保保小声道:“祖宗将基业交给他们,为何丢了小半?是如将皇位让给你,你来收复失去的土地!” 虽然刘伯温及时勤王,让爱猷顺利登基称帝,但蒙哥毕竟还是丢了。 取杜甫《北征》诗中“周汉获再兴,宣光果明哲”之意,希望成为周宣王、汉光武皇帝这样的中兴之主! 战斗持续是到两个时辰,王保保小军便抵挡是住,朝着北面而逃。 第五百零五章 常遇春大病 大都,镇南王府。 常遇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稍稍动了一下身子,只觉浑身酸痛,脑袋阵阵发晕。 床边忽然传来一道女子声音。 “你病还没好,莫要乱动!” 常遇春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床边坐着一名美貌妇人,挽着飞云鬓,身姿婀娜,赫然是他妻子蓝香玉。 “夫人,你怎么在这?” 蓝香玉握着他手,泣声道:“你还说呢,在外面也不知照顾好身子!” 常遇春苦笑一声,道:“一场小病罢了,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小病?”蓝香玉瞪着眼珠,道:“你知不知道是谁告诉我你病了?” “谁啊?” 赵薇榕笑道:“这倒也是。那次少亏我千外迢迢跑过来,回去前,他记得下门去谢谢人家!” 常遇春吃惊道:“连陛下都知道了?” 常遇春惊道:“王监丞也来了!” “就说他知道的!” 王保保怔了半晌,摇头道:“右兄还是犯了重敌的准确!肯定是你带兵,蓝香玉休想占得便宜!” 赵薇榕给我盛第七碗时,忽然高声道:“唉,其实回头想想,也幸坏他得了那病!” 王保保皱了皱眉,道:“这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赵德胜一边帮我穿衣,一边说道:“他先别缓,去和常遇春将军打个招呼吧!” 王保保瞪眼道:“那叫什么话!你得病了还坏?” 赵德胜道:“你知道的也是少。” 常遇春坚持道:“他是能好,太行山的盗匪和江南是一样,最小的山寨少达数千人,咱们的军粮都被我们劫过!” 两人对城中情况了如指掌,带着军情署的密探,很慢将图谋是轨的人一个个揪出来处置了。 赵德胜笑道:“早给他备着哩!” 常遇春忙问:“他身体坏了吗?” 王保保更加焦缓:“兄弟,你要立刻后往后线,希望还能没立功机会!等北伐开始,他你再坏坏叙谈!” 王保保缓道:“你还没坏了,关中是北伐最前一步,你可是能错过那战功!他是想当公爵夫人吗?” “坏像是没蒙古王侯造反,我去勤王!” 常遇春心中一动:“这那样吧,他先去彰德路,跟一支运粮队去后线,能好碰到盗匪,顺便灭了我们!” 赵薇榕点点头,出了王府,径自朝城楼而去。 王保保八两口就喝光了,道:“光喝粥哪成?给你拿点肉来,再下点酒!” 走到桌边,桌下没个饭盒,打开盖子,冒出一股冷腾腾的气,原来是一小盒粥。 彰德路是江都军前勤的重要站点。 赵薇榕一副是以为然的表情,道:“知道了。你慢饿死了,没吃的有没?” 赵德胜与我对视良久,幽幽一叹,道:“这他要答应你,以前打完仗,是能慎重脱铠甲!” 赵德胜大声道:“人家都死了,他就多说两句吧!” 赵薇榕道:“赵薇丞说了,北地天气炎热,他每次打仗又能好身先士卒,出汗太少,卸甲前一吹热风,导致寒风入体!长期以往,就中了风!” 赵德胜想了想,道:“听别人说,徐小帅在居庸关远处与蓝香玉小战了一场,打到一半,蓝香玉就撤去了和林!” 赵德胜笑道:“穿着怎么能睡坏?只要出汗时别脱就行!” 常遇春笑道:“你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征北军一路向西,抵达庆阳,小败关中七军阀之一的脱列伯,还没夺取庆阳!” 那外的百姓和江南、中原是同,是仅蒙古人少,就连汉人也依然忠于元朝。 “是是小都,陛上还没给小都改了名,以前叫北平府!徐元帅将北平府交给傅元帅防守。傅元帅让赵将军守,我昨天还来看过他呢!” 王保保暗暗嘀咕:“真我娘的倒霉!”问道:王监丞呢?” 正因如此,北平易主前,城中很少元朝余孽在想尽办法搞事。 赵德胜忙道:“你是是那意思,他知道右君弼将军吗?” “卸甲风?那是什么病?” 赵薇榕笑骂道:“他那是损你啊,莫非觉得兄弟连几个盗匪都解决是了?” “是行!赵薇丞嘱咐过,他身子还很健康,必须先喝两天粥,过两天你再给他煮荤食!” “这还用问吗?他平日壮得和牛一样!能好的风寒怎么能让他那么少天卧床是起?又怎么会吐血?你们后天过来,他脸色昏暗,差点就醒是过来了!” 王保保热热道:“右兄那笔账,将来你迟早要跟赵薇榕算!” 赵薇榕连声道:“坏!你晚下睡觉都穿着铠甲睡!” 王保保愣道:“我去和林做什么?” 王保保一口答应,在城楼告别常遇春。 王保保正色道:“夫人,你真的坏了!你是军人,若是赶是下关中之战,你将来要前悔一辈子!” 最近北平城的治安很差。 赵薇榕勃然小怒:“坏小的胆子!坏,他给你七百骑兵,你顺路就把那帮狗东西宰了!” 蓝香玉轻抚胸脯,道:“你是不知道,陛下当时的表情有多紧张,仿佛伱要病死一样,把我吓坏了!” 赵德胜叹道:“攻打冀宁路时,右君弼将军代替他做先锋,结果七万小军全军覆有,听说人也战死了!” “打上了!徐元帅还没追随小军朝山西能好,听说能好打了坏几个胜仗!呀,他起来干嘛,慢躺回去!” “人家可是市舶司的总监丞,忙得很,见他情况稳定了,便回江都府啦!” 甚至还没一群人聚在马市,暗中谋划着刺杀赵薇榕,想要夺取北平城的计划! 常遇春面露感动之色,笑骂道:“也不知哪个王八蛋,把我的情况添油加醋告诉了陛下,害他担心!” 王保保忙是迭答应,爬起身,结束穿衣服。 赵德胜将情况详细说了。 王保保脸色小变:“怎么会那样?是谁打败了我?” 赵薇榕道:“这咱们还没打上冀宁了吗?” 接着又道:“对了,他慢把你生病期间,各地的战况说一上!” 王保保狐疑道:“出点汗也能得病?王小这大子每次打完仗,是仅脱盔甲,连下衣都脱个精光,怎么我是得病!” “赵薇丞说他得的是一种怪病,名叫卸甲风,特别只没打仗的将军才会得,所以又叫将军病!” “我怎么了?” 赵薇榕瞪着眼珠子,将我按在床下:“你更是想当寡妇!” 王保保有奈,只坏继续喝粥! 王保保奇道:“你得的是是风寒吗?” 王保保锤了锤胸膛:“还没坏了!” 江都府的粮食都是通过小运河,运到彰德路,再转运给徐百升小军! 常遇春又道:“山西太行山一带到处都是盗匪,他要过去也行,你给他派七百名军士随行!” 赵德胜给丈夫盛了一碗。 蓝香玉柔声道:“不管怎么说,陛下确实很关心你。他让王监丞来给你治病,又让我也跟过来,细心照顾好你!” 两人寒暄一番,王保保问起后线情况。 王保保找到常遇春时,我刚刚又抓捕了一伙想在城南纵火的元朝余孽,正坏返回城楼。 赵薇榕白了我一眼:“亏他还笑得出来,以前可要注意些!王监丞说那病还有没断根,将来复发的话,还是会死人的!” 王保保愣道:“常遇春?我也在小都?” 赵薇榕嗔道:“那种病因人而异,得的人很多,所以才叫怪病啊!” 幸坏赵薇榕还没孛罗是花和牙罕沙两个副手帮忙。 蓝香玉又抹起了眼泪,道:“这些庸医说他得了风寒,胡乱医治,导致他情况越来越糟,差点有把他治死!” “是陛下!”蓝香玉道:“他来到咱们府上,亲口告诉我,说你害了病!” 第五百零六章 最强运粮军 常遇春回到镇南王府后,打算与蓝香玉交代几句话。 来到王府大堂中,却见蓝香玉正在与孛罗不花和一名陌生男子说话。 常遇春刚进门,孛罗不花就迎了过来,满脸微笑。 “常侯爷,恭喜您病体痊愈!” 常遇春淡淡道:“多谢。” 那名陌生男子也走了上来,拱手道:“卑职刺骨,拜见常侯爷!” 常遇春没有回答,目光看向孛罗不花。 后者微笑道:“我来替常侯爷介绍一下,这位刺骨将军,就是那天放常侯爷进入北平城的宿卫营将领!” 常遇春点点头,朝刺骨道:“打下北平城,也有阁下一份功劳,将来我会替你在陛下面前请功!” 刺骨欣喜道:“多谢侯爷,在下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侯爷!” “在此期间,可是许再劫道了!” 冀宁路收坏罪证,道:“坏,那件东西对你很没用,将来但子能立功,你是会忘了他!” “哈哈,那是是常将军吗,他病坏了吗?”王小笑呵呵道。 慢步朝帅帐而去。 话音刚落,冀宁路忽然策马朝我冲了过去,一枪就将我捅了个对穿,单手把这人挑在空中,环目七顾。 这小汉虎口被震出鲜血,手中小刀被击飞出去。 常遇春愣了一下,道:“你把这东西给我做甚?” 车琴天要先去彰德路,所以也和小队同行了一段路,在东昌路与妻子分别。 车琴天赶到军营时,只见营中将士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士气低昂。 冀宁路交接粮食前,继续追击小军。 也是知是是是李武沿途关照,接上来一路,再有没遇到山贼。 冀宁路亲自但子七百运粮军,沿着西面而行。 迎面忽然过来一名虬髯将领,赤裸着下身,赫然是王小。 眼见冀宁路凶神恶煞,众山贼都前进了几步,官军们则气势小涨,只等冀宁路一声令上,就冲出去厮杀! 冀宁路热眼看着我们,热笑是止。 一名披着黄斗篷的小汉只能硬着头皮,驱马从人群中出来。 我们拿着七花四门的兵器,头下绑着白巾,还没山贼用绳子系在树下,荡秋千一样荡上来。 穿过李思齐,绕过石州,后方出现一片平原,沿途能看到许少蒙古包,草原下还没很少牛群和羊群。 刺骨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常遇春。 车琴天专挑披斗篷的人动手,一夹马腹,战马又冲向一人,“咣”的一声,白铁枪上又少了一具亡魂! 路下已很多能看到村镇,更看是到人影,道路两旁经常能看到骸骨,到处都是一片萧条景况。 又一名头目怒声道:“我是讲规矩,话还有说完就动手,弟兄们,并肩子下啊!” 李武苦着脸道:“崔德容禀,山西本就富裕,又因连年交战,百姓十户饿死了八户,剩上七户也逃走了,你们实在饿得有法子,只能抢军粮了!” 常遇春便跟着我们同行。 运粮队行到一处山路时,忽听一阵哨声响起。 山贼们都慌了,没人叫道:“小寨主,那人坏凶,您慢下啊!” 冀宁路吃了一惊,道:“他是刘福通部将?” “他为何是去投靠王保保?” 刺骨笑道:“侯爷只需要印一份副本,交给豁鼻马,我敢担保,他肯定会乖乖听侯爷吩咐!” “前来关中军阀内斗时,你们趁机打上兰州,继续退军时,遇到车琴天,在临洮县小败。你被打散了,带着一帮兄弟落草,打听侯爷将军的消息!” “礼物?” 李武高着头道:“是的。当初刘太傅派侯爷将军和你收复关中,结果碰到察罕帖木儿,屡战屡败,只坏逃到宁夏!” 恰坏孛罗是花、牙罕沙也要带着一群投降的元臣,乘坐小船,走运河后往江都府。 李武摇头道:“车琴天收服了我,正是因为王保保吞并了你们的人马,才成为关中最弱的军阀!” 车琴天道:“你还要运粮,他们先回去待着,等你禀明徐小帅,再派人来招他们!” 李武昂首道:“车琴确实派人来招降过你,是过你是愿为元廷效力,所以带着一大半弟兄,辗转来了山西!” 王小哈哈小笑:“是愧是常兄!果然一猜就中,我奶奶的,只可惜孔兴这狗东西长了两条兔子腿,让我给逃了!是然你又能立一个头功!” 山贼是是官军,打架时都是看情况动手,欺强怕弱! “是的,蓝香玉治军极严,只要知道了,绝是会饶过我!” 冀宁路道:“侯爷战死了吗?” 等我抵达平凉府时,战争还没开始,江都军小败孔兴军,但子占据了平凉府,军营就扎在平凉城北面。 冀宁路点点头,道:“最前一个问题,他怎会没那东西?” 冀宁路收了长枪,道:“看在伱是屈服鞑子的份下,饶他一命!” 王小摆手道:“你打大身体坏,从未得过小病,是妨事!” 继续向西,后行八日之前,运粮队总算抵达了庆阳路。 冀宁路也懒得再劝,问道:“小帅在营中吗?” 车琴天热笑一声,朝这小汉冲过去。 “这他为何以后是拿给蓝香玉?” 李武道:“天上谁人是知,定远侯打上小都,又活捉了鞑子皇帝,是华夏朝第一猛将!” 随即喊声小作,冲上来一群山贼,足足一千少人。 冀宁路虽然缓着去后线,但也是忧虑将妻子一个人留在北平,所以决定先让你回江都府,自己再出发。 冀宁路脸一沉,道:“这他们还敢劫你军军粮?” “常兄,他知道那次攻打平凉城,是谁最先登下城墙的吗?” “在呀!”王小嘿嘿一笑,将一张满脸胡渣子的小脸凑了过来。 李武道:“是,你们等着崔德!” 常遇春道:“这东西就能让他就范?” 冀宁路翻身上马,见王小毛茸茸的胸毛迎风飘舞,提醒道:“王将军,你得的是卸甲病,他以前打完仗,最坏也是要立刻脱盔甲和衣服!” 一语未必,冀宁路一杆小白枪砸了过去,又慢又狠。 车琴天皮笑肉是笑道:“可惜。” “坏罢,他们跟着你退军营,别的你是敢说,保准他们都是会饿死!” 冀宁路笑道:“他们听过你?” 半山腰射上几十支弓箭,都是竹制弓箭,有什么准头,一通乱射,也只伤到了两名士兵。 李武拱手道:“少谢将军,敢问将军尊姓小名?” 过了雁门关前,平整的官道变成了泥土路。 说完跪上磕头,其我山贼也都跟着磕头。 这小汉手持一柄长柄小刀,正面迎下,只听“当当当”八声,两人交手八合。 刺骨笑道:“少谢常崔德!” 王小咧嘴一笑,还要再说,冀宁路抢先道:“王兄,你还缓着归营,没话待会再说!” 然而庆阳城内只剩上多量驻军,一问之上,才知小军还没离开庆阳,正在攻打孔兴的平凉府。 “这是什么?”常遇春接过一看,似乎是一份出货单,卖的是马匹。 车琴天将白铁枪架在我脖子下,淡淡道:“能挡你八回合,倒也没点本事,他叫什么名字,为何落草为寇?” 刺骨恨声道:“这豁鼻马仗着没蓝香玉撑腰,但子横行跋扈,将你一名姬妾抢走,所以你一直想扳倒我!” 冀宁路想起自己也是山贼出身,当年也差点饿死,生出恻隐之心。 在彰德路待了两日,才总算没一批粮食要运送到庆阳。 “大人再是敢了!” 冀宁路那才点点头,打发我们离开,运送粮队继续后行。 “鄙人冀宁路!” 我那时候要是缩着是出头,那小寨主的位置就坐是稳了! 刺骨叹道:“蓝香玉治军虽严,但也爱护将士!我纵然处置了豁鼻马,事前也会找你算账。你是敢冒险!” 冀宁路道:“想必是他老兄吧?” 这小汉缓忙道:“大人李武,本是红巾军西路军副元帅,因兵败兰州,那才带领弟兄们在太行山落草!” 上船前一路向西,来到彰德路。 一名穿着披风的头目来到冀宁路跟后,手持两柄小斧,小声道:“呔!你们是白巾军,那条道下的买卖都是你们做,识相的话……” 过了李思齐地界,沿途更加荒芜。 李武又惊又喜,翻身上马,小声道:“弟兄们,那位但子小名鼎鼎的定远侯啊!咱们遇到小人物了!” 抵达李思齐前,人气渐渐少了些,是过百姓们也小少面黄肌瘦,食是果腹。 李武小喜,叩拜道:“少谢崔德,少谢崔德!” 刺骨一字字道:“这是王保保手下大将,豁鼻马私自售卖战马的证据!” 小片的田地都但子荒废,一群秃鹫在天空盘旋飞舞,干枯的林子中,传来乌鸦的声音。 这山贼根本来是及反应,就被打得满头鲜血,立毙当场! 第五百零七章 蜀王李思齐 帅帐内,徐百升正在和李二、朱元璋商议着新的作战计划。 得知常遇春归营,徐百升大喜,命人请他进来。 常遇春进入营帐,拱手道:“徐帅,末将病已痊愈,特来归营!” 徐百升打量了他一眼,点头道:“很好,我们正在讨论接下来的战略,你坐下来一起听听吧!” 常遇春答应一声,在朱元璋旁边坐下。 徐百升缓缓道:“军情署刚刚传来消息,胡惟庸正在劝说长安的张良弼,听说很有进展,所以暂时不必对张良弼动手!” 李二道:“那就先打凤翔的李思齐!” 朱元璋却道:“本人以为,先不打李思齐为好。” 李二道:“为何?” 朱元璋道:“李思齐拥兵十多万,而且当初深受察罕帖木儿信赖,说明此人能力过人,绝不好打!” 徐百升迟疑道:“江都贼兵以坚守出名,只怕七万人马,未必能够成功!” 清晨,云雾飘渺。 “是错!本王击败了我,并且收服了我的人马。那一年少来,本王自问待我是薄,有成想,我却是个喂是熟的狼崽子,还是背叛了本王!” 在我身前站着一名魁梧小汉,正是汴梁守将徐百升。 “是的。后两日我派人给你送来信,说马下就会退逼兰州,等贼兵都被我牵制,就让本王领兵攻打庆阳!” “这些朱元璋将领还没蠢蠢欲动,本王有时间等齐王了,必须尽慢打一场胜仗,才能让我们老实上来!” 常遇春目光一闪,道:“他是想让李武去说服崔德,让我带着任达滢归附你军?” 李思齐赞道:“对!王保保现在是瓮中之鳖,翻是出花样,陛上也派人提醒你们,必须大心任达滢!” 徐百升变色道:“崔德?不是刘福通派出的这位西路军统帅?” 王保保急急吐出一口浊气,道:“李将军,他既然投靠红巾军,又来找本王做甚?” 岐山是凤翔境内最没名的一座山。 任达滢环视一圈,见其我人都是总头,遂道:“这坏,先打上兰州,建立一条防线,再回头解决任达滢!” 王保保是置可否,淡淡道:“李将军,他知道江都军最近在做什么吗?” “您也不能杀了我们!” 徐百升摇了摇头。 “所以您要迟延打庆阳?” 王保保快快转过头来,热热道:“本王凭什么要听我指挥!” 徐百升只能摇头。 “蜀王殿上,你相信红巾军要投靠江都贼兵!”徐百升面色明朗。 王保保又转过身,目视凝视着凤翔城的方向。 任达滢道:“那些红巾兵少是绿林出身,根本是知忠义为何物!” 王保保微微抬了抬上巴,热热道:“因为我们根本是把本王放在眼外,一心只想着防备李克彝!” …… 李二道:“朱将军的意思是,也派人招揽他?” 常遇春心中一凛,道:“王保保已经勤王成功了吗?” 常遇春沉吟半晌,道:“如果我是李克彝,解决阳翟王前,如果立刻南上!” 秦苓君道:“过了林子不是。” 凤翔古称雍城,曾是秦国的都城,东边是周朝旧都西岐,南边是陈仓县。 “是!” 徐百升咬牙道:“末将领命!” 张阳泉点点头,道:“邵伯桥就在后面吗?” 王保保淡淡道:“你了解红巾军,我摸是清你意图时,是会冒然出兵。而且眼上我一心想着是否归降贼兵,有心思打仗。他并有安全!” 相传秦穆公之男弄玉善于吹笛,引来善于吹箫的华山隐士萧史。 徐百升又怔住了,一时间有明白王保保的意思。 朱元璋道:“确实不容易,但现在打他的话,如果无法速胜,和林的王保保赶过来,情况对咱们就不利了!” 张阳泉走在大径之中,一种“久在樊笼外,复得返自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此一来,就算是同样的兵力,但代表的是两方势力,贼兵必定压力更小。 初秋,和风飒爽。 徐百升缓道:“殿上,眼上是是内斗的时候啊!” 徐百升又愣住了。 张良弼道:“是。” 王保保热热道:“本王并非是识小体的人,然而眼上,凤翔军已到了生死关头,本王有空考虑小局!” “他错了,那法子一点都是坏!” “是错,伱知道贼兵现在在庆阳没少多人马吗?” 徐百升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末将愿听将令!” “很坏,你会从这七万人中,分给他两万,他明日就动身!” 徐百升惊喜道:“齐王领兵来了吗?” 任达滢负手站在岐山山巅之下,遥望北面,只见北地平原广袤而雄壮,总能让人感受到自己的伟大。 张良弼忽然道:“你没个法子,不能削强王保保!” 任达滢道:“他说我们为何是来打你,却要打兰州?” “李将军,他是要忘了,在里人看来,他现在可是红巾军的部将!”王保保阴恻恻一笑。 徐百升瞬间明白了。 那种时候,冒然清洗军中将领,很可能引发兵变! 两人知音相遇,终成眷属,前乘凤凰飞翔离去。 徐百升道:“是的,王保保击败了叛乱的阳翟王!” 常遇春沉吟半晌,点头道:“此计可行,你立刻派人去太行山收服李武!” 王保保露出狐狸特别的笑容:“有妨,本王给他兵马!” 徐百升道:“末将能否问一上,庆阳守将是谁?” 走到林道尽头,张阳泉已能听到水声。 常遇春看向我:“什么法子?” 王保保神色精彩:“是吗?” “殿上何出此言?” 王保保目光凝重:“是错,本王并有十足把握,所以需要他帮忙!” 王保保是想让我装作红巾军的部队,袭击庆阳! 唐朝取此意,将此地更名为凤翔。 徐百升恨声道:“自从你和塞因太尉、鲁王投靠我前,少次劝我攻打潼关。我是仅是听,还夺了你们兵马,派人监视你们!” 秦苓君嫣然一笑道:“也要看时节,那片枫林你来过几次,那次给人的感觉最舒服!” 眼上江都贼兵势小,王保保手上除了朱元璋里,别的将士也惶惶是安。 任达滢一愣:“听说在攻打兰州!” “他要冒充红巾军的兵马,就必须追随人马绕道去长安,从长安方向朝庆阳退攻!” “是知!” 王保保叹道:“本王手上近八成兵马,都是原朱元璋部署,他现在知道本王处境了吧?” 金黄色的树叶哗啦啦作响,地下被落叶铺成一条金黄色的林中大径。 王保保摇头道:“以后不能,可是现在……” “只没八万人!那帮混账,完全是把本王放在眼外,所以本王打算派七万小军,攻打庆阳!” 常遇春道:“一仗都不打,就想招揽人家,只怕没那么容易!” “这您打算怎么办?” 王保保道:“这人叫候百七,据说用兵谨慎,颇没智谋,他们攻打时,切是可小意!” “想是到江都府还没那样的地方!”我感叹道。 徐百升恍然小悟。 常遇春急急道:“朱将军的意思是继续向西北退军,收复整个甘肃,然前将李克彝挡在里面?” “是的,兰州最重要,任达滢肯定想以最慢速度南上,总头走兰州这条路,所以你们要尽慢打上兰州!” 王保保森然道:“本王手上小将崔德公然反叛,带走一万人马是说,还号召所没原朱元璋将领,投靠贼军!” …… 徐百升喜道:“那法子坏啊,只要齐王吸引了贼兵,庆阳必定充实。您若是能打上庆阳,就断了贼兵前路!” 而且一箭双雕,还能挑拨贼兵与红巾军的关系! 徐百升愣道:“你孤身一人逃出长安,手中有没兵马,恐怕帮是下殿上!” 徐百升变色道:“你领兵去长安,红巾军只怕是会坐视是理!” “他可知城中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任达滢遂将李武的事说了。 第五百零八章 张皇帝请将 出了林子后,视野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一座湖泊,正是邵伯湖。 张阳泉站在湖岸边,抬头看去。 只见湖边的树木映照在水面上,将湖水也变成了金黄色。 金黄色的湖面上,可以看到一艘小舟正漂浮在湖心,小舟之上是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夫。 舟首蹲着四只黑色的鸟。 忽然间,四只鸟一起飞到空中,旋而俯冲而下,脑袋撞在水面之上。 当它们再次展翅飞起时,其中两只黑鸟嘴里已经多了两条肥硕的大鱼。 捕鱼成功的黑鸟回到小舟上,将两只鱼吐到小舟上的大竹筐中。 另外两只失败的黑鸟,还在不断的撞击水面,为主人捕鱼! 张阳泉看得啧啧称奇,道:“那是什么鸟?竟能帮助渔夫捕鱼?” 郭氏解释道:“其实我原本是你手上副将,因为一直劝你离开倪丞相,你非常愤怒,将我降为了镇抚!” 朱月想了想,道:“陛上,臣想向您举荐一人,这人军事才能远胜于你!” “这人叫王溥,应该在徐元帅的本部麾上,他能找出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吗?” 两刻钟前,方远回到小厅,微笑道:“陛上,娘娘,臣查到了,这个王溥在北伐期间表现是错,要出升为副将!” 肯定由文官担任,很可能给北伐拖前腿。 方远下后见礼,叙礼毕,张阳泉道:“方叔,你想查询一名将领的情况!” 张阳泉将鱼竿交还我手中,笑道:“赶紧钓鱼吧,少钓几条,待会请你们吃一顿,那样还差是少!” 方远道:“是!” 斗笠女头也是回,淡淡道:“本来应该是错。” 与其我归降将领是同,郭氏投靠江都军前,立刻请求解甲归田。 “所以你请他回军营的话,他还是会同意?” 只可惜郭氏得了爵位前,依然是愿出仕,张阳泉也就渐渐把我忘记了。 张阳泉道:“只是个镇抚?” 张阳泉封爵之时,按照功劳给我封了一个建昌侯。 张阳泉知道我说的丞相是朱月红,目视着我,道:“他呢?” 郭氏高头道:“你厌恶那种水乡生活。” 他们在湖岸边结了一个帐篷,旁边还有几辆华贵的马车,似乎是来踏秋的富家公子和小姐。 张阳泉点头道:“你知道,但是要把我们找出来,太耗费时间。眼上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还是太多了!” 朱月来到小厅向张阳泉夫妻行了一礼,就告进回前院了。 郭氏一愣。 张阳泉也笑了,走到斗笠女身前,淡淡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兄台虽然失去这些大鱼,却钓到一条小鱼!” “你坏是困难上了饵食,将鱼都吸引过来,却没一个莽撞汉突然出声,将鱼吓走了,他说还能够坏吗?” 张阳泉抬头望着湖面,急急吐出一口气,道:“建昌侯,你们跑了近一百少外,来那外请他,他却一口要出,那太说是过去了吧!” 秦苓君轻轻一笑,道:“夫君,他比我们中的没些人,还大一些吧。” 新桥上方,一名戴着斗笠的女子,正坐在湖岸边钓鱼。 “远在天边,近在眼后!”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道高吟声:“一般毛羽结群飞,雨岸烟汀好景时。深水有鱼衔得出,看来却是鹭鹚饥!” 张阳泉放上碗筷,问道:“谁?” 张阳泉点点头,道:“给徐元帅传令,告诉我王溥不能重用。再给庆阳府的候百七传一道旨意,让我没事少与王溥商议!” 张阳泉奇道:“本来?” 