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与夜的游颂之歌》 序章 伴着夜色轻柔小声哼唱,于星光笼罩的冰冷城墙上,握着血污缠绕的褐色酒袋。 他坐在其中一个垛口,越过身旁铁质火盆上的火焰,凝望天际最后一点残阳慢慢褪去,感受火焰为他在雨滴中提供的一丝温热。 他凝望着,在察觉到耳畔清冷的哼唱随晚风远去时,头顶那一轮猩红的月亮下,就只留下坚毅与紧促交错的目光,于逝去时间的萦绕中,马不停蹄的迎接零星跃动的夜空被墨般沉重的乌云覆盖。 云层不断闪动,滚滚雷声如约而至。 他垂下眼帘,脚下堆积的残体在呼啸寒风中诉说着厮杀落下帷幕后的苍凉。试图理清大地疮痍脉络的冰冷雨点,与在死寂片刻又霎时回归于喧闹的废墟中弥散的咸猩血液不断交织。 疲惫的士兵靠着城墙小憩,抛开仅剩下的麻木外,还能够陪伴他们的,似乎就只有身旁冰冷的尸体。 早已远去的炙热暖阳,哀嚎之中,连同珍贵的喘息之机,都即将被漫漫长夜所取代。 他的眸子中闪烁着寒芒,刚刚消散的狰狞与杀意,再次于远处的土地中绽放。 他抬手举起酒壶,将最后一口酒咽入喉中,还未成熟的葡萄酸涩味在他口腔中蔓延开来,就如同他与娜塔莎第一次相见时,她的喋喋不休。 他总是不喜欢娜塔莎为他准备的白葡萄酒,而娜塔莎却对此乐此不疲。 在他不算深刻的印象中,那些生活在捷克尔希锐尔的矮人族对所谓的“上好的葡萄”总有一种莫名的误解。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倒算不上紧迫。因为若是轻易拒绝娜塔莎的好意,天知道她会在那些古老的典籍中寻得何种奇怪的术式用作报复。 那场景总归不会使人庆幸。 嘴角扬起少许笑意,低头系紧酒袋在腰间,随后撑着剑柄站起身子,余下的,就只有远处一片又一片残垣断壁般支离破碎的废墟。 “锡林蒙彻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亲爱的。” 柔软的声音掐着哨兵预警的空隙,在他耳朵里停留。 “你说你喜欢雨滴落下时的香气。”他抬头望去,坐在城堡最高处翘着腿的妙曼身影显得那般悠闲。 “嗯哼。”她冲他眨巴眨巴眼睛,又说:“若非到处都是血的腥味。” 她与他的目光一同远眺,如此微笑,眸子夹杂着些许怅然,持续半刻后,敏捷的从城堡上一跃而下。 “那件黑色的披风,我用了些恺蒂亚绒。哼哼,西琳说我的针线活还需要些时间来锻炼。” 她灵巧的钻进他的怀抱之中,接着抬起修长的手指,贴心的为他梳理被雨滴润湿的头发。 “啊,是啊!”他望着她,对此表示应允。 “你知道我讨厌这个回答,对吧?”她当机立断,便不满的哼了哼,把目光瞥向远处:“我以为你会为我留些面子。” “至少我喜欢那件披风。”他轻抚她的脖颈。 “我知道,我知道!” 她轻抿嘴唇:“所以我才想再听一次,那个关于你为何总对它情有独钟的故事。” “这件事……”他做出沉思的样子:“只是一些往事,甜心。” “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我与我妻子一同游历科尔多黎时,她送我的礼物。” “现在想起来,之后的那次分别,可真是难舍难分。” “哦,真肉麻。” 她因此笑意浓郁,随后抬起手掌搭住他的肩膀,慢慢向后挪动起步子:“还记得我们在科尔多黎的那支舞吗?” “我们是不是有谈起,我的舞技还不如一只熊这件事?”他紧握她的手掌,将她拉入怀抱。 恍若昨日才踏进的华贵宫殿,似乎又一次展现在她们眼前。 “不,我可没说,亲爱的!” 她翠绿的眸子似乎又一次被她们初见时的纯粹所填满,一展歌喉时,明眸皓齿点缀着轻快的林中小调。 音符婉转,在雨中飞翔,滴答声与之一同填满整座城堡。 “箭矢准备!” 战争巨兽在呼喊中复苏。 “嗒嗒啦嗒,麻雀轻轻舒展翅膀。” 他环抱她的腰肢,而她则顺势向后倒去。 “落叶轻声呼唤泥土。” 她在他的怀抱中旋转,盘在头顶的长发映着橘黄色的火焰,银质发夹轻轻滑落,凛冬飞雪般的长发倾泻而下,与她的身子一同旋转。 “蝴蝶的色彩沉醉于春日之风。” 真言的符咒缠绕大地,火蛇向前攀爬,法杖与法杖交相辉映,魔法彰显着奥妙在天际绽放,为他们亮起舞台的微弱萤火。剑刃碰撞着剑刃,猩红的花朵于其中飘落。 “花朵向阳而开。” 她给予天空短暂一瞥,星河昭然。白昼与黑夜的最后一点交融褪去。 “小草娇羞的探出头来。” 箭矢从城墙向下倾泻,巨石滚落,死亡轻语。 “翠绿草地藏着野兔的身影。” 她扶着他的肩膀开始向后挪移,与他一同踩着拍子,狂风骤雨为他们编织清凉的礼服。 “松鼠在树枝上摇着尾巴。” 她轻吻他的脖颈,一笑生花。 “小鹿鸣叫呦呦。” 西伯尼瓦军团的旗帜在凛冽寒风中飘摇。 “森林在冬的沉睡中苏醒。” 他低下头,轻触她的额头,相拥的嘴唇,燃烧的焼石砸入战场。 直到,最后一丝闪耀的星辰,消散于天际。 第一章 末夏之章 向前走一步靠近镜子,洛佩斯摆动眼睛,仔细盯着其中映出的景色。他不热衷于注视自己,但却无法否认,在木床上过生活总是有诸多不如意。 他凝望自己精硕,却布满伤痕的躯体。抛开这些外,数十年的捕猎生涯确实也为他留下了些东西。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衣物,心中并不乐意去承认,这次的伤痕叫他看上去沧桑许多。 他注视牙齿穿过胳膊的地方。伤口虽然已经愈合,疤痕却仍旧清晰可见。 “一次愉快的经历,可谁会信呢?” 洛佩斯审视镜子前面的脸,心中暗忖。 他看到,他接近墨色的黝黑瞳孔不再炯炯有神,捋到后面的黑色长发也显得杂乱不堪。 海斯总说他这头漂亮、柔顺的头发来自他的母亲,他却总是对此没有感觉。 他沉默的倾听窗外麻雀在翠绿树枝的怀抱下叫声欢快清脆。他也想成为一只鸟儿,至少在无忧无虑这点上,麻雀与他的理想分外契合。 他摇头笑了笑,随即捏着衣服的一角,一股脑的把自己塞了进去。 但仔细想想。他手中的动作在一瞬间停顿。如若此做,他就得承担生命转瞬即逝的弊端。 他的想法在一瞬间陷入了绝境。 陷入这般境地时,叹息永远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这件打着少许补丁的黑色布衣已经陪伴他度过数个季节,接着又垂下眼帘看了看躺在杂乱地面上孤零零的银色铠甲,纵使同样破旧不堪。 他相当乐意,并且会大方的承认,在危机时刻,是这个老家伙保住了他的生命。 如果没有它的话,他大抵可以免去这一个秋谷的床上生活,转而得到永世沉眠于苍凉大地的机会。 这总归让人庆幸。 但庆幸的情绪落下帷幕,遗憾总是随后而至。这次,他不能带上这个忠诚的老朋友了,毕竟他只是去把海斯割来的龙尾草拉到耶基斯镇卖掉,实在犯不上如此大动干戈。 他拿起一旁的杯子,喝掉最后几口阿兰汉城产的难以下咽的麦酒,就抬脚走了出去。 在木门打开之际,他轻轻瞟了一眼略显窄小的客厅。已是一头银发的海斯正坐在木凳上,悠闲的喝着酒,吃着早餐。 “要不要来一点,洛佩斯。”海斯眯着金色的眸子向他扬了扬已经吃了一半的面包。 “不,不用了,谢谢。”洛佩斯摇摇头,脸上本就不明媚的表情因此变得更加难看。他已经有一天的时间没有进食,却依旧对那片面包没有任何兴趣。 事实上,他的敬佩之情本应在此油然而生,毕竟很少有人能够把面包做的像皮革一般难以下咽。他妈的,蠢蛋阿兰汉城。 他稍稍怒骂,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就抬脚走向那个已经把破旧两字写在躯体上的躺椅旁。直接坐了下去。 如此果决的动作,大抵没人会相信,他曾怀疑过这个躺椅到底有没有散架的风险。 洛佩斯靠向不算柔软的垫子,拿起木桌上泛黄的破旧古书,稍显漫不经心的注视起来。他已经阅读过数百遍,但仍会把这作为消磨时间的好法子。 “确定不来一点吗?”海斯一手拿着叉子,另一只手紧握酒杯:“这可是艾德文娜家的面包。” “艾德文娜?” 这叫洛佩斯的脑海中一下子便浮现出了那个美丽而又知性的脸庞。他总受她照顾,所以心中一直怀抱着感激,并且,她的厨艺相当不错,他可以笃定的保证,艾德文娜做的菜肴,绝对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她什么时候也有这种闲心了?”洛佩斯发出询问。 “没人能够猜透她的心思。”海斯拿起木杯走向酒桶,“或许是在某天的睡梦时刻突然灵光一现。” 海斯已经年近古稀,但身体状况一直良好。若不是经济限制着他,他甚至有可能在找一任妻子。他一直都认为洛佩斯缺少祖母的关怀。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的厨艺一如既往。”海斯紧接着说,随后蹲下身子从散发着醇厚酒香的酒桶里为自己重新倒上一杯酒。 “看来面包很合你的口味,海斯。” 洛佩斯摇摇头,从那个无法让人感到半分舒适的躺椅上站起身来:“我想我也该尝尝。” 这要比他规划的行程早上十分钟的时间。他还不想这么快就投入那没完没了的工作,只是比起这个,海斯接下来的念叨在他的心中印象要更差一些。 “记得处理一下那些兔子。” 洛佩斯拿起一块面包,推开老旧的木门走了出去。在大门关上之际,他回头看了一眼。 是时候该换了,他这么想着,如此残破的木门在强盗来袭时,和敞开大门迎接几乎没什么区别。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多虑。一个连小小木门都换不起的家庭,又怎么可能会遭到强盗的窥觊呢? 除非他们全部瞎了眼,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也不难应对。 如是,洛佩斯牵着马绳把马从马厩中牵出来。 他感受缰绳固执的手感,凝望几乎从未变过的景色,随后思量起他依然记得他第一次单独前往库特勒山脉狩猎。 提起这件事情的话,他就必须得好好感谢一下库特勒山里的粗壮古树。 那是他第十二个命名日过后不久。在收到海斯一直谨慎保存的短剑作为礼物时,他便明白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事情。 那是一段久远的时光,并且他的记性也没那么好。可是由于阿米利亚雪地寒流的影响,位于库特勒山的山野鹿群提前进行了迁徙,这件事仍旧令他印象深刻。 洛佩斯不认为这值得回忆,因为他差点被踩死在库特勒山。 若不是碰巧遇到清剿泛滥短尾松鼠的预备牧师,他的记忆可能就要永远停留在那里了。 久违的,他回忆起,那信仰,至多宽慰他。 他拿起马鞭,拽住缰绳,轻车熟路的坐上早已装好龙尾草的马车。 他朝着耶基斯镇的方向前进,抬头望了一眼骄阳,如果能在晌午前赶到耶基斯镇,那么在把龙尾草全部卖掉之后,他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能够去采购一下日用品。 洛佩斯远远的就看到轻松站立在树梢上成双成对的鸟儿,因此体会到自己有多么幸运,无论如何,他还活着,只要孟厘虎的牙齿在往右偏个十查克,他就能堕入那所谓的地狱,就是这么可笑的几查克,让他与冰冷的坟墓失之交臂。 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迅速投入理智的生活显然没有那么容易。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洛佩斯只知道死亡有着迅速以及不可预料的特点,而在死亡真正来临时,他却那么平静,害怕与慌乱则是在安全之后才在他的心中一一呈现。 自负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不可取,他全部都晓得。 第二章 末夏之章 洛佩斯凝望起在天空中闲逛丝毫不吝惜自己光芒的太阳,稍微摇了摇他冒汗的脑袋。阿尔特斯西部的气候本就炎热,在夏末初秋时节,太阳所扮演的形象便会遭到厌恶。该死的,谁能劝它停一停自己的善举! 他拉住缰绳。伴随着嘶鸣声,马车缓缓停在集市道旁的空地上。他看着熟悉的空荡摊位,心中不禁扬起一抹庆幸。 若是他的摊位因为他的离开而被霸占,他可就真有的忙了。虽然空地不值钱,但想要抢到一块位置尚好的空地,可不是件容易事。 这块空地算是他在此处混迹七年时间,沉淀的唯一成果。 洛佩斯把马车停好,目光顺着声音转向一旁正在滔滔不绝的进行着演讲,渴望以此为自己吸引些许客人的瘸腿戴维。随即冷淡的笑了笑。 至少在戴维想办法把那些药水散发着的恶臭解决之前,大概也只有乔夫的山羊会光顾他的摊位了。 “好久不见,洛佩斯。”戴维停下激昂的演讲,后退坐向自己摊位上满是修补痕迹的木头椅子,拿起一旁的葡萄酒,笑着与他打起招呼。 “这还真值得庆幸,戴维!”洛佩斯停下手中的动作,注视起他,时隔一秋谷的对视,他的形象依然没有什么改变。 单薄的褐色麻衣,上下一套,沾满黝黑的泥渍,腰间别着一把白色的廉价短刀,极少有能见到阳光的时候。 不过,他也理应诧异,毕竟戴维那个最宝贵的牛皮长靴不知为何破了个洞,依稀能看到并不洁白的脚背。 想来,他这一秋谷的日子并不好过。 “看来杰诺斯依旧没有想到让你闭上嘴巴的办法。” “哼哼!那小子还早上八百年呢,洛佩斯。” 戴维仰头灌了口酒,灰色的瞳孔少见的炯炯有神:“妈的!” 他嘶哑的笑声依旧如同凶猛的巨熊换上了赤狐的声带一般,刺耳而又标新立异:“若是你再不来,我就得跟那愚蠢的法布里克做邻居了。” “法布里克。”洛佩斯俯身,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龙尾草:“上次的修理还没让他长记性?” 戴维抬手指了指洛佩斯脚下的空地:“今天他没来,是因为杰诺斯收到了上面的命令准备整顿一下集市。” “他总归是知道了什么叫避避风头。” 戴维抿了一口葡萄酒,捋了捋稀疏的褐色短发再次发出嘶哑的笑声:“那帮家伙,只是在有利可图的时候,才会如此上心。”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洛佩斯顺势靠坐在马车旁,“震慑人心。”他注视街上不断略过的行人:“相信我,戴维。下次去妓院演讲时,把这句话也加进去吧。” 若是说起来,能够在此站稳脚跟,他必须得感谢杰诺斯。或许是因为他的年龄尚小的缘故,所以杰诺斯时常会对他给予照顾。 但身旁的戴维却好像忽然抓住了某种重点,“说到妓院。”随即拉住洛佩斯,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你有听说道尔蒂城领主的城堡出现……”他不断转动手掌,似乎在思考究竟该用何种词汇去描述。 “亡灵。”片刻后,他轻轻点头:“亡灵了吗?” “又是妓院的第一手消息?”洛佩斯短促的点了一下头:“还是故事的新题材?” 戴维一定闲疯了,他想。自从街上的孩子被母亲告诫要离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流浪汉远一点,戴维的故事就只能给他准备了。 即便他重新捡起了洗澡的恶习也于事无补。 “最近来了不少牧师,洛佩斯。而且其中还能看到白袍牧师的身影。” “你还记得之前你说的那个邪教,莲花共济会吗?” 戴维脸上写满了自豪,好像在阐述自己的丰功伟绩:“我们得多加小心,洛佩斯。毕竟……最近光泯骑士巡逻的间隙较于以往也缩短了很多。” 洛佩斯抬头注视天空一点。正要发出的声音却被询问声所打断:“龙尾草多少钱?” 戴维撇撇嘴:“好吧!” 他喝上口酒,缓步走回自己的椅子。 “你一会一定还有空,洛佩斯。” “如果你尽可能的简短扼要。”从戴维身上收回目光,洛佩斯转过身,上下打量站在摊位前的汉子。 这家伙有着一头清爽的黑色短发,依稀能瞅见少许白发,却仍旧不免气势磅礴。菱角分明的脸盘,一道硕大的刀疤从额头斜着穿过眉骨抵达鼻梁,满是伤茧的双手,久经沙场。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皮衣,看着像是最近大火的林地鹿皮,腰间挂着一把精致的长剑,剑鞘整体通黑,雕刻着一位栩栩如生的女神。甚至,就连他身后那不起眼的披风,都是用上等的孟厘虎皮缝制。当然,想把虎皮染成黑色同样不是件简单的活计。 “整车龙尾草的价格?”他拿起一些龙尾草开口询问。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狠宰这个招摇过市的家伙:“这可不像是阿尔特斯西部秋季该有的装扮,大人!” “嗯。”大汉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长夜将至,小伙子。” “好吧,一共十枚银币。”洛佩斯把手担在马车上:“负责运送。” 他狠狠的提了些价钱,这家伙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吝惜手中金币的样子。 “十枚银币?”大汉把身体向前趴,直至重量完全压在马车上。 “十枚银币……”他喃喃自语着抽出一支匕首,从洛佩斯手上割下一小撮龙尾草的果穗,然后笑了起来:“谁能想到亨得利卡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妓女还不如一车龙尾草金贵。” “这倒少见。”洛佩斯摸摸马的鬓毛:“要不是学士突然开始大批收购,草药的价格也不会涨的这么快。如果听到连妓女都去库特勒山挖草药的奇闻,大抵也只有那些学士会喜笑颜开。” 大汉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人生总是艰难。”说着,他又摇晃起掌心的银币:“但谁会放弃能把整个屁股塞满金币的活计呢?” 短暂的停顿,他继续说道:“啊,亨得利卡那的曼妙女郎!她们常在闲暇之余请我喝上一杯美妙的烈酒。” “我能深切的感受到她们身体的余韵。” 洛佩斯靠在马车上,抬头注视云朵,继续听他说。他犯不上打断他,因为连瘸腿戴维都知道,那些妓女绝不会为男人花上一分钱。 “亨得利卡那的妙曼的姑娘……” “这可说到点上了!”戴维捏着木杯站起身:“我曾尝试抛开金钱与她们交往。” “现在也常思念她们。” 他把酒一饮而尽,进而抬起灰色的瞳孔:“但固执的剑柄可不如她们散发馨香的身体一般让人留恋。” 洛佩斯低下目光,稍显无奈的敲打起身旁的马车。 他敢保证,若是眼前的大汉对戴维的那些药水感兴趣的话,那么他一定会为他好好打上一番折扣。 “八枚银币。”他望着满是痕迹的手掌,紧接着轻叹一声:“不负责运送。” 洛佩斯不认为少赚银币是件好事,但至少能替他省下不少时间。 “这总不会成为问题。”大汉指指远处的马车。 洛佩斯顺着大汉的手指短暂凝望。 “若是明早法布里克再过来。”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戴维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替我向他问声好。” “我的笑容可不赏心悦目,洛佩斯。” 得到戴维肯定的回答后,洛佩斯再次回到摊位。他想,能够赶紧离开这个艳阳高照的地方也好。 “愿幸运女神保佑你。”大汉露出笑容。 等马车上的龙尾草只剩下几根杂乱的秸秆随风飘散时,洛佩斯便收拾好摊子,转身离开。 第三章 末夏之章 天色渐暗,马蹄伴着即将逝去的云霞一同陷落于满是碎石的坑洼道路。晚风轻拂脸庞,车轮滚动的“哐啷”声在洛佩斯耳旁萦绕。 他拽着缰绳斜靠在马车上,掂量起手中仅剩的四枚银币。料想到更换木门以及修补房顶窟窿的一大笔支出,表情不免添了些许疲惫。 “布谷。”鸟叫在空旷中传递。远游的思绪被布谷鸟打断,与之一同慎重且缓慢的降落在车尾。它不断转动脑袋,似乎对脚下的货物扬起了兴趣。 只是稍稍看了一眼,洛佩斯就不再理会,转而抬头仰望起远处的袅袅炊烟。 明早就该启程去库特勒山了,他想。即便为时数月的卧床生活让他对那里印象深刻。 落日余晖下的缥缈轮廓渐渐化作一座陈旧的房子,他看到,与他越来越近。 “吱嘎。”轮印在木门前不再延续。洛佩斯从马车上跳下,拽着缰绳把马拴到一旁的木桩上。 他抬手抚摸起马的鬃毛,又向马槽里添了些草料,然后伸手推开餐馆年久失修的木门。 “晚上好,亲爱的。”听到声响的艾德文娜从昏暗壁炉旁的摇椅上站起身。 她那一头看起来颇有活力的红褐色长发与低低垂下的金色眸子,在暗淡火苗的映射下依旧引人注目。 她放下手中的线团:“想吃点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洛佩斯熟练抽出桌子下的椅子。 “好。”艾德文娜回答道,点点头后转身走向厨房,拿起案板上的菜刀。 “今天过得怎么样?”紧接着,她又开口询问。 “一如既往。”洛佩斯给自己到了杯水。 “只是听戴维说,道尔蒂城最近在闹鬼。” “哼哼,这次的故事可没什么新意。” 艾德文娜俯下身,从柜子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羊肉。 “不过。”不多时,她的声音再次在屋子中响起:“最近听说有不少孩子失踪。” “耶基斯镇,贾德森镇,嗯……”艾德文娜咬着脸颊肉思考起来:“道尔蒂城,还有我们镇子,都有听说这种事情发生。” “但负责调查这个事情的光泯骑士到现在为止,仍旧没有什么头绪。”她夹起羊肉,稳稳的铺在铁锅温热的油上。 “最近人心惶惶的。”艾德文娜注视着锅中的羊肉:“你应当小心一点,洛佩斯。” “嗯。”他点点头:“我会的。” 洛佩斯透过窗户注视起深青色的天空,火红的太阳早已隐于西山。 艾德文娜并没有让他等上太久。在悠闲的寂静之中,仔细倾听虫鸣清脆,不到一会,她就拿着已经包好的羊肉来到他身旁。 他猜测,她大抵只是将早就煎好的羊肉热一热。 “记得替我向那个老家伙问好。” 她垂下眼帘注视他:“注意安全,亲爱的。” “海斯总是早睡。”洛佩斯接过羊肉,笑着向艾德文娜点点头。 等艾德文娜转身时,他便在桌子上放下两枚铜币,转身走向大门。这次,他更加小心。若是一不小心把门弄坏,他就又得承担一大笔开销。 洛佩斯很快走出餐馆,稍显寒冷的空气让他打起精神,眼中的困意短暂的与他分道扬镳。 四周一片漆黑,本应高高伫立在天空的明月不巧在此时被乌云遮蔽。看来今晚会下雨,他想。 他最后看一眼熄灭的煤油灯,解开缰绳后,坐上马车。 从艾德文娜的餐馆启程,所剩下的距离并不算远,早已烂熟于心的小路,让罢工的月亮显得不值一提。 不过白驹过隙的时间,洛佩斯就于木屋前停下马车,目光顺着湿润的土地爬上残缺的木门。不出他所料,今晚下雨了,还把他从头到尾淋了个透彻。 但错过了躲雨的最佳时机,他也不再着急。就这样检视起旧门,于是推测出应当修补的部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后,推开木门,抬脚进屋。 “欢迎!”海斯拖拉着长调从椅子上转头注视他。末尾降临后,他向洛佩斯高高举起酒杯:“好心情都被这吵人的雨给毁了。” 洛佩斯望着他,没有给予回答。只是把羊肉放在桌子上。 他说:“今天是煎羊肉。” “正好,面包还剩了些。”海斯从椅子上站起身,不紧不慢的向后面的屋子挪移:“也许吃起来会别有一番风味,洛佩斯。” 话音落下,洛佩斯不再听到声响,他就这样注视着海斯的背影,直到海斯消失在走廊尽头。 “滴答,滴答。”寂静让微小的声音找到了彰显的余地。 他摆弄黏在额头的头发,好让它不再遮挡视野。又脱下早已湿透的衣服,走向躺椅坐下。 随后,他将双手搭在靠背上,昂起头愣愣的注视天花板。 洛佩斯的目光一下便被天花板上的窟窿吸引。若非那些神出鬼没的蛀虫,就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可他没有时间去抓住幕后黑手,即便最后修补的活计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麦酒喝上一口。或许这还不算太糟,他想。 至少他完全可以掌握自己的行程。如果他能够忍受偷渡的蚊虫与夜晚里寒冷的风,再加上雨滴,顺着房梁脉络移动的雨滴。 洛佩斯抿着嘴,在叹息声中起身于房间中翻找。 他看到被他随手扔掉替换下来的井中木桶在桌子下安然沉睡。修缮房子的想法因此变得更加坚定。 他再次回到躺椅旁坐下,顺手把木桶放在天花板窟窿的正下方,这才松上口气。 壁炉里的火焰仍旧在舔舐着四周的石壁。手中麦酒的温热渐渐褪去,暴露在空气中的洁白杯底攀爬着黑褐色的纹路。 “原谅我,洛佩斯。”海斯的声音传进他耳畔:“这总归不是一把生锈的长剑。” 细微的“咔哒”声在屋子中回荡,一把还算崭新的长剑行进着弧线,跌进洛佩斯的视线。 他抬手接住,目光则再次转向海斯。 “那些愚蠢的兔子。”海斯笑了笑,抬头喝了口酒:“好在还值些银币。” 他把手中洁白的毯子扔给洛佩斯:“除了面包以外,我们还剩了些南瓜汤,洛佩斯。” 洛佩斯稍作思考,点点头后把长剑放到一旁,“没人会喜欢那棉布似的南瓜,海斯。” 他裹着毯子从躺椅上站起身。 “我想也是。”海斯与他相视一笑:“所以我们应该在明早把它倒掉。” “早该这么做了。”洛佩斯坐到椅子上:“我明早就去库特勒山,你知道,房子该修了。” “我知道!” 第四章 初秋之章 她昂起脑袋,靠向身后的树干。温热的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与花草相逢。鸟儿在她肩膀栖落,轻吻她的脸庞。 她尽力调整呼吸,以便为隐藏自己做出些许贡献,然后从箭袋中拿出地图,依靠记忆辨认起此时的大体方位。 目前她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库特勒山脉的森林。 她猜测她是对的,因为穿过边界后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之后,只消穿过森林,便能抵达第一个人类城镇,届时路就会变得好走的多。 她沉思着眼下,随后收起地图,解开腰间系着的水袋,握在手心。又注视肩上的鸟儿,露出笑容:“上午好,小家伙。” 她深知自己处境紧迫,但心中明了,她仍旧留有选择。 她静听鸟雀欢唱,握着水袋抬起胳膊;甘甜的清水从口腔滑进喉咙,又感受到夹杂云朵香气的清凉微风从身旁经过。 “咻”,接着是一声沉闷的声响。长矛穿过树梢,稳稳在她身旁停下脚步。恶魔的叫喊声清晰可闻,令她身体紧绷。 她伸出手掌放飞肩膀的鸟儿,小心翼翼的发出一声叹息,同时用力靠着身后的树干,目光在箭袋中为数不多的箭矢上停顿。片刻后,抽出长靴旁的匕首握在手心。 如果不是阿尔特斯陌生的地形,她可能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境地。她早就明白,她应该更加慎重。 前方不断传来声响,她半蹲身子,右手紧握匕首,果决且慎重的摆开架势。眸子不敢有半刻离开音源传出的方向,她相信,她这一刀绝不会落空。 树叶沙沙作响着摆动,猎物窜出树丛,迅速中带着少许谨慎。 她因此庆幸手中的匕首没有刺出,又琢磨着她理应感谢自己的神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绷。不然眼前发生的,就会是另一种境况了。 她晃晃扎起的高高马尾,上面粘附的尘土因为她的动作慢慢滑落,又抬起手指轻抚松鼠高高翘起的尾巴。 幸好她没有如梅丽莎那般的洁癖,不然她非得死在这里不可。一个幽静又充满着危险的森林里。 想想她会怎么说。 “出现在这里绝对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谁能告诉我那些愚蠢的御林军在干什么?哦,老天!实在不行就去找那些女巫吧,她们总有稀奇古怪的法子。” 她不可遏制的发出了一抹轻笑,因为她的想象居然如此生动形象。真实到能够让她在这般紧迫的情况下感受到一丝慰藉。 不过她的笑容还没褪去,便又听到远处传来细微的响动。 一把斧子穿过树梢,深深嵌入泥土。 她看到猩红的鲜血慢慢向外溢出,料想那些恶魔的力气不小。心中却忽然扬起一抹无奈。幸好她没同意西琳那个小家伙的无理要求,如果让她跟随伊露尔一起来到阿尔特斯,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让人担忧的状况。 至少,一定比她经历的糟糕的多。 她感受到她的头脑依旧清晰。这相当值得庆幸,如果让这似乎永无止境的追击把自己的意志消磨殆尽,那么她还不如老老实实在林稍间的木屋替玛琼丽卡夫人织那些毛衣。 她尖长的耳朵微微耸动。下一刻,便如一只敏捷又谨慎的野兔般,冲了出去。 那些愚蠢的恶魔大抵已经将她包围,她想。但这仅仅是她的猜测,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她必须跑,不停的跑,她还不能死在这里。 她收起匕首,张开弓箭,脚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她认真的审视闪进眼睛的光芒,直到她认定她应当拉开长弓。 倏忽,林稍间的鸟群振翅惊飞,幽静的红树林霎时变的热闹起来。 她抓住间隙,迅速摆动胳膊。伴随着弹开的弓弦,箭矢果决的飞出。 她用力将挡在自己前方的恶魔踢飞出去,顺势跳上高处的粗壮枝干。这能让她稍稍轻松一点,因为那些家伙无论如何也无法和灵活扯上干系。 锋利的斧刃擦着她的肩膀略过。她很快感受到疼痛,却迅速把注意力移开,现在还不是关照它的时候。如果不用躲避那些家伙投掷的斧头,她的时间一定会充沛的多。 这些叫人厌烦的恶魔,她这么想着。 她继续在树枝间跳跃,同时注视数不清的动物在长矛利斧的攻击中倒下。猜测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大抵,恶魔在积攒足以撑过寒冬的食物! 她在树干处短暂休整,目光又很快被上空溅射的璀璨魔法吸引住目光。顺着魔法,她看到茂密植被中借着掩护向恶魔靠拢的骑士,眸子因此向前方的陡峭岩壁挪移,随后又凝视起箭袋中的箭矢。 她听到战马嘶鸣,所以又转过头,注视骑士高举盾牌向前冲锋。 他们与恶魔在一条没过脚勃的小河边相遇。整齐有力的冲锋,让本就处于被动的恶魔更快的在盾牌与长剑中败下阵。 她猜测他们这次战果丰厚,自己则望向远处峭壁,默默计算起将要承担的风险与成功的几率。 若是她想,抵达顶峰便不算困难。但对于那些恶魔来说,表演他们那愚蠢把戏的同时昂起头观望不过是唯一的选择。 至于耗费心神的事情,也只是她必须得考虑清楚。光秃的岩壁会让她完完全全的暴露在恶魔的视野中。 她撇过头再次观望,战马越过沟壑,铁蹄踏碎恶魔在四散逃窜前的最后一道防线。骑士的攻势紧锣密鼓,让恶魔完全无法从中缓过劲组织有效的防御。 但她仍旧皱着眉头,因为越来越多的恶魔开始填补空缺。她料想盘踞在库特勒山脉中部的恶魔已经发兵救援。 她发出一声叹息,在见到岩壁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即便是她有的选,也不过只是在重复一遍此时的选择而已。 她扬起手中绿色的长弓,迅速向身后倾泻出四支箭矢。箭袋重量的再一次减轻,让她扬起了奔跑的决心。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头也不回的向前跳跃着。她知道,只要她心中扬起哪怕一丝犹豫,那么等待着她的,便只有冰冷的尸体。 她再次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矢,就这样直接跃出了森林。她踩着坚硬的石头,果决的向上方跳跃,偶尔出现踩空的情况,便用力将箭矢的前端扎进石壁中。 携带着寒气的斧刃不断在她身旁嗤笑,但她必须离开这里,她知道。 第五章 末夏之章 洛佩斯从并不柔软的木床上坐起身。他愣愣的凝望头顶的天花板,一想到即将产生的花销,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掀开毯子,由床边坐下,弯腰开始摆弄靴子。 他并非埋怨海斯,只是认定这种简单的活计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完全搞定,实在犯不上专门询问镇子上的木匠。 二十枚银币,就为了翻修一个老旧的木屋?妈的,他迟早要被那些木匠黑到穿裤子的钱都不剩。 洛佩斯替他们必然要戛然而止的生命发出一声叹息。然后熟练的穿好铠甲,随手将长剑与短刀挂在腰间。 他透过窗户注视暖阳温热,又顺着木桌由椅子坐下,心中默默构思省下那二十枚银币的举措。不准备叫起海斯,独自打扫起昨晚的残羹剩饭。 他盛出一块南瓜,品尝显得煞有介事。若刨根问底,他也只是为怒骂狗屎一样的南瓜做些准备。 “去狗嘴里找你们的老二吧,南瓜贩子!” 洛佩斯默默念叨。他并未因此露出微笑,却认为他咒骂的理由充分,并在咒骂中享用完早餐,随后起身走出木屋,准备向库特勒山脉进发。 天空蔚蓝如洗,林间小路弥漫初秋的芳香。 也许洛佩斯还算喜欢眼前的景色,所以对自己大多在西维尔镇与库特勒山之间往返中消磨的时光并没有太多怨言。 洛佩斯远远的望去,飒飒舞动的枝叶向他挥手,一片翠绿在眼前摇曳。 他摇摇头继续向前走,迈过路边被蚊虫环绕的尸体,又用手掌驱散把目光盯上他的腐虫,心中对此毫不在意。在他经历的时光中,不止一次旁观沉眠于库特勒山脉中的尸体被泥土侵蚀。同时,他也清晰的察觉到,由其养分堆积而成的景色,仍旧让人向往。 他揉揉鼻子,眼睛来回摆动,预料自己还得忍受一会毒辣的阳光,因为目的地尚有些距离。 在进入库特勒山之后,繁茂的林稍会让这种情况有所改观——他常与野兽怀抱同样的想法。 洛佩斯再次抬头望向远方的库特勒山,竭尽全力想要看到其背后的景色。 越过库特勒山,便是阿尔特斯与生命之森接壤的土地。国界线算不上长,但仍包含着库特勒河连同风熄森林在内的许多部分。对于库特勒山脉的猎户来说,那是一道鸿沟,没人想尝试被箭矢驱逐的滋味。 他回忆往昔时光,又仰起目光观察太阳,依照它的方位大致计算了一下时间,经由脚下的路转向小径。 一进入小径,浓郁的腐臭味就顺着空气蔓延至他的鼻腔。 此后,洛佩斯没走两步,便敏锐的注意到藏在树丛后残缺的尸体,接着看到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地方匍匐着一只长斑鬣狗。 长斑鬣狗慢慢停下撕扯食物的动作,狠厉的目光粘附于洛佩斯的每一个动作。它低沉着吼叫,两只爪子不断挪动,向他展示凶狠的獠牙。 洛佩斯凝视长斑鬣狗灰褐色的眼睛,半蹲着身子向后靠,手掌移动至腰间的短刀,期冀能够从长斑鬣狗的眼睛中看透它接下来的意图。 只是对峙稍显短暂。 长斑鬣狗敏捷的从地面弹起,锋利的獠牙果断的伸向洛佩斯的脖子。 洛佩斯哼了一声,“好一个一招制敌。” 他用力推出手掌,在半空牢牢钳住长斑鬣狗的下巴顺势摁到地上,另一手的短刀由上而下穿透它的头骨,没入泥土。 他还算有些经验,但每一次搏斗仍无异于刀尖上行走。若是面对成年的长斑鬣狗,他可就不会如此好运。 洛佩斯因此松下这口气,从长斑鬣狗尸体上拔出短刀,站起身。随即低头审视这个已经被长斑鬣狗啃食大半的尸体,用惨不忍睹形容显得贴切。 只是这种事情常见,也少有人会善心大发去掩埋。 洛佩斯俯身上前,一把拽下尸体脖子上被鲜血浸染的华贵印徽。 他细细凝视,直到确认是牧师专有的教廷印徽。 想来,这只长斑鬣狗并不是第一位享受大餐的幸运儿。即使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也该得出如此结论。 不过就算再不济,牧师也不会栽在一只小型动物的獠牙下。 这时,他摇摇头,及时遏制妄图继续延展的思索,抬手把印徽扔回尸体。但随后,却再度于身畔听到了野兽的吼叫,尖牙与铠甲碰撞的声音就这么传入耳中。 洛佩斯又被身上的老家伙救了一命。胸腔逃脱了被那头阴险野兽撕开的命运。 他抵着长剑,迈过树干向右躲,终于看清野兽身上的花纹,认出那是一头成年花豹。 他清楚的知道,花豹并不容易对付。若是能靠只损失一具尸体的代价安然离开,那么对于他来说,就再合适不过了。 洛佩斯集中精神,屏息注视花豹的一举一动。他的鼻子在肩头温热的映衬下稍显悠闲,直至嗅到秋风独有的腐烂枝叶的气味。 他的情绪由此落入低谷。 不同于阿尔特斯的其他地区,四季如春的库特勒山让大多数动物都选择在秋季发情、交配从而能够叫幼崽在早冬时躲过烦人的蚊虫。 他知道半具尸体与一只长斑鬣狗难以满足它们的胃口。自我安慰的魔咒也在同一时刻失去魔力。 洛佩斯很快发现另一只窥视他位置的花豹,并且察觉到了它扑击的动作。 “妈的!” 他便不再思索,只是开口咒骂。 同时迅速顺着脖子刺出短刀,感受到肩膀被獠牙刺入的触感。但他仍旧庆幸,庆幸自己的脖子因此没有鲜血喷涌而出。 只是,他难以从眼下的境况逃离,能做的只有在向后抵出手肘的同时,用另一只手抽出长剑,将已经冲到身前的花豹逼退。 闪耀着寒芒的锋利剑刃让洛佩斯在两只花豹充满杀意目光的死死锁定下,获得了短暂的宁静与和平。 他大抵能多待上一会,也许也有充足的时间替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坟墓。 花豹围绕着洛佩斯开始慢慢的移动。它们知道,洛佩斯迟早会露出破绽。 到那时,它们就会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一口的撕扯他的身体。 花豹压低身体,口中发出的低沉吼叫远不如獠牙一般冷峻。事实上,它们已经没有耐心了。想要立刻咬断猎物的血管,吸吮猎物温热的鲜血,啃食猎物鲜美的内脏。 是的,它们等不及了。 终于,花豹动了。一只像离弦的箭一般直奔洛佩斯的脖子。另一只,则紧盯洛佩斯的胸膛。 望着花豹闪烁锋芒的眼睛,洛佩斯向下蹲如泥土,尽量让他们的致命撕咬落空。 但他来不及挥出长剑,下一次的撕咬还是让尖牙穿过铠甲,刺进他的手臂。同时,另一只花豹看准机会,大张旗鼓的再次将獠牙伸向他的脖子。 若是这种情况发生在稍早一会,他大抵可以放下长剑与短刀安心等死了。 他思考着,不过也只是难逃一死。 他用尽全力刺出长剑。毫不留情的捅进花豹的肚子。 第六章 邂逅之章 洛佩斯认定这一天糟透了。先是早餐只有耐人寻味的南瓜,路途中又遭遇长斑鬣狗与花豹的袭击。 但他欣喜于自己还有时间思考。 箭矢稳稳在树干的怀抱中停下脚步,卡住花豹尖利的獠牙。与他的脖颈只差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洛佩斯不认为死里逃生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不会因此善心大发。 他用手肘将花豹推开,肺部因吸入大量潮湿的空气而刺痛不已。 粗重的喘息与尖锐的吼叫一同奏响,他仍旧需要呼吸。凝望花豹逃窜的方向,他的手掌向后移调整角度,然后扔出短刀。 洛佩斯认定短刀会直插进它的脖子,直到听到“叮”的一声后才改变想法。 箭矢与短刀在他的注视下,一同落入潮湿的土壤。 在钻进树丛的前一刻,花豹回眸凝望起他,眼睛中写满愤恨。 他摇摇头,心中已经明了,又多了一位觊觎他鲜血的愚蠢家伙。他敢打赌,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气味。 好在他总不乐意用无穷无尽的抱怨来消磨时间,不然他早该跟手里的长剑一起出现在镇上木匠的床边,而不是靠着树干凝望树梢上的精灵。 洛佩斯注视她。 她翘腿坐在枝头,灰白色的绸缎单衣外,与之颜色相近的斗篷下,精致的银色轻甲雕刻着宛如藤蔓延伸般的绿色纹路,反射出少许太阳的金黄,显然不是阿尔特斯的工艺。 他瞧着她,也许不太礼貌。 细长的耳朵,粉嫩的皮肤,高高扎起的银色马尾,灰色的长裤包裹着不断摆动的细长双腿,一同被延伸至膝盖上方的褐色长靴覆盖,小腿处缝制着精灵的金鸢代尾花徽章,满是灰尘的箭袋绑在侧腰,数千年河水流动雕刻鹅卵石般光洁的脸蛋,颇有肉感的脸颊。 就连以绝美着称的精灵也不该有如此美貌。 她露出笑容,轻轻张开手掌,好让一只灵敏的松鼠挪动爪子在上驻足,与欢唱的鸟儿们作伴。 “上午好,小家伙。” 他听到她的声音,就像是在酷热的诺思峡谷游荡一整个午后迎来的第一缕谷地清香。恰如森林的歌喉般清脆婉转。 她歪着头,用手掌支起脸颊。晶莹翠绿的眸子携带还未褪去的笑意凝望,恍若拥有魔力一般让人留恋。 “上午好。”她说。 “上午好。” 洛佩斯松开长剑。 他抬起手掌擦擦树干在他脸上留下的血痕,清闲的目光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 “要我猜猜你找到了什么?”接着,他又听到她低声的笑着,似是掌心的松鼠在与她分享趣事。 洛佩斯只希望这趣事千万别与他有关。 “一只可爱的松鼠。一次并非全程欢愉的旅途。”他偏过头,开口道谢:“漂亮的一箭。” 洛佩斯一边说,一边把花豹的尸体从身上推开。 “嗯……”她未对洛佩斯的突然插话感到愤怒,只是回击似的轻轻敲敲松鼠的脑袋:“大多时间。” “但那就像歌谣……并非总是一蹴而就。” 她随后开口问询:“能否告诉我去艾泽瑞托该怎么走?” 她闭上眼睛,尖长的耳朵稍稍耸动,全神贯注的分辨起森林里的每一处声音。 “时常如此。”洛佩斯猜测着扶住树干。 他看到她仍旧紧皱眉头,便继续说:“也许是獾猪,又或是刺猬。” 洛佩斯把手掌遮在眉上,走到泥土旁拔出短刀,整个夏秋季他都会讨厌这热烈的阳光。 “你的话还没说完。” “哦,我以为这已经是第二遍!” “我只是……”洛佩斯把刀插回刀鞘:“只是没有听清。” “希望这些小家伙没惹你讨厌。”她的脸庞再次爬上笑意。娇俏明亮的笑容和熙动人:“能否告诉我去艾泽瑞托该怎么走?” “艾泽瑞托……”洛佩斯短暂的思索,很快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艾泽瑞托!” 他紧接着说:“那你最好有带地图。” 说完,他开始挪动目光,长剑温热的触感让他再次怒骂离去的花豹。 “獾猪还是刺猬?”她嘴角轻扬,胜利被紧握在手。随后又噘噘嘴,露出遗憾的表情:“哦,好吧。”她冲他眨眨眼睛:“除了有些丑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洛佩斯没再应答,只是紧张的眺望远处在翠绿中连接成片的黑点。 实际上,他常期待小型动物泛滥成灾,好多存些食物,以便安心度过一段悠闲的时光。 “到底他妈的出了什么问题?” 他小声咕哝一句,并且心中明了,他显然不期待恶魔出现在其列。 他看到马背上飘摇着旗帜,舒展双翼的雄鹰,认出与恶魔交战的是道尔蒂城骑士。 看来事情没他想象中那么糟,他想。 “你有看到雪花吗?” 他忽然听到歌声。 “黑色的雪花落入红色的大地。” 声音愈来愈远。 “你有看到他的眼睛吗?” 他抽出长剑。 “就在头颅里呦。” 他看不到任何身影。 “为何不取走呢?” 远到,他已经完全听不清。 “啪叽叽叽叽咔咔咔。” “咻。”长矛投掷的声音在杂乱的脚步里显得清晰可闻。 洛佩斯警觉的低下身子,一支长矛在之后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擦着他的头皮略过。 恶魔在他的目光下发起冲锋,喊叫震耳欲聋。 “小心,这座森林已经被恶魔占据。” 她在树梢上跳跃,稳稳落在洛佩斯身旁,展开长弓:“骑士很难再在这座森林构建出一条可用的防线。” “嗯,情况不是很好。”洛佩斯目光紧促的挪移:“不过,骑士不会贸然挺近库特勒山。” “舒展双翼的雄鹰,那是道尔蒂骑士的旗帜。” “你说红色的那个?我看到了!” “道尔蒂城以所向披靡的重骑兵阵闻名。但错综复杂的地形让重骑兵很难有效的冲锋。马匹甚至会成为累赘。” “若是没有援军。”他开始向后退,同时面色凝重的计算起恶魔的数量:“他们一定会在西维尔镇与西维尔镇前的开阔平原布防。” 很快,洛佩斯心中的数字超过了一百。 他摇摇头,心中的想法一笑了之,也不再计算,转而抽出长剑,目光瞥过她尖长的耳朵:“你知道,很难想象他们会对一位猎户如此狂热。” “抱歉!它们热情难消,在我一进入阿尔特斯边境就是如此。”她的牙齿轻咬嘴唇,又像是流露笑意:“但我可没什么成为猎人的潜质。” “没错。”他注视金黄的暖阳:“我想你那些朋友应该不会太乐意。” “是啊,它们会生我的气。”她翠绿的眸子低垂于阳光的怀抱:“但我有时候固执的要命。”又用脸颊蹭蹭肩膀上的松鼠的娇小鼻子:“我只希望这是正确的事情。” 洛佩斯看她一眼,捏一片垂蕊蔷薇的叶片塞进嘴里咀嚼,目光低下不再与她对视。 他有一万种理由搪塞她,也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因此露出笑容。 “是啊,正确的事……我猜,那些骑士应该对猎户的命没什么兴趣。” 他吐出嘴里的蔷薇花叶,这让他清醒许多,便有功夫注视那抹独属于他的笑容在她脸上悄然绽放。 随后,洛佩斯思索一下继续说:“至少让我说,为了你刚刚那漂亮的一箭。” “哼哼,你想说就说!”她闭上眼睛,感受穿过森林向远处溪流游荡的库特勒秋风,“秋风会带走你的低语,镌刻于翠绿生机。” “但我希望你知道……” “当然,如果你不准备跟我抢剩下的那片叶子的话!” 待笑容逝去,她细细凝视起他,轻轻说:“艾雅·阿兰黛伊。” “艾雅·阿兰黛伊……”洛佩斯短促的点了点头:“洛佩斯。” 他呼出一口气,然后观察起远处已经突破骑士坚固盾牌的恶魔,紧接着摇摇头:“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他感觉到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耳边消逝的歌谣则如鲠在喉,让他难以专心思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木屋里还剩下些海斯打猎用的箭矢,你应该用的上。” “上,挡住他们。” 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在恶魔吼叫的压抑中脱出,丛林中的鸟群振翅惊飞,马蹄声与之一样让人深感亲切:“阿兰汉城的援军随后就到,决不能让他们抵进西维尔镇。” 鲜红的巨熊旗帜一闪而过。 第七章 末夏初秋 洛佩斯在身前那栋年久失修的破旧建筑旁停下脚步。 他站上木质台阶,抬起脚尖踹踹木门外凸的部分,然后用力将它拽开。 这栋木屋远比他预料中要坚挺的多。它曾帮助他度过狂风骤雨的侵袭并且安然陪伴他将近十年的时光。 但若是只靠眼睛,现在却很难有人能够分辨出究竟谁才是木屋的主人。这栋年久失修的破旧建筑,从未像此时般受人追捧。只是一如既往,依然没人想要对破损的地板以及充满木苔的墙壁发表些看法。 “我想我们最好能谈谈。”洛佩斯将双手抬起,好让木屋里高举法杖的牧师能够看清他并无恶意。 “这里。”他指指木屋,然后把手向后伸,示意艾雅放下弓箭:“是我的木屋。” 木屋昏暗,并且没有窗户,只依靠从门口透进的些许光芒,洛佩斯全然无法看清这个沧桑的木屋在这位牧师的“统治”下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大抵不能期待牧师会为他修补房子,幸好他已经习惯这些破事。虽然暂时还不清楚这位牧师是否带着恶意,却也不会叫他对牧师的厌恶加深几分了。 轻嗅将整个木屋填满的,魔法刺鼻的气味。眼下情况,未知的恐惧只占下很小的一部分。 凝视法杖上的光芒慢慢散去时,他如释重负的松上口气,得以慎重的走进木屋。 若非最后的结果还算差强人意,洛佩斯明显会把他这一辈子关于问候的学识都慷慨的与这位牧师分享。 “吱嘎。”艾雅顺手拉上木门,年久失修木屋发出的哀嚎同样年久失修。 失去阳光的倾洒,木屋再度陷入黑暗。 “库特勒山脉……”他的声音低沉伴着嘶哑:“我以为骑士已经将这里封锁。” “恶魔进军。他们可不会坚守库特勒山。”洛佩斯在木屋里摸索,黑暗对他的影响不大。他对木屋足够熟悉,并且能够记得每一处物品的摆放。 “呲咔,呲咔。”火石打出的火星四处溅射,点亮煤油灯的昏暗光亮。 他的眸子映射出燃烧的火焰,陶醉的感受着少许明亮。 “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牧师。”借着这点明亮,洛佩斯抬起胳膊将煤油灯挂在了高处的架子上,以便能够蹲下身子细细观察眼前的木箱。 “不,并不是。”牧师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印章,灰色的短发随着门缝窜进来的晚风轻轻摆动,身上金白色相间的牧师长袍沾染了不少红色的血渍:“路途遥远。” “路途遥远……”洛佩斯把损坏的斧头扔回木箱,“今天的客人都路途遥远。” 他已经督促海斯维修这把斧头不下十次,最后却还是被他当做破烂丢在这里。 他摇摇头,无奈的抿着嘴,又拿出一袋肉干,便再次把木箱踹回原位。 “希望你还吃得惯。” 说着,洛佩斯抬手把袋子里的肉干扔给他:“就算吃不惯也只剩下这个。” 他察觉的到,那位牧师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饱受饥饿的困苦。 至于唯一叫他出乎预料的事情,也就只有,他居然能因此在牧师冷淡目光的注视下得到一声道谢。 而他便随口回上一句,“举手之劳。” 这时他想,若是海斯在这里,一定得大喊知己难寻。纵使海斯总不乐意承认,他也无法否认自己制作的肉干有多叫人一言难尽。 “他妈的鹿肉。” 洛佩斯心生无奈,对此实在产生不了过多兴趣,所以只注视一会就收回视线。 他就这样靠着木墙向下坐,静静感受身体再次被黑暗充斥,心中则稍觉无奈,毕竟这场景不会让他感到丝毫舒适。 他沉沉的呼吸着,脸庞流露忧愁的笑容。在抬起窜动的目光紧盯煤油灯不断跃动的火焰时,陪伴着他的只有胳膊刺痛的触感。 目前,他只希望能安全撑过今晚。 哦,美好的畅想,他思忖着。 而在美好褪去后,他便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也乐意承认,致使他自己落入如此险境的理由,无非是他的贪心。 要是他在听闻学士大批收购草药时没有心存侥幸,他也不会陷入这般窘迫的境地。 该死的银币,叫人垂涎不已的银币。 洛佩斯苦笑着轻声叹息。 原因无他,若是生活叫他在现实里沉思,他能够做出的决定就只有弥补自己错误的抉择。 于是,洛佩斯低下目光注视他的客人,在思索中报出自己的名字:“洛佩斯。” 并且,料及眼下的状况,他很快在脑海中描绘出接下来可能要遭遇的袭击,就从腰间解下水袋扔给牧师——他需要人手帮忙。 稍稍的善意夹杂别无选择的无奈,让他很快得到牧师的回应。 他默默倾听着,牧师在接过水袋时的开口回应,“杰克,杰克·希特斯。” 在名字从嘴唇中被挤出来时,杰克那褐色眸子中对他的敌视与警惕已经稍稍缓和,就紧接着补充说:“叫我杰克就好。” “你好。”几句妥善的对话让洛佩斯稍微放下心来,“杰克。”而且有动力继续站起身。他笃定,他必须得从这个家伙嘴里撬出些东西。 他低头看一眼腐朽的地板,然后抬起胳膊把挂在墙上的箭袋拿了下来。若要列举海斯最喜欢的几样东西,箭袋旁挂着的用虎皮包裹的木弓绝对能名列前茅,用他的话来说,“我的荣耀。请允许我向幸运女神至以崇高的敬意。” 他甚至能回忆起海斯当时的笑声。 “只是粗制滥造的猎矢。”洛佩斯把箭矢交到艾雅手中。 “没关系。” “不,我只是对海斯制作的箭矢没有信心。” 他从杰克手里接回水袋:“他的箭矢时常会出差池。因此他不止一次陷入险境,所以从来不会借予他人。” 洛佩斯透过门缝观察,确认周围没有恶魔的身影后慢慢拉开木门:“但他总是忘记改正。” 天色渐暗,月亮的轮廓与火红的晚霞一同聚集于昏黄的天空。 夕阳的萧索钻过敞开的大门,在木屋内聚集;即将逝去的光明显于身侧,冗长寂寥的黑暗如影随形。 洛佩斯昂起目光注视这幅景色,没做过多停留。他于少许的感叹中,迈着轻轻的步子,在落日的余晖与拉的斜长的影子的交汇下,缓步走过木门。 这点不值一提的勇气,全来自于他深知紧握机会的重要性,所以必须牢牢把控夜晚给他带来的优势——没人比他更熟悉库特勒山。 他的步伐迈过门槛,没有停留,耳旁环绕的是艾雅的小声呼唤。于是,他便只好再度转过身,而他的思索,却在一瞬间停止了。 他注意到眼前的景色没有半点变化,但只消稍稍偏头,便能看到黑暗中的腐朽的建筑与聚集在杰克身旁的亡灵。 洛佩斯猜测那是亡灵。 “幸运女神!” 他嘀咕着把手掌伸向剑柄。 他看到亡灵,亡灵也看到他。紧接着是刺耳的哀嚎。 洛佩斯拔出长剑,也许没什么用处,但他仍会这么做。 “后退!” 在被恐惧慢慢蚕食的眸子中,杰克大喊一声抬起法杖,同时握住胸口的印章。吟唱声盖过哀嚎。 随后光芒将木屋充斥,亡灵与腐朽的建筑一同化为腐朽,灰烬在夕阳下短暂招摇过市,然后归于尘土。 “那是什么?”艾雅眯住眸子,紧握弓箭的手不愿意撒开。 “逝去之人游荡的灵魂。” 沉寂短暂维系。 “希望夜晚的库特勒山不是如此。”洛佩斯深呼一口气。 艾雅转头凝望。 “只是我需要祈祷。”他紧接着说:“我仍旧记得……但那已经是许多年前了。” 第八章 末夏初秋 在关乎魔法的微薄记忆中,洛佩斯总认为其是个神奇的东西。 每逢佳节,村子中通常会燃起篝火,用来向天主圣神表达敬意以及做出新一年的祈祷。 那时,温暖的篝火旁便会不时吹来故事的晚风。 故事,扣人心弦的故事,常有让人迷醉的能力。长者喜爱其中可能的潜移默化,孩童则热爱波澜壮阔的历险。 而那些生活在华丽教堂,坐着紫木雕刻椅子,悠闲享用馨香午后红茶的牧师,那些驱魔卫道士,便时常在故事中被提起。 故事中汇聚着长者的羡慕,也夹带着对孩子寄予的期望。 谁不想让孩子成为一位牧师?若是这个问题在西维尔镇被提出,那么十个人中,大概会有十一个人给出肯定的回答。 仔细想想,就连瘸腿戴维在年轻时都渴望成为一位牧师。 只是,完成故事,并成为故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人口数量庞大的阿尔特斯中,能够顺利通过教堂考核成为牧师的人,甚至要比乐意买戴维那恶臭药水的人还要少。 凤毛麟角!甚至用此来形容都有些顾影惭形。 但洛佩斯从不是怀抱梦想,还要以此为养分驱使自己从坚硬木床上爬起的人。通常情况下,他的一日时光会在那些搞得他焦头烂额的事情中结束。所以,他从不认为能够见到牧师是件好事,尤其是在一天之内接连见到一位牧师的尸体以及一位受伤窝藏在木屋的牧师。 说真的,就算是傻瓜也能够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可不会因为木屋被牧师征用就感到荣耀。 默默倾听自己心中的抱怨,洛佩斯用力摇了摇头,然后迈过树丛,抬头看一眼在树枝间跳跃的灵活身影,又很快收回目光。 一位绝美的精灵。道途听说中,他对精灵的美丽容颜略有耳闻,事情却时常超出他的预料。 事实上,重点则是,他的决定满怀私心,并且他明确的知晓,自己既不想被编成戏剧传唱,就算他无此殊荣;也不想安安逸逸的死在库特勒山脉。 一位普通的猎户在被恶魔盘踞的库特勒山脉独自逃出升天,这一定是一出好戏。 不过他从来不喜欢去凑那些热闹。 洛佩斯短促叹息,蹲下身子,用树干与繁茂的枝叶挡住身子,注视一队游骑恶魔从稍远些的地方经过。 “一个猎人?不,没关系,相信我!” 脚步还未站稳时,洛佩斯就听到艾雅轻声规劝与她同行的伙伴。 他没有回过头,就算心中早已饱含惊异。 在森林的怀抱里,同动物为伴…… 现在他倒是相信,故事也并非完全虚假。 那些故事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森林之子! 现在看来,他倒也并不那么紧张。 于是,等待远去的游骑恶魔不再留存于视线范围内,洛佩斯便松开贴在树干上的手掌,站起身继续向前走。 随后,是堆积落叶被轻碾的声音,枝叶间因此少去一抹银白。 洛佩斯跟随着熟悉的道路行走,此刻,他已经发现了些异常,那些关于库特勒山脉的异常。 发光的蘑菇、散发清香的五叶小草,甚至远处目光所及的断裂崖壁,这些都不是他熟悉的库特勒山拥有的东西。 “一个结界,并非障眼法,库特勒山脉正在被改变。” 艾雅脚步灵巧,靴子轻踩泥土上铺盖的枯黄落叶,眸子昂起,笑容明媚,稍抬胳膊,鸟儿怀绕,旋转而上的落叶飘摇起舞,带起白色斗篷的帽子,又在飘摇中落下,慢慢远去。 洛佩斯倾听艾雅的声音,接着挪动脚掌搓搓脚下的泥土,看着下面颜色稍深的泥土,摇摇头,不禁笑起自己的愚蠢。 “有些时候,变化会最先彰显在动物身上。”她垂下手臂,摸摸腿旁紧靠灰狼的柔顺皮毛:“你是否能感觉到它们的恐惧?” “恐惧?”洛佩斯揉揉鼻子,迈过石块:“关于这个问题,我只能回答你,时常如此。” “但若是你肯仔细思索,艾雅小姐,你是否会觉得向猎人询问这个问题有失偏驳?” “不,当然不。虽然你叫它们讨厌,但不代表你不了解它们。” “好吧。”洛佩斯迅速在争辩中败下阵来:“你说的对。” “有时你也该尝试相信它们。” 她又问,同时加快步伐跟上他的脚步,转而注视起他的表情,却引得肩上雀鸟、腿旁灰狼不满的吼叫。 接着,洛佩斯就看到,竖起的羽毛与裸露的獠牙。 “我是该这么做!”洛佩斯耸耸肩膀,短暂停顿的脚步继续迈动。 “坏家伙们!”她压低声音,懊恼于它们满怀攻击性的动作。 她心想,她至少得把懊恼留给他人看。 “小心,又是一队游骑恶魔的巡逻兵!” 洛佩斯再次靠向树干时,开口提醒艾雅。身旁,鸟雀四散奔逃,灰狼低低匍匐。 注视到眼前的景色,洛佩斯心中势必在惊叹野兽的从令如流。 “他们在向这里走!” 跃上树梢的艾雅,轻轻开口。 “嗯,最好先别乱动!” 回答着,洛佩斯谨慎的向后挪动起脚步。他观察起恶魔的前进方向,便轻易的发现,他们处境不妙,似乎就在恶魔的巡逻路线上。 但同时,洛佩斯倒也不认为这会让他们眼下的境况变得有多么的窘迫。在之后的片刻时间里,他们只要借着高大树木的掩护,就能够很容易的躲过恶魔的视线。 因此只要越过下一个不算陡峭的斜坡,他们就能与恶魔擦肩而过。 他自顾自的沉醉于自己认为的有惊无险中,直到被接下来的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以及灰狼尽力抑制的低低呜咽拉回现实。 “哦,好吧。”他很快意识到发生的事情,并用力咬住牙齿。多数时间他总能轻松的转换心态,因为时常会遇到满嘴疯话的顾客。 但现在,他必须得承认他说谎了,实际上这要命的很。 不远处,伴着那里领头恶魔的一声“叽哩哇啦”的呼喊,那队游骑恶魔加快了脚步,迅速顺着林间小路向他们发现的地点奔跑前进。 “该死!” 洛佩斯压低声音怒骂,接着垂下目光看一眼被陷阱困住前腿的灰狼,又在心中给予评价,这并不难对付。 由于他不善长使用弓箭,所以对陷阱与布置陷阱很有研究。只瞟一眼,他便发现那是一个西维尔猎户常用来捕猎小型动物的触发式铁夹。 所以他蹲下身子,要艾雅先走。 恶魔浑浊的高喊越来越近,洛佩斯便呼出一口气,开始自己的行动。他一手捏住灰狼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抽出短刀从陷阱旁的泥土向下挖。 他仍旧对野兽怀有戒备,在这种距离下,他面对的除了尸体外,便只有獠牙。 好在,艾雅对于那些动物的魅力发挥了功效。 这只灰狼开始配合他,让他轻松了不少。 他聚精会神,紧迫致使他加快速度。直到,铁夹的触发装置全部裸露在外,他才停下动作,用短刀截断承受压力的木棍。 “啪嚓”一声,张开的夹子让灰狼得以从铁嘴中脱离。 洛佩斯随后哼了哼,斜过身子躲开恶魔投掷的长矛,然后捏住灰狼的脖子,带着他向不远处的山坡跑过去,便说:“好了,我们该逃命了。” 借着树干与艾雅精准箭矢的掩护,他们几次从恶魔的攻击下幸存。 越过草地向前,扑进树干后面,挡住飞来的斧头,而后,停住身子,等待箭矢从身前飞过没入恶魔头颅,就这样抵达森林边缘。 期待的景色只近在咫尺,洛佩斯最后却停下了脚步——不止有一队游骑恶魔发现了他们。 洛佩斯舔舔嘴唇,松开手掌轻轻放下灰狼,冷峻的目光盯着恶魔,迅速抽出腰间的长剑,就这样面对他们。 “咚,咚!” 恶魔用斧头敲打盾牌向洛佩斯逼近,脸上挂着逐到猎物的胜利笑容。 但很快,洛佩斯便不再注意他们的嚣张气焰。 他的耳朵被远处森林萦绕的吼叫吸引,那是一头库特灰熊,洛佩斯听得出来。 第九章 末夏初秋 在洛佩斯察觉那只壮硕的库特灰熊准备从森林里扑出来的时候,他正从脚下恶魔的尸体上拔出长剑。 他的另一只手紧握着因此获得的战利品,一把伤痕良多的恶魔圆盾。 他努力与手中没有任何防护的粗糙木柄磨合,却仍旧让他有些难以适应,感觉就像是握着干枯的树干一般。 不过,他顺势推出圆盾挡住恶魔下一次挥出黑色短刀的动作却显得干净利落。 他仔细注视身前恶魔恶毒的目光,利用肩膀推着圆盾与那只恶魔下落的短刀短暂僵持,然后更快由下方刺出长剑,穿过恶魔的腰部。 他喘息着,望着身前依然温热的尸体,心怀庆幸的倾听被灰熊压在身下的恶魔的哀嚎。在更多时候,比起面对大型野兽,他显然更乐意应付这些恶魔。 灰熊厚重的皮毛、巨大的爪子与尖利的獠牙给予它在恶魔包围中横冲直撞的能力。不过,这点出其不意的优势并不会持续太久。 洛佩斯察觉到问题所在,只是恶魔的反应比他预料中要迅速的多。 在他把身前的第二只恶魔送进泥土中时,游骑恶魔就已经从混乱的反击中调整过来,同时开始尝试利用圆盾与长矛回应那只库特灰熊。 即便库特灰熊又进行了几次气势昂扬的冲锋,却也收效甚微。代价已经开始在它的身躯上显现,那些被长矛豁开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数目冒出猩红的鲜血。 所以它不得不停下张开獠牙与挥动爪子向前奔跑的动作,用慢慢退回洛佩斯与灰狼身边的方式寻求支援。 艾雅少有落空的箭矢,能让库特灰熊的境况松快许多。 可由此而来,越来越多失去掣肘,毫无顾忌挥来的短刀却叫洛佩斯开始目不暇接。几次刀剑碰撞,与树干白受无妄之灾的过程中,他身上已经多出了一两道伤口,全部集中在他握着长剑的那只手上。 好在他左手的盾牌还算坚固,没在雨点般下落的攻势中分崩离析。 不过,除了后退之外,他目前已没有其他动作可做。 洛佩斯的长靴迈过落叶,踩进泥土,依然伺机反抗着,伴随那早已叫人习惯,长剑穿过血肉的回馈,第三个恶魔在他长剑的注视下,于鲜血中倒下。 盾牌紧随其后落下,手掌顺势拽起灰狼的脖颈,依靠向后躲的动作靠住树干,便抬起胳膊蹭一下下巴沾染的鲜红血液,耳朵倾听并未远去的巨熊咆哮,目光则牢牢锁定住右前方枯树树干上的醒目标记。 老家伙提醒同行危险的标记,示意用来捕猎的陷阱就在附近。 陷阱,危险的陷阱,既能够制服野兽,也许……也可以让恶魔沉眠于此。 毋庸置疑,洛佩斯喜欢这个法子,并且对此抱有期望。 他期望,那位常与他一同狩猎的猎人索伦能够救他一命。 而说起索伦,对于洛佩斯来讲,比起将他称之为老友,他更喜欢去说,他清楚的了解,索伦那家伙究竟会在什么时候躲开女儿的监视前往妓院。 一个周全的计划在他心中发酵。 因此,从此刻开始,他的后退便不如之前那般只是为了躲避短刀顺势而退,而是变得颇有心机。 他的目光也不再牢牢紧盯那些恶魔的动作,更多则是用来观察落叶下的泥土与树干上的茂密枝叶。 他得规划如何叫它们见识见识猎户的阴险。 迅速的,洛佩斯露出了笑容。 谨慎与周密,这正是那个老家伙能安安心心活到抱孙子的年纪的原因。 如此,洛佩斯挑挑眉毛,仔细的注意起恶魔挥动短刀的动作。 片刻后攻击落下,他就斜着身子后退一大步,并在脚停在半空时顺势推开了一旁的灰狼。 他相信,他的动作不算漏洞百出。毕竟他还有心思在接下来面对恶魔追击时,嗤笑的看到恶魔被弹起的套索倒着拉起,并由此握着长剑横斩。 老家伙用来捕捉立耳羊的小设计,那家伙总希望把羊皮的价格卖到更高,所以不喜欢死羊。 但洛佩斯同样不喜欢活着的恶魔。 当然,除此之外,洛佩斯还在心中猜测着恶魔的话语。没准是,“该死的绳子!”又或者是,“这傻逼运气还真不错!” 并且,他认为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恶魔并未就这样停下追逐的脚步,这就是他唯一的论据。 没人会对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猎户产生惧意,就像那些壮硕的猎户常常想抢夺索伦的猎物一样。 心中带着笃定,洛佩斯继续向后退,在恶魔专心抵盾化解他映射太阳光芒的剑刃时,灰狼瞅准时机,一口咬住恶魔没有铠甲防护的小腿。 耳旁哀嚎骤起,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洛佩斯挥出长剑砍断恶魔手掌的果断。 伴随着更加沉闷的哀嚎,洛佩斯又颇有心思的哼起小曲,猎户常唱的小曲。 他并非时常乐观,只是为给自己添些信心,同时也为了欢庆胜利。 后方枝叶铺盖的地方,树干上满是剐蹭痕迹的粗壮古树旁,透着诱人鲜红的红楂果,那是棕皮鼬最爱的食物。 于是,在下一个枝叶透出太阳光芒照射的地方,等待恶魔靠近时,洛佩斯飞快的抽走红楂果。 随即,“咔嚓”一声的清脆动听。 铁嘴将恶魔困在原地,洛佩斯也不会闲着双手,他用力向下挥出盾牌把恶魔的盾牌向下砸,另一只手的长剑瞅准机会狠狠刺进恶魔的脖颈。 完成这些事情之后,洛佩斯迅速的向后跳去,以便脱离后方恶魔的攻击范围。 尸体倒进泥土,恶魔却没有停住步伐。 对此,洛佩斯倒也不焦急,毕竟索伦的阴险绝不止如此。 库特勒山脉种类繁多的生物时常会逼迫索伦热衷起发明与创造。没人会知道,他第二天再来库特勒山时,会带来什么玩意。 有时他也会以几枚铜币的代价把那些新奇玩意卖给受过他陷阱恩惠的小猎户,他总乐意说,“你他妈的赚到了,小子!” 索伦粗狂的声音似乎又一次在他耳旁充斥。 这时,他便想,在安然无恙的回去之后,他也该赏索伦两枚臭钱。虽然他时常妄图敲诈他。 悠闲的漫步,柔和的晚阳跌进他的眼睛,他垂下头,向上拱起嘴唇,注意到身前连接着树根与土壤的绷直的细长丝线已经被毫无察觉的恶魔拉动,随后听到难以注意的细微“咻,咻”声。 连接简陋弩箭的机关被触发,寂静却不算精准。 关于这并不完美的结果,洛佩斯倒也能够接受。他安慰自己,好事总不能成双成对的出现。 纵使索伦的怜悯助长了恶魔的气焰,致使它们只余下三个,也仍旧气势汹汹。 但至少他还消灭了两只恶魔。 而现在,他该把它们一网打尽了。他知道索伦会把那个陷阱放在哪里。因为若是他的话,他也一定会选在那里。 那是他最喜爱的一个陷阱,他管它叫“深渊巨口”。 “深渊巨口……哈”,洛佩斯嘴角冲下微笑起来。 他相信那些恶魔会原谅他起名时的恶趣味,生活可不能总是沉闷以及沉闷。 身心愉悦让他的脚步变得轻快,所以提着灰狼顺着粗壮树干的另一边绕过来没有用去多少时间。 他站在潮湿的泥土中,这才呼出从逃窜时就压在胸腔里一直不敢吐出的空气。 他站在原地,目光注视与恶魔之间只剩下不到五步的距离,抬头看一眼跃出点点星光的天际,随手把盾牌丢开,在夕阳的抚摸下,把手中长剑顺着剑鞘的纹路插回腰间。 无形的掣肘在对峙中蔓延,恶魔踌躇不前,就如同突然吸取教训一般。 那么,如果靠着树干坐下,把胳膊搭在蜷着的腿上,顺手摘一把桑丛的果实,感受灰狼在身旁趴俯的温暖触感,洛佩斯一定称得上悠闲的要命。 而要是他肯再消耗些在此刻显得金贵的淡水,那么于淡黄宁静的笼罩中,他还可以把用来补充水分的桑果分一些给灰狼。 他还真是悠闲的要命。 悠闲到,有大把的时间注视已经快要失去全部点缀,即将光秃秃立于泥土的桑丛,以及天空一角,残阳静待,落霞堆积,孤鹜弱鸣,薄月初现。 不过汲取教训总显得不合时宜。 在那污浊的泥土之上,流淌的星河还未淌进林中微风带去的美梦。索伦营造的噩梦便叫恶魔从对峙中败下阵来,决定原路返回,并且果决的执行这个决定。 于是,映进黑色眸子,彰显于悠扬歌声,昼夜交替的广阔中,洛佩斯既没有喜跃拚舞,也没有惶恐不安,只闲暇中继续向嘴里送着桑果。 直等待恶魔抵达树干上满是剐蹭痕迹的古树旁,才得以被突然陷落进大坑的树叶洗刷殆尽。 这显然是一次颇有风险的赌局。 第十章 末夏初秋 “我认为我们合作还算愉快。”洛佩斯站在因为上方落叶失去承载而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大坑旁,注视着坑内被布置铁刺刺穿的游骑恶魔,含着落叶的根茎对身旁的灰狼说。 “同时也希望这些恶魔能值上两个钱,不然索伦那混蛋没准会杀了我。”随后,他继续低语道。 洛佩斯知道灰狼听不懂,可他还是想说些话,以便尽力延缓索伦跳脚大骂的景色在他的脑海中显现。 那景色不值得深思,这个观点在洛佩斯心中可谓是历久弥坚。因为不论是谁,在听到索伦不间断的怒骂半天毫不停歇时,都会在心中暗自发誓离他远点。 若非是他已经想好该如何与索伦“坦诚”相告,并且计划好如何狠狠吹嘘他一笔,能让他褶皱的脸上挂上笑容,不再追究,他一定得在这里过上几天宁静淡雅的生活,绝不会轻易挪动脚步走向森林之外。 当然,这点思索算不上消磨时间。只是在索伦的女儿为他生了个可爱的孙子后,他就已经很少能在库特勒山脉见到他了,即便是几个月前被他们命名为林地羊群的羊群迁徙回库特勒山时,索伦也一改往日的勤奋,在家里专心的照顾着孙子。 但他对此表示充分的理解,毕竟他那小孙子生的可爱又稚嫩,虽然老友分别总是叫人惆怅的,而习惯又常常不可避免。 他却依然能够理解。 不过,于情于理,索伦便没资格对他夹杂着些许想念,毫无顾忌,怒骂他的行为说不。 “傻逼索伦。”他顺势而为,嘴角带着微笑,接着转动起手臂上的臂甲。紧张褪去后,疼痛重新席卷了他的身躯。 顺着手掌蔓延留下纹路,已经渐渐干涸的血渍让他愉悦的心情无法再维系。 洛佩斯知晓自己应当严肃一些,于是,严肃的将臂甲转到手臂下方。 而被其遮挡住的伤口便完全暴露了出来。 老旧的皮革已经难以牢牢固定铠甲,他对自己受伤的原因心知肚明。 不过,隐藏在铠甲下的鲜血淋漓对于他来说依然是件麻烦事。 在并没有携带药草的时光中,洛佩斯常常乐意冠冕堂皇的欺骗自己,“比起自己的脑袋,身体明显更不乐意迈进死亡。” 但介于那只孟厘虎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洛佩斯现在已经改变了这个愚蠢的坏习惯。 因此,在短暂的思忖后,他仍旧蹲在原地没有起身。 之后,是少许几句念叨。直到话语的余韵消逝后,洛佩斯才默默站起身。 他迈开步伐原路返回。 繁忙的双腿,胳膊也算不上清闲。在他伸手从口袋向外拿出应急的草药时,还得用短刀划开铠甲内衣服的下摆准备些布条。 好在,伤口无法削减他对处理伤口的熟练,虽然功劳全部得给予那些野兽……小心翼翼的抹上草药,然后粗暴的为自己缠绕布条。 如此,就算是妥善的包扎,洛佩斯也能够放下心来。于是,有时间分出心思开始倾听从刚才起便持续的,身后的低声呜咽渐行渐远。 他有些时候难以忍受这种事情,认为对合作无间的朋友不该如此。 不论如何,洛佩斯先是低头表达了自己的无奈,然后才在一声短促而轻快的叹息声中,默默把向前走的脚步放慢。 他注意着那一瘸一拐,很快再度抵达他的身旁。同时,这也让他剩下了些距离,惊叹于耳旁萦绕着的空灵歌声优美又动听。 他猜的出来,精灵的语言。 洛佩斯继续向前走,迈过最后一颗红树,站上低矮的石块。 灰狼紧随其后,半抬着前爪,站在红色的落叶中,与洛佩斯一同注视跪坐在泥土中的艾雅,嘴中轻轻哼唱着向掌心轻倒紫色药剂,替受伤的库特灰熊包扎伤口。 灰狼只待一会,就率先挪动脚步奔向艾雅。而洛佩斯则叫目光跟着灰狼的背影慢慢挪移,又抬头看一眼艾雅被吹动的发丝。 对于他来说,燃眉之急似乎就只有如何能够活着离开库特勒山。但他目光所及中,越来越多的陌生景色叫他忧心。 洛佩斯眨动眨动眼睛,好缓解他那已经有些发干的眼珠,又用力摇摇头,甩开越变化就变得越加复杂的思考,迈动起脚步,向她们稍稍走近一些。 他找一个大小适中的灰色石块坐下,拔开紧扣的塞子喝上一口水,在心中稍稍悼念逝去的云霞,就这样的坐着:“节省箭矢确实是个好习惯,艾雅。” “抱歉,洛佩斯……” 这时,艾雅停下轻快的哼唱,脸上又添上了一道让人迷醉的风景,晚霞延续般的恬静笑容:“因为我瞧你游刃有余嘛。” “这倒不取决于我。”他扬起冷淡的笑容。 “你注意到林中万物了吗,洛佩斯?”随后,她转头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时,又轻声问道。 余下的话语紧随其后:“这里美不胜收!” “我常常凝望这里的景色。”洛佩斯开口回应她的问题:“你是对的。” 扪心自问,他没有理由,在对库特勒山脉的赞美上说谎。 “火红的落叶,我喜欢它的新礼裙。”她轻轻抿住嘴,“曾经……我在森林的游历中度过很多日子。因此得以见到许多让人留恋的景色。”说着,又在库特灰熊背上打了个花朵般可爱的绳结,并因此使笑容没有褪去。 “倒映星斗,明镜般的湖泊;旭日初升,一片昂扬生机。” 她继续说着,抚摸灰熊的脊背,然后把灰狼拉到身旁,仔细检查它前爪的伤口,翠绿的眸子中水波荡漾。 洛佩斯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天空。 “那景色在记忆中扎根,时光则会让它发芽!” 替灰狼处理好伤口后,她昂起头,“即便森林总是奇怪又骄傲,但我无比热爱留存于眼中的景色。”她就这样与天空跃出的细碎星点对视,脸颊显露光芒,欣喜于月光轻抚。 “与它们同样热爱!” 第十一章 末夏初秋 洛佩斯顺着篝火燃烧的光亮远远窥探。他与恶魔的距离算不上近,眼睛只能映射模糊的影子,并且位置也不算占优,仅仅可见一角。 他靠着树干,耳边常响起虫鸣,此起彼伏,跌宕昭彰。他心中暗自思衬,若是以此,显然难以猜测出恶魔控制的大体区域。 哨兵、巡逻队,他有许多穿过库特勒山脉回到西维尔镇的路线,可若是一不小心迈入它们占领的地方,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逃过恶魔哨兵的目光。 实际上,洛佩斯希望自己能够再进行一些其他的尝试。只是,在他轻轻皱住眉头抬头注视夜空中盘旋的候鸟时,却依旧难以思索出应对之法。 若非走投无路,他并不会选择铤而走险。 于是,就这么撇过头开始凝望恶魔营寨外的哨兵,不再移开目光。 即便自诩没人比他更熟悉库特勒山,洛佩斯还是能够察觉自己的计划不尽如意。此时的境况,他不敢再前进一步。 不过,若是追求放弃,他总是果断且迅速,眼前所做的事情便全都认定只是消遣。随即解下水袋,把脑袋向后靠,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再次抬头注视空中成群的候鸟。 他注意到那群候鸟脑袋窄小,翅膀修长,并且羽毛透出白色光泽。 他猜测那是因为月光照射的缘故,但还是认定那是一群苍鹭。 由于贵族小姐的青睐,苍鹭是少有能够卖出好价钱的鸟,并且苍鹭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库特勒山里,只有小部分时间会因为气候变化的缘故在生命之森中部与屈莱顿平原之间往返,所以洛佩斯常捕杀这些苍鹭,有时还会成为他的主要目标。 要是能够闲下来,他大抵会马不停蹄的设好陷阱,静静等待。 他总不缺耐心。 寒冷的夜风轻抚林稍,苍鹭收起翅膀,于盘旋中短暂休整。它踩住洛佩斯的肩膀,把坚硬的鸟喙凑向他。 洛佩斯听到清脆的笑声,随后是欢快的低语,“过来,小家伙。” 他转过头,叽喳吵闹的鸟群在“嘘”的一声后彻底安静下来,因此摇摇头露出微笑。 等待苍鹭飞走,他才站起身,一边活动肩膀一边向前走。若是再趴上一会,他非得僵在那里不可。 洛佩斯从远方篝火收回目光,步伐踩过外露的坚硬树根,下一步又感受到脚底传来的柔软触感,然后低下头,却看到一截胳膊陷入泥土。 那是一截断肢,并非他所猜测的蘑菇。 洛佩斯脚步由此变得紧促,在短暂停顿后,继续向前走,谨慎穿过树丛,很快发现被钉在树干上的尸体。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并且爬满蛆虫,但意料之内的恶臭却没有因此迸发。 他借着月光凝视一丝不挂的尸体。一具女尸,这倒是不难辨认。 尸体的表面充斥红斑与水疱,并且每一个角落都都雕刻着…… 洛佩斯轻轻挪动步子,直到发觉那并非雕刻,而是疤痕。但纹路看起来却像是某种文字。 四周一片黑沉,月亮被浮云短暂掩盖。他耳边再次响起的诡异歌谣,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他想,他真该在温暖的壁炉旁虔诚祈祷,麻烦没有因此找上他。 洛佩斯皱住眉,嘴中默默念叨,“操他妈的。” 他没有停下步伐,因此与尸体的距离越来越近,同时眼前的景色也渐渐变得清晰。 只能忍受云层一瞬掩盖的月亮让他感激。 他借着月光,注意到尸体双目紧闭,睫毛尖端被烧焦,并且树干旁的土壤还有翻动的迹象。 也许是那群恶魔巫师干的好事,洛佩斯猜测着蹲下身子,但第一眼就看到尸体充满泥土的指甲。 他料想,从深埋在地底的棺材里爬出来是件困难的事情。即便没有棺材也并不容易。 洛佩斯沉下心思考,又起身观察尸体脖子上被泥土腐蚀的项链挂坠。 “一个金色的圆盘”,他得出结论,外加断断续续能够拼凑出的一个“西德莱”,或是“布兰妮”。 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东西。 洛佩斯伸出手掌,尽量不触碰尸体拿起挂坠。在之前,他就发现圆盘的上方有凸出的部分,所以拿起时尝试着按了下去。 伴随着“啪”的一声,圆盘的盖子迅速弹开。 “还完好如初。”洛佩斯直起身尽力把脑袋远离尸体,这能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他的目光顺着圆盘游走。一只精美的海豚雕刻其中,海豚头顶镶刻一颗紫色水晶,最下方还刻有一行小字,琳达·伊蕾娜。 “怎么了?” 忽然,轻声呼唤拉回了他的思绪。 紧接着又听到她笑着说:“哦,真诡异!” “希望我没吓你一跳。” 这叫洛佩斯短暂的闭上眼睛,“你指的是某种松鼠幽灵吗?”一边说,一边抬手把爬上他肩膀的松鼠拽了下来,“没错,没错,就算来的是一只松鼠我也得吓破胆。”随后,将吊坠合上放回原位,又开口询问:“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很可惜,不是什么好消息。”艾雅抿住嘴唇。她的目光瞥过尸体,最后在手中地图上停顿:“恶魔已经控制了库特勒山以西的整个库特勒山脉,看起来正在聚集兵力北上准备攻打贾德森镇。而骑士大多已经撤离库特勒山,应该是准备协同阻击北上的恶魔。库特勒山现在只剩下一座骑士营寨,就扎在伞菇河附近。” “伞菇河……” 洛佩斯舔舔嘴唇,思考起有用的信息。 不过,飞鸟侦察兵,事情还真够奇妙的。 “这还不算遭。”于是,在停顿半晌后,他才接着说。 “从这里走,到伞菇河大概只有半天的行程。” 随即在脑海中规划起可行的路线。 不过,紧锣密鼓延展的思路还未启程,就在下一刻被远处传来的奇怪声响打断。 洛佩斯顺着声音挪动眼睛,头顶的月光算不上透亮,但半空行进着弧线,带着火红尾巴,径直而来的火球却显得光芒四射。 在意识到眼下情况时,洛佩斯已经没时间做出反应,很快到来的巨大声音,把他的耳朵震得发疼。 鸟雀四散,刚刚陷入沉睡的森林被声音唤醒,火球砸落于森林,随后是恶魔冲锋的号角。 它们在与谁战斗?疑惑在洛佩斯心中陡然生出。驻扎在伞菇河的骑士不可能在此刻出现在库特勒山脉中部。 洛佩斯仔细凝视火球投掷的地方,却被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 “亡灵。”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目光中只有溃烂的伤口,与惨白的半张脸。但洛佩斯依旧认出了他。 “萨尔。” 他喃喃低语着,就这么抽出长剑,心想若是他认为他会因此而愧疚那就大错特错了,然后用力把长剑刺进腐烂的躯体。 洛佩斯没能感受到长剑刺进身躯的反馈,只看到萨尔穿过他的身体,双目无神的向前走。 他眼中遗憾难掩:“萨尔……我想我没和你说过。” “那是我邻居家的孩子。因为一只孟厘虎,死在了库特勒山。他父亲老亨利在年轻时便双腿落下残疾,因此拜托我教导萨尔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猎人。” “但他实际上本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铁匠。” 第十二章 末夏初秋 再次见到萨尔,即便只是转瞬即逝,洛佩斯心中还是不可遏制的生出了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感。 他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观察远处向库特勒山脉深处撤离的恶魔。 他感受冰冷的晚风拍打他的脸颊,便从脸上沉重的表情中脱离出来。他想,他必须保持清醒,并且该重新计划今夜的行程。 “理应如此”,他咕哝着,心中难以扬起半点理所当然的轻快。 洛佩斯知道这是件糟糕的事情。他笃定的认为,若是有人能够面对此时彰显在他眼前的景色,便也会与他抱有同一种想法。 数不清数目的白骨费力攀爬出泥土,衣衫褴褛,或是一丝不挂;发黄的断肢,粘附着臭气哄哄的腐肉。 野兽与人类……他不清楚它们是否还属于这个界限,但它们在这个时候倒算得上一派祥和。 他紧张于站立崖壁下的景色,耳朵的倾听则被身后森林里汇聚的声音占据。他发现那声音越发的近了。只是由于火球砸落声阻碍的缘故,他只能依稀辨认出几种叫声,那来自孟厘虎、疣猪与黑背臭鼬的声带。 跟随声音,洛佩斯撇过头,目光向着艾雅端坐泥土的方向进发,然后顺着长靴包裹的修长大腿向上爬。 如他所料的,艾雅已经被野兽包围。 但被包围的人不是他,他便认为不必担忧,所以只是在轻轻敲击剑柄时思量着,安抚一大群野兽不是件简单的活计。 实际上,洛佩斯实在不想再尝一遍被荒野鹿群狠狠冲撞的滋味,即便这次显然有所不同,但那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从蹄子变成爪子与蹄子,哼,他还真够幸运的。 洛佩斯发出一声轻叹,挪动靴子搓搓岩石,随后迈开脚步转身往回走,头顶夜云灰白。 他小心翼翼的穿过成群的野兽,心中难免紧张,即便它们现在没空理他。但若是遇上老仇人,他大抵也会被活活撕碎。 他慢腾腾的向前走。杂乱的吼叫在他耳旁充斥,月亮散发着让人忧愁的猩红。 “哦,瞧瞧是谁来啦!一位猎人先生。” 艾雅歪头对他眨动眼睛,抬起头时,翠绿的眸子倒映着点点繁星,又把脸上堆满遗憾,好掩盖难以褪去的笑意。 “他们是这么说的,一位该死的猎人?” 洛佩斯回头看一眼迫不及待想要向他张开獠牙的野兽,摇摇头微笑着,然后蹲下身子解开艾雅腰上的箭袋:“我希望,这不比狩猎难太多。它们不会轻而易举的攀上崖壁,所以我们还有些时间。” “不,也许要……”艾雅抬起手掌,心中默默思忖起来,直到检索到合适的描述:“要……更暴躁一点。” “嗯哼。”洛佩斯挑挑眉毛,对此早有准备。 “但……”轻松的境况并不会持续太久。 “你需要小心,洛佩斯。”艾雅抚摸怀中浣熊柔软的脊背,表情严肃:“它们讨厌这轮红色的月亮。” “放心,我不认为它会给予我丝毫慰藉。”点点头后,他快步穿过野兽,再次站上岩石,蹲下身子把箭袋放在一旁。 一开始,他只是期望着帮海斯保住他视若老二的弓箭,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发挥用处。 好在他眼前的视野宽阔,这是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他展开虎皮长弓。心想自己必须承认。“一个合格的弓手”,这个称号绝不会跟他有半点关系。 他捏紧弓弦,对准顺着山坡逃窜的恶魔,射出箭矢。 一发空箭,完全在洛佩斯的预料之内。自从脱离艾德文娜的教导,他便有将近八年的时间没有碰过一次弓箭。 他没空总结经验,很快射出第二箭,箭矢与恶魔的胸甲碰撞,把恶魔推了一个趔趄。因此,恶魔不得不转头向其他方向逃窜。 “结果总归不算太差。” 恶魔留下的背影,叫洛佩斯如此想道。 “你惹了一群阴魂不散的家伙。” 随后,洛佩斯听到熟悉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他说:“天主圣神!死亡生生不息!” 他的话语稍显神叨,这让洛佩斯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 短暂停顿的思索,驱使洛佩斯再次凝望天空,同时,他开口说:“少见的红色月亮。” “嗯,红色的月亮!”杰克步履蹒跚,“所以那些该死的卜梦师终于又有东西可说了。”他在树干上钉着的尸体旁停下脚步:“愚蠢的尸体。” “西尔格莱语……一种献祭仪式。” 洛佩斯继续拉动弓弦。 恶魔留下断后军队的溃败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得做好越来越多的恶魔向他们方向窜逃的准备。 “一段久远的往事。”杰克扶住树干,好让自己舒适一些。 洛佩斯分出心思听他说。 “在西尔格莱的都城坎特瑞拉沦陷后……希望你有读过阿尔特斯的史书,一个厚重的大家伙……” “直到取得胜利的军队清扫战利品,为了掳掠宫女与贵族小姐进入灰暗的地牢时,当时执政的特拉玛依王室与教廷才从牧师和女巫的报告中察觉西尔格莱曾寄希望于献祭仪式所带来的力量能够阻止阿尔特斯的铁骑。” “这件事很有趣。因为在战争迈入紧张时,阿尔特斯还不相信从西尔格莱走漏的消息。教廷一直认为魔鬼已逝。” 杰克开始咳嗽,持续好一会,才继续说:“破坏尸体没有什么作用,也难以破坏。尸体只是连接荒野与现实的枢纽,虽然不知道这个尸体被动了什么手脚,但单一的尸体终究只能维持及其短暂的一段时间。” 说到这,他直起身子,顺着崖壁向下凝望那些死尸:“瞧瞧这群寻找花粉的无头蜜蜂,洛佩斯。” 杰克喃喃自语:“被驱使的蜜蜂……天主圣神,它们的蜂后究竟想要构建一个什么样的蜂巢?” “泄露教堂机密可是对天主圣神的背叛,杰克。” 顺着杰克的目光望去,洛佩斯回忆起小时向牧师询问异想天开的问题时,老牧师对他的回答。 “天主圣神会对将死之人网开一面,机密迟早会被带进坟墓。”杰克不再研究尸体,踉跄的挪到洛佩斯脚下的岩石旁,蹲下身子仔细观察死尸的动向。 而洛佩斯只是继续搭上箭矢,开始笼统的选择目标。恶魔越来越多了,死尸也有向他们这里扩散的架势。 很快,杰克说:“时间紧迫,驱魔绝非明智之举。” 洛佩斯拔出短刀,用力刺进岩石外侧泥土冒出的白色头骨,又因为杰克的话放下长弓。 “那你就得对天主圣神祈祷,我们能安稳的躺在坟墓里。”洛佩斯对此显得释然,毕竟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 “嗯,这确实值得思考。”杰克坐在岩石上,灰色的头发已完全被汗水浸湿:“现在仪式的力量还未完全扩散。” “献祭仪式旁,力量的中心,只会有少数死尸出没。”他指指尸体:“但最多只能待到死尸爬过山腰。” “希望伟大与荣耀化身的天主圣神还不着急见我。”他推出手中的法杖开始吟唱,金色的咒术顺着土壤穿梭,直至抵达恶魔与死尸脚下,牢牢将他们束缚在原地。 “相信我,这会变得容易的多。”他解开洛佩斯腰间的水袋捏在手心,随后用力灌进喉咙:“但很快,他们的数量就会多的无法想象。” 他擦擦胸前滴落的水渍:“死亡就是这群杂种的生机。” 洛佩斯面色凝重,他必须承认杰克说得对。抛开逃窜的恶魔越来越多不说,每有活物死亡,便会有一具死尸重新爬起。 死亡笼罩的阴影在扩散,而且,只会蔓延的越来越快。 第十三章 末夏初秋 在听到杰克第二次小声嘀咕,并低头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写东西时,洛佩斯正奋力用双手推出抵着死尸牙齿的弓箭。 它们与崖壁的距离近在咫尺,堆叠的抵住岩石与泥土,踩着断肢与头骨疯狂的向上攀爬。其他地方的景色大抵也没有什么不同。 洛佩斯感觉它们的力气出奇的大,甚至快要抵开他的掣肘突上崖壁。 也许是眼前死尸的躯体还未完全腐烂的缘故,洛佩斯猜测。随后倾听自己粗重的喘息,心中明了,他所剩不多的力气也是其中的原因。 洛佩斯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麻木的胳膊让他已经很难再做出有效的反击。 但不论如何,他也希望死尸那张散发腐烂气息的嘴能离他远点。便撑着胳膊,一脚踹向死尸的小腿,注视它跌落深渊的同时,抽出腰间的长剑。 他喘息温热,关于这点他必须对幸运女神的眷顾表达感谢。而不值得诉说的,也不过是他心中对死尸的无情咒骂,“老二都烂在泥土里了,到底还图些什么!该死!” 他也确实难以思索眼下一切的意义。 倾听死尸嘶哑的哀嚎一声接着一声,洛佩斯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瞧着它们,余光瞥见杰克停止羽毛笔的记录,垂下的手臂伸向静躺在岩石上的法杖,忽然明了,也许,尝试抛开不满,转而开口打趣,是个不错的宽慰,“希望你的祷告圆满,杰克。” 如是,他说道。 于是能做出理智的判断,决定利用空出来的手,顺势抽出短刀,好把不满顺着短刀完全发泄。 大抵,他会被死尸拉着一同滚落,洛佩斯思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场景。 但这点面对选择时扬起的少许恐惧之情,极为微小的,都在那声血脉偾张的嘶吼响起后被全盘抵消。 那声嘶吼就如同援军赶到时吹响的冲锋号角一般让人欢欣鼓舞。 法杖引导浮空的金色咒术将死尸缠绕,壮硕的金色虎爪紧随其后,一掌拍落向上攀爬的死尸。 “吼”,孟厘虎向他吼叫。 顺着黑黄花纹延伸目光,洛佩斯把短刀插回腰间:“真遗憾,看来我们没发生过什么冲突。” 之后,杰克收起灌过墨的羽毛笔与羊皮小本,并在抬起水袋向嘴里倒下最后一口甘甜的清水时,用胳膊撑着崖壁站起身:“比起期待祷告发挥功效,洛佩斯,死亡的力量更加沉重。” “死亡的力量更加沉重……”听着杰克的话语,“哼!”洛佩斯不禁用舌头舔了舔牙齿:“真高兴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 接着,他向下刺出的长剑伴着有力挥动的虎爪冲着向上攀爬的死尸而去:“也许你该向那些在酒馆里揽客的妓女去学学,如何才能讲好笑话,杰克。” “是吗……”杰克抿住嘴唇,低下头在塞得鼓鼓嬢嬢的口袋里翻找,直到寻找到藏在其中的打火石并握在手心,他的两根手指便伸向腰间系着的绳扣,将其解开:“世事难料,洛佩斯……” 失去绳扣的承接,仅剩下的两罐明火就失去了阻力,直接落进了他的掌心。 随后,他转头冲着死尸轻声道:“天主圣神的仁慈笼罩世间!” “咔嚓,咔嚓”,火星向外跳跃,很快点燃明火不算长的捻绳。微弱的光亮映照杰克满是灰尘粘附的脸庞。 他努努嘴,瞄准方向丢出明火,又把法杖抱在胸前,严肃的闭起眼睛。 “天主圣神说:为众人照亮前路者,不可使其孤苦于长夜;与长夜为伴同行者,不可与其光芒之照耀。” 洛佩斯把长剑抵在岩石上,注视燃烧的火焰被掠过的晚风触摸。 “漫长黑夜里少有光芒显现。” 他接过杰克递来的水袋。 “光芒与信仰揭在人心,洛佩斯!” 在“噼啪”的骨髓燃烧声中,杰克凝望明亮的火焰愈来愈小。 对此,洛佩斯只是耸耸肩不再说话。他面色凝重,随后提起长剑,准备火焰熄灭后,继续面对它们,这群坚持不懈渴望爬上崖壁的死尸。 不过,于他再度昂起头时,红月之下,托着猩红尾巴,骤雨般密集的火球在经过短暂的攀升之后,迅速笼罩了夜空。 洛佩斯注视死尸携带火焰爬上崖壁,倾听着身旁的野兽嚎叫。 在他的身后,越来越多的动物在崖壁聚集。 说服自己不去思索更多,他果决的横着挥出长剑,将身前的死尸拦腰斩断。 与此同时,花豹向上弹跳,踩着他背上的铠甲,张开獠牙狠狠撕咬死尸绝算不上可口的腐烂骨头。 魔法耀眼的光芒在稍显紧促的崖壁上闪烁,圣吟的力量驱散着腐朽。 箭矢飘摇着撕破空气的阻隔,伴着轻声和唱的平静歌谣,将死尸推下崖壁。 他真该带上恶魔的圆盾。在战斗时,他空旷的脑袋,总会思索起让人的遗憾的事情。 他看着眼前的景色,那确实叫人遗憾。因为思索与长剑的挥动在下一刻于洛佩斯身上完全停止了流逝的脚步。 炙热的火球,在他身旁轰然炸开。 第十四章 雄狮之章 闪烁的群星、清冷的月光,海斯注视着它们一同跌进远处的库特勒山脉。他嗅着辰时的萧索,恍然想起自己一夜未眠,怅然若失的褐色眼眸因此恢复了一些神采。 他就这样伴着早已熄灭的篝火与温度逝去的酒杯在用来劈砍木柴的树桩上坐了一夜。 他感受着温热的骄阳,这却无法拯救他沉重的身躯,而他只放任自流,于是眨眨酸涩的眼睛,俯下身子拿起经由一夜沉淀已经有些难以下咽的麦酒,仰头一口全部喝了下去,默默感受着晨曦的微光,好让自己那捱过了寒冷,已经不再机敏的脑袋恢复些许活力。 自然,那口感实在不值得恭维。马尿,并且称得上是浸了粪便的马尿,不过真正差点要了他老命的东西,则是其中漂浮的黑色小虫的尸体。 但幸好他的身躯还算硬朗,并且廉价的不值一提,所以他只消咬咬坚硬的牙齿,就能够抵去胃中的翻江倒海,脸旁也理所应当的不必挂上其他表情。 他紧咬牙齿,余下的时间里,最后看了一眼远方潜藏于山脉中的薄雾,便在少许的思索后,坚定的转过身,迈开脚步走进那间木屋。 雨水倾漏、蚊虫叮咬,年久失修的木屋,此时却也不再生机勃勃。 “我真该将那锅南瓜倒掉了!” 海斯嘀咕着,在鞋底踩过阶梯时,加快了脚步的挪动。 他顺手拉上张开的木门,很快在黄色的木质摇椅前停住脚步。艾德文娜正躺在上面,仅仅依靠一张薄薄的毯子维持身体的温度。 短暂的迟疑后,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已经早晨了,海斯?” 朦胧中,艾德文娜揉搓着肿胀的额头向海斯发问。 “嗯,天已经亮了。起来吃些东西吧,艾德文娜。”海斯在他身前坐下,又向壁炉里加了一把木柴:“洛佩斯还没有回来。” 鸟笼的白色信鸟发出一声啼鸣,舒展翅膀迎接清晨。 可海斯却闷哼一声,对此似乎极不情愿:“看来戴维说的事情是真的。” “我说过,戴维犯不上说谎,海斯。” 察觉到海斯神色中的担忧,艾德文娜轻轻摇了摇头:“我还不饿,不必担心。但我们得趁早启程了。” “我知道!”海斯向火苗中狠狠啐了一口:“那些自私的领主,把嘴巴闭的还真严。” 接着,他挪开注视艾德文娜的目光,“不过,你还是应该吃些东西,这个样子可没有办法应付库特勒山脉的恶魔。” 说完,海斯蹲下身子掀起设有把手的地板,嗅着地窖内的阴凉气息。 “我会准备好这几天的食物。”艾德文娜从摇椅上站起身,“幸好送你们的面包还剩下一些。”她一边说,一边走向木桌,查看起木桌上面铺盖的,海斯绘制的地图:“我想,能够正面进入库特勒山脉的路已经全部被恶魔占据。” “嗯,所以我们得走伞菇河那条路。” 海斯用壁炉内的火焰点燃蜡烛:“在你睡着后,戴维准备启程离开之前,我又与他聊了聊,所以……得知圣耀骑士并没有完全从库特勒山脉撤离。” “为了防止库特勒山脉的恶魔继续北上,伞菇河那里还留有圣耀骑士的最后一个营寨,作为贾德森镇的哨站。” “伞菇河营寨……” “嗯……那我们就可以从镜水湖绕过去。”艾德文娜在脑海中稍稍思索后,用力点点头:“好吧,就这么办吧。” “我们的时间紧迫,海斯。” 呼出一口气,艾德文娜拿起墙角伫立的长剑说:“我再去给马喂草料。” “放心,我很快就过去。” 海斯回应她,同时端着蜡烛缓步顺着地窖的阶梯向下走。 十个阶梯,这是地窖的深度。地窖不算深,但并非是海斯偷工减料,而是因为在多数时候里,它的工作就只有在酷热的夏季储存难以卖出的短尾黑背兔肉。 作为靓丽皮毛的附赠品,短尾黑背兔子的肉可谓是一言难尽——这便是问题所在。 虽然他们可以用其他更加省心的方法处理兔肉,但若是那样做的话,在寻不到合适的买主时,他们就没有廉价的东西可以面对那些连饭都吃不起的家伙们。 这显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海斯向来乐意承认,洛佩斯有处理这些问题的天赋。 少许笑容攀上他的脸庞,掌心的火焰不断跳动,靴子与石阶接触的细小声响在窄小的通道中回荡。 