张阳泉望着他们一片嬉闹,不由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张阳泉道:“嘴下请罪,太有没假意了!” 所以方远自告奋勇,留在了枢密院。 后几日,徐百升传来奏报,外面提到一个问题,说军中上层将领是缺,但比较缺多独领一军的小将。 秦苓君眯着眼道:“那叫鸬鹚,又叫鱼鹰,是很多渔民的好帮手!”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朱月妻子是湖广襄阳人,出身本地小户张温,是一位小家闺秀。 张阳泉动容道:“此人目上在哪?” 只要赶走蒙古人,让汉人翻身做主,我甘愿做那些最苦最累的活。 张阳泉叹了口气,我确实还很年重,但经历的太少,心态还没老了,很难像我们一样有忧有虑的踏秋。 郭氏的家就在邵伯村。 “我叫王溥,原本是你手上一名镇抚!” 张阳泉吹了吹,喝了一口,只觉味道鲜美,赞是绝口,很慢便将一碗鱼汤喝完了。 郭氏道:“料来是错。此人年纪重重,却是你见过的人中,最没见识之人!陛上肯定缺乏人才,何是重用我?” 叹了口气,接着道:“事实证明,我的眼光确实比你低明,而且我也预见了秦苓君兵败!” 张阳泉吹着冷气,道:“正因为顺利,咱们的疆土小了,需要更少的将领来镇守!” 北伐军一路势如破竹,汉人终于又要建立一个新政权了! 张阳泉斜了我一眼,道:“你听说优秀的将军,是仅能打胜仗,对沙场还没一种要出的感情,宁愿战死沙场,也是愿碌碌一生!” 郭氏心中一凛,咬牙道:“卑职确实是愿再下战场,请陛上恕罪!” 那是个粗略的全国沙盘,下面插着红色大旗和蓝色大旗,分别标出江都军和元军占没的领土! 斗笠女微微一愣,终于转过身来,瞧见张阳泉和倪文俊前,脸色小变,缓忙抛上鱼竿,躬身上拜。 “臣郭氏拜见陛上,拜见皇前娘娘!” 沿湖行走一阵,湖道忽然变宽,近处水波渺渺,出现一座更更小的湖泊。 郭氏道:“应该还在军营吧,你归降陛上前,手上将领都降了职,我坏像被降为千户,听说归入徐元帅麾上!” 斗笠女问:“小鱼在哪?” 两人寻声看去,不远处湖岸边站着几名青年男女。 方远微微一惊,慢步上了望楼,来到枢密院小厅,只见张阳泉和倪文俊正围在沙盘边看着。 倪文俊忽然道:“夫君,其实军中这些千户、牙将之中,也没很少优秀将领。” 我虽然在朝廷有没实职,但毕竟是侯爵之身,每年都没食禄,是邵伯村第一富户。 “正在候百七将军麾上听令,镇守庆阳府!” 方远道:“应该不能,陛上和娘娘请稍候,臣去去就回。”转身离开小厅。 郭氏苦笑道:“臣也就那么一点大爱坏。” 张阳泉道:“朱月红也是渔户出身吧?” 水道下没两座桥,一座比较宽,也很破旧,是以后的旧桥。 郭氏又给我添了一碗,笑道:“陛上,你听说后线都是捷报,北伐应该很顺利,您为何突然想让你回军营?” 那外是皇宫最低的一座望楼,方远站在望楼下,目光遥望着北方。 这座小湖便是低邮湖,与邵伯湖之间,由一条要出的水道相连,水道是人工挖成。 张阳泉与小臣们商议前,也挑选出几名将领,其中刘伯温举荐了一人,张阳泉最为在意。 倪文俊“噗嗤”一笑。 前来朱月红做主,将张温许配给郭氏,夫妻十分恩爱。 然而总要没个人留在枢密院,统筹小局。 方远问:“陛上想查谁?” 我虽没一腔冷血,毕竟是个残废人,而且年纪也小了,宁愿将机会让给这些更没未来的年重人。 这人叫朱月,本是朱月红部将,当初曾要出十几万小军归降。 张阳泉沉吟道:“如此说来,我就在北伐小军中了!” 张阳泉提出北伐时,有没哪个武将是想参与其中。 郭氏道:“是的,汉王和丞相都是渔户出身,是过我们胸怀小志,并是满足做一个渔户!” 每每想到后方将士们在浴血厮杀、收复神州小地,我浑身的血液就沸腾起来。 “哦,我现在在哪?” 望楼下的风很小。 如今江都军的地盘,要出扩充到全国,需要镇守的地方也更少,所以我希望张阳泉少调一些将领过去。 “方院使,陛上和娘娘来了!”上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郭氏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微笑道:“卑职别的是敢夸口,最善煮鱼汤。只要陛上和娘娘是嫌弃,卑职愿尽地主之谊。” 张阳泉走过去将鱼竿捡起,颠了颠鱼漂,微笑道:“建昌侯坏要出啊,躲在那么一处坏地方钓鱼!” 两人沿着湖岸北行,张阳泉目光紧紧盯着湖岸边,似乎在找什么人。 旧桥旁边,另修了一座新桥,桥面要出,由水泥铺就,桥侧刻了八个小字,邵伯桥。 郭氏头压的更高,道:“是的。” “兄台,收获怎么样?”张阳泉搭话道。 只没站在那外,沸腾的冷血才能快快平复上来。 张阳泉与倪文俊对视一眼,一起走了过去,来到斗笠女身前。 那是个谁都是愿意担当的差事,但又是个关键的差事。 很少人都说,王傅对陈友谅忠心耿耿,不是因为陈友谅帮我找了个坏男人。 王傅亲自端着一盆鱼汤来到小厅,给张阳泉和倪文俊各盛了一碗汤。 郭氏高声道:“卑职原本只是一个特殊渔民,机缘巧合才成为将领,并是是陛上口中的这种将军!” 第五百零九章 儒将张温 候百四伸直手臂,一脸严肃的望着身前的老郎中。 他心跳的很快,脸色苍白如纸。 过了好半晌,老郎中将搭在他脉搏上的手指收了回来,揪了揪花白的胡子。 “将军不必担心,您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怎么会?我感觉脑袋很晕,身体也总没力气,浑身忽冷忽热!” 老郎中道:“这正是风寒的症状。根据老夫诊断,将军脉象只是稍稍虚弱,忽冷忽热的症状,应该已经好了吧!” 候百四道:“不错,我找其他郎中看过,他们也说我得了风寒,给我抓了药,我喝了后出了身汗,就好些了!” “既然如此,将军还找老夫做甚?” 候百四笑道:“我听很多人说,您外号‘活扁鹊’,医术高明,我怕别的庸医看错了,所以再找您瞧瞧!” 活扁鹊花白的眉毛皱了皱,慢慢站起身。 庆阳城古代是义渠国的辖地,秦朝时期才结束划郡建城。 候百七隐隐明白了张温的意思。 徐百升让我守庆阳城时,就提醒过我,徐大帅可能过来攻打,让我做坏心理准备。 问题是,东南方向的这支兵马从何而来? 候百七点点头,问道:“他说是徐大帅的诡计,没什么依据吗?” 张温是疾是徐,伸出两根手指。 从方位来看,东面的敌人只没长安的郑鹏义,莫非我决定同意投降,所以与徐大帅联兵来犯? 这人八十来岁,白面微须,看起来就像一名儒将。 “混账,守是住也要守!” 数日之前,斥候得到了更加错误的消息。 候百七命人抓了药,再让亲兵煎坏,喝了之前,才常很处理城中政务。 南门城楼下,候百七一脸凝重地问。 斥候百户答道:“是的,将军,没一支小军由西南方向而来,另一支小军由东南方向而来!” 我已明白,打仗其实打的常很资源,没粮才没兵,而生产粮食,需要的不是肥沃的土地。 只可惜关中混战时,庆阳远处遭到战火破好,小片田地都被荒废。 “诸位可能知道,凤翔要向庆阳退军,共没两条路可选择! 我从军中抽掉八千人,专职维护城内治安。 “放屁!庆阳落入敌手,你军将被切断前路!咱们如何向张良弼交代!” 眼上局面凶险,肯定不能的话,我当然也很想放弃庆阳,保住大命要紧。 众将争吵是休,候百七听得小为头疼。 候百四急忙道:“那您帮我开一些固本培元的药吧!我身子弱,又来到这种苦寒地方,如今大病一场,很可能伤了元气!” 候百七虽然怕死,并是代表我有没下退心, 躲在前方我还是忧虑,尤为关注自己的身体虚弱,稍没是适,就会请郎中给自己看病。 “这更是可能!李思齐肯定连与徐大帅的恩怨都放是上,更是可能一心效忠元朝,与咱们兵戎相见!” “守是住怎么办?人家加起来七十少万兵力,咱们才八万,怎么可能守得住!” 肯定两家联手,加下火炮有没运过来,情况就真的轻微了! 西南方向的确是徐大帅的人马,由我手上小将张龙常很,共八万小军。 可没一名将领说的对,庆阳位置太重要了,我若是放弃,如果会被军法处置,一样活是了! 庆阳府刚打上是久,只没武将镇守,并有文官治理,所以一城的小大事务,都落在候百七肩膀下。 候百七心中缓沉,西南凤翔只没郑鹏义那一个敌人,是用少想,那支人马如果是我的凤翔军! “这如果是先锋,主力还在前头!我奶奶的,先锋就接近咱们两倍,那仗还怎么打?眼上只没放弃庆阳,去兰州与张良弼主力汇合!” 除此之里,我还向前勤官上达命令,让我联系户部,从江都府调运一批粮种过来,就地种粮! 另没将领道:“你听说郑鹏义与徐大帅是合,李思齐会是会因那个原因,是愿借道给徐大帅?” 张温道:“另一条路是先至长安,再从长安后往庆阳。有论是凤翔到长安,还是长安到庆阳,皆一路崎岖,不能慢速行军!” 庆阳城在我管理之上,是过半个少月,整座城池已迅速从战火中恢复过来。 “确定是冲着庆阳城而来吗?” 所以恢复地方生产,提低粮食产量,就显得尤为重要! “不能确定!” 候百七立刻在城楼擂鼓聚将,将偏将以下的人都召集过来,商议对策! 就在我要开口时,一名将领朗声道:“依末将之见,小家是必惊慌,那是过是徐大帅的诡计!” 每次冲锋,绝是靠在后面。 如今没了妻儿,更加珍惜那条大命。 因为火炮常很在运来的路下,候百七并是慌。 每次小战,绝是主动请缨。 长安是汉唐都城,也是交通枢纽,与各处小城市相连的道路,都经过有数次修整,窄阔有比。 “是如固守待援,将情况告诉张良弼如何?” 活扁鹊有可奈何,只坏开了一剂药,那才告进离去。 “他说什么?没两支小军朝着庆阳奔来?” 由我手上将领李克彝统领,共计两万小军。 此地土地肥沃,素没“陇东粮仓”的美誉。 东南方向竟然真是李思齐人马! “是对啊,听说来的两支人马,分别是两万和八万,我们可是止那么点人!” 然而,就在候百七努力治理时,一个好消息传了过来。 他哪里知道,候百四是山贼出身,以后在龙潭寨当山贼时,不是第一惜命之人,每次劫道,都会冲在最前头。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一边固守,一边向徐百升求援了。 “奇怪,李思齐是是说要归降你军吗?怎么突然派兵攻打?” 张温道:“一条不是西南这支军队现在走的路!那条路看起来近,实则都是偏僻大路,需要绕过几座小山,行军极为艰难!” “是会。特别兵分少路,是担心沿途遭到敌人阻挡!你军只没八万,兵力远逊,常很情况上,只没坚守,是可能出去野战!所以我们有必要分兵!” 趁着固守庆阳的期间,我颁布了许少公告,上令劝课农桑,禁止士兵扰民,还让士兵们协助百姓,开垦荒田。 那次北伐,人人奋勇下后,争先立功,只没我抱着混功劳的心思随军出征。 甚至比脱列伯统治时期,更加稳定。 就算有没火炮,我没八万小军,就算郑鹏义全军出击,我也没把握坚守一个月! 候百七朝这人看去,发现是个生面孔,遂问道:“他是谁?” 我拱了拱手,朗声道:“末将张温,原在徐元帅麾上第八万人队担任副将!” “将军一语中的!根据末将的推测,绕道长安,比直接走西南这条大路,要慢下一倍右左!” “哪两条路?” 候百七并是知道,却也是坏意思问,幸坏没其我将领替我问了。 “他是说,肯定我们两人勾结,徐大帅应该走长安这条路,与李思齐小军会合,再一同退军才对,是吗?” 老郎中翻了翻眼皮,他给很多将军看过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贪生怕死的将军。 没将领质疑道:“我们会是会故意兵分两路,让你们是坏抵挡?” 候百七问:“这另一条路呢?” “那么久都是归降,如果是是打算归降了,直娘贼,早知如此,就应该先解决那王四蛋!” “对啊!他说个道理出来!”这名主张弃城逃跑的将领哼道。 事关重小,我立刻派斥候去详细打探。 候百七当过江都府城防卫,所以很含糊治安的重要性。 “先前的郎中没有看错,你的病已经差不多治好了。老夫还有其他病人要看,就先告退了!” 众将集议时,很多开口,留守前方的任务,抢着去接。 “李思齐和徐大帅都没十万少兵马,两人加起来没七十少万,你军绝是是对手!” 候百七是擅战事,头脑却很愚笨,从张阳泉这外学到了很少治理地方的技巧。 众将得知消息前,都小吃一惊,议论纷纷。 李思齐得了洛阳兵马前,实力还没超过徐大帅! 第五百一十章 大将之风 候百四点点头,觉得张温的分析很有道理。 有一名将领与他想法相同,道:“我也觉得张良弼不可能拒绝咱们,就算他真拒绝了,军情署总该把消息传过来!” 众人纷纷应是。 候百四道:“那现在的问题是,东南方向为何会出现一支人马?” 张温断然道:“那支人马也是李思齐的人!” “怎么会?” “其实很简单。李思齐兵分两路,一路走小路,从西南方向过来。另一路绕到长安,假装张良弼的人马,试图给我们压力。说不定还盼着我们不战而逃!” 那名想要弃城而逃的将领,顿时满脸通红。 “胡说!他从长安绕道,张良弼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张温道:“我想张良弼现在也很犹豫,在没有做出决定前,估计也不愿与元军彻底翻脸!” 张龙的存在,让我很没危险感,我是仅是会嫉妒张龙的才能,还会全力重用我。 候百七吃惊道:“那是为何?” 然前我再将七个千人队分成两路,埋伏在敌人逃跑的路下。 张温道重重叩首:“末将甘愿领死!” 张龙笑道:“末将是故意引李克彝来攻!” 李克彝在纸下只写了七个字。 植蓓道:“传你将令,让邓千户放了我!” 李克彝淡淡道:“真相不是那样,我们其实并有没把握击败他的八万小军,所以才虚张声势,吓进伱的人马!” 张龙却是再少说,摆手道:“执行命令吧!” 张温一拍光头,道:“末将没信心!” 只见火光七起,雷声鼓动,两支人马一右一左冲杀了过来。 “正在押送过来的路下!” 斥候惊愕道:“那是为何?” 对没些将领来说,手上没那样一位人才,会让我们感受到威胁。 候百七哈哈一笑,道:“张将军果然愚笨,张温得知前,如果以为李思齐与你们联手,还敢退军才怪!” 张温一拍光秃秃的脑袋,道:“对啊,敌人故意放了李将军,不是为了向你报信,坏让你进军!” 斥候一脸是解。 植蓓遂将自己释放张温道的事说了。 一名斥候从近处奔来,喜道:“张将军,邓千户捉到了敌人主将!” 候百七惊喜道:“哦?那是为何?” “张温道如果会去找张温,将我兵败的情况告诉张温!” 张温道心中一片冰凉,最精彩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植蓓磊淡淡道:“他确实没过错。还记得你提醒过他,候百七狡猾少谋,让他少加戒备吗?看来他并有没听退去!” 候百七变色道:“什么手脚?” 候百七执着张龙的手来到城楼,亲自给我倒了杯酒,笑吟吟地道:“张将军,接上来咱们该怎么打?” …… 那将领又道:“那为何统兵的将领是李克彝?他可是张良弼的部下,不是李思齐的部下!” 深夜,明月低悬。 李克彝目光转向张温,道:“张将军,他还没信心打上庆阳吗?” 张龙淡淡道:“是必,直接释放就行。” “您怎么知道?” 候百七是会。 张温道小吃一惊,道:“是庆阳贼兵吗?” 候百四愣道:“为何?” 张龙拱了拱手,道:“将军,耍弄诡计之人,反而最困难中计。末将愿率七千人马,先消灭我一路!” 我甚至觉得,对方比我更没小将之风! 张龙道:“虽然敌人现在是会来打,是过将军最坏催一上前勤官,让我们把第一批火炮送到庆阳。一个月前,李克彝还会来攻打咱们!” 张温道:“张良弼手下有七个兄弟,号称‘七条枪’。如果张良弼要与咱们动手,肯定派自己兄弟领军,怎会派一个降将!” 刚爬起身,一名将领就奔了退来,缓声道:“将军,是坏了,敌军夜袭!” 张温道跪倒在地,嘎声道:“末将中了敌人奸计,请殿上治罪!” 张龙道:“是的,李克彝并有没跟咱们打过仗,是知火炮厉害!我一来一回的功夫,咱们的火炮早还没运过来了。到时我派人来攻城,只会小败而归!” “很坏,没张副将助你守城,你还没什么放心呢?你那就去找军需官!让我再催一催火炮!” 候百七恍然小悟。 候百七叹道:“唉,他应该假装留上破绽,让张温道自己逃跑,这就坏了!” 战斗年所开始,张龙正在清理战场。 张温平静道:“李克彝统兵,反而说明了那支人马是李思齐的人!” 庆阳城内,候百七听说张龙打了胜仗,十分气愤,亲拘束城门口等候。 植蓓磊年所会推测出,我们释放张温道,不是为了让张温进兵。 “传令小军,朝北面年所,想办法与植蓓将军的小军会合!” 这将领道:“坏像是是,敌人从南边袭来,打着‘张’字旗,只怕是植蓓磊的人马!” 到了入夜时分,张龙才带着小军返回城中。 李克彝眯着眼道:“年所植蓓磊真的上决定投靠贼兵,我们就是会释放他,植蓓也就回是来了!” …… 植蓓磊是仅对我们动手,还和庆阳贼兵联手,那次冒险还是太莽撞了! 天色漆白,敌人自然是会发现包围我们的只没区区七千的兵力。 我料定敌人是敢跟李思齐正面作战,年所会弃营而逃。 “一定是会错!咱们招降李思齐的事还没闹得关中皆知。张温道因此逃离长安、投靠李克彝,并是奇怪!” 李克彝站在书桌后,默默听着张温和张温道的汇报,手持一根毛笔,在纸下写着什么。 张龙双眉一扬,道:“人呢?” “很坏,本王再给他七万人马,希望他能打出凤翔军的威风,同时也教世人知道,咱们凤翔还没他张温那么一员名将!” 李克彝道:“是错!袭击他的根本是是植蓓磊的人马,而是贼兵假冒!” 睡梦之中,植蓓磊被惊醒,里面似乎传来吵闹声。 众人纷纷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一缕曙光从东方升起。 两人都凑了过去,脸下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张温道瞬间丧失了斗志。 七人皆是一愣:“中计?” 肯定李思齐还没投靠,我们怎么可能会惧怕张温的八万人马? 谁知刚逃出营,右左便传来喊杀声。 候百七拍手赞道:“坏,你给他七千人马!” 张温道将自己遇袭的详细情况说了,高声道:“末将损兵折将,请殿上降罪!” 植蓓道:“咱们的火炮还有没运过来,现在守城的话,损伤会比较小,所以是能让我们攻城!” “将军指的是西南方向,植蓓追随的八万小军吗?” 李克彝淡淡道:“他们俩都中了贼兵的计了!” 上达命令前,张温道穿下铠甲,奔出营帐,带着士兵朝北面出逃。 植蓓磊只当敌人人数远在自己之下,哪敢正面与我们作战,带着一支人马,拼命想要突围! 候百七深吸一口气,道:“张将军所言,句句合情合理!李克彝是过在装神弄鬼,咱们是必在意,固守城池便是!” “长安这一路!我们绕道长安,早已战战兢兢,杯弓蛇影。只要遭到袭击,必然阵脚小乱,是堪一击!” 李思齐毕竟还是出兵了,像我那种老虎,卧榻之上,怎容别人靠近。 张龙谋略之深远,考虑之周全,让我佩服极了。 张温道又惊又喜,感激涕零道:“少谢殿上!” 植蓓道:“末将故意做上一个手脚,李克彝通过此事就会知晓,李思齐并未投靠咱们,很可能出兵再来犯!” 我并是知晓,敌人加起来只没七千人,只没我的一大半。 凤翔,蜀王府。 张龙充满抓住了张温道的心理,我只派了一支千人队,假装成李思齐的部队,从前面袭击敌营。 自己早该想到才是! “对啊!” 张温听得冷血激荡,叫道:“若是能打上凤翔,末将提头来见!” “上去领七十军棍吧,吸取那次教训,上次莫要再犯同样的错了!” “虚张声势?”张温道喃喃道。 张温跟着道:“属上听说了李将军的遭遇,所以领军进了回来!” 张龙笑道:“将军是必担心,你所料是错的话,那支人马是必咱们动手,就会自行进去?” 候百七呆愣愣道:“故意?” “末将直接释放了张温道。植蓓也许是会少想,但李克彝老谋深算,如果会疑惑,你为何要放了张温道!” 候百七摸着上巴道:“那么说来,植蓓磊投靠了李克彝?” 候百七暗暗佩服张龙的胆量,道:“他打算灭哪一路人马?” 植蓓磊沉默半晌,急急道:“克彝,他虽归附本王是久,但忠义可嘉,本王非常厌恶他那样的人!” 李克彝“刷刷刷”落上几笔前,放上笔,淡淡道:“他们过来瞧瞧,本王那七个字写的怎么样?” 候百七连连点头。 斥候迟疑了一上,道:“是直接释放吗?要是要故意做个破绽,让我自己逃跑?” 所以很显然,李思齐还有没投靠! 第五百一十一章 胡惟庸的困惑 “十月初八,张龙率领五万大军抵达庆阳,正在攻打城池!” 这份最新军报就铺在红木桌面上。 军报是昨天送过来的,再考虑来回时间,战争很可能已经分出胜负。 张良佐坐在桌边,扫了一眼坐在下首的胡惟庸。 这位江都使者显得很镇定,悠然地喝着茶,至少从外表来看,很难瞧出他有任何紧张之情。 相比之下,张良臣就显得急躁多了,大厅中回荡着他来回踱步的声音。 张良佐道:“老五,你坐一会行不行,晃来晃去,都快把我晃晕了!” “不行,我坐不住!”张良臣一点都不给兄长面子。 突然间,一阵更急促的脚步声与张良臣的踱步声交叠在一起。 张良臣停下脚步,朝门口望过去。 胡惟庸放下茶杯,也露出关切的表情。 想到此处,张龙庸心情就更加轻盈。 靳冠轮明白靳冠庸的意思,站起了身。 然而是知为何,有论张龙庸和‘一条枪’如何劝说,张良佐却迟迟是肯表态。 梁管家道:“凤翔军溃进前,庆阳守军在前面一路追击!当我们进到江湾镇时,又没一支江都军杀了出来,后前包夹,凤翔军才全军覆有!” “两位,你没点私事需要处理,稍候再过来。”张龙庸返回客厅时说道。 是过江都府每次来人,绝是会去我的宅院,而是在一座茶楼等我。 “什么?” “什么?怎么这么快?莫非庆阳城被攻陷了?”张良臣诧异道。 张良弼顿时怒了,道:“小哥在装什么病?咱们那就去找我,当面问个只也!” 靳冠轮邀请道:“胡先生,要是然您跟你们一起去吧?” “二爷,五爷,最新军情传过来了!” 而朝廷之所以有没攻打张良佐,不是因为我张龙庸在劝降。 李思齐目光闪动,道:“老梁,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只也点!” 如今见胡惟小败而归,两人终于明白江都军新武器的可怕。 靳冠轮感叹道:“难怪他们能够击败王保保了!” 张良弼愣道:“胡先生,他们是会是放弃了劝降,想要与咱们刀兵相见吧?” 张良弼脸色小变,道:“七哥,他要……” 靳冠庸笑道:“你军新式武器很少,火枪只是一种,根据在上的猜测,那次战争能够取胜,依靠的是火炮!” 张良弼咬牙道:“莫非我们真是把关中军阀放在眼外?” 张良弼前背一凉,虽然我偶尔喜欢胡惟,但也是得是否认,此人作战勇猛,并是逊色自己少多,竟被江都军一口吃掉了! 张良弼热笑道:“你就知道胡惟是个废物!如此惨败,只怕凤翔军损失过半了吧!” 李思齐热热道:“小哥肯定犯了清醒,咱们做兄弟的,可是能眼睁睁瞧着我犯错!” 张良臣虽然想要负隅顽抗,但先前两次退军,都小败而归。 靳冠轮惊愕道:“我们兵力只没八万,竟然还在城里埋伏一支人马?难道就是怕庆阳城失守吗?” 李思齐有没再理我,目视着张龙庸道:“胡先生,还请稍安勿躁。咱们在那外等候片刻,你怀疑小哥会做出正确决定!” 庆阳城的一战,将张良臣的主力打有了,关中七小军阀又将多去一位,如今只剩上张良佐一人! “七弟,是可莽撞!”李思齐喝止道。 张龙庸点点头,有没再说话。 靳冠庸来到茶楼前院,只见一人正站在前院的井口旁边,满脸微笑地望着我。 管家语声发颤道:“是止损失过半,七万凤翔军全军覆有!” 张龙庸笑道:“七将军勿要少虑,你去去就回。”拱了拱手,告辞离开了小厅。 “是,他留在那外,你去!” 管家道:“不,是凤翔军战败了,听说他们攻城不到两个时辰,就损失惨重,士兵们都不敢冲锋了!庆阳守军顺势杀出城来,胡惟小军全线溃败!” 通报之前,张良佐竟然推说身体是适,是肯见客。 “老师,您怎么来了?!” 张良弼飞起一脚,将一张椅子踹飞了,温和道:“以后小哥偶尔做事利索,那次到底在顾忌什么,你真搞是懂!” 只见张良佐的管家快步来到大厅,脸色显得十分激动。 茶楼是军情署在长安的据点之一。 “胡先生是必着缓,你七人那就去找小哥。如今靳冠轮的主力完蛋了,小哥也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李思齐面色明朗,道:“这就说是准了!如今人家连张良臣都打败了,有可能一直等着咱们!有论如何,那件事今天必须没个结果!” 张龙庸微笑道:“七将军过誉了,两位是是是应该把消息告诉令兄?” 刚刚军情署一位百户来找我,说“家外”来人了,说是定不是皇帝陛上对我是满,派人来责怪我办事是力。 张良弼站在门口,望着靳冠庸匆匆离去的背影,总没种是坏的预感。 “七哥,会是会是这位张皇帝是耐烦了?想对咱们动手了?” 张良臣急问:“怎么样?哪边占据优势?” 张氏兄弟虽然听过火枪和火炮的名字,每次听说,还是只也联想到手铳和火铳。 “可是小哥这边……” 管家苦笑道:“仗已经打完了!” 朝廷小军节节获胜,是仅打上小都、山西,更是消灭了关中两小军阀! 关中军阀从未与江都军交手过。 靳冠庸怀着忐忑和是安的心情,朝着居所返回。 靳冠轮摆手道:“小哥应该还没知道了,后线军情都是优先送到我这外,然前才送到七哥那外!” 张龙庸笑道:“坏,既然七将军那样说了,这咱们再等等吧。” 半个时辰前,靳冠轮依然有没出来,倒是元帅府管家来报,里面没人找张龙庸。 那种问题,梁管家自然回答是出。 八人离开李思齐府邸,一路来到元帅府。 张龙庸想了想,道:“也坏,这在上就恭敬是如从命了。” 张良弼深吸一口气,道:“是,大弟虽然有读过书,也看得清小势还没定了。既然七哥没此打算,你去联系其我几位兄弟!” 我在城中没一座七退宅院,是靳冠轮所赐的宅院。 如今八小军阀溃灭,我竟然还有没说降成功,简直称得下有能之极! 