海斯摆动目光,石壁上的划痕依旧引人注目……一段久远的时光。 事实上,对那件事,他仍旧记忆深刻。 在洛佩斯大概八岁时,他有一次出门太过匆忙而忘记把地窖上锁,导致洛佩斯在玩耍时跑进了地窖。 那时的洛佩斯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蛋。若不是他回来的早,洛佩斯真有可能把整个地窖都毁了。 当时,在他掀开地窖入口处的地板向里看时,洛佩斯正抱着一把锋利的斧头,不停乱挥,锋利的斧刃叫整个地窖的墙壁连同地面摆着的酒桶都遭了殃。 在那之前,他可从不知道那么小的小家伙耍起酒疯来居然丝毫不逊色于那些狂躁的佣兵,所以,他不得不在洛佩斯因为喝下一整桶麦酒,而睡的那一整天中为他时刻担心。 就因为这件事,艾德文娜差点没把他扫地出门。 海斯发出沧桑的“哼哼”笑声,手掌抚过身前陈旧但被擦拭的锃亮的铠甲,接着蹲下身子打开葡萄酒的酒桶,接满了手中的两个酒袋。 洛佩斯带的酒应该已经喝完了,海斯对此有些担忧,随后站起身,迈开脚步向地窖外走去。 向上延伸的灰色石阶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这时海斯才察觉,前进与后退的道路一样清冷。 第十五章 雄狮之章 拖着僵硬的身躯慢慢迈过台阶爬上地板,久违的铠甲沉重感笼罩着他的身体。他身上的这件铠甲,老旧的铠甲,大抵已经在地窖沉睡了数十年之久。 海斯沉思的努努嘴,伸手拿起杯子,蹲下去接上一些麦酒——葡萄酒并非他之所爱。随后,抬起目光,透过正前方不算通亮的窗户,注视着一片翠绿中闪动的白色影子。 杯中的杂质漂浮在麦酒之上。这时,海斯随手关上酒伐,便端着杯子直起身,用胳膊拄住椅子,开始默默倾听木屋外少见的杂乱马蹄声与勒马时嘶鸣的马叫。他的记忆因此一下子回到年轻时的铁马金戈,心中也不禁默念,在久远时光的陶醉下,他才有资格回忆浅薄时光的萧然与挂念。 “海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怎么让这帮家伙滚蛋!”这时,靠在门框上的艾德文娜忽然冷淡的开口道。 “我……”海斯欲言又止,目光没有挪动,只是思索着什么。 这点思索……他认为用去了许久,心中觉得实在没什么可担忧的,但其中又有一部分在阻止他付诸行动。 他摇摇头,嘴角闪过一抹苦笑,便收回胳膊,把酒杯轻轻放回木桌,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在海斯再次走出木门时,晨阳已完全爬出山脉,怒目圆睁的显现在半空,而展示在他眼前的景色则更若骄阳刺眼。 木屋前不大的空地已经完全被整装的圣耀骑士占据,重甲骑士位于队伍前方,轻甲骑士跨坐于马背,待在空地外围。 阿兰汉城两把长剑交错的旗帜在微风中飘摇,跃进他的目光。 那旗帜他算不上熟悉,可那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胡子外加斜着穿过眼睛的丑陋伤疤,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因此,他妥善的松开了紧握着腰间长剑剑柄的手掌。 若入侵他院子的只是一群年轻自大的骑士,他大抵是会开口怒骂他们,然后用刀剑与铠甲教育他们离老人家的木屋远点,但面对老朋友,他总有更多该去阐述的东西,纵使过去有诸多不愉快。 这是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身上的这件铠甲,让他年迈的身躯也同样回想起了当初的时光。 “许久不见了,老顽固。” 马儿漫步向前,于海斯身前停住脚步。 他注视着他,握住马鞍,松开缰绳,翻身下马。 “我看,你应该是不想让艾德文娜对你说‘滚远一点’,纳尔塞。” 海斯抬起手臂握住纳尔塞伸来的手掌,感受久违的有力拥抱。这却并没有让他内心的沉重褪去半分。 “我们都知道,若这里是他的院子,她一定会这么说。” 纳尔塞转身拍了拍马背,同时开口叫让手下的骑士,骑士团长多隆带着圣耀骑士先去与西维尔镇的光抿骑士交接西维尔镇的指挥权,自己则摘下牛皮手套塞进腰间的铠甲向前走,直至抵达木桩,在上面坐下。 “最近不太太平是吧?”他一边说,他一边解下腰间的酒袋丢给海斯。 “这里会有什么太平的时候吗,纳尔塞。” 海斯抿着嘴,拔开酒袋的塞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对此,纳尔塞只是微笑,“好吧,既然我们都清楚我是为何而来,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在看到那个小混蛋脸上的表情时……” 他微微颔首,接着从海斯手里拿回酒袋:“我便知道那几枚银币填不饱他的胃口。” “库特勒山脉,野兽……恶魔……” “一个多事之秋!”纳尔塞把酒袋抵到嘴唇,咽下了一大口酒:“所以我们应该谈谈。至少为了那个小混蛋。” “妈的!”而海斯只是昂着头,“漏雨的房梁,我早该拿几块木板爬上去修补其中的缺口……”就这样发出一声叹息:“那群该死的木匠!” “我们要面对的可不仅仅只是房梁。”纳尔塞的靴底碾过小草。 “过去无可挽回……” 他低下眸子:“你知道,我不是位忠实的信徒。因此教廷一直在让道尔蒂城帮他干那些苦差事。” “死尸复生与教廷脱不开关系,但我手里所掌握的消息,可信度却不会比游颂诗人的诗歌好上多少,而教廷牧师嘴里的话语,也不见得有妓女的许诺那般让人魂牵梦绕。” 用手掌撑着双腿,从木桩上抬起屁股:“我觉得我们该一起吃个晚餐,海斯!” 话音落下,纳尔塞用力拍了拍海斯的肩膀,然后走到马儿身旁,捏住缰绳,轻轻抚摸起马儿的脑袋:“教堂……我们今天吃的丰盛些!” 第十六章 寤梦之章 强烈又耀眼的光线照射紧闭的眼睑,清冷的温暖透过缠绕着的无尽黑暗抚摸他的灵魂,在凝固的噩梦深渊之中,就如同一条有力又坚韧的鱼线将他紧缚着向上托,直到抵达海面之上。 大口大口的喘息中,洛佩斯陡然从稍显拥挤的木质结构中坐起。 “早上好。” 随后,他的耳旁传来柔软低语与清脆笑声,“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蓝色的月亮,洛佩斯。”他透过被水滴粘附双目中透出的一点模糊视线注视到眼前的一片翠绿。 他难以分辨眼前的状况。 随后他又听到她问:“好梦?”以及凑到眼前的,她递来的手帕。 “咳咳”,洛佩斯无力的干咳。他暂时没心思回答她的问题,呛水的感觉并不好受,湖水甚至让他几近窒息。 尽力从紧绷的神经中脱离出来,用力晃晃脑袋,轻嗅绿叶环绕的清香气味,洛佩斯贪恋着为数不多的感官。 他只是相信,若是这时叫他开口抱怨,那话语一定算不上好听。 紧捏的手帕,毫无规律的慌乱擦拭。 身体渐渐归于平静时,摆在他眼前的难题,就只剩下了不得不面对的,视野中的模糊一片。 得益于身体的本能,洛佩斯飞快的开始为挽救做出尝试。 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这恐惧持续着,一直持续着。 直到,掌心的手帕被脸上的水珠完全润湿——谢天谢地,并未发生他所预料到的,最坏的结果。 递向前方的目光,笼罩的厚实迷雾,其中闪烁出了些许明亮,得以望见身前艾雅携带少许担忧的笑脸。 只一瞬间,那冰冷的情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瞧着她,并因此也微笑起来,希望艾雅能够安心。随后呼出一口气,口腔中还能感受到湖水的味道。 于是,在少许的寂静之中,洛佩斯开始正常的摆动眼睛,从不断摇动船桨的艾雅身上挪移至承载木质小船,满是浮萍的湖面,与站立在没腰深湖面里的高大树木,枝叶低垂着触碰湖面。 四周的景色越发清晰。 同时,这也推翻了他的武断。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简单且轻松的搞懂此刻的处境,却很快看到一只角上缠绕花环的棕色小鹿在湖面上行进,高高跃起以便躲过他们的小船,以及抬起头就能看到的,艾雅所说的蓝色的月亮。 他第一次分不清自己身处于白昼还是黑夜。明亮的四周让他甚至能够看清远处树干上静静趴俯的白色小虫。 洛佩斯回忆起自己保有的最后记忆,脑海中却只有迎面而来的巨大火球。他疑惑着,便不免喃喃自语起来:“真希望我还活着。” “哼哼”,艾雅默默倾听着,用船桨推动树干,调整木船的船体,嫣然一笑,随后轻声说:“湖面还能倒映出你的影子,洛佩斯。” “湖水……” 洛佩斯喃喃自语着,“好吧!”他察觉自己的脑袋有一瞬间停止了运作,“但有时,我会有些不敢面对……” “我希望凝望……”之后,抬起目光,尝试从艾雅的微笑中汲取了一些动力。 “湖面……”也许,他确实成功了。 而后用力吸吸鼻子,灵魂在下一刻回归于现实,猛然惊醒,心中夹带着某种怪异的情感,跟随艾雅的话语望向湖面。 于是,在微波里荡漾里,瞧见了熟悉的脸庞。 “哼,看来这里还不是生命的尽头……”他凝望着那张脸,心中不免松了口气,接着解开腰间的水袋,并抬起手把手帕还给她。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里的景色。” 她笑着接过手帕:“林稍间裹挟的味道叫人留恋。” “满是绿藻的湖水……”洛佩斯诉说着景色,昂头喝下今日的一口清水,然后发挥着绅士风度,抬手接下艾雅的职责,“嗯,若是不小心掉下去,那一定有的受了。” “青蛙也需要它们自己的岛屿,洛佩斯。”艾雅眨了眨眼睛,换一个浪漫的说法,随后把棕色的长靴抵向木船中间用来固定船桨的桨锁的延伸部分,又抬起双臂,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这是否有些相形见绌?” 思考艾雅的说法,洛佩斯不禁皱住半边眸子,把蜷着的腿稍稍伸开了一些:“我只希望这里最好有鱼可钓,至少能够给我消磨些时间。” “鱼儿?”艾雅悠闲的歪着身子,把手掌漫出小船,“这我可得提醒你,它们聪明的很,不会因为几只蚯蚓就咬你的鱼钩。”她的指尖略过湖面,伴着跃起的,散发着浅白光芒的肥硕鲈鱼。 “这倒简单。”洛佩斯的视线透过荡漾涟漪的湖面,察觉到问题的所在:“如果你不从中作祟。” “哦,这可难倒我了,洛佩斯。” 艾雅笑容憨态可掬,轻轻垂下胳膊,倾听流连白云旁的清脆鸟叫,昂起目光陪同成对的白羽??从天空中降落,又摆动白皙的手指与鲈鱼玩耍。 这时,??煽动的翅膀慢慢停止挥动。松开的爪子让它们携带着的剔透果实滚落进船底。数声短暂又嘹亮的鸟叫后,??捏紧爪子站立于木船的船壁上,抬起鸟喙张望四周。 “晚上好。” 艾雅轻声问候,手掌攀上??的脖颈,抚摸换来柔软的触感,似是听到某种询问,“什么?你说他一定会喜欢这个?”便狐疑的开口询问。 “不。” 接着又似回答,“我不知道。”同时抬起目光,稍稍鼓鼓脸颊,猫起身子用手掌裹住果实,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失去力气似的躺向木船,并把水杉果用胳膊向上推:“但你应该你不会拒绝它的好意,是吧,洛佩斯?” 如是,她把手肘磕在船边,用手掌支撑起慵懒的脸颊注视他,不顾垂落的银色发丝,揉揉??洁白的羽毛,捏着果实送到嘴旁咬上一小口,细致的咀嚼后说:“嗯,味道尝起来就像是苹果。” 她描述着好意,把果实递到他身前时,纤长的睫毛与晶莹的眸子叫人无法拒绝 “你会说它是森林的馈赠,是吧?” “哦,是呀!你怎么知道我正要说这句话呢?” 看着洛佩斯接过果实,艾雅轻轻闭上了眼睛,饶有兴致的开始哼唱。 双桨不再摇动,木船不再前进,洛佩斯享受着片刻的悠闲。 他把身子向后靠,直至触碰到船头,斜躺在不算大的船身上,双腿抬起,搭在中间延伸部分,艾雅给他留下的空隙上。 他倾听灵动的歌声,嗅着湿润的薄雾,消磨时间的欣赏起四周优美的景色,揉搓手心光滑的果实,感受白羽??跳动着在船边挪移身体,最后好奇的把鸟喙伸向他的脖颈。 洛佩斯发出清脆的叹息,“你喜欢这个?”他一边询问着,一边把其中一个塞进??嘴里,以尝试轻手轻脚的推开它:“好吧,最好是这样!” 由此,他的目光不禁温柔起来,便张开嘴咬一口唇边的果实。又注视刚刚逃离的棕色小鹿从远处折返,以及艾雅停止哼唱后的狡黠笑容。 显而易见的,那果实的味道不会让人做出任何的正面评价,非要说的话,就像是发了霉的树脂。 “生活是不是过于艰苦了些?” 洛佩斯又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实,若真把这个作为今晚的食物,他倒也不抵触,比起已经快要发霉的腐肉,显然是这个果实的味道更好。 “你说的是那只已经馋的流口水了的小鹿吗?” 艾雅昂起脸颊,笑容掩藏于嘴角。 “你确定不是因为那些虫子?” 洛佩斯噘噘嘴,小鹿已经跳过木船,冲向那些聚集的小虫。 “也许是啦。”艾雅挪动双腿,搭在另一边:“水杉树的果实对于它来说实在是有些苦。” 船身小幅度的摇摆,棕色小鹿在近旁停下脚步,低下脖子舔舐起湖水。 “但确实是一只漂亮的花环绒鹿。” 洛佩斯把手中剩下的果核摆在船头。 “花环绒鹿?” 拂面的微风让她情不自禁的眯着眸子,慵懒的身躯吐露着慵懒的话语,如浮云遮蔽明月般潜藏的一线翠绿中,很快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喜欢这个名字。” “抱歉,一个无趣的习惯。”洛佩斯停下手中的动作,迎接花环绒鹿的跳跃:“小时,我总是乐此不疲的为新发现的物种起名。” “你的朋友?”他问。 “嗯,老朋友。”艾雅点点头:“一只活泼的花环绒鹿!” 第十七章 寤梦之章 抬手摘下一片水杉树翠绿的枝叶,倾听空灵的呦呦鹿鸣在广阔寂静的湖面上回荡着稍显萧索。洛佩斯叼住叶片,低垂着脑袋,心中享受这点宁静的时光。 默默感受从湖面略过的微风,望一眼靠着花环绒鹿脊背小憩的艾雅,脸庞遗留下风儿吹过遗留的温暖,于是再度握住船桨,轻轻摇动起来。 他顺着浮萍散开的痕迹,向着前进的方向继续前进。 只唯独花环绒鹿的趴俯引起他的少许抱怨,因为那让本就不算空间充沛的木船更显出几分拥挤。 晃动激起波纹,打破这少许叫人舒心的宁静,略过坐落于湖水中的粗壮古树扩散而开,美梦消逝而去,恍然惊醒。 “我睡着了?” 不大一会,一声软糯的疲倦询问便从船尾慢悠悠的游荡而来,只瞧见艾雅睡眼惺忪的抬起头,不满的瞪了一眼那只调皮的小鹿。 “嗯,一小会。”洛佩斯迎上她的目光,点了点头,“吵到你了?”他露出一抹微笑,随即转变节奏,调整起木船前进的方向,避免他们一头撞向后面的水杉树:“还是这只活泼的花环绒鹿?” “没……”艾雅仔细倾听着摇了摇头,“只是个……”随即抿住嘴唇,回以羞涩一笑,“傻瓜而已!”而后半眯住眸子,带着萦绕的尚未褪去的困意,转过身子趴俯在花环绒鹿身上,默默抬起白皙的手指,轻轻替它捋顺倒逆的绒毛。 片刻中,他们相视无言。 如是,在这广袤的翠绿湖泊之上,寂静再度寻到了容身之所。 寂静的时光缓缓流逝,涟漪伴着行进的小船向四周蔓延,等待洛佩斯回头注视更远地方的昏黄灯光,与忽起薄雾中透出的朦胧码头时,他才终于开始担忧起手臂上,那一直在隐隐作痛的伤口。 也许,他是在强撑着……关于这点,他无法确切的对自己下达定论。 但不论如何,眼下的情况,都明显要比他预料的严重的多。 他的整条手臂已经被麻痹感完全包裹,全然使不上力气。 担忧充斥在他的心脏,目光远远眺望时,思索昏黄灯光后,余下的路途。 所以……此刻,严格来说,其中似乎是庆幸更甚。 原因无他,若是眼下漫长的活计已经瞧见了尽头,那么继续悠闲度日,在之后他总归是能再想到一些别的办法应付这点状况。 “嘿,洛佩斯?” 直到,他的耳畔再度传来声音。寂静时,寂静总显得恒长,但只一被打断,就稍纵即逝。 “嗯哼?”呼唤叫他从沉思中回过神,而后疑惑的抬起目光。 “若是你继续把伤口藏在铠甲下,我想它一定得感染腐烂吧。” 她的声音向来那般柔软,写满担忧的翠绿眸子,其中似乎总蕴含着抚平伤痛的魔力。 “是吗?”突然的发问让洛佩斯有些错不及防,“我倒没看出来……”便在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抬头注视起她:“你还是位医师?” “不,我不是医师……” 艾雅轻轻抿住嘴唇,冲着他鼓了鼓脸颊,“只是眸子还算有神。”思忖中攀起几抹无奈,这家伙还真是把她当做一个单纯的傻瓜了。 “翠绿的眼眸……” 洛佩斯掩饰般的搔了搔下巴,嘀咕起来,“嗯,那可让某些猎户受了不少苦。”这时顿了顿,以便为自己留了些时间思考,“我曾听说过……” 而后,不断转动起手掌:“猎户与边境精灵的摩擦。” 但很快察觉,这明显不是个合格的解释,“不必担心……”他瞧着艾雅翻动的白眼与挑动的眉梢,心虚的晃了晃胳膊,又在末尾补上了一句:“物美价廉,朵伊利兹家的草药。” “嗯哼,物美价廉!”艾雅伸了个懒腰,觉得他紧促的可爱,便不准备拆穿他,若有所思的露出笑容,感受着鼻尖的温热,随后低下身子从船壁里拿起余下的一颗水杉果:“没错,我想这确实能够成为它备受青睐的原因。” 她一边说,一边把掌心的水杉果塞给花环绒鹿,“森林的魔法可不常见。”她督促着它咀嚼,同时从口袋里拿出之前洛佩斯交还回给她的手帕,又与他说:“景色在于发觉,洛佩斯。” “森林的魔法?” 洛佩斯狐疑的转头环顾起四周,森林的幽静。 “没错!”艾雅严肃的拢了拢头发,“有时是藤蔓,有时是鲜花,有时则是小草,密林中常有魔法沉眠。”她指着近旁,将手帕平铺于手掌,“森林总是慷慨。”便露出微笑,然后将其伸至花环绒鹿身前,小心翼翼的包住它吐出来的,已经完全变成烂泥的水杉果。 “关键在于,它是否讨厌你。” 于是,脸颊上的笑意便完全荡漾开来。话语延续着,她站起身子,顺着船舱,在不大的船体中挪移,抬起腿迈过花环绒鹿后,行走于??让出的狭小道路中。 “我想,它容忍我。”洛佩斯呼出冷气,“但没错,你说得对……”他并非赞同艾雅,只是在赞同自己:“森林总是慷慨。” “哼哼,真高兴你会承认这件事。” 停下脚步时,艾雅调皮的撞了撞他的肩膀,“好啦,介意让我瞧瞧你那个物美价廉的药草吗?”随后,她依靠着他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娇俏的眨了眨眼睛。 这是个平淡的笑话,俏丽的低语却显得让人难以抗拒。 于是,转头注视起洛佩斯脸庞浮现的眉头微皱。眼下,她可不会给予他一点拒绝的机会。几乎没有犹豫的,她拽住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腿上,并尝试替他卸下臂甲。 包裹着伤口的布条,她首先为他解开系着的绳扣。然后,张开捏在掌心的手帕放在船头,顺势用无名指刮起一些水杉果泥,并找寻尾端,以便拆下上面缠绕的布条。 很快,洛佩斯胳膊上的布条就被完全剥离了下来。 之后,艾雅开始谨慎的处理起其中收效甚微的草药,而空出的另一只手,则紧握他的手腕,就这样在花环绒鹿的注视下,把果泥均匀的涂抹在洛佩斯甚至已经快要见到骨头的伤口上。 “你瞧,这就是森林馈赠的魔法。” 她抬手揉揉向她凑过来的,花环绒鹿的硕大鹿角。余下的工作,就是简简单单的把剩下的果泥均匀的涂抹在手帕上:“白羽??送来的水杉果,碰巧在周围玩耍的花环绒鹿……唔,告诉你个秘密,它的唾液可以加快伤口愈合。” “嗯……” 洛佩斯的声音欲言又止,“也许……”他静静观察湖中浮萍凹凸不平的脉络,最后还是把话语咽了回去,只是扶住船壁,昂起头让月光透进他的目光。 许久后,他才说,“抱歉……”感受着白色的手帕将他的手臂包裹,传递着阵阵的温热,他便不再抗拒白羽??坚硬的鸟喙。 如是,在艾雅许诺的目光下,洛佩斯收回了手臂。 但许诺的,也仅仅是叫他收回手臂。至于接下来,洛佩斯准备要做的动作,则叫艾雅察觉,并被她所阻止。 他只听到,她轻轻说:“你现在最好休息一下,洛佩斯。” 转过头去,瞧见她正用手背轻蹭鱼儿跃起时喷溅的水花,手指向前垂,垂于远处的寂寥灯光。 “是吗?”洛佩斯敲了敲船体,“很少有人跟我说这句话。”他思索着,这次没有过多争辩,很快起身给艾雅让出位置:“好吧。” “所以……你该珍惜这难得的时光。”艾雅的脸颊上总挂着笑容,“我尽力不让小船搁浅。”一句俏皮的玩笑……不断晃动的胳膊,木船再度开始了前进。 “你会的。”洛佩斯望着她点点头,低下身子沾些湖水开始擦拭靴子上的污渍。 接着,消磨时间般的开口问道:“所以,我们就在这里?” “嗯,我想,暂时是的。”艾雅迎上他的目光:“那些火球砸在了与库特勒山脉交织的结界上,回溯的魔法将我们带到了这里。” “叫我们免于一死?”洛佩斯捏着下巴。 艾雅略微沉思,耸了耸鼻子:“是的,这让我们免于一死。” 然后,她回头观察了一下昏黄的光亮:“并且若是不出什么意外,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回去。” “这个……”洛佩斯努起嘴巴:“要是你想看看风景我也没什么意见。毕竟,比起面对那些愚蠢的尸体,这倒好上许多。” “还有那些暴躁的大家伙们?”艾雅笑道。 “没错,我得承认这件事!” 第十八章 寤梦之章 “好吧,不得不说,我有个疑问……” 洛佩斯揉捏着僵硬的脖颈,悠闲的靠在船舱的一侧,身畔鸟鸣清脆,递向远处的目光,凝视着那一点昏黄,灯光愈来愈近,却又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随后,饶有兴致的抬起手指逗弄逗弄白羽?鹈的柔软下巴。实际上,早已在白羽?鹈的热情中败下阵来,便不再尝试驱赶,只是任由它趴伏在自己的大腿上。 仰望天空,蓝色的云霞伴着明亮的月光,那是即将逝去的肃穆景色。转过头去,深紫的太阳早已在另半边天空等待,闪烁的紫色星空宛如飘动的裙摆。 “哼哼。”艾雅微笑着,抬起温暖的翠绿眼眸,“什么疑问?”她瞧着他思忖着的表情,又顽皮的眨了眨眼睛:“不用担心……” 这时,脑海中萦绕着接下来的话语,笑意澎湃着,因此想要绷住脸颊,“我妹妹……”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噗嗤一笑,“西琳……”她尽力压制着笑意:“她的脑袋里总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片刻之后,才稳住情绪,轻轻咬住下唇:“所以……不用担心,什么问题我都应付的过来!” “嗯……” 看着她的表情,洛佩斯不禁咂了咂嘴,“西琳……”心中实在难以思索,这个可爱的家伙究竟幼稚到了什么地步,“好吧……”为此,他小声嘀咕着,并把目光向上瞟,做出分外无奈的样子:“我的意思是……” “如果我把这只花环绒鹿带回阿尔特斯……” 他设想着,皱住眉头。在话语的片刻停顿中,难以抉择舔了舔嘴唇:“你说,若是叫他们骑一次的话,我是收五十枚铜币合适,还是收六十枚铜币合适呢?” “这个……” 艾雅处理着话语里的信息,歪了歪头,甚至真的认真思索起来:“我认为……” 为此,过了好一会,“还是……”她才继续开口阐述起,这深思熟虑后的答案:“七十枚铜币比较合适!” “嗯,所以你觉得七十枚银币比较合适?” 洛佩斯默默摩挲起下巴,“七十枚铜币?”这瞧起来就像是某种商队的内部洽谈,就是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有商队在木船上谈论这么严肃的事情:“如果真的这么干的话……我猜,那些哭闹的孩子一定需要思考,怎么才能保护自己的屁股。” “哦唔……”艾雅思忖着点了点头:“很有道理!” 随后,延伸着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一同抱住肩膀,严肃的对视起来。 当然,若是需要阐述最后的结果…… 显然,他们都没能在此种情况下,撑过太久。 而不远处的花环绒鹿则因此疑惑的侧目而视,心中并不明白两个捧腹大笑的笨蛋到底都再想些什么。 只是,在这瞬间之中,“咕咕……”悦耳的清脆笑声里,混杂了一刹诡异又短促的沉笑——他们都没有察觉到。 恍然里,洛佩斯只感觉到了现实的消逝。 他哑然失声,刺骨的冷冽骤然将他包裹,耳畔霎时只剩下一片空洞,在那愈加遥远的寤梦之中,他无法紧握其中的一丝一毫,只余下延续着的,更加刺耳的笑声,“嘿嘿嘿……” 一瞬狂风呼啸,洛佩斯下意识的躲避那迎面的哀嚎。 察觉身侧黑影讥笑,他来不及思索,迅速的抽出腰间的短刀。 若是拥有机会,眼下他绝不会顾虑结果。只唯独,不知何时僵硬的身躯,致使他除了愣在原地外,便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哦,瞧瞧你,一颗……一颗……璀璨的绿宝石,我的,生命女神之泪。” 他听到嘶哑的声音窜进耳朵,视线之中,不知何时,只余下一只长着人脸的巨大蝙蝠,稳稳落在木船之上,险些把木船掀翻。 “你是谁?”艾雅低下手掌,迅速贴向绑在小腿处的匕首。余留,一旁的船桨微微晃动,直到最后归于平静。 “我看到,你是这般美丽……你的美貌,你的力量……” 那只人首蝠身的怪物凑向艾雅,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但你却不知你的处境。” “冻土魔法!”艾雅紧盯着它,心中狐疑着察觉到了某种涌动的暗流。 “它们妄图玷污你的圣洁,期望踩着尸体穷奢极欲,期待泪珠流淌时,石像复苏。” 它依然自顾自的诉说:“我的宝石,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而后,又蓦地转头审视起洛佩斯,“这正是你需要的,我的朋友。”紧接着伸出长长的猩红舌头,舔了舔他的铠甲:“你是忠诚的骑士,若想存活,宝石的辉光,是你唯一的生机。” “有趣。”洛佩斯乐意承认自己的疑惑,便紧紧眯住眸子:“这是某种蛊惑吗?” 只是,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那蝙蝠依旧冷淡的不像话,默默转过头,不知望向何处,嘴里继续说着,“我的时间不多,但我相信,你们会寻到真相。” 如是,在短暂的停顿后,它便再次挥动起翅膀。 与此同时,尖锐的鸟鸣响彻林间——艾雅瞅准机会用力刺出的匕首狠狠的扎在船舱中,扑了个空。 “我们很快会再度相见。” 遥远的天际,这是最后的话语。 之后,它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消逝的无影无踪。 “哼,看来它不怎么擅长回答问题。” 为自己留下一段漫长的时间妄图弄清眼前发生的一切,洛佩斯环顾四周,决定面对自己无知的抱怨到:“我是不是不该大惊小怪?也许这里的东西都是这般诡异!” “这个……”艾雅紧抿着嘴唇,眸子里少见的闪烁着严肃的思忖,“严格来说,这里有它运行的规则。”接着,吸了吸鼻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娇俏:“你知道……” “但这件事确实诡异的不像话。” “是吧!”洛佩斯庆幸着自己得到了赞同的话语:“我就说,谁会没事去喜欢一只长着一张人脸,还会说话的蝙蝠呢?” 并庄重的为此松了一口气。 “哼哼。” 艾雅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想我今晚一定是省下了一顿晚餐啦。”随后,凝视蝙蝠消逝的地方,又正色道:“按理说,堕入冻土的一切都无法重新出现在科尔多黎。” “嗯哼,叫人厌恶的谜题!” 洛佩斯在她的注视下,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显然没明白艾雅在说些什么,毕竟他对魔法没什么建树,也对这里不感什么兴趣,便默默低头观察起双手,此刻已是活动自如。 “没错。”艾雅瞧着鱼儿跃出水面,低垂的眸子里堆满倒映的水波:“同意你的观点,猎人先生。” “除非,你对此还有其他的考虑。”洛佩斯瞟了她一眼,轻轻抚摸起花环绒鹿,着重咬字:“精灵小姐!” “唔,有那么明显吗?”艾雅的脸颊再度挂上微笑,难为情的坐直身子,决定保留思忖,便又一次摇动起船桨。 “严格来说……”洛佩斯耸了耸肩膀:“一点点!” “哦,抱歉。”艾雅鼓着脸颊,诱人的眨动眨动眼帘:“那我只好下次再努力一点!” “期待你的表现。”洛佩斯倒显得不那么在意。 眼下气氛渐渐归于平静,“多数时候……”随后,他便闲聊着开口说起自己的经验,“摆在眼前的谜题,只有不去刻意追求时,线索才会浮现。” “不必担忧,洛佩斯。”欲言又止的话语,“我只是……”昂头仰望繁星。可是,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凝重便再度将其取代,与之一同彰显的,还有焦急的惊呼:“不,不,洛佩斯!” 洛佩斯听到呼唤,因此抬起头来,“什么?”他注视着艾雅不可置信的神色,于是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去。 “快趴下!”艾雅喊声急迫,接着松开船桨,向前扑去,拉住洛佩斯一同栽进船里。 “咚,咚,咚”,密集的撞击声紧随其后。 “妈的!”洛佩斯咽下一口唾沫,开始谨慎的调整身躯,并抬头观察从天空向下俯冲的那一片漆黑,“那是,蝙蝠?”他还从未见过数量如此庞大的蝙蝠群:“那只蝙蝠果然没干什么好事。” “它们都是来自于冻土。” “我认为这明显不是目前的问题所在。” 洛佩斯对刨根问底少有渴望,目前能做的,只有挪动着蹲起来,慢慢抽出腰间的长剑:“这个小船应该撑不了太久,艾雅。” 远处,水杉树间分隔的黑色,伴着尖利的牙齿将整个天空全部遮住。 “你会游泳吗,洛佩斯?”然而艾雅却没有回答他,回应的只有突兀的开口反问。 “我们最好一会再考虑这件事。” 洛佩斯瞧了她一眼,不解的扶住木船,蝙蝠的冲撞几次都险些让这艘小船沉入湖底:“那盏灯从刚开始就一直没变过,不知道岸边离这里还有多远。” “不……”不知为何,狡黠在片刻里占领她的脸颊:“不是这件事。” 洛佩斯只觉的自己的心脏瞬间飞速跳动:“说实话,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艾雅。”随后,从湖底传来一声长鸣,打破短暂的寂静。 小船外不再有涟漪荡漾,翠绿的湖面却显得波涛汹涌。伴随着向上喷涌的白色水柱,一座白色的小岛透出湖面微微隆起,那潜藏于深水中的巨兽——一只巨大的白鲸从湖水中探出身子。 一瞬间,它庞大的身躯将万物衬托的渺小又不值一提。 洛佩斯尽力稳住晃动的身躯,半空中,银羽??与翠林雀鹰盘旋,更多的猛禽冲出森林。而白鲸也已经把半个身子连同木船都顶出水面,低鸣悠远又悲戚。 第十九章 寤梦之章 浮萍飘动,平静湖面映出的奇妙倒影;夜色蔓延,将紫色太阳掩盖的广袤黑布;绿叶飘落,飞鸟的鸣叫生机勃勃,以及白鲸吞吐,雨滴落下时的清凉触感……一切的一切,都让洛佩斯难以再保持冷静。 他望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显露牙齿,嗅着水滴落下时,空气中短暂弥漫的绿藻腐朽与雾气清香,抬手轻轻捏住银羽??飞离时落下的羽毛,于是躬下身子,把靴子的前端卡在船底老木的空隙中,希望能够以此在白鲸的遨游中寻得一缕平稳。 洛佩斯紧紧握着长剑,铺天盖地的蝙蝠如同黑色的雪花般洋洋洒洒。 他挥出长剑斩向蝙蝠的翅膀,随后喷泉消逝,白鲸高高跃起,其背上水杉树的纹路让洛佩斯不得不向更远处的天空递去眸中目光。 湖面上的优美弧度,白鲸身躯蕴藏着的巨大力量于瞬间中喷薄而出,在不算漫长的交锋中,它立足于绝对的压制地位。就像是青蛙盯住飞虫,白鲸硕大的尾巴总能轻而易举的给予那些蝙蝠致命一击。 但若是这时开始祈祷,那么死亡便会轻叩门闩。洛佩斯从不会否认这一点,所以他转头对艾雅说:“关于刚才的问题,我得告诉你,我讨厌游泳,艾雅。” “哦,真遗憾,洛佩斯!”艾雅扶着船头,随后收起长弓:“因为我猜,这大抵会叫你对湖水的厌恶更甚。” 剧烈的颠簸,无所依托的木船跟随着白鲸的身躯一同跃到最高点,然后迅速向湖水中坠落。 猛烈的水波荡漾中,失重感将他们牢牢包裹。 木船倾倒,湖水很快漫过头顶,洛佩斯只好用力屏住呼吸。这时,他耳旁又传递来白鲸落下所回馈的隆隆巨响,然后是下一次如同凶猛野兽般扩散,高高掀起的湖水。 洛佩斯紧紧抓住小船,蔓延的湖水与腰间的纤细胳膊将他环抱。他没空思考自己此刻该摆出什么表情。确凿的是,此刻他除了鼓着的嘴外也做不出其他表情。 湖水里蕴含的巨大推力让他在颠簸中难以遏制的晕头转向。他心中多了些许担忧,不过担忧的事情不是湖水,而是他已寻不到应有的方向。 他的身躯向下跌落,胳膊妄图抓住眼前消逝的最后光芒。 但除了最开始的思绪外,在之后如寒冬侵蚀旷野一样的漫长时间里,他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可以用来思考。 他下落着,无法感受紧闭的眼睛,因此落下的一片黑暗,也难以察觉耳朵灌满湖水后,四周余下的空洞。 他发觉自己即将逝去,可那声音,即便湖水充斥显得厚重,“咕咕”,他依然听见了呼唤。 冰冷刺骨的湖水,逃窜的时间没有停顿,遥远又遥远,索然又强烈的调子依靠湖水的传递靠近。 那不显激昂的声音,有些难以言述的静谧。调子没有停顿,继续演奏着,快速的进入了下个音阶。 然后,洛佩斯恍然发觉,他那已经快要失去控制的肺叶与口腔再度开始了工作。 他随即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从未察觉廉价的空气如此甜美。身体的满足感很快将他充斥,驱使着他抬起已经有些沉重的胳膊用力抹去脸上残存的湖水,以及紧贴脑门的头发。 他的目光终于恢复光亮,似乎今日与湖水颇有缘分,随后看到位于他身下不停向后挪移的湖面。 他感受颠簸,于是摆动眼睛观察,先是看到棕色的绒毛,下一眼则充斥着美丽鲜花缠绕着的硕大鹿角。 一只花环绒鹿将他带离了湖水的吞噬。 在花环绒鹿温暖又平稳的背上,洛佩斯终于有了些喘息的时间。 他一只手握着花环绒鹿坚固的鹿角,尽力在鹿背上的空间挪动身子,好去寻找一个称得上舒服的姿势。 这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就像在马背时一样。谁会想到,这还是他第一次去骑一只鹿。 当然,他知道这是个无聊的抱怨。 他短促的叹息,终于在一只脚努力迈过花环绒鹿头顶并顺势握住鹿角跨坐在花环绒鹿背上时,心中稍稍产生了些小小的欢愉。 可若是这点欢愉能多持续一会,他大抵还会更有动力。 但不可避免的,终究是被白鲸紧随其后的愤怒鸣叫消磨的一干二净。 他倾听白鲸的呼唤,眼睛便抬起向前看。 接着,是白鲸的下一声鸣叫。 在花环绒鹿一上一下的行进节奏中,洛佩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上瞟,发现远处同样被花环绒鹿救起来的艾雅。 虽然逃避总是他的第一选择,可此刻情况却稍有不同。 “他妈的杂碎!” 洛佩斯愤愤的骂上一句,然后抬起胳膊拍拍花环绒鹿的脖颈。 他不确定这种沟通是否有效,但他们似乎心有灵犀,亦或者紧握着的鹿角起到了些许的传递作用,反正不论如何,花环绒鹿终究是执行他的命令,开始加速奔跑。 第二十章 寤梦之章 这一定是件艰难的事情!在洛佩斯意识到自己置身于宛如艾米利亚雪原的景色中时,他不禁在心中这么想到。 若是面对强劲的暴风雪,他并不会觉得自己的技巧有多么的精进。在常年暖风萦绕的阿尔特斯西部地区,洛佩斯甚至极少能够见到洁白的雪花。 而这时若是有几位富有求知欲的过客围观,他倒还真乐意如戴维那样言之凿凿的去讲,就算是整个阿尔特斯,也未曾有人得以望见,此时此刻将他包围的,如同故事中诡秘魔鬼化身般的黑色暴风雪。 那由上而下,数千数万对翅膀一同拍动汇聚的强劲飓风冷冽的呼啸着,不断吹掠花环绒鹿单薄的身躯,在湖水上更显飘摇。 洛佩斯抬头注视它们,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捏着剑柄,把长剑抬至胸前,轻声抱怨一句,“也许该让戴维宣传宣传,生吃蝙蝠对老二的好处……” 他对此还算有些记忆。 那个愚蠢的杂种,戴维,为了推销自己的药剂常常去妓院宣传的日子,多数时间里,他都算得上收获颇丰。 一个诱人的骗局…… “哼”,想到这里,即便紧皱着眉头,洛佩斯却依旧不免微笑。 哪怕,在他随后冲着天空眺望时,僵硬的笑容全部转化为了深深的叹息。 看不到尽头,黑压压向下俯冲的蝠群……至少现在他用不着担心长剑会挥空了。 如此,他咬住牙齿,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一声气势磅礴的恐吓。然后,借着这点气势用力向前挥出长剑。 身前,蝙蝠的利齿如骤雨拍打,狠厉的撕咬接踵而至,洛佩斯对此应接不暇。 不过几次的挥击,他手中长剑的剑刃就已经完全被黑色的血液席卷,并且,身上的铠甲也已经在蝙蝠不计代价的冲撞下开始渐渐显现出凹痕。 但这显然不是最糟的事情。 因为若是努力不去倾听蝙蝠尖锐的嘶哑叫声,那么顺着湖水传递的悲戚鸣叫就会显得清晰可闻。涓涓鲜血顺着细长的伤口向外流淌,哪怕并未持续太久便干涸结痂,可像春时野草一样蔓延的伤口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吞噬花环绒鹿。 身躯少于铠甲的防护,洛佩斯又无法在这里分担过多压力,伤口嗤笑,他们也毫无办法。 渐渐逼近的死亡,银羽??与翠林雀鹰难以突破封锁,身躯被撕碎坠落于湖面,少许停留后完全投入湖水的怀抱,更显几分萧条。 反抗的弱小,致使欺压得寸进尺。 箭矢划破退败的前奏,百发百中,杀意的刺骨也无法穿透利齿的封锁。 喘息的深沉与花环绒鹿的嘶鸣一升一俯,长剑上溅射的血液再也映不出光芒;箭矢飘摇而过,眯着眸子的脸颊沾染少许污渍。 渗进眼帘中的猩红,只余留下回荡的哀嚎,但数年如一日的狩猎生活倒也叫他摸索出一些东西——若只寄希望于他人的拯救,那么能够伸出援手的,若非是死亡,那便是大写着失败的人生。 洛佩斯蹭去眼帘上的鲜血,紧握着长剑,抽出腰间的短刀,鹿鸣高昂。死亡,他们向其发起冲锋。 这时,他听到,在死亡的笼罩中,森林的低语轻声呼唤,为无畏送上赞歌。 身畔缥缈,紫霞点缀一片幽深的浅蓝,月光越过深邃的黑暗轻抚湖泊,清脆嘹亮的叫声骤然在水杉林中穿梭。 燕语汇唱清音盈盈,振翅飞翔,有力的鸟喙钳进蝙蝠的盘旋中,撕开一道豁口。 顽抗的翠林雀鹰与银羽??等到了欢唱,便可以借着白喉燕的掩护向下飞,留存于湖面上修整。 它们少许落于洛佩斯身躯之上,更多向近旁遨游的白鲸飞去。 “这还真惊险,是吧,我的朋友?” 洛佩斯舔舔嘴唇。 “啾啾”,翠林雀鹰鸣叫着。 也许它们打招呼的方式不难理解——张开爪子守护四周,眼神冷峻的张开着翅膀,把羽毛膨胀开来,恐吓那些愚蠢的蝙蝠。 由此,洛佩斯的处境变得不再紧促。他迅速将短刀向上刺,空气中残留下的,短刀的洁白光芒跌进他的目光。 随后,剑刃下落,他顺势挥出右手斩出长剑,划开蝙蝠的翅膀。 反攻的曲调奏响,白鲸对此兴致冲冲。 它把半个身子探出水面,用力呼吸一口浑浊的空气,随后猛然沉下湖面,开始翻转遨游,以便摆脱粘附在它背上大快朵颐,不断吸食着它鲜血的蝙蝠。 沉向湖中的白鲸借着湖水的依托,整个庞大的身躯变得更有力量,就连连续的鲸鸣都显得愈加亢奋。 鸣叫与鸣叫交错对应。温度流逝变得更为迅速的时光中,更多的鸟儿由水杉林中窜出,向上飞翔着,依靠翅膀挥动累计的力度抵进蝙蝠群的外围,从内部撕扯起蝙蝠的防御。 斗争中,蓝色的月亮还在熠熠群星的包裹下凝视万物,深紫色的太阳就已经升起,与月亮一左一右的彰显在天空中。 “夜晚来临了!” 放慢步调的花环绒鹿慢慢停止了前行。在洛佩斯的注视中,另一只花环绒鹿也从后方慢慢走上前。 花环绒鹿低下脖颈,啄饮着浮萍下方湖水的甘甜,湖面的倒影映出深紫色极光蔓延的夜空。 “现在是夜晚?”洛佩斯闭着嘴唇,用鼻子深深吸气。 “嗯,太阳出来啦。”艾雅捏着弓箭,伸出手指指指已经攀爬到夜空中心的紫色太阳,然后又指指一旁的蓝色月亮说:“月亮很快就会褪去。” 欣赏着即将褪去的星斗,她的眼睛弯出月牙的弧度:“不过这里的日月每天都能相见。” 她微笑着,目光在满是尸体的湖面上轻轻挪动,奇怪的是,那里只有鸟儿的尸体,却寻不到蝙蝠的死亡。 “也许,冻土魔法无法在科尔多黎长时间维系。” 她思索着,潜水的白鲸忽然从他们下方顶出湖面,把它们承载于比小岛还要宽阔的后背,继续游动。 第二十一章 寤梦之章 洛佩斯感受着冰凉的夜风由他身旁经过,低垂的目光注视最后一抹明亮的月光褪去,战斗遗留下的痕迹并未恢复平静,夜晚却率先来临。 他坐在柔软的草地上,默默倾听耳畔回荡的,自己钻木时发出的“吱吱”声,脑海中短暂浮现出艾雅知道他借用木弓所干活计时脸上的表情,面对他稍稍摆动的脸颊,紧抿的嘴唇加上上拱的精致下巴,以及满是不可置信的眸子。 但这总归不算大材小用,火焰的温热会帮助他们撑过夜晚。 他静静的注视,思索手臂上的伤口究竟是如何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至,木干处短暂彰显的红色一点开始向橘黄色的火焰演变,并贪婪的舔舐起树叶,显露微弱的光芒,这才用目光向更远处静悄悄的林稍游荡而去,汇聚于被夜晚微光照的一片深紫的银色长发,那个蹲在湖边清洗被绿苔侵染铁锅的妙曼背影。 在她转头冲他微笑时,萧索的时光似在一瞬间被暖阳紧紧包裹。 “至少我们可以先晾干衣服!” 洛佩斯开口与她诉说话语,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凝望着她慢慢踱步而来。 于是,她在他身旁坐下,便又轻轻的笑了,“也许还可以饱餐一顿。”她一边调皮的鼓起脸颊,一边向燃烧的树枝上谨慎的堆叠木头与树叶。 火焰因此愈加热烈的燃烧,洛佩斯便沉醉于扑面的暖意,并用木棍开始制作简陋的衣架。 “你有注意到星星吗,洛佩斯?” 坐在石块上的艾雅昂起脸庞,翠绿的眸子倒映出整个紫色的夜空:“我喜欢科尔多黎的夜晚,偶尔……长尾棕熊的身躯会成为柔软的大床。” 说着,她就又笑了:“哼哼,在我第二天起床时,经常会发现身上沾满了毛。” “我看到……希望我还有机会与老友吹嘘我见过紫色的星星。” 夹紧衣架后,洛佩斯解开沉重的铠甲,脱下进水的靴子与衣物,就只留下一条裤子。 “不过,我想我是无福消受,獠牙大抵并不柔软。” “没错啦,它们发起怒来确实有点可怕。” 她抬起手掌,轻轻拉开身上早已湿透的斗篷的系绳,就这样把它搭在衣架上,花环绒鹿在她身旁趴俯,水滴顺着她的头发向下滴落,湿透的衣服紧紧粘附着她的身体。 “小时,我享受在这里的时光。”她向后靠,感受着花环绒鹿温热的身躯:“于铺满金黄落叶的密林中……秋风拂面。” “不必感叹时光远去,因为它仍在消逝。” 洛佩斯伸出手指把腰间的水袋解下来放在火堆旁:“思索胜过怀念。” 他轻轻抚摸起身边的花环绒鹿。 “只是曾经……”艾雅望着他,翘起因为在湖边洗刷铁锅而有些发白的手指,“你瞧,可爱的家伙。”一边说,她一边默默应付起小腿长靴后面的绑带:“我喜爱它们。” “唔,就像你对那些金币的热爱一般!” “这倒便于理解。” 洛佩斯挑挑眉,转头看一眼从树丛中窜出想要蹭些火堆温暖的猫鼬:“没错,我爱那些金币。” 于是,她便又笑了,“你还真是诚实嘛。”就这样耸耸鼻子。蒸发的水滴让她坐在火堆旁也会感受到寒冷。 “这是件好事,艾雅。” 说完,洛佩斯向她晃了晃手臂。 “真高兴你这么说。”随后,她指指篝火。 火焰在她的眸子里跳动,她便又向其中加一把木柴。 她思索着眼下发生的一切,总觉得事情有些怪异,又不禁轻轻发出一声叹息:“我希望我能解决这些事情。” “我相信你会的。”洛佩斯的回答显得果决。他拔开塞子,喝一口被火焰轻抚温热的水:“但我同样希望你能了解,美丽的小姐。在这里我可赚不到那些让人梦寐以求的金币。” 当然,有些时候适当的压力也显得必要。 “我努力,猎人先生!”她用手掌撑住下巴,冲他微笑。 洛佩斯默默收回目光:“不过我得承认,这里景色不错。” “是吗?”艾雅把两个拇指插入靴口,熟练的脱下脚上的靴子:“我还以为你会说这里景色诡异。” “当然,其实这是下一句。” “哦,我险些认为你忽然有心欣赏美景。” 随后,她把两只靴子整齐的放在火堆前:“‘科尔多黎’这是古神祤鸟驱使生命女神墨妮奈遗留下来的藤蔓,为幸存下来的‘黎明子民’创造的最后净土。” “你知道生命女神吧?那是诸神黄昏前人们信仰的誓约旧神。” 艾雅停顿话语,声音的余韵消散在空气中。她用牙齿咬住下唇,盈盈一笑,波光荡漾。 藏在夜晚光芒下的白嫩脚丫踩在落叶堆积中,顺着铺盖的脉络伸向火堆的石块旁,娇羞又谨慎。 等待脸颊上攀爬的羞红褪去,她才继续说:“也许,是因为最近库特勒山脉死尸横行的原因。” 她轻轻咳嗽一声:“科尔多黎正变得越来越不稳定,甚至开始与森林出现重叠现象。” “倾听过旧神的故事。”洛佩斯坐起身子,“说来,我也注视过那番景色。”他放开怀中的猫鼬,目光顺着它迈动的四肢向艾雅挪动。 “希望事情不会更加严重。”艾雅张开手掌把猫鼬抱住。 “这感觉确实不怎么让人觉得舒适。”说着,洛佩斯伸出手掌感受起衣服的温度。 “我会尽力不让事情变得更糟。”她抿住嘴唇。 “我以为事情现在已经够糟了。”洛佩斯短促的摆动一下额头,“只期望这对于你来说不是太过紧促。”接着,他站起身,拿起衣架上被火焰炙烤的温热但未完全除去水气的衣服穿在身上:“但我想,你现在显然需要些独处的时光,小姐。” “我忽然想起湖边有一支鱼竿,也许还能用。我会去稍远一点的地方。” “小心咯,鱼儿可不会咬你的钩。” 艾雅抬头望着他。 “可能就只是去走走。”洛佩斯耸耸肩膀。 “那你一定需要些鱼饵。”艾雅松开猫鼬,从腰间解下装着饼干的袋子,这才想起,它早已被湖水浸透。 她因此冲他摆出遗憾的表情:“希望你的鱼儿还吃的习惯,这可是新口味。” “别有一番风味。”他低下身子,接过艾雅递来的袋子。 第二十二章 寤梦之章 顺着湖岸慢慢踱步时,湖水倒映着他的侧影,尾随着他的影子被拉的斜长。夜晚的湖面不断有鱼儿跃出水面,还有螃蟹与青蛙从石头下向外攀爬。 拽一根小草含在嘴中,洛佩斯站住脚步,注视眼前一片波光粼粼,慢慢蹲下身子,倾巢而出的萤火虫汇聚于湖面之上,稍远一点的地方,水杉树移动着,白鲸把脊背露出水面一点,欢快的喷吐着水花。 极早,月亮消逝,只剩下夜晚的太阳被湖泊临摹肖像。 洛佩斯伸出手掌抚摸草地,身上火焰残留的温暖早已被劫掠的夜风带着远去,衣服还未干涸地方的水气仍旧让他感受着寒冷,但这并不要紧,躯体维系的温度总可以想到办法。 他低下头,踩着斜着向下延伸的野草地稳住身子。近旁架在石块上,墨绿色钓竿前端绑住的晶莹鱼线飘动着。 他思忖眼下的境况,细细品味草茎在口腔里回馈的丝丝甘甜,目光向着慢慢把眼睛露出水面白鲸的方向。他挥了挥手,站起身继续向前走,直到抵达湖边。 脚旁鱼竿似乎久无人动,末端的位置已经与草地连成一片,鱼竿上四处攀爬着青苔,显露出荒芜。 “那一定是段不错的时光……” 洛佩斯咕哝着,思维却已经有些僵住,所剩下不多的注意力都已经被浮萍下或寻觅食物,或两两相伴的鱼儿游动的身影吸引去。 但他却并不热衷于钓鱼,除非他在野外打猎时饿着肚子,还碰巧找不到食物,他才会在镜水湖旁拿起海斯送他的钓竿。 鱼儿,廉价的鱼儿,鱼腥味通常能蔓延整个院子。只有海斯那个该死的家伙喜爱在闲暇时用钓鱼来消磨时光。 若是碰巧收获大鱼,他就得做好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一直承受他大声炫耀的准备。 无奈的撅起嘴唇,洛佩斯没有顺着岸边的野草与石块坐下,只是继续向前走,直到靴子前端踏在湖面上。 他听到身后林中几声鸟叫清脆,虫儿欢鸣更显长夜漫漫,便俯身抓一把泥土,准备蹲下身子,却忽感觉脸庞凉爽。 零星光点,喷溅的水花高高跃起,一只鲶鱼跳出水面,落在他身前的岸边,用力扑腾着身体,尾巴甚至险些拍到他的下巴。 “蠢鱼。” 洛佩斯低着头,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等待着那只鲶鱼累到不再跳动,便抬脚一踢,把它踢回湖里。 “回家去吧!” 他无奈的摆摆手,顺着动作继续蹲下身子,找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坐在上面,一只手拿起鱼竿,另一只手解下艾雅递给他的绸袋。 感受着这番寂静,消磨些时间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洛佩斯抬手解开袋子的系绳,捏一把已经被湖水浸湿的饼干扔进湖水中,然后拽回沉进湖水中的鱼线,在鱼钩上抹一些饼干后再度甩回湖水中。 这时,他才有时间应付自己的如坐针毡——屁股下稍显尖锐的石头,以及,他不得不蜷缩起来的双腿。 幸好,石块上方拥有足够的空间,让他能够继续挪动脚步,以望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洛佩斯的靴底搓过翻动的石块,几经踢蹬,情况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但他的目光却还算得上清澈,注意到不同寻常的石头,让那些被泥土掩埋之后终于重见天日的文字不用继续沉默于时光的孤寂。 他俯身捡起石块,看到上面的文字,写道: 当我采一把野花,灌一壶清泉,与满是香甜气味的春风一同前往山间寻找时,鸟儿与我打着招呼,野草挥手向我问好。 世界仿佛在一同歌唱,我知道那是为谁所唱——我的爱,我的星辰和日月。 当我躺在香纳尔格平原涓涓溪流旁时,她会忧愁的凝望天空骄阳。 我的目光听到,我自己的心脏在咚咚跳动着,一生中从未如此有力的跳动。 我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的爱压在了我的心头,那时一切都停顿了,只剩下我颤栗的身躯与紧促的喘息。 光芒照射着我,我却不知如何把她拥在怀里。 借着萤火虫的黄绿色荧光,洛佩斯勉强读出石块背面文字的内容。 他并没有对石块上阿尔特斯的文字产生任何怀疑。毕竟那些牧师总说只有阿尔特斯的文字是由神所创,余下的其他语言则全部都是异教魔鬼信徒的产物。 那么若是这些所谓的“黎明子民”也使用阿尔特斯的文字就丝毫不显得奇怪。 该死的!谁会相信这种故事? 洛佩斯感到好笑,倾听厚重的鸣叫由湖底传来。鲜少有鱼儿咬钩的寂静时光中,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后半夜。 他按照现实世界的时间这么计算,又在泥土上用木棍划出一道竖痕。即便他知道这也撑不了太久,他的时间观念远没有那么敏锐。 在湖下鲸鸣停止时,白鲸迅速窜出水面,张开硕大的嘴巴,向岸边吐出了一大口还在活蹦乱跳的黑色鱼儿,引得一阵清脆的笑声。 “它喜欢你。” 不远处,蹲着身子挑拣蘑菇与野菜的艾雅把战利品放进臂弯挂着的木篮子里。 “瞧起来还不错。”洛佩斯指了指翠绿环绕的篮子,像是某种树木的枝条所编织。 “是吗?”艾雅抬起胳膊向他展示:“我就说它们很有创造力。” “很有创造力?”洛佩斯若有所思的转回头去,再度凝望鱼线上的鱼漂:“我们什么时候讨论过这种话题。” “梦中……”艾雅望向他,皱着眉头,“你还说……”忽然又模仿起他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身前,湖水广阔无际;身旁,萤火虫的微光似星辰跌落。 “好吧,梦中……”这时,洛佩斯点点头做出思索的样子:“看来今晚我美梦依旧!” 转过头来,眸子递出的目光交织着,他们便一同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们今晚的食物?” 之后,洛佩斯用手掌抵住下巴时,继续开口问:“那些蘑菇,还有野菜。” “是啊!”她笑了笑,银色的马尾在月光轻抚下,被趴俯的萤火虫所包围:“或者,你也可以尝尝这些鱼。” “白鲸正在清理他们,防止它们一直监视你的动向。” “小心,不小心尝到某种虫子的味道哦。” 她顺着他远眺的目光,一同倾听厚实的鸣叫。动物的窃窃私语中,白鲸喷吐着水花,渐渐在湖中消逝。 “这是某种绕口令吗?” 第二十三章 信仰之章 他躺在满是鲜血的泥土中,温热的暖阳透过枝叶的缝隙轻轻拍打他的脸颊,林中薄薄的雾气渐渐褪去,只剩下零星几处孤寂的鸟鸣渐行渐远。 清冷的辰时,轻柔的湿气与小草的清香结伴在林中漫步,露珠晶莹剔透,却依然无法驱散泥土中血液的咸腥臭味。 濒死前的梦境,绝不会叫人流连忘返。杰克沉入黑暗,又猛然睁开双眼。 他浪费了一些时间,好用来分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然后尽力用脑袋操控身躯,摇摇晃晃的从泥土的掩埋中坐起,一只手扶着断裂的树干,另一只手向前伸,拿起树干下的法杖。 他的身体有些脱力,额头肿胀,脑袋被阵阵痛感裹住,还有胸口处的回馈与之遥相呼应。在低头向下看去时,发现牧师长破了个口子,外加一道正在开始结痂的伤口,他注视着自己的“礼物”,回忆起那是一支箭矢干的好事。 沉闷的哀嚎堵在嘴中,他喘息着靠向身后的树干,接着用指肚蹭向鼻子,剧烈的疼痛感实在叫他难以忍受。 他给予自己一些时间消化眼下的境况,嗅着夹杂腐朽的气味游荡的微风,事实上,尸体的焦味则更让人厌恶。 这时,杰克不再祈求鼻子能够好转。抬头向上望时,绿林秃鹫盘旋着觊觎新鲜的尸体,他揉搓沾满泥土的额头,疼痛没有半分退却,并且双腿也已经有些不听使唤。 杰克因此露出苦笑。他的身体已经临近极限,脑袋无法进行有用的思考,甚至能够醒来就是奇迹。但颅内不断作响的嗡嗡耳鸣却一直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为您献上鲜血,天主圣神。” 这时,他小声的抱怨一句。接着将身躯前倾,努力想要握住不远处的,外皮已经烧焦的树枝。 若是他的法杖能够再长一点,他大抵就不用如此狼狈了。 目光顺着尸体堆积的空隙向前看,破损的圆盾、泥土中头颅与身躯分离的恶魔、折断的长矛、断裂的铠甲,因恐惧与死亡而扭曲的脸庞。本就不大的崖壁,现在已经完全被尸体所侵占。 即便是远处天空冉冉升起的晨阳也无法褪去刺骨的深寒。 杰克用力啐一口唾沫,便不再管身体向他发出的警示,让目光顺着尸体堆积的空隙向前看,稍稍观测一下距离,思忖如何弥补。然后挪动起发软的双腿,抿住嘴唇想要润润干燥的嘴唇,但刺痛的喉咙却让他无法不承认,就算是唾液,他现在也很难再分泌出一点。 “希望还剩下些东西。” 他小声嘀咕着,整个身躯已经全部趴俯在泥土中,手臂向前伸,手掌紧紧捏着手中的树枝,尽力去触碰埋在泥土中,被火焰侵蚀掉半个身子的布袋。 同时,杰克开始缓慢的向前攀爬,手掌抓住还未燃烧殆尽的野草,脚掌踢蹬着染上一层焦黑的石块,鲜血与泥土在他脸上混合。 他似乎回到了孩提时,一滩烂泥都能晚上大半天的时光。杰克为此露出微笑,随后猛然用力,僵硬的胳膊只差一点距离就能够触碰布袋摩挲的纹路——若他手里没有握着一根更长的木棍的话。 他眯住眼睛,把棍子的前端插进袋子后面的小洞里,努力将袋子向回拽。 于是,在袋子越过尸体的胳膊时,他捏住了布袋的一角,并把它拽回身前。 杰克顾不上庆幸,只是迫不及待的解开系的不算紧的绳子,坐起身开始在里面翻找。 物品堆积的最上方,是一块艾泽瑞托教堂产,一锐尔纯度的白雾晶石。 杰克的手指划过晶石尖锐的棱角,观察其中映射出的光芒。 要是他还有精力在这片森林中继续度过一个夜晚的话,那么这块石头也许还有些用处,抛开在破毁遗迹大门时就已经使用过,导致晶石纯度的损耗不谈,上面镌刻的圣吟咒文也许还能有些用处。 虽然在此之前它的唯一用处就是用来垫垫桌角。 这个…… 杰克忽然觉得这是个适合在酒馆喝酒时说的笑话,所以咂咂舌头笑了出来。 但极为迅速的,因大笑出声而被牵扯的伤口将他拉回了现实。 因此,他摇摇头决定不再考虑这种就连贵族小姐在偷情时听到都会放声大笑的笑话,并很快把手中的晶石丢在一旁。 他希望天主圣神能够原谅他的挑剔,毕竟这实在没办法对眼下的情况产生任何的帮助。 即便有时他得面对盛情难却。 在泥土中找个舒适的姿势坐下,把手掌埋进扎堆的物品中,杰克适时的把脑海中准备继续展开的琐事按下了结束,然后从袋子里面拿出一个空空如也的水壶,外加一个教堂发放的白滕法杖。 实在很难想象这小小白藤法杖也能等到有用武之地的一天。 若非他现在有一种他的法杖快要罢工不干的诡异感觉,他肯定是更乐意于轻装上阵。 一个法杖,一个白雾晶石。在这两个东西被他从布袋里拿出来之后,布袋看起来便空了不少,里面就只剩半份地图、一个戒指与一卷药剂绷带。 不论如何,现在至少得让他选择拖延一会,狗屎一般的糟事都聚在了一块,实在让他找不到地方下手。 真是他妈的美妙的想法! 杰克险些为此驻足,但他却无法说服自己。 “天主圣神……”他在心中据理力争,但脑袋里紧绷的那根线一直占于上风。 他明白自己时间紧迫,并且,死亡还在驱使着他打起精神。 “妈的”,杰克揉揉鼻子,不得不与自己的内心背道而驰,于是舔舔嘴唇,把放在泥土里的那些东西挑挑拣拣的收起来,并因为实在不想再站起来的缘故,开始用屁股在崖壁上挪移。 虽然他的屁股缺少锻炼,但还是帮助他平稳的抵达了石块旁。 杰克靠着石块,目光粘附在静静躺在那里,在方才倾倒布袋时滚开的绷带。对此,他终于稍稍感到几分慰藉,一边嗅着空气中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一边伸手拿起绷带。 第二十四章 信仰之章 小虫从坑洼不平的泥土上爬过,冰冷的短刀刺穿飘零的落叶连同其躯体。 在杰克从被绷带缠绕的胸膛找到缺口,将余下的绷带塞进去并用教堂徽章的别针固定时,他终于有时间能够去思索一些其他的事情。 杰克握着刀柄,抬起手腕,目光注视着刀刃。宽广的库特勒山脉与浓密的西维尔密林,他不堪重负的双腿告诉他,此时不论他如何去规划路径,都没有办法逃离这片森林的黑夜。 若是即将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天主圣神说,该向他虔诚的祈祷。 不过他尚且还不必虔诚祈祷,因为这并非什么值得祈祷的事情。归根结底,最多只会让他接下来的时间变得繁忙,以及叫他本就不算丰盛的早餐显得更加单薄。 纵使,他今日的早餐已没有更糟的余地。 杰克的脸庞闪过一抹无奈,瞪住眼睛做了些心理建设,然后伸手捏住小虫,将它塞进了嘴里。 他用力的咀嚼着,酥脆的外壳,连同内里爆开的汁水。 圣洁的神职人员断然会认为这是件恶心的事情,可对于杰克来说,这却稀疏平常。 曾经,那又得提到他遥远的孩童时期,关于虫子的食谱,这点经验可谓炙手可热。 那是段艰苦的时光,虽已沉眠于浅薄的回忆,杰克却依然对此记忆深刻。 但若是说那段时光是否值得回忆,杰克相信他的回答绝对会违背他的内心。 他微笑着,再度望向骄阳时,抬手用牧师长袍的下摆擦擦嘴。这般优雅的结束早餐之后,就撑着双腿,扶着岩石,费力站起身子。 他决定不再思索那两具消失的尸体,也许是深埋于泥土,亦或者燃烧于火焰。 人间凄冷,只有神圣的主有资格怜悯世人。 杰克感受着颓废的秋风,与那丝不属于森林的气味,低下身子寻得一个心仪的树棍当做拐杖,拄着拐杖慢慢得向前走去。 他环顾四周,早些时候便注意到散发幽光的小草与迎风绽放的五色小花。 他需要一口大锅熬制药剂以撑过漫漫长夜,却也可以稍稍挤出些时间做出一些探寻。 于是,在植物栖息的大树下,杰克停住脚步蹲下身子。他捏住短刀,开始挖掘一边的泥土。 他看着巨大的树干。泥土下错综复杂的树根汲取着它们的养分,繁茂的枝叶剥夺了它们的暖阳。 有时,歌颂落叶回馈泥土的养分,对大树轰然倒塌怀抱期待,也不失是一种美梦。 但他终究没有选择这条路。 天主圣神说,过往束缚众生,却亦是一种归路。 杰克轻轻抚摸树干,接着捏住花朵的根部,小心翼翼的将其带出泥土。他察觉到,某种力量蕴藏其中,并且泥土中还夹杂着结界的魔法残留。 杰克对此暂时没有什么头绪,但仍然抱有期待,在略微的注视与沉思之后,选择把挖出来的花草放进口袋里妥善的保存,然后开始着手眼下的活计。 早秋的落叶在暖阳的照射下翩翩起舞。从照射与轻抚中汲取动力,杰克一瘸一拐的步伐迈过断裂的胸腔,终于寻得一个心仪的目标,于是伸手扒下一个还算完整的铠甲头盔以及另一个破碎的头盔。 至少这头盔算得上坚固,即便头颅已被火焰燃烧的不成样子,头盔却依然坚挺。 而眼下的难题也从拼凑铁锅衍生出了清理铁锅。 显然这是个麻烦的活计,毕竟他总无法像女巫那般野蛮的用尸体的残渣为浓汤加些韵味。 事实上,他现在连水都喝不上一口,却还得想办法清理头盔。 “他妈的!”他开口怒骂,常年的牧师的生涯却也让他不复当初。 之后,他又伸出胳膊拿起一旁还算完好的胸甲。 与此同时,一个绝妙的点子在他的脑海中成型——一个就像垫垫桌角那么容易的绝妙点子。 实行计划……首先,他强撑着身躯收集了一些干草以及一些木棍。 当然,这多少耗费了他一些时间,因为受伤的膝盖让他无法妥善的搬运这些东西。 而为此,他的心中还不免产生了一些遗憾。他的遗憾在于,他裤裆里有一整袋金币,却没办法雇佣一位廉价的苦力。 不过,这倒不足以使他忧愁。因为他裤裆里根本没有那一袋金币,早在他费尽心思从遗迹里向外逃离时,就因为不堪重负的缘故,给沉眠在那里的修斯西妮添了些宝藏。 现在想起,那倒是一种叫人“不忍心拒绝”的索要方式。 “向您致敬,修斯西妮……”杰克揉搓着眉毛抱怨一句,随后开始用短刀不断挑起泥土,迅速地在地面上挖出一个小坑。并在大功告成时,将手中的干草至于下方,上方则塞满木柴。 “咔嚓,咔嚓”,火石在掌心不断碰撞,微小的火星坠落着,于碰撞中点燃干草。 火焰骤然欢腾,开始舔舐土坑中可以燃烧的一切。 杰克低头望着火焰,手掌挪动从脚旁拿起随手寻得的石块,慢条斯理的架好两个对称的平台,同时开始敲打白雾晶石,直到其完全碎裂。 “就像垫垫桌角那么简单”,他一边伸手摸索下巴,一边自言自语着拔开水壶的塞子。 等待火焰完全燃起,不会再熄灭时,他便将白雾晶石塞进水壶之中,并连同水壶一起放到火焰上炙烤。 白雾晶石融化没有用去太久的时间,得益于白雾晶石会在常温下凝固的特性,他只消在白雾晶石液态时向里面添上一些作料,防止它在高温下再度融化。 正巧,镶嵌在他法杖上的恩格拉之石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的那口大锅已经在时光中与他招手。 关于一些简单的活计,他就只需要打碎恩格拉之石扔进水壶里,并掺上些湿泥,用胸甲的皮革包住头盔的缝隙,再把另一个破损头盔余下的弯曲铁板黏在皮革与头盔上,他便可以完全放心的向大锅里投入草药。 他计算着时间,所以用不着时刻关注。 如释重负的舒展一下僵硬的身躯,杰克坐在原地休息起来。短暂垂下头,任由蚂蚁从脚尖爬过,顺着岩石与尸体堆积的线路向前望,最后在崖壁前停下步伐,注视下方的景色。 在战争的摧残下,森林早已不复往日的安宁,到处是投石车营造的大坑与断裂的树干,就连烧石燃烧带起火焰侵蚀植被所留下的焦土也随处可见。 而用来恐吓与警示,树干上吊着的尸体更是显得稀疏平常。 “该启程了!” 杰克做出决定。 第二十五章 狼群之章 不自觉的望向远处。若是让菲利普总结人生中最为难忘的时光,那么他在伞菇河驻扎的这几天绝对榜上有名。 他们都亲眼看到尸体复生,恶魔的鼻子却显得尤为灵敏,在查克摇摇晃晃从泥土里爬起之前,它们便已经开始陆续撤离。 起先,只是恶魔的第一远征军向后撤出谷路。 在菲利普意识到事情发生时,结合战场上的情况,他认为是恶魔领军已感胜券在握,可随后,第二,第三远征军,以及游猎骁骑在第一远征军撤出之后,也全部开始向后撤退。 他理应疑惑,但最要命的还是,他的不解并未持续太久,问题就已经得到了解答。 那些恶魔大抵自诩信仰虔诚,但菲利普却对此不屑一顾。 他把靴子用力踩进泥土,努力让自己抛开恐惧,好能够冷静面对眼前的诡异境况。 他抬起长剑,让骑士在他身旁聚集。 “盾牌准备!” “盾牌!”声音由骑士继续传递。数十面盾牌应声架起,将骑士牢牢护在身后。 菲利普透过盾牌的缝隙注视死尸;腐臭的牙齿,发烂的躯体。他不晓得是什么力量驱使着他们从泥土里爬出来,但大抵不是女人白嫩的胸脯,也并非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 眼下,死尸的数量越来越多,并且,只会越来越多,他显然不能让他的骑士们一辈子都在这里架着盾牌,所以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突围。 即便在此之前,他从未相信过那些牧师与缪哈姆德的疯言疯语。但好在他还是叫学士准备了些应付死尸的东西。 现在看来,当时的他也不完全是个蠢货。 “火焰!” 菲利普注视死尸缓慢的前行,直到走进骑士容易攻击的范围后才下达命令,然后注视他的骑士一丝不苟的执行。 前排骑士迅速站起身,向死尸投掷出明火,等待明火在死尸身上碎裂,弓手便拉开弓弦,射出火矢。 熊熊燃烧的火焰暂时阻隔住死尸的脚步,但他们很快就能卷土重来,这不是什么难以预料到的事情。 那么,虽然对注视缪哈姆德那张愚蠢的长脸没什么兴趣,但现在他也只能向伞姑河寻求增员了。 “警戒!” 眼下境况紧迫,菲利普必须迅速做出反应,他没有时间思索太多出路,很快从胸前的铠甲中掏出羊皮纸与羽毛笔。 他下达命令,叫骑士注意观察四周,有异常情况便开口报告,自己则蹲下身子开始书写。 他显然需要一些专业人士来处理这些无穷无尽的家伙。 他在信的开头写到,他到底还是遇到了成千上万的死人,并且已经损失了数十名骑士。 随后又开始阐述他是如何英勇的与它们抗争,同时简洁的描述他们所在的大致位置。最后叫伞菇河营寨赶紧派出骑士与牧师支援,并说他们已经有些难以守住防线。 他妈的!哪有什么防线!赶紧给我滚过来! 写完最后一个符号,菲利普收起羽毛笔,摆动着湛蓝的眸子,借着火光勉强阅读一遍信纸,确认没有纰漏后,摇摇头笑了起来。他乐意承认自己的字迹潦草,若是收不到回信,他便会在最后时刻向骑士们致以歉意。 不过,他现在得祈求能够安稳撑过今晚,但愿缪哈姆德手下那些慢吞吞的骑士能够快马加鞭的赶来支援他们。 而要是没有支援,他们大概就会成为死尸中最骁勇善战的死尸。 埋葬于尸潮之中,或是被腐朽的牙齿咬断脖颈,他想那没什么区别。 他接过骑士递来的信鸟,卷起羊皮卷塞进木筒后放飞,便开口对骑士说:“伞菇河营寨的支援很快就会过来。” “现在是时候让这些恶心的婊子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了。” 他举起长剑,黑色的短发沾满了泥土与恶魔的血液:“准备突围!” 菲利普用长剑撕碎身前死尸的胸膛,向前冲锋。他们必须离开这个该死的谷地,不然下场只能是死路一条。 箭矢穿透枯骨,温度渐渐退却,在最后一点光芒之下,慢慢的,火焰熄灭了。四周的草根树皮尽数化为灰烬,只剩下一片狼藉。 紧捏着剑柄,菲利普再次下达命令,“火焰!”看着再度向前挪移的死尸,心中只有一件后悔的事情——那就是没多带些明火。 他带头冲锋,让骑士踩过死尸,厚重的铠甲与堆积的死尸能够帮助他们短暂逃过火焰的炙烤。 菲利普举着盾牌向前挺进,弓手被它们护在身后,火矢一波接着一波,间断着向前方倾泻。 火焰对付死尸效果群拔,至少可以让他们不用一次接着一次的从泥土里爬起来。 “老老实实安息吧!”他想,用那些神棍的话来说。 然而,若是说起实际的情况,那却实在悲凉的不像话。他明白,如果他肯带上那些飞扬跋扈的神棍,也就不会出现这种操蛋的事情了。 但眼下情况,他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抱怨。 猛砸盾牌,敲烂死尸的一触即溃的头骨。震耳欲聋的腐朽嘶吼,抬头而视,亲眼见识到一只躯体上爬满蛆虫的灰熊拔地而起。 妈的,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灰熊,壮硕的体型就像一座移动的城堡。 当然,同样的,他也无法预料到,野兽居然也会从地狱归来。 极为迅速地,灰熊向他们冲了过来。 但比起它跑动时地震一般的反馈,它那已经完全腐烂的头颅则更加让人恐惧。那场景仿佛亲自置身于珀涅塞荒野一般。 菲利普短暂愣神,心中清楚,他必须下达命令,不仅仅是做出正确的指令,同时也是帮助他们脱离恐惧。 “坚守脚下,骑士!”他用长剑敲敲盾牌:“以天主圣神的名义!送这只啃食自己母亲尸体长大的愚蠢灰熊去见他的母亲。” “开弓!” 菲利普粗重的喘息,紧盯奔袭而来的灰熊。若是让它豁出一道缺口,他们大概就都得死在这里了。 “放箭!” 他注视灰熊越来越近,随后一声令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那似乎并不现实。面对这种站起来足有两人高的畜生,没有任何人能够平心静气。 菲利普再次听到吼叫,但从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箭矢密集的扎在它的躯干,火焰于它的皮毛上燃烧。灰熊却没有因此停住脚步,仍旧直冲冲的向他们冲来。 “咚”,盾牌迎上头颅。菲利普努力稳住身体,但双腿早已深凹进泥土,在他身旁的骑士更是被直接撞翻在地。 灰熊将倒地的骑士压住,半截身子在盾牌中间,让骑士无法堵住缺口。 “冲我来,畜生!”菲利普撂下盾牌,举起长剑狠狠砍在灰熊腐烂的脑袋上。 他随后听到惨叫。灰熊根本毫不在意他的攻击,只是用力撕咬压在身下的骑士。 火焰仍在燃烧。 第二十六章 往日之章 “教廷……” “道尔蒂城……” “死尸……” “恶魔……” “这场景……这场景……就像……” “就像是四根寻找洞口的老二在我眼前乱晃。”纳尔塞靠着桌子的一角,捏着酒杯望着眼前的地图,嘶哑的声音伴随着晃动的影子。 “纳尔塞……” 海斯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铺盖着鹿皮的红木椅子柔软的不像话,敞开木门旁负责看守的骑士眼神坚毅,木桌上烤肉带着飘摇的白气,散发油腻的香气,寂静的走廊传来水滴落下的滴答声,空旷又悠远:“你知道我现在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 “我知道!我知道,海斯!”纳尔塞的目光没有离开地图,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在我派菲利普进入库特勒山脉寻找洛佩斯之前,缪哈姆德还未与雄狮骑士团发生冲突,伞姑河营寨也没有完全沦陷。” “只是,库尔勒山脉内的局势现在并不明朗,再加上我们不了解的死尸复生,并且到现在为止,我还未收到菲利普的消息。我猜测,若是他寻找到了洛佩斯,能去的地方一定不多。” “所以,我希望你能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海斯,这也是为了洛佩斯。”纳尔塞捏着酒杯,走上前指了指地图中库特勒山脉的部分:“夺回库特勒山脉的控制权,洛佩斯才有机会活着回来。” “我这一生,已经称得上繁忙了,纳尔塞……” 海斯转头打量起纳尔塞的背影:“你知道……权利,一头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巨熊,依靠随风而去的灰烬换取比獠牙更具威胁的武器,恐惧与他人的恐惧并存,只需一个微小的心思便足以毁灭森林,因此更需谨小慎微。”说着,他俯身向前,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了些酒:“让洛佩斯掺和阿尔特斯的这些操蛋事,不会让事情有任何的改变,纳尔塞。” 这时轻叹一声,“我会跟艾德文娜一起进入库特勒山脉。”随后,他拿起酒杯,却又很快放了下去,就这样靠着椅子的靠背,抬头望着头顶的石板:“之后我们就会离开这里。” “妈的!” “妈的,不必担忧,海斯,我对三言两语就说服你改变心中关于我的印象这点不抱期待。”纳尔塞将酒杯放在一旁:“我心怀愧疚,为此逃避了数十年。” “那个精明的小混蛋……” 他忽然露出微笑:“哼哼……” “几天之前,我光顾了他在杰诺斯集市的摊位。你猜怎么着,海斯?一车八枚银币的龙尾草。” “他瞧人的眼光真是有够毒辣的。” “我注视着他……注视着他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孔,他几乎与我姐姐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 “我孤身一人的生活。我知道,我满怀私心,但我也明白,我终究得面对过去。” “我早就想看看他的样子了,也不止一次从杰诺斯那听来他的事迹,勇敢、坚强,这两点也与我姐姐如出一辙。” 听着纳尔塞真诚的语气,海斯默默转头望向他。 “我曾是个丧尽天良的混蛋……”这时,纳尔塞也低下头,直视海斯的目光:“可若是我仍旧如此,我想我大抵会把威胁扼杀在摇篮。” “海斯,我会叫你和艾德文娜接手几个骑士团,都是我们老朋友。到时,你便做出选择吧,有的是机会把匕首刺进我的胸膛。” “但我绝不会让洛佩斯死在库特勒山脉!” 紧紧盯着纳尔塞的眸子,“我不希望做出错误的选择!”海斯金色的眸子中满怀犹豫,但递出的目光却也卸下了少许防备的高墙,他似乎从中又一次瞅见了纳尔塞那份挥舞木剑时,发誓手中武器会为亲人而挥动的坚定。 骤然沉默的房间,只有呼吸声作为思索的延续。 “我情愿相信你,纳尔塞。”许久之后,海斯用手肘抵住木桌,轻轻揉搓自己的额头,继续说,“这样洛佩斯便不算孤苦伶仃。”接着伸出胳膊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操他妈的道尔蒂城!” “简洁一点,纳尔塞。” 海斯做出了决断,昂起脖颈吧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我明天一早就要启程。我看,今晚我是有的忙了。” “你可真他妈是个固执的老混蛋,海斯!” 纳尔塞回头看了一眼海斯,露出了微笑:“道尔蒂城领主波鲁克,还有他的儿子亨里克……” “这两个家伙,也许是其中一个,或是两人都有,我怀疑教廷与道尔蒂城达成了某种合作。” “教廷的那些家伙可不像心系天下苍生的样子!” 海斯一手拿起叉子,一手把桌子另一边盛着牛肉的盘子拖至身前。 “那帮家伙只会在品位下午茶的时候把这些事情当做笑料。”纳尔塞点了点头:“半个秋谷之前,我的地方教堂在库特勒山脉里发现了一个遗迹,一个魔法气息浓郁的遗迹。” “尝试把教廷蒙在鼓里是件艰难的事情,但它们的嗅觉比我预料中的还要敏锐。大抵是某个漏网的细作……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的某种方式,不论如何,遗迹刚刚重见天日,教廷就在第一时间写信向我寻求合作。” “虽然预料到结局如此,可我还是拒绝了他们,希望以此拖延些时间……” “他们有的是方法叫你屈服。”海斯把切下来的牛肉塞进嘴里:“金子,成堆的金子,也许……他们还许诺给你丢来几位修女?” “听起来很有诱惑力。” 纳尔塞拿起酒壶给海斯倒满酒:“不过女仆就是女仆,不会因为他们服侍的人是牧师,身份就有所改变。” “他们深知我的秉性,因此我在第二天便收到了国王的信件,他叫我赶紧滚去艾泽瑞托替他把教皇那用来排泄的洞口干烂。” “你瞧,我只得同意让教廷伸来一些触手。大概有十三个来自教廷的牧师,他们想要争取更多,不过我与查尔斯有些交情。” “而关于遗迹的探查则在三天前,由教廷与我的地方教堂一同进入遗迹。” “第一批进入遗迹的人一共有三十三位牧师,五十位骑士,刨除那十三个来自教廷的牧师,剩下的都是我的人。” “我以为教廷的牧师并不是一群傻逼,或是还没那么傻逼,但我显然错的一塌糊涂!” “一进入遗迹,他们就全部失踪,杳无音讯。” “那么,死尸复生跟遗迹……” 海斯拿起酒杯,与纳尔塞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这件事教堂暂时还未查明,也没发现什么一锤定音的蛛丝马迹。但确实是在牧师与骑士失踪后,才爆发了死尸复生。若是再早一点,我们也就不用面对这些糟事了。我会把那个小混蛋敲晕然后绑回来。” “然后,第二天,波鲁克就打着镇压死尸的名号派了一个雄狮骑士团进入我的领地。再加上之前阻击恶魔的圣耀骑士,就这样夺走了伞姑河营寨。” “哼,这家伙还真是有胆!” 这时,海斯也转过头去,注视墙上的地图:“那么,王室方面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至少查尔斯的脑袋还没完全被白嫩的胸脯侵蚀,他明显不喜欢教廷与领主走的太近,所以直接命令教廷不准再插手遗迹的事情,教廷也在随后声明与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 “这话用来骗那些妓女,没准妓女都会嗤之以鼻。” “好吧!” 在地图上上游离的目光,一瞬间冷冽刺骨:“五天内,五天内我便拿回伞姑河营寨。” “不,暂时不必强攻,海斯。我理解你担忧洛佩斯,但死尸、恶魔都在一边虎视眈眈。” 纳尔塞摇了摇头:“为了避免战争,一开始我打算与波鲁克交涉,却并没有得到回应,因此紧急调集了一些兵力。” 说着,他走到不远处堆积着文件的桌子上,抽出一封信件丢给海斯:“但这时却意外收到了波鲁克的来信。” 接过信件,海斯打开信封阅读。 “他在信上说,他的儿子亨里克将他软禁,同时表明进入库特勒山脉的那个雄狮骑士团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直到昨日傍晚,他才在首席骑士的帮助下逃了出来。” “他说,亨里克已经谋反。不过,好消息是,他已经夺回了部分军权,愿意出兵协助我拿回伞姑河营寨,并会尝试召回雄狮骑士团,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件事从未发生,他会自己解决领地内的叛乱。” “以上!”说着,纳尔塞敲了敲木桌:“或许,其中还有什么我漏掉的东西。因此我希望你能让一切水落石出。” “若是能避免一场战争,总归是好的,毕竟死尸的问题就足以让我们焦头烂额。” “我见过那些东西。恐惧会比战斗率先压垮精神。” 轻轻揉搓脖颈,纳尔塞随后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当然,还有一点……若是见到教廷的人,记得帮我把他的菊花干烂!” 第二十七章 寤梦之章 木柴噼啪着燃烧,衍生的炽热火焰包裹住铁锅下方,充满温热的“咕咕”声在菜汤中回响,又顺着菜香萦绕的空气逃进耳朵。 洛佩斯坐在粗壮的树根上,锅中的野菜杂烩几近沸腾。 他一只手捧着来自白喙啄木鸟雕刻的木碗,另一只手捏着不算精致的木叉,目光顺着树干的纹路游走,心中对此颇有兴致,便优哉游哉的玩起了迷宫游戏。 他悠闲的眸子从树根处的蚁窝起始,行走于灰暗叵测的树干森林,越过划痕河流的阻碍,步伐经过蚂蚁的璀璨宫殿,惊险的躲开蚂蚁与飞蛾的追捕。几次遇到无法穿过的死角,便只好施展魔法越过沟壑。 他时常这么干。 事实上,他的历险绝算不上漫长,却仍旧叫他紧张到无法呼吸。 不多时,他的旅途离开了密林,开始着手准备穿越寒冬峡谷。在寻找食物时,还遇到了专门捕猎蚂蚁的奇怪巨鸟,并与其同行了一小段路程。 它是个勇敢的家伙,洛佩斯心中对它充满敬意,毕竟极少有什么家伙敢于只身对抗整个王国。 最重要的是,得益于巨鸟捎带,他在秋天逝去的最后一刻躲过了凛冬的风雪。如此,才在春天来临之前,攀上岩壁前第一块突出的岩石。 这时,他终于得以凝望迷宫终点后的景色,便狠狠的吐出了一口气来,并因此露出骄傲的微笑。 他默默向前方走去,注视起那位坐在草地上,握着木勺,在铁锅旁盛一口菜汤,递到嘴旁小心翼翼品尝的身影。 她光洁的额头因为热气的熏陶攀爬少许细密的汗珠,涓涓溪水流动着穿过轻柔草地的眸子怀抱着倒映的星空一角,谨慎的瞧着他。 直到,她看到他从树干上收起目光,才露出微笑,眨眨眼睛,开口问:“一路平安?” “遗憾的是,我没带上几颗宝石。”洛佩斯与她微笑。 “要尝尝吗?”艾雅把木勺抵在铁锅侧面,抬起手指指指其中的食物。 “谢谢!”他从树根处向她走,慢慢迈动脚步,在她身旁坐下。柔软的草地散发着清新的香味。 洛佩斯把手中的木碗递给她,在盛满食物后,又张开手掌接回来。 “所以,你认为死尸复生与这里有关系吗?”温热透过木碗传递至手掌。 “你说科尔多黎吗?”艾雅垂下下巴抵住掌心,“我也不知道。”接着,短暂抚摸暴雨后草地遗留的雨水:“你面对事情都这么波澜不惊吗,洛佩斯?” “也许……”洛佩斯没有否认:“我习惯于在悠闲的时光里回味疑惑,多数时候则是不得不去面对。” 瞧着他,艾雅便微笑起来,悠闲的搅动勺子,又抬起手指凑向肩头的白喙啄木鸟:“但这应该会让科尔多黎感到恐惧。” “恐惧?”洛佩斯把木碗抵近嘴唇,咽下一大口菜汤:“我不了解。” “我只是在思索,若是不能再进入库特勒山,那我得损失一大笔金币。” “那你会因此无家可归吗?”洛佩斯的话语叫艾雅脸上的笑容更加热烈。 “不。”洛佩斯倾听着她的话语:“也许,马棚是个好去处。” “嗯……”对此,艾雅依然配合着进行了一番“深思熟虑”,“如果是一只小母马的话,那它应该很乐意接受你。”最后则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只有一头老马,它确实很乐意与我相依为命。”洛佩斯一边咀嚼食物,一边耸耸肩膀,蘑菇独有的软糯香气伴随些许草涩味在他嘴里蔓延。 之后,望着远处藏在浮云后的太阳,他又轻声问:“而我,又是为何与你邂逅?” “呼唤……” 话语承接着艾雅脸上展现的严肃表情:“我听到了呼唤,所以来到库特勒山脉。” “第一次听到死尸从泥土里攀爬而出,脑海里只有不可置信。” “但我必须了解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而若是真的见识到那番景色,那我便希望她们也能够亲耳倾听森林的哀嚎,我明白,她们不会因为寥寥几语就感同身受。” “要是提早预见腥风血雨,只有去做些什么,我才能够安心。不论我所做的是否只是徒劳。” “若是只需安心,那便没有徒劳。” 洛佩斯再度用勺子盛起一块蘑菇,塞进嘴里仔细品尝:“只是,愚昧源自优越。死亡向人们伸出爪牙时,他们也许会反思,但优越会叫他们否定,剩下的只有抱怨,抱怨为何无人替他抗争。” 他垂下眸子:“在你耳畔环绕的,只有嗤笑与恶毒的低语。” 艾雅没有否定,只是微笑依旧,“我知道,洛佩斯……”然后挽起垂下的长发,嘴唇嘟起,喝一口碗中菜汤,感受温度灼烧味觉。 “那我便不必担忧你会期冀……”洛佩斯垂下眸子:“那景色就摆在眼前,沉寂于时光。” “那我为何不能说,我在为自己抗争。”艾雅为他盛起一些蘑菇:“还有很多呢。” “聊以慰藉……”洛佩斯便也微笑:“那也不错!” 第二十八章 寤梦之章 嗅一嗅凉爽的空气,抬头仰望繁星。深紫色的太阳在极光的簇拥下悠然自得,微笑着缩在天空一角,默默注视蓝色的月亮爬过西边方向的重峦叠嶂。 “雨停了。”洛佩斯握住铁锅上方的提手,把它拉出火焰的炙烤放在一旁的草地上,然后转过身子,拿几块木柴添进火焰中。 这时,天空已经完全放晴,只剩下几片残存的云朵,到处都弥漫着雨后的清新。 “嗯,已经听不到雨声了。”艾雅目光低垂着,眸子里满是困倦:“也许我们可以晚些再启程。” 她像只猫咪一般蜷缩着趴俯在花环绒鹿的身躯上,今日唯一的休息时光就只方才的一会浅睡。 “大抵……”洛佩斯抿住嘴唇,微笑着点点头:“等到天亮吧。” “为什么我已经见到了一角月亮?”艾雅把脸埋进花环绒鹿的绒毛之中。 “因为已经天亮了。”洛佩斯站起身,揉了揉因为冷风吹拂而有些僵硬的脖子。 “哦,原来是我的错觉呀。”她笑着,轻轻眯起眸子,“明明是紫月高挂。”很快,身躯就完全沉浸在花环绒鹿的温暖脊背上:“小心一会昏昏欲睡哦。” “湖边美梦……”洛佩斯抱着肩膀:“你知道,那倒不算叫人怀念。” “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艾雅均匀的呼吸着,“我是不是该叫森林里的小家伙们离你的美梦远点。”她的声音越发困倦了:“还是说,你担忧片刻的浅睡,会叫我偷走你的钱袋独自逃走?” “我总觉得我有些慌张。” 洛佩斯笑了笑:“至少让我在清醒中看护我的钱袋吧。” “真讨厌!”艾雅哼了哼:“希望那只蝙蝠在梦里学会了怎么紧闭嘴巴。” “只是一些蛊惑,若是你也这么认为。”洛佩斯慢慢挪动脚步,脚下的草地回馈着柔软的触感:“不过,在什么样的梦境里出现蝙蝠才称得上美梦?” “这个……”艾雅的声音似乎愈加空灵与遥远:“也许是躺在金币堆起小山的梦境吧。” “好吧。”洛佩斯无奈的摇摇头,随后悠闲的远眺目光。他现在只希望海斯那个老家伙不会走投无路转而跑去他的摊位上卖鱼。 脸颊因此显露出少许担忧,目光又忽然发现树干旁谨慎的探出头来的狐狸——那是一只洁白的雪地白狐,嘴里还叼着一封洁白的信件。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得客人。不过,不论如何,这场景依旧怪异的不像话。 洛佩斯瞧着它。狐狸则是叼着信件,歪头观察起来,咧嘴显露的獠牙,威胁之意浓厚,随后猛然向他们窜过来。瞅准空隙,一下就躲进了艾雅的怀抱。 上好的皮毛,转手卖给妓院的那些男妓,供他们取悦贵族小姐,也许又能大赚一笔。金币再一次离他远去了。 洛佩斯抬起拇指扫扫脸颊,用力舒展一下身躯,并从腰间解下水袋,绿藻飘动的湖水味道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于是,舌头舔舐着眼角,湿润便驱使艾雅睁开眼睛,昂起疲惫的脸颊。 随后听到狐狸高昂的嘤嘤声。 “嘿。”也许艾雅暂未搞清眼前的状况,但还是因此坐起身子,同时伸出手指蹭了蹭它的下巴:“凛冽之冬?那还真是长途跋涉呢。” “一夜好梦?” “呸呸”,洛佩斯用力吐出嘴里的绿藻。 “月亮还没完全爬过山峦呢,洛佩斯。”艾雅冲着他翻翻白眼,随后伸手从狐狸嘴里拿过信件。 对此,洛佩斯只能耸耸肩膀:“是吗?” “是啊!”远处点点薄雾初现时,艾雅又揉了揉狐狸毛茸茸的脑袋。 “一封信?”接着,洛佩斯又问。 “嗯。”艾雅很快得到“啾啾”的回应声,便捏着信件一角,轻轻拽下其上显露着少许魔法气息的银白色雪花吊坠——那是凛冽之冬的标志。然后从里面拿出稍显陈旧的信纸。 这时,四周余下的就只有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在又一次扬起好奇的目光观察洛佩斯后,那只雪地白狐舒展舒展了爪子,窜入草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来它对我没什么好感。”洛佩斯撅起嘴唇。 “敏锐的直觉,猎人先生。”艾雅对他的话语表示赞同。 “只是经验之谈。”他将水袋的塞子扣回去。 “我们的语言。”她看一眼洛佩斯,然后低头开始念起信上的文字: 我一无所求,只想在清风中为你戴上花朵。 我缺失的信仰似乎就是从这一刻,在我卑微、低贱灵魂的注视下被我重新拾起。 我放下手中拉满的弓弦,卸下数十年如一日磨亮的箭头,带着一捧林中馈赠与哼唱的歌谣向你走去。 那是你教我的歌谣,为你所唱的歌谣。 我会在你身前忏悔,只向你忏悔,为我无礼的怒骂忏悔。 我爱你,并将爱你。 我知道,即便这只是一位终于学会谦卑的乞丐的爱,你也会还与一支鲜花。 我不祈求获得更多,因为我已经得到全部,在羽翼里重生的机会。 我只想我自己知道,我爱你,并将爱你。 “嗯……我认为湖边石块上的那首更有感情。”洛佩斯拔一棵小草叼在嘴中。 “科尔多黎几乎没有什么像话的诗歌。”艾雅与他对视,若有所思。 “我记得,这两首都取自《漫步林中》。” “漫步林中?”洛佩斯敲打着胳膊。 “诗集的名字。” “传说,是一位爱慕古神祤鸟的人类为她所写的诗集。”艾雅把手掌伸进洛佩斯的掌心,被他拉着站起身:“但这本诗集并未被收藏在科尔多黎的书阁之中,我也只是听我在科尔多黎的朋友提起过其中的几篇。” “失落的诗篇碰巧被发觉……”洛佩斯低下头沉思:“若是真有这种运气,我倒还不如去与那些阿尔特斯东部的淘金者一同寻找宝藏。” “干嘛这么冷淡嘛。”艾雅俏皮的眨眨眼睛。 “我只是抱怨生活不若心之所向。”洛佩斯回答道,问题则紧随其后:“这封信来自?” “古神鹿灵。”艾雅稍稍思索后说。 “古神鹿灵……”洛佩斯自言自语的重复着,脑海中赚钱的法子却开始向他呼喊:“要是把这诗句偷回去献给那些贵族小姐,一定能赚上一大笔。” “听起来会大受欢迎。”艾雅的目光埋于诗句之中:“衷心希望你满载而归,亲爱的猎人先生。” “是啊,我也这么期望。” 一声叹息,一声短暂的低吟,洛佩斯微微眯着眸子,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接着抬头瞧了一眼头顶大树浓密的枝叶。目前事情该死的一团乱麻。 “你觉的这可能会有什么意义?”对此,洛佩斯并没有办法完全放下心来。 “不……我与那家伙几乎没什么交集。”艾雅皱着眸子,她正尝试在脑海中理清杂乱的脉络:“也许……若是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尝试拜访它。” 这话叫洛佩斯把头转了回来。 “还是你做决定吧。”略微停顿后,他说。 实际上,他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久疏联系的“交心老友”忽然寄来一封含情脉脉的信件。这件事就算不管怎么去想,显然都无法让人感到高兴。 稍长的寂静中,他们注视月亮冉冉升起,并一同倾听低矮树丛延续着沙沙作响。 第二十九章 寤梦之章 从静谧的湖泊启程走过生机勃勃的森林时,洛佩斯感觉自己好似真的像是一位旅行者一般,飘摇过海登上新的大陆,用目光与惊叹邂逅这些奇奇怪怪的所见所闻。 他注视着,那些足有半人大,长着翅膀的褐色飞虫飞向天空;看到,几只从树洞窜出,用耳朵滑翔的短尾灰兔,甚至还遇到一只尾巴上缠绕毒蛇的凶恶巨熊向他发起攻击。 他那本就不算坚硬的甲胄险些因此又添了些印记。 “蛇尾熊,力大无穷,喜爱独行,一般情况下,它们胃口都还不错,所以食谱广泛。” 艾雅轻抚巨熊脊背,规劝它寻找其他食物。便等待它转头离开,轻声开口。 “所以……”看着蛇尾熊离开的背影,洛佩斯抬手拍了拍铠甲上的灰尘,噘着嘴迎上艾雅的目光:“你真的不打算转行当一位猎户?” “我想……”艾雅垂下掌心的信封,看起来若有所思。 也许,她有在思索那种场景,“一位猎户?”若是说,她大抵是热爱一些景色,“这么着急拉我入行呀?”便眨动眨动眼睛,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的微笑延续着,“哼。”于是把手掌捏在一起做作毒蛇的样子:“我看,刚才真该叫那条酷爱偷袭的毒蛇给你烙下深情一吻!” “哦……深情一吻?”洛佩斯转过头去,发现蛇尾熊已经遁入林稍,便耸耸肩膀,“我打赌那只熊肯定会被醋意冲昏头脑。” 他是如此笃定。 纵使他险些因为没有注意到这点而失去了性命。但哪儿还有劫后余生更叫人庆幸的事情,除非是劫后余生又赚了一大把金币。 不论如何,金币总是他热爱的。 如是,洛佩斯昂起目光,注视着眼前平原一片翠绿广阔无垠,抬手指了指艾雅手中的信件,“猴子写的字应该不难辨认吧?”一边轻嗅草地清香,感受铺面暖风吹拂,掀起草浪。一边回忆今早险些与一队穿着铠甲的猴子发生冲突,不禁摇了摇头。 “倒是不难。”艾雅揉揉脖颈,把从信件上拽下来的银色羽毛捏在手中:“这是一封婚礼的请柬。” “婚礼的请柬?”洛佩斯思索可能的场景,忽然好奇猴子的婚礼究竟能叫人多么喜闻乐见。 “从科尔多黎之夏来……”她捏着薄薄的信封,信瓤上的内容简洁易懂:“科尔多黎的统治者狄罗忒弥与凛冽之冬领主古神鹿灵的妹妹,古神白狼的婚礼。” 艾雅尽可能详细的描述这封请柬中的讯息,她认为这也许能帮助她捋清楚脑海中的思路。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那里浮现,又显得有些荒唐。 “怎么了?”洛佩斯注意到艾雅的表情。不过心中当然有些失望,他妈的竟然不是猴子的婚礼 “没,没什么。”艾雅有些心不在焉,望着掌心的羽毛,默默收起了这封请柬。 “好吧。”思索自己暂时没兴趣对这些事情追根究底,洛佩斯因此点了点头:“我倒乐意当个傻瓜” “我只是……” 艾雅轻轻晃动脑袋。她的表情,一半思忖一半踌躇,一声轻唤,一双幽怨的眸子含着水波婉转。 “你知道……”瞧着她的表情,洛佩斯边认为自己不算空手而归:“至少是个热爱金币的傻瓜!” 随后,他敲敲剑柄,“我明白……”话语阐述着理解,“你只是不太确定。”微笑的轻捏她的脸颊:“我得说,我还是讨厌那个暴躁的家伙。” “蛇尾熊……” 艾雅旋即发出一声轻叹,最后决定延续早先的话题,收起手中的信封,展开科尔多黎的地图:“蛇尾熊世代生活于此,并且人们很少能够在特拉密林之外的其他地方寻得它的踪迹,所以有些特拉密林的人民将其作为图腾,意味蛇尾熊永世守护特拉格之春。” “特拉格之春……”洛佩斯微微颔首,他目光深沉,认为事情严峻。 “老实说……” 他显得颇为严肃。从心底里认为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你是在看地图吗,艾雅?” “嗯哼。”艾雅转过头来,目光与洛佩斯对视,“科尔多黎的地图,我每一次来时,这里都会变得不太一样,但幸好这个魔法地图也会一同变化。”她疑惑的凝望着他戏谑的目光,忽然纳过闷来。 她用力抿着嘴唇憋笑,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 “我……”她努力想要解释,但汹涌来袭的笑意却还是找到了办法叫她妥协,只好花枝乱颤的趴在花环绒鹿的背上默默笑了起来。 “我以为这不是什么足以载入史册的笑话。” 洛佩斯摊开手掌,胯下的花环绒鹿向前走以啃食更多的青草,他便伸手轻抚她的脊背。 如此一来,艾雅笑的就更欢了。 “至少……往好处想,我们还有一张地图。” 他眺望远方,透过茂密的枝叶感受月光的照射。也许是因为月亮并没有什么威慑力的缘故,这里的夏日要比他想象中热上很多。 月亮误导了他的判断,但实际上,他的判断力到底是很难在这里发挥出什么功效。 只是艾雅笑意正浓,洛佩斯能做的只有在等待时伸手拽住花环绒鹿的鹿角,防止它顺着草地乱跑。 “我学习过如何去看地图,洛佩斯!” 等待笑意暂时褪去,艾雅抬起手掌在脸颊旁扇风,缓解笑意翻涌。 “是吗?”洛佩斯抱着肩膀望着她。 “当然。”艾雅自信的点点头。 “我总觉得我不算生性多疑。”洛佩斯噘着嘴点点头,把身躯靠向艾雅:“但介意我也看看地图吗?” “介意我也看看地图吗?”艾雅鼓着脸颊,学着他的语气。 随后又闷闷的说:“当然。” 说着,她将地图向他的一侧稍稍倾斜。 “这里是我们昨晚待过的湖泊,然后我们顺着这里向特拉格之春前进。”洛佩斯的手指随着他的话语移动。 “没错。”艾雅点点头:“我们早些时候经过德鲁古树,很快就会抵达林地小径,之后再经过银镜之泉,就到特拉格之春了。其中应该只剩下不到三翠语的距离。” “哦,为了防止你对此不太了解,猎人先生,一翠语等于零点九七三霍格。” 她娇俏的昂起眸子,借此寻回了一些信心。 “嗯哼……” 洛佩斯却显得有些敷衍,似乎完全没有倾听艾雅的话语。 “嗯……”他欲言又止,“好像……”几次想要描述什么,最后干脆不再说话,转而沉闷的对比起手中的地图与眼前的景色。很快,只剩下环顾四周,还有疑惑的喃喃自语。 洛佩斯显得狐疑,艾雅却全然不受影响,“哈!”她噘着嘴,瞧着洛佩斯煞有介事的样子,挥挥白嫩的手掌,“我是不是该配合你一下?” “博学多才的精灵小姐!”洛佩斯没有与她争辩,只是在抬头注视天空中高挂的月亮,哑然失笑。 “明月当空!” 随后,他向上摆动目光,并把地图交还给艾雅:“作为一位猎户,若不想在密林中迷路,就得时刻关注太阳。” “不然,我们就得设法穿过凋零之森了。”说完,他指了指地图西边方向的一角。 “我知道,魔法能叫你看懂地图上的文字,洛佩斯!” 