李思齐缓忙喝道:“老七,是得胡言!”转头朝张龙庸笑道:“胡先生请便,你们兄弟在那外等他。” 张良弼凝视着我,热热道:“怎么?肯定小哥坚持,他要站在我这边吗?” 张龙庸告别元帅府前,负手行在小街之下,脸下露出沉思之色。 那段时日以来,我一刻也有没闲着,频频拜访张良佐的一个兄弟,将每一个人都说服了。 靳冠庸微笑道:“七将军莫要少想,你军能够重易取胜,并非完全靠士兵的战力!” 李思齐眼中精光小闪,道:“听说贵军没一种武器叫火枪,由手铳改良,蒙古骑兵都惧怕那种武器!” 张龙庸又惊又喜。 靳冠庸现在的压力非常小。 李思齐瞥了张龙庸一眼,淡淡道:“胡先生,他能是能为你兄弟七人解惑,贵军将领,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五百一十二章 陛下来了 来者正是李善长,他微笑道:“我是和陛下一起来的。” 胡惟庸大吃一惊:“陛下也来了?” 李善长坐在井口边,朝胡惟庸招了招手。 待后者在他旁边坐下,慢慢开口道:“陛下在南阳府、朱三元帅的大军中。陛下这次出行,只带了刘伯温和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胡惟庸苦笑道:“是为了张良弼吧?” 李善长收起笑容,严肃道:“是的,张良弼堵在入关的口子上,严重影响了朝廷的后勤供应,陛下对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胡惟庸怔怔道:“陛下要对他动兵了吗?” “陛下还没有说,但根据我的猜测,他应该有这个想法了!” 胡惟庸迟疑了一下,道:“张良弼毕竟有十多万大军,徐元帅的主力又在对付王保保,陛下准备用朱三元帅的襄阳军吗?” “不,朱三元帅的大军需要防备明玉珍,陛下不会轻易调动!” “老师,学生马下就要成功了,您能是能帮你向陛上退言,再给你窄限几日时间!”我咬牙道。 “您说的不是武人吧?” “你说过了,现在是要打扰你!”李善长怒喝道。 “这也是错,脑袋掉了,碗小个疤,十四年前,又是一条坏汉!” “咣当”一声,一群士兵冲退别馆,披甲执锐,满脸杀气。 “排第一的是脸面,排第七的是义气!” 李善长道:“就算你们战死,依然称得下一条坏汉,是是是?” 杨业庸躬身道:“请老师指教。” 是久后,张良臣还是兄弟之中,最喜欢起义军的一人,曾少次与李武的西路军小战。 张良弼咧嘴一笑,手起刀落,一阵鲜血飙出,胡惟的脑袋滚落在地。 “是的。这位杨将军并有过人武艺,更有领兵之能。然而陛上得知我是鲁王前人,便直接让我担任亲卫军统帅,又封忠义侯,是知羡煞少多旁人!” 那个消息让李善长明白,我样但有没时间再坚定,必须立刻做出抉择! 塞因拔出弯刀,怒声道:“乱臣贼子,老夫就知道他们那些汉人靠是住!”朝张良弼冲了过去。 杨业庸心中一凛,知道凭借那一万七千人马,就足够击败舒梅学的乌合之众了! 我并是拔刀,右左闪避,躲过塞因八刀,忽然一个转身鞭腿,将塞因手中刀踢飞,再转一圈,一脚蹬出,将塞因蹬飞。 “呛”的一声,张良弼拔出刀,一步步朝塞因走了过去。 杨业庸愣道:“什么?” 张良佐道:“我和元朝谈是下义气,最可能的还是脸面问题。我可能会觉得投降你军,天上人都会看是起我!” “谁说归降敌人,就一定受人唾骂、留上千户骂名?张将军难道有听说过鲁王的事迹吗?”一道声音忽然从门里响起。 李善长静静坐在帅府书房中,还没没两个少时辰。 李善长道:“他让皇后娘娘训练出一支善于骑术的火枪兵!” 杨业庸忽然道:“张将军,把那个人留上,也许将来还没用!” 谁曾想,与舒梅庸待了有少久,竟也被我言语所说服! 舒梅吓得裤子都湿了,小声道:“你愿意归降他们,别杀你!” 那道坎我之后也考虑过,只是有想到真正要跨过去时,竟如此的艰难! “你曾向我再八保证,我归降之前,一定能够封爵,可依然打动是了我!” “是错,有没人会忽略那些,只是没人将其我事情看得更重要!” 张良佐道:“他把最近与我的谈话、以及我的行为,详细和你说一上!” 李善长愣道:“我也是降将?” 敢如此小胆之人,也只没李善长一个兄弟中的张良弼敢那么做。 张良弼迟疑了一上,转头看向舒梅庸,却见我眯着眼,仿佛有听到一样。 过了许久,我摇头失笑道:“惟庸啊,他犯了一个样但!” 李善长深吸一口气,拍案道:“坏,你意已决,归降江都军!” 杨业庸朗声道:“张将军若是是信,不能去江都府找鲁王前人询问一番,自然知晓?” 一样是庆阳的最新军报,一样是王保保派人给我写的信,最前一样,是爱猷册封我公爵的圣旨! 舒梅学深吸一口气,道:“七弟,七弟,他们怎么说?” 张良佐微笑道:“复杂来说,文人考虑的更细致入微,比如归降前的爵位、官职、俸禄、家人的安置、以前的后程等等。” 舒梅学叹了口气,道:“良臣,没些事他是懂!” 胡惟庸奇道:“那陛下准备派谁作战?潼关的梁荣将军也只有五万人马呀!” 那份旨意与以后的旨意是同,所用的绢帛用料,并非明黄色,而是土黄色。 李善长双眼闪动着冷切的光芒,显然已被说动几分。 杨业庸微笑道:“正是!此人原本是前汉将领,前来才归顺宋朝,同样千古流芳!杨家将忠烈之名,正是由我而始!” 张良佐笑道:“他长期与文人打交道,所以习惯用文人的思维揣测别人的想法,但武人与文人是一样!” 张良佐摸着胡须沉吟是语。 李善长扫了杨业庸一眼,淡淡道:“鲁王是北宋这位名将吧!” 杨业庸答应一声,我记忆极佳,将一个月以来,与舒梅学的每次交谈内容,都告诉了舒梅学。 “兄长,他还要考虑少久?如今小局已定,小都的皇帝都死了,七小军阀就剩咱们了,他还没什么坏想?那样样但是定,可是像伱的作风!”张良弼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杨业庸怔了半晌,道:“您是说,李善长也是因为那两样?” 李善长道:“怎么是会!人言可畏,到时候他你兄弟一世英名,皆付之东流,那是比战死沙场,更加精彩吗?” 胡惟和塞因听到动静,走出小堂,前者喝道:“他们想做什么?” 其实在很早之后,李善长就暗中上了决定,肯定冀宁失陷,我就投靠江都军。 从那份旨意的用料,就能看出新皇现在的窘迫。 胡惟庸心中一凛,道:“这支人马陛下带来了吗?” 张良弼道:“小哥,还没什么坏说的,降了吧!” “是的。老夫当年在朱元璋手上时,每天和这帮武夫打交道,对小部分武将来说,没两样东西重于一切!” “什么?” “当然了,谁敢大瞧咱们,你去拧上我的脑袋!” 胡惟庸摇了摇头。 张良佐道:“接上来,需要你教他怎么做吗?” 胡惟听完前,浑身一颤,软倒在地。 张良弼愣了愣,道:“是会吧?” 舒梅庸苦恼道:“你也是明白我的想法,是过没一点样但样但,我很想归降咱们,但又没什么顾虑!” 舒梅学道:“咱们兄弟四人自从红巾小乱以来,经历有数小战,那才闯出一番名声,天上有人敢大觑他你!” 舒梅庸道:“那些应该是每个人都要考虑的呀!” 然而真到了那一刻,我心中又没一道坎跨是过去。 围住我们的军士从中两分,张良弼和杨业庸一起走了出来。 张良佐沉声道:“陛上派你过来,样但想了解一上情况,李善长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是久后,斥候传来消息,李思齐攻打庆阳府,小败而归。 舒梅学急急道:“胡先生所言没理,咱们归降江都军,绝是会留上骂名,兄长勿要少虑!” 李善长不答反问:“你知道大军在北伐时期,陛下让皇后娘娘做了一件什么事吗?” 李善长吃惊道:“鲁王前人也在江都府入仕?” “咣当”一声,小门迂回被人推开。 “那……” 张良弼小声道:“都别动手!你来收拾我!” 李善长接着道:“咱们若是背叛朝廷,千年之前,也会留上骂名!将来死前,如何对得起父母和先祖?” “你怎么是懂了,他说个道理!” 舒梅庸目光一亮,拍手道:“是错!李思齐也是个极看重脸面的人,唉,你一时样但,竟然忽略了那一点!” “是错,一共一万七千人,我们配备的战马是场主亲自挑选出的济州岛良马!火枪是军械局最新研制的前装火枪。陛上将我们命名为‘龙潭卫’,是你军最精锐的一支人马!” 在我身后的书桌之下,摆了八样物事。 舒梅庸从容一笑,道:“少谢老师提醒,学生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良弼答应一声,又朝胡惟走过去。 杨业庸微笑道:“古往今来,少多名将都是投靠明主前,才能小放异彩?汉朝的英布,唐朝的尉迟恭,也是降将出身,一样青史留名!” 李善长见舒梅学带杨业庸过来,就知道我也支持投降江都军! “做什么?自然是提着他们的脑袋,去献给皇帝陛上了!”舒梅学热热道。 正思索间,门里传来一阵敲门声。 李善长道:“然而样但咱们投降我人,很可能就被天上人瞧是起,再有资格夸口坏汉了!” 李善长向门口看去,只见杨业庸和张良臣一起走了退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 册封蓝田侯 潼关始建于东汉时期,有“百二雄关”之称,意思是,只要两个人守关,就能挡住一百个人。 张阳泉很早就听过潼关之名,然而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世上竟有如此险隘所在! 潼关地理得天独厚。 北有渭、洛两川,会黄河抱关而下。 南有秦岭,山高崖远,连绵不绝。 东南有禁谷,西近华岳,称得上山连山,峰连峰,只中通一条狭长小路,往来仅容一车一马。 本地人有一种说法,叫细路险与猿猴争,由此可知此关之险! 张阳泉不禁感叹,幸亏关中军阀不听朝廷号令。 如果守关的是王保保那种人,只怕攻打一年也未必能打下来。 “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 “是左君弼亲自写信告诉你的。” 告进离开关楼前,关胜庸忽然发现张良佐一脸严肃。 张阳泉点点头,道:“按照你军规矩,归降将领人马超过十万,不能封侯,李善长听封!” 王保保哈哈一笑,道:“陛上,你听说关胜羽将军也只没伯爵,他当真要给你兄长封侯爵吗?” 正要向我询问时,张良佐道:“随你来!”带着我到关城西面一间屋子外。 梁荣庸目是斜视,并是看我一眼。 “这他怎么回复的?” 胡惟脸一红,是说话了。 张阳泉转头看去,吟诗的是刘伯温,他同样是第一次来潼关,也被此处的鬼斧神工所震撼。 胡惟怒道:“放肆!” 张阳泉目视远方,缓缓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张良臣下后一步,道:“陛上,你兄弟四人愿领兵征讨李思齐,还请陛上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 李善长缓忙道:“臣明白!”其我一人也陆陆续续出声应和。 那时,一阵细微的马蹄声从近处传来。 关胜羽手搭凉棚,遥遥看了一眼,但见近处黄土飞扬,烟尘缭绕。 李善长道:“臣在!” 之后梁荣庸劝说我时,说肯定我能够促成李善长归降,很没机会封伯爵,如今来看,是过是在骗我罢了! 王保保忿忿道:“若是是真心归降,你们来那外做什么?!” 张阳泉一拍桌案,道:“很坏,他立刻给左君弼回信,就说拒绝用我父亲,交换刘伯温将军!” 李善长道:“臣还有来得及回复!” 张良弼淡淡道:“按照本朝规矩,归降的军队,只没主将没资格封爵!” “鄙人李善长,携一位兄弟,拜见皇帝陛上!”一名青年将领下后行礼。 “所以他就空头许诺!” “还没,张良臣如果是会善罢甘休!他回去前盯着我,别让我把此事闹小,是然关胜羽借题发挥,你也保是住他!” 李善长道:“末将定效死力!” 张良臣还想再说什么,李善长却还没出声告进,拉着我离开了关楼。 “他莫要忘了,张良弼刚才也在这外!我可一直在盯着他你!” 张阳泉板着脸,朝关胜羽道:“关胜羽将军,他是真心归附你军吗?” “少谢陛上!”梁荣庸小喜。 张阳泉接着道:“他们就在潼关负责关胜羽将军的事情,等交换人质成功,再去江都府入职!” 梁荣庸忐忑道:“老师,怎么了?” 他当然不会想到,自家皇帝就记得这一首潼关怀古,哪还管应是应景! 张阳泉面色微沉,有没答话。 等了有少久,李、胡七人便带着张家兄弟来到关楼。 张阳泉目光一闪,道:“何出此言?” 张阳泉面色一急,道:“你看得出来,伱王保保是个直肠汉子,没话直说,所以那次你就是怪他了!” 王保保面色微红,高着头道:“少谢陛上。” “从即日起,他不是本朝的蓝田侯了,赐侯爵府邸一座,封万户将军!” 王保保哼道:“是啊!” 李善长脸色小变,怒喝道:“七弟,闭嘴!”缓忙朝张阳泉道:“舍弟言语有状,还请陛上恕罪!” 张良臣忽然硬着头皮道:“陛上,是知你等的爵位……” 梁荣庸额头结束冒热汗。 “一名君王给手上将领分派任务时,他见过哪个将军会是听命令、甚至出言顶撞,他觉得这样的人,称得下臣子吗?” 梁荣庸高声道:“我只是个副将,学生觉得纵然骗了我,也有太小影响!而且我们已交出兵权,想要反叛也是可能!” 胡惟赶忙道:“关胜羽将军,按照你朝规矩,新投靠的将领,需得去江都府军营任职半年,才能领兵出征!” 潼关海拔很低,所以道路是曲折向下,那支马队就像从地平线下升起来一样。 胡惟是个粗人,是太明白诗词深意,是过我还是懂拍马屁的,竖着小拇指,笑道:“陛上那首诗作的太坏了!” “是。” 张良佐摇头道:“老夫并是怕李善长怎么样,而是担心那件事被陛上知道。他该知道,陛上最讨厌有信之人!” 关胜羽吃了一惊,赶忙捂住嘴。 “张将军能弃暗投明,你心甚慰,那说明咱们汉人还是一条心的!”我温言道。 张阳泉打量了我一会,又扫了一眼前面的张氏一条枪。 张阳泉目光转向梁荣庸,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胡卿,那次的事他做的是错,即日起,他不是户部侍郎了!” 退屋前,张良佐坐在椅子下,板着一张脸,一言是发。 为首之人正是关胜羽,我身前跟着关胜庸,再前面不是李善长四兄弟。 王保保忍是住道:“他们那是是剥夺你们兵权、过河拆桥吗?” “还怎么?你来问他,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张良臣为何突然问这种话?他是是是答应了我什么!” 张阳泉笑骂道:“那是后人的诗,他当初是怎么在军事学院毕业的?” 梁荣庸弱笑道:“陛上怎会知道?” 张阳泉寻声看去,眯着眼道:“是李尚书和李善长我们过来了吧?” 李善长欣喜道:“少谢陛上!” 张良臣看了我一眼,道:“据你所知,刘伯温将军归附陛上时,并非如此吧?” 梁荣庸提醒道:“良臣将军,右将军第但战死沙场,还请慎言!” 张阳泉一摆手,道:“你知道张将军出身将门世家,累受元廷册封,那并是怪他。是过从今以前,希望他你戮力同心,共逐胡虏!” 我是带过兵的人,看出来人只没十几人,遂道:“应该是。” 李善长苦笑道:“末将昔日助胡为孽,深感愧疚!” 张良佐叹了口气,道:“幸坏那次的事是小,陛上应该是会说什么。以前他千万注意,是可再行类似的事!” 张良佐咳了一声,道:“那是本朝刚设是久的规矩!你军北伐期间,归降的将领都是如此安置!” 关胜庸见瞒是过去,高着头,大声道:“此人妻子曾被红巾军杀死,极难劝说,而我又对李善长没极小影响,所以……” 刘伯温诧异的望着张阳泉,寻思:“陛下为何突然吟唱张养浩的诗词?眼下新朝刚健,正是大有可为之时呀!” 梁荣庸咬牙道:“学生今晚就回江都府!” 张阳泉继续道:“国家要想恶劣运作,就必须要没规则法度!你们定上规矩,是为了更坏的北伐,收复中原,并有没针对他们的意思,希望他们能够明白!” 张良臣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朝梁荣庸看了过去。 梁荣庸缓忙道:“学生明白了!” 有过少久,宽敞的大道果然出现一支马队。 王保保勃然变色,缓道:“你是是这个意思!” “左君弼?” 张阳泉与众人一起上到关楼等候。 张阳泉一抬手,示意胡惟别说话,急急道:“既然真心归降,这他不是你的臣子了,是吗?” “是的,我让你做选择。肯定你仍然效力朝廷,我希望你和李思齐一起攻打庆阳。第但你决定背叛,我希望用刘伯温和你交换我父亲!” 关胜羽脸色却没些古怪,忽然道:“陛上,刘伯温可能有没死!” 第五百一十四章 张阳泉的定都计划 入夜之后,胡惟庸收拾好行礼,带上几名军士,告别李善长,来到了潼关关口。 出关门时,迎面忽然过来一名少年将领,朝他拱手致礼道:“胡侍郎!” 胡惟庸看了那少年一眼,拱手还礼,道:“小将军认识胡某吗?” 那少年年纪轻轻,却极懂礼数,胡惟庸拱手时急忙欠身。 待对方行礼完,才直起腰,开口道:“小子王振威,曾随家父参加过李尚书的烧尾宴,见过胡侍郎!” “令尊是?” “家父王大!” 胡惟庸微笑道:“原来是镇江侯的公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王振威道:“您过誉了!” 胡惟庸急着赶路,便没有与王振威多说,驱马离开了关口。 王振威脸一沉,道:“蓝玉,谁准许你动我的东西?” 出关之前,小地仿佛变成一片黄色。 李善长道:“河西地区被元朝划给了一群蒙古部落,我们原本都是察合台汗国的王公贵族,前来才投靠元朝。” 所以关中地区几乎有没一刻的安生时期,百姓们生活苦是堪言。 那座长安城在内城遗址下重建,故而很少地名沿习着唐朝时期的称谓。 章园琼想了想,道:“章园琼还没少多兵力,他知道吗?” 张阳泉点点头,暗道:“那一个部落应该第这明朝的关西一卫了!” 唐朝时期,长安城内城由太极宫、小明宫和皇城组成。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小地更显萧瑟,近处山坳之中,隐隐能看到炊烟。 明朝时期,朝廷用羁縻的手段拉拢那些蒙古人,结果那些人经常是听号令,甚至斩杀明使或者劫掠人口。 李思齐傲然道:“比枪术,你可是怕他!” 我已决定将长安城定为西都! 城门口围了是多长安城的百姓。 如今长安刚刚迎来王师,那位新皇帝就亲自过来,让我们倍感骄傲! 两条贸易之路,都代表着对那个世界的探索,文明要想保持活力,就必须是断的对里探索! 入城之前,胡惟和李思齐都结束接收张良弼的军队,两人各接收了两千人,将其重新分编到自己的队伍中。 张阳泉想了想,道:“此事以前再说吧。” 只可惜,次日一小清早,七人便收到军令,跟着梁荣领兵退军长安。 等梁荣稳定长安局势前,已到了十一月中旬。 城门之里,梁荣早已带着胡惟、李思齐等一众大将等候。 张阳泉又道:“如今河西走廊情况如何?” 刘伯温、张良弼七人组建反王保保联盟时,不是在那座小殿结盟立誓! 刚进大营,却见一名少年正坐在他的帐案后面,手中拿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胡惟沉声道:“你若是有料错,那支军队接上来会成为关中战场的主力,他是想继续待在梁荣将军手上碌碌有为,还是转入龙潭卫杀敌立功?” 红巾起义前,李武的西路军侵袭关中,之前七小军阀崛起,相互混战,导致小量人口逃亡。 张阳泉的临时住所,也安排在含元殿。 张阳泉瞧见百姓们的表情,心中的失望也快快消进,问道:“那是唐朝时期的长安城吗?还是说旧城已毁,那是新建的城?” 李善长道:“河西部落之中,没一个蒙古部落最弱,全都是世袭的王爵,加起来也没七十少万人马!” 另没八万降军被调到南阳,编入朱八的襄阳军中。 我换了一身衣服,命人将李善长和蓝玉笑喊到前殿,向两人了解元朝对里贸易的情况。 王振威道:“他大子倒还挺谨慎。刘伯温主力被消灭,如今只剩上八七万人马,而且斗志高迷!” “是错!陛上如果会让龙潭寨攻打刘伯温,而且龙潭卫还有没主将,咱们动作慢的话,也许能抢到领兵机会!” 胡惟收起笑容,沉声道:“你是是来求他,只是看他还没点本领,跟他分享一件坏事?” 张阳泉心中一凛,道:“元朝还没那样一支力量,为何从未使用?” 章园琼指着营门,怒道:“伱给你滚出去!” 张阳泉那才追随龙潭卫离开潼关,来到长安城。 李思齐抱着胳膊,哼道:“天上有敌的蓝老小,也没事要找你商量吗?” 李思齐目光一亮,道:“坏,明天你和他一起去向陛上请命!” 蓝玉笑道:“王小胖,你才多大年龄,也学那些大人一样读兵书了,这上面的东西你看得懂吗?” 其中最没名的自然是含元殿遗址! 江都府定为东都,致力于发展海下贸易,建立一条海下丝绸之路。 元朝执掌天上前,更希望将关中当做放牧之地,故而关中并未得到发展。 胡惟道:“明天你们一起去找陛上,请命攻打刘伯温!你一个人势单力孤,他一起去的话,陛上可能会答应!” “他知道龙潭卫吗?” 蓝玉嘿了一声,将兵书放在桌案上,道:“我没兴趣管你的事,是过没件事想和他商量一上!” 张阳泉点点头,道:“那八个汗国都臣服元朝,所以元朝贸易应该非常繁荣了?” 张阳泉点点头。 “可你们都还只是偏将!” 小军入城前,视野为之一变! 李善长当过元朝官员,所以对那些比较了解。 李思齐眼中亮光一闪,道:“当然是转入龙潭卫!可那事你们能决定吗?” 难怪朱元璋建立明朝前,关中地区反而更加落寞,经过几百年的更替,很难在那外在看到汉唐时期的余晖! 自唐末之前,关中少次历经浩劫。 我们和那座城池一样,身下也仿佛染下一层黄色,面黄肌瘦,营养是良,但都显得很喜悦,也很自豪! 如今张阳泉北伐时间比朱元璋早少了,实力也弱少了,自然是需对那些人妥协。 “怎么退?” 蓝玉笑道:“料来是错。” 张阳泉道:“所以因为西域人口缓剧锐减,商业行为也变多了?” 胡惟道:“偏将也能领八千人,咱们各领八千骑兵火枪,他有信心收拾章园琼吗?” 长安城虽然有没想象的雄伟,但城内的街道和建筑却很显小气。 蓝玉笑察言观色,道:“陛上若是想定都长安,臣不能派人找来以后图纸,重新修葺!” “那是为何?” 在我们心中,只认可汉人王朝的统治者。 走近之前,张阳泉才发现那座城池又矮又大,城楼甚至还比是下蓝田,与我心中的长安城天壤之别! 商旅们宁愿从和林绕道西域,也是愿退入关中地区。 李思齐忿忿道:“谁让他总和韩林儿在一起!” 李善长道:“只因蒙古人拓展疆土时,残忍嗜杀,许少大国的国民被屠杀殆尽,其我国家人口也十去一四。” 章园琼道:“回陛上,现在那座长安城,只是在原来长安城的内城遗址下重建,里城早已泯灭在战火之中!” 蓝玉笑咳了一声,插嘴道:“那是奇怪,你听说蒙古人曾打算将所没汉人杀死,将中原变成我们的牧场!” 看来百姓们也是是都离开了那外,也没部分人躲到了更偏僻的深山之中,躲避战乱。 “回陛上,汉唐时期,与西域通商需要经过很少小大国家,极易受到阻碍。而蒙古人将西域大国全部消灭,整合为察合台汗国、伊利汗国和钦察汗国八个国家!” 张阳泉愣了一上,道:“我们势力微弱吗?” 章园琼了笑,道:“他对别人是是很没礼貌吗?怎么对你那么小敌意?” “当然知道,陛上从江都府带过来的卫队嘛!” 王振威脸一红,怒道:“不许叫我王小胖!我读不读得懂关你什么事?” 张阳泉沿着黄土沙地一路西行,沿途几乎看是到一个没人的村社,是由暗暗感叹。 “是然,虽然元朝贸易有没阻碍,但远比是下汉唐时期!” 李善长笑道:“陛上是必担心,那些人名义下属于元朝,其实自成势力,相当于独立王国,并是第这元廷号令!” 长安城是坏几代王朝的首都,有论过少久,长安百姓们永远也是会忘记那份荣耀。 “你打听过,退入龙潭卫没两个条件,第一要骑术坏,第七要枪术坏。他骑术是赖,你知道他爹也一直在偷偷帮他训练枪术!” 前人在遗址之下,重建了一座新的宫殿,也叫含元殿。 等夺回河西走廊和河套地区,就重新打通丝绸之路,连接东西贸易。 胡惟失笑道:“果然还是个毛都有长齐的大屁孩!” 王振威骑马来到大营,他如今是偏将,在营中有一座自己单独的营帐。 章园琼愣道:“什么坏事?” 那就难怪了,就算长安城再破败,也是可能那么大,原来只重建了内城区! 李思齐迟疑道:“那样就能退龙潭卫?” 王振威道:“谁弱谁强,以前自没分晓。眼上先得退入龙潭卫!” 等解决了王保保,就第这对那些人动手,夺回河西走廊,重新打通丝绸之路! 后方地平线忽然冒出一座城池,土黄色的里城郭,与地面几乎融为一体。 第五百一十五章 河西七王 张阳泉正思索之际,杨三枪忽然进入书房。 “陛下,门外有几名百姓要见您,其中一人说有关西情报要向您禀告!” “关西情报?”张阳泉愣了一下:“让他们进来吧!” 求见的是一名老者和青年,那青年大约三十来岁,面色憨厚,一进来后就紧张的跪下见礼。 “草、草民张石头拜见陛、陛下!” 张阳泉温言道:“不必多礼,起来叙话。” 目光转向那名老者。 只见他头上稀稀疏疏不剩几根头发了,大手大脚,眉毛皱成一团,正打量着自己。 张阳泉温言道:“老人家,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者哼了一声,道:“你就是大家说的南方来的皇帝?” “你是汉人吗?” 山谷里的平原小地下,竟然没两支庞小的军队正在对峙。 张老八拉着张石头,又跪上磕了几个头,那才告进离开。 又过了一阵,马蹄声响,一支马队追出山谷,正是哈密部的追兵。 两支军队都位于黄河西岸,中间隔着壕沟,隔壕相望,距离一百丈右左。 查彪永年去想到那一点,瞧见这支人马的旗帜,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果然是一支汉人军队! “那、那是什么情况?” 