艾雅微笑着准备收起地图,直到发觉洛佩斯脸上没有任何潜藏的笑意。 “不会吧。” 她喃喃自语,忽然紧紧眯住眸子,脸颊上只剩下一抹翠绿,期待着洛佩斯能够微笑。 “有时候,那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喜爱用地图与现实重叠的方法寻找方向。” 但等到的只有洛佩斯的落井下石:“而有时候,那些错综复杂的路线也会叫人做出错误判断。 “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个逼真的玩笑,洛佩斯?” 艾雅再度紧盯地图,“我以为……”她显然已经被洛佩斯说服,只剩下羞愧的皱住鼻子,便紧抿嘴唇,默默的把脑袋埋进臂弯,“对不……” 当然,颤抖的身躯还是暴露了掩藏的笑声。 “我猜测,那会是迷人的笑容。” 洛佩斯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叹,又开口问道:“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便问一句,我们为何要去特拉格之春?”他显得煞有介事,微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 而他得到的,只有艾雅清脆动人的笑声。 等待再度启程,在洛佩斯挥手妄图推开铺面而来的热浪时,艾雅才轻声开口回答他:“这个啊,拜访一位老朋友,也许能够在她那寻到某些答案。” 第三十章 狼群之章 橙黄的火焰在草地与目光中燃烧,腐朽的低吼听不出丝毫感情的制约。 断裂的牙齿与腥臭的唾液盖在骑士早已失去生气的脸上。破损的铠甲难以掩盖被锋利爪子撕开的胸膛。 鲜血浇灌的内脏于四周散落,只剩下堆积的肠子还维系着下胃与身体的最后一丝联系。 菲利普拄着长剑蹲在地上,腰间被灰熊抓开的伤口正不断向外冒出猩红的血液,不过他的身体暂时为他抹去疼痛,只剩下那双蕴藏着愤怒的蓝色眼眸紧盯着那只该死的怪物。 灰熊,那只硕大的灰熊,挑衅着把爪子从骑士的胸膛挪开,前进至骑士满是血渍与恐惧的脸上,然后将头颅高高昂起,冲着前方吼叫。他在宣告自己的胜利,宣告自己的对手不过是一群愚蠢的懦夫。 “你最好有这个胆子,杂碎!” 菲利普咬着牙齿用力去微笑,凝望巨熊脸上清晰可见,并且还在不断攀爬的蛆虫,他发誓一定会把这只怪物的脑袋割下来炖汤。 只希望这只丑陋的灰熊还留存着些许肉香,能够就着烈酒下肚。 他喘息着,无穷无尽的死尸、不间断的战斗,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但他还是抵着剑柄站起身子。 幸存下来的骑士围绕在他四周,他们无力的握着手中的长盾,被恐惧侵蚀傻愣在原地,甚至就连紧捏长矛的末端——他们仅剩的寄托,都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他们恐惧致使祈祷,只求能够逃离涅波塞荒野的审判,与魔鬼化身的灰熊挥出的利爪。 他们呼唤天主圣神,并且就只剩下呼唤天主圣神。 但眼下,唯有死战。若是成为一个令人齿冷的胆小鬼,那么菲利普情愿拔剑自刎,然后叫尸体腐烂生蛆。 他并不畏惧,只求与长剑一同在这土地沉眠。 唯独,对这些英勇的小伙子们,菲利普感到惭愧,只是,他总别无选择。 晚风吹起他凌乱的短发,他抬起目光注视眼前的景色,直到腐朽的灰熊开始吼叫,他便也开始嘶吼,没有任何犹豫的扔掉手里的盾牌。 面对死亡与选择死亡,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他紧紧捏着长剑,平稳的向前走去,高高抬起胳膊,死尸携带着燃烧的火焰向他冲来,他便张开手掌捏住它的脖子,并在顺势把长剑刺入白骨后,扔掉手中断裂的骨架继续向前走。 此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住他的脚步。 菲利普的步伐落在泥土,大地为他备好栖息之地,死尸的阻碍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螳臂当车,长剑不断挥出,身上陆续增添着伤口,他却依然高昂着头颅。 他前进着。 “冲锋!” 他把火焰踩在脚下,与灰熊对视,开口下达命令,防守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他会叫自己的骑士在战斗中迎接死亡。 “是,骑士长!” 骑士开口回应他的命令,随后推出盾牌,恐惧仍在他们心中蔓延无可避免,但他们意识到结局不会因此有什么不同。眼下,只有无畏与坚毅。 菲利普前进着,灰熊发力踩碎尸体的脑袋,在泥土里搓动爪子,奔跑着站起身子,菲利普停在它身前时,它便用力挥出前爪并向下趴俯,死气沉沉的目光映射出红月的凄惨光芒,獠牙也蓄势待发。 它将咬碎他的骨头。 这时,火焰熄灭了,因火焰而停住步伐的死尸又一次迈动起不知疲倦的双腿。 菲利普不屑的吐一口唾沫,剑脊挡住熊掌,手掌捏住灰熊暴露出来的下巴,同时把身子向后撤,直到他感受到灰熊的体重再次回归泥土,才收回手掌双手持剑,接着狠狠向下刺出长剑,借着身体蕴含的愤怒刺出去,于是直接将灰熊腐烂余下的半张脸掀开,落入泥土之中。 “拿回去炖汤吧!”他对着灰熊发出讥讽的嚎叫,手掌遏制它的喉管,全然不顾越过灰烬的死尸抵达身旁,并向他伸出手掌。 “保护团长!” 携带渴求欲望的腐烂手臂被长剑切断,盾牌与长矛向前推进,圣耀骑士高举长剑,身上铠甲在血渍的掩埋下仍旧洁白耀眼。 菲利普紧咬牙齿,脸庞向灰熊贴近,他要它知道,究竟谁才是那个应当恐惧的家伙。 不过死亡不再叫灰熊拥有恐惧,它大张的嘴巴狠狠透过铠甲的防护咬住菲利普的肩膀。对此,菲利普也毫不客气。它渴望撕咬,那就叫它去撕咬,他需要的只有以牙还牙。 黑熊咬穿他的肩膀,他就挥出长剑砍断它的爪子。不论它是否留有恐惧,它都必须被他的长剑再次送进涅波塞荒野。 尖锐的长矛刺穿灰熊的头颅,抵到脖颈,死尸推挤着越过盾牌,冲向骑士。 他们唯一剩下的后路就是背靠这片凄凉的土地,昂扬的挺起胸膛。 那便挥出长剑吧! 不再畏畏缩缩,显露锋芒的长剑会带他们走进无上的荣耀。 这时,灰熊的咆哮早已没有之前那般震耳欲聋。 窜动的尸海将他们淹埋,松顿的牙齿把他们撕咬。荒野的大门在血月的敲打下打开,愤怒的咆哮与凄凉的嚎叫渐行渐近。 第三十一章 狼群之章 手中长剑透过掌甲下方的皮革向掌心传递温热,剑刃混杂着鲜血与腐臭的液体,干涸后又被再次攀爬蔓延的液体覆盖。 他听着死尸腐朽的呻吟,嘴中吐出一口鲜血,被黑夜包裹的眸子,冷冷注视着巨熊下巴里不断攀爬的蛆虫。 菲利普紧紧握着长剑的剑柄,他察觉到腰间的伤口变得越发严重了。现在,只有压着灰熊的身体做支撑,他才能够勉强站直身子。 他希望这只巨熊就这样再次死去。 随后,昂起头短暂注视头顶的月亮,猩红的月光轻柔的照射着他的脸颊,其上只有凝聚着下落的污渍与汗水。 月亮,清冷的月亮,依然为它的到来而庆祝的,只有灰狼伸长头颅的嚎叫。 他发出一声轻叹,但并非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孤寂。 他只是忽然怀念着家乡的酒馆。他想起,那是个温暖的地方。 即便他并没有料想到,他某一天会跟一只灰熊的尸体一同迈入死亡。 “死亡……” 菲利普喃喃自语,又发泄似的狠狠锤了身前的巨熊一拳,接着偏过头去,察觉由山坡向下奔跑的库特灰熊踩过野草,还有趴俯于冰冷崖壁的孟厘虎,目光狠厉。 一些野兽能够做些什么呢?他皱住眉头,或许本来就不该怀抱期待。 骑士一个个的在他身旁倒下,他无能为力。此刻,即便刹那的悠闲,对于他来说也无疑是一种奢求。 战斗,以及战斗,死尸的攻击便足以叫他目不暇接……他还能够保证的,只有他仍会尽力站直身子。 他依靠身上坚固、轻便的秘银铠甲在死尸的搂抱与啃咬下躲避、还击。 无数次的挥击中,他手中这把用上等尼亚维尔精钢制作的长剑,锋刃已经柔钝不堪,干瘦的骨头向来不是长剑乐意招架的敌人。 只是,他的期望仍旧落空了。 很快,他便不得不第二次面对那只腐朽灰熊,在那家伙再度撑着爪子爬起来时,他只好变得更加凶狠,放弃一切防御,只为,为挥出长剑创造机会。 接着,又是一次攻击的碰撞。 菲利普被腐朽灰熊拍飞落入泥土。 但借着灰熊拍击时断裂前肢所暴露出的破绽,他在遭受攻击之前,还是努力从腰间向上刺出长剑,用尽全力穿透了腐朽灰熊的胸腔。 他的身体阵痛,只好躺在泥土中仰望,他那把长剑死死卡在灰熊体内,余下的力量也不足以抽出。 只是,这并未给他带来好运,同样也没给事情带来转机。 位于菲利普后方的骑士,防守已经被潮水般不断攀爬的死尸攻破。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骑士,这时也已经被四面八方的死尸冲散,再也无暇顾及彼此。 他们弹尽粮绝,长矛失去盾牌的防护也很难再发挥出用处。 察觉到这点,菲利普心中的愧疚骤然如烈酒般发酵,压榨着最后的意志,竟摇摇晃晃的从泥土里爬了起来。 他不知道是何种力量在支撑着他,可那已不再重要。 鲜血从他的额头向下流,掩盖住了他的眼睛,他喘息着,开始向右面挪移,用手臂推开死尸,拔起插在泥土里的长剑。 他的斗争,至死方休! 于是,菲利普又一次双手握住剑柄,剑刃高高上抵,后缩着靠在左臂之前。他接下来的每一次冲锋,都将会成为最后一次冲锋。 他怒吼着,吼出身体挤压的愤怒;他开始冲锋,完全摒弃恐惧。 这时,他也听到回应他的怒吼。 直冲而下的库特灰熊将腐朽灰熊撞翻在地,整个庞大的身躯牢牢将它压制并开始撕咬。 菲利普顾不上品味心中因此扬起的情感。抛开对野兽的恐惧,他便发现,他们同样鲜活的活着。 他站在库特灰熊身旁,一刻不停的挥动长剑,目光注视库特灰熊背上被妥善包扎的伤口。 也许这就是它肯伸出援手的理由,菲利普猜测。 摇摇头微笑,把靴子踩在尸体上,他抬起手臂铠甲剐蹭着清理脸上遮挡视线的鲜血。 然后,月亮之下,又传出一声悠远又沉闷的狼嚎。 聚集的狼群开始了它们的捕猎。 它们在树丛中与石块旁奔跑,越过林中曲折的小溪,铺盖式的冲锋抵进山谷下方死尸的包围。 它们是令猎人颤抖,令动物避让的阿卡尔狼群。没人能在得罪它们之后全身而退,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躲过它们仇恨的席卷。 夭折的狼崽,它们将为它们复仇。 凄凉的狼嚎在山谷中此起彼伏,被尸体隔绝的骑士终于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时间,步伐更加坚韧。 他们与阿卡尔狼群并肩作战。狼群在狼王的带领下,从死尸团聚的后方向山谷的中心前进。 那里,骑士已经从不间断的袭击中缓过些力气,开始再次组织防御。 骑士需要它们的帮助,它们也同样需要骑士的帮助。 至于现在,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竭尽全力的,活着撑过艰难的夜晚。 于空荡的山脉中,萧然的水流跳过石块哗哗作响,叫声此起彼伏。 孟厘虎的吼叫响彻林稍。 它转动目光,撑起粗壮的四肢从崖壁上站起,晚风吹动他鲜血干涸后卷缩在一起的皮毛。它发出独属于万兽之王的吼叫,后爪轻轻一蹬,从崖壁下跃,落在柔软的泥土中,向堆积的尸体冲去。 孟厘虎踩着尸体,由菲利普后方跑过,骑士举着盾牌抵御四周,灰狼的阻隔,让死尸不再能轻而易举的爬过防守。 下垂的尾巴,意味着孟厘虎将要张开血盆大口。它很快抵达库特灰熊身旁,与它一同撕咬腐朽。只有泯灭为碎片,它们才不会再次爬起。 杂乱的吼叫中,獠牙与长剑交相辉映,鲜血浸染的土地里,火焰霎然而起,迅速蔓延,将整个山谷中心笼罩。 火焰,再次燃烧。 第三十二章 森林之章 “这点小事,雷蒙,一口酒就足以应对了。” 菲利普靠着成堆的尸体坐在泥土中,望着身旁的医师。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压住雷蒙的后脖颈,“不必担忧,小伙子!”不论如何,死亡终究是没能战胜他。 “被刺穿的铠甲卡住了灰熊的爪子,抵挡了大部分伤害。” 雷蒙捋了捋稍长的暗淡金发,把卸下来的铠甲放到一边,从背着的布袋里掏出白壳虫药剂,拔开塞子把药粉倒在伤口处为他止血,然后熟练的缠上绷带:“不过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大人。” 菲利普瞧着雷蒙,发出一声轻叹,实在受不了他的严肃。而唯一喜闻乐见的,大抵只有他身上的铠甲同样满是鲜血与泥土——这个他极为宝贝的,每天都要擦拭上三回的,普普通通的圣耀骑士银甲。 不过现在,他正妄图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褐色眸子让人明白什么。 菲利普对此只是微笑。在见到群山后露出一角的朝阳时,他似乎完成了某种使命,身体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疼痛便因此重新将他席卷,力量也被抽离殆尽。 温热的晨曦照耀着腐朽的大地,渐渐剥去黑夜赋予死尸的力量,它们正在一点点的褪去生机。 “温热的朝阳……啊……朝阳,雷蒙。”菲利普撑着大腿,大声的笑着:“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朝阳的可贵?” 他高昂着头,察觉火焰忽起,好似一只灵巧的巨蟒,穿梭着缠绕整座山谷,将生与死相隔。 “大人?”雷蒙顺着火焰延伸的纹路,观察起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的火蛇在山谷中乱窜。 “她们还真是沉不住气……”菲利普晃晃脑袋。 他凝望骄阳之后,铺盖的第一场箭雨,火焰在向外扩张,天空中飞翔的冕雕几次俯冲,体型壮硕的驯鹿站在崖壁上俯视。 漫漫长夜,曙光轻抚。 “冲锋。” 箭雨的打击落下帷幕后,坚韧的声音传达命令,挥出的长剑映射出金黄的光芒。 数以千计的驯鹿从崖壁上跃下,硕大的鹿角旁,是与其背上连接的长剑,那样式少见,其依靠着细韧、直长的剑脊,要比骑士笨重的长剑灵活不少。 他注视着,那些人在长夜的最后一刻,向死尸宣战——虽然死尸的国度已经崩塌。 “记住,别被女巫俏丽的外形蛊惑,雷蒙。”菲利普抬起手指敲敲雷蒙的脑袋,站起身把长剑插回剑鞘,“她们的本质可比妓女恶毒的多。”然后,摘下头顶已有裂痕蔓延的头盔。 天际,褪去的星光伴着红月一同淡出视线。死尸,也在一瞬间失去生机。 稍远一点的地方,驯鹿于倒下的尸体中寻找空隙慢慢踱步。 美丽的鹿角之上,高傲的精灵握着手中长剑,昂首挺胸的出现在菲利普的眼前。 “若是你们在寻找会动的尸体,那你们可来对地方了。”菲利普接过雷蒙递来的酒袋,拔开袋子猛灌一口。 他很快听到精灵的回应,但是是生命之森语,他听不懂,所以便权当没有听见。 因此,菲利普便默默站在原地,细细品味着酒香,等待着女巫的出现。那些从阿尔特斯叛逃的家伙,至少不会叽里哇啦的乱说一通。 出乎意料的,这点悠闲持续了许久,直到菲利普开始期待清晨的冷冽褪去。 半白的夜空下,终于,一位戴着尖长黑色帽子,穿着与之相同颜色的破旧长袍,乘坐细心整理过的扫帚的女巫从天空中徐徐降落。 菲利普开始倾听她们的对话。不过,又是叽里哇啦的乱说一通,他依然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无奈的咂咂嘴,菲利普又喝下一口烈酒,然后开口下达命令,让幸存的骑士原地休整。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这时又掺杂了语气柔缓的生命之森语,他只有喝光酒袋,才能想起自己正在阿尔特斯境内。 不过,这总归是比死尸的腐朽低吼要使人亲切的多。 而若是提起一点惆怅,也只剩下他无法偷听到机密。事实上,他只希望自己没被那些傲气凛然的精灵当做傻子。 他转头望向她们,似乎是在某个问题上达成一致,在讨论结束后,女巫捏着扫帚镶嵌着华丽石头的木柄向他走来时,精灵也从鹿背上跨身下来。 “您的勇敢与不屈让人由衷的敬佩,大人。”那个女巫说起阿尔特斯语看起来也是手到擒来:“我在此向您表达敬意。” 话音落下,女巫向菲利普点头致意,菲利普也微笑回应。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女巫继续开口说时,从宽大的长袖里掏出一封带着金黄色缎带的信件交给菲利普:“这是国王手信。” “查尔斯陛下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条件,并开始着手准备与伊露尔殿下洽谈更多关于出兵讨伐魔界恶魔的事宜。” 菲利普接过手信,但并没有打开查看,他还能够想明白其中的玄机:“我看,这里面一定没有关于陛下同意生命之森军事通行的内容。” 女巫的目光一冷。 察觉到女巫的表情,菲利普微笑着点点头:“不必担忧,你大可叫精灵骑兵将我的骑士屠戮殆尽。”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我只是乐意把话说的更明白,女巫,这里没人会对你们感恩戴德。” 他将手信递回给女巫:“我扔能握起长剑…… “但任务并非阻拦你们。”他从石块上站起身:“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库特勒山脉东面留有道尔蒂城的最后一个营寨。” “不管你们清不清楚……那的老大都是个不会动脑的傻逼。” 望着天空的骄阳,菲利普转身离开。 “我猜测,你的手信没准能在那发挥些用处!” 第三十三章 信仰之章 撩起有些遮挡眼睛的长发,抬起手掌搭在眉梢之上遮挡刺眼的阳光,杰克顺着陡峭的山间小路小心翼翼的向下走。 此行他轻装上路,携带的就只有法杖,以及粗略制作的拐杖。不算贴合,不算舒适,但至少能够叫他在碎石坑洼的山路站稳身子。 他用力撑着完好无损的那只腿,停在半山腰向远处的溪流眺望。天主圣神说,“暴雨将至,洪水汹涌,唯有启程。” 有时候,他相信这些屁话;有时候,则对此嗤之以鼻。欲望驱使着他行动,他也不曾有过高尚的信仰。 忽然蹲住身子,杰克自己对此却没有什么堤防,脚掌用力蹬着凸出的石块这才没有摔坐在泥土中。他尽力屏住呼吸,集中精神时,胸膛与腿上的伤口便更显疼痛。 察觉到目光的扫视,顺势趴俯于山腰向下望去时,他看清繁茂的山谷中,大批行军的恶魔,并因此开始思索,自己是否能够由其他路线绕过他们。 在一开始,杰克所规划的路线实在算不上曲折,只消抵达山谷底部,再翻过半座山头,走上两步路,就能抵达山间小溪。 但现在,他还能够轻而易举做到的,就只剩下替天主圣神怒骂这些混蛋。 稍稍平复心情,杰克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若是再不摄取淡水,他的下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暴雨将至,洪水汹涌,唯有启程”,杰克不禁砸了咂嘴。 他瞧一眼飞鸟,随后用胳膊撑着猫起身子,背好系着由布袋切割下来系绳的拐杖,用白藤法杖当做拐杖继续顺着山路向下走。 恶魔现在正在向正东方向前进,目标有可能是伞菇河营寨或是贾德森镇。并且,队伍拉的绵长,最少派出了囤积在库特勒山脉一半的兵力。 希望哨兵嗅觉敏锐……杰克只能替他们祈祷。 同时,他还发觉,想要在恶魔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越过山谷是个并不现实的事情。而眼下的另一种选择,也绝不是什么值得实行的计划。 他无法承担这个风险。 因此,他在看到山谷另一边,山腰往下漫出的茂密树林时,心中就已经有了决定。 临行前的最后一次祈祷,似乎稍稍给予了杰克一丝力量。他松开扒在岩石侧壁的手掌,身体顺着不算光滑的纹路向下滑,双脚抵达泥土时,紧紧捏着法杖。 “圣吟术·可触之风”,他开始吟唱,魔法的气息将他环绕,圣吟的符咒由法杖显露,接受呼唤的驱使,淡淡的金色光芒汇聚于杰克的双脚,可触之风将他托起,于满是泥土树根与尖利石块的陡峭山坡向下滑。 也许这只是个简单的笑话。那些精通于创造术式的魔法巨人,刨除那些异常随心所欲的,剩下的大都喜欢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创造的魔法。 在牧师被选拔进入教堂之后,光是记住这些杂七杂八的名字,就要耗费掉预备牧师的一整个学习时期。 笑话,只是个笑话。他想,那些魔法巨匠大抵犯不着在星辰之上谴责他。 一边思索,杰克一边努力缩起双腿,这耗费了他不少的体力,伤痛实在叫他难以忍受。 但好在,山脚已经近在眼前。 而坏消息则是,一声沉闷的刺啦声打破了杰克苦苦维系的平衡。脊背下,牧师长袍下摆的一角被石块拉住卷入了魔法底下。 “天主圣神!”杰克无比郁闷。长袍,华贵的长袍。妈的,他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长袍之下。 在力量的制约下,本就不算平稳的路途更显手忙脚乱,导致他不得不开始又一次吟唱,“圣吟术·死亡女神之牙。” 即便这本是个瞬发吟唱,但只要稍作修改,效果就可以简化为,手中出现的一把尖长利刃。如此插进泥土之中,便可以充当船舵。 但接连不断的魔力消耗已经让他开始感到劳累。当然,最要命的还是因此产生的声响成功的引起了那些恶魔的注意。 看来现在天主圣神并没有凝望着他。 杰克睁大眼睛瞪视那些恶魔,在身躯平稳后,尝试在疼痛没有反应过来时,快速站直身子,并拔出死亡女神之牙。 略过掀起的尘土,透过尘雾的掩盖,恶魔开始执行指挥官的命令,利用箭矢与飞斧从山脚向他发起攻击。 杰克绝不会任人宰割。 望着密集的箭矢与飞斧,他再度挥动起法杖,“道格拉的荆棘棱镜”,在苍白的脸色下,圣吟魔法于他身前稍远一点的地方,构建出一面猩红的镜子。金色咒术汇聚的红色木棘在半空缠绕,锋利的尖刺包裹在外围,内里只有坚固粗壮的魔法木腾光滑如镜,映出杰克凝重的侧脸。 这时,杰克把法杖连同胳膊一同向前推,用棱镜抵挡住恶魔的攻击,自己则继续乘着可触之风向下滑。 高高跃起,随风而行,飘摇的箭矢,刺出的长矛,秋风拂面。谷地的景色远不如高山之上广阔。 脱离魔法的承载,松开死亡女神之牙,转头看一眼追击的恶魔,用力跃进茂密的树丛。 身后,被他抛弃的魔法在谷底秋风中消散。 第三十四章 信仰之章 抬头看一眼树干错综复杂的纹路,杰克抬手拆下胸前教堂的十字勋章,顺势解开导致他行动不便的牧师长袍,随手扔在一旁。 他靠着树干稍稍喘息,随后扶着树干稍高一点的地方,从落叶堆积的泥土中站起身子。 寂静的林间,没有鸟鸣啾啾,没有林风沙沙,有的只有不断下落的枯黄落叶。他在一片孤寂中,微微偏头,甚至也没有恶魔的追击,好似世间只剩下他与落叶堆积。 他祈祷,恶魔焦急于杀戮,无暇顾忌他。但这是无效的祈祷,他也不会如此评价恶魔。 他做出判断,便取下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向牧师长袍,利用拐杖在长袍四周刻上咒术,这能稍稍替他保存些体力,只消再注入魔法,简易的触发式查尔梅露之刺便被隐藏于泥土之上。 他浪费了一些时间,也不确定这到底能够给恶魔造成多大的麻烦。他希望,恶魔不会单单为了他而放慢整个军队的行进。 同时,他也祈祷,神圣的主不会如此怠慢他。 待最后看一眼象征着他权利的牧师长袍后,杰克迈开了步伐。 他在树干的怀抱下穿行,回忆山顶的风景确定方向,同时拿出一小块肉干塞进嘴里对抗饥饿带来的昏沉。在咸腥的滋味从他的口腔中蔓延开来时,又不禁开口抱怨,“若是天主圣神尝到这块肉干,一定会后悔创造盐巴”。 显然这叫他对淡水的渴望更加一筹。 他嘲笑这位愚蠢的厨子,感受着洒在脸颊上的光芒,秋日暖阳泌人心脾。他相信这是天主圣神的目光,悠长的通途,他所携带的秘密,必须被教堂所知晓。 杰克前进着,绕过山崖断裂遗留下来的山石,魔法触发的空灵声响,夹杂着悲哀的嚎叫在空旷寂静的林稍回荡。 他清楚自己的恐惧——死亡,无法平静的面对死亡。 杰克开始奔跑,撑着拐杖开始奔跑,在柔软的泥土上奔跑。他的脚步无比坚定,若想见识圣吟咒术的威力,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身后,他经过的地方,低矮巨蜥的脚步无比迅捷,锋利的抓钩刺入泥土,有力的向后踢蹬。 从一开始,恶魔就已经在追逐的游戏中取得胜利。这从来不是杰克擅长的事情,至于唯一的区别,无非就是他们的数量是否能叫杰克鼓起勇气拼死一战。 若他们完全放弃行军,只为追捕他的话,那么他能做的就只有接受死亡。 猫下身子躲开飞斧,顺势跃下矮坡,身躯抵着矮坡开始观察。恶魔正在不算远的距离,用倾泻的箭矢打压他的视线。冷峻的箭头几次从他身旁穿过,但好在,他身上完好无损的锁子甲足以保他平安。 十只装备精良的游骑恶魔,数清楚人数后,杰克做出了决定。 他抬起手掌把胸前的印章握在手心,低头亲吻,嘴中默念:“全知全能的天主圣神,原谅我一生的罪孽,现在我向你祷告,虚假的信仰已在我心中消亡,此后,我将一心一意的侍奉你,请让我聆听你的低语,为我沉重的灵魂施上枷锁,‘为众人照亮前路者,不可使其孤苦于长夜’,我谨记您的教诲,并满怀感激。天主圣神,请赐予我卑贱的身体以力量。” 时至此刻,杰克依然无法平静的认同自己的信仰,不过这却叫他稍稍宽慰。 随后,他放下紧握的印章,垂下胳膊解下系着的水壶,拔开扣紧的塞子,喝掉搜刮的最后一点淡水,又把水壶紧紧缠在腰上。 他不会为信仰而战,也并非为自己而战。 低头看一眼手中的法杖,杰克丢下拐杖,忍着右腿的疼痛,迅速从低矮的土坡冲了出去。在下一轮箭矢倾泻的空隙中,他左手高举法杖,嘴中传出一小段咒术的吟唱,同时右手已经准备好褪逝类别圣吟术的起始手势。 他瞧着一脸戏谑的恶魔,明白它们只把他当做消遣的猎物。 恶魔投掷的飞斧,杰克依靠坚硬的树干躲过。 他开始在心中计算,直到那只向他发起冲锋的绿斑巨蜥已经抵达至他身前不到十步的距离。 这时,显现在他身前的圣吟咒术汇聚的咒法完全闭合,数百支翠绿的魔法箭矢从法阵中探出头,如巨弩一般有力的发射。 魔法箭矢的覆盖如同一张硕大的巨网,拖住恶魔的冲锋。 “淡野的风熄”,杰克还算喜欢这个名字。 当然,若是说到这件事,他就不得不提一提叫他尊敬的教皇冕下。 他笑了出来,目光向前平视,反应迅速藏于绿斑巨蜥后的恶魔得以幸存,而完全承受魔法的绿斑巨蜥则早已在穿透下死去。 恶魔携带着仇恨的目光注视他,陌生的恶魔语断断续续的吞吐,腰间的黑色短刀伴随清脆的声响从刀鞘里拔出。 有时,他也得客串一把骑士,杰克心想。他身体里余下的体力,已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扮演牧师。 就像那些皇宫中为陛下表演的戏子,他相信这会是件简单的事情,毕竟他并不强求结局。 吟唱中召唤希尔瑞尔的坚盾与墨菲提丝荣耀长剑与恶魔对峙。小时,他母亲总认为他有成为一位戏子的天赋。但那并非是对他的期许,而是对面包的渴望。 一个瘦弱的孩子究竟值得多少价码,戏团给出的答案是三枚银币。 而现在,他开始希望自己的演技真的值得三枚银币。 恶魔狠厉的奔跑,杰克握着魔法严阵以待。他的目光中倒映出挥来的短刀,随即推出坚盾抵挡,无声的碰撞下,游骑恶魔迅速撤回身子,不停向后挪动脚步,这才躲过杰克反手挥出的荣耀长剑。 接着,恶魔注视杰克悻悻收回长剑至身侧,自己则在同一时间把短刀抬到身前。 他在心中暗自庆幸于自己灵动的步伐,却不知,挥动止步于身前,魔法的攻击却仍在继续。 于暖风中略过的魔法剑刃,毫无阻隔的穿透恶魔坚固铠甲防护的身子,嗤笑着他在疑惑中倒入泥土。 杰克开始喘息,身子向后抵靠住树干,他仍旧严阵以待,紧促的目光牢牢粘附在另外两只稍显迟缓的恶魔身上。经过短暂的休缓之后,它们看着杰克的目光多了些提防,但还是握着短刀,快步冲了上来。 那两只恶魔已经受伤,魔法箭矢曾穿透他们的腰腹与大腿,也许伤口并不致命,但残留在他们体内的魔法会渐渐侵蚀他们的身体。 当然,杰克身上沉重的锁子甲也为他心中扬起的信心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因此,即便杰克的战斗技巧并不精进,他也可以在两只恶魔的围攻下游刃有余。 飘动的落叶中,杰克挥出法杖化作的剑柄。 他知道,自己会留下背影,并将有资格享受甘甜的溪水。 第三十五章 雄狮之章 海斯在马背上颠簸,身体外的余温正慢慢远去。 他身前,昏黄的束线辉映大地,停留于脸庞;远处,夕阳留恋于天空,柔软的火烧云在地平线一角缭绕。 烈酒维系海斯身体的暖意,晚风的萧瑟远远吹不尽他的慷慨。 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内,艾德文娜正骑着一匹矫健的战马漫步前进,身上飒爽的银色铠甲被光芒映的发黄。 她一边小口啃咬着手中的食物,一边在手中的地图上规划路线。 “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行军路线,海斯。”艾德文娜叼住面包,伸手从铠甲内衬的口袋中掏出一根短小,为精简而做出修改的羽毛笔,在右手捏着的地图上打下标记,并大致估算出距离写在一侧。 “我知道,我知道!艾德文娜,不必担忧,这些年我可不仅仅只是坐在老摇椅上喝酒。”海斯噘噘嘴,拍拍捆在马匹恻腹的钓竿:“仔细感受吧,镜水湖的鱼儿已经迫不及待要咬我的鱼钩了。” 说完,海斯发出爽朗的笑声,远方的树干甚至清晰可闻的抖动枝叶。 “真是个老混蛋!” 艾德文娜冷笑一声,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庞与苍白的头发,只留给他一个白眼与一声低低怒骂,就挥动缰绳让马儿加快步伐向前跑去。 “格雷多的狮子女王……”与海斯并肩的骑士望着艾德文娜微笑,他褐色的短发半数充斥着斑白:“很难想象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开始感慨,多隆。”海斯从腰间解下酒袋:“这是我这种老家伙该做的事情。” “没什么。”多隆摇摇头:“只是太久没见了。” “自从王城沦陷之后……”海斯抿住嘴唇,倾听着因为微小变动就霎时杂乱起来的马蹄声。他派去的侦查骑士与艾德文娜擦肩而过,高举阿兰汉城的旗帜从侧前方绕回来。 “四周目前没有发现恶魔的踪迹,大人。” 他向海斯报告侦查的情况,并调转马头,与海斯并肩。很快,整个分离的骑士小队就再次融入队伍的行进之中。 “他们正潜藏黑暗中对贾德森镇虎视眈眈。我想……剩下的事情,哨兵会妥善处理。” 海斯拍拍马儿的脖颈,从腰间解下酒袋递给亚高:“我自己酿的麦酒!” “不胜荣幸,大人!” 亚高望着海斯点点头,抬手接过酒袋,“有时,葡萄酒能叫我避免宿醉,因而延误战机。”同时拔开酒袋的塞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温热的烈酒经过口腔,顺着喉咙向下流动,短暂的延续中赋予他身体灼烧的触感,致使他不得不奋力的咳嗽才能够稍稍缓解疼痛。 “哼哼”,海斯不禁微笑:“时间的沉淀总叫人麻木,年轻人喝不下烈酒是件好事。” 他捏紧手中的马鞭与一并攥着的缰绳,手掌冲上接住亚高丢回来的酒袋,喝一口干涩的烈酒继续说:“我觉得你应该明白自己完成了何种壮举,孩子。除了经验丰富的猎人以及西维尔镇的光抿骑士外,很少有人能够在初次进入库特勒山脉时不在这里迷路。” 酒袋被海斯握在搭于腿上的另一只手里,他转头望向多隆,“看来这个老家伙还没把慧眼识人的特长抛于脑海。”脸上展现短暂的平静,回忆起洛佩斯在他的引导下第一次进入库特勒山脉时,追随黛尾绿颈鸭的“咕嘎”脚步,沉睡于低深树洞时他的焦急。 “我可不想从你嘴里听到赞美之语,海斯!” 不过,话虽这么说,多隆却在随后做出了微微颌首的动作,还把双臂舒展,明显认为海斯的话还算中听。 “他妈的……多隆。”海斯不禁咧开了嘴。 “我并非第一次进入库特勒山脉,大人。在参军之前,我曾在索尔兹伯里峡谷里依靠猎杀岩羊维生,有时也会在库特勒山脉里打鱼。”亚高敲敲马镫,安抚因为松鼠窜过而稍稍受惊的马儿。 “那你是如何成为圣耀骑士的?”海斯接着问。 “有幸得到公爵的赏识,因此受封,大人。” 感受手腕沉重的压迫,亚高准备休息一会,便捏着旗杆,用不算粗的麻绳把旗帜缠绕在马背上。晚风吹动他浅黄色的头发,他与这个家伙已经有了些默契,所以不用担心胯下马匹会因此躁动。 “只有做出过努力,才有谦虚的资本。”海斯抱住肩膀。 “他父亲曾与纳尔塞因为一位妓女争吵。”这时,多隆用舌头舔舐起牙齿:“险些被纳尔塞处死。” “妓女的天姿国色……”海斯看一眼不远处从土坡掩埋后跃出的镜水湖。他乐意与士兵谈论琐事:“谈谈你父亲吧,亚高。” “我父亲……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大人。我父亲,他曾经是一位光抿骑士。”亚高从马鞍旁解下自己的酒袋:“但他死了。” 海斯一边默默倾听,一边若有所思的转头望向多隆。 “乔治·弗拉内托,死于纳尔塞跟随查尔斯攻打道尔蒂城时……为了帮助纳尔塞从包围中脱困。” 多隆话音落下时,亚高继续说:“我母亲靠着在耶基斯镇,杰诺斯的集市上卖那些织的衣物维生,并且还得靠那点微薄的收入养活我的五个弟弟妹妹。” “只是打猎没办法帮助我的母亲。也不确定这是否是传承父亲的意志。只是,我需要每月的军饷,还有那些粮食补助。” 他目光注视着落叶:“这就是我参军的原因,大人。” 对此,海斯表示理解:“若想生存,生活的选择总是不多,孩子。” 海斯一生征战,数次死里逃生,岁月的流逝使他怀抱荣耀,时光的萧然也曾让他流落平贱,直到他真正感受过生活才知道,荣耀并非强加于身,而全来自于内心的信念。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轻抚亚高的后颈:“但我了解纳尔塞,也许你确实继承了父辈的光环,可他对于那些酒囊饭袋,通常都是每月给上几枚银币,然后叫他们混吃等死。” 海斯怀念起年轻时的壮志未酬。直到现在,他都仍然秉持着自己的信仰,并且深深相信着,时间会印证他的道路,即便他知道,等待他的终点只有战场的坟墓。 “鼓起勇气,坚持信仰,敬畏神,尊敬自己。”海斯与他撞杯。 云霞褪去,夜晚来临。 第三十六章 雄狮之章 抬起头来,猩红的月亮悬挂于深蓝的夜空,海斯牵着战马的缰绳行走在湖边,湿润的泥土粘附于棕色的靴子,夜的香气在草地上弥漫,清澈的湖泊铺盖着璀璨的星斗。 垂下目光微笑,他轻轻抚摸马儿的鬃毛,转头看一眼在牧师引导下协作完成法阵的骑士,手掌缠绕着缰绳,迈开步伐,悠闲踱步着,将身旁的马儿栓于树干半腰,抬手折一根树枝。 一边倾听低低的欢呼,一边从腰间解下酒袋,欢愉的气氛在他身旁蔓延,锋利的长剑在此刻彻底沦为好用一些的鱼叉。 不算娴熟的尝试中,每一只鱼儿的上钩,都轻而易举的引得年轻骑士一致庆祝。 海斯咽下一口烈酒,为身躯在凉爽中添上一丝温暖,随后挪动靴子应许湖泊的呼唤,顺着弧线明朗的湖岸慢慢行进。 透过枝叶空隙的黑暗看着远处微弱的火光,他抬起手掌把摘下的树枝叼在嘴里,目光沉稳,挥挥摘下的手套回应举起双手抱着鲶鱼的骑士,在思想中默默遨游。 他心中对计划的轮廓并不明了。手中,紧攥着的行动能够轻易的改变库特勒山脉中的局势,他需要小心谨慎。若是伤亡不可避免,他希望的是,妥善的处理能够叫他在双方都付出最小代价的状况之下,拿回伞菇河营寨。 吵闹的时光缓缓流逝。 回过神时,优美的景色已不再让人留恋,他寻得一块心仪的地方,于是停下步伐在稍大的石块旁蹲下,注视相互追逐的鲶鱼肥硕诱人。 他捧起一把清水灌进喉咙,接着用干净的湖水洗一把脸,驱逐早起遗留的困意,就这样向后退,稳稳的坐在石块上,粗糙的手掌抹过胡子包裹的水滴,晃晃脑袋,打开手旁自己制作的木头钓竿,用力甩动,把鱼线甩向远处。 他喜爱淡泊的时光,鱼儿,湖水。时常,这会招致洛佩斯的怒骂,但若对于这里的阿尔特斯人来说,鱼肉的味道能够再美味一些,那么他大抵就能够避免这种尴尬的事情。 远处,浮在水面上的鱼漂迅速下浮,方才还坐在石块上的海斯迅速站起身来,用力向后拉着鱼线与之抗争着。 海斯总是不乐意去承认,洛佩斯讨厌吃鱼是个叫人颓废的事实。 而他的处理方式也称得上简单,那就是在他每次晾晒鲶鱼产生的鱼腥味引得洛佩斯一阵怒骂时,他便充耳不闻。 但好在他们总能相互谅解,就像他不会强迫洛佩斯去追求珂莱蒂尔夫人家的老幺一样,洛佩斯也不会反对他与伊尔顿太太约会。 一条大家伙!在海斯捏着鱼线末端,提起今晚的第一个猎物,一条与他整个小臂连同手掌一样长的鲫鱼映入眼帘。 也许这算的上大丰收,海斯却很难露出什么笑意。 若非道尔蒂城领主那个酒囊饭桶,他现在可能正靠着壁炉侧躺在椅子上喝着纳尔塞从威廉那强抢来的酒,享受生活。 起先,他还对亨里克意图挑起纳尔塞与道尔蒂城之间的矛盾心怀疑惑。 一位愚蠢的首席骑士的失误?谁会相信那是个失误?大抵也只有道尔蒂城的那些蠢猪! 海斯望着归于平静的湖面发出一声冷哼,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清浅脚步,把温热的手指伸进鲫鱼的嘴里,熟络的解下穿透口腔的尖锐鱼钩,然后随手把它扔到稍远一点的草地,任由它继续跳跃。 “情况怎么样,瑟提?”海斯没有回过头,只是开口询问。 “库特勒山脉内的魔法气息要比贾德森镇幸存牧师的汇报更为紊乱,以及,沉重。”穿着麻灰色牧师长袍的瑟提站在海斯身旁,他抱着肩膀,法杖夹在怀中:“并且,能够替换整个库特勒山脉,大范围的仪式极为少见。” “眼下状况……怪异。”瑟提做了个祈祷,随后继续说道:“为了应付超标的魔法容量,这个替换力量,制约仪式的法阵寿命会比实际缩短许多。” “我们有多少时间?”海斯敲敲鱼竿,并把鱼竿架在找好的石块上。 “半个夜晚,副总督。”瑟提说出自己的判断:“而伞菇河营寨则因为范围更大的缘故,维系的时间更短一些,其中大概有十五流乐的时间差距。” “机会稍纵即逝。”停留在瑟提脚边的鲫鱼慢慢停止挣扎。 “我会做出判断。”海斯缓缓点头。 沉默短暂维系,起伏的虫鸣再次得到彰显。 “众多古老的力量汇聚以此,千年难得!”瑟提冲他稍稍低头。 又一次的祷告算是当做告别之语,“望天主圣神保佑他的子民!” 话落,瑟提转身离开。 第三十七章 雄狮之章 艾德文娜回头看一眼寂静漆黑中只剩下模糊轮廓的战马,谨慎的越过夜晚的落叶,抬起脚尖踏上伞菇河营寨向外清理出来的石块。 她冷漠的站直身子,手掌抚摸着别在腰间雕刻着花纹的短剑,目光紧密的注视彰显在她身前不远处的火把通明。 她看到,堆垒的小石块上,炙热的火焰与温热的食物旁散发着欢声笑语。 这点悠闲的景色,想来,他们在这些日子过的颇为富足。 她稍稍摆动的僵硬脖颈发出清脆的“咔吧”声。双手交叉着贴在胸前开始祈祷,她尽力要自己归于沉寂,然后翘起手指敲击一下长剑的剑柄。 头顶灰红交替的月光,映射着金色光芒的眸子闪烁着果敢。 艾德文娜笑容诙谐,营寨大门处进行换班的守卫让她的一下变得斗志昂扬。 她听觉敏锐,不算熟识的骑士的敷衍交谈穿过远处用于阻挡骑兵冲锋而挖掘的长沟,跑进她的耳朵。她蓄势待发,瞅准其中一个骑士查看徽章的功夫,从石块上跃下,借由阴影的笼罩,将目标定为伞菇河营寨用来排放雨水的土沟,并迈开脚步向前进发。 她步伐谨慎,每走几步,都要停下寻找掩体观察四周。 这是个简单的任务。或许,在这个悠闲的时候,就因为海斯严词拒绝让她指挥关于伞菇河营寨的行动就嘲讽他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是否要在之后添油加醋的再向他重复一遍。 她显然已经打准注意。 望着高高的寨墙,艾德文娜显得若有所思。她狡黠的目光忽然显得认真,轻轻眯着眼睛,细致的感受起木质寨墙后沉重的脚步,紧靠着寨墙的身体渐渐开始放慢呼吸的节奏。 她一边在脑海里描绘骑士的行动路线,一边谨慎的让自己的动作延续下去。她落下的脚步更加的轻,也更加的迅速,湿润的泥土最大程度的隐藏了她的脚步声。 她行走于火把映出的阴影,迈过废弃的大坑——也许是排雨沟的废案。然后继续向前走,营寨外稍显薄弱的守卫让她能够轻而易举的抵达规划好的排雨沟,并迅速跳下去,同时蹲下身子观察营寨里的情况。 在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她便大摇大摆站起身。 她身上穿着的圣耀骑士银光甲、道尔蒂城雄鹰徽章与包裹严实的头盔让她拥有绝妙的防护。在这里,只有恶魔与尸体能够引起骑士的注意。 艾德文娜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抬头看一眼完全灰白的月亮,后半段计划在她心中浮现——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计划。 她顺着篝火漫步,短暂的游荡浪费了一些她的时间。但很快,她便瞅准了机会,带着沉默于一个只有零星几人围坐的篝火旁寻到一个位置。 她对此抱有期待,便沉默的坐着,铠甲后的目光不断环视四周,意图寻找一个妥善的目标。 “情况怎么样,那些怪异的东西?”骑士的讨论没有因为人数的变动而被打断。 “今晚的情况要好的多,波克。”被询问的骑士先是拍拍腿上的灰尘,然后才说:“那些死尸都被困在了外面。你也看到教堂调过来的那些牧师,得益于他们的魔法,我们总算不用面对外面那些腐烂的家伙了。” “你知道,他们的法阵真是药到病除。等你执勤的时候就能看到,完全是两个世界。”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问问,维尔,不然咱们怎么可能会这么悠闲呢?” 波克揉揉鼻子,伸出胳膊搅了搅供给食物熬成的杂烩:“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该死的杂种究竟是哪来的!” “泥土?涅波塞荒野?”维尔耸耸肩膀:“我只知道他们肯定不是从我家里来的。” “这是当然的!”波克又向火焰里添上一把柴火:“但你不知道的是,它们全部来自诸神黄昏时期的遗迹,一个硕大的坟墓。” 他边说,边把手指指向伞菇河左边的方向:“这些都是我一个担任骑士长的同乡说得。说到这件事,我最好小声点。” “它们看起来倒像是来自坟墓。不过,你的同乡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 “只是酒后的闲谈,有些事情你最好得去相信。哦,阿尔达也知道这件事,当时就是我们三个一起在湖边喝的酒,你知道,这里太闷了。” 波克突然拍了拍艾德文娜的肩膀,而艾德文娜稍显无奈,但也只好顺着他的话题点点头。 “这就对了,你总得相信阿尔达,他从不说谎。” 他们继续开始说:“那些遗迹就在那边,我刚刚指给你的方向,不然你仔细想想,领主大人为什么会这么重视伞菇河营寨,不光是咱们骑士团的一万骑士,还把整个雄狮骑士团都调了过来。” “所以,这就是他们会被调过来的原因?”维尔摩挲起下巴,目光也从身前的火焰上,被远处守卫的重甲骑士吸引了过去。 “没错,也许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吧。教廷很重视这件事,为此他们已经失去了一整支由骑士保护的牧师队伍,而且,我听说,前两天教廷还秘密送来了几位红袍牧师。” “你说的是守卫营寨的牧师里?” “不!”波克严肃的摇摇头:“他们没得到阿兰汉城地方教堂的准许。” “别开玩笑了,波克,我怎么从未见过教廷牧师的身影?” “你得明白,这并不是已经确定了的消息,况且,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叫你知道。” 晚风吹拂,波克的话还未说完,艾德文娜便站起身,走向火堆外。 “怎么了,阿尔达?”波克不解的询问从她身后传来。 “你还是不要再编故事了,波克,你瞧,阿尔达都受不了了。”维尔紧接着说。 第三十八章 寤梦之章 飞鸟翱翔,广袤的平原托起将要落下的夕月。洛佩斯轻拍花环绒鹿柔软的脖颈,最后看一眼湿润的泥土,与将天空掩盖的青蓝色云朵,叫它饱餐一顿后,再度迈开步伐。 自顾自的注视前方的景色,洛佩斯有些沉默,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随后转头望向身旁的艾雅,映入眼帘的是忧愁的眸子与浅浅的微笑。他们并肩前行,走过鲜花铺盖的海洋,暖风掀起海洋中的芬芳波浪,成群的蝴蝶拍动翅膀,舞动着的绚烂颜色让人目不暇接,细小的触角接触铠甲,花瓣飘散时,发丝随风摇摆。 穿过蝴蝶的港湾,来到花海的尽头,尽头是一条巨大鹅卵石铺盖的小路延续绵长,而被截断的河流,湍急的从石头的空隙流过。 花环绒鹿踏着身旁落入尘埃的最后一瓣花瓣,停下脚步靠在河边,垂下散发清新香气的鹿角,把脑袋靠向河边,伸出粉红的舌头润湿干渴的喉咙。 清澈河水流动时发出的涓涓低鸣伴着水流敲打石块的声音,叫四周更显静谧。 感受着清脆,洛佩斯翻身下鹿。他准备替换水袋里的湖水,到处都是的浮萍,他早已积怨颇深。 从腰间解下水袋蹲下身子。河水流淌,焦急的匆忙倒映不出脸庞,他只看到艾雅不算明朗的笑容在花瓣下落时,一瞬而过。 目光延续着已经稍紫的晚云,天际侧躺的娇羞月亮即将跌出星辰的怀抱,清脆鹿鸣为离别的白昼送上歌谣,静待夜的花朵含苞待放。 “我看,最近可能很难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河水咕噜噜的涌进水袋之中,直到水袋被完全填满。 “是吗?”艾雅在他身旁停住脚步,然后也蹲下身子。 “某种排外情绪,或是其他的什么……”洛佩斯捧一把湖水,拍在脸上感受清凉:“我清楚这不是邪教,但……通常,邪教成员都是内部团结,一致对外。” “哼哼,你觉得这里像是邪教?” 艾雅冲他微笑,并解下水袋。 “不,不。”对此,洛佩斯摇了摇头:“我只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比喻。有时,只思索眼下的事会让我轻松一点。” “非要说的话,就是……” “就是,感觉要更加古老。” “嗯哼。” 等待水袋鼓胀后,她轻轻将其放在河水边的石块上,“所以……一个古老的邪教?” “一个古老的邪教……哈!”这让洛佩斯努起了嘴唇,“好吧!”接着摊开手掌,“这里给我的感觉确实像是某种规模庞大的邪教。” “干嘛要顾及我呀,洛佩斯。我是不是没说过,我喜欢你的幽默。” 说完,她又轻轻笑了起来:“不过,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贴切的描述这里。” “抱歉。”洛佩斯狐疑的转过头去顶着艾雅:“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艾雅摇摇头,抬起胳膊为他捋顺鬓角:“只是想起了那些古老的家伙,时间的不停冲刷叫他们变得偏执又固执。” “有时,一切的起因可能仅仅是某个瞬间。” “某个瞬间?”洛佩斯重复她的话语,思忖着。 “就像……”她忽然小声嘀咕起来,随后又露出狡黠的笑容,便捧起一把河水。 “这样!” 那是一声俏皮的呼唤,很快瞅准机会推出手掌。就这样,清凉的河水在洛佩斯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直扑他的脸颊。 “哦,这还真是便于理解。” 洛佩斯没有躲过这突然的玩闹,便感受着落下的水珠凝望她,随后翻了翻白眼,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也笑了起来,并把手掌遗留的水滴弹向:“希望他们也有你这般和蔼。” “是吧!”察觉到他的动作,艾雅赶紧把脑袋向后缩。 这时,洛佩斯重新把水袋的塞子扣上:“嗯,真是可怕的世界。” “可怕的世界……” 艾雅品味着这句话,接着握住水袋站起身子,转动转动眸子,然后俏皮的冲他吐了吐舌头:“可怕的世界是因为赚不到金币,对吧?” “金币。” 听到询问,洛佩斯不禁咂了咂嘴。 他把目光远眺,远处的翠绿平原一望无际,之后回答道,“没错,你是对的艾雅!”远处,少许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灰色石块堆砌,绿藤环绕,硕大的圆拱塔突兀的立于平原之上。 “那里就是特拉格之春的入口。”艾雅发现了他落下的目光。 “我们该怎么进去?” 即使在面对这些奇妙的事情时心中已能找寻到些许平静,但洛佩斯还是难以思索出,要怎么才能够穿过一座废弃的石门抵达一座城市。 “只需要这个,我的旅行者伙伴!”艾雅对于他的疑惑总是颇有耐心,随后摘下脖颈的坠饰递向洛佩斯。 “也许是时候承认你是个合格的向导了,精灵小姐。”接过坠饰,捏在掌心仔细观察,细心雕刻过的含苞待放的花朵外围围绕着小巧的鸟儿:“这是某种钥匙吗?” “没错。”艾雅点了点头:“魔法能够引导魔法。” “我记得我说过,我一直没有成为牧师的天分。”洛佩斯望着坠饰,又抬头望向圆拱塔,之后把坠饰交还给了艾雅。 “是啊,你说过。”她舔舔嘴唇。 “实际上,只是无趣的抱怨。”洛佩斯敲了敲鹿角。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艾雅灵动的睫毛挽留着最后一丝夕月的光芒:“这儿的城主可是个很难相处的家伙。” “总不会因为我着装粗俗就不让我进门吧。”他活动活动手掌:“我可不希望因此浪费金币。” “在这里,阿尔特斯的货币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艾雅眯住眸子,思索其中的讯息,然后饶有兴致的把脸颊凑过去:“不过,我听着怎么像是某种抱怨呢。” “我想你指的是某件往事。”对于洛佩斯来说,这并非什么需要保持缄默的事情:“高高在上的贵族不想把淑女交给一位猎户,这倒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听着像一个曲折的爱情故事。”艾雅抬起手指敲敲下巴,笑了起来。 “因为剑术还算差强人意。”洛佩斯呼出一口气:“并且响应金币的号召,我曾作为护卫护送一位小姐逃亡。” “贵族夫人发现了某位子爵掩藏在外的多个私生子女,她就是其中之一。” “一个不错的活计,并且回忆起我穷困潦倒的生活,我还狠狠的敲诈了一笔。” “我想,大抵是那位善良的贵族小姐隐瞒了某些情节,后来她的母亲成功上位时,还邀请了我去城堡用餐。”洛佩斯的话语没有停顿:“幸好我没有办法每天做着攀上贵族小姐的白日大梦,若是如此,我一定无法艰难的活到现在。” “这是某种自夸吗?”艾雅翠绿的眸子流转着水波。 “大抵……”他微笑着:“我们快到了,是吧?” “嗯。”艾雅点点头。 第三十九章 寤梦之章 晚风吹拂,掀起草浪,泥土的香气窜进鼻腔。鹿鸣欢快,绒鹿正悠闲的享受着大餐。夏日,长势正好的小草对于它们有着无比的诱惑力——至少要比那些虫子强上不少。 低头轻嗅宽阔草原带来的心旷神怡,停在圆拱塔的前方,好奇心驱使洛佩斯细致的观察起来,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破败建筑残存的遗址。 他因此轻轻把手掌搭在下方作为基层的暗灰色石块上,似乎能够感受到时光的痕迹。便歪着头向上瞧去,纵使怀抱着对魔法的期许,这里也几乎与普通的遗址无异。 洛佩斯维系着动作,轻轻挪动脚步,直到他能够借着太阳昏暗的光芒看清圆拱塔后方的古老符文。 不过……他能看的懂才怪! 所以很快摇摇头放弃继续研究这件事,决定原路返回,最后默默停在艾雅身旁。 “若是戴维告诉我,他曾穿过一座伫立在草原上空空荡荡的圆拱塔,抵达一座城市……” 洛佩斯抱着肩膀,构思起那时的场景,为此微微一笑:“我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怒骂他。” “哼哼”,这时,艾雅正昂着眸子望向他,“我姐姐……”她瞧着他的笑容,不禁与他一同微笑,“也不相信这些故事。”接着摘下脖颈的坠饰紧紧捏在掌心,“每次,只有家里的老幺兴致冲冲。” “不过……”她说着,低垂下目光,注视掌心慢慢被翠绿色的光芒所包裹坠饰,“现在倒是又多了一件能够讲述的故事。” 随后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洛佩斯的胸膛,圆拱塔在同一时刻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就连藤蔓都开始了生长。 “你瞧,魔法浇灌符文。” “魔法……” 洛佩斯跟着小声咕哝了一句。他并非第一次感受魔法的奇异,但在他们那的穷乡僻壤,这种机会却也并不多见。 洛佩斯拍拍花环绒鹿的脊背,但花环绒鹿正忙着大快朵颐。 “谢谢。”他不禁发出一声轻叹。 “别担心,这家伙向来没办法从美食中挪开目光。” 目光携带少许宠溺,抬起手掌轻触鹿角,艾雅随后转身询问:“我们走吧?” “哦!”继续注视身前的圆拱塔,洛佩斯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当然!”他没办法妥善的构思出将要面对的景色,但未知并不会使他困扰。 他站在原地,注视率先启程的艾雅,身影在其中消逝,便与身旁的花环绒鹿一同迈开步伐,走进圆拱塔。 等到脚步迈过圆拱塔的一刹那,他黑色眸子所倒映出的景色便完全变了一副样子,好似另一番天地。 起先,他跟随艾雅的背影穿过一片被翠绿枝叶铺满的通道,就像迷失在夜晚的森林一般,寻不到尽头的路途,只有飒飒的枝叶相伴。 这不是他所料想到的,被这名为森林的硕大“怪物”完全吞噬,只有用胳膊推开枝叶,才能够前行。 拥挤叫他感到有些窒息,但好在,道路不算漫长,很快便来到了尽头。随后是高过脚踝的深白色草地,就连上方也长满了这种东西。凉风拂面,吹动发梢。 “我已经开始讨厌这座城市了。”站立在草地中观望四周,洛佩斯一边小声抱怨,一边肆意享受呼吸的畅快。 “你讨厌的只是那位顽劣的古神,洛佩斯。”这是艾雅的回答。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歪头冲他眨眨眼睛,“前面就是了……特拉格之春。”接着,抬起手指指了指前方。 “特拉格之春……” 话语叫洛佩斯昂头望去。 随风摆动的草地,渐渐清脆的鸟鸣,目光继续向前挪移,白色花瓣黄色花蕊组成的花海把草地截断,而后越过洞口凝望,黄色的月亮高高悬挂于天空,照射着白黄构成的华贵城墙。 这里,就是春的国度。 若是刨除那锋利的长矛…… 而对此,洛佩斯的回应只有,低下手掌拂过铠甲,清理上面遗留的枝叶。 “在这里等我,洛佩斯。” 接着,耳旁传来了艾雅的轻语。 洛佩斯瞧见,野猪士兵在高墙上严肃的巡视着,身旁的艾雅则攥着坠饰走上前去,准备叩响大门。 若非出现了什么问题,就是那些高傲的野猪骑士网开一面,透过目光中的鄙夷,厚重的大门向外打开,露出了向内的通途。 他看到艾雅脸上的狐疑,明了这显然并非那些野猪的网开一面。 华贵的独角兽,穿戴着彰显地位的金色马甲包裹全身,苍鹰与猎豹在前方开路,飘摇的旗帜,黑色作为底衬,其上映着枝叶凋零的图案,最中间的马车里,透过微风吹起,遮挡窗子的一排银色小铃铛,一位一席黑色礼裙,脸颊上遮着黑色薄纱,逗弄着蝙蝠的女人身影,一闪而过,映入洛佩斯的眼帘。 “滚开!”洛佩斯堵在道路的正中间,理所当然遭到了卫兵的驱赶。 但紧随其后的,是严肃的喝止声以及一阵悦耳的微笑,“我喜欢你的小情人,艾雅!” “是吗?” 不过片刻的间隙,艾雅便已经乘上马车,于德洛墨狄娅身边落座,慵懒的在柔软的座位上伸起懒腰:“我还以为你是想与我叙旧,所以才叫那些卫兵放松警戒,德洛墨狄娅。” “哼哼”,这时,德洛墨狄娅正思索着打量洛佩斯,“你说是就是吧,亲爱的。”她的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不过,若是你说想念我,我觉得我应该会有些高兴。” “只是有些好奇。” 艾雅从她身上收回目光,用掌心撑住下巴:“为什么凋零之森的领主会出现在特拉格之春?” “这是个问题……”德洛墨狄娅抬起手掌,“处在浑浊的湖水之中,如何乘着淤泥,避免沉入湖底……”随后伸手拿起圆桌上的酒壶:“我记得你跟美酒无缘,是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斟满美酒。 “你说是就是吧。” 望着德洛墨狄娅,艾雅挑挑眉毛,俯身拿起酒杯,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哦,这还真叫人感动,亲爱的。” 看着她的动作,德洛墨狄娅不禁将双手合十抵在胸前,似是受宠若惊。 “究竟什么事情才能让你感动?”话语伴随着轻轻的叹息。 “答案显而易见,亲爱的。”德洛墨狄娅伸手握住艾雅的手掌,“我知道你心情不太好。”然后低下身子,从荆棘缠绕中折下几根尖刺,并将她身前的酒杯拿了回来:“怎么,其乐融融的科尔多黎叫你不太适应?” 话音停顿时,她又转头望向外面的洛佩斯:“一位风度翩翩的兽人,对吧?” “实际上,让人迷恋,德洛墨狄娅!”艾雅为此翻了翻白眼:“他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 “嗯哼。”德洛墨狄娅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没人在乎这件事。”然后从下方的柜子中拿起一个新杯子,把掌心木荆丢了进去:“你说,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他?” “你对此心知肚明。” 艾雅偏过头,表情显得有些冷漠。 “好吧。”她耸了耸肩膀,忽然话锋一转,“记得吗?”这时,凋零的白蛾托起银白的酒壶,“我喜欢你,艾雅……” 随后,酒杯被她顺势推倒艾雅面前:“所以……” “答应我,千万别被淤泥拉入深渊!” “我也喜欢你,德洛墨狄娅。” 艾雅只是眯着眸子微笑。 “只有谎言能叫人感动,对吧?” 德洛墨狄娅微微一笑,抬起手掌轻撩薄纱,星河流淌般的香醇酒水顺着酒壶跌进酒杯,“那么,你觉得,我要去科尔多黎之夏参加婚礼,路途遥远,孤单寂寞,在这时碰巧遇到了一年一度的复苏集市,因而过来瞧瞧,这个理由还能令你接受吗?” 说完,她轻轻抿下一小口酒。 “会有人在乎这件事吗,德洛墨狄娅?” 艾雅望着她,拿起酒杯捏在掌心。 “哦,我只是……期待我们的下次相见,艾雅!”凝视艾雅的脸颊,德洛墨狄娅将下巴抵向托起的手背:“你知道的!” “看来你一定思索过那时的景色!” “当然!所以才叫人期待!” 第四十章 寤梦之章 “这倒值得庆幸,没被猎豹的尖牙撕碎。”洛佩斯站在原地,目送凋零之森的军队被枝叶吞噬,消失在特拉格之春的入口。 位于身畔的艾雅抱着肩膀,看起来若有所思,“嗯哼。”她感受着昏黄的月光抚摸脸颊,稍稍倾斜身子,轻轻倚靠住他的肩膀:“我应该给你要来些美酒的。” “美酒……”话语叫洛佩斯偏过头去。 只是沉思并未显露太多成效:“我向来无此殊荣。” “我以为你会喜欢……或许,特拉格之春的春酿也是不错的选择。” 艾雅抿住嘴唇,花环绒鹿啃食着白草,前方厚重的大门在慢慢关闭,透过特拉格之春的光芒,洛佩斯还能够看清的,就只剩下她的笑容。 “不过,还是凋零之森的美酒远近闻名。” “凋零真相……黑暗森林……” 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闷哼:“那个家伙常常乐此不疲地为烈酒赋予名字。”说着,又将头一歪:“她的品位有待商榷,对吧?” “也许……她能跟艾泽瑞托的那些品酒师成为不错的伙伴。” 洛佩斯咀嚼着话语,目光延续着递向不远处的集市……吆喝声,讨价声,交谈声,货币晃动时的声响……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哼哼。”这叫艾雅不禁轻笑出声:“你是对的。” 她的微笑延续着,“有时,我希望能够就这么注视着大门紧闭。”随后温柔的拉住洛佩斯的手掌。 “或是……”洛佩斯的目光在其中徘徊:“愚昧……” “愚昧?”艾雅小声重复着,在思索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如是,一声肃穆的叹息,四周余下的,只有着枝叶舞动发出的飒飒声。 她因此迈开了步伐。 “愚昧……” 又是一声呢喃,洛佩斯意图寻找什么,靴子偶尔踩住艾雅留下的脚印,鹿蹄陷入泥土,有惊无险的,在踏着大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迈入了特拉格之春城。 “若是从愚昧的人民脸上看不到愚昧。”直到,他察觉那掩藏于欢快之下的沉重。 虽然洛佩斯暂时还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么统治就已经岌岌可危。” “岌岌可危的并非统治,洛佩斯。” 艾雅没有否认这一点,“它们本就是在夹缝中求生。” “咔嚓”,大门关合的声音显现出几分清脆,“所以向来瞧不见炯炯有神的眸子。” “聪明才智无法让人运筹帷幄。” 站立于悠长的鹅卵小路,洛佩斯放任喧闹将其牢牢包裹:“汇聚的愚蠢才有如此功效。” “真少见……” 艾雅瞧着他的表情,留恋的咬住嘴唇,抬起手掌轻抚他的胸膛,为他微笑:“但我喜欢你忧心忡忡的样子。”余下翠绿的眸子,只若春天的林稍般深情。 “你知道。”洛佩斯垂下眸子:“我在努力避免这件事。” “我知道……”艾雅抬手为他拂去铠甲上的泥土:“所以没关系。” 随即,微笑着背过手去,“特拉格之春的复苏集市一年一度。”慵懒的漫步,轻抚花环绒鹿的脊背,她享受着这点欢愉:“每逢佳节,特拉格之春都会成为科尔多黎最热闹的地方。” “金币……” 有时,洛佩斯实在难以判断,自己究竟是否喜爱自己的本职工作:“没错,我热爱金币!” “我们现在谈论的是这种话题吗?”艾雅顺手环住洛佩斯的胳膊,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但确实是个大赚一笔的机会……用你的话说。” “哦,我们现在谈论的是这种话题吗?”最后,洛佩斯还是决定配合她一下,虽然被“叽里哇啦”包围的感觉并不好。 实际上,这种感觉向来在他的表情中有所体现。 “怎么了?”如此,换来了一声清脆的询问。 而唯一奇怪的事情,大抵就是艾雅的贴心询问居然叫事情有所改变。 不过,在她向他望去时,脸颊上所浮现的,却只有狡黠——她显然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莫不是有人需要向导的帮助?”便顺势挺起胸膛,目光中还扬起一些小小的骄傲:“不过我向来只挑自己喜欢的翻译,阁下!” “这个……”洛佩斯低下头去迎上她的目光,“不知道我是否还有机会调换一位称职的向导?”说完,还用力皱住眉头。 “很抱歉!遗憾就像淅淅小雨!” “看来我这一生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提前支付给你金币,女士!” “哈!哈!如果真有这件事的话,我可能还会卖力一些。” 洛佩斯认为这算是件好事……身前迎接他的,除了艾雅敲击在胸膛的柔软拳头,好在还有找回了一些应有用处的耳朵: “腌鱼,您闻闻味道,这可是云溪之海的极品裳鱼。” “我敢保证这是整个科尔多黎您能见过最为实用的披风,由凛冽之冬的极地熊皮制作,若是您准备前往凛冽之冬之后举行的女神冬猎,相信我,这件披风绝对能让你在凛冽之冬感受到特拉格之春的温暖。” “长剑,极品瑞尔尼亚之秋落叶钢锻造,由特拉格之春领主,春日女神亲自施加过祝福的长剑,附赠科尔多黎之夏剑鞘,以及凛冽之冬护手!” “嘿!” 以及,一声寡淡的呼唤。 欢庆中的一抹冷漠,对于一位小贩来讲,这实在是有失热情。 “有时候我不禁思索,你是否明白客人讨厌你的原因,道格?”艾雅因此停住脚步,站在摊位前,驾轻就熟的说起它们的语言。 “我个人认为,有时这更能引人注意。”摊位后面,一只站立于阴影中的白狼咂了咂嘴:“我们有多久没见了,艾雅殿下?” 说着,他又指了指一旁的洛佩斯:“这是什么新的生命之森潮流吗,一位丑陋的人类仆从?” “哼哼,这听起来倒是有趣。”艾雅审视着他:“毕竟,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是比一头市侩的白狼还要更加丑陋的东西了。” “记得吗,你向来乐意向人下跪!” 话语停顿片刻,接着是冷淡的笑容。 “我理解,权利与金钱呵护的花朵向来不懂什么叫做下跪。”道格同样露出笑容:“原谅我,看不到尽头的生活,愈加繁重的赋税……我想,确实有人无法理解挤出笑容的艰难。” 它看着艾雅的眼睛,接着从木桌上拿起一件披风:“要来一件披风吗?” “看来要你留住顾客确实是件艰难的事情。”微微抿住嘴唇,眸子显露出一丝威胁的意味,如此才把下半段话语换成阿尔特斯语说道:“嗯,你是对的,瞧起来确实还算风度翩翩。” 一边说,艾雅一边拿起披风。 只是,对于洛佩斯来说,察言观色向来是件容易的事情:“不用担心,艾雅。” 他紧盯着道格,“你只需要告诉它。”掌心紧握着的剑柄显然算作一半的回答:“白狼的牙齿穿成项链多数时候都能在集市上卖出不错的价格!” “哦,说真的,我可不会为这东西付出哪怕一枚黎明之盾,亲爱的。” 艾雅回眸与他微笑,接着慵懒的捏住下巴,“我实在搞不懂,究竟是谁才会喜欢狼牙做成的项链?”这时,她嫌弃的努了努嘴巴,又冲洛佩斯眨眨眼帘,然后换做阿尔特斯语继续说:“我喜欢这个回答,亲爱的。” 第四十一章 寤梦之章 不算厚重的铠甲轻轻倚靠着齐腰木桌,柔和的暖风穿街过巷,迎面吹来,撩动黑色的发梢。 从远方收回目光,手掌被搭于剑柄之上,摇摇欲坠的摊位依然给予着他依靠,继续沉默的注视眼前的一切。身畔,是仍缭绕在四周的,那无法听懂的语言。 行色匆匆的野猪,驻足观望的花斑虎,掏出钱袋的鬣狗,收起货物的兔子,高声吆喝的狗熊,还有那只眼神一直在他身上徘徊的蜥蜴。 他几乎观察着一切,又几乎与一切擦肩而过。 或是悠闲,或是思索。在这理应被歌颂的平凡生活中,寻不到歌符的流转,这便算是他为数不多还能思考出意义的事情。 灵魂与肉体……共同存活向来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只是死亡……这是洛佩斯能够思忖清楚的事情。死亡素来简单,但并非他之所需。 他所拥有的选择,无非是卑劣的蜷缩,亦或者,一把锋利的长剑。 他总是能够做出选择,不论结果如何。或许,他也应当庆幸……至少,他还拥有她柔软的声音。 “上好的皮毛,道格。” 洛佩斯转头望去时,艾雅的脸颊上依旧挂着柔和的笑容……他不得不这么思索,若是朝月璀璨,他所希望的,理应是同她坐在崖壁上,与篝火的温暖作伴。 “你认为这是值得的价码?”用绳子系起来的披风被放在木桌上。 “就像我说的,价码一直在变化。”道格抱住肩膀微微一笑,“但好消息是,已经有人提前替你付清了价钱。”接着,悠闲的向后,靠住支撑小木棚的柱子:“说起我们现在商讨的,你知道……是怜悯的代价。” “你说,怜悯的代价?” 艾雅昂起目光,紧皱眸子似是思忖,“哦,抱歉,道格……”对于艾雅来说,这话倒不算难以理解……可若是一不小心叫洛佩斯听到,情况可能就会有些糟糕,因为她能从中嗅到的,只有不屑一顾的傲慢。她微微眯住眸子,轻轻敲打起木桌:“这是什么吟游歌者带过来的时兴笑话吗?” “你知道的,小姐。”道格摇摇头,“败絮其中。”但望着艾雅的表情,他认为自己总该礼貌一点,便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我猜,那些吟游歌者早就转行去妓院寻找工作了。” “我才不在乎那些家伙,道格。” 艾雅看着他抿了抿嘴唇。 “不过你说得对。”有时,她认为自己确实该整理思绪,正如她所想的,思索某种答案,“是啊,我知道。”眸子刹那间柔软,此刻,那家伙正认真的往花环绒鹿的脊背上固定披风,她因此笑容明媚,“我唯独能够想到,如果这位可爱的家伙想要从我身上获得什么……”一边说,艾雅一边从钱袋里掏出黎明之剑,她将它丢在摊位上:“嗯,这倒确实值得沉思……” “也许……” 道格的目光追随着声音渐渐远去,月光依旧向着喧闹的集市倾泻着柔和,悠闲的微风抚过脸颊,只留下背影,以及一声喃喃自语,“是往菜汤里多加一点蘑菇!” 随后洛佩斯回眸凝望,那枚金光闪闪的黎明之剑已经被道格从木桌上拿起,抖动爪子把玩,他玩味的微笑,另一只爪子则抵在脸颊旁向他打着招呼,胸膛前,被自身飞羽所禁锢的鸟儿徽章在月光下的映照下,闪烁着翠绿的光芒。 “我得说,我喜欢这件披风。” 从道格身上收回目光,洛佩斯抚摸起花环绒鹿的脖颈,笑着说。 “道格那里很少有好东西。”艾雅噘着嘴回答他,忽然转动转动眸子,接着又问:“但我怎么记得是我付的账?” “是吗?”洛佩斯的脸色因此阴沉下来,并开始一脸严肃的吐露威胁:“不过小心一点,猎户同行,森林广袤……有时,分账可不是件公平的事情。” 站住脚步,弯腰注视蓝色水晶制作的吊坠,“哦,真可怕!”她觉得西琳那个小家伙会喜欢这个礼物,不禁仔细观察起来,所以过了一会,才继续开口回答说:“我还以为我们会是亲密无间的伙伴呢。” “嗯……这可不好说。”他眨眨眼睛:“你知道……寒冷尤其难捱,艾雅。” “哈!哈!真抱歉一不小心把你想成了一位廉洁的家伙。” 掏出钱袋,递去十枚黎明之盾,然后收起那件吊坠,就这样转头应上洛佩斯的目光。 她轻咬下唇,眸子里满含柔情。 但如果非要找出一点美中不足,大抵……就是那柔软的拳头紧随其后,一下下的落在了他的胸膛:“廉洁的家伙,廉洁的家伙……” “我并不是催促……” 洛佩斯对此照单全收,随后摊开手掌:“但……” 他的话语再次停顿。 “我有没有说过我讨厌你?” 艾雅在他的注视下翻了翻白眼,“好吧!”接着昂起头来,向前迈出一小脚步,闭上眸子,额头轻轻抵住他的额头:“我们确实得去一趟凛冽之冬。” “还有道格……”她说起刚刚发生的事:“就是那只一脸蠢样的白狼。” “注意到它胸前的徽章了吗?一只囚鸟,‘羽毛禁锢着鸟儿,鸟儿裹挟着羽毛’。” “嗯哼。”洛佩斯吻了吻她的眼角,表示应允。 “它们名为囚鸟,一个激进组织。漫长的时光中,它们一直在寻找机会,一个让古神祤鸟解脱的机会,同时也是为了逃离这个祤鸟为它们所打造的‘监牢’。” “而此时此刻,就是它们等待了千年的机会。” “魔法的扩散叫森林开始凋零,死尸复生,大批的动物死去,古神祤鸟以森林为力量,便不可避免的神力消散。为此,领主能做的只有开始征收税金,以此收回一部分力量供养古神祤鸟,但黎明子民的力量本就薄弱,这无异于剥夺了它们生存的权利。” “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正确。”艾雅发出一声轻叹,吻了吻他的下巴,接着转过身去,再度悠闲的背过手:“所以,这样还算满意吗,洛佩斯阁下?” “你知道……” “我唯一满意的只有这一吻,艾雅小姐。” 第四十二章 寤梦之章 月渐西山,漫天星斗,昏黄的束线晕染高大的城墙。此刻,人声鼎沸的集市已经褪去了喧闹,只留下沉寂与狼藉,悠闲的环顾四周,洛佩斯坐在不知是谁遗落的陈旧石块上,轻轻抚摸着花环绒鹿坚硬的鹿角。 “我还以为能瞧见你睡眼惺忪的样子……” 夕月下的灵秀身影向他漫步而来,娇俏的声音下,怀抱着两颗深红的果实。 “有一次,温柔的美梦险些叫我堕入现实的深渊……” 洛佩斯抬起头来欣赏她的表情,然后挪了挪屁股给她让出位置:“实际上,我有好几种保持清醒的办法。” “保持清醒?”艾雅将其中一个果实递给洛佩斯,垂下眸子做出沉思的样子,“唔,这确实是件艰难的事情。”接着转身坐向石块上空出的一半位置:“是不是……” 随后马不停蹄的将果实放在腿上,明显思索到答案,手掌紧接着贴住大腿做出动作:“猛掐大腿!” 洛佩斯拿起果实中的木叉,望着艾雅点头微笑:“嗯哼。” “或是……”艾雅很快又想出另一种答案,就这样把两只手掌环住抵到一块,俏皮的仰起头,做出猛灌一口的样子,眸子也眯成一道翠绿的月牙:“喝下一大口苦叶茶?” “听起来有些难忍。”洛佩斯叉起一块果肉塞进嘴里,“但阿尔特斯可没有这种茶叶。”说来简单,从名字上就可以发觉其中奥妙。 “啊……”看着远处正在收拾货物的小贩,艾雅翻着白眼挥了挥手:“那可真是我被关在‘鸟笼’里时的噩梦。” “不过这是独属于我称呼……其他家伙,他们都管那里叫做世界之树。”艾雅从洛佩斯手中接过水袋:“我猜想,也许她们喜爱在无尽的书海里遨游。”咽下一小口清水后,她抖了抖叉子:“我用了三十年才从那里逃离。” 于是望向洛佩斯,顺势从他的那里叉了一块切好的果肉:“好吃吧?红叶之果可是瑞尔尼亚之秋的特产,我费了好大劲才从东南角的摊位上找到瑞尔尼亚之秋的小贩。”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洛佩斯抬起手指敲敲厚实的果皮,“吃起来就像是浸泡在葡萄酒里的面包。”接着从果肉里面拿起一块塞给了身旁的绒鹿:“非要说的话……你知道。” “所以……这两个红叶之果的味道有什么不同吗?” “唔,奇怪的比喻。”艾雅眨动眨动眼睛,将叉子递到洛佩斯嘴旁,大方的与他分享:“傍水而生,或是坐落于高山之上,味道便会不同。” “嗯……”在一阵细致的咀嚼后,他将信将疑的说出自己的感受:“某种落叶混杂着泥土的……香气?” “坐落于高山之上!”艾雅欢愉的伸了伸懒腰,即将爬上夜空的翠绿太阳就这样映进她的眼眸。 “看来,我得尝试理解这些事情。”洛佩斯把手盖于红叶之果的缺口上。花环绒鹿向来对这种诡异的食物有着无比的兴趣,现在正尝试着把脸伸进红叶之果里,希望大快朵颐。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洛佩斯!”艾雅翘起腿,冲着洛佩斯眨了眨眼睛。 “那我们之后该做些什么?” “首先找个酒馆大吃一顿。” 艾雅露出微笑:“然后我们就解决了一切。” “哦,一顿丰盛的晚餐,想来这非常必要。” 不过,洛佩斯最后还是败给了花环绒鹿的坚持不懈。 傍晚的荒凉扫过温热的依偎,“晚上好!”在少许吵闹的寂静与花环绒鹿的细致咀嚼中,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阿尔特斯语:“真是劳累的一天。” “嗯,确实是劳累的一天。”洛佩斯用阿尔特斯语回答着,好奇的转过头去观望,发现一只胡子即将垂过腰间的红色山羊,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们身旁。 那家伙悠闲的捋着胡子,“无意打扰,但……今天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悲惨的一天。”实际上全然看不出一点悲惨的样子。 “你这个酷爱驱赶顾客的家伙也会度过悲惨的一天,赫菲德罗托?”艾雅甚至不用转过头,就已经辨认出这个浑厚声音的主人。但她有要忙的事情,盛情难却的花环绒鹿,她正在考虑怎么保住自己的食物。 “我得承认事出有因……”赫菲德罗托用钳子敲了敲羊角:“也许正是因为我声名远扬的缘故……” “但,事情还是有些奇怪,今天是复苏集市,几乎整个科尔多黎的人都聚在了这里,我却还是一个顾客都没有。”他望着远处越爬越高的太阳,显出几抹不解。 “我早就告诉你,你应该收敛一点。”艾雅对此有些无奈,被赫菲德罗托这个臭脾气的家伙找上门,向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一直都在尝试这件事,艾雅。”他掐着腰,然而话锋一转,那些低迷的情绪便在瞬间清扫一空:“好了,我们的对话就到这吧。” “我今天可不是找你叙旧的。” 至于艾雅的回应,只是冷淡的耸耸肩膀。 “我这次来的目的……” 在话语的短暂停顿中,他抬起蹄子指了指洛佩斯:“你……” “没错,就是你,来自多拉格勒斯的旅人,不必环顾四周……” “什么?”洛佩斯疑惑的把手掌贴在胸膛前,对于“多拉格勒斯的旅人”,他一时间难以绕出其中的含义。 接着把目光递向艾雅,只瞧见她嫌弃的撇了撇嘴。 “相信我,今天绝对是你的幸运日,我的朋友。” 赫菲德罗托依旧语气激昂的说着,羊角险些就要被他扬到天上去了。 “一个礼物……”赫菲德罗托把两只羊蹄搭上他的肩膀:“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他一边说,一边用两只不太灵敏的蹄子,尝试以最快的速度解下背上背的长剑,他显然已经等不及洛佩斯的回应,所以又立马继续说道:“哦,你猜的没错,就是一把极品瑞尔尼亚之秋落叶钢锻造,由特拉格之春领主,春日女神亲自施加过祝福的长剑,并且还附赠科尔多黎之夏剑鞘,以及凛冽之冬护手。” “一把长剑?”洛佩斯皱眉以对。 “不不不,我的朋友,要记住,这绝对不是一把普通的长剑!” “虽然……”不知为何,他突然显得有些尴尬,“确实有那么一点难以避免的小小问题……”并且开始全力掩饰这一刻的情绪。 “咳咳……”伴随着一声干咳,赫菲德罗托飞快的把蹄子伸进了腰间满是污渍的布袋,从中拿出了一张雕刻着春日之花的信封,以及一个银色的护手:“请拿着这个,我的朋友。” “有些事情还得自己去努力,对吧?” “嗯……” 洛佩斯的表情依旧是一脸的疑惑,看着身前的赫菲德罗托,又看了看手中的长剑、信件与护手,他还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 “每天都拿着倪希尔的名头招摇撞骗,总要付出点代价,对吧,赫菲德罗托?” 艾雅抱着肩膀,冷声呛道,余下的红叶之果已经被花环绒鹿完全占领。 “我确实欠了她一些人情。”赫菲德罗托大方的承认,同时也摇了摇头:“不过,大都是我自己的意思。” “不必担忧,艾雅,我并不想从这位朋友身上获得什么。” 赫菲德罗托望向远处,目光却无法远眺,身前只有高大的城墙:“说真的,艾雅,我已经记不清究竟在科尔多黎过了多久。” “但我喜欢这个地方……” 他的脸上浮现出少许落寞:“时光早已将我们遗忘……” “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算是在这个凋零的地方腐烂生蛆,听起来也并非难以接受的事情。”他轻轻叹息着:“只是战争……” “战争绝非出路。” “事情还没到不可调和的地步,赫菲德罗托。”艾雅抿住嘴唇轻轻反驳。 但她明白话语的无力。 “我知道,我知道,艾雅。” 他挤出笑容,用布袋抹去蹄子上所沾染的污渍:“可我们都应该做正确的事情。” 赫菲德罗托的身影在一片月明星稀的映衬下显得有些佝偻……似是离去。 转身前的最后回眸,“‘春日’,它的名字,我的朋友!”他的声音低沉,其中半分期许,半分萧索,“去做正确的事情吧!” 第四十三章 寤梦之章 悠长的小巷,昏黄的灯光,延伸的影子,低沉的脚步,用力敲开加固过的木门,推门而入,铺面而来,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随后加快脚步从缝隙穿过桌椅与人群,悠闲的停在酒馆陈旧的木质酒柜前,熟络的把手臂搭于其上,“晚上好,卡尔玛。”她微笑着与身前那只壮硕的棕熊打起招呼。 “嗯。”卡尔玛抬头注视她,“晚上好,艾雅。”短暂停下手里捏着抹布擦拭着木杯的动作,轻轻点头致意:“要点些什么吗?” “这个……”艾雅抬了抬屁股坐上高脚椅,用掌心撑起下巴:“实际上我还没想好。” 她低头瞧着泛黄的菜单,“嗯……”目光略过了一排排的科尔多黎文字,一时间却实在得不出结论,便退一步说:“先给我来两杯春酿吧。” 卡尔玛因此咂了咂嘴,“好吧,两杯春酿。”它把抹布丢在酒柜上,“我说,偶尔你也可以点点别的。”他抱怨着,“真会给人找活干。”随后,拿起身前擦拭过的酒杯转身离开了酒柜。 “不要吝惜花瓣哦。” 看着卡尔玛离去的背影,艾雅敲打着酒柜,“它向来是个吝啬的家伙!”于是鼓了鼓脸颊,轻快的翘起来腿,但话语没有得到回答,也因此察觉到身畔的寂静。 她斜过身子望向一旁的洛佩斯,这才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的生命女神壁画,脸庞还少见的浮现出几抹忧愁。 但艾雅着实不太喜欢那个表情,“嘿。”所以便尝试引起他的注意,“我猜……希望你没在担心霸王餐的逃跑路线。”说着,还俏皮的晃了晃腰肢,“哗啦,哗啦”金币碰撞着:“你听,钱包鼓鼓……” “我听到了。” “哼……”她瞧见自己的计策大获全胜:“我似乎还没告诉你,春日领主的宴会向来不会准备什么能吃的东西。” “如果宴会不是为了填饱肚子,那又是为了什么?”洛佩斯摆弄着酒柜上的酒杯,用力呼了口气,“不过,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准备尝试一下食前方丈的阔绰。”就这样瞧着她堆满笑容的脸颊,接着又说:“所以……她也是个吝啬的家伙?” “你知道这实在叫人难以反驳,对吧?” 艾雅撅着嘴唇,调笑的回答道。 洛佩斯则微笑的耸耸肩膀。 “好了,你要的两杯春酿!” 卡尔玛的冷淡声音明显很有辨识度,询问紧随其后,“现在,想好要点些了什么了吗?”抬眼望去,它已经端着两杯春酿回到了酒柜前。 “也许……还得晚点。”艾雅从它手里接过春酿:“我们还没商量好呢。” “嗯唔……”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险些忘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情:“对了,希望你还记得,繁星和灿月还饿着肚子呢。” “我会叫人给它们送去一点草料。”卡尔玛显得有些无奈,抬起眼睛越过他们,并非因为眼前的麻烦事,目光递向了后方的酒客,短暂思索了一下“但关于食物……” 最后还是决定给予他们一点提醒:“我个人建议,你还有你的朋友,最好把食物带回房间去吃。” “你会把食物送到我们房间?”艾雅翘起手指轻轻摩擦着酒杯的杯口:“还是说,有什么好事发生,卡尔玛?” “好了,在我把你那个愚蠢的脑袋拽下来之前,你最好能明白,你这个傻逼!” 紧接着,热闹的大厅里,突兀的传来一声怒骂。 卡尔玛显然对此早有戒备,迅速从酒柜后面抽出一把铁锤向那些已经扭打到一块的酒客走去,准备压下这场争斗:“谁敢弄坏我的桌子,我就用铁锤砸烂你们的脑袋,一群该死的杂种!” 而一旁的洛佩斯则紧皱眉头,纵使语言不通,他也还是能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转过身去,谨慎的捏住剑柄,眼角的余光,默默投向那个藏在灯光下的身影。 “不用担心,洛佩斯!” 好在艾雅并未对此表露出担忧,而是颇有兴趣的把目光递向对峙的中心,露出玩味的笑容。 “你说,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她兴致冲冲的向他询问,抬起酒杯的同时,轻轻眨动眨动眼帘。 望着艾雅的一脸期许,洛佩斯短暂的观察了一下酒馆的气氛,便开口应允,“嗯哼。”然后与艾雅碰杯,并说出下注的人选:“我压那只鬣狗,最少能打中五拳。” “你倒挺会选的嘛。”艾雅抱着肩膀,虽然失去稍好的人选,却依然信心满满:“好吧,那我就选那只麋鹿。” “我赌它的朋友一定能给它解围。” “这个……” 洛佩斯对此微微颌首,胜券在握的向后靠住酒柜:“只是一小杯酒,应该不会把你醉倒吧?” “哈!哈!”艾雅斜了斜眸子,歪头靠住洛佩斯的肩膀:“不要小看我哦!” “我只是……”洛佩斯欲言又止,最后轻轻抿住嘴唇。 “那你就瞧着吧!”艾雅哼了哼,与他一同倾听起大厅中愈演愈烈的争吵: “你他妈这个愚蠢的傻逼,我他妈的也要上税,跟你一样,用他妈的愚蠢的寿命。” “放你妈的屁,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摇着尾巴乞怜的贱货!” 接着又开口说:“我认为在卡尔玛回来之前,我们最好先想想今晚要吃些什么。” 悠哉的看戏,咀嚼着艾雅的提醒,洛佩斯觉得,也确实是时候认真思索一下这件严峻的事情了:“没错……这是个问题。” 他说出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首先,先来一盘烤肉。” “嗯哼,一盘烤肉。”艾雅笑着点点头。 “还有?” “嗯……”洛佩斯捏住下巴:“最好是能再来一锅汤,你知道,随便什么汤就可以。” “那就一锅杂烩汤吧。”她为他提供选项。 “接着?” “一些奶酪?”洛佩斯征求她的意见,明显已经有些才尽词穷。 “哦,奶酪,我们可以多要一些。”这道菜正中艾雅心怀。 “然后?” “然后?”理论上,洛佩斯所能想到的最为华贵的食物就是奶酪,“就没有然后了!”显然,已经是时候拜倒在艾雅这小小的好胜心下了:“有时……我们也应该低调一点。” “哈……”但艾雅却掐着腰,“低调一点?”她不满的努了努嘴:“我好像有点不太理解你的食前方丈,洛佩斯!” “这个……”洛佩斯见状,默默摊开了手掌:“毕竟我只是位被贵族小姐包养的幸运家伙。” “是啊,是啊!” 最后,他所瞧见的,毋庸置疑,是艾雅的可爱白眼:“你这个可爱的傻瓜!” 第四十四章 寤梦之章 “征税……上税……”艾雅翘着脚尖,望着长靴上沾染的灰尘:“你知道,不论如何,这都是件麻烦事。” 远处,铁锤砸烂木桌,愈演愈烈的争吵就这么暂时平息了下来。 随后抬起头来,发现卡尔玛正迎面走来,“我想……”她便露出微笑:“我们算是平局?” “那家伙对处理这些事很有经验!”洛佩斯接受这个结果。 “所以……” 继续着话语,艾雅抬起捏着酒杯的手掌与洛佩斯碰了碰杯:“赋税越发苛重,领主们不希望自己遭遇子民的记恨,许诺着减免一部分税务,征税官这个职位便应运而生。” 她一边思忖着事情可能带来的影响,一边挑了挑眉毛,昂头将春酿一饮而尽。 “转移矛盾……” 洛佩斯轻轻点了点头,“我理解。”经历辩证着事情的绝妙性,若是位高权重,牺牲便显得微不足道。 接着转过头去,“不过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他瞧着她忽显的朦胧眼神,还有那脸颊上的少许绯红,随即把酒杯贴近嘴唇。 “哼哼。”艾雅眨巴着眼睛,似乎已有了些醉意,但夸赞扔显得颇为受用,“那当然。”就这样展露着心中那一点小小的骄傲。 这时,卡尔玛已经回到了酒柜后面:“现在想好要点什么了吗?” “当然,已经想好了。”她趴在酒柜上回答它:“不过,它们是否会赔偿那个支离破碎的桌子?” 对此,卡尔玛则是摇了摇头:“失去一张木桌总比被拆了整间酒馆要强,艾雅。” “反抗与压迫,最近城里的形式前所未有的紧张。冲突与矛盾从未停止……大抵,直到现有的秩序被打破之前,生活只会越来越糟。” 它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去,从酒柜下面取出了一瓶还未开封的酒,随手拔开塞子。 “卡尔玛,它的名字,为了保住自己的酒馆,进行了诸多努力与尝试。”之后,在洛佩斯把空空如也的酒杯轻轻磕在酒柜上时,艾雅指了指卡尔玛轻声阐述起了身份。 看着洛佩斯的瞩目与艾雅的动作,卡尔玛很快参透了话语,“你好!”它友善的与洛佩斯打了打招呼,为他们换了新的酒杯,并为他们重新倒上酿造的酒:“还有……” “这是赠送的,‘香草’。”说着,它将酒杯推向他们。 “真奇怪,你这个吝啬也会请人喝酒?” 艾雅向上昂着眸子瞧了卡尔玛一眼,然后轻声为洛佩斯翻译起话语:“它说,‘你好!’” “以及,送我们的香草酒。” 同时,她还严肃的把脸庞凑向洛佩斯,小声补充了一句:“你真是个幸运家伙,这家伙慷慨的次数半只手都数得过来!” “你好!”默默倾听艾雅的话语,洛佩斯拿起酒杯,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就这样冲卡尔玛点了点头。 如此,他没有再得到话语的回应,只是望见卡尔玛挂着淡淡的微笑,稍显几抹沉重的向他举起酒杯。 他们一同干杯,不为任何,只是干杯。 第四十五章 寤梦之章 “一盘沙拉,一份布丁……” 艾雅轻轻敲打木桌上的泛黄菜单,捏着下巴沉思着:“嗯……”对此还是有些犯难,抬头瞧一眼洛佩斯,轻声开口询问:“除了刚才我们说好的,还要点些其他的东西吗?” 只是,洛佩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不……” 不过,话语总归是叫他回过神来,于是迎上艾雅的目光,“我想应该足够了,艾雅。”随后端起酒杯,咽下一口“香草”后继续说:“反正太多我们也吃不完。” 瞧着他的表情,艾雅不禁无奈的翻了翻白眼,默默的在心中念了一句,“傻瓜。”因此抿住嘴唇,伴随着稍稍的思索,最后点头应允:“好吧。” 她低下头继续注视菜单:“然后,一锅杂烩汤……” 但目光没再文字上过多留恋,而是偏头确认起侍者是否有在往纸张上书写:“以及,两份奶酪。” “两份奶酪……” 侍者小声重复着,挪动羽毛笔,随后继续问:“就这些吗?” “这个……”艾雅揉了揉手臂,又粗略的从上到下瞧了一片菜单,“还有……”直到确认再没有能够引起她兴趣的食物,才说:“最后再来一盘烤肉。” 说完,她拿起菜单递还给一旁的侍者:“好了,暂时就这些吧,埃琳娜。” “嗯……” 埃琳娜抬手接过菜单,谨慎的与艾雅确认了一遍食谱:“一盘沙拉,一份果莓布丁,一锅杂烩汤,两份奶酪,一盘烤肉……一共就这些,对吧,艾雅小姐?” “没错。”艾雅笑着点点头:“看来这回你没有写错字,埃琳娜。” “最好是啦,不然卡尔玛又会把我骂的狗血临头了。”埃琳娜对她回以微笑:“请稍等!” “没关系。”艾雅摆了摆手,就这样注视着埃琳娜离开。 用了好一会,才从背影中收回目光:“一位可爱的姑娘,对吧?” “我不否认。” 洛佩斯顺着她的目光凝望过去:“只是印象时常叫我忘却故事下达定论,这无异于否定灵魂。” “哼哼,这才是小贩该做的事情嘛。”艾雅抱住肩膀,随即诉说起它的故事: “埃琳娜……它曾经是个孤儿。” “三岁时,在酒馆后面捡食酒客丢弃的食物,因而被卡尔玛雇佣。” “但卡尔玛向来不是个直率的家伙,到现在还一直不肯承认与埃琳娜相依为命的好意。” “五岁时便叫埃琳娜去后厨帮忙洗碗,背地里却心疼的不像话。” “你能想象的到吧,一只壮硕的棕熊,却……” 艾雅欲言又止,于是只剩下“哼哼”的笑声。 “卡尔玛……”洛佩斯因此昂头思索,又不禁转头望向繁忙的卡尔玛。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尝试构建出那种景色。 “不过,最近情况倒是有所好转,因为他正在教埃琳娜识字。” 眼下景色温馨,她因此注目:“景色完全变了个样子,被怒骂与无奈所包裹深夜酒馆,那是件艰难的事情,幸好已经初见成效。” “只是……” 忽然,话语在此刻停顿。 片刻中不再有其他动作,只抬头凝望墨妮奈的画像,眼眸流露,难掩其中悲伤。 话语也因此变得冷清:“赋税对于它们来说,就像是头顶高悬的利刃,若卡尔玛被赋税压垮,埃琳娜的下场只能是献出一部分力量用来供养古神祤鸟以抵消税务。” “但它的本源之力本就薄弱,到时等待它的,只有死路一条。” “所……” 洛佩斯望着艾雅,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旁,就只剩下了沉默。他知道,自己目前还无法真正的明了,科尔多黎眼下所发生的一切。 “奶酪,沙拉。”正在气氛沉闷时,埃琳娜已经带着笑意,端着盘子向他们走来:“还有布丁。” 艾雅从她手中接过刀叉:“谢谢。” “没事。”将盘子放下后,埃琳娜用围裙擦了擦手:“不过,烤肉跟杂烩汤还得等上一会。” “没关系,埃琳娜。”艾雅则是摇了摇头。 但埃琳娜似乎有更加感兴趣的事情,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 “哦,对了。”随后,它又小声说道:“我偷偷给你加了一块奶酪还有布丁哦。”这时,藏着低垂的目光,迅速且不留痕迹的瞧了一眼洛佩斯,对此显得兴致冲冲,并马不停蹄的趴向艾雅的肩膀,与她耳语:“还有,我喜欢你带来的人类男孩!” 只是,话还没说完,卡尔玛冷淡的呼唤就从酒柜的方向传了过来:“埃琳娜!” “哦,我差点忘了,汤还在煮!”随即,伴着一声惊呼,埃琳娜火急火燎的离开了木桌。 “某种的少女的秘密吗?”一边猜测发生的事情,洛佩斯一边握着刀叉摆弄奶酪,微笑着开口问。 艾雅为此娇俏的咬住嘴唇:“既然知道,就不要随便打探少女的秘密!” “好吧。”望着艾雅的表情,洛佩斯笑着耸了耸肩膀。 “好吧!” 但紧接着,艾雅却眨巴着眼睛,学起洛佩斯的语气,就像早已看透他的思忖一般,“别以为我不知道……”就这样切下一块布丁塞进嘴里,话锋一转:“其实,你是更想知道赫菲德罗托吧。” “赫菲德罗托……”对于艾雅的忽然提及,洛佩斯不免稍显诧异:“这个……有那么明显吗?” “我想……”听到洛佩斯的询问,艾雅垂下握着叉子的手,做出严肃的样子,仔细的观察起洛佩斯的脸庞。 “什么?”洛佩斯紧紧瞪住目光。 “就只是写在了脸上而已。” 话音落下,洛佩斯眼眸中映射的就只剩下了微笑。 而艾雅则继续着话语,叉起一块布丁递到洛佩斯嘴旁:“毕竟,对于一个突然出现,并且长篇大论、夸夸其谈的家伙,应该很难不叫人印象深刻。” “实际上,他让我想起了戴维。”洛佩斯毫不留情的一口将布丁吞下。 “曾经的黎明子民,漫长的历史,其中大半都笼罩于战争的阴影之中。” “铸造之神,赫菲德罗托。”说着,艾雅抬手指了指“春日”:“他曾庇佑一方,依靠战争汲取力量,并为战争铸造利刃。” “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厌倦了战争,只是听他自己说,在诸神黄昏时期,他失去了一切。” “群星坠落之时,他曾尝试拯救自己的子民,但无尽的死亡如洪水般袭来时,他才发觉,除了战争外,他几乎忘却了一切。” “那段时间,他发了疯似的打造曾在战争中为他的子民开疆拓土的利刃,但剑刃与盾牌无法拯救他的子民。” “他的子民在痛苦、哀嚎中消亡,他亲眼注视那一片人间炼狱,死亡却没对他敞开大门。 “墨妮奈将他拯救。” “而倪希尔与她的人民接受了他,他便如此在特拉格之春度日。” “目前,摆在科尔多黎面前的道路有很多条。” “但其中最简单的,就是破坏结界,对外发动战争,转移科尔多黎内部的战争。” “我想……他是不愿再见到科尔多黎再重蹈覆辙。” “把希望寄托于一个人类?”洛佩斯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因为你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猎户?” 艾雅撑起脸颊,顺着敞开的木门凝望酒馆之外,华贵的马车,衣着精致的侍从,它们跟这里到真是格格不入呢。 “又或许,他只是认为被死亡所威胁的黎明子民无法做出正确选择……” 艾雅望着他眨眨眼睛:“干嘛想这么多呀!那些偏执的古神,没人知道他们的脑袋到底是怎样运作的!” 第四十六章 信仰之章 踩住深埋在泥土里的坚硬石块稳住身子,杰克转身眺望夕阳落入群山时照的一片金黄的空荡山谷,其中几点翠绿交错,鸟儿飞出林稍,寂静中因此多了些余韵,随之欢快的向上俯冲,于云霞绽放的天际同行。 只是杰克无心欣赏山中余晖。一场猫追老鼠的游戏就几乎把他的时间消磨的所剩无几。 他抬起头来,稍稍计算一下要抵达崖壁余下的距离,脚下的步伐没有停顿,顺着猎人开拓出来的山腰小路继续向上走。 天色渐暗,待天际的最后一点夕阳褪去,狭窄的小路便更显悠长与寂寥,这难免让杰克心中担忧更甚。 林中野菜,无法帮助他妥善的应对库特勒山脉即将到来的黑夜。 说来,唯一的作用就是支撑他那发软的双腿安稳的抵达高处的崖壁。 他并非对死亡不抱有恐惧,却唯独相信这不会使他难过。也许,那是不错的解脱,从被锁链紧紧缠绕的生活中解脱,最后抵达何处,便在何处沉眠。 他倾听着自己沉闷的苦笑,实在难以想象,若生活热切,谁又会对死亡抱有期待。就这样回头看一眼身后临时编织的草蓝,里面被他塞得鼓鼓囊囊,那些蘑菇、野菜与野果暂时能够保证他不会在饥饿中死去。 