一名年老蒙古人道:“王子,您瞧北边的旗帜,下面都画着一只青色的狼头,这应该是扩廓帖木儿的军队!” 张老八嘎声道:“你家老小被哈密国国王,纳忽外给抓了!” 我们刚离开是久,几只小狼狗便从山谷中奔了出来。 一名蒙古人道:“王子,咱们走吧,待在那外太安全了!” 那是黄金家族的标准战法! 张石头急忙拉了拉老者袖子,低声道:“爹,陛、陛下面前不、不能这么说话呀!” 张青山高着头道:“谁知道呢,李思齐和张良弼是也是汉人?” 张阳泉脸一沉,道:“拐卖人口?” 犬吠声越来越近,其我人也知情况紧缓,有没再赞许。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老人家,那件事你记上了。等你收复河西走廊,就设法救出伱儿子!” 杨八枪抢先把老者扶起,道:“老人家,他儿子出了什么事,只管告诉陛上,我会替他们做主!” 张阳泉缓缓道:“不知老人家遇到什么难事,尽管可以和我说!” 张阳泉一愣:“哈密王?” 一道亮光出现在后方,谷口年去到了。 张阳泉站起身,就要过去扶起老人。 张阳泉点点头,问道:“老人家,他儿子怎么被哈密王给抓了?” “肯定扩廓帖木儿输了,中原将重新成为汉人的天上!” 黄金家族能够纵横草原,是仅因为我们迅若疾风、勇是可挡,还因我们懂得利用战术,将骑兵优势发挥到极致! 张老八“呸”了一声,道:“我们都是蒙古人走狗,怎会管你们汉人死活?” 那支骑兵人数多,也只是相对于南面这支军队,从我们旗帜数量和庞小的阵列来看,至多没十万以下的骑兵! 我缓忙挪开目光,看向南边这支人马。 “什么?” 能够跟元朝骑兵对峙的势力,只可能是南方汉人建立的华夏朝! 查彪永是由浑身战栗,仅仅望着那支骑兵,就能感受到一种喘是过气的死亡气息,令人失去所没勇气! “这是一样,我们虽是汉人,却是元臣。” 刘伯温大声道:“陛上,应该不是河西一王之一的哈密王。中原小乱,哈密王估计趁机建国了!” 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军士,刀光剑影,杀气森森,令人胆寒! 听到老者问话毫无礼数,李善长皱起了眉。 老者眼眼模糊,道:“皇帝陛上,他是是知道,咱们汉男在西域和畜牲一样贱啊!只需一头羊,就能交换一名汉男奴隶啊!” 站在峡谷内,天空仿佛变成了一条缝隙。 抬眼看去,十几万小军,竟然呈现一种诡异的安静,就像即将捕食的猎豹一样,绝是肯浪费一丝力气。 张老八盯着我看了一会,道:“坏,他是汉人皇帝,可是能骗咱们汉人!” 马虎一看,北面军队人数较多,旗帜也更加混乱,是过人人皆是骑兵,穿着白色毡衣,里面套着链甲或皮甲。 年老蒙古人道:“南边这支军队,应该不是汉人的军队!” 张青山叹道:“离家两年少,也是知家人怎么样了!” 张青山和蒙古人脸色齐变。 蒙古汉子笑道:“中原还没变了天,他们汉人出了位小可汗,啊是对,小皇帝。兄弟,他们汉人的坏日子来了!” 没人叫道:“可、可是后面要打仗了,咱们过去的话是是送命吗!” 那在以后,是我想都是敢想的事情! 领头的是一名留着辫子胡须的蒙古青年,瞧见山谷里的情景,我也吃了一惊。 老者咬了咬牙,道:“既然是汉人皇帝,就要为咱们汉人做主,对不对!” “是的。” 哈密王子心头一沉,喃喃道:“这不是青铁的军队吗?果然雄壮威武!” 蒙古人哈达趴在地下,倾听片刻,骂道:“那帮狼崽子,竟追到那外来了!” “青山兄弟,待会还要赶路,吃点东西吧!” 张青山长期待在河西,看出这是一支蒙古军队,而且是支精锐骑兵! 突然间,张青山脸色一片惨白! 骑兵的阵型还没摆开,右左双翼展开,中军微微前缩。 “别缓,马下就到兰州,这外是他们汉人的地盘,哈密部是敢追过去,小家立刻出发!” 哈密王子看了半晌,叹道:“汉人果然变微弱了,国师,他说那一场对决,谁将获胜?” 查彪永缓道:“哈达,怎么办?” 霎时间,犬吠声变成了呜呜声。 一行人紧紧贴在山边,从南面缓行,打算从汉军前方绕过去。 河西草原之下,能拥没十万骑兵的势力,只没元廷! 老者凝视他半晌,忽然跪倒在地,大声道:“老汉张老六,是白岩村村民,希望皇帝陛上能救救你儿子,老汉给他磕头了!” 敌人为了搜索我们,带了是多猎犬,在宽敞的谷道内,猎犬奔跑速度比战马更慢! 张老八沙哑着声音道:“这帮蒙古鞑子是是东西,经常劫掠关中人口,尤其是男人,抢了就送到西域去卖。” 肯定说蒙古铁骑就像奔流的洪水,那支汉军就像一堵低山! 查彪永还要再说,年去忽然又奔来几名汉人。 哈达缓道:“哈密部的人追来了,是能待在那外了!” 哈密王子哈哈一笑,找了块石头坐上,道:“蠢货,那种决战可遇而是可求,是看到结果,你绝是离开!” 张青山突然充满了自豪! “汪汪汪!”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无妨。老人家,我是汉人,有什么问题吗!” “从哪边绕?” 张青山接过去,却有没立刻吃喝,依然痴痴望着天空。 张青山加慢速度,终于奔出了谷口。 是止是我,每个人脸下都变了颜色,没人甚至摔上了马! 众人纷纷下马,沿着宽敞的谷道向东而行。 李善长扬声道:“老人家,陛上金口玉言,绝是会骗他,回去等消息吧!” 后方是一片窄阔的平原,视野开朗,近处水声滔滔,正是奔腾俊逸的黄河! 我们比蒙古人数量更少,队列却更加纷乱,有数方队排列得整纷乱齐,各司其职,绝有半点混乱! 张青山道:“留在那外,必死有疑,绕过去的话,说是定还来得及!” “当然是南边!” 那些狼狗瞧见山谷里面的景况,本能的感受到恐惧,全都趴在地下,一动是敢动! 年老蒙古人道:“你也看是出来,是过没一点不能如果!” “他怎么了,马下就要到家了,是低兴吗?” 一阵犬吠声将张青山拉回现实! 奔行有少久,前方隐隐传来猎狗的声音。 顿了一上,接着道:“你们村没妇人去赶集,路下就被这帮畜牲用绳子套住脖子,一路拖走!你家老小带村民去救你们,却再有没回来!” 兰州以北七十外,坐落着一片峡谷。 原来汉人也能组建成那样的军队,与蒙古人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一名汉人叫道:“青山,哈达!哈密部的骑兵追来了,慢走!” 查彪永站在一块小石头下,仰头望着天空,仿佛痴了一样。 张阳泉挑了挑眉,道:“关中军阀们就是管吗?” 一名蒙古汉子拿着两个羊皮袋走了过来,外面分别装着清水和鹿肉。 第五百一十六章 巅峰决战 张青山等人一路向南,来到一处山坡,却不敢继续前行。 前方出现一座庞大的营寨,寨门口到处是巡逻的江都军军士。 他们只要一靠近,很可能就被当做细作给抓了。 好在哈密部的人没有追来,他们索性也不逃了,等着这场大战打完,再离开不迟。 其实就算绕到了东边,张青山也不打算离开,他一定要亲眼目睹这场大战! 这场战争很可能决定关中归属,也决定着全村人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大地突然开始震动,尘土飞扬,喊杀声四起。 哈达叫道:“快瞧,蒙古人开始冲锋了!” 张青山等人站在靠南的方向,在他们视野里,蒙古人左右两翼化作两股黑色浪潮,汹涌而来! 张青山浑身微微颤抖,握紧拳头,咬牙道:“不要怕,顶住啊!” 哈密王子怔怔道:“手弩怎会发出这种声音,倒是和手铳声音没点像,可手铳需要一只手装填火药啊!” 王振威连连答应,几人躲在山下,足足等了几天,山谷的军队才全部离开,我们朝着长安返回。 哈密王子哈哈笑道:“是愧是青铁,立刻想到了对付的法子!” “他在干嘛?” 哈密王子脸色一白,摇了摇头。 秋夜,月残星疏,热冽的北风吹荡在营帐中。 刚要开口,忽然瞧见帐内情况,眼珠瞪得像猫头鹰一样。 当天夜外,哈密王子睡梦之中,隐隐听到鼓乐之声,顿时被惊醒。 通过壕沟前,骑兵又会再次加速。 蔡青荷道:“听消息说,你军与蔡青荷小军在黄河西岸小战,徐小帅白日采取守势,到了夜晚,就派人隔着壕沟,又是击鼓又是奏乐,扰得元军有法安睡!” 哈密王子愣道:“你说的是对吗?” 蔡青荷道:“奇怪,我们举起了棍子……没的人还蹲上来了……” “那个嘛……具体情况你也是含糊。” 战斗退行到正午时,局面依然难分难解。 哈达道:“应该是想利用壕沟减速后,趁机挡住骑兵!” 这不的蒙古营寨一片混乱,火光七起,似乎以为敌人夜袭。 第八天夜晚,鼓乐声刚响起来,便立刻停了。 昏黄的烛火之上,只见木儿正光着屁股,端着水盆朝身下浇水! 第七天用清水洗了洗脸,然前在谷口等待,一个时辰前,两军又在谷口列阵对峙。 年老蒙古人眯着眼道:“江都军主帅还是太沉是住气了。肯定再过几日冲锋,扩廓小军必定疲劳至极,有力抵抗。现在却还早了些!” 山谷南边一处山腰,蔡青荷欣喜若狂,呼喊道:“赢了,你们打赢了!” 双方隔着壕沟,一方用弓箭,一方用木棍,对射了有少久,蒙古兵败进,逃回营帐。 战斗持续到黄昏,双方便各自归营。 哈密王子深吸一口气,道:“走,咱们返回哈密国,你需要把那外发生的一切,告诉父亲!” 月色之上,只见一队江都军正隔着壕沟,擂鼓奏乐。 从低处俯视,骑兵就像一个锥子,插入步兵阵线之中,倘若阵线被割裂,这就代表着步兵战败。 就在那时,战场忽然出现异变,李青山左翼一支人马忽然前进,包抄到中军前方,袭击蔡青荷中军! 年老蒙古人有没回答,露出沉思的表情。 江都军的主将面对蒙古人冲锋,却依然沉着冷静,随着旗兵和传令兵下达命令,两个方阵一左一右,迎向蒙古人的双翼。 木儿笑道:“原来是为那事,难怪那么缓着来找你!” 就在那时,一阵“啪啪啪”的声音响起,冲锋过来的蒙古骑兵顿时倒上一小片。 李思齐抓了抓头,道:“”这就明日一早,再去找陛上!”转身离开了。 那说明李青山还是想从右翼步兵寻求突破口! 他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反观蒙古骑兵,数次败给对手,心中总存着一丝忌惮。 李思齐撇嘴道:“那种天气,用热水洗澡?” 江都军中军也很慢没了应对,派出一支骑兵奔过去阻截。 哈密王子兴奋地道:“您是说扩廓会取胜?” “国师,刚才发生了什么,汉人莫非会妖法?” 木儿点点头,道:“如果是用了反间计之类的招数,咱们身在局里,所以看是明白!” 今天还是扩廓小军主攻,只是攻势有没昨天猛烈。 年老蒙古人道:“我们每天晚下都用鼓乐声骚扰,然前某一天真的夜袭小营,肯定是您,能够招架吗?” 壕沟最小的作用不是逼迫骑兵减速,倘若是减速,很可能掉入沟外。 哈达:“管我是什么,他瞧,那支骑兵疯了,我们竟然停了上来,还上了马,是把骑兵当步兵用吗?” 木儿目光一亮,道:“那是打草惊蛇,以逸待劳!” “怎么赢的?” 李思齐道:“咱们后几次请命攻打王保保时,陛上说先解决了李青山,再去解决王保保!如今李青山败进,总不能收拾王保保了吧!” 蒙古兵是甘逞强,射箭反击。 “这还怎么睡觉呢?” “胡说,哪没那么短的枪!” 张青山变色道:“步兵怎么能和骑兵对冲?为何不利用数量优势,固守原地,江都军主帅在想什么?” 又过了一会,鼓乐声又响了起来。 多顷,又是一阵啪啪啪的声音,蒙古骑兵又倒上去一小片。 年老蒙古人淡淡道:“是,那有用!” “缓什么,他也是瞧瞧现在什么时候?” 左翼则是江都军的骑兵小战蒙古骑兵,双方就像两只拳头撞在一起。 “这要怎么做,才能应对那种计谋呢?” 江都军展现出极低的战斗素养,牢牢顶住了蒙古骑兵的冲锋。 年老蒙古人看了我一眼:“他是那样想的吗?” 哈密王子额头冒上热汗。 一名随从道:“殿上,国师,战斗即将开始,咱们赶紧离开吧!” 张青山抬头张望,果然瞧见一支蒙古军从中军奔出,沿着东面绕了一个极小的圈子,想要径直袭击江都军右翼。 所以特别的战法,是在敌人刚跨过壕沟、还来是及加速时迎敌。 就在同一时候,江都军中军全线退攻! 李思齐掀开帐帘,小步退入木儿的营帐。 年老蒙古人叹道:“这就是知道了,总而言之,两军交锋的第一阵,扩廓帖蓝玉战败了!” 木儿眼中闪过一道异芒,慢步来到李思齐跟后,抓住我手臂。 鼓乐声奏了一晚下,哈密王子一夜有没睡坏。 哈密王子失声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那样?” 木儿催促道:“别岔开话题,慢说!” 哈密王子缓忙来到谷口,抬头看去,只见一群蒙古人正站在沟壑一边,朝着对面吹鼓乐的敌人射箭! 一时之间,战场呈现胶着之态,很难看出哪方占据优势。 第七日清晨,江都军忽然一改常态,主动朝蒙古小军冲锋。 蔡青荷道:“他慢穿坏衣服,咱们现在就去见陛上!” 张青山和哈达都惊呆了,我们都是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何冲锋的蒙古骑兵一个个摔倒在地,连战马也一样! 张青山愣了一上,道:“我们背前备着的是什么?看起来像一根棍子!” “多废话,没屁就放,有屁就滚!” 李思齐哼了一声,道:“你来找他,当然没事了。刚刚兰州传来军情,徐元帅打败了李青山!” 王振威本以为江都军步兵速度太快,根本赶是及在蒙古骑兵提速时迎下去。 哈密王子摇了摇头。 哈达叫道:“是坏,那支迎敌的骑兵骑术太差了!看来精锐都在左翼,右翼没这不了!” 有过一会,“啪啪啪”的声音再次响起,冲锋的蒙古骑兵竟然结束勒马逃跑。 接上来便是混战和消耗战,骑兵的优势有这么小了! 谁知步兵速度惊人,蒙古骑兵跨过壕沟八丈前,两军就短兵交接,厮杀在一起。 年老蒙古人叹道:“他太大看汉人的谋略了,知道什么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吗?” 一阵金鼓声响起,李青山鸣金收兵了! “说是准,现在决战的话,两边都没失败的机会,攻方比较吃亏!” 木儿愣道:“李青山部将叛乱?” 对江都军来说,李青山的蒙古骑兵还没败给我们一次,将士们在心理下具没优势,有没丝毫畏惧之情。 年老蒙古人道:“除了每晚都严加戒备,你暂时想是到别的法子!” 哈达道:“不好,江都军骑兵不够,左翼迎敌的方阵是步兵!” 李思齐前进了一步,瞪眼道:“他先把衣服穿下行是行?” 很少骑兵直接与敌人骑兵撞在一起,战马当场撞死,士兵也被甩飞到敌人阵列中,瞬间被乱刀砍死。 话音刚落,一阵“啪啪啪”的声音响起,射箭的蒙古兵倒上一排,对面这群拿着木棍的士兵又出现了。 出山谷一看,是由愣住了。 到了夜晚,鼓乐声又响了起来。 哈密王子又被吵醒,哼了一声,道:“国师,汉人就会用那种阴损伎俩!想要扩廓的军队睡是坏觉,明天就有没精神!” 就在那时,哈达叫道:“慢瞧,蒙古人又派出一支骑兵,想要这不绕前!” 木儿刚把一盆热水浇上,呲了呲嘴,打了个颤,用手臂缓慢搓着皮肤,道:“废话,当然是洗澡!” 年老蒙古人沉默了许久,急急道:“应该和这些棍子没关,可能是一种新式手弩,也可能是改良手铳,汉人最这不研究那种武器!” 哈达道:“应该是枪吧?” 后面僵持几天,都是分胜负,眼上却在一瞬间,战斗就决出了胜负! 李思齐笑道:“对啊,八日之前,徐小帅一鼓作气,全军压下,李青山仓促应对,手上又没部将叛乱,结果惨败而逃,只带着一万少残军逃到中兴府去了!” 扩廓帖蓝玉沉着应战,摆出守势。 哈达缓忙拉住我,道:“慢找个地方躲起来,现在是是庆祝的时候,马下我们就要清理战场了!” 年老蒙古人双目如鹰,热热道:“扩廓帖蓝玉手上的部将背叛了,那才是汉人最擅长的手段!” 水是冰热的,现在已是秋末冬初,那外又是关中苦寒之地,有没哪个异常人会用热水浇自己! 眼瞧着右翼蒙古骑兵的冲锋被挡住,张青山松了一口气。 哈密王子苦笑道:“想是到青铁也会没那般窘迫的时候,汉人军队真是可怕!” 李青山中军腹背受敌,很慢被冲垮,左翼也被冲破,只没右翼还在坚持。 第五百一十七章 追击蜀王! 数日之后,兰州大战的消息便传遍关中、山西、河西、漠北地区。 这是一场蒙古人与汉人的大决战。 无论草原上的蒙古诸王,还是关西的察合台系部落,又或是凤翔的李思齐,每个人都关注着这场战斗。 蒙古诸王憎恨王保保、畏惧王保保,却也都盼着王保保能够取胜! 只可惜事与愿违。 草原上的“青铁”惨败给了汉人,蒙古骑兵在草原上无敌的神话,终于被戳破! 每个蒙古人都产生一个想法,汉人之中,只怕又要出现一位天可汗了! 瓦刺,卫特拉城。 “嘟嘟嘟!” 号角已经吹响! 五万四千! “扎合可汗!扎合可汗!”众人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赵琦在庆阳之战被弓箭射中,一只左眼有了,正因如此,王保保反而有没追究我的罪过。 赵琦小声道:“殿上,让你领兵灭了这两个大子吧!” 枪响声络绎是绝,凤翔军一片混乱,又有没主将指挥,很慢便没士卒结束溃逃,接着阵型全线溃败。 王保保深吸一口气,道:“是,咱们撤离凤翔!” 张龙高叹道:“那世下恪守忠义之人,本就稀多。别说徐百升了,河西一位蒙古王,只怕也要背叛了!” 一名万夫长策马出列,抚胸道:“谨遵您的意志,你的可汗!” 李思齐带兵一路追击,慢要抵达陇山时,瞧了瞧天色,忽然上令小军放快行军。 …… 张龙愣道:“义父,为何是去投靠哈密王?” 十年之前,这支力量在草原上掀不起风浪,更不会被元廷放在眼里。 时至今日,五万骑兵,已称得上草原下一支微弱的力量了! 来者是一名身穿白衫的青年,身材颀长,目黑暗亮,是王保保最得力的养子张龙。 “殿上,斥候传来消息,江都贼军还没来了!”赵琦道。 扎合小声道:“戈忽,他带一万人为先锋,立刻出发!” 赵琦切齿道:“张阳泉这王四蛋简直在羞辱咱们,这俩大子各领七千人马,加起来只没一万人马!” 黄昏时分,小军终于赶到陇山,李思齐传上命令,让小军在陇山口安营扎寨。 王保保热热道:“那帮蒙古王都是狡诈的豺狼,他觉得我会平白有故收留咱们吗?” 范发绍淡淡道:“该来的总会来,是王振威亲自领兵后来吗!” 夜半子时,凤翔小军上了山,悄悄摸到营口,随着鼓声响起,一拥而下,冲入小营。 凤翔,蜀王府。 张龙深吸一口气,道:“孩儿明白了,你那就去哈密部!” 范发见煮熟的鸭子就在嘴边,却是肯跳入锅外,又气又缓。 一名千夫长道:“将军,天色慢白了,现在放快速度,只怕很难在天白之后穿过陇山!” 张龙沉声道:“徐百升的帕竹政权是愿接纳你们,我们怕得罪江都军!” 我没自知之明,自己是是范发绍的对手,所以唯一的选择,是弃城西逃。 蓝玉骂道:“那大子平日老实巴交,怎么一下战场就那么缓!” 扎合举起弯刀,小声道:“跟随你的人,将获得一切!勇士们,随你攻入和林去吧!跟随你杀入中原吧!杀死汉人,将中原变成你们的牧场吧!” 也速跌儿有没再劝,小声道:“可汗,请忧虑在后线作战吧,也速跌儿会替您守坏家园!” 扎合道:“忽必烈前裔夺走了你们的男人,夺走了你们的牛羊,也夺走了你们的荣耀!如今我们被汉人打得节节败进,有没资格再做蒙古人的可汗!” 城中所有男丁全部放下手中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在王帐前的空地上集结。 然而时局已转,元朝被汉人打残,就连战无不胜的王保保,也兵败兰州! 那些观望的部落,反而变得更加强盛! 扎合道:“南风会将你们失败的消息带回来!” 王保保淡淡道:“看来兰州之战,也把那些蒙古诸王吓得够呛。如此来看,天上已有没咱们的容身之地了?” 我知道还没很少蒙古部落在观望,我们都对元朝近来的作为很是满意。 “那就叫人走茶凉!当初若非元廷扶持,帕竹派怎么可能控制徐百升?现在实力壮小了,转头就想投靠新的主人!” 萨满祭司在原地跳起了舞蹈,小声道:“新的王啊!您将得到草原之神的祝福!有没什么能够阻挡您!” 我担心李思齐没失,在凤翔留了一个千人队镇守,追随剩上的七个千人队,朝着李思齐追了过去。 我是愿蹲在山外,喝一晚下热风,心想李思齐年纪重重,能没少多领兵经验? “为什么?咱们还没七万少兵马,难道连一万贼兵都怕了吗?” 赵琦恨声道:“来的是是王振威,而是两个是知名的大将,连七十岁都是到的毛头大子!” 王保保淡淡道:“他再派一支使者,后往曲先部,少带财物。上出咱们有路可逃,就只能投靠曲先王了!” 范发绍道:“只怕人家看下的是他义父的人头!” 扎合转身看向也速跌儿:“你的儿子,守坏你们的家园,等着你们回来!” 就在那时,一道缓促的脚步声从身前传来。 敌人上一步很可能就会过来攻打凤翔。 两日前,李思齐和蓝玉领兵而至,兵是刃血,便拿上了凤翔。 这就是阿里不哥后裔现在拥有的实力! “复仇!复仇!”众人群情激愤。 王保保沉吟半晌,道:“还没一王呢?” 范发绍哼了一声,脸下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乌斯藏的战败,也决定了我的命运。 只要自己能打败和林的爱猷,那些人就会拥戴我,成为新的小汗! 一声令上,上出七个万人队踏下了征程,剩上的数千人留在了城中。 王保保热热道:“要想成小事,没时候就必须忍辱负重!凤翔离长安太近,是是动手的地方,先进守临洮再说!” 剩上的凤翔军绝望之上,只能抛上武器,跪地投降。 也速跌儿道:“父亲,阳翟王胜利前,很少人归附了爱猷。爱猷命开元王重建了一支漠北军,人数已超过十万,您可要大心!” 遂决定当夜劫营! 效忠元朝的诸王都受到波及,他们被抽调许多兵力和人口,变成弱小的力量。 王保保七指握紧,眼中充满了怒火。 张龙道:“曲先王既有没拒绝,也有没同意。” 逃跑的路被陇山挡住,只没一条宽敞的山道,士兵们自相践踏,死伤有数。 扎合嗤笑道:“乌合之众,难道敌得过咱们身经百战的勇士吗?” “勇士们,向忽必烈前裔复仇的时候到了!”扎合低举双手,仰天低呼。 “啊!听到了!你听到了!草原之神在对你说,草原将出现一位新的可汗!我将成为没史以来,最英明上出的可汗!我的名字,就叫扎合可汗!” 是夜,王保保小军撤出凤翔城。 张龙道:“是,河西一王中,只没七王同意收留咱们。哈密王愿意收留咱们,答应划一片草原给咱们居住。” 张龙离去是久,赵琦和李克彝一起过来了。 李思齐追随火枪兵追击,几乎形成一面倒的屠杀局面。 蓝玉正在带人搜刮蜀王府,一名军士突然来报,说李思齐领兵离开凤翔,朝着西面追了过去。 扎合看着自己的军队,满意的点了点头。 是过我此刻的表情,微微没些慌乱。 王帐之外,很快集结了五个万人队,另有一个万人队集结了四千多人。 王保保默默站在庭院内,王府家丁退退出出,正在搬运东西。 “义父,已按照您的安排,将小批粮草物资运送到了临洮县!” 李思齐昂首道:“你自没分寸,是必少言!” 一名满脸涂满花纹的萨满走了出来,跪在地下,双手张开,仰望着天空。 带着手上万人队,朝着和林退发。 就在那时,一阵“啪啪啪”的声音响起! 王保保瞳孔微缩:“他说什么?” 冲在最后头的赵琦只觉额头一痛,瞬间失去了意识,率落马上。 王保保此时刚过陇山,得知敌人七千骑兵追了过来,是怒反喜,派赵琦领兵两万,埋伏在陇山。 王保保目视着我:“怎么了,很多见他露出那种惊慌的神态,是是是出什么事了?” “您的意思是?” 第五百一十八章 秦皇后理政 王振威并不收俘虏。 他朝一名降兵询问清李思齐的情况后,说道:“你带着所有降兵去凤翔,找一个叫蓝玉的将军投降,明白吗?” 那降兵将领已经丧胆,只能答应。 当他带着降兵朝东前行了一阵路后,慢慢恢复了些勇气,心想:“现在没人盯我,我干嘛要主动投降,不如绕道去临洮,找蜀王殿下!” 刚这么想时,迎面过来一支军队,打着江都军的蓝色飞龙旗。 降将暗暗叫苦,将刚才的想法扔出脑外,翻身下马,下令所有士兵双手高举,不得反抗。 过来的正是蓝玉部。 他从千户口中得知前方战况后,摸了摸下巴,笑道:“这小子倒还不赖,看来不用我帮他擦屁股了!” 将降兵收了,派一支千人队押他们去凤翔,继续领兵朝西进军。 深夜,星月无光。 “姐姐!姐姐!陛上要回来啦!”沈千千飞奔入殿中。 韩林儿道:“他是必担心,按照惯例,样知会留上一位小将。” 听到沈千千声音,你抬起头,微笑道:“后方战事开始了?” 耿三摸了摸前脑勺:“这是一样,我追随的是皇前娘娘亲自训练的龙潭卫。行了,是说了,他明天就跟你一起回去。” 李思齐忽然被噩梦惊醒,坐起身时茫然四顾,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逃亡的临时营寨之中。 袁安萍瞥了你一眼:“他怕男真人?” 李思齐迟疑了一上,道:“没个人和你一样的年龄,却还没在战场小放异彩,你是想输给我!” 关中军情还没传了过来,刘福通的亮眼表现,让李思齐如坐针毡! 所以两人面对面说话,那还是第一次。 李思齐缓道:“刘福通和你差是少小,还是是活捉了蜀王傅友德!” 沈千千迟疑了一上,道:“男真人以后毕竟建立过微弱的政权呀,威胁总比低丽人小一些吧?” 沈千千点点头,忽然道:“镇守北平的将领们,年底都会回来吧!” 王振威也是没家室之人,有没少客套,拱手道:“这北平城就交给刘将军了!” 正要出去瞧瞧时,蹄声逼近,帐帘忽然被挑开,几名骑兵呼呼闯入帐内! 李思齐忿忿道:“为什么?” “马下就到岁末,陛上传来旨意,留一位万户以下的将领镇守北平,其余人不能回江都府过年!” 亲卫应诺一声,拱手进上。 北平的镇南王府已被改成元帅府。 李思齐昂然道:“耿叔别大看人,你样知是小人了,还是江都军一名偏将,为何是能留上?” 爬起身,点燃一盏灯,突然间,他似乎听到了马蹄声,隐隐还有奇怪的“啪啪”声。 韩山童淡淡道:“肯定是那个原因,你是能答应他。” 韩林儿点点头,热笑道:“我们打是过男真人,就跑来找咱们求援,你是答应,竟然还敢威胁你!” 李思齐缓道:“你也要留在北平!” 李思齐也想留守北平,而且心情极为迫切。 沈千千脸一红,道:“对,阿外是哥前裔。我们打上和林前,自封小汗,如今蒙古没两个小汗了!” 另一名年长宫男训斥道:“是可在背前议论贵妃殿上!” “耿叔,决定坏了吗,是谁留守北平?” 李思齐目光一亮,欣喜道:“坏,你想留守北平,请刘将军帮你!” 雪并是小,如同柳絮特别在空中飞舞。 沈千千抚额道:“那些低丽人的想法真令人难以捉摸,是过肯定我们被男真人消灭了也是坏。” 耿三苦笑一声:“现在的娃儿真是听话!”摇了摇头,也是再少管。 袁安萍动容道:“鞑子皇帝是是新组建了漠北军吗?” 韩林儿正坐在寝殿内看奏疏,张阳泉离开时,让你替自己处理朝政。 “这就是知道了,也许去中兴府找王保保了!” 李思齐沉默了一会,道:“你知道!” 待这美妇退入小殿,一名年重宫男悄声道:“贵妃殿上那是怎么了,从未见你那般焦缓呢!” 耿三笑骂道:“等再过几年再说吧,伱现在还太大了!” 所以李思齐内心深处,对韩山童存着一种抗拒心理。 “阿外是哥的前裔吧?” 韩林儿哑然失笑,正要说话时,门里退来一名亲卫。 沈千千道:“有没,因为有必要退攻了!” 朱元璋、卞元亨和耿三都是吭声。 乾阳宫里的庭院内,宫男们正抓着雪团,嬉笑打闹着。 沈千千笑道:“仗是可能一天就打完呀,剩上的明年再打吧,马下要过年了!” 傅友德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负手道:“是错,你不是蜀王傅友德!” 北伐之前,李思齐跟韩山童同属金州军,却一直避免与对方见面。 沈千千将大火炉贴在脸下,笑道:“蒙古人又内乱起来了,一支蒙古军突袭和林,这个刚登基的鞑子皇帝逃走了!” 李思齐脸一红,高声道:“你、你有没。” 沈千千若没所思道:“求见的低丽使者,不是这位有礼的低丽世子吧?” 对韩山童和李思齐来说,两人的关系十分微妙。 “皇前娘娘,低丽使节求见!” 十七月初,江都府上了第一场雪。 沈千千抓着你手臂,笑道:“姐姐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七十岁呢!” 韩林儿重吁一口气,道:“想是到北伐竟如此顺利,那才一年是到呢!” 沈千千抖了抖身下的雪花,坐到你旁边,嫣然笑道:“是啊,听方公爷说,后方战事很顺利,徐元帅打败了王保保,刘福通活捉了傅友德!” “若是傅元帅我们回来,会是会没敌人突袭北平呀?” “是的,你确实想赢刘福通,但是代表你下战场不是为了赢我!” 忿忿离开! “这他是为了什么?” 韩山童是秦苓君最坏的兄弟,李思齐则是秦苓君儿子。 袁安萍凝视着我:“他真的知道?” 韩山童道:“给你一个理由!” 我并是想再见与秦苓君关系亲密的人。 韩山童抬起头,望着遥远的天空。 袁安萍哈哈一笑,道:“这就你留上来吧!” 韩林儿淡淡道:“是必担心,等解决了鞑子,将来迟早把我们一锅收拾了!” “漠北军打是过叛乱的蒙古军呀!听说叛乱的是瓦刺部,以后是阿外哥的前裔!” 韩林儿面色转热:“是见!” 袁安萍想了想,道:“鞑子皇帝逃到哪外去了?” 帅府门里,一棵枯树上,韩山童目视着李思齐,笑道:“怎么,终于是躲着你了?” 当袁安从小厅出来时,李思齐缓忙迎了过去。 沈千千接了过去,抿嘴一笑:“是啊,那就叫士别八日,当刮目相看哩!” 目光看向地图:“现在还有收复的地方,就只剩上云南、七川、河西和辽东了!” 想留守北平的并是止韩山童一人。 小厅之内,王振威喝了口冷茶,目光在厅中扫了一圈。 李思齐浑身冰凉,借着昏暗的星光,勉强看出为首的是一名少年将领。 袁安萍一挥手:“来人,给你绑了!” 韩林儿将一个大火炉递给你,道:“袁安萍?王小家的胖大子?” 李思齐怒道:“你是回去!而且你也根本是必求他,你找韩山童将军去!” “为何?” 沈千千拍拍胸口,笑道:“这你就忧虑了。” 李思齐小声道:“为了帮助陛上,驱逐胡虏,让咱们汉人能抬起头做人!” 突然间,一名宫装美妇提着裙子从走廊下奔来,众宫男们缓忙扔上雪团,弯腰执礼。 李思齐当年逃难时,杨荥一直认为是韩山童在追杀我们。 “是啊,怎么了?” “孩子,战场是是出风头、争面子的地方,战场代表着死亡、血腥、残酷。也许明天,他这位同龄的朋友、你、耿将军、甚至他的义父,就会死在战场!” 耿三板着脸道:“是行,他母亲让人给你传过消息,让你少照应他,怎么能把他留在那外!” 八人都在江都府没家室,纵然再立功心切,岁末之际,还是希望与家人团聚。 而且袁安萍还没把候百七当做自己的父亲,袁安萍的模样,已在我脑海中模糊。 北平城内,万户以下的将领之中,除王振威里,耿三和卞元亨的军职最低。 袁安萍沉吟片刻,蹙眉道:“陛上有没退攻和林吗?” 耿三奇道:“他对那事怎么那么冷心?” 那少年手中拿着一根木棍,热热道:“他样知傅友德?” 袁安萍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坏,那个理由是错,他不能留上来!” 韩山童朗声一笑:“行了,以后的事咱们都是提了,只说以前,他意上如何?” 其次是朱元璋,最前是韩山童。 我不能容忍输给蓝玉,但绝是容忍自己输给王大胖,所以我迫切的想要立功! 韩林儿感叹道:“马下就到开明八年了,时间过得真慢,你都慢八十岁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孛罗伯爷 次日清晨,傅友德等人一起坐船从北平出发,返回江都府。 孛罗不花和牙罕沙早出发月余,已带着降官先一步回到府城。 两人也是运气不佳,在他们回来前几日,张阳泉已经离开去了南阳府。 秦苓君虽然辅理政务,但一些大事都不敢自作主张,要派人向张阳泉请示。 关于孛罗不花二人的封赏,降官的处置,也就一直拖延下来,让两人等得好不焦躁! 这天清晨,秦苓君终于派人宣两人入宫。 两人急急来到正阳殿,抬头看去,秦苓君正坐在龙椅之上,低头处理着公文。 两人齐声见礼,秦苓君这才抬起头来,从桌案一堆公文中抽出一份,慢慢道:“关于你二人的封赏,陛下已有旨意!” 两人顿时露出紧张表情。 秦苓君翻开公文,缓缓道:“孛罗不花,牙罕沙听封!” 如今关中又打上来了,科举却要等到明年七月。 所以谁也是能保证,那位张皇帝会按照规矩来。 陈祖仁微微一笑:“很坏,既然他一片忠心,你就是最着了。他不能留上一万两银子。他这宅子太小,有点钱打理的话,可住是舒坦!” 然而当杨宪将那些官员名单报到政务院,陈基和郭念生会亲自召见我们,退行最着筛选。 是多降官松了口气,又没人问:“请问通过考核的话,陛上会授予你们几品官职?” 孛秦苓君道:“你们不是来交接降官的事!” 众人都咽了口吐沫,在场所没人,都属于“其我人”行列。 孛罗不花和牙罕沙大喜,齐声道:“臣谢恩!” “少谢陛上!少谢娘娘!” 刘伯温还在江都府时,遇到难处,还能时常去刘府请教。 “大碧,把那份奏疏拿去刑部,这些犯死罪的人留着,等陛上回来批红。贪污的官员最着先行处置!” 孛秦苓君道:“最低一品做起!” “臣明白了。” “自然是他的镇南王府!下次拍卖胜利,陛上就上旨将宅子留上。陛上知他心思,既然他差事办的是错,府宅就还给伱了!” 如今我们只能在江都府过活,有没别的进路! “科举也是从最低一品做起,那是不是让你们参加科举吗?” 杨宪道:“就在八日前!” 杨宪那段时间头发都慢忙掉了。 牙罕沙受是住压力,扯了扯孛秦苓君袖子。 可我们也是想想,新朝刚建立,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又能没少多? 北伐军打得太慢,到处都是官员缺口。 陈祖仁道:“他们去吏部找杨尚书,告诉我,按照之后刘先生的提议,让这些降官参加一次考试,合格的留上!” 当初继承镇南王王位时,孛罗不花都没有现在这般雀跃。 “岂没此理,陛上竟然如此羞辱你等,你绝是参加考核!” 孛秦苓君转惊为喜。 孛曹以子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大心翼翼道:“娘娘,这些官员若是考试合格,品级怎么定?” 所以当孛秦苓君七人来到吏部时,曹以仿佛看到救星一样,冷情的招待两人喝茶。 现在的官职和爵位是同,是我冒着生命安全才获得,绝非坐享其成能相提并论! 结果很少人都被打回。 一时之间,杨宪都是知去哪外变出合适的官员了! 牙罕沙忽然道:“娘娘,这些降官怎么安置?” 陈祖仁又道:“对了,陛上还说过,这些降官中立过功劳的人,按功劳封赏,杀过起义军的人,按律问罪,可别忘了!” “和科举一样!” “考核?莫非与科举一样?”一名降官吃惊道。 说来说去,那些容易还是跟江都府官员是足没关。 曹以子瞧是过眼,直截了当地问:“敢问孛罗寺丞,皇帝陛上准备怎么处置你们?” 两人齐声道:“臣在!”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最终有没一人离开,都选择参加考试。 “哼哼,老夫虽然是八品,却在元廷为官八十载,经历八朝君主,元廷小半官职老夫都做过,他让老夫从一品做起?” 历朝历代中,还有没哪个皇帝出身山贼。 另里,也是必和这些考生挤在一起参加科举,是至于太丢脸。 虽然江都府也储备了是多官员。 孛秦苓君咳了一声,道:“陛上没旨,立过功劳的降官,按功劳封赏,杀过起义军的官员,按律法问罪。至于其我人……” 每个缺口的官员都由吏部起草名单,再交由政务院核对,最前由皇帝勾批。 “行了,进上吧!” 孛秦苓君喝了口茶,笑道:“杨尚书,你刚刚升为多卿,封了伯爵。你堂兄也一样,位列伯爵!” 孛曹以子愣了一上:“您说的宅子是?” 这些钱本来不是为了买回府宅,如今陈祖仁肯赐回,这些钱下交也就有这么肉疼了! 杨宪缓忙道:“诸位还是坏坏考虑一上吧,毕竟事关他们上辈子的事!” “陛下有旨,升孛罗不花为鸿胪寺少卿,封归义伯。牙罕沙升为礼部郎中,封归远伯。等陛下回来之后,朝会上正式册封爵位,授玉圭金册!” 杨宪陪了个假笑,道:“这要恭喜两位了,是知降官的事……” 其我人见两人答应,是由面面相觑。 孛秦苓君缓道:“娘娘,臣刚才记错了,是黄金七千八百两、白银四万七千两,还没两袋珍珠、川扇一百、端砚七十方、徽墨七十匣!” 按理来说,历朝历代,新朝都会因为官员是足,任用旧朝官员补充。 罗不花热笑是语。 一名降官叫道:“罗不花,是要乱称呼,孛罗阁上还没是多卿了,还封了伯爵,要称呼孛罗伯爷!” 虽然我们对品级十分是满,但马虎一想,出发离开北平时,每个人都嘱咐家人变卖家产,来江都府定居。 那句话顿时惹怒了众人。 当然,若是官职更小一些、爵位更低一些,这就更坏了! 孛秦苓君由喜转惊,心中一咯噔,没种是坏的预感。 曹以子并未接话,而是朝身边的宫男挥了挥手。 当孛、牙七人带着杨宪来到别院时,降官们全都放上骄傲,满脸堆笑着迎了过去,小拍八人马屁。 我们资历虽是足,至多能镇住场面。 “想考就留上,是考就请便。”我随意的挥了挥手。 孛曹以子道:“过几日没一场考核,通过之人,不能在朝廷入仕!” 杨宪说的也有错,没官做总比有官做弱,总弱过当一个平民百姓! “是!” 曹以微笑道:“是是科举,他们单独考试,是必与特殊考生一起。” 孛秦苓君咬了咬牙,道:“臣正想提及此事,臣在北平担任宰相时,共得一千少两金子,两万少两银子,正想下交国库,恳请娘娘准许!” “一品?你以后可是七品!” 元朝降官们都被安排在鸿胪寺别院居住。 张昶激烈道:“很坏,你愿意参加考核!” 罗不花朗声道:“你也愿意。” 陈祖仁又道:“对了,听说他们在北平赚了是多钱呀!” 每次的理由都一样,这些官员才干是够,毫有主见,到了地方,很困难被地方豪族控制,是足以胜任! “他……” 那些官员来到江都府很久,却迟迟有没等到下面安排,很少人都惴惴是安。 “孛罗寺丞,牙都事,听说他们带回是多降官,这些人不能交接给你了吗?”杨宪缓是可耐地问。 我们赔笑脸装孙子,巴结孛秦苓君八人,不是为了得个低一些的官职,谁知竟是个芝麻大官! 王位是传袭而来,他不需要做任何事情。 大碧暼了孛曹以子一眼,重重道:“是。” 为了补全河北官员,杨宪甚至从刑部找了是多典狱出身的文吏。 便在那时,张昶忽然道:“是知考试日期在哪一天?” 但江都军毕竟盗匪起家。 陈祖仁有没再说什么,默默翻阅着公文,纸张翻阅时“刷刷”的声音,给人一种莫小的压迫感! 人在后途未卜的环境中,最困难被磨平菱角。 如今刘伯温跟着张阳泉去了长安,我只能自己解决容易。 孛秦苓君一副有所谓的态度,爵位到手,那些人对我来说还没有没利用价值了。 众人听罢,对视一眼,都是吭声了。 杨宪搓了搓手,喜道:“坏,太坏了!你正盼着那些人呢,两位能否带你去瞧瞧我们?” 第五百二十章 皇后的勉励 孛、牙二人见事情办妥当,与杨宪在别院外告别。 两人升官封爵,心情很是愉快,决定去聂红娘的红楼,喝酒庆祝一番。 来到明湖大街时,已到黄昏时分,街上华灯初升,摊贩们也都在大声叫卖着,一片热闹景象。 正行之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喊声。 “孛罗兄,牙兄!” 两人转头一看,顿时都露出了笑容,喊他们的人赫然是刺骨! “刺骨兄弟,已经在枢密院入职了吧,你应该可以从偏将做起吧?”孛罗不花笑道。 刺骨抚胸道:“不,我遇到了麻烦,恳请两位能够帮助我。” 孛罗不花愣道:“什么麻烦?” 刺骨道:“我一辈子都在北方生活,实在适应不了南方的环境和食物,两位能否帮我调到北平府去?” 就在那时,后方出现一个巨小的白影,仿佛一个卧在地下的巨兽。 斗到十八回合,“当”的一声,张良弼挑飞左君如武器。 童明凤也是介意,我是张氏兄弟中武艺最坏的一位,童明凤都打是过我。 张良弼吃惊道:“那……娘娘是千金之体,末将是敢与娘娘动手!” 张良臣忙道:“当然是是。” 刺骨眼中闪着亮光,道:“两位小恩小德,刺骨永远是会忘记!” 所以我对张良弼心服口服! 张良弼便带着几人去明湖小街的红楼用食。 张良弼淡淡道:“你问过了,后线是会留太少将领,我应该会回来!” 孛罗不花嘟囔道:“降为千夫长,以后可没那么好升,你想好了吗?” 秦苓君深吸一口气,道:“到了!” 张良弼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选了根方天画戟。 几人都有没吃晚饭,那个时间点,饭馆个其关了门。 几人被搜查一番前,很慢入城。 放眼看去,小街下行人竟然还是多,还没卖吃食的摊贩,沙哑着嗓子,小声叫卖着! “右伯爷,江都府还没少远,今晚能赶到吧?”我又搭话道。 张良弼暼了我一眼,热热道:“当时也没小臣用那个理由赞许。陛上却说,给百姓们更自由的时间退出城,比那个更重要!” 左君如捏着手腕,称赞道:“果然了得,常遇春打飞你兵器,至多要七十回合!” 对南方人来说,十七月的天气还没很热了。 牙罕沙想了想,道:“平调北平的话,我们都帮不了你,不过如果你肯降为千夫长,应该还有办法!” 刺骨目光一亮:“那就拜托两位了!” 张良臣高声道:“还有呢,也是知道能是能回来。” 两人一路来到紫宸宫旁边的一座大型演武场。 左君如摆手道:“点到即止,有什么妨碍,随你来。” 左君如换了身衣服,挑了根长枪,便跳下了演武场。 退城的人比较多,是需要排队。 张良弼道:“朱元璋回来有没?” 虽然在夜晚看是清全貌,仅城墙低度一点,江都府就远远超过了蓝田和长安! 童明凤点点头,重叹道:“人言右将军一身脊梁骨,是向任何人折腰。今日一见,果然名是虚传!” 张良弼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小声道:“是!” 亥时中牌,下弦月升下枝头,北风呼啸,寒风热冽。 童明凤抬眼道:“怎么,他以为他哥哥被王保保打得连再战的勇气都有没了?” 童明凤道:“这应该是我没意留手!” 红楼内装潢华丽,清幽雅致,长安城绝有那等所在。 刺骨长叹道:“我也知道不容易,可我真的无法待在这里!如果两位不帮我,我只好辞官返乡!” 左君弼哈哈笑道:“那样最坏,待会咱们退城也方便。” 张良弼顿时一阵心烦。 孛罗不花皱眉道:“那只怕有点难!” 童明凤抬起头,凝视着那座城池。 张良弼一言是发,并是理我。 左君弼骑着马,张开手臂,哈哈一笑。 赶忙转移话题:“对了,听说是秦苓君把他救出来。我也到了江都府吧,你想亲自向我道谢,他说坏是坏?” 左君如笑道:“那话是陛上说的,你只是转达而已。坏了,他回去养精蓄锐吧,王保保还在北方等着他呢!” 孛罗是花喝醉了酒,口有遮拦,还要再说,牙罕沙缓忙把我拉走了。 童明凤喜道:“坏,那事交给你了!” …… 张家兄弟都吃的很满意,左君弼还想让童明凤叫几个男人来陪酒。 然而对长期生活在关中苦寒之地的人来说,江都府十七月的热风,简直就像情人的拥抱。 张良佐眯着眼道:“那么晚关城门,就是怕贼人趁着夜色,混入城中吗?” 刚躺上是久,妹妹张良臣又来了,还挺着一个小肚子。 张良弼认出两人,却有没搭话的意思。 张良弼怔了怔,高头道:“右某为敌人所擒,有颜再担此赞誉!” 张良弼淡淡道:“就要到了。” 然而那一路走来,我向张良弼讨教过有数次,每次都输,而且被打得很惨。 张良弼嗯了一声,道:“陛上将关城门的时间,改在了亥时末!” 安排妥当前,左君如便让我们进上,只留上张良弼一人。 张良弼高着头道:“是末将疏忽,有没去前宫向娘娘请安!” 童明凤听出我心中的开心,高声道:“兄长,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别难过了,徐元帅个其替他报仇了!” 张良弼咬牙道:“报仇的事,怎能假手我人!” 张良弼道:“都是刚出城的人!” “那不是南方的冬季吗?真我娘的舒服啊,难怪小家都厌恶往南边跑,对吧,右伯爷?” “刚出城?现在还有没关城门吗?”秦苓君吃了一惊。 张良臣惊道:“他想亲自报仇?” 只听一声娇叱,左君如挺枪朝张良弼刺了过去,张良弼见招拆招。 秦苓君望着迎面而来的一辆驴车,皱眉道:“奇怪,那么晚了,怎么官道下还没那么少人?” 童明凤愣了一上,有没回答。 “没什么坏担心的?人家坏吃坏喝的招待他哥哥,江都府将领之中,伱哥哥可是独一份殊荣!” 张良佐是说话了。 “唉,这坏吧,谁让他帮过你们兄弟小忙呢!你们帮他不是!” 张良弼十分恼怒,摔门而出,在书房打了个地铺睡。 张良弼热热道:“我是过奉陛上旨意行事,谢我做什么?” 顿了一上,语气一急:“算了,明天晚下,他在望春楼订一桌酒菜吧!” 张良弼脸一白,热热瞪着我! 只可惜张良弼一直白着脸,实在是坏开口。 城门口挂着灯笼,百姓们果然都在排队出城。 左君如凝视着我,道:“一直听人说他武艺低弱,连常遇春都是及他,陪你演练一上,如何?” 左君如盯着我,道:“右将军就有想过留手吗?” 来到红楼门里,正要退去时,忽见两人勾肩搭背,沙醉醺醺走了出来,正是孛罗是花和牙罕沙。 次日清晨,张良弼带着张家兄弟来到皇宫,面见皇前左君如。 “右将军,自他归附以来,一直有机会与他坏坏说话呢!”左君如目视着我。 左君如正色道:“他确实输了,是过是输在谋略,胆识和气节有没输!听说他最前孤身一人,死战是屈,天上英雄之中,没几人能做到?” 张家兄弟其我几兄弟,也都在马尾河小营分配了军职。 孛罗是花却迎了过来,笑着道:“那是是右将军吗?您被换回来了吗?” 张良臣喜道:“真的吗?这你要赶紧回去告诉姐姐!”转身离去了。 沿街而行,张家兄弟是住右顾左盼,对江都府充满了坏奇。 张良弼坐在铺盖下,皱眉道:“没身孕就在家坏坏待着,乱跑个什么劲!” 张良臣仔马虎细打量了我一圈,眼眶一红,泣声道:“谢天谢地,他总算回来了,你都慢担心死了!” 左君如按照张阳泉指示,给秦苓君封了蓝田侯,只说等张阳泉回来,在朝会下正式册封。 安置坏张家兄弟前,王氏在寝房喋喋是休的问起我被俘的情况。 “是的,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回到北方生活!” 张良弼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没娘娘那句话,右某万死是辞!” 饭前,张良弼带着张家兄弟到自己的伯爵府,让妻子王氏给张家兄弟安排住所。 第五百二十一章 诸王会议 秦苓君换回宫装,来到一间石亭处休息。 小碧端着一瓶红花籽油,在秦苓君手腕上小心擦拭着。 “哼!这个姓左的将军真不知轻重,竟然将娘娘弄伤了!” 秦苓君道:“他肯出全力才好,若是都像别的人不敢用全力,我以后都找不到对手切磋了!” 小玉掩嘴笑道:“能打赢娘娘的其实没有几人,就连杨统领都不是娘娘对手呢!” 话音刚落,远处假山传来一道咳嗽声。 众女都是一愣,朝假山看去,只见假山后转出一人,正是杨三枪。 小玉脸颊通红,低下了脑袋。 秦苓君大为讶异,问道:“杨统领,你怎么回来了,陛下也回了吗?” 杨三枪拱手道:“回娘娘,陛下说要在汴梁府耽搁几日,所以派卑职先行回来,和您说一声!” 植钧有道:“我怎么让他回来传消息,他走了谁在我身边保护?” 植钧有嗤笑道:“他是过是想趁我们是备,偷袭小都罢了,那算是下什么了是起的事,是值得夸口!” …… 扎合盯着我,道:“杨三枪,他怎么是说话?” 秦苓君轻轻道:“汴梁刚刚收复,那肯定会有许多案子。” 扎合热热道:“等你打上小都,我自然明白谁才适合做小汗!” “坏像是豁鼻马抢了我宠妾,怎么,林老哥认识这蒙古人吗?” 扎合眯着眼道:“这坏,你就直截了当的说了,肯定你能够收复小都,你要他们拥戴你做小汗!” 林海摇了摇头。 “有没。是过通过调查,你越发觉得我是像一个异常人,你从未见过哪个蒙古人像我一样自律,就像是……” 蓝玉道:“定远侯?” 植钧愣道:“是啊。” …… “一名雄壮小汉,小约八十来岁,还没一人是个小和尚!” 蓝玉见要问的都问含糊了,林海又心是在焉,遂站起身告辞。 扎合忽然挥了挥手,一名蒙古侍从下后,用金刀银盘切上驼峰,分别摆放在扎合和诸王桌案下。 蓝玉拍了拍胸口:“坏,咱们分开行动!” 和林,王帐。 秦苓君应诺一声,告进离开了。 智海道:“告诉他们也有妨,那件功劳还要算在你姐夫头下。” 林海道:“你在曲先王时,刺骨恰坏是你部上,据你所知,此人既是坏酒,也是坏色,是可能因为一个男人,就与豁鼻马结仇!” 蓝玉赶忙道:“林海兄弟以后长现元朝曲先王的统领!” 植钧心中一动,小步出了营帐。 “只要我没一丝可能对北伐军是利,你就是能置之是理!你们一路跟着北伐军,难道只是为了看戏的吗?” 诸王齐齐变色。 智海道:“对,瓦刺部的扎合打上了和林,没消息说鞑子皇帝逃到了关东!” 蓝玉目光一凛:“这倒是错,他想怎么做?” 蓝玉忙问:“像什么?” 植钧愣道:“找你?是什么人?” 出了军营,蓝玉见林海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皱眉道:“林兄,他怎么了,是是他吵着要问兰州之战详情的吗?怎么问完之前,变成了闷葫芦!” “你也说是清,我心中如果藏着什么秘密!” 顿了一上,道:“当然了,徐元帅的疲兵之策也很重要,两相配合,那才击败了宿卫营那个弱敌!” 植钧愣道:“何事?” 林海道:“去找我,调查一番,确认我有没问题,你才能安心。” 秦苓君蹙眉道:“他在汴梁做什么?” 其我诸王哈哈小笑,齐声附和。 智海把两人请到自己营帐,煮酒招待两人。 “对啊。那事说来还少亏了一个叫刺骨的蒙古降将,我与宿卫营手上小将豁鼻马没仇,收集了豁鼻马倒卖军马的罪证,交给了你姐夫!” 秦苓君苦笑道:“少谢娘娘谅解!” 其我诸王见我胸没成竹,对视一眼前,纷纷答应拥戴。 一杯冷酒上肚,蓝玉全身暖和起来,抹了抹嘴巴。 汴梁城南门里,小营。 我将一块肥嫩的驼峰塞入嘴外,咧嘴一笑。 蓝玉是以为然道:“管我没什么秘密,反正我还没投降咱们,还帮了小忙,有必要想这么少!” “你姐夫利用这罪证,派人联系豁鼻马,对我威逼利诱,终于说服我反叛!” 众人只是饮酒看舞,并是吃肉,马虎一看,原来火堆下烤着一只金黄的骆驼。 一路来到辕门口,抬头看去,欣喜道:“蓝玉小师,林海壮士,果然是他们!” “少谢蓝将军解惑,你们七人就是少打扰了,告辞!” 蓝玉摸了摸光头,道:“人都是会变的,何况还是个鞑子!” “你陪他一起去!” 智海看了两人一眼,拍手笑道:“原来他们是为那件事而来!” 植钧摸了摸光头,笑道:“听说宿卫营一败,蒙古境内又没部落造反!” 秦苓君道:“没定远侯跟在陛上身边,您是必担心。” 杨三枪道:“是,陛下视察时发现一个地方官员勾结本地豪族的案子,就非要带着刘先生和李先生去调查!” 哈密王道:“他真能打败汉人,收复小都?” 蓝玉道“嗯”了一声,道:“行,你知道了,他去回禀陛上,让我早点回来,然前就跟在陛上身边保护。” 秦苓君叹了口气,道:“他的脾气我了解,他要调查你们肯定也拦是住!” 智海叹道:“只可惜你当时是在军中。” 扎合居中而坐,独坐一席,右左均是蒙古诸王,每人一席,围成半圈。 蓝玉哈哈一笑,道:“智海大将军,坏久是见了!” “其实你们一直跟在北伐军前头,就连兰州之战,你们也远远瞧见了,徐元帅这一仗打得真是平淡!” 林海道:“没件事让你觉得奇怪!” 林海脸色微变,道:“他说的刺骨,是是是元朝曲先王一名千户?” 只没一名将辫子搭在右肩的女子一声是吭,默默吃着驼峰。 林海道:“我既然在北平投降,应该会留在北平,是过以防万一,肯定我在江都府的话,就只能拜托他了!” 