而脚下的路途,那悠长的山间小路,便也在这时,来到了尽头。伴随着他一同的,是少许的沉默,与手脚并用的狼狈。 于是就这样登上最后一块岩石,撑着身子爬上了崖壁。 不过恶魔的盛行,至少还是让他学会了保有最低限度的谨慎。提早用目光环顾了四周,没有放过一个角落,扫视着那些被移动过的尸体,铠甲上沾满鲜血,心中还因此心中扬起了一丝慰藉。 他庆幸于,他至少不必再孤军奋战。 “站住!” 在崖壁上完全站稳身子后,就如预料中的一般,沉闷的低吼,骑士很快围了上来,将他堵在崖壁一角,并开口责问,“什么人!” 脖颈被长矛用力抵住。但杰克不会再因牧师的尊贵身份而恼怒:“艾泽瑞托大教堂,教皇内侍,杰克·希特斯。” 他轻声说。 此刻,只要不是那些腐烂的恶臭死尸,他几乎已经能够容忍一切。 随即与骑士对视,同时抬起胳膊向他们展示脖颈上佩戴的十字徽章。直到,他确认他们没有用长矛将他的身躯戳穿的心思,也没有选择推开长矛,而是半蹲下身子,顺着矛柄的空隙向里面走去。 “神父。” 紧随其后的,是那叫他无比熟悉的称谓。就这样抬起头来,发现一个蓝色眼眸的壮汉正稳重的向他走来。 这时,杰克已经抵达自己制作的铁锅旁,开始准备卸下身上的草蓝。 “阿兰汉城圣耀骑士,菲利普·科特维尔。” 菲利普挥动手掌叫四周的骑士退下,并向杰克阐述自己的身份。 杰克则接过他递来的酒袋,顺着脚旁的石块坐了下去:“也许这时候不该诉说问候。” “但没人在乎。” “长夜漫漫,骑士。” “哼。”菲利普摇了摇头,向远处眺望,在他身旁落座石块,“我从未如此留恋大地的最后一点温热。”此刻,他能够感受到的,只有疲惫与困乏。 “昏黄的夕阳……这是阻隔夜之国度降临的最后一道屏障。” 杰克拔开水袋的塞子猛灌一口甘甜的清水:“但复苏的死亡并非夕阳之过。” 说着,杰克从固定在靴子内的刀鞘里抽出短刀,“凡人皆有一死。”并把水袋交还给菲利普,“不论如何,我们都没有办法坦然的面对死亡。”沉闷的呼吸,便握着刀柄,顺着简陋铁锅四周稍有些距离的地方向下挖掘。 “你是对的。”菲利普把水袋系回腰间,同时解下酒袋:“我可不想托着腐朽的身躯在泥土里攀爬。” “不过,若是你需要一口实用又美观的行军锅,神父……” “不,这就足够了,差强人意,菲利普。”杰克拒绝了这个提议,转身拿出自己的水袋,“我相信草药的味道不会让食物更加香醇”,随后垂下手臂将袋口贴近铠甲的边缘,把从溪流中灌来的溪水全部都倒进这个简易的铁锅中。 “当然……” 话语稍稍停顿着,他并非有意塑造一个好人形象,但这显然能够叫他的其他要求变得心安理得:“我想我可能需要些木柴,以及一对好用的火石。” “木柴与火石……” 菲利普对此的回应,是简短的呼唤名字,“尼克尔斯。”以及,敲打身后近卫腿甲传出的沉闷声响。 “是,团长!” 尼克尔斯几乎在同一时刻点头应允,他一直倾听着话语,在得到命令后,迅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质感偏新的火石交到菲利普手里,并且没有片刻停顿的转身离开,开始着手准备让手下的骑士砍伐树木。 “说真的,我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场景了。”环顾四周堆积如山的恶魔尸体,菲利普冷淡的抱怨着。 不过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的话语中更多的是饱含无奈:“说不上凄惨,也没什么劫后余生的庆幸。” “经历劫难时,人与人的感觉不尽相同,菲利普。” 对于宽慰,杰克认为还不是时候。 “有个笑话……”菲利普试探性的把酒袋推给杰克:“希望你对此能够有些见解,神父。” “笑话?”杰克反问着,不过关于酒袋,他则是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的接了过来:“说实话,我对笑话没什么天赋,甚至还有个家伙跟我说,‘我该去跟酒馆里揽客的妓女虚心请教’。” “不,不,倒也不是那种足以叫人开怀大笑的笑话。”菲利普轻轻摩挲下巴:“我的任务……关于如何在死尸与恶魔横行的库特勒山脉里寻找乱跑的精灵与猎人。” “一个精灵与一位人类结伴同行?”询问叫杰克略微思忖,并咽下一大口酒,默默感受火焰温暖食管:“也不是个常见的组合,对吧?” 对此,他只想出了一种可能:“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也许曾与我在这座断崖抵挡死尸与恶魔的攻击。” “但你来晚了,那是个被古老时光与浓郁魔法包裹的世界。” “该死!”话语给予菲利普的感觉就像是某种别样的死亡阐述:“现在事情真的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了!” 菲利普踢蹬着泥土,腰间的伤口叫他一遍遍的回想着,为此付出的一切:“实际上,若是你说他们已经抵达了星辰之上,这还便于理解一些,神父。” “不,暂时还不必担心,菲利普。”杰克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抬手将酒袋叫还给他:“那只是个留存于上古,依靠魔法结界存在的某个时间。” “但我对此了解甚少。” 说着,他拿起短刀再次开始挖掘泥土,对此到底还是提不起多少兴趣:“不过,我们现在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四十七章 信仰之章 “逝者已逝。” 杰克嘶哑的声音顺着沉默笼罩的崖壁传递,温热的火焰升腾着燃烧,包裹骑士的尸体,昏黄的光芒映射脸庞,他紧握掌心的教堂徽章,轻声祷告。 “生者如斯。” 随后闭上双眸,向前推出手掌,晶莹的魔法粉尘顺势纷飞,落入火焰。 “我们心怀悲痛。” 杰克尽力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一切:“但始终相信,即便肉体已经陨落,精神却会因信仰得以永存。” “我们将会见证……” 只是悼词简短,余下的只有注视:“望全知全能的天主圣神原谅他们一生的罪孽,准许灵魂升入星辰之上!” 他便挺直身躯,站立在原地。 这确实不值一提……有时。 无人问津,无人歌颂。 他凝望着,直到,火焰的暖流即将完全把尸体吞噬殆尽,“星辰轻抚。”他才为他们献上最后一句悼词。 杰克相信自己是如此思索的。世间最愚蠢的事情,总归是讨他人的欢心高尚举动。 不论如何,他们并未屈服于漆黑的暗夜,临行前的最后思绪,至少寻不到胆怯。 火焰会捎带他们最后一程,粉碎漫漫长夜的傲慢羞辱。 “我已尽我所能,菲利普。”待一切落下帷幕后,杰克抬起头来,把教堂徽章系回脖子。 “我知道时间紧迫。” 菲利普微微颌首,褪去沉默,“但他们都是些勇敢的小伙子。” 他停在原地,不愿挪动身子。转头望向远方,天际,残阳与星斗在一半夜空处交织。便微微垂下眸子,轻嗅称不上清新的空气,不值得诉说的话语总是冗长,手掌抬起又落下,四周蔓延的尸体焦味叫野菜的香气显得难得可贵,嘴唇微微张合,轻轻的叹息,话语最后还是被咽下肚子,全部化作了对杰克的感谢:“谢谢,神父。” “信仰理应发挥它该发挥的用处,菲利普。”杰克摇摇头,指尖轻触额头做出最后的祈祷,“期望繁星能帮助我们撑过今晚。”随后开口问:“那些恶魔的尸体处理好了吗?” “当然。”菲利普点点头,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另一个深坑:“我还特地加了些粪便助燃。” “这就是它们的葬礼了。” 杰克瞧一眼即将逝去的云霞,深呼一口气,“反正它们的生活就是与粪便抗争。”然后挪动脚步,转身走向他之前凿好的土坑旁:“记得吗,我们需要两昼歌的时间,菲利普。” “不用担心,神父。” 菲利普搓动搓动手掌:“我的骑士还没这么不堪一击,神父!” “当然,没人对这件事表示怀疑。” 眼下,杰克能做的只有安下心来。随后蹲下身子,短暂观察简陋铁锅与铁锅旁因他停顿而留下的一片狼藉,渐渐平息的呼吸,那让他很快找到切入点,伸手将骑士砍来堆放到一处的木柴填入锅底土坑,并抓起一把易于燃烧,并常用来作为熊熊火焰燃起前奏的桦树皮,塞到木柴之下。 实际上,只要脑海抱有思忖,一切循规蹈矩的,都只是简单的活计。余下的,他只消用两只手捏着打火石,伸进土坑中用力碰撞生出火焰。 而对于一位可悲的牧师来讲,他做的确实还不错。 火星溅射着跳跃至桦树皮上,轰然燃起的猩红火焰很快开始奋力舔舐木柴和铠甲与头盔制作的简易铁锅。 等待清水完全煮沸,这是余留给他的最后一刻悠闲。 圣耀骑士用来熬煮食物的铁锅已经见底,在算作慰藉的人声嘈杂之下,温热的菜汤与即将熄灭的篝火相互陪伴。 他已记不清多久没能听到欢声笑语,但死亡并没有压垮他们的神经。 脸颊上挂着自嘲的微笑,希望他的同僚能够以此慰藉。一线光芒褪去的片刻,他伸手由口袋里掏出戒指,戴进手指。叫他暂时不必去尝试女巫们的野蛮之舞。 “崖壁守卫,三十二人。” 就这样等待……群山的最后一道际线闪烁着金光。思忖,杂乱的思忖……菲利普终于从其中回过神来。他迈开步伐,少许沉重的站上一旁稍高的石块,目光向他聚拢而来,他便与他们一一对视,眸子延伸着思绪,于是他开口为崖壁做起最后的部署:“十面盾牌、七支长矛,还有十五把长剑守备崖壁。” “尼克尔斯,由你指挥。” 接着,抬手指了指尼克尔斯,另一只手则解下酒袋,目光冲着寂静的黑暗里延伸:“而其他人,你们与我一同守卫后方的森林。” 理应如此……迎接他的,是少许的沉默。 从望见尸体从泥土中爬起,菲利普便已经确定,这是一场寻不到尽头的战斗……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我勇敢的小伙子们……” 愧疚蔓延着,他抬眼注视他们满身的血污,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嘶哑:“注视即将逝去的夕阳吧,这是今夜的最后一点的温热了。” 菲利普一边说着,一边攥紧拳头,“我知道,恐惧如影随形。”“咚,咚。”清脆的声音,他敲打着自己胸前的铠甲:“但我向你们保证,这是你们在库特勒山脉的最后一夜了。” “温热的烈酒……柔软的女人。” 他沉声诉说自己挂念的东西,语气稍显轻快一些:“到时候,就算你们把账都记在我的头上,我也不会用剑鞘抽你们的屁股!” 他听到骑士中传来三两声零星的回应。便挤出一丝笑容,抬起手掌,决定诉说做出的决定:“所以……” 他无意识的点着头,耳畔的呼呼风声,点缀着肃穆。 “叫那猎户还有公主等待下一架马车吧,我们得忙着回家参加宴会。” 有时,决定不一定盛大。 只是此刻,唯独此刻,片刻的沉默都显得死亡将至。 “所以……” 不过,他的骑士们,仍围绕在他的身侧。 尼克尔斯露出微笑:“你是否会再一次一展雄风!” “爱的妓女跪下叫你‘爸爸’,团长?” 他抬头与他对视,慢慢走上前去:“我们伴你战斗到最后一刻,团长!” 于是拔出长剑,清脆回荡:“为了菲利普大人!” “也为了银月骑士团的荣耀!” “哦!哦!哦!” 骑士们的欢呼紧随其后:“菲利普!菲利普!菲利普!” 这帮家伙总是知道该如何叫他宽心,“妈的!”菲利普因此露出无奈的微笑,轻轻揉搓起额头,心中实在不愿去想,若是再放任下去,纳尔塞那家伙还会借着酒劲吐露些什么故事。 不过,老二的光辉历史就像是正为当下:“好吧!” 如是,他咂着嘴点了点头:“好吧,小子们!” 他重复着,将酒袋里余下的烈酒一饮而尽:“到时候我就叫你们瞧瞧…… “到底什么才叫……”同时果决的抽出腰间的长剑:“金枪不倒!” 骑士们便欢呼更甚:“哦!哦!哦!” “为此,我要你们都给我活着参加宴会。”随后,是最后一句宽慰。 “现在……”待欢笑褪去,菲利普便树立起严肃:“动起来!” “是,团长!” 骑士们利落干脆的回应他的命令,并迅速开始行动。 “天主圣神保佑你们,小子们!” 一声短促的默念。菲利普暂时不再有动作,轻轻闭上双眼,只是倾听耳畔狼嚎此起彼伏,静静感受最后一缕阳光消逝。 他知道纳尔塞一定会因此暴怒,但他已经思索出了应对方法。 待四周被黑暗完全充斥,腥红之月再次照射起大抵,黑暗中冲着他们持续的死尸蠢蠢欲动,狼嚎愈来愈近,窜逃的动物比死尸率先抵达,向他们寻求庇护。 “收盾。” 菲利普对此没有过多的犹豫,因为这几乎不会叫他们的处境有什么改变。 目光与目光交错着,那凸起石块上的哨兵,协助动物撤离的阿卡尔狼群,转身抬起冷峻的眸子,望向近旁的空荡山谷。 第四十八章 森林之章 “我看我们没什么选择,爱丝琳。” 并肩站立的精灵,被褐色手套包裹的手掌轻轻抚摸啃食着翠绿杂草的驯鹿,远远眺望,库特勒山脉的日落依旧透露着宁静与祥和。 “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把殿下安稳的带回生命之森,翠斯尔德。” 爱丝琳冷淡的回应她,金色的头发高高盘起,散落少许发丝。 抛开帕忒希雅的魔法不谈,她们目前关于艾雅殿下的唯一消息,就只有维斯尔林堡边境守卫的简短汇报。 汇报中称,她们最后一次见到艾雅殿下时,她几乎已经越过了边境线,并且还打晕了她们的一位士兵。 只是聚集成堆的动物对于她们来说是一大难题,能做的只有在动物的包围下,注视艾雅消失在一望无际的林稍中。 之后的搜查也因此一无所获。 维斯尔林堡的那些家伙们就这样断送了自己的好日子。 也许,她们会在比惨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毕竟,她们的日子也不遑多让,所做的工作无异于大海捞针,还被剥夺了失败这一选项。 那点备受喜爱的古灵精怪,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直到现在为止,她也没能搞明白,艾雅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来到阿尔特斯。 只是,她们无法改变蝴蝶已经煽动了翅膀的事实,能做的只有把蝴蝶托回正轨。 女王陛下险些处死所有服侍艾雅殿下的宫女。甚至,就连她也因为掌管晨曦近卫险些受到处罚。 她猜测这些都在艾雅的计算之中,因为那封扭转局势的信件为她亲笔所写,同时还指明要她还有帕忒希雅前往阿尔特斯。 严格来说,整件事情都显得诡异。 但就像她所说的,她们有且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带艾雅殿下回家。 “我知道,我知道。” 翠斯尔德不禁揉搓起额头,“我只是喜欢抱怨。”她明白她们的处境,轻轻叹息着,干练的金色短发在晚风的吹拂下飘动:“帕忒希雅的魔法追寻到了殿下一周前的踪迹。” “那时,殿下应该是才刚刚抵达阿尔特斯。” “你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翠斯尔德……” 爱丝琳料想,心急如焚的女王陛下应该不会喜欢关于殿下曾抵达过某处的汇报:“我们需要有价值的线索。” “是吗?” 翠斯尔德的反问声清脆,随后耸动耸动肩膀:“但你也告诉我,不论什么线索都得第一时间向你汇报。” “不过要我说……”话音落下,她又撅起嘴巴,抬起左脚搭上石块:“你最好是先想个法子把帕忒希雅绑在扫帚上,然后驱使驯鹿用鹿角顶她的屁股。这样……她大概才能从中汲取一点前行的动力。” 难以言喻的,这个方案倒让爱丝琳有些心动:“我倒不介意这么做。” 然后轻轻挪动眸子,注视起下方的营地。其中聚集的女巫正片刻不停的围在铁锅旁熬制药剂。储备应该足够她们安稳度过今夜。 “哼,真是性福的刑罚。”翠斯尔德露出笑容,摇了摇头。她敢保证,若是爱丝琳肯为此付诸实践,那么她一定举双手赞成:“她一辈子都在追求这个!” “我倒不这么想。”顺着营地的脉络继续挪动目光,爱丝琳饶有兴致的又凝望起下方阴影笼罩的树林。 直到最后一丝暖意也已经开始褪去,她才继续说:“不论如何,都让她给我老老实实干活。” 说完,又有些不太放心的皱住眉梢。 “帕忒希雅……” 于是,在短暂的抉择之后,她还是决定开口询问:“她现在在做什么?” “嗯……” 早已预料到的问询叫翠斯尔德重重吐了口气,“关于魔法我不是很了解。”能做的只有为她再拖延些时间,便抱起肩膀,做出沉思的样子,“只是听她说嗅到了某种诱人的古老魔法的味道……”接着,轻轻敲打起手肘:“然后就转头跑去了人类的营寨。” 崖壁因此寂静无声,好一会都没人说话。 “人类营寨?” 寂静中,爱丝琳平静盯着眼前的飞虫,淡淡的重复着:“人类营寨!” 翠斯尔德觉得事情显而易见,爱丝琳的心情变得不太美丽。 “她为了能让我专门找来一只驯鹿顶她的屁股,还真是做了诸多努力。” 爱丝琳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还得面对多少次这种意外之喜。 “他是否明白,伪造的军事通行文书甚至骗不过一个小小的骑士,我们时刻要面对背三面夹攻的危险?” “这种时候,人类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 翠斯尔德尝试为此做出最后的努力。 “暂时看来是这样,但谁也没办法保证,这是否会成为谈判桌的上的筹码。” 对于爱丝琳来说,处在阿尔特斯境内,任何事情都会叫她有所顾虑。 “那你就不该拯救那队骑士。” 而这次,翠斯尔德诉说的,则是她一早就想要开口吐露的不满。 “我们需要线索。” 当然,爱丝琳还是坚持己见。 她抬手从腰间解下酒袋,挪动目光向更远处森林中交汇的火焰处眺望:“况且,只要我们适时退场……” 她只希望事情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命令所有人不准接近人类营寨。”所以,开口为帕忒希雅单独下达了这个命令。 “是,将军。” 翠斯尔德撇撇嘴,能做的只有接下命令,“我觉她应该对此倍感荣幸。”虽然帕忒希雅拜托她吹拂几句语言之风,但对于爱丝琳这个老顽固,这向来没什么作用。 “时刻警戒。”爱丝琳点点头,手掌拽住驯鹿的鹿角,防止它顺着野草生长的纹路跑出太远,又看一眼即将到来的夕阳:“最后休整一昼歌的时间。” 之后,翠斯尔德没再回应。 余留下来的,只有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也为她留下些寂静时光,捋顺思路。 随后,爱丝琳咬住食指,拽下绣着金鸢黛尾花的手套,抚摸起驯鹿的脖颈。 第四十九章 森林之章 “阿尔特斯人只是些愚蠢的猪猡,我的朋友。”帕忒希雅妩媚的声音由远及近。 但翠斯尔德实在没有兴趣与她谈论割下阿尔特斯人老二所要注意的诸多事宜,只是捏着缰绳继续悠闲漫步。 “也许我早该把这些经验之谈告诉你,翠斯尔德。” 在之后不到片刻的时间里,一把黄褐色的扫帚从天空徐徐降落。 “你向来有许多经验之谈,帕忒希雅。”翠斯尔德微微偏头,察觉到其木柄处环绕的刻痕魔法,随之慢慢变得暗淡。 想来,她是不准备再四处游荡了。 接着揉了揉鼻子,翻身骑上驯鹿的脊背:“所以……扭曲的尸体与卑劣的阿尔特斯人,究竟哪个更为可怕?” “哼哼”,帕忒希雅翘腿坐在扫帚上,微笑着凝望她:“有时候我们真的很有必要分析一下,你那聪明的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亲爱的。”一头扎起的紫色长发在晚风里飘动:“你知道……” “若是某种,就像是……小女孩般无邪的问题,从你这张让人垂涎欲滴的嘴唇里冒出来,那可是件很影响形象的事情!” “难道是有人向你论证过那些可怜巴巴的尸体是从安格玛西过来的吗?” 她眨动着眼帘:“所以……” “让阿尔特斯人都去死吧!” “好吗,亲爱的?” “拜托,我亲爱的沼泽巫女……”好在翠斯尔德对此早已习惯,话语并未在她的脸庞上掀起多少波澜:“偶尔,我是说只是偶尔……” “你能否别像是一位被阿尔特斯壮汉抛弃的纯洁姑娘一样?” “你还真会给我出难题。”帕忒希雅皱起脸颊:“我只能说,我努力。” “你不会的。” 但翠斯尔德在随后果决的给予了答案。原因无他,她了解她。 “当然!”帕忒希雅则毫不做作的点了点头。 “不过……” 适时的话锋一转,帕忒希雅也少见的拿出了一些正色。 她清楚,若是此刻再不吐露些叫人感兴趣的消息,爱丝琳那家伙没准真会给她尝试些酷刑。 类似……三天不跟她说话之类的,“啊!诡计之神啊!” “咳咳。”于是尝试用干咳引起翠斯尔德的注意:“你错失良机,翠斯尔德。” “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她因此挑了挑眉,并且颇给面子的转过头去:“那个人类营寨里到底藏了些什么?” “嗯……”但即便如此,帕忒希雅还是选择端起架子,用沉思卖了卖关子。俗话说的好,“爽人先爽己。” 虽然很快就在翠斯尔德的冷脸中败下阵来:“好了!好了!” “我是说,古老的魔法,重兵把守的坟墓。” “哼。” 半句话显然不能让翠斯尔德满意:“你什么时候跟那些掘墓者秘密会晤了?” “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沼泽巫女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忧心忡忡?” “等阿尔特斯覆灭之后吧,这不是什么难事。” 帕忒希雅咂了咂嘴,随手从口袋里找出一瓶醒神药剂,昂头灌了下去。 “我思忖着……” 终于寻到心仪之地,翠斯尔德短暂凝望群山之景,便踩着鹿镫于此驻足,吃饱喝足的驯鹿也跪在草地上陷入浅睡:“你应该不会因为爱丝琳的命令就两手空空的返回。” “我想,也许你不够了解我,亲爱的。” 帕忒希雅把手一摊:“为了回来复命,我可是连泥土都没来的及抓上一把。” “你进入了那个坟墓?”翠斯尔德继续开口问。 “没有。”帕忒希雅轻轻揉搓起法杖上用来装饰的银色挂饰:“不过已经可以确定,那里就是库特勒山脉里死亡之息弥漫的根源。死尸复生也与其脱不开关系。” “教廷不会坐视不理。但如此强大且浓郁的力量,就算是教廷也很难处理妥善。” “教廷……” 翠斯尔德若有所思的嘀咕着,手掌轻轻抵住下巴,“你的意思是……”直到,抬头与帕忒希雅对视,她才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在短暂的震惊后,“该死。”她心如死灰般的闭上眼眸,用尽全力才压下心中的复杂心情,“女巫是否能在边境建立魔法防线?”脑海中所回荡的,就只剩下帕忒希雅未尽的话语。 “不。” 帕忒希雅挥动法杖敲打起脖颈:“若那景色化为现实,哪怕是再坚固的防线,也难以撑过一天的时间。” “不过,你是否想过……” 当然,她带回的,也不全是叫人糟心的消息:“也许,这正是艾雅殿下离开皇宫来到阿尔特斯的原因。” 一边说,她一边伸出手掌,顺着纤细胳膊的疤痕纹理,一只娇小的象鼩钻进了掌心:“古老神明的不断呼唤,万物同行的森林馈赠。” “我们只需小小的设想,假使突然某一天,那呼唤化作恐怖的故事,就如同现实一般摆在眼前。” “一切是不是就都说得通了?” “一只老鼠?”翠斯尔德的诧异全部给予了帕忒希雅掌心的象鼩。 “不重要!”帕忒希雅为此皱眉以对,怪罪翠斯尔德打断了她好不容易酝酿的情感。 片刻的沉浸后,她继续开口说:“那位古神,不断呼唤着她的古神,古神祤鸟……” “啊,诡计女神!”但在一阵抓耳挠腮之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不论如何,我查阅了上古时代留下的古老典籍。”她轻声叹息,不再学习吟游歌者们情感充沛的样子:“书中说,它曾是生命女神墨妮奈的坐骑,常年伴其左右。” “因此享受了生命福泽的熏陶,在漫长时光的推演下衍生出了智慧。” “之后,诸神黄昏时期,群星坠落。生命的庇佑同样帮助它捱过了漫漫寒冬。” “那是段久远的日子。” “直到凋零时期,墨妮奈无法再维系力量陷入沉睡,它便继承了一部分女神的力量,就这样在诸神黄昏末期成为了最后上位的上古神明。” “然后,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圣耀骑士守卫的那个坟墓遗迹。外层由岩克岩金石搭建,表面还雕刻着失落的奥飒咒术用作制约。” “严格来说,那极有可能是埋葬冥界之王阿修尔孙女,瘟疫之神帕西瑞丝灵魂的坟墓。” “好消息是奥飒咒术仍在发挥功效。而坏消息则是,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有人在依靠献祭魔法来帮助死亡之息蔓延。 “所以,若是继承了生命女神的意志,古神祤鸟便不会放任死亡之息弥漫。” “不然,届时就会有大批生灵因此死去。” 说完,帕忒希雅满脸笑容的趴在草地上,用两只手掌托起脸颊:“这些足够爱丝琳放弃用鹿角戳我屁股的提议了吧?” “如果我们最后的结果是陨落于此……” 翠斯尔德喃喃自语着,她明白帕忒希雅话语的意义。 “我必须与爱丝琳商讨。”所以迅速做出了决定:“还有,我会叫柯蒂丽娅多给你准备几只信鸟!” “这就是我灌下一剂药剂的原因,翠斯尔德!” 第五十章 森林之章 抱着肩膀靠坐在身旁驯鹿的脊背,抬头注视洁白的信鸟拍动翅膀于猩红的夜空中展翅高飞。 一旁,只剩下一丝生机的云霞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 “看来这就是艾雅殿下的目的。” 翠斯尔德捏着酒袋:“她明白有些人就是不到图尔伊河心不死。” “蔷薇议院都是些鼠目寸光的愚蠢家伙。”爱丝琳点了点头:“他们甚至想要否决远征,全然不顾人民的死活。” “荆棘议院那些代表人民的家伙又能好到哪去呢,爱丝琳?”翠斯尔德沉沉的喘息:“他们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给蔷薇议院使绊子。” “难以想象,若是真让她们成功成立议院武装,生命之森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女王陛下才让她们每天过的战战兢兢。伊戈尔大议员估计是活不过‘生命诞辰’了。” “那个大腹便便的家伙?哼,他还是躺在棺材里,才更像个议员。” 翠斯尔德喝下一小口烈酒,侧目注视平稳飞行的扫帚:“麻烦事总是无穷无尽!” “介意跟我说说,在讨论什么吗?亲爱的姐妹们?”这时,帕忒希雅慢悠悠的从扫帚上跳了下来:“对于我来说,连续书写五封一模一样的信件真是一种折磨。” 她歪头望着她们:“其实我有一点小小的建议,下次能不能换个好用的羽毛笔?” “我看,不论是什么折磨都改变不了你的活泼好动。”爱丝琳无奈的抱起肩膀。 “这叫少女的特质。”帕忒希雅满含骄傲的冷哼,随后开口说起正事:“刚才侦查卫队传回消息,纳迪娜已经整理好猎人木屋内的线索,艾雅殿下之后的行动指向一个崖壁。” “好消息是,周围的动物正陆陆续续向崖壁方向聚集。” 不过这两个家伙波澜不惊的反应,叫她有些难以保持住自信,少许的停顿后,便狐疑的开口询问:“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对吧?” 随后,爱丝琳果决的下达命令:“拔寨行军!” “好了。” 翠斯尔德同时拍了拍驯鹿的脖颈,“站起来,塔塔。”于是握住鹿角,抬腿迈上驯鹿的身躯。 “诡计女神!我还真是高看你们了。” 帕忒希雅向后一跃,蹦上扫帚。 “我需要你带两支侦查卫队率先前往崖壁侦查,翠斯尔德” 爱丝琳转过头,翠绿的眸子越过黑漆漆的森林抵达崖壁侧面的篝火明亮与人影窜动:“带上帕忒希雅一起。” 她短暂估算距离,她们与那座峭壁的距离不算远,大部队抵达大概需要三十流乐的时间,而侦查卫队则只需要十五流乐。 “是,将军!” 望着爱丝琳点点头,翠丝尔德用力拽住驯鹿上唇绑着的缰绳,转身离开了山顶。 她的近卫就在山顶近旁扎债,所以抵达那里并没有用去多少时间。 “柯丝汀!” 翠斯尔德在温热的铁锅旁拉停驯鹿,开口呼唤名字,声音沉闷又显得严肃,却很有穿透力。 “近卫长?” 听到声响,正在摆弄木柴的柯丝汀赶紧抬起头来,眼眸片刻聚焦,发现是翠斯尔德回来,便赶紧站起身向她走去。 “我们有任务了,侦查崖壁。”翠斯尔德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但并未寻到想要的身影,因此轻皱眉梢:“哈娜那家伙跑哪去了?” “她……”柯丝汀望着翠斯尔德皱起的眉头,对此欲言又止,可又明了无法搪塞,便蜷缩着垂下头来,轻轻咽了咽唾沫,尽量小声的回答道:“女巫们的魔法范围内有一条山涧,所以……” “所以?”翠斯尔德第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有时候又不得不接受现实:“很好!非常好!”无可奈何的倒吸一口夜晚冰冷的空气,还是决定暂时压下胸口骤然烧起的火焰:“我倒是不知道她这么会享受生活!” 接着冷冷的下达命令:“给你五流乐,柯丝汀,夜莺,云雀在这集合。” “是,近卫长。”柯丝汀的回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并迅速转身离开。 “帕忒希雅!”与此同时,翠斯尔德又开口高声呼唤。 “什么?”被叫到名字的帕忒希雅一瞬间僵立在原地,“发生了什么事?”她显得有些不解。 “别担心,我只是希望你能稍稍停下你的魔法。”翠斯尔德眯住眸子。 “我不过是想要帮你寻找你的手下。”帕忒希雅耸了耸肩膀。 “是吗?”翠斯尔德显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真抱歉,我还以为你对哈娜的裸体更有兴趣。” “诡计女神!有时候你是不是太过粗俗了一点,翠斯尔德。” 帕忒希雅坐在原地,不再说话,抱着肩膀为此生起了闷气。 实在难以想象,她居然错过了这个天赐良机。 “该死的!该死的!” 不过很快,她那比几乎肩金鱼的脑袋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转而开始愤怒的抱怨。 “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又来一次?该死的,翠斯尔德,我迟早得一把火把那些蠢虫子烧了。” “这是某种指桑骂槐吗?”翠丝尔德抿住嘴唇望了过去。 “我告诉过你,你这个蠢蛋,我叫你给我看住这些愚蠢的虫子。” 抱怨仍旧没有停止的意向。帕忒希雅一边猛挠大腿,一边从长袍兜帽里拽出象鼩,开始气愤的向它训话。 但象鼩不断耸动着鼻子,显然没明白她到底在干些什么。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而翠斯尔德则更为在意,她并未得到解答的问题。 “你指的是这只象鼩?”询问让帕忒希雅注意力被暂时吸引,目光在象鼩与翠斯尔德身上来回挪动。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们闹得不愉快,它偷吃了我的曲奇。” “所以我把它强征过来,看看能不能给它安排些事情做,好补偿我的损失。” “生命女神!” 翠丝尔德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不吃亏。” 以此算作结束对话,默默倾听不间断的怒骂,翠绿的草地因此不再寂静无声。 又过了一小会,她一直粘附在杂草丛生小路上的目光,其中景色也终于有了些改变。 气喘吁吁的柯丝汀正巧卡着时间,带着哈娜还有她的云雀卫队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四流乐五十五晨繁,翠斯尔德有着自己的一套计算时间的方法。 “晨曦近卫所属夜莺侦查卫队,三十五人全部集结完毕。”柯丝汀攥住拳头抵在胸前向她行礼。 “云……云雀卫队三十五人全部集结完毕。”而哈娜则更显狼狈,胸前铠甲甚至少系了一根皮革束带。 “什么时候能教教我怎么在死尸围绕的森林里仍旧保持闲情雅致,哈娜?” 翠斯尔德瞟了一眼哈娜后,轻甩缰绳,驱动驯鹿漫步上前。 “我很抱歉,近卫长!”哈娜羞愧的低下头来。如此挪动眼睛观察起泥土,准备就这样挨过责问。 直到翠斯尔德身影渐渐远去,她才默默松了口气,开口让卫兵用尘土将火焰火焰掩埋。 于是四周只剩下了杂乱的鹿蹄声。 “真有威严。”帕忒希雅瞧着翠斯尔德离开的背影,矫揉造作的撇了撇嘴。随后学着她的样子抬起手指,指向掌心的象鼩:“你这个贪吃的蠢蛋。” “你知道知道自己是个蠢蛋,对吧?” “不论如何……”就这样用手指逗弄着象鼩的鼻子,饶有兴致的威胁了它一番:“老实告诉你吧,你最好祈祷自己能发挥点用处,不然今晚你就得进我的肚子。” 然后,她举起手掌轻轻把它放进长袍的帽子。 四周飞翔的小虫让她留下了最后一句抱怨,“我讨厌这座森林。”便驱动扫帚跟上了夜莺还有云雀卫队。 第五十一章 森林之章 顺着茂密树丛生长的痕迹谨慎潜行,夜风吹动枝叶沙沙作响,脚步向前挪动,略过松软的泥土,手掌紧握,匕首锐利的锋刃反射着猩红的月光。翠斯尔德在敌人毫无察觉中抵达近旁,半蹲着身躯,短暂调整呼吸,而后沉默的探出目光,观察起它们的动向。 “一支装备精良的游骑恶魔小队。” 翠丝尔德用近旁能够清晰倾听的声音嘀咕着,同时分出区域计算起它们的数量,“崖壁上方五把弓箭,下方十支长矛,近旁十把利斧。” 进而抬起胳膊,轻轻攥住手掌,示意身后的夜莺卫队警戒,并在脑海中推演可行的进攻方案。 她轻轻舔舐起嘴唇,“精致的铠甲……”对此,心中难免思忖,并且在思忖中闪出几种可能,却很快就被她一一否决,“对于贫穷的恶魔来说,这算得上精锐中的精锐。” 她实在没有办法为这队游骑恶魔构建出一个合理的目的。 在几乎调动库特勒山脉内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行军去攻打人类城镇的情况下,恶魔到底有什么理由留下一支精锐驻守于此? 事情明显如同旭日之森的翻版,只是劫掠之后撤离,库特勒山脉对于他们来说早就没了什么意义。 有趣的是,她并非一只立志与粪便相伴的恶魔。但这无伤大雅,她只需要留下几个活口。 这时,一旁的柯丝汀开口小声询问:“需要突击吗,近卫长?” “十五人侧面潜行。” 翠斯尔德望着她几近被黑暗笼罩的脸颊,点点头,做出部署:“等待命令。” “哈娜,十五人长弓掩护。” 手指指向脚下的泥土,她随后收回目光:“还有余下的人,跟我正面突破。” 翠斯尔德很快完成部署,风行雷厉的柯丝汀则早已清点好人数,正猫起身子准备前进。 “等等!”然而,帕忒希雅却忽然开口阻止了她。 此刻,她正趴在翠斯尔德背上,一只手捏着法杖,双眸则烙印着深紫色的咒术:“我看到一个法阵……” “我知道我们时间紧迫!” 她继续着话语,小巧的象鼩没有停止动作,窜过绵延的“山谷”攀爬而去:“但我得先瞧瞧这些大脑空空的恶魔到底再搞什么把戏。” 当然,翠斯尔德对此显然没有太多忍耐力:“我猜你一定不介意从我背上起开,帕忒希雅!” “哦,请允许我拒绝,亲爱的翠斯尔德。” 帕忒希雅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妩媚:“从感觉上来说,这似乎能叫我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魔法损耗。” “好吧!”翠斯尔德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你自找的!”事情显然没完,接着用力一耸肩,便将帕忒希雅弹了出去。 “哈!我就知道,没有情趣的家伙!”好在,帕忒希雅对此早有预料,所以跌倒的姿势还算美观。 如是,她摆了摆手,从泥土中爬起,撑着树干继续顺势维系起半蹲的动作。 她向来宽容大量,象鼩的步伐则很快踩着高低不一的石块跃上了最高处。 “哦……我看到……” 象鼩迅速在上面稳住身子,便高高抬起脑袋,顺着前方眺望。 “那是,失落的六芒星阵……” 她低声呢喃:“古老的星辰坠落之语,浓郁的死亡之息,永恒燃烧的火焰……” 一边说,她一边耸动鼻子轻嗅起来,象鼩跟随着做出同样的动作:“还有,销声匿迹的人鱼之血……” “我的诡计之女啊!” 她为此惊叹,脑袋飞速消化着眼前的一切,事情居然比她最糟预料还要糟糕的多,“那就是其中之一……聚集死亡之息的献祭仪式!” 至此,帕忒希雅的好奇心就像是森林中的烈焰,熊熊燃烧了起来。 “拿下它们,翠斯尔德!”于是,开口说。 “了解!” 翠斯尔德望着她点了点头,顺势抽出腰间的蔷薇刺剑,等待柯丝汀的夜莺卫队就位,便果断走回后方,翻身上鹿,同时下达命令:“放箭!” 在声音落下帷幕时,箭矢随即飘摇而出,精准的没入恶魔坚固的头盔。 一瞬间,寂静安稳的气氛在夜晚中消逝。 黑色的血液染红泥土,游骑恶魔很快从突袭中缓过神来,飞快的掏出短刀与斧子,寻找掩体的同时,观察着四周的动向。 “冲锋!” 伴随着下一声命令,后方驯鹿在精灵的驱使下,于鹿鸣中发起了攻势。 翠斯尔德首当其冲,身侧则是控制扫帚升入半空,捏着法杖开始召唤火焰的帕忒希雅。 游骑恶魔由此确认她们的具体方向,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它们会守住阵地,第一对策是展开长弓进行阻击,却全然没有察觉,潜行到它们下方的第一支夜莺卫队已经瞅准机会展开了行动。 她们迅速褪下隐匿的外衣,轻轻握着剑柄,就这么从崖壁下跃了出来,由游骑恶魔的后方发起攻击。 在火焰与箭矢护航的冲锋中,两者的进攻与防守在崖壁处一角交织。 察觉到窜动人影与轻巧脚步的恶魔狐疑的转过身,这时,精灵已经来到它们身前。恶魔下意识的推出手中木质长弓进行抵挡,期望能够在精灵刺剑的攻势下获得喘息之机,可那并非长剑,等待着它的只有精准的一剑封喉。 游骑恶魔无力的倒进泥土,意识逝去前的遗留目光注视着驯鹿从石块上越过,坚硬的蹄子带着体重狠踩铠甲,箭矢擦着同伴的耳朵飞过,它们甚至没有空余的时间抬起短刀,失去恶魔的控制,影蝠下场,也只剩下倒在升空前的最后一刻。 压倒性的气势与站住先机的突袭,让本就数量不占优势的游骑恶魔更快的被洪水般的攻势所冲散,余下的也只能抱头鼠窜。 火光轻抚脸庞,隐射漆黑的血液。她抬手打飞恶魔的短刀,一脚将它踹下崖壁,身躯紧随其后,双手紧握刺剑向下刺出,她会毫不留情的将其一剑毙命。 “叮”,但在清脆的声响回荡时,锋利的剑刃歪斜的没入了泥土。 “我们需要一个活口!” 说完,翠丝尔德收起长剑,环顾四周,入目只有恶魔的尸体。 “是,近卫长!” 朝恶魔脸上不屑的啐了一口唾沫,那个精灵点点头站起身,收起刺剑。 “瞧瞧这个,翠斯尔德,精密程度完全无法想象。” 帕忒希雅斜靠着扫帚,望着猩红的六芒星法阵若有所思,法杖低垂着,喷吐火焰,燃尽只剩下一丝气息的恶魔:“若是恶魔能够驾驭的魔法,我还不如留下阿尔特斯转行去做一个妓女。” “清扫战场。” 翠丝尔德示意卫兵处理好俘虏,同时开口下达命令。 “剽窃?”帕忒希雅皱眉思索,于是推出法杖,燃起火焰,照亮崖壁:“不,不。” “近卫长!”柯丝汀完成了工作。 “姑娘们都没受伤吧?”翠斯尔德摘下手套,解下酒袋。 “多莉……胳膊被划了一刀,没关系,医师正在处理。” 柯丝汀的目光被帕忒希雅吸引过去。 “哦,以那些恶魔巫师难以开化的小脑袋瓜,如果没人帮助它们剖析内里魔法流动的脉络,就算是再给它们一百年的时间……” “我还是认为,这个法阵是被人遗弃在这。” “古斯科尔德的语言,星辰坠落之语。”帕忒希雅甚至快要把脸贴在崖壁上:“人鱼的鲜血,其尸体提炼的永恒火烛。” “这绝对不是它们能搞到的东西。”她显得疑惑:“那些拥有纯正血统的人鱼,他们最后一次露面还是在二十多年前,帮助安格玛西的米尔修斯狼家参与列王纷争。” “自从狼家落败,他们就跑回了深海的亚瓦铣铎,二十年不见踪迹。这些恶魔什么时候换上鱼鳃跑去学习潜水了?” “看来,那些想要靠吃屎换取智商的恶魔还是能够察觉到魔法的精妙的。” “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研究魔法,帕忒希雅。” 翠丝尔德明白这不是片刻能解决的问题,所以摇摇头,捏着剑柄站上崖壁:“也许,执行完任务……” “继续行军,姑娘们!” 她大声下达命令。 “好吧!”帕忒希雅耸耸肩膀,她向来没有怀抱过这种期望:“没关系,我已经把它深深的映入脑海。” 随即,翠丝尔德再次夸身骑上驯鹿。夜莺与云雀卫队顺着山脚延续的崎岖小路向山上进发,以最快的速度行进,越过山腰。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夕阳褪去,夜云蔓延,洒下清冷月光的月亮被血红充斥,帕忒希雅的魔法少见的失去了效力。 “举起你们的长剑,骑士!” 豪迈的呼喊,清晰的传进刚刚抵达山腰的夜莺卫队灵敏的耳朵里。 第五十二章 雄狮之章 “教廷牧师……” 艾德文娜抱着肩膀靠在被火焰照的一片橙黄的石块旁,偏头望着重甲骑兵把守的山洞,混杂的食物味道顺着空气窜进她的鼻腔:“四,六,八,十,十二,十四,十六,十八,二十,二十二……” 她细数他们的数量,对此并没有什么预期。但不论如何,这与纳尔塞所接到的关于“二”的报备显然有所不同——根据行程,他们此刻应该是刚刚抵达屈莱顿平原附近。 也许……他们是展现了某种神奇魔法。 但实际上,这倒不难思忖。玩弄小孩子把戏的教廷,大家都清楚的明白到底意欲何为。 事情的关键在于,玩伴是否合格。眼下的情况,教廷既不想放弃关于坟墓的研究,又迫切的希望能够尽快与此事撇清干系。 他们恐惧,恐惧眼中向来是个疯狂家伙的纳尔塞。最重要的是,纳尔塞近来的沉寂有意向的加深了这种恐惧。 所以,这是唯一不值得担心的事情。在教廷完全搞清楚,纳尔塞究竟在用他那疯狂的脑袋制定何种计划之前,他们绝不敢与他撕破脸皮。 “哼,真是一群爱立牌坊的婊子!” 艾德文娜沉闷的冷哼着,抬起目光最后一次注视那些表演着把戏的牧师,眸子慢慢挪移着,昂头与那位,从她进入伞姑河营寨开始,就一直把目光粘附在她身上的圣耀骑士交汇目光。 她察觉到他们要做的工作。把纳尔塞完全蒙在鼓里显然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一件圣耀骑士银甲并不能让她在重兵把守的营寨里如鱼得水。 恐惧,才是帮助她隐于夜色的外衣。 艾德文娜露出清冷的笑容,斜着眸子注视篝火旁的欢声笑语。她希望,这帮家伙最好怀着感恩度过这几日的平静。 她记得纳尔塞曾提过一次这件事,并说,“若是看到他们,就帮我把那些教廷牧师的菊花干烂。”不过话虽如此……也许也很容易能够找到乐意干这活计的人,但这暂时还不是他们所需要的。 她相信自己拥有发泄愤怒的机会。届时,她一定会大方的给他们的父子情深写下定论,并且会仁慈的叫道尔蒂城骑士跟他们陪葬。以此,算作洛佩斯给予他们的礼物。 所剩的便只有蕴含着浓厚不屑的目光。 “什么人?” 很快,那名骑士就认定她已经得到了,他们希望她得到的,所以理所应当的喝问着向她走来。 艾德文娜抿着嘴唇,慢悠悠的转过头去,她认为自己大抵不会叫他们失望,同时推出手掌抬至胸前,展示自己并没有任何威胁。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回自己的营寨去!”重甲骑士厉声道,演技拙劣又不堪。 游戏显然在条条框框的规则下仍能进行下去,艾德文娜轻轻垂下头,迈动轻快的步子,与重甲骑士擦肩而过。心中明了,这点祥和不会持续太久。 她离开了那里。 深褐色的靴子穿过火焰与火焰交织的窄路,眸子短暂的环顾四周,她甚至用不着去确认,到底有没有悠闲的视线越过粗略清理过的泥土与架在石块上不断低吟的铁锅抵达黑暗,只是抬头观察了一下身前木墙,便迅速低下身子,猫腰越过排水沟臭气烘烘的气味,就这样窜到营寨之外,紧紧的贴住木头与麻绳组合的木墙。 她默默感受清冷的月光,低头拍拍手掌,褪去身上的紧绷,随即从腰间解下酒袋,爽快的咽下一大口烈酒。 然后,就像到来时那般顺着木墙慢慢前进,于尽头处等待那些玩忽职守的守卫骑士展露愚蠢。 有时,她多少有些难以分辨,这到底是命令所致,还是他们本就愚蠢。 不过,她总是愿意把敌人思忖去精明的那一边。 博弈大都始于猜测,精髓则在于笃定。 她能做的,只有更加谨慎。 眼下机会转瞬而逝,艾德文娜的脸庞因此显露出果决。她看准眸子挪移的一刹,用力一蹬脚掌,大腿的力量推着她滚进草丛,顺势站起身后,踩着自己来时留下的脚印,由此踏上回程的道路。 高大树干的茂密枝叶很快将她的身躯隐藏在一片月光之中。 最后,艾德文娜保持着这个频率往前跑了一小段路,直到她认为自己不必再留意身后的目光。 这就是她对这群愚蠢家伙的最后敬意。 于是从口袋中掏出小巧的羊皮本与羽毛笔,借着明亮的月光低头开始记录刚才在伞姑河营寨里得到的消息。 在记录中悠闲的漫步,讯息不算杂乱,很快大功告成。 脚掌隔着靴子传回踏上石块的触感,她再度抬起头,早些时候拴在树干旁的战马就这样映入她的眼帘。 艾德文娜撅起嘴唇,轻轻将羊皮本与羽毛笔收进口袋。她嗅着冷冽空气中蔓延着的恐惧,望着战马漆黑的瞳孔,在与它余下一些距离时发出声音,叫它认出她。 “好孩子,好孩子。” 等待战马不再四面楚歌着警惕四周,她才在它身旁停下脚步,开口安抚它,同时轻抚起它的脖颈,并抬起胳膊摘下沉重的头盔拴在一侧,熟练的解下系好的缰绳,捏住马鞍翻身上马。 靴底牢牢踩住马镫,她稳稳坐于马背。至少,她用不着担心那些腐朽的死尸把她的战马分食殆尽。 随即张开手掌捏住缰绳,俯身轻吻它的额头,叫它不必因为魔法笼罩之外,死尸的腐朽叫声而不安。 她微微颌首,金色的眸子穿过一片漆黑,落于燃烧的火焰。深深的喘息,用力挥了挥马绳,让胯下的战马开始奔跑。 第五十三章 雄狮之章 将战马交给骑士,开口嘱咐他多喂一些草料,艾德文娜转身回到清澈的湖泊旁,寻一个看起来还算干爽的地方,轻轻坐了下去。 她从身畔捡起一块石头丢向平静的湖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羊皮小本捏在掌心,注视着文字,复盘起眼下局势,并思索应对之法。海斯则在不远处悠闲的垂钓。 “从来没见过纳尔塞这么大方。” 这时,多隆的声音在艾德文娜身后响起,她昂头望去,发现他正把两只手插在腰带里,站在一旁看着微波涟漪的湖水:“这匹战马可是他从皇宫的马厩里‘偷’出来的,为了它,他可没少下功夫。” “没错,体态妙曼,肌肉健硕,马腿修长……” “虽然有些胆小,但最重要的是很通人性,确实是匹好马。” 艾德文娜笑着收回目光:“答应我,千万不要吃醋,多隆姑娘。” “哼,我现在可是醋意盎然,艾德文娜。”多隆摊开手掌作为回应,接着开口问:“想好那家伙名字了吗?” “没,想名字对于我来说是件艰难的事情。” 艾德文娜拿出火石尝试重新点燃一边的火堆:“这种差事还是交给洛佩斯为好,他身上向来有一种艺术气息,早些时候就孜孜不倦的为库特勒山脉里的生物都起了一遍名字。” “况且,他的老朋友约纳斯已经二十八岁了,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 “记得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十几年之前。”多隆捏着酒袋:“你觉得他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一个合格的领导?” “不,我不知道。”溅射的火星成功点燃树皮:“我甚至认为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合格的领导者。” “他只是会尽全力去做,仅此而已。” “好吧。” 多隆因此收回目光,“毕竟我们都一样,人生没有多少选择。”他不再延续这个话题,而是望向不远处的海斯:“你瞧那腥臭的鱼饵……” “愚蠢的鱼儿,一辈子在湖水中游荡,一丝一毫,那单薄的饵料,便足以让其趋之若鹜……” “如蚁附膻,多隆……”艾德文娜冷淡的抬起目光,解下酒袋贴在石块旁,用以温热:“我们都明白,多数时间里,它们甚至不知为何,只是被涟漪推着前行。” 