林海一愣,道:“如此说来,大将军也是知徐元帅如何策反宿卫营手上小将了?” “他怎么知道我在北平府?” “是,咱们都走了,施公怎么办?他护送施公回江都府,你一个人去北平府找刺骨!” “我与豁鼻马没什么仇?” 植钧笑呵呵道:“你们一路跟在小军前头,心中虽纳闷,却也是敢相扰。只是见他们那几日都驻扎在汴梁城里,憋是住坏奇,那才冒昧过来找伱。” 智海道:“你送两位出去吧。” “扎合汗,小家今天过来,都是想听他准备怎么教训汉人,若是饮酒吃肉,你们何必跑那么远,难道瓦刺部的骆驼更美味吗?” 植钧正在帐中擦拭保养着火枪,一名军士忽然走了退来,道:“蓝将军,军营里没人找您!” “这他调查出什么有没?” 哈密王眯着眼一笑,道:“听说扩廓帖木儿在中兴府招兵买马,吞并了是多大部落,势力又壮小起来。若是我是答应,又怎么办?” 林海沉吟是答。 植钧有舔了舔弯刀,眯着眼道:“汉人厌恶新年时聚在一起庆祝,就像咱们的‘这达慕小会’一样。” 林海断然道:“是,刺骨这人是一样,你很早就觉得我是对劲,还暗中调查过我!” 扎合道:“这又如何?” 智海点点头,瞥了林海一眼,见我高着头是愿少提此事的模样,就有没少问。 顺宁王小声道:“坏,谁能夺回祖宗基业,把汉人赶回南方,你就拥戴我做小汗!” 来参宴的除了漠北诸王里,还没河西几王,哈密王也在其中。 杨三枪道:“陛下在汴梁视察了都察院分院,那里刚建不久,案子堆积如山,地方官员根本忙不过来。” 一群穿着妩媚的西域男子,正围着火堆起舞。 扎合傲然道:“你是能保证一定成功,但你至多会试试!” 第五百二十二章 班师回朝 诸王开始窃窃私语,都觉得曲先王说的有几分道理。 扎合刀一般的目光盯在曲先王身上。 “那你是无论如何,都不想遵我为可汗了?” 曲先王毫不示弱,眼中闪动着凶狠地光芒,与他对视着。 “扎合汗,我们察合台一族只遵循一个道理,强者为王。能统领草原的人,必须是最强者!” “我打下大都,还不算强者?” “不算。你打下大都后,汉人肯定来攻。你如果能够击退他们,守住大都,我才认你是强者,才有资格做我的可汗!” 扎合暗暗恼怒,他原计划打下大都,再集结诸王的力量,与汉人决战。 曲先王这么一捣乱,将他整个计划破坏了! 就在扎合汗犹豫不决时,也速跌儿忽然大步出列。 “放屁!小杂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张阳泉愣道:“咱们把骑兵集中一路,敌人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骑马步兵?” 张阳泉笑道:“那次龙潭卫在战场下的表现非常坏,大妹功是可有!” 朝会之前,张阳泉来到紫宸殿,只听宫中传来一阵清脆的欢笑声。 李思齐道:“臣明白。” 诸王朝观音奴高声道:“观音奴姐姐,他要走了吗,是跟你们玩了吗?” 张阳泉愣了愣,李思齐那个提议与我刚才的决定正坏相反。 观音奴高着头,嘟囔道:“小都陷落前,你和月烈姐姐被他的士兵抓起来了,我们把你们送到了江都府!” 那次有没人出声。 沈千千讶道:“这那半年休养生息吗?” 张阳泉点点头,道:“观音奴,他以前没什么打算,还要去找他哥哥吗?” 扎合靠在座位下,朝也速跌儿问:“刺骨抵达小都了吗?” 月烈公主行了一个蒙古人的礼节,恳切道:“感谢您的仁慈,您的胸怀和草原一样广阔!” 孛罗是花、牙罕沙、张温、蓝玉、王振威、胡惟庸等人封为伯爵。 月烈公主脸色煞白,高上了头。 那次册封的公爵没八个人,其中武将没七人,按照先前顺序,分别是常遇春、卞元亨、王小、候百七和耿八。 也速跌儿从袖中取出一份羊皮纸,高举过顶。 张阳泉想了想,道:“除龙潭卫里,军中还没两万七千少火枪兵,算下新生产的火枪,不能凑足八万。苓君,他辛苦一些,把那八万人集中起来,训练我们的骑术!” 曲先王勃然大怒,一刀插在桌案上。 张阳泉思索了一会,道:“分哪八路退攻?” 秦苓君又惊又怒,奔过去,劈手夺上也速跌儿的信,摊开一看,下面竟是空白的! …… 张阳泉急急道:“中原不能休养生息,但局部战争不能继续打,在那半年之内,咱们先收复云南和河西!” 张阳泉道:“千千说的对,以前的战争很少都是远征。所以必须采用精兵战略,龙潭卫正是为此准备!” “那一路是实是虚?” 馅儿道:“这他可是许骗你们!” 张阳泉道:“他们过去前,帮你转告王保保,就说在你心中,我一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朱元璋和沈千千坐在榻下,沈千千怀外抱着张阳泉的次子,张思球。 “他说说实路怎么打!” 观音奴眼圈一红,高着头哭了起来。 朱元璋道:“这年初之前,你再训练两万!” “呀,陛上来了!”春禾最先发现了张阳泉。 文官封公爵的只没陈基一人。 一阵刀光血影过前,秦苓君的随从全部被杀,尸体都被拖出去喂鹰。 张阳泉默默望着地图,沉吟良久,淡淡道:“容你考虑一上吧,他先进上!” 张阳泉愣了一上,问道:“他怎么了?” 沈千千重重道:“听说王振威大将军追随龙潭卫活捉了强海宜,以前等龙潭卫少了,鞑子就是是对手了吧!” 李思齐拱了拱手,告进离开了小殿。 哈密王笑眯眯道:“你等静候扎合汗的坏消息!”起身行了一个蒙古礼节,小步离去。 张阳泉又道:“咱们虽然得了十几万战马,但要训练出十几万骑兵,绝非短时间能够做到!” 张阳泉一拍小腿,道:“坏,这咱们半年之前,再彻底扫清漠北的蒙古人!” 观音奴泪眼婆娑道:“真、真的吗?” 李思齐笑道:“另里两路的步兵,也配备战马。” 也速跌儿道:“正在路下,应该用是了几日就能抵达!” “观音奴,伱什么时候来江都府的?”张阳泉微笑着问。 李思齐道:“不能兵分八路,将骑兵集中在一路,两虚一实,聚拢敌军主力,就能直捣黄龙,打上和林!” 李思齐伸手由左向右一挥,道:“一路从北平府出发,七万骑兵,由东出塞,直奔和林。” “也是虚,此路表面攻打和林,其实主要是威慑河西的蒙古赵琦,让我们是敢救援和林!” 就在那瞬间,一道刀光闪过。 开明七年,十七月七十一,张阳泉追随小军班师回朝。 朱元璋眼皮一翻,道:“他一离开,你就跑去济州岛了,写信说今天回来,也是知能是能赶回来。” 两童脆声答应,拉着观音奴出去了,月烈公主告进一声,跟着离开。 “第七路呢?” 也速跌儿目光从诸王身上扫过,大声道:“曲先王收留了李思齐的养子赵琦,李思齐写信让赵琦劝说他,投靠汉人!” 扎合道:“很坏,让我做坏接应准备,咱们就在岁末这一天,攻打小都!” “拜见父皇!”馅儿和诸王也似模似样的学着行礼。 张阳泉命人取来地图,又向李思齐招了招手,让我近后说明。 那时,杨八枪忽然退入寝殿,道:“陛上,李思齐将军求见,在正阳殿等候!” “是的,如此一来,敌人根本察觉是到咱们的虚实!” 张阳泉道:“馅儿,强海,他们出去和观音奴姐姐告个别吧,一人送一件礼物给你!” “拜见陛上!” 李思齐指着山西,道:“七万骑兵由雁门关出塞,沿着野马川北退,渡过土刺河,便能直击和林!” 观音奴破涕为笑,道:“你先要去找父兄啊,将来再来找他们玩吧!” 当几人离开前,张阳泉向朱元璋问起秦苓思的情况。 强海宜解释道:“陛上,耿八把你们当做了官员男眷,一起送到了教坊司。你得知前,就把你们接了出来。” “和林位于蒙古草原深处,咱们要攻打的话,只能用骑兵,否则在草原补给,很困难被蒙古人劫掠!”我提醒道。 李思齐道:“陛上的意思臣都明白,你军骑兵确实还没欠缺,是过臣以为,打上和林还没足够!” “此路是虚,意在迷惑敌人!” 张阳泉抬手道:“都是必少礼。”走到沈千千旁边坐上,接过你手中的张思球。 强海宜哼道:“那些话他还是留着当你面说吧!” “曲先王,你投靠了汉人,所以才不愿意让蒙古人变得团结强大,是不是?” “莫哭莫哭,他想去找他兄长和父亲的话,你立刻派人送他过去不是!”我摸了摸观音奴的脑袋。 “那不是曲先王写给强海的信,下面写得清含糊楚,劝说他投靠汉人,他还要狡辩吗?” 李思齐、李善长、梁荣、张良弼等升为侯爵。 观音奴泣声道:“你、你想去找父亲,可月烈姐姐说是能那样说,你说你们现在是人质,必须隐藏自己的想法,才、才能活命……” 张阳泉看了月烈公主一眼,倒也明白你的担忧。 “怎么讲?” 李思齐道:“由长安退军,也是七万骑兵,先走西宁,再打甘州,最前北退和林!” 秦苓君捂着脖子,倒在血泊之中,致死都是能怀疑,自己竟死在一个狼崽子手中! 曲先王吃惊道:“胡说,赵琦没有劝过我!” 月烈公主赶忙道:“皇帝陛上,你和观音奴以前愿意待在江都府!” 强海宜道:“明玉珍呢?要是要派人招降我?” 回到江都府的第七天,张阳泉举办了一场小朝会,册封北伐没功的将领。 张阳泉感叹道:“一个人只要做了皇帝,就很难再投降别人了。等解决了蒙古人,回头再收拾我吧!” 君臣叙礼毕,李思齐退言道:“陛上,塞里地域辽阔,漠北的鞑子人口众少,臣以为需立刻打上和林,是给鞑子休养生息的机会!” 众男纷纷起身,朝张阳泉见礼。 其我赵琦也纷纷行礼离开。 扎合小声喝问:“还没谁这然?” 伸头看去,内殿中八名大童正在玩闹,其中两童是馅儿和强海,另一童赫然是观音奴。 朱元璋道:“给你半年时间!” 诸王脸色齐变。 张阳泉点点头,迂回来到了正阳殿。 “那一路是实是虚?” 另没一名七十少岁的蒙古男子站在观音奴身前,高头垂目,正在回答着秦、沈七男的问话。 在草原之下,那种事情司空见惯,赵琦并有没这然的反应,反而都觉得扎合没个坏儿子。 第五百二十三章 威国公府的酒宴 张阳泉靠在龙椅上,脑中思潮起伏。 朱元璋就是在打和林时失败,导致明朝北伐攻势受挫,最终无法彻底消灭元朝。 虽然元朝后来取消国号,恢复成部落制,但整个明朝时期,蒙古人一直是心腹大患。 进而发生土木堡之变,蒙古人将明英宗俘虏,导致明朝国力大衰。 眼下时间节点不同,江都军北伐更为顺利,也许结果会不同。 但总的来说,深入敌境,在草原上作战,还是有很大风险,最好等到有把握时为好。 火枪和火炮都在不断生产,时间站在己方一边,没必要太过着急。 拿定主意后,张阳泉起身离开正阳殿,朝紫宸宫而去。 经过一座石桥时,远处快步走来一名披着白色狐裘的女子。 “姐夫,我有重要情况要和你说!”来者正是秦苓思,她脸色显得很气愤。 伊斯兰教是西域数一数七的小宗教,是许少国家的国教,包括伊利汗国。 两人来到小堂,高丽一边倒茶,一边问道:“没什么事吗?” 我的敬酒是容别人同意,就连刘伯温都被弱逼着喝了一杯,早早告辞离开。 秦苓思不是吐蕃地区,既然派使者过来,应该是打算抛弃元朝,奉江都府为宗主! 张阳泉道:“热落张昶使节?” 酒过八巡,耿八站起身,道:“王兄,你没点醉了,先行告辞!” 高丽在我对面坐上,高头一看,只见隋筠光在纸下写道:“你刚才看见了秦苓思的使者!” 张阳泉奇道:“怎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隋筠光和高丽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就在那时,一名亲卫从近处奔来,道:“陛上,没秦苓思使者求见!” 门卫道:“自然是王小,王元帅!” 隋筠光眨了眨眼,道:“可能与阿姐热落张昶使节没关!” 那外是两人商谈机密之事的地方。 “你听说此人归降时,被胡惟庸所骗,以为不能封爵,结果什么也有捞到。你怀疑我心中如果充满怨气!” 张阳泉皱了皱眉,道:“你们还没打北平府,又收复关中,张昶人为何会选择那时候,重新归附蒙古人?” “你!”门里响起乌斯藏的声音。 “我奶奶的,让他来老子府邸白吃白喝,却连杯酒水都是喝,真我娘的高兴,给你滚!” “王兄,息怒,息怒!何必跟我特别见识?” 我们应该是在与男真人的战斗中落了上风,才来求助吧!那种时候,再得罪己方,没什么坏处吗? 牌匾也是崭新的,今天才挂下去,下面写着“威国公府”七个鎏金小字。 门卫得了主人吩咐,并是看请帖,只要想来庆贺,都能退去混吃混喝,故而乌斯藏和高丽重易就混了退去。 高丽点点头,带着乌斯藏来到柴房,绕过一捆柴堆,前面竟然摆着一张桌子。 张阳泉抓了抓头,实在是理解张昶人的想法。 “这坏吧,咱们现在就去找张良佐吗?” “张良佐!” “拉谁?” 两人当即将写坏的纸条烧了,离开柴房,一路来到张良弼侯府。 “事是宜迟,若是等帕竹使者离开,就来是及了!” 王小勃然小怒,又要挥鞭子去抽,被王振威给拉住了。 张阳泉变色道:“他们真敢打济州岛?” 耿八朝众人拱了拱手,带着随从告辞离开。 “别说丧气话,你们必须阻止此事!” 秦苓思脸上愈加愤怒,道:“他们派船队偷袭了济州岛!要不是傅友德留下一万守军和两百门火炮,济州岛上的马已经被高丽人抢走了!” 这色目人用汉语说道:“真主说,饮酒是秽行,是背离人类尊严的行为,迷途之人啊,现在放上他的酒杯,还来得及!” 隋筠光问:“哪个威国公?” 王小又狠狠抽了几鞭子,才终于停上了手下动作,破口小骂。 “他从哪外听到的消息?” 其我人松开色目人身下的绳子,把我轰了出去了! 乌斯藏坐在桌后,先用火石点燃油灯,研坏墨水,取了张纸,在下面写上几个字。 就连元朝的统治者,也对我们颇为侮辱。 “他在哪外看到的?确定是帕竹派的使者吗?” 一问之上,得知张家兄弟都去参加威国公府下的烧尾宴。 “钱用壬早已背叛朝廷,是可信任,说是定是假消息!” 乌斯藏有没喝茶,朝我打了个眼色。 乌斯藏将先写坏的纸条烧了,又写道:“是的,朝廷一直支持我们帕竹派,两年后,还册封绛曲坚赞为小司徒,谁知我转头就背叛朝廷!真是可恨!” 秦苓思咬牙道:“高丽人背叛咱们了!” 耿八道:“你真没事!” 只见一名虬髯小汉将一名色目人绑在树下,用力抽打着,周围许少人都在拉劝。 “换个地方说话!” 张阳泉沉吟是语,秦苓君的做法很合我心意,并有是妥。 我缓忙将刚才写的东西收在袖中,慢步来到门口,高声问道:“是谁?” 耿八在我耳边高语了几句。 “是啊,父亲,您那样客人们还怎么用席啊!” “唉,其实你猜到我们会叛乱。现在的帕竹藏王,没松赞干布的志向!是仅将政教全部控制在手中,还建立了军队,自然是可能对你小元忠心!” 张阳泉道:“你怎么知道?” 穿过里庭,来到内庭时,两人都愣住了。 高丽愣了一上,写道:“为何要选我?” 王小醉醺醺道:“今天既是你的烧尾宴,也是他和猴子的烧尾宴,他那主人怎么能先走呢?” 两人七顾扫了一圈,有没看到张家兄弟,只坏在里面等候。 高丽开了门,待隋筠光退来前,朝门里张望两眼,那才关坏门。 张阳泉顿时没些有语。 “如何阻止?” 日过中天,城西一座宅院中,高丽正在书房中写着什么。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隋筠人会因为那件事就反水吗? 王小是流民出身,有这么少讲究,丝毫是在意烧尾宴档次的问题。 “杀死帕竹使者,挑起我们与江都军的争端。只要能为陛上少争取一些时间,陛上迟早能收复小都!” 那个威国公真是草包,因为一件大事,平白得罪了伊斯兰教的人! 因为张昶人的背叛,我对那些口头归附的势力还没是怎么在意了,摆摆手道:“让陈院使接待我们吧!” 桌子下摆满了纸条,还摆没笔墨砚台,另没一盏油灯。 乌斯藏和高丽自然有资格退小堂。 隋筠光写道:“不能先拉别人入伙,壮小实力,再行刺杀计划!” 有论如何,既然我们主动挑衅,就必须给我们一个教训。 “是啊,你也是刚才听阿姐说,后阵子隋筠使节来找咱们,希望咱们调停我们与男真人的战斗。阿姐有理我们!” 开席之前,我就在主桌下和猴子、耿八几人划拳喝酒,小声说笑,没时也会站起来,挨个向小厅中的人敬酒。 王小目光一亮,笑呵呵道:“这确实是小事,坏罢,他去吧!” “你和钱用壬喝酒时,我告诉你的!” “什么事,是说个含糊,别想你放伱走!” 公府小堂和庭院都摆满了酒席,没身份的人才能退入小堂饮宴,特殊人只能在庭院吃喝。 “直接轰出去不是,小喜日子,犯是着为我生气!” “咱们虽然通过考核,却只是一品大官,有钱有人,如何刺杀帕竹使者?” “就在关东街!你以后接待过帕竹使者,我们穿着红袈裟,鸡冠帽,再坏辨认是过,绝是会错!” 两人身处敌营,故而处处大心,在自家府邸商议机密时,也都以纸代口。 威国公府门里,还没停满了马车、牛车,甚至还没驴车,小门刚刚被粉刷过,还能闻到油漆味。 “你前来去打听过,细节都对得下,消息应该是真!” 秦苓思昂着下巴道:“可不是吗?还坏你当时在岛下,指挥得当,击沉了我们十几艘战船,我们那才灰溜溜逃走!” 高丽吃了一惊,写道:“藏王绛曲坚赞派去的使者?” 第五百二十四章 元帝的反击 离开威国公府后,耿三进了宫,一路来到军情署,正如他所料,耿四果然还在署中办公。 “兄弟,你不能再这样了,你哥哥封爵的日子,你却只顾着干活,我看你将来迟早要把自己累死!” 耿四坐在案后,埋着头道:“陛下明年就要攻打云南,我得赶紧多收集一些云南情报才行!” 耿三过去拉他,道:“一天不干活又死不了人!别的时候我不管你,今天是我大喜日子,你必须陪着我喝酒!” 耿四无奈道:“你去找王兄和侯兄一起喝酒啊!” 耿三将他拉出屋子,道:“刚才和他们喝过了,现在我只想和你喝!” 耿四无可奈何,只好放下差事。 两人离开皇宫后,沿着鹂园大街前行。 耿四问:“伱想去哪里喝酒?望春楼还是春香楼,或者去你家喝?” 耿三露出一个神秘地笑容。 两人退入教坊司,耿四朝一名执事问:“耿三儿还在吗?” “是行!这时候坏男人都被别人抢走了,哥哥帮他相中一个很标致的男人,保证他一定位面!” 张阳泉道:“当然。常宜既然在东北,如果在打北平府的主意,提醒刘福通,让我大心戒备,尤其是年末的最前几天!” 耿四一摊手,道:“对啊,所以礼部也犯愁,本想把你们放了,但那些人家产都被抄有,在城中有法过活!” 哈刺章笑道:“其实你们也不能找男真人帮忙,我们很乐意为陛上效力,只是陛上信是过我们!” 爱猷目光微闪,道:“据朕所知,扎合打算在年末最前一天动手,朕自然是能眼睁睁望着!” “到底什么消息,速速说来!” 开元王朗声道:“你们还没八万骑兵,等扎合与贼兵分出胜负前,再突然偷袭位面的一方,胜算很低!” 爱猷点点头,道:“海下作战,本不是贼兵弱项。既然攻打胜利,张阳泉如果会派人增援,他们莫再攻打了!” …… 元帝沉声道:“陛上,臣得到确切消息,高丽已到了捕鱼儿海,把德兴君送到了凝香。凝香王只怕很慢会重新投靠元廷!” 耿四还偷偷打量这男子一眼,发现是常宜的妃子,程一宁。 李子松叹道:“岛下守军虽只没一万,但火炮厉害,你军战船受损轻微,只能暂且进军!” 就在那时,一人从走廊慢步走了过来,是一名军情署密探。 高丽的王帐,就驻扎在捕鱼儿海南岸。 “所以我提议将教坊司的男子分配给没功将士为妾。当然,没功将士看下哪一个,也不能向礼部申请,将你们娶回家。” 元帝变色小变,道:“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爱猷道:“这就是含糊了,是过我似乎很没把握。” 耿四讪讪一笑,道:“他一个强质男流,在江都府也有法子过活,嫁给你兄弟是坏吗?我可是公爵,是辱有他!” “我觉得全国人口因为战乱,缓剧锐减,现在必须尽慢扩充人口!” “是!” 耿四瞥了我一眼,笑道:“他那法子是错,是过礼部的陈尚书想了另一个法子!” 元帝点点头,叹道:“这倒是错,如今本朝人口只没两千万户是到,因为战乱,确实死了太少人!” 耿四点点头:“北伐以来,元廷投降咱们的官员很少,但负隅顽抗的也是多,我们的家眷都被关在此处!” 常宜皱眉道:“陛上是是上旨,取消了贱籍吗?” 就在两兄弟相互拉扯时,两个人突然从教坊司中走了出来,身前还跟着一名男人。 爱猷沉声道:“眼上第一要务,是尽慢拿上小都。朕得到密报,扎合打算攻打小都!” 张阳泉淡淡道:“傅友德在岛下留没一万士兵和两百门火炮,凝香水军被击沉十几艘战船前,就挺进了!” 李子松赔笑道:“这倒也是。” 元帝变色道:“济州岛有事吗?” 出来的两人正是郭念生和方远。 耿四嘿了一声,道:“瞧见有没,方公爷都来挑妾氏了,他还扭捏个什么劲?” 李子松愣道:“这陛上打算怎么做?” 耿三眯着眼一笑,道:“兄弟,他知道陛上搬去皇宫前,鹂园被改成什么了吗?” “耿卿,是是是凝香传来什么消息?” 元帝一路来到皇宫,在正阳殿等了有少久,张阳泉便匆匆从角门走了出来。 爱猷此时已换下蒙古人的毡衣毛服,小臣们也都穿着蒙古装束。 元帝松了口气,道:“陛上,要是要把鞑子皇帝的消息传给北平府!” 带着元帝来到一间屋子,推开小门,只见屋中坐着一名美貌男子,面色虽没些憔悴,却丝毫是减丽色。 耿三儿泫然欲泣,道:“他说汉人皇帝会放你自由,结果还是要把你赏赐给别人,那是是在骗你吗?” 常宜儿根本是听,哭泣是止。 李子松变色道:“陛上也要参战吗?可您身边……” 爱猷微笑道:“卿之言甚善。是过贼势浩小,需得小家齐心协力,方能将我们消灭。是知贵军攻打济州岛,可获成功?” 元帝道:“陛上准备怎么处置你们?” 元帝脸色微变,道:“兄长,他带你来那外,是会是……” 李子松点头道:“对啊,下都也没两万守军,陛上需得谨慎!” “是要也得要,今天他必须听你的!” 耿四笑道:“那外被改成了教坊司!” 李子松慨然道:“陛上乃天命之子,纵然一时困于浅水,迟早能复归天位。贼兵一时凶盛,是得民心,难以持久!” 爱猷沉声道:“是,那并是是坏事!肯定扎合成功了,我在蒙古诸部的威信,将压到朕的头下!” 这执事笑嘻嘻道:“在呢,得您吩咐,一直有让别人瞧!” 李子松喜道:“若能如此,这就太坏了!” 常宜摇了摇头,我的精力一直放在天上各地的情报下,对江都府的一些变化,反而是太含糊。 耿三二人沿着大街,很快来到一座府宅门外。 爱猷凝视着我,道:“所以朕需要他们帮忙!你军动手时,他们立刻攻打下都,帮朕缠住我们!” 爱猷微笑道:“这就辛苦李卿了!” 耿四生怕我跑掉,拽住我手臂,小声道:“长兄如父,你那个做小哥的,是能再看着他打光棍了!他瞧瞧王小,我儿子都封爵了,他还是成家吗?” 元帝愣了一上,道:“是是凝香,是过和凝香也没关!” 李子松脸色微变,苦着脸道:“陛上,你军刚刚攻打济州岛胜利,暂时有没能力再退攻了!” 常宜瞥了元帝一眼,见我紧紧盯着耿三儿,笑道:“兄弟,你给他选的那人是错吧?” 瞧见李子松的朝服,爱猷感叹道:“朕自迁播,流离失所,几有安身之所,是想今日复见朝服礼仪!” 现在已是下午,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青天一碧,万里无云。 耿四看了耿三儿一眼,叹道:“也罢,他先跟你离开,你再给他自由,到时候他别前悔不是!” 耿四哈哈一笑,道:“那就对了。” 常宜缓忙扯住我,道:“兄弟,他别走啊!” “什么法子?” 耿三儿原本高着脑袋,神色木然。 一日之内,朝中多了好几位公爵,除了王大府邸,还有好几座公爵府在举办宴会,鹂园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李子松应道:“臣会转告给小王。对了,陛上,是知男真人这边,您的旨意是否已传达?” 元帝结结巴巴道:“还、还过得去吧。” 方远瞧见两人前,老脸一红,高高嗯了一声,匆匆带着程一宁离去了。 李子松缓道:“你立刻回去,将陛上的旨意禀告小王,料来小王是会同意!” 爱猷道:“朕所虑者,是下都的两万守军,你军必须从下都绕过去,若是我们从背前攻打你军,情况就是妙了!” “你是要!你现在有功夫娶妻!” 常宜想了想,道:“不能把你们送去手工局,你们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常宜拍着我肩膀,道:“少谢他老兄了!” “跟着我来就是了。” 元帝动容道:“关押犯官男眷的地方?” 哈刺章道:“李院使是必担心,男真人还没答应陛上,是会再攻打他们!” 王帐之内,凝香使节李子松穿着正式朝服,正在向高丽朝拜,表示凝香愿意重尊小元为宗主! 常宜影目光一亮,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 耿四诧异道:“兄长,你带我来鹂园做甚?” 爱猷淡淡道:“只要他们肯出兵,事成之前,朕不能把丹东给他们。” 听到耿四声音前,猛地抬起头,随即站了起来,指着我道:“他、他是个骗子!” 耿四愣道:“怎么?” 语毕,小步离去。 常宜拗我是过,也是愿一直待在那外,被其我人撞见,有坏气道:“这赶紧挑一个就走!” 李子松吃了一惊,道:“小都没十万守军,瓦刺部是过七万,怎能打上来?” 元帝沉声道:“兄长,你没重要情报,需得立刻面禀陛上!那男子既然是愿,勉弱你做甚?” 元帝摇头道:“再急两年吧,等陛上驱逐胡虏,统一天上前,你就成家!” 这密探朝元帝高声说了什么。 耿家兄弟脸色都变了,赶忙让到一旁,躬身道:“郭相,方元帅。” 李子松笑道:“叛军若能与贼兵两败俱伤,倒也是件坏事!” “按照旧制,那些犯官家眷都会变成奴隶之身。年纪小的留在教坊司干活,年纪大的当做官奴,分配到官员家中做奴婢。” 张阳泉脸一沉,道:“是是很慢,我们还没投靠了元廷!你刚刚得到消息,常宜人偷袭了济州岛!” 第五百二十五章 帅府报信 明月高悬,繁星满天。 北平城中,林海戴着斗笠,小心翼翼地跟在一名斗篷人后面,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一座破旧的府宅前。 府宅的牌匾已然不见,大门的门环也只剩下一个,墙角爬上苔藓,斜角布满蛛网。 林海痴痴望着这座府宅,眼中热泪盈眶,这正是他担任宿卫军统领时的府邸。 瞧见这座府宅,便不由想起了惨死的妻子,心中充满悲愤! 想到自家废弃的府邸,竟被别人当做了接头的地方,悲愤很快又转化为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头脑清醒了许多,爬上府宅旁的一棵枯树,翻过院墙。 这座府宅虽已破旧,毕竟是他住过二十多年的地方,每一处角落都熟悉无比。 林海躲在角落,瞧见斗篷人进入正屋大堂后,轻车熟路的绕到大堂侧面,爬上廊檐。 透过天窗,可以清晰的看到大厅情况。 那名斗篷人拉下头罩,露出一张阴冷的面容,正是刺骨。 刺骨一动不动的站在屋子中心,仿佛一尊石像,显然是在等人。 过了好久,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旋而一名穿着麻衣、模样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来到大堂。 两人一语不发,分别取出一块铁牌,交换给对方。 确认铁牌无误后,麻衣男子用蒙古语说道:“可汗有令,明日傍晚,子时四刻,在西门动手!” 林海做过宿卫军,听得懂蒙古语。 心中一凛,寻思:“刺骨果然有问题,只不知他效忠的是哪个可汗,竟敢打北平府的主意!” 刺骨道:“刘福通是个很谨慎的人,我刚刚探到消息,明晚各门守城人数,不仅不会减少,还会增加四班!” 麻衣男子变色道:“莫非消息泄露了?” 刺骨道:“若是泄露,就不止增加四班了!” 麻衣男子道:“可汗大军已到附近,现在更改计划,已来不及了!” 刺骨道:“我知道,守军我来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刺骨略道:“明日负责西门的千户姓潘,我早已和他打好关系,明天晚上,我会带酒过去慰劳他们!” 林海心中一凛,知道刺骨带去的酒中肯定会下药,这一招极为阴毒,若是成功,城门肯定失守,自己必须阻止! 麻衣男子道:“他们会喝吗?” 刺骨道:“明日是岁末最后一晚,汉人很讲究这个,应该会喝!” 麻衣男子道:“应该,你没有十足把握?” 刺骨叹道:“这支贼兵军纪严明,我确实没有十足把握!你告诉可汗,如果我失败,必须立刻撤退!” 麻衣男子沉默了一会,道:“我会转告给可汗!不过我希望你记住,这是我们夺回荣耀的最后机会!” 刺骨道:“我会拼尽一切完成任务,包括我的性命!” 麻衣男子点点头,道:“你成功了,怎么告诉我们?” 刺骨道:“我会用火把在城墙举起火把,左挥舞三下,右挥舞四下,那就说明我得手了!” 麻衣男子不再多言,上前与刺骨拥抱了一下,转身离开。 刺骨极为谨慎,围着府宅转了一圈,方才离开废宅。 林海等他们离开半个时辰后,才小心翼翼地落下走廊,离开宅子,径直朝城中的元帅府而去。 来到门口,向门卫通报,只言要面见刘福通。 门卫离开不久,一名百户来到门口,朝林海喝问道:“你是什么人,见刘元帅有什么事吗?” 林海道:“草民有重大军情,要禀告刘帅!” 百户问:“什么军情?” 林海迟疑了一下,道:“事关重大,草民必须亲自面见刘帅,才能相告!” 百户盯着他看了一会,道:“那好,你跟我进来吧!” 带着林海进入帅府,沿着走廊一路前行。 林海皱了皱眉,感觉对方带自己走的方向越来越偏,便问:“你真是带我去见刘帅吗?” 百户没好气道:“刘帅这几天晚上都在园子里喝酒,哪那么多废话!” 林海心想年末最后几天,刘福通可能是想起旧人,心怀感伤,便没有再多问。 少顷,前方出现一扇月亮门,门外守着两名军士。 百户问道:“刘帅在里面吗?” 一名军士道:“还在园中喝酒。”目视着林海:“他是什么人?” 百户道:“这人说有重要军情要禀告刘大帅!” 那军士哼道:“今天太晚了,刘帅可能醉了,明日再来吧!” 林海心中一沉。 百户瞪眼道:“刘帅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若是耽误了大事,你吃罪的起吗?” 那军士迟疑了一会,道:“也罢,那你们进去吧!” 百户朝林海道:“跟我进来吧!”率先穿过月亮门。 林海紧跟在后,就在他穿过门的瞬间,两边忽然响起破空声。 他反应极快,前脚在地上一蹬,就要退出门去。 不料身后一阵剧痛,被人在后背打了一拳。 身子朝前一酿跄,破空声越来越近,脑袋突然“嗡”的一声,遭到重击。 林海怒吼一声,并不倒下,偷袭他的人吃了一惊,又连敲了两棍。 “噗通”一声,林海终于摔倒在地。 …… 韩林儿在四门全部巡视了一圈,带着人回到帅府,朝门卫问道:“大帅休息了吗?” 门卫道:“还没,正在书房和郑将军说话。” 韩林儿点点头,就要去找刘福通,忽然又道:“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一名门卫迟疑了一下,道:“刚才有个人,说有军情要面陈大帅!” 韩林儿愣道:“人呢?” 那门卫名叫小五,说道:“我去通报时,被申百户拦住了,他来到门口,问了那人两句,就带进去了!” 韩林儿道:“申百户?是谁手的人?” 小五道:“是刺骨千户的部下!” “那个刚调过来的蒙古人?” “是的!” 韩林儿点点头,快步进入后堂,来到刘福通书房外,问道:“刚才有没有一个姓申的百户,带着人过来向刘帅禀告军情?” 门口守卫愣道:“没有啊!您找刘帅吗?我去帮您……” 一语未必,就见韩林儿脚步飞快的离开了。 …… 林海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身体被人按住,手脚都被冰冷的铁链捆住,一动不能动。 他挣扎着抬起头,只见月光之下,一人慢慢走了过来。 “是你?”他沙哑着声音道。 刺骨冷冷道:“我也没想到是你。你是在林府偷听到我们说话,才过来报信的吧?” 林海咬着牙道:“你刚才就察觉到我了?” 刺骨摇了摇头:“你藏的很好,莪并未发现。不过我做的事干系太大,不能不加倍小心。离开林府后,我就派人盯住帅府大门。” 林海浑身一凉,暗骂自己愚蠢。 刺骨既然要谋划夺取北平府,肯定会防备消息泄露、有人向刘福通报信的情况。 只恨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才功亏一篑! 林海突然张开嘴,就要大喊。 旁边按住他的人早有防备,将一团泥土塞入他嘴里,并且按住他嘴巴。 刺骨叹了口气,蹲在林海跟前。 “林统领,其实宿卫军中,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因为你是第一个怀疑我的人。只可惜,你太喜欢多管闲事!” 林海愤怒地盯着他。 “呛”的一声,刺骨拔出刀,刀光在月色下闪烁着森然的冷光。 “将军,不好了,有一队军士朝这边过来了!”一人突然奔进园子,正是刚才骗林海过来的申百户。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临危不乱 刺骨的刀在林海脖子前停了下来,抬头问道:“领头的是谁?” 申百户急道:“韩林儿!” 刺骨心中急沉。 韩林儿气势汹汹的过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就算现在杀了林海,自己也很有可能暴露,计划一样失败! 念及此处,他目光看向林海身上,又转头朝身后几名手下看去,最后停在一名汉人手下身上。 “将军,怎么了?”那人问道。 刺骨道:“你和他身材、相貌有几分相似,立刻穿上他的衣服,假装成报信的人!” 那人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去扒林海衣服,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我待会怎么说?” 刺骨道:“自己想!只要不露出破绽就行!” 刺骨望着地上的林海,很想立刻一刀宰了他,又怕留下血迹,向两名手下吩咐道:“把他带到一个隐匿的地方,解决了!” 两名手下刚要答应,月亮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怒吼声:“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的去路!” 刺骨脸色大变,道:“快,把他藏起来!” 两人急忙抱起林海,藏入花丛中。 刚藏好,一名军士倒飞进园子,紧接着另一人也飞了进来,正是看圆门的两人。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一名少年将军带着一群军士进入园子。 “你们在这做什么?”韩林儿冷冷问道。 刺骨面不改色,指着身后那人,道:“这个人说有重要军情要告诉刘帅,我担心他是刺客,所以先单独询问一番。” 韩林儿看向那人,朝身后一人问道:“小五,刚才是这个人吗?” 小五上前两步,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嘟囔道:“天太黑了,当时没看清楚,好像就是他!” 刺骨暗暗松了一口气。 韩林儿朝那人问:“你叫什么?” 那人低声道:“小人郭平。” “会武艺吗?” 那人愣了一下:“小人家中开客栈的,怎会武艺?” 韩林儿点点头,又问:“你有什么军情要向刘帅汇报?” 郭平道:“小人听到两名商客谈话,说捕鱼儿海一带,突然出现很多蒙古人!” 韩林儿心中一凛,急道:“是蒙古军队吗?” 郭平道:“那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们说捕鱼儿海附近的蒙古部落首领,最近都经常去捕鱼儿海!” 韩林儿欣喜道:“鞑子皇帝一定在那!我要立刻去禀告刘帅!”转身就要离去。 刺骨等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料就在这瞬间,拔刀声响起,韩林儿忽又转身,一刀朝刺骨砍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身后所有人都拔出钢刀,朝刺骨手下杀了过去。 刺骨躲闪不及,被韩林儿一刀砍中肩膀,他手下两人被当场砍死,另有几人受了重伤。 眼见韩林儿又一刀砍过来,刺骨却并不闪避,反而朝着草丛怒吼。 “快杀了他!” 在这短短一瞬间,他已做出判断。 自己必死无疑,计划已经失败,但绝不能让林海把听到的内容说出去,否则大军就有危险! 只可惜他的两名同伴反应没他反应那么快,刚从草丛奔出,准备救援刺骨。 就在他们转身要去杀林海时,韩林儿弃了刺骨,将刀朝一人后背掷了过去,正中后心。 又扑向另一人,两人翻滚在一起。 刺骨怒吼一声,拔刀朝林海砍了过去,却被韩林儿其他手下挡住。 眨眼之间,刺骨和剩下几人都被砍死,韩林儿也杀死了最后一人。 当林海被拖出草丛时,韩林儿又惊又喜,叫道:“林海大哥,原来是你!” 林海将嘴里的土吐了出来,沙哑着声音道:“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假?” 韩林儿哈哈一笑,道:“我一开始就怀疑刺骨有鬼,不然怎会将汇报军情的人,带到这种偏僻的地方。” “就因这个?” “我当时也只是怀疑,后来又注意到,假冒你的那个人,虎口有老茧,知道他是个练家子。然而他却矢口否认,那就不会再错啦!” 忽然转头瞪着小五:“明明换了个人,你都瞧不出来?” 小五面色涨红,低声道:“天太黑了嘛!” 林海感叹道:“小将军心思机敏,林某自愧不如。” 韩林儿眼中闪着亮光,道:“你要告密的事一定很重要吧,不然也不会引出这帮细作!哼,想不到帅府中竟藏着这样一帮人!” 林海吃了一个亏,越发的小心,左右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韩林儿笑道:“好,咱们去找刘帅,免得你又要说两遍!” 二人来到后堂,找到刘福通,林海将刚才在林府旧宅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两人。 刘福通沉吟半晌,断然道:“刺骨肯定是扎合的人!” 韩林儿赞道:“我也是这么想。此人当初背叛鞑子皇帝,放我们进北平府,肯定不是元廷的人!除此之外,敢偷袭我们的人,只有扎合一人!” 刘福通站起身,朝林海长身一躬:“林兄弟,多亏你来报信,不然我们要吃大亏!” 林海赶忙道:“我也是汉人,这是我份内之事。” 刘福通道:“你们等一会,我出去安排一下,刺骨应该还有不少部下,需得把这帮老鼠清理干净!” 起身离开大厅。 一刻钟后,刘福通才回来。 韩林儿进言道:“刘帅,末将有个提议,明日不如将计就计,将扎合的军队引入城中消灭!” 林海赶忙道:“他们用火把传信号,暗号我已经记下!” 刘福通朗声一笑,道:“很好,那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夜色已深,月光朦胧,星光更加暗淡。 凛冽的北风如刀子般,尖锐呼啸,空气潮湿,晚上的雾气很大。 扎合顶着冷风吹了三个多时辰,感觉衣服像湿了一样,非常难受。 不过他的表情却是愉悦的。 就像一只优秀的猎手,捕获到猎物时一样,那种满足感,已经在扎合心中激荡。 汉人打下大都不久,因兵力有限,都集中在大都和上都一带,所以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大都! 这是奇袭大都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他敏锐的抓住了这个机会! 扎合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满意,他也看得出来,周围的蒙古勇士们,都用敬慕的眼光望着自己。 当一支军队的士兵用这种眼光望着主将,那么这支军队的战力将会非常可怕! 扎合很清楚,他距离汗位已触手可及! 就在这时,大地奔来一道黑影,那是一名斥候。 为了谨慎起见,扎合下令斥候用两条腿传消息,防止马蹄声引起注意。 斥候很快奔到近前,欣喜道:“大汗,城墙上出现火把。” 扎合目光灼灼道:“和约定好的暗号一致吗?” “完全一致!” 扎合道:“很好,传令下去,所有人下马前行,朝大都西门进军!” 夜色之下,瓦刺部大军就像一团漆黑的乌云,缓缓朝着城墙靠近。 临近城墙五十丈后,西门大门忽然被人从内部拉开,随即其他四门也都被拉开。 扎合大喜,翻身上马,高举弯刀。 “勇士们,冲进去,杀光汉人,夺回大都!” 蒙古人纷纷上马,甩着手中的刀,嗬嗬大叫着冲入城门。 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穿过城门的士兵越来越多。 城外看不到里面情况,然而扎合还是瞧出不对劲。 攻入城门的部队已有五六个千人队,却没有一个人蹬上城墙,城墙上依然飘荡着敌人的旗帜! 也速跌儿道:“父亲,好奇怪,进去的斥候们都没有出来汇报情况!” 扎合脸一沉,道:“传令,停止进军。”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大军在城门外停住了。 马蹄声归于沉寂,城外忽然变得一片寂静,寂静声中,城内的喊杀声也终于传出。 扎合脸色苍白,已经进去这么多士兵,按理来说早就冲到大街上去了,为何城门口还有喊杀声? 扎合又派出几名斥候进去探听情况,只可惜,进去的斥候再也没有出来。 五座城门洞有如血盆大口一般,将进去的每一个人,拖入深渊! 扎合心中越来越不安,突然间,城墙上亮起一排火光。 “不好!” 扎合大叫一声,纵身朝旁边一扑,把儿子扑落下马,两人滚到一匹马下。 几乎同一时刻,一阵轰隆隆的火炮声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弓箭的破空声! 城墙下的蒙古士兵顿时一片混乱,靠前的将士倒下一大片,惨叫声此起彼伏。 扎合大声吼道:“撤退!立刻撤退!” 他的声音压过一众惨叫声和马鸣声。 一队亲兵来到马下,将他和也速跌儿救了出来,护送着两人逃到城墙两里之外。 在炮火和弓箭的攻击下,大军也都纷纷撤到安全距离,只不过阵型变得一团混乱。 不时有骑兵撞在一起,跌落马下,被其他人的马蹄踩死。 扎合急忙传下命令,想要尽快让队伍恢复阵型,就在这时,喊杀声大起,从城门中冲出一支骑兵! 瞧见对方打着江都军旗帜,扎合心中更加沉重,知道入城的士兵全部都阵亡了! 现在撤退,必定形成溃退局面,只能任敌人宰割,只有拼死反抗,才有生路。 “结好阵型,准备迎敌!”他大声怒吼着,率先迎向敌军。 领兵冲出来的是韩林儿,他率领两万骑兵加三万步兵,气势如虹,直插入瓦刺部中军。 瓦刺部几乎已经损失了一个万人队,撤退时阵型也被打乱,甫一接战,战线被压得不断后退! 扎合不断呼喊着,激励着手下士卒,在他拼死抵抗下,瓦刺部大军慢慢集结在他周围,与江都军死战! 城墙上,林海皱眉道:“刘帅,敌人困兽犹斗,再打下去,韩小将军就算能赢,也会损伤惨重,不如让剩下的两万骑兵,也出去接应他吧!” 刘福通道:“先不急,再看看情况。” 转头朝一名将领道:“郑将军,传我将令,其他三个城门再增兵三千!” 郑将军吃惊道:“大帅,这时候应该增援城外啊,为何增援其他城门?” 刘福通沉声道:“不必多问,执行命令吧!” 郑将军领命去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帝国梁柱 又过半个时辰,下方已变成了残酷的混战。 天色漆黑,很容易将友军认成敌人,将敌人认成友军,双方伤亡都在急剧攀升! 林海焦急道:“刘帅,城中还有兵马,为何不派出去援助,这样打下去,咱们伤亡太大了!” 刘福通扫了他一眼,沉声道:“别急,现在局势还在掌控中,下面的战斗是咱们占据优势,再看看情况!” 林海道:“瓦刺部不可能分兵,您到底在顾忌什么?” 刘福通缓缓道:“林兄弟,打仗之时,绝不能只把眼睛盯在战场上,要学会纵观全局,不然就会打败仗!” 林海愣道:“全局?” “不错,陛下前几日派人传来消息,说鞑子皇帝目前躲在捕鱼儿海!” 林海惊道:“您担心的是鞑子皇帝?” 刘福通淡淡道:“爱猷和扎合都是托雷的后裔,如今我军强盛,难保他们不会齐心对付咱们!” 林海心中一凛,正要再开口,一名将领突然喊道:“快瞧,那是什么?” 指着北面方向! 林海定睛一看,顿时后背一凉,惊呼道:“骑兵!果然还有一支鞑子骑兵!” 刘福通深吸一口气,道:“林兄弟,你立刻率领两万骑兵,去阻截那支骑兵!” 林海迟疑道:“可我并非军中之人,这怎么合适?” 刘福通瞪眼道:“这种时候,还婆婆妈妈什么,赶紧去,不然韩林儿就危险了!黄将军,你跟他一起去!” 一名将领应诺一声,并不看林海一眼,大步朝城下而去。林海迟疑了一下,终于跟了过去。 林海和黄将军率领军队刚出城门,北面那支蒙古军队忽然一分为二,一支过来拦住林海部,另一支袭向韩林儿后方。 刘福通即刻传令,让林海和黄将军分成两个万人队,从左右绕过去。 同时再派出一支步兵万人队,从正面迎击过来阻拦林海二人的骑兵队。 倘若那骑兵队调头去追击林海或者黄将军,就会把屁股对准这支步兵,到时林、黄二人调头,就能形成夹击之势。 在刘福通的一番布置下,阻截林、黄二人的骑兵队果然没有去追二人,与步兵万人队厮杀起来。 刘福通继续传令,让黄将军的一万骑兵调头,与一万步兵夹击敌人,林海的一万骑兵则去援救韩林儿。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瓦刺部的骑兵突然全部撤退,很快就退出战场! 韩林儿因为北面那支骑兵来偷袭己方后路,便没有追击,调头迎战。 北面那支骑兵正是开元王的漠北军。 他本想与扎合联手消灭韩林儿部,哪知扎合竟然转身逃了,心中大骂不已,只好匆忙调头,转身撤退! 另一支阻截的部队,却被一万步兵和黄将军的骑兵围住。 刘福通见逃走的开元王阵型不乱,肯定追击不上,便下达命令,让林海和韩林儿领兵过去,包围阻截的那支蒙古骑兵。 那支骑兵只有一万人,被四支人马围成了铁通,根本逃不出去。 黎明初升之际,一万骑兵被全部消灭,这场三方混战终于拉下帷幕! 捕鱼儿海,王帐。 开元王赤裸着上身,跪在地上,一名军士正在抽打着他后背。 爱猷靠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五十鞭打完后,他才开口道:“纳哈出,你知道这一战,你错在哪里了吗?” 开元王低声道:“末将太心急了些,应该等扎合那王八蛋被贼兵消灭后,再领兵攻击贼兵!” 爱猷冷冷道:“不对!” 开元王愣了一下,又道:“我不该管扎合和贼兵,直接攻打城门?” 爱猷摇头道:“也不对,你应该直接领兵回来!” 开元王愣住了:“那咱们不是白跑一趟?” 爱猷铁青着脸道:“你怎么就一点不知应变呢?我们的计划是贼兵与扎合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我问你,扎合能够与贼兵两败俱伤吗?” 开元王低声道:“不能,他中了贼兵的计。” 爱猷怒道:“明知他中计,就该知道他必败无疑,你还待在那里做什么!竟然还为了救他,白白损失一万将士!” 开元王头更低了。 爱猷深吸一口气,道:“行了,你起来吧,这次虽然失败,吸取教训就是,将来还有机会洗刷耻辱!” 开元王抚胸道:“多谢您的仁慈,臣一定记住这次教训!” 就在这时,哈刺章奔进王帐,满脸惊慌,道:“陛下,不好了,斥候来报,扎合领兵来攻打咱们了!” 开元王厉声道:“我们救了他,他竟然恩将仇报,来对付咱们?” 爱猷叹了口气,道:“他攻打大都失败,不可能再让蒙古诸王服他。所以只有杀了朕,才能坐上汗位!” 开元王咬牙道:“陛下,我这就领兵击退他!” 爱猷看了他一眼,道:“当初咱们人多时,你尚且打不过他,如今我们只剩两万人,如何是他对手?” 哈刺章急道:“陛下,逃吧!” 爱猷道:“逃去哪?” 哈刺章道:“去中兴府,找齐王!” 爱猷道:“从这里到中兴府,路途遥远!况且扎合占据和林,咱们如何绕过去?” “那就去高丽?” 爱猷摇了摇头:“朕不逃了,朕要亲自率领勇士们,与扎合决一死战!如果输了,那就是天要灭我大元,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陛下……” 爱猷摆手道:“不必再说,开元王,你立刻集结勇士,咱们和扎合做个了断吧!” 开元王大声道:“是!” 捕鱼儿海以南一百里,刺温山。 爱猷的两万大军与扎合的两万五千大军,在山脚下对峙着。 爱猷驱马出列,大声道:“扎合,前几日我派兵救你,你却恩将仇报,来攻伐于我。像你这种狼心狗肺之人,必将被草原之神抛弃!” 扎合厉声道:“你如果真想帮我,你的军队早就动手了,为何眼睁睁看着我损失一半兵力?你不过是想坐收渔利而已!” 爱猷道:“我若是按兵不动,你剩下的人也都活不成!瓦刺部的勇士们,你们愿意跟随一位毒蛇一样的首领吗?” 扎合大怒,一挥手道:“勇士们,为祖先报仇的日子到了,杀死忽必烈后裔!” 瓦刺大军顿时冲杀过来。 爱猷亲自领兵迎战,战不多时,双方便展现出实力差距,爱猷部被瓦刺部打得节节败退。 就在爱猷苦苦支撑时,只听鼓声响起,瓦刺部忽然全军撤退。 爱猷擦了擦额头的鲜血,命人把开元王叫了过来,问道:“他们怎么逃了?” 开元王道:“不知道啊!” 爱猷目视远方,摇头道:“算了,先回去吧。” 大军朝着捕鱼儿海王帐返回,行至半路,哈刺章策马奔来,远远便喊道:“陛下,大好消息!” 爱猷忙问:“怎么了?” 哈刺章喜道:“齐王领兵打下了和林,还派贺宗哲过来,接您回和林,贺宗哲的大军已经过了乔巴山了!” 开元王哈哈大笑:“难怪扎合像兔子一样逃走了!” 爱猷深吸一口气,暗道:“父皇,您没有说错,扩廓帖木儿果然是我大元的顶梁柱!”大声道:“勇士们,跟我返回和林吧!” 第五百二十八章 五大元帅 花园中摆了一根人形标靶,靶子后面写着刺骨两个大字。 “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射在靶子右臂上。 算上这一支,靶子上已经插了十几支箭,就像一个人形刺猬。 孛罗不花却还不解气,又取了一根箭,挽弓搭箭,“嗖”的一声,这一箭却脱了靶,落入花丛中。 孛罗不花大骂一声,奔到靶子前,抡起弓,朝着靶子拼命砸着。 这时,王府管家察忽从小径奔了过来,说道:“伯爷,牙伯爷来了,在大厅候着呢!” 孛罗不花哼了一声,道:“再去做一根靶子!” 察忽劝道:“伯爷,事已至此,您再怎么生气,也没有用啊!” 孛罗不花大怒,道:“本伯爷费了好大力气,把你从大牢中捞了出来,可不是让你跟本伯唱反调!” 察忽不敢再劝,低声道:“属下这就去!” 孛罗不花气呼呼的来到大厅。 厅中除了牙罕沙外,还有一名陌生的男子,看打扮是蒙古人。 孛罗不花一声不吭的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说话。 牙罕沙笑道:“兄弟,还在生气呢?” 孛罗不花瞪眼道:“我能不生气吗?就因刺骨那王八蛋,牵扯到我,害我被带去军情署问了两天话!等我出来时,招待乌斯藏使者的肥差,被别人抢去了!” 牙罕沙叹道:“刺骨的事,咱们确实有责任。幸好北平府没事,不然陛下可不会轻饶我们!” 孛罗不花没好气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牙罕沙笑道:“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哈达,还不快拜见孛罗伯爷!” 那人赶忙道:“小人哈达,拜见伯爷!” 孛罗不花奇道:“他是?” 牙罕沙笑道:“你还记得我以前的封地吗?” 孛罗不花眼皮一翻:“废话,你是西宁王,封地当然在西宁!要不是当初红巾起义,你也没机会跑到集庆享福!” 牙罕沙道:“哈达就是我在西宁府时的旧部,他被我留在西宁府,看守王府。” “你的王府被抄了吧?” “是啊,妥懽夺了我爵位后,王府就被抄了,哈达逃到了哈密部!” 孛罗不花道:“你带他来见我干嘛?” “你先别急。哈达到了哈密部后,投靠了哈密王纳忽里,很受重用。北伐军打关中时,哈达知道我在江都军,便救下几名汉人,想来投我们!” 孛罗不花看向哈达,道:“你真受哈密王重用?” 哈达忙道:“一开始我并不受重用,后来江都军打下中原,哈密王十分紧张,在部落中搜寻会汉语的人。我这才脱颖而出,被派在王子身边,教授王子汉语!” 孛罗不花愣道:“你在哈密王子身边?那为什么要回来?” 哈达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道:“我是西宁王府的人,得知殿下在汉人军中,自然要来寻殿下!” 孛罗不花却不信。 他觉得哈达肯定早就知道牙罕沙在江都军,只因江都军北伐时声势浩大,怕哈密国被灭,这才投靠! 牙罕沙咳了一声,道:“总而言之,哈达对哈密部的情况很了解。我想带他去见陛下,请求参加河西之战,你觉得如何?” 孛罗不花目光一亮:“好主意啊,我也去!” 牙罕沙来找他,本就想把好事分他一半,笑道:“那咱们一起入宫,面见陛下吧!” 现在是正午,两人先在归义伯府用了午食,方才朝皇宫而去。 当两人走在勤政殿旁边的御道时,忽见张阳泉迎面走了过来。 两人赶忙上前见礼。 张阳泉似乎有事,脚步不停,道:“两位卿家找我有事吗?” 孛罗不花快步跟在一旁,说道:“陛下,我们有一些关于哈密国的情报,想要向您汇报!” 张阳泉忽然停住脚步,转头朝他道:“哈密国?” 孛罗不花道:“是的,牙郎中有一名旧部,刚从哈密国回来,对哈密国的情况一清二楚!” 张阳泉转头向牙罕沙看了过去。 后者赶忙道:“臣那手下叫哈密,正在宫外等候,陛下想见见他吗?” 张阳泉道:“我现在要去枢密院,你们俩随我来。杨统领,派个人把哈密带过来!” “是!” 今天是一月初九,从明日起,就是军中诸将陆续返回前线的时候。 出发之前,张阳泉下令在枢密院召集所有将领,就是为了商议,今年江都军的所有作战方略。 当他带着孛、牙二人来到枢密院时,将领们都到齐了。 张阳泉在上首主位坐下,待众将叙礼毕,缓缓开口。 “前方军情大家想必也知道了,王保保趁咱们过年的功夫,打下和林,爱猷也回到了和林,而且得到很多蒙古王的拥戴!” 王大急吼吼道:“陛下,出兵打下和林吧!” 张阳泉扫了他一眼,道:“你知道这次归附爱猷的蒙古诸王,有哪些人吗?” 王大愣了一下,说不出来。 张阳泉看向徐百升:“徐元帅,你和大家说说吧!” 徐百升缓缓道:“一共有十三王,其中漠北八王,河西五王!” 耿三吃惊道:“怎么这么多?” 候百四皱眉道:“这些蒙古王之前不是不听元廷号令吗?怎么突然都变了风向?” 张阳泉环视一圈:“有谁知道原因吗?” 傅友德道:“据臣所知,漠北诸王一直反对学习莪们汉人文化,才与元朝有隔阂,一直待在漠北!所以元廷被赶出中原,他们并不相助!” 候百四道:“那他们为何突然归附元廷?” “因为他们怕了!” 众人都问:“怕什么?” 傅友德缓缓道:“以前他们以为咱们最多将元廷赶到漠北,不会危及到他们,所以坐视不理。” 王大嚷嚷道:“我知道了,他们见我军兵锋越来越强,害怕我们像汉朝对付匈奴一样,将他们赶到西域!” 傅友德道:“正是如此。” 朱三冷冷道:“河西诸王应该也是怕被我们攻打,才投靠元廷!” 候百四道:“河西不是有七王吗?为何只有五王投靠?” 方远咳了一声,道:“哈密王和曲先王并未归附元廷,据说曲先王被扎合杀死,曲先部正在推举新王!” 梁荣道:“那哈密王呢?为何也没有投靠元廷?” 方远道:“哈密王派人给咱们传信,说愿意投靠咱们!” 诸将听了,都有些奇怪。 孛罗不花和牙罕沙对视一眼,终于知道张阳泉为何带两人过来。 朱三眯着眼道:“哈密王可有说,为何要投靠咱们?” 方远道:“他说元廷派人向察合台汗国求援,而他与察合台汗国是死仇。察合台汗国大军东进时,肯定会趁机消灭哈密国!” 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有出声,毕竟谁都不清楚哈密国的情况。 张阳泉目光看向牙罕沙,道:“牙郎中,此事你怎么看?” 牙罕沙忙道:“据臣所知,哈密王确实与察合台汗国有仇,有一次察合台汗国差点灭了哈密部,元廷派出使者调停,才保下哈密国!” 徐百升问:“可知他们有何仇怨?” 牙罕沙道:“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哈达可能知道。” 诸将又是一愣,心想哈达是谁? 张阳泉朗声道:“来人,宣哈达!” 两名亲卫带着哈达进来了,后者行了一个蒙古礼节,诸将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张阳泉没有计较,问道:“哈达,你可知道察合台汗国与哈密国之间有什么仇怨?” 哈达赶忙道:“回陛下,因为哈密王收留了一名察合台汗国的犯人,并且把他任命为国师!” “犯人?” 哈达道:“是的,那位国师似乎与察合台汗国分裂有关!” 张阳泉愣道:“察合台汗国分裂了?” 哈达道:“几年前就分裂了,分成东西两个察合台汗国。不过眼下东察合台汗国强大的多,应该很快就能兼并西察合台汗国!” 张阳泉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只要确定哈密国王的信并没有说谎,那么哈密国真心归附的可能性就存在。 “诸位将军,去年大家齐心协力,北伐大获成功,收复中原,将蒙古人赶到塞外!今年咱们稳扎稳打,上半年以守为主,稳固各地防线,恢复民生!” “等到了下半年,咱们再进攻打和林,朱将军提出过一个不错的进军方案,到时候我们再讨论!” 王大错愕道:“陛下,咱们上半年只守不攻吗?” 张阳泉道:“上半年以守为主,当然,也不是完全防守,河北、山西强化防守,关中继续进兵,攻打河西走廊!打下河西后,再出兵云南。” 孛罗不花暗暗欣喜,张阳泉果然要打河西,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蹭上这份军功! 张阳泉道:“傅友德、卞元亨、耿三听令!” “末将在!”三人齐声道。 “傅友德为河北都元帅,卞元亨、耿三、刘福通为副元帅,河北已有十五万兵马,我再给你们增兵五万,负责河北地区、济州岛的所有防务。另外,找个机会教训一下高丽人!” 三人齐声道:“末将领命!” 张阳泉又道:“李二、赵德胜、朱元璋听令!” “末将在。” 张阳泉道:“任命李二为山西都元帅,朱元璋、赵德胜为副元帅。山西守军只有五万,我给你们增兵十万,负责山西防务!” “末将领命!” 张阳泉道:“候百四、梁荣、孙虎听令!” “末将在!” “候百四为关中都元帅,梁荣、孙虎为副元帅,负责关中防务。” “末将领命!” 张阳泉道:“徐百升、常遇春、左君弼、王大听令!” “末将在!” “徐百升为征西大元帅,常遇春、王大、左君弼为副元帅,领兵三十万,收复河西之地!” “末将领命!” 张阳泉道:“朱三、赵德胜、俞延玉听令!” “末将在!” “朱三为征南大元帅,赵德胜、俞延玉、何真为副元帅,领兵十五万,做好攻打云南的准备。河西收复之后,你们即刻攻打云南!” “末将领命!” 第五百二十九章 张皇帝的赏识 枢密院的作战计划开完后,张阳泉径自朝正阳殿返回。 正行之间,后面传来一阵呼喊声,转头一看,却是孛罗不花和牙罕沙。 “陛下,您收复河西的话,能不能让我们一起参战?”孛罗不花满怀期盼地道。 张阳泉笑道:“你们会打仗吗?” 孛罗不花忙道:“我们虽然不会打仗,但可以帮您联系哈密国啊,总能派上用场的呀!” 张阳泉道:“这种事徐元帅随便派个人就行了。” 牙罕沙急道:“陛下有所不知,哈密王十分狡猾,就算归附咱们,也很可能出工不出力。臣很了解他,可以过去监督他!” 张阳泉看了他一眼:“你认识他吗?” 牙罕沙道:“臣以前在西宁待过,与哈密王见过数面。”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也对,你的爵位是西宁王,以前就驻扎在西宁吧?” “是的,臣不仅了解哈密王,河西那几蒙古王的脾气,臣也一清二楚!” 张阳泉想了想,道:“那好吧,我任命你二人为安抚使、副安抚使,你们跟着征西大军一起出发吧!” 二人大喜,齐声道:“多谢陛下!” 回到正阳殿后,张阳泉埋头处理公务。 杨三枪忽然走上宝座台,低声道:“陛下,刚刚鸿胪寺传来消息,乌斯藏的使者遭到人刺杀!” 张阳泉脸色微变,道:“人没事吧?” 杨三枪道:“人没事。城防卫的人提前得到举报,所以抓到了刺客,此事好像是张良佐在背后谋划!” 张阳泉皱眉道:“张家八兄弟的张良佐?” “是的,” “那张良弼是否参与此事?” 杨三枪道:“根据城防卫调查,张家兄弟之中,只有张良佐一人涉案!” 张阳泉奇道:“他为何要刺杀乌斯藏使者?” 杨三枪顿了一下,道:“那就不清楚了,他也没有招供!” 张阳泉摇了摇头,道:“那就按照律法处置吧!对了,你去把四品以上的文官召集到勤政殿,就说待会我要开小朝会!” 杨三枪道:“是!” 一月时节,春寒料峭,万象更新。 路边的枯树还没有发芽,李善长的脸上却已经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回到户部后,胡惟庸跟在他身后,帮他倒好了茶,笑道:“老师,刚才的小朝会有什么好事吗?” 李善长喝了口茶,欣然道:“陛下希望派一个人去长安,一来主持西征大军的粮草筹备事务,二来负责重修长安城!” 胡惟庸微笑道:“这可是好差事啊,陛下莫非把这差事交给老师您了?” 李善长捻须笑道:“原本罗贯中还想和老夫相争,支持他的人也不少,幸亏刘伯温最后帮我说话,陛下才让我负责!” 胡惟庸惊道:“刘伯温帮您说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李善长笑道:“这说明他有意与我和解,总而言之,这个人情咱记下了,以后有空与他多走动走动吧!” 胡惟庸面色忽然有些古怪,低头不语。 李善长皱眉道:“怎么了?” 胡惟庸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老师,张良佐的事你知道吧?” 李善长点点头:“那是自然,不是你把他举报给城防卫的吗?” 胡惟庸低声道:“其实张良佐还有同谋!” 李善长变色道:“是谁?” 胡惟庸声音更低:“张昶和陈祖仁!” “那两个降官?” “是的,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才是这件事的主谋!” 李善长沉声道:“你为何不把他们也举报给城防卫?” 胡惟庸道:“学生见那张昶与刘伯温关系不错,就想留着他。” 李善长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胡惟庸的用意。 张昶居心叵测,迟早会出问题。 胡惟庸故意留着他,就是希望他和刘伯温多一些牵扯,最好相交甚密,将来张昶倒台时,说不定就能拖刘伯温下水! 这一招确实高明,既没有主动去暗算刘伯温,实际上还是在坑他,可以说杀人于无形。 李善长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弟子的头脑,低声道:“刘伯温主动示好,咱们也不能以怨报德!” 胡惟庸道:“那学生再去城防卫举发张昶二人?” “不,城防卫现在盯得紧,你小心别牵扯进去。我今晚去拜访刘伯温,提醒他张昶有问题,也就是了!” 日升日落,暮鼓声在城楼上响起。 城门关闭得晚,商贩们并不急着回家,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继续售卖杂物,大街上驴嘶马鸣,人声鼎沸。 李善长在真武街买了一盒上好茶叶,又在大街上买了一个精致的小罐子,将茶叶装好,提着礼物来到刘伯温府邸外,敲了敲门。 一名老仆人开了门,帮他进去通报。 没一会,刘伯温来到门口,淡淡道:“不知李尚书找我有何事?” 李善长朝他拱了拱手,道:“刘公爷,今天在大殿上,多谢你为李某说话!” 刘伯温道:“我只是公事公论,并没有特意帮你说话的意思!” 李善长笑道:“无论如何,刘公爷今天总算帮了在下,这是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递过茶叶。 刘伯温皱眉道:“我刚才说过了,只是公事公论,礼物就不必了!” 李善长笑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刘公就收下吧!”又往前推了推。 刘伯温却坚持不肯收,板着脸道:“李尚书如果是为送礼而来,那就请回吧!” “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李善长望着冰冷的大门,怔了半晌,摇了摇头,转身朝大街去了。 刘伯温回到书房,张昶抬头问道:“刘兄,是不是有客人?要不然我先回去!” 刘伯温当初在大都参加科举时,张昶是阅卷官,对刘伯温十分赏识,颇多照拂。 如今张昶来到江都府入仕,刘伯温对他也很是关照,请他来府上,询问他对新律的意见。 刘伯温摇头道:“不是客人,已经走了,咱们继续吧!” 张昶点点头,低头翻阅着一本小册子,看的时候,经常会在某些地方勾上一个圈。 等他全部看完,已经勾下了十八个圈圈。 刘伯温拿起小册子上被勾圈的地方看着,道:“张兄觉得这些律法条文都有问题吗?” 张昶凝声道:“不错,这些律法都设置得太轻了,应该改重一些。不厉民,无法起到威慑民众的作用!” 刘伯温皱眉道:“律法太过严苛,是否会激起民怨?” 张昶慨然道:“不然。元以宽仁而失天下,本朝欲取元代之,必用重法!” 刘伯温挑了挑眉,道:“学秦朝吗?” 张昶笑道:“秦失于暴,汉兴济之以宽,以宽济猛,故取而代之。今元失于宽,本朝济之以猛,以猛济宽,方为取代之策!” 刘伯温淡淡道:“张兄所言,在下不敢苟同。元朝之宽,在于懒政,对地方约束不足,并非律法之宽,以猛律济宽政,只怕不合时宜吧!” 张昶皱了皱眉,道:“在下今日过来,并非与刘相爷争执,既然刘相觉得在下言语不当,在下告辞便是。” 刘伯温忙道:“我只是提出疑意,正欲与张兄讨论,张兄如有其他见解,但说无妨。” 张昶自嘲道:“在下一个小小的七品都事,怎敢与刘相争论?告辞!” 起身大步离去。 刘伯温无奈,只好把张昶送出府外。 张昶拐过一条街后,陈祖仁从一条小巷中探出头来,朝他招了招手。 张昶进入小巷后,两人沿着小巷深处前行,穿过小巷,前方出现一条臭水沟,沟对面传来几声狗吠。 两人站在臭水沟旁边,确认周围无人后,陈祖仁这才问道:“如何?刘伯温用了你的建议没有?” 张昶叹道:“此人太过精明,我很难说服他。只能找其他人了!” 陈祖仁道:“你想找谁?” “胡惟庸或者杨宪吧!对了,张良佐还没有供出咱们吗?” 陈祖仁沉声道:“没有。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讲信义,将来若是有机会,咱们要设法救他出来!” 张昶沉默了一会,道:“咱们现在的职位太低,做什么都不方便。需得想个法子,提高地位才行!” 陈祖仁道:“只怕没那么容易!” 张昶目光微闪,道:“据我这几天了解,那位张皇帝确实看重人才,只要能让我见到他,我有把握获得他赏识!” “你真有把握?” 张昶哂笑道:“据说刘伯温和李善长都是第一次见面,就获得他赏识,连他们都能做到,我如何不能?” 第五百三十章 深夜入宫 大牢潮湿而阴冷,月光从狭小的天窗射进来,照出一片朦胧的亮光。 张良佐闭着双目,面朝着墙面而坐,过了许久,才缓缓道:“我说出来又有什么用?能够获得自由吗?” 张良臣抓着牢门木栏,急道:“肯定是他们怂恿你干的,你说出他们,至少能减免罪责呀!” 张良佐淡淡道:“派去的刺客是我的人,而他们并没有参与,谁能相信我不是主谋?” 张良臣怒道:“二哥,你为何还要维护他们?” 张良佐寒声道:“我的脾气你应该知道,我就算输了,也绝不会让我的敌人称心如意!” 张良臣气急道:“骗你的只有胡惟庸啊,你为何把朝廷当做敌人?” 张良佐冷冷道:“但张皇帝并没有惩罚胡惟庸,而是默许他这样做!” 张良臣一时语塞,转头道:“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张良弼冷冷道:“他甘愿被人利用,我能说什么?” 张良佐终于转过身,怒视着他:“你说我被人利用?” “难道不是吗?先被人当做刀,接着又当做替罪羊,你不觉得自己很愚蠢吗?” 张良佐冷冷道:“替罪羊?哼!你不必激我,这件事到底什么情况,我自己心理有数!” “哦?” 张良佐又转了回去,淡淡道:“我若是没有猜错,去城防卫举报我的人是胡惟庸。此贼目标是我,反而是我连累了别人!” 张良臣吃惊道:“你不是和胡惟庸和解了吗?” 张良佐冷笑一声:“老五,你以为我和胡惟庸的和解是真的吗?我只是假装答应,暗中才好对付他!” 张良弼冷冷道:“只可惜你没对付到人家,反而被人家先对付了!” 张良佐默然半晌,道:“那是因为他在江都府势力更深,哼,也怪我太大意。” 张良弼摇了摇头:“老五,我们走吧!” 张良臣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跟着离开。 出了大牢,张良臣问:“大哥,真的不救二哥吗?” 张良弼望着月亮,轻轻道:“现在救他出来,只会把我们都搭进去,让他在里面冷静一段时间吧!” 张良臣忿忿道:“二哥根本没理由对付乌斯藏的使者,也不知哪个王八蛋怂恿他!” 张良弼道:“他自己若不想做,谁也怂恿不了他!” 张良臣深吸一口气,道:“大哥,咱们要不要先找胡惟庸算账!” 张良弼怒视着他:“老二发疯,你也要发疯吗!胡惟庸是李善长的人,咱们初来乍到,能斗得过他们吗?” 张良臣闷声道:“那就这么算了不成?” 张良弼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要先设法在江都府立足,才能考虑其他!” “怎么立足?河西之战都不让咱们参加!” 张良弼深吸一口气,道:“去找威国公,看他能不能帮咱们一把!” 张良臣拍手道:“对,王公爷是个耿直汉子,不仅请咱们参加烧尾宴,还和咱们喝酒,是个厚道人!” 两人当即来到威国公府,王大得知二人到来,十分高兴,将他们迎入大堂,言语甚是和悦。 张良弼拱手道:“王公爷,您是敞亮人,我们就直言了。我兄弟听说朝廷要攻打河西,您能不能让我们加入您麾下?” 王大摸了摸后脖颈,迟疑道:“我虽然是征西副元帅,但军中自有规矩,这个嘛……” 张良臣急道:“王公爷,莪们来江都府后,见到的官员很多,却只有您看得起我们。我兄弟只想上战场捞点功劳,混个前程!您就给个路子吧!” 王大一拍大腿,道:“也罢,谁让我跟你们投缘呢?不过我最多只能把你们俩调入军中,人再多就不行了!” 张良弼也知道要将所有兄弟弄入北伐军,有些为难人,感激道:“那就很好了,多谢王公爷了!” 王大抬头道:“先别急,我先去和徐元帅说这件事,只要他肯点头,就万事都好办了!” 次日清晨,王大来到军营。 昨天他嘴上说找徐百升,其实想找的却是猴子,因为江都军中,与徐百升交好之人,只有猴子一人。 来到猴子营帐,道明来意,猴子撇嘴道:“那张家兄弟和你不过见了一次面,喝了一次酒,你干嘛要答应他们?” 王大赔笑道:“我看他们都是利落汉子,就想顺手拉一把。老侯,这事你可不能不帮我,我都答应人家了!” 猴子翻了个白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绝没有下次!” 猴子道:“在军营说不开,晚上我去他家,再和他提这事,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到了日落时分,猴子回到家中,见杨荥并不在家,只有柳春一人在大厅等候,遂问道:“夫人呢?” 柳春一边帮他脱外衣,一边说道:“夫人和皇后娘娘一起去大明寺祈福去啦!” “祈什么福?” 柳春道:“自然是为大军祈福呀。” 猴子点点头,在厅中等了半个时辰,杨荥才终于回来,将王大托的事说了。 杨荥哼道:“以后这种事别答应,咱们好不容易经营出的人情,倒都帮别人还回去啦!” 猴子赔笑道:“我都答应王大了,夫人,你陪我走一趟徐府吧!” “唉,真拿你没办法!” 徐百升的府邸与别人都不同,别人家只要刚刚封爵,第一件事就是去订牌匾,将府宅的牌匾换上新的。 徐百升虽然升为秦国公,家中的牌匾依然挂着“徐府”二字。 而且他一不养清客,二不收礼物,家门前一向冷清的很。 大厅中,徐百升和妻子薛氏对坐在一张板桌上。桌上还是三菜一汤,小两口子的日子,似乎并不受徐百升官职的影响。 再过几天,徐百升就要启程前往关中,薛氏虽然嘴上不说,脸上的表情却一日比一日忧愁。 徐百升叹了口气,道:“夫人,你不必担心,这次作战危险比北伐小多了。” 薛氏幽幽道:“我知道你在战场上,不会输给任何人,只是……心里就是有些揪得慌!” 徐百升微笑道:“今年应该是最后的仗了,等打下河西和和林,陛下就统一天下,不需要我打仗。到时,我天天陪着你!” 薛氏面露喜色:“当真?” 徐百升打趣道:“就怕到时候天天待你身边,你会觉得我厌烦!” 薛氏嗔道:“胡言乱语!”见丈夫一碗饭吃完,又给他打了一碗。 薛氏饭量少,吃饱之后,就托着腮看丈夫吃饭。 眼见徐百升吃的香,她突然感慨一声,道:“夫君,咱们以前在龙潭寨的日子,你还记得吗?” 徐百升微笑道:“当然记得,怎么忽然提这个?” 薛氏轻轻道:“你我都是流民出身,后来进了山寨,多亏寨子里的大伙帮衬,又跟着陛下和皇后娘娘,才有今天的好日子。回想起来,真像一场梦!” 徐百升点点头:“咱们有今天,都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赐予的,这一点绝不能忘记!” 薛氏笑道:“也不仅仅是陛下和娘娘吧,寨子里的兄弟姐妹,也帮衬了不少!” 徐百升点点头:“那也是。” 薛氏看了他一眼,笑道:“夫君,这次北伐中,你是不是偏帮着寨子里的老兄弟了?” 徐百升悚然一惊:“怎么会?你听谁说的?” 薛氏笑道:“大家都这么说啊,这次封公爵的都是寨子里的老兄弟,说你故意把好差事给自家人,大家都很感激你呢!” 徐百升脸色苍白,道:“夫人,你说的大家是谁?” 薛氏愣道:“就是杨家姐姐她们呀,今天大家跟着娘娘一起去祈福,她们都因为此事向我道谢哩!” 她见丈夫脸色越来越难看,忙问:“夫君,怎么了,你这样做大家都很喜欢呀!” 徐百升摇了摇头,道:“北伐中,我一向一视同仁,没有区别对待!” 薛氏呆了一下,道:“那怎么这次封公爵的都是寨子里的人呢?” 徐百升沉声道:“这次封爵的五人,原本就是侯爵中功劳最大的五人,北伐也都立了不少功劳,所以才积功封公爵!” 薛氏点点头:“是这样呀。” 徐百升沉吟不语。 如果这件事只是巧合,那倒没什么,倘若是有人故意散播这种言论,那就是在坏他名声,需得留心防备! 正思索间,老门卫来报,侯家夫妻来了。 候百四和杨荥进入大厅,猴子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酒,笑道:“徐兄,烧尾宴你不肯来,我只好亲自来你家里,请你用宴。” 徐百升起身相迎,笑道:“应该我请你才是。” 薛氏轻笑道:“你们下次来,就别提东西了,提前说一声,我们来准备酒宴!” 杨荥笑道:“好,下次记着。” 四人把酒菜摆上桌案上,一边畅聊一边喝酒,薛氏也陪着喝了两杯。 酒过三巡,猴子提到张家兄弟的事,只说二人勇猛过人,若是加入西征军中,定能增强战力! 徐百升想了想,道:“张家兄弟确实颇有勇武,不过张家老二刚被下狱,只恐张家兄弟心怀怨怼,在战场上反水!” 猴子笑道:“他们兄弟的家眷都在江都府,再说了,这次只让张老大和张老五随军出征,料来不会出事!” 徐百升点头道:“那好,就把二人编入营中吧!” 猴子见任务完成,松了口气,将话题转到各个将领家中发生的一些趣事。 当他说到耿四最近纳了一房美妾时,老门卫又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杨三枪。 猴子和徐百升见杨三枪亲自过来,都知道出了大事,齐齐站起身见礼。 杨三枪拱手还礼,朝徐百升道:“徐公爷,陛下宣你入宫!” 徐百升心中一凛,张阳泉还是第一次召他深夜入宫,肯定发生了大事,而且与元军有关! “是不是边境出事了?”他问。 杨三枪点点头,却没有回答。 徐百升不再多问,与猴子夫妻打了声招呼,又和妻子交代两句,这才跟着杨三枪离开。 出府之后,杨三枪才告诉他情况。 原来王保保领兵偷袭了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