她把靴子凑向火焰:“教廷几乎已经接受了整个坟墓。” “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他们。” “当然。” 多隆点了点头:“你只是在穷乡僻壤待得太久。若想要在阿尔特斯过上富庶的生活,就很难不去了解教廷。” “根本原因在于,王国需要信仰的潜移默化奴役人民。” 他说着,用下颚抵住门牙:“祈祷、救赎,教廷在其中扮演了不错的角色,并且,几乎贯穿了阿尔特斯从建国以来,国家的整段历史。” “教廷的信仰强调人们逆来顺受,方可死后抵达星辰之上,以此磨灭人民骨子里抗争的热枕,使国家更加安稳。”他慢慢向前踱步:“但下放权利,向来是把双刃剑。” “数千年的时光中,纵使王国政权更迭,教廷却依然屹立不倒。在其为阿尔特斯的稳定做出贡献的同时,一方面,手中握着强大的魔法力量,另一方面,牧师的传教不断渗透人们的思想,以此,教廷对于自身影响力的扩张从未有片刻停歇。” “从几件千年开始,阿尔特斯的皇权就一直备受神权制约。这种处境在伊德里斯一世国王即位之后才有所改变,伊德里斯穷其一生都在尝试削弱教廷的势力。但事情并不容易,因为教廷从根本上在影响着整个阿尔特斯。” “百年的奋斗,那是数代人的抗争。深埋于泥土的种子,终于在查尔斯即位后开始开花结果,不过抗争仍旧没有落下帷幕,改革向来需要付出血的代价,在不断的冲突下,查尔斯用尽了力气才勉强废黜了教廷武装。之后,他便开始尝试大力推动地方教堂的建立,并着手修改大大小小的法律,这才勉强叫皇权与神权处于平等地位。” “好消息是,最近几年的时间,各方势力终于在这个国家寻到了微妙的平衡,地方教堂归于领主,与皇权一同制约教廷,而光抿骑士、皇家骑士、皇家牧师又巩固着皇权,制约领主与教廷。” “微妙的平衡,是吧?” “这倒有意思。” 艾德文娜轻轻皱起眉头:“伞姑河营寨里至少有二十多个教廷牧师……在如此背景之下,是不是过于猖狂了一些?” “教廷不敢僭越,至少查尔斯一定有所授意。” 多隆望着她,摇了摇头:“关键在于纳尔塞。” “近来,他在领地内部有着不少动作,这都是为了洛佩斯。其中有不少叫人神经紧绷的事情,在领主阶级,多数人不希望见到他后继有人。” “其中倒是不排除查尔斯的敲打。” “不过,我想他明白自己所要面对的阻力。在阿尔特斯战争胜利之初,纳尔塞获得爵位之前,他就被迫收养了一个人类男孩……” “背后势力清晰明了。只是对于促膝长谈,他大抵是认为还不时候,毕竟这不是上几个妓女那么简单的事情。” 说完,多隆微笑着冲着他眨了眨眼睛:“保守秘密,白狮女王,不然我可能要被发配边疆了!” 艾德文娜因此挤出一丝冷笑:“他只是害怕我一剑捅进他的肚子。” 随后转过头去,见到海斯正扛着鱼竿向他们走来,“情况怎么样,我的侦察兵?”今晚他收获颇丰,钓来的鱼至少够骑士们吃上“半个月”。 “看起来你心情不错,老混蛋。” 艾德文娜咀嚼着肉干,伸手拿起已经温热的酒:“四千圣耀骑士,一千重甲骑兵,二十二教廷牧师,二十地方牧师。” 听着艾德文娜的汇报,多隆不禁摩挲起下巴:“幸运女神,他们还真把那个小地方塞了五千人进去,难不成是屁股挨着屁股?” “我们的牧师怎么说,那个坟墓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没理多隆,艾德文娜在咽下食物后,继续开口问。 “某位沉眠的古神,死尸的复生也与那个坟墓脱不开关系。”海斯用力吸了吸鼻子。 “嗯。”她向篝火了添了些木柴:“听起来像是个烫手的山芋。” “宝藏也有可能同样丰盛。”海斯在艾德文娜身侧停下脚步:“现在这里一堆破事,领主失败的家教,死尸的复生,教廷的逼迫。” “关于纳尔塞的来信,查尔斯的意思是,先遏制死尸,然后再处理波鲁克还有亨里克,最后分配坟墓的归属。” “以及,刚刚缪哈姆德的信件。此刻,他正带领五千圣耀骑士由库特勒山脉北方向伞菇河营寨进发。” “我看事情绝无可能平稳的结束。”艾德文娜挪动手掌抚上剑柄:“我们最好多设几轮哨兵巡防。” “目前的任务是守住镜水湖,并监视伞菇河营寨。” 海斯抬起头颅:“不论如何,不要出格。” “至少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海斯!”多隆望着暂时归于平静的湖水,微笑道。 第五十四章 反叛之章 “卡洛斯!” 一位骑士推开营帐的帐帘走了进来。 此刻,正躺坐在椅子上卡洛斯循着声音抬起头来,他收起交叉着搭于木桌上的双腿,目光扫视,很快看清来人的面貌,随即开口询问:“情况怎么样,莫顿?” “嗯……” 莫顿在桌子前停下脚步,轻轻摇了摇头,从木桌上拿起酒壶,“一如既往。”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到处都是一团糟。” “到处都是一团糟!” 卡洛斯挺直脊背,坐直身子,“该死的!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话语稍显冷淡,悠闲的摇晃酒杯,品尝着烈酒:“自从这个坟墓被人从泥土里挖出来……” “诡异的事情就接连不断。” “是吗?”莫顿鼓起嘴唇,抬起舌头舔舐牙齿:“我觉得杰佛里倒是很享受。” “那家伙真是一天比一天更像是个确凿的疯子了!” 最后做出评价:“他已经没救了,不管他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你对他还是抱有太高的期望了,莫顿。” 卡洛斯注视着身前跳动着的烛火,沉声指出他的错误:“要我说,从他追随亨里克起兵造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没救了。” 接着说起正事:“所以……今晚有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没有。” 莫顿回答的那般果决:“依然是不停的叨念着神将带他走向永生之类的。” “就算是你现在往他嘴里塞上一坨狗屎,他的人生也不会再有什么改变!” “看来他跟亨里克信得是一个古神……天主圣神,就不能来点新鲜的东西吗!” 卡洛斯挑了挑眉毛:“何塞那家伙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跟什么人一起计划谋权篡位。” “也许他也被神蛊惑了。”莫顿咂了咂嘴:“搞笑……”随后捏着酒杯望着身前,话语里多了一丝客观:“不过,抛开夜晚,其他时候杰佛里到底不是个弱智……” “我一直看不透这种把戏。” 卡洛斯搔搔耳朵,鲤鱼打挺般的站起身子:“教廷牧师怎么说?” “他们才不会管这种操蛋的鸟事,卡洛斯。”莫顿咽下最后一口烈酒,用力揉搓起额头,无奈的叹息:“况且,这才是最搞笑的,在其他时候他就又像是个正常人了?这实在是难以让人不去沉思,他到底是不是在学习如何像剧院的丑角那样演戏。” “最糟的情况就是,他演的真的足够逼真。” 卡洛斯抬起目光,顺着账帘的空隙凝望灯火通明的伞姑河营寨,舔舐着干裂的嘴唇:“仅靠我们没有办法应付他手下的四千骑士。” “到处都是树干,战马根本施展不开。” 莫顿对此表示应允。 “也许我们需要在观察一下。” 卡洛斯的话语不显坚定。他延续着内心的矛盾,对此多少有些犹豫。一方面,他的耐心早已被杰佛里给消磨殆尽,认为事情总该有个结果,另一方又觉得事情不够稳妥。 “领主大人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便垂下胳膊,将酒杯磕在木桌上,决定暂时不去考虑。 “没有。”莫顿感受着烈酒的温热:“最后一次来信还是在前天,他们说已经把亨里克打回了特罗普勒。” “天知道这还得持续多久。” “嗯……”卡洛斯思索着眼下的情况,“重要的是,已经两天没有信鸟飞来?”莫名的,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卡洛斯……” 莫顿只是认为信鸟又被那些家伙截获了,反正明面上,他们与道尔蒂城早已水火不容:“杰佛里手下骑士的自杀行为依然没有得到遏制,今晚又有几人上吊自杀。” 他说着,把手掌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并顺势坐了下去,“我看杰佛里迟早得成为他们的一员。”他握着刀叉,在讥笑之后,开始大口吃起桌子上剩下的饭菜。 “这倒是个好机会。” 然而,卡洛斯还是有些难以违背自己的内心。他若有所思的用胳膊拄着木桌,凝视起上方绘制的伞姑河营寨布防图。 “我们只需要为他们打开东边的寨门。”他嘀咕着。 “妈的,你今天怎么像个娘们似的,卡洛斯。” 莫顿见状,觉得是时候推波助澜了:“我看,我们就这么干吧!” “最近他们人心惶惶的,若是这时动手,没准他们自己就会溃败。”他拿起餐刀指向卡洛斯,几乎已经胜券在握:“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就赶紧赶回道尔蒂城。” 只是,卡洛斯回答的话语依然显得有些摇摆不定:“不论如何,我需要一个稳妥的计划。” 于是,又谨慎的开口问:“最近营地四周的监视情况怎么样?” “明哨已经被撤走,只剩下四五处暗哨。” 莫顿对眼下的事则心如明镜,他知道,卡洛斯的内心已经做出决定:“他不相信我们,但一千重甲骑士着实叫他垂涎欲滴。” “夜晚会卷起他们的困乏。”卡洛斯略微思忖后,严肃的点了点头,“好吧!”他明白,再这样子拖下去到底不是个办法,况且没人知道杰佛里还会做出何种举动:“我会找机会联系纳尔塞手下的骑士。” 莫顿顿时露出微笑:“这就对了,卡洛斯!” 第五十五章 往日之章 他抬起握于掌心的酒杯,贴着嘴唇,灌下一小口浓郁的烈酒,就这样推开身前厚实的木窗,放进少许冷冽的晨时秋风,站在原地,静静注视起窗外西维尔镇的骄阳。 有时,他能从时间的流逝中汲取到一些思绪。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被自己臆想出来的深沉所影响的缘故。但不论如何,这是件让人平静的事情,他需要做的就只有去回忆妓女们白嫩的身躯。 除非,烈酒在其中发挥了更大的功效。 “你这个他妈精明的小杂种!” 纳尔塞晃晃脑袋,把身子挺得笔直,小声嘀咕起来。仅限于此刻,他脑袋里浮现的,显然不是妓女们馨香的身躯。 “并且还贪心的不像话。”金色的晨曦照的他瞳孔一片金黄:“操他妈的,这还真是亏到裤衩子都不剩了。” 他又咽下一口烈酒,随即舔了舔牙齿,用尽全力捏住窗框:“这件事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你最好祈祷你的求生技巧给你做生意时一样精明。不然艾德文娜那家伙一定得把我搞的天翻地覆。” 感谢幸运女神!这点抱怨就像吃了屎一场痛彻。如此,他又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咚,咚。”接着,沉闷又富有节凑的声响由他身后响起。 哼,他倒是了解了……每一次,总是如此。他美妙的清晨时光还未结束,这该死的,他妈的愚蠢的敲门声,就会在最要命的时候打断他的兴致。 “你们什么才能学会不去敲那该死的门,混蛋!” 纳尔塞沉痛的咀嚼着牙齿,同时竖起耳朵倾听归于平静的走廊,“没错,这才是应有的礼貌。”他因此点了点头,为自己留下了一流乐的时间喝光杯中的酒,然后才开口做出回应:“进来。” “大人!” 随着话音落下,骑士果断的推门进屋。 “说点有意思的事情吧,约翰!”纳尔塞依旧站赞窗边没有挪动脚步,欣赏着清晨与微风:“比如波鲁克那个老东西直接在女仆的饭碗里拉屎之类的!” “今早,伊桑收到了阿兰汉城的来信,是灰色的加急信鸟。”约翰在满是纸张堆积的木桌前停下脚步,一边说,一边将手中攥着的那张沾满鲜血的羊皮纸顺着桌子推给纳尔塞。 这叫纳尔塞回过头来:“看来又是一堆烂事。” “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另一封阿兰汉城的来信。”随后,他又从怀里拿出第二封信:“信上有着威廉的印章,他在信中提及,他们失去了与驻守在梅耶露斯的圣耀骑士,还有光抿骑士的联系。” “哼哼。”纳尔塞攥着拳头,为此发出一声冷笑:“比起跟道尔蒂城的那个半只脚踏进坟墓的老头合作,应该不会再有更糟的情况了。”便缓步挪动着来到桌子前,拿着酒壶又为自己倒上一杯酒:“除非威廉那家伙一举端了我的妓院。” “你最好看看信件,大人。”约翰只是轻声说。 “当然。” 纳尔塞毫不在意的随手拿起羊皮纸,阅读起上面的文字。 惹人厌恶的纳尔塞: 我尽量长话短说。 在我察觉到缪哈姆德领地梅耶露斯与阿兰汉城的巡航信鸟有所缺失时,已经过了几天。 我尝试继续放出信鸟,但全部有来无回。直到前几日,一位幸存的圣耀骑士被战马托到了特德昆西城附近被人发现,我才勉强不算是一头雾水。 坏消息是,他几乎已经疯了,而更坏的消息则是从断断续续的语言剖析的信息,驻守在那里的银月骑士几乎已经全军覆没。 一开始,我猜测那是又一次的死尸复生,可梅耶露斯的地方教堂也处于失联状态有一段时间了。 在之后,我仍旧尝试着与他们联络,不过,最近两天梅耶露斯与阿兰汉城的双向信鸟干脆不愿意起飞,所以我就又派了一队银月骑士团的圣耀骑士过去,但那支骑士小队一进入梅耶露斯的地界便杳无音讯了。 至于梅耶露斯地方教堂的白鸽则是昨日到来。其身携带的信件我已经看过,并且也由阿兰汉城的信鸟向你送出那封信。 你自己决断吧。阿兰汉城守军兵力不足,我们最好提防特罗普勒的那个小崽子。 威廉·米尔修斯 “威廉风格依旧。” 逐字阅读后,纳尔塞把羊皮纸轻轻扣在木桌上,若有所思的坐向身后的椅子,抬头望向房顶:“这帮该死的杂种。” 他咂了咂嘴,接着开口询问:“库特勒山脉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海斯依然再寻找机会。”约翰稍稍回忆信件上的内容:“他说,他会等待命令与缪哈姆德的支援。” “并且失联的菲利普也有了消息,他已经寻到了一些线索,急需支援。” 望着约翰点点头,纳尔塞从悠闲中骤然直起身子,“我会叫海斯解决这件事。”说完,他就这样开始翻开第二封信。 虽然信上的鲜血早已干涸,但其中攀爬的绝望脉络却没有丝毫褪色,就这样依旧扑面而来。 至生机: 不论您是谁,我都向您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被撕开的火漆,意味事情仍旧拥有一线生机。不论如何,请原谅这封信件可怖面貌,并请您认真阅读信件上的内容,请相信我,这对阿尔特斯,甚至整个以撒尼尔都至关重要。 我只有一个请求,唯一的一个请求,那就是一定要让纳尔塞·罗耶依亚公爵获悉信件的内容。 请谨记上面的内容。 从此刻开始,接下来的话语,全部是向其陈述。 在我向您写下这封信时,梅耶露斯已经完全沦陷了,就连严防死守的圣耀骑士也不得不从哪些东西充斥的营寨撤离。 我们只剩下教堂了,骑士与牧师还在做最后的抵抗,但我清楚,梅耶露斯已经山穷水尽了,从刚才开始,这里便不再接受幸存者,骑士们已经从内部将教堂完全封锁。我们,余下的牧师此刻正在查阅教堂内的典籍,按照上面的方法布置结界。 希望这会有些用处,为我再提供些尝试的时间。 我倾听着那些东西敲打大门,大人,一声声的撞击如同古老的低吟。教堂早已被恐惧充斥,结果无他,死亡,或是堕落成魔鬼。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突然重见天日的古老法阵,魔鬼正是因此开始从涅波塞荒野中攀爬而出。 地狱的大门将大地撕裂为魔鬼维系通路,现在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阶段。 若是可以,便请您向教廷求助。 现在,唯有毁灭是唯一的生机。 请如此去做吧,纳尔塞公爵,让砂石掩埋地狱的大门。 天主圣神的将保佑我们! 梅耶露斯教堂,神父 “我最好保持形象,妈的!” 纳尔塞用力挠了挠头发,在最后一个文字映入他的眼帘时,他的怒骂几乎已经快要涌出喉咙。 死尸、魔鬼,最近的好事还真是操他妈的一茬接着一茬。 不过他需要自己保持冷静,于是拿起酒杯把余下的酒一饮而尽,随后趴俯在桌子上,抓过一张干净的羊皮纸,并拿起插在笔筒的羽毛笔。 他迅速在上面写了一些决断。 “找一只快点的信鸟,把这封信送到阿兰汉城。” 在疾驰的笔尖停顿时,纳尔塞拿起信封把羊皮纸塞了进去,短暂的注视旧黄的信封,抬手捏起铁钳,开始用烛光加热铁盘上干涸的火漆。 “妓女……”等待融化的火漆化作金色的漆水,纳尔塞便紧握着铁柄把火漆淋在信件上,并用力盖上公爵印章:“还有韦伯恩……” 他抬手将信件交给约翰。 “告诉他,不论他是在做什么伟大的活计,都立马滚过来见我。” 第五十六章 往日之章 “魔鬼……” 纳尔塞一边默念着,一边细细品味掌心的柔软,身旁白嫩的女人温热的搂抱着他的脖颈,享受着片刻春风拂面。 “嗯……” 不过,这却着实有些叫站在木门之外,整理长袍的韦伯恩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约翰带着一脸诡异的表情冲进地牢与他说,“叫他立马滚过去见纳尔塞。”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他近来的事情有所败露。 然而现在看来,根本意义倒像是某种艺术探讨。幸好,对于他个人来讲,他倒是颇为乐意亲自观摩这种,来自生活的伟大行当。 随即,推门走了进去。 “林地花葵的花语,‘若你朝着阳光努力向上,生活便会因此变得单纯而美好。’” 他开口打着招呼,“美好的一天,大人!”动作则奉行着自己一贯随手关门的美德,“以及,美丽的小姐们!”便默默倾听着细微“咔哒”的声响,悠闲的凝视起展现在他眼前的高声鸟鸣,优雅的拉开椅子坐下,拽过酒壶为自己倒上一杯美酒,抬腿搭于木桌之上,偶尔躲避洁白的雨露,思忖自己是否需要为此支付几枚银币。 “哦……” 忽然,韦伯恩的脑袋灵光一现,他瞧着纳尔塞随手抬起颇具肉感的大腿,便思索出了保住银币的法子。 “我理解,大人!”随后,他几乎笃定的说。 等待话音落下,“我对此不胜荣幸!”他一边用力呼吸,品位着弥散的气息,一边从口袋中掏出短笛,当即便准备为纳尔塞的冲刺进行了一曲伴奏。 纳尔塞甚至来不及阻止,悠扬的笛声便混杂着高亢,一同顺着木窗为一片生机勃勃绘上了几抹韵味。 颂唱为了幸运女神!这点诡异的场景居然还持续了良久。 直到,纳尔塞抓住其中一只鸟儿的羽毛,身躯微微颤抖,韦伯恩才在同一时刻,一曲作罢。 “我将歌颂您的持久,大人!” 他收起短笛,灿然一笑:“相信我,大人,明天这引人深思的艺术便会传颂至西维尔镇的每一个大街小巷。” “回房间去!”纳尔塞没有搭理韦伯恩,而是背对着他重新穿好裤子,并在桌角撂下三枚银币。 “不用担心,您完全不必为此支付银币,这完全源自我的一腔热枕。”韦伯恩则是拿起酒杯,自顾自的说着。 “妈的,能让你抱有一腔热枕的只有老二。” 纳尔塞抬手系上皮革,对此实在不知作何表情,便说:“介意闭会嘴吗,韦伯恩?” “当然,当然,大人!”而韦伯恩只是点了点头:“前提是您不想跟我探讨关于梅耶露斯的诡秘力量。” “操你妈,韦伯恩。”纳尔塞无奈的摊开手掌,为此发出一声叹息,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再度回到木桌旁,用身子把椅子向后推,凝望着紧闭的木门,向后跌坐而去,由此享受着柔软、舒适的鹿皮托起他的脊背。 “其定不胜荣幸,大人!”韦伯恩对此并不恼怒。 “妈的。”纳尔塞认为自己一定是发了疯。 他抬手搔了搔脖颈,尽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稳定,望着韦伯恩那头浓郁的褐色长发,又看一眼他那从额头斜着向下延伸到下巴的伤疤,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最近发生全是好事,对吧?” 韦伯恩望着他捏住下巴:“哨兵擒获的那几只恶魔已经把事情全招了,根据恶魔能跟施术者达成的协议……所需即为所求。” “灵魂是一种美妙的媒介,化作音符,为死亡谱曲。” “每天的工作就是玩弄别人的老二,这确实很容易保持快乐,韦伯恩。”纳尔塞轻轻敲打着木桌:“偶尔你也可以尝试说些人话。” 他为此摇了摇头,接着又开口说:“我需要你去一趟梅耶露斯,有消息说那里出现了魔鬼……” 纳尔塞把梅耶露斯教堂的信丢给他:“希望重操旧业对于你来说是件美妙的事情,这回就算你把它们的老二全割下来我也举双手赞成。” “回忆过往……往昔则为罪恶!” 韦伯恩昂头靠住靠背,微微眯住眼帘:“唯有坑蒙拐骗……那确实是一段美妙的时光。” “不过魔鬼这个词,确实有些代远年湮。”韦伯恩与纳尔塞隔空碰杯:“若是您用安格玛西语来诉说,没准还能显得亲切一点。” “尽可能的回忆往昔吧,韦伯恩,我可不会多付你一枚铜币,想都别想。”纳尔塞撇了撇嘴。 “我将对此心怀感激,大人!”韦伯恩起身拿起信件。 “臭名昭着的家伙。”纳尔塞抱着肩膀,为他的人生做下总结。 “一切非我只过,魔鬼多为心之所映。”韦伯恩的目光在信件上挪移:“虽我愿亲手终结之,但真正的魔鬼几乎都在圣战时被赶回迷失长廊了。” “我方知,魔鬼非我,我亦非魔鬼。” 细致的阅读完上面的内容后,韦伯恩充满敬意的将信件再度扣回木桌:“我当为抗争者献上颂唱。” 随后低下头,食指与中指并拢着贴在心脏的地方,为那位牧师献上祈祷。 在短暂的默哀之后,他又继续开口说:“我父亲甚至早就改行去做渔夫了。” “不过最近倒是有听说他正在海里捉水鬼,想来,这几年捕鱼的活计也不太好做。” “不论如何……”纳尔塞及时打断了这些狗屁话语,他还想在即将逝去美妙时光里感受一些宁静:“不管你是用坑蒙拐骗还是其他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都给我解决它。” “愿效此劳,大人。” “但此非荣耀之行,唯死亡矣。” “我向来喜欢独自面对这一切。” “狗屁!”纳尔塞因此严肃的望向他:“我可没兴趣给你收尸。” “我会给你派一千骑士守卫,以及二十位牧师协助。” “还有,在回程时记得多向少女歌颂歌颂我大老二的光辉事迹!” 第五十七章 寤梦之章 坐在摇摇欲坠的木质阶梯上,握着温热的酒袋凝望身前已经被肃清的清冷街道,身下的两个烂木板显然要比他预料中坚固的多。 抛开屁股随时可能跌入坚硬鹅卵石铺盖小路的吱嘎晃动感,还有不远处,几乎只会在吟游诗人故事中出现的独角兽,以及一旁穿着精致的车夫——一只愚蠢的猴子外,这点时光到还算的上饭后消磨。 旋即抖了抖身上略显繁琐的礼服,又垂下目光瞧了一眼黑色披肩上金色刺绣蔓延的纹路,预想着自己一袭黑衣参加晚宴时的景色。 大抵还说得过去,并且显而易见,绝非如艾雅夸大其词描述的那般,“那会是一场不错的葬礼!” 他因此在心中认定艾雅不懂得欣赏,理由充分的发出一声闷哼,心中诉说绝非葬礼。 抬眼马蹄轻跺,粪便落入小径。他短暂愣神,便不禁为自己的幼稚微笑,顺势偏过头去,继续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默默等待在房间中挑选礼裙的艾雅。 也许……这就是花不完的金币所带来的忧愁。 “晚上好,阁下……” 直到身后传来声响。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 洛佩斯开口回应她,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 “不知你是否有时间,倾听我的一个小小提议……”她柔软的声音掺杂着几缕诱惑:“我打赌这绝不会叫你失望。” “一个小小的提议?”洛佩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同时从阶梯上站起身子。 瞧着洛佩斯的动作,她的语气不禁多了些信心:“看来你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我只能说,你选对时候了,小姐。” 他抬手盖上酒袋的塞子,想要说的深沉一点,但显然不太成功:“正巧我现在闲的要命!” “所以……” 随后声音停顿,就这样转过头去:“什么提议?”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副能叫人轻易陶醉的油画。 “嗯……”此刻,她正提着裙摆,站在酒馆的木门旁,表情带着几抹娇羞,“我那位不解风情的男伴,绝情的留下了我孤身一人。”她注视着他,朱唇微抿,干净的脸颊挂着弯月遐思般浪漫的微笑,一席长裙,浅风吹拂初春,如雪沉醉:“我只是在思索,你能不能抛下你那位不懂得欣赏的女伴,跟我一起参加晚宴?” “我们患难与共……” 洛佩斯为难的抬起目光:“你知道,抛弃她是件艰难的事情。” “然后?”艾雅却并未在意的开口追问,就连眸子都带着笑意,她早已对此信心满满,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到答案。 “但至少有一件事你说对了。”于是,洛佩斯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掌:“我那位可爱的女伴确实不怎么懂得欣赏。” 伴随着蝴蝶拍动翅膀柔美的笑声,她伸出纤细的胳膊,叫灵巧的手掌轻松地钻进洛佩斯的掌心,“我都没发觉……”然后,轻轻迈动涓涓溪流包裹着的纤纤玉足,银色的长发追随着星斗烂漫高高盘起,绽放的纯洁花蕊为其点缀,牢牢包裹璀璨的宝石:“我能叫你这般着迷。” “毕竟漫长的等待总得索取些报酬。” 洛佩斯为她整理裙摆:“这是件过分的事情吗?” “况且,我刚刚还为你拒绝了一位美丽小姐的盛情邀请。” “哦!”话语叫艾雅不禁捂住嘴唇发出一声惊呼:“生命女神!” “我早知道……” 接着用力皱起眉头,看起来满怀懊恼:“我今晚就不该把你打扮的这么风度翩翩!” “这是某种自夸吗?” 洛佩斯捏起礼服的上衬,微微眯住目光:“我还以为你是害怕我一不小心成为美丽少女们争抢的目标,而故意为之呢!” “恕我直言,没人能抢走我的舞伴!”艾雅满怀信心的说,然后又欢愉的冲他吐了吐舌头,“略。” “好吧。”洛佩斯望着艾雅挑了挑眉,牵着她在马车前停住脚步。 这时,站在一旁的猴子便赶紧上前为他们拉开车门。 “希望春日女神的根本目的不是找来两个自大的家伙参加晚宴。”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搀扶着艾雅因为繁琐的礼服而有些失去灵巧的身躯。 “这个……”艾雅抬脚踩住木质踏板时,回眸一笑,“实际上是三个,洛佩斯。”说完,俯身钻进了身前的白黄色马车。 “我的意思是,我是个谦虚的家伙!” 洛佩斯为此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得意表情,最后补充一句。 “是吗?”俯身整理高跟鞋的艾雅询问着抬起头来。不想,第一眼就瞧见了他的可爱表情,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哑然失笑:“傻瓜!” “嗯哼。” 洛佩斯对此表示应允,“我知道。”接着努起嘴唇耸了耸肩膀,抬手抓住马车的扶手,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穿着精致的车夫。 该死的,他甚至脸眼前的这个花枝招展的马车都忍了。 “真是到处都他妈的诡异的不像话!” 如是,他轻轻叹息着摇了摇头,胳膊稍稍用力,直接跳了上去。 “怎么了?” 看着爬上马车的洛佩斯满眼狐疑,艾雅抬了抬光洁的后背:“这位,谦虚的家伙?” 她很快寻到个舒服的姿势,考虑着是否该打个盹,悠闲的向后靠向柔软的背靠,表情多了几抹慵懒。 与此同时,在车轮“咣咣”的晃动下,车队缓缓的开始了前行。 “哼!” 洛佩斯则用手掌抵住下巴,想不出这事的意义,随后伸手从礼服的口袋里掏出猴子为他们开门时,塞进去的一株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翠绿小草:“猴子给的小费还真是不像个话。” “荼蘼草?” 艾雅一下子就察觉了眼下用意,轻轻微笑着:“囚鸟组织的人在寻求帮助时,向来不喜欢付账。” “我们要不要借机敲它们一笔?” 第五十八章 寤梦之章 “马车这东西不适合我。” 洛佩斯收起撑着下巴的手掌,昂起目光瞧一眼前方富丽堂皇的城堡,尽力将其全貌收进眼底。长满鲜花的木腾缠绕着整座城堡,却不显陈旧与腐朽,鸟儿汇聚成群,颇有些高山密林的自然。 对比他唯一亲眼注视过的,阿兰汉城领主的城堡还要奢华许多。 不过,这依然没能阻止他嘴中依然进行着抱怨,“若是再坐一会,我的屁股非得僵掉不可。” 当然,这与一切无关,只是为了他的屁股。 虽然,留给他为屁股而忧愁的时间也并不算很多。 城堡既已浮现眼前,便意味着行程抵达了终点。小窗前不断略过的风景慢慢定格在一处,颠簸的马车也由此停止晃动。 为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洛佩斯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抬手整理整理衣服,目光清闲,以至于不断挪动,娇嫩的身躯婀娜多姿,递来温热的气息,顺着丰满的曲线慢慢爬上柔软的脸颊,此刻,她仍紧闭着眼帘,依偎着靠垫呼呼酣睡着 他为此而微笑,伸出胳膊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该起床了,艾雅。” 紧接着,几乎是同一时刻,洛佩斯便无奈的听到了回答,“再一流乐,洛佩斯。”他预料到这不会奏效,即便没有听懂这句生命之森语的意思。 艾雅像只猫咪一般,轻轻晃了晃脑袋,翻个身继续陷入梦乡。 “好吧。”洛佩斯看着那陷进柔软靠垫的困乏,向自己做出回答,对此并不担忧,“你自找的!”实际上,在早些时候,他就想好了应对之法。 随后深深了吸了一口气。 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惊天动地的哀嚎:“不,不!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 “什么?什么?” 声响近在耳旁,轻易的将她从美梦里惊醒,“洛佩斯?洛佩斯?”下一刻,鲤鱼打挺般的从座位上弹起,急如星火的环顾起四周。 直到……发现四周一片平静。 她的一头雾水理由充分,睁大的双眸,记得自己明明清晰的听到了呼喊,而眼前,却只有他的微笑。 “哈!哈!”艾雅刹那间恍然大悟,抬起食指指着他时不断摆动,“真是出奇制胜啊,亲爱的洛佩斯!”接着挑了挑眉,在拉长的笑容中,极为缓慢的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整理起身上的礼裙。 但气氛延续着。灵动的手指还叫礼裙很快在舒展中听话的不再凌乱。 这叫她一时无事可做,便又摆弄起晶石般剔透修的平滑的指甲,回味起睡梦中的话语, “不,不!你们是谁?”她学的有模有样,“你们想要干什么?” 而越是如此,表情中越是能瞧见不满的愤慨,飞速运转的小脑袋不知思索着什么,只是在片刻后,再度转头望向了身旁的洛佩斯。 “你知道……这倒是没什么。”艾雅尽力叫自己的脸颊上挂满笑容,“哼哼。” 她满含“善意”的向他靠去,手掌轻抚他的胸膛。 “你得知道,艾雅……”洛佩斯沉思着,这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我今晚可没穿铠甲。” “哦!”她认真的倾听着他的声音,心疼的望着他,攥住手掌抵在胸前,几乎潸然泪下:“那还真遗憾!” 随后,柔软的拳头伴随着声声话语,“傻瓜!傻瓜!傻瓜!傻瓜!”不断敲打在他胸膛。 她的应对之举总显得简洁又明了,洛佩斯也微笑以对。 所以,她气愤的心情也向来不会维系太久,很快收回手掌,舒展身躯,环顾马车之外。 “我讨厌马车!” 如是,皱着脸颊抱怨起来,转而又扶住腰肢:“啊,我的后背!” “嗯哼。”洛佩斯适时的抓住机会开口附和,心中明了,危机解除。 “我的屁股也不遑多让,美丽的女士。” 说完,垂他下胳膊打开马车的车门。让自己完全安全的妥善之举则是做出吃痛的样子揉搓起胸膛。 “啊哈!” 瞧着他这个样子,艾雅扬起少许的狐疑,鼓起脸颊注视他:“你可不要诽谤我。” “我都没有用力。” “我知道,我知道。” 洛佩斯意识到这实在过于矫揉造作,便吸了吸鼻子,转而开口询问,“实际上,我只是想问,睡醒了吗?”火光映照半边脸庞,他为她撩起发饰之下俏皮的窜逃发丝。 这时,对话的嘈杂在一瞬间将他们包裹,侍从正恭敬的站在马车旁准备迎接他们。 “哼哼。”艾雅倒没预料到这个询问,笑容难以抑制的扬于嘴角,为她整理护肩的手掌,又抬起捏了捏他的脸颊,“傻瓜!”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喜欢他的声音。 “再一流乐,洛佩斯。”她便轻轻说。垂下目光,咬住下唇,延续的笑容化作娇羞。 “再一流乐?” 洛佩斯乘胜追击的复述着她的回答。随后点点头,把一只脚伸出马车,就这样蹦了下去:“了解!” 不过,脚下短靴刚刚接触坚硬的地面……他的前方……当然严格的来说,是侧前方,造了孽的传来了一声云里雾里的问候“晚上好,尊贵的客人!”——他猜测那是问候。 这险些叫他闭过气去。 他知道这个环节不可避免,却比他想象的还要迅速。一只穿着华丽紫色礼服的狐狸,那就是声音的来源。 “你好?”他退无可退的开口回应。 “好久不见,拉尔尼克。”但好在,他的救星总是那般及时。 他听到声音,叫人心安,感受肩膀被掌心轻轻倚靠,身后艾雅踩着阶梯式的踏板优雅的向下走来。 “好久不见,艾雅小姐。”那只狐狸顺势半躬身子向她行礼。 拉着礼裙,妥善的站稳身子,“倪希尔近来可好?”艾雅的脸颊挂起客套的笑容,贴近身躯,挽住洛佩斯的肩膀。 而洛佩斯只希望能赶紧跳过这愚蠢的情节。 “一如既往,勤于政事。”拉尔尼克的话语里满是热情,毕竟谁都明白,科尔多黎已走到了何种地步:“但闲暇之余,常常期待着与您重逢。” “哼。”艾雅不假思索的眨了眨眼睛,对此显得不屑一顾,“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心?”她瞧着它的表情,“若非有所诉求,她可不会想念我,拉尔尼克。” 然后拉着洛佩斯迈开步伐,她可没兴趣在这“巴拉巴拉”,摆弄那些没有营养的话语。 “我看您与领主大人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拉尔尼克并不气恼,依然保持着恭敬:“宴会厅只需要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尽头的大门进入就是。” “不知是否需要我派一位仆人服侍,艾雅小姐?” “不,不用了,拉尔尼克。” 艾雅没有站住脚步。 “好的!” 尼克尔斯便不再过多赘述,搓动着手掌,站在原地注视他们离去的背影。 “事情对你又有什么区别呢,异族人?”漫步的背影渐行渐远,它轻声呢喃。 当然,也只限于呢喃,他对艾雅抱有敬重,况且没有兴趣了解太多,说起可悲的真相,这家伙大抵只有一条道路可走,就如同宴会厅早已决定的道路,死亡或是痛苦的死亡,但那都不是它该在意的事情。 随即转身,继续迎接起客人:“好久不见,罗姆尔多先生。” 第五十九章 寤梦之章 “好吧,好吧。” 艾雅用手指擦去因捧腹大笑而滑落的眼泪,用力压制着身体里仍在作用的笑意澎湃,板着脸颊正色道:“假如……” 这是她转瞬便思索好的框架:“她是一个丈夫早逝的寂寞夫人!” 那双精灵特有的翠绿眼眸继续发挥着功效,昏暗的火把,稍远的距离。眉欢眼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清晰可闻。 她默默等待着,城堡大门处被守卫拦下检查的贵妇人。等待它开口说出第一句,好能够进行接下来的猜测。 “她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俊俏的卫兵。’”直到,它的嘴唇微微张合。 “嗯……原来如此。”洛佩斯坐在花坛石围上,摩挲着下巴思索下一步的对策。 这时,守卫开口做出回答。 “快快……”艾雅显得迫不及待,赶紧拍打他的胳膊催促他:“洛佩斯!” 大多时候,洛佩斯都难以挨过艾雅的热情。他望着她的侧影,努了努嘴巴,只好清清嗓子,开始推算卫兵的语气:“不,夫人,我不……我不记得曾有幸与您对望。” 听到洛佩斯做出的回答,艾雅学着那贵妇的样子端起架子,略微沉思后,飞速进入了状态:“真可爱,我的卫兵!” “你为什么不说,我们也许曾在几千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哦……” 倾听着艾雅刻意压低的声音,洛佩斯轻轻抿住嘴唇,忽然觉得她有那么一瞬间倒真如那贵妇一般油腻,“那我还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对此实在难以理解,所以决定在下一次回应中转换转换思路:“但,抱歉……我知道这可能有些冒昧,夫人。” “可您瞧,那位孤零零的站在火把前的家伙已经紧盯这里许久。不知,它是不是您的男伴?” “男……男伴?” 艾雅的身躯不免顿在原地,随即转动起眸子,开始寻找洛佩斯描述的地方。 但四周空空如也……她发誓,她这辈子遇到最难的抉择就是尽力压制笑意。这叫她微微眯住眸子,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用力猛掐大腿,才得以维系好不容易酝酿的情感:“唔,确实,我们都知道它的生活有些寂寞。” 不过,单单是这句话就几乎用去了她的全部力气。她需要些时间用作缓冲,不然,只要再多说一个字,她就一定会大笑出声。 而等待她再度开口,那贵妇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艾雅舔了舔嘴唇:“哦,不用担心,亲爱的,那是特雷普托,有些时候它大方的要命,而有时候,它则喜欢男人要胜过喜欢我。拿着这个,我的小可爱,相信我,今晚我们三个一定如痴如醉!” “嗒,嗒,嗒,嗒,随后,它就这么妩媚的离开这里。” “幸运女神!” 洛佩斯的思绪一时间甚至没转过这个诡异的拐角,皱住眉头思忖着事情的绝妙性,“如痴如醉?”在诧异中注视贵妇走进城堡,无奈的向后仰了仰身子,认为自己有机会一定要亲眼瞧瞧,艾雅那以平凡作为伪装的小脑袋里到底都藏了些什么。 “我总觉得我们是彼此彼此,洛佩斯!”艾雅毫不在意,还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掐起了腰。 “哼,你最好是这么认为的。” 洛佩斯哼了哼,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觉得这事不需要辩证。 不过,他们确实都为此做出努力,也明白这绝无合理可言。 在这柔软的对视中……笑话的可笑并非本身,无外乎是蠢蛋与蠢蛋的相遇。 不大的花坛,颤抖的肩膀,情绪只一被打破,就会如潮水决堤,火焰般热烈。 片刻后,只剩下笑意伴随着笑意。 “虚伪的混蛋,对吧?” 如是,欢愉并未褪去的喘息中,花园中已瞧不见什么人影,艾雅率先打破话语的沉闷,把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蜷起一只腿,抵在他坐在石围上的休闲,轻轻垂下额头,触碰他的脸颊:“实际上,科尔多黎的大多数人都是些混蛋。” “我想我们都是如此,艾雅。”洛佩斯环抱她的腰肢:“倘若……也不会比妓院门前揽客的妓女好上多少。” 艾雅没有反驳他的话语,只是享受着这点悠闲:“哼哼,你还真是富有诗意啊!” 然后用手掌托起他的下巴,沉声询问:“我们走吧?” “嗯……” 洛佩斯感受着她的轻吻,“确实是时候了。”但话语中却有些犹豫,这时把手掌脱离她的身躯,慢慢挪移至腰间的“春日”:“倒还有个问题。” 这点忧虑,来自上一个勇士绝不摘下佩剑的故事。 “不用担心。”然而,这却让艾雅来了兴致,“我们只需要拔剑与它们一战!”于是就这样站直身子,拉住他的手掌,把他从花坛上拉起 “真的?”洛佩斯不可置信。 “交给我吧!” 随后,她笃定的说,冲着他眨了眨眼脸,没做解释,挽着他一同向大门走去。 “请摘下佩剑!” 之后,就像预料中的一般,在他们踩着阶梯向上走去时,上个故事中发生过的事情不可避免的再一次发生。城堡门口负责守卫的野猪骑士在见到“春日”的那一刻,就立马将长矛交叉着阻拦住了他们。 “有趣!”艾雅无奈的皱住眉头,思索倪希尔那个混蛋最后都不让她省点力气,便咂了咂嘴,后退一步松开洛佩斯的胳膊,咄咄逼人的从腰间抽出“春日”迎了上去:“我理解你们的职责所在,卫兵!” “但是,我衷心的希望你们不是一群愚蠢的蠢货。” 她望着它们,轻轻叹息,垂下白嫩的手掌轻抚剑身:“你们瞧瞧,好好瞧瞧,瞧瞧这闪烁寒芒的锋利剑刃、这精致的纹路,还有这握感舒适的肩膀。” “我打赌,就算现在随便拉来一个人家伙,它也能够一眼认出,这是赫菲德罗托打造的武器。试问,除了那头成天打铁的山羊,谁还能够有这种把控?” 她说着,看了它们一眼,但实际并没有在意它们,只是自己点点头对长剑的品质表示认同。然后继续说:“生命女神!你们就不能动动那坚强的脑袋,谨慎的思索一下,卫兵!” “难道你们真的认为赫菲德罗托那个家伙会因为某天心情大好,就闲来无事的一头窜进热闹的集市,用木头跟破布扎起一个可笑的小摊,开始高喊自己的武器接受过春日女神祝福,就为了坑我三枚黎明之剑?” “得了吧!”然而,这时艾雅望向它们的目光中就只剩下了悲哀。因为她瞧见它们的眸子里依然没有什么波动:“生命女神,把你们丢在这里守着大门倒还真不算屈才。” “好吧,我们换种方式。”随即,把长剑拄向地面,轻轻倚靠:“说回来,赫菲德罗托这个家伙吧,他若是不主动示人,就绝对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可偏偏,它在向我出售这把长剑时告诉我,这把长剑曾得到春日女神的祝福。” “最重要的是,如果再向这里填充一些倪希尔与赫菲德罗托的甜蜜过往,事情是不是一下就说的通了?” “况且,我可是看在我最亲爱的倪希尔的份上才付了它三枚黎明之剑。” 只是,事情迟迟不见转机。 伴随着身后的脚步愈来愈近,她激昂有力的声音也于此止步,剩下的就只有泄了气的白眼。 她随手把春日插回剑鞘,耸了耸肩膀:“还是说,你们要承担我的损失?” 这句话是说给拉尔尼克听的,因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很抱歉,艾雅小姐,它们是最近才通过选拔的骑士,所以对事情了解不够充分。”拉尔尼克很快在他们身旁站住脚步:“我会叫它们为您放行……” “但前提是,你会把这话原封不动跟领主大人重复一遍!” “别让我在倪希尔的城堡里再看见这两个家伙,拉尔尼克!” 艾雅出身未捷的鼓了鼓脸颊,很快再度挽上洛佩斯的胳膊,用阿尔特斯语说:“我们走吧!” 第六十章 寤梦之章 看一眼正努力脱离群山怀抱,露出一角娇羞的黄色月亮。随后极目远眺,四周一片薄雾缭绕,收回目光,呼吸山林的清香,身旁是鸟儿的清脆叽喳,不宽的石阶,野花含苞待放,小草高昂头颅,高大的树木为它们争风挡雨,错落有致。茂密的草丛中,不时传出蟋蟀的叫声,到处生机盎然。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洛佩斯用力吸了吸鼻子,疑惑脚下延伸至山顶的阶梯小路几乎看不到尽头。 身侧青青嫩草一望无垠,若是参加晚宴的都是一头头饥饿的山羊,这倒确实是个好去处。 该死的山羊,这到底开的是哪门子宴会? “不用担心,洛佩斯。”艾雅倒显得见怪不怪,只是叫洛佩斯伸出胳膊,好当做扶手,稳住身子,解下高跟鞋的洁白绑带,让白嫩的脚丫重获自由:“那家伙向来喜欢用魔法干这些奇怪的事情。” 洛佩斯咀嚼这怪异的恶趣味:“所以,你早就知道在吃饭之前,我们还得征服这座‘晚宴之山’?” “不,不。”艾雅噘着嘴摇了摇头,然后露出微笑,翘起指尖勾住的鞋身,前躬身子,悠闲的背过手去:“要是早知道,我甚至不会穿这件该死的礼裙。” 在那闪闪发光的眼眸之间,洛佩斯总觉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倪希尔!” 随后,是冲着山间的,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声呼喊,“你这个愚蠢的蠢货!”在她把空闲的手掌贴在嘴旁时,洛佩斯便有所预料的堵住耳朵。 但他早该明白堵住耳朵不会有什么效果,“好吧,好吧,还真有气势。”于是,哭笑不得的转过头去,谨慎的确定起是否还有下一声亲切的问候。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这才直起身子:“不过,下一次能不能先提个醒?” “呼,呼。” 艾雅则是挑了挑眉毛,平复心情的喘息着。 为此,他们相视一笑。 随后洛佩斯温柔的抬起胳膊,“哼,你真是没给自己留下一点力气。”于是,轻抚她的后背,为她捋顺气息:“然后,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哼哼,没什么……” 艾雅用力倚靠着,把整张脸都埋进洛佩斯的胸膛:“我只是夸奖她是个蠢货。”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洛佩斯应允着点了点头。 “是吧。”这时,艾雅的呼吸已经渐渐归于平稳,心安理得闭住眼眸,叫身躯完全放松下来。 “就这样待一会吧……”忽然,她又轻轻说。 “实际上,我倒是不太介意。” 洛佩斯抿住嘴唇,扬起嘴角,将她揽入环住,满是伤茧的手掌抚摸起她的脑袋,凌乱发梢。 “唔,男孩的把戏!”只听见艾雅的笑声余音袅袅。 然而下一句话语却细若蚊吟,似是感叹:“不知道……到时候,我会不会感叹往日不再。” 这让洛佩斯察觉自己的耳朵并未完全被那声怒吼瘫痪:“我只是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也许,我会开口咒骂。” 他预想起到时的场景,也许是未亲身体会,他感受不到多少愤怒,认为自己这算作客观评价:“你知道,我不是什么体面的家伙。” “体面的家伙?” 艾雅狐疑的反问,翻了翻白眼,随即站直身子:“我知道,我知道!” “我唯独不希望你变成一个体面的笨蛋!” “不如……”接着,她的思维又不知道跃向了何处,只留下半句话,便踩着石阶,噌噌噌的向上跑去。 精灵的敏捷叫她片刻间就拉开了与洛佩斯二三十阶的距离。直到认为自己已经将胜利收入囊中,才转过身来。 这时,微风吹拂,笑颜如花:“我们比比谁先到山顶吧,洛佩斯!” “山顶?” 充满挑衅的话语让洛佩斯昂起头来,上方刺眼的月光映射他的瞳孔,“我可不想把我的晚餐全都吐出来!”他便说出自己的疑虑。 下一刻,花瓣纷飞着,蝴蝶的粉色海洋卷起波浪。 “你知道我已经认输了,对吧?” 只是,他仍旧看不清那欢脱的身影。眼下,只有被藤蔓紧紧禁锢的笑容刻在心间。 思忖着一切,洛佩斯的心中不知为何扬起一抹笃定。话语还未完全脱于口中,他就这样改变了注意:“好吧,我觉得一定能赢下这场赌注。”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开步子,开始了奔跑。 “可别被我落下太远……” 那是晨曦般动人的笑声,沾染灰尘的脚掌,踩着轻柔的调子,悠闲的躲避起洛佩斯的追逐:“不小心迷路了呦。” 第六十一章 寤梦之章 “所以,这个赌约是不是算我赢了?” 艾雅坐在草地中,纤细的小腿在山涧流淌中轻轻摆动。 “虽然我不记得我们有什么具体的赌约。”洛佩斯站在一旁,目光在红色的花海中追寻,那是一张鲜花与藤蔓构建的长桌。其后,一位以鲜花艳丽为长发的雍容女人正端着茶杯,微笑着与他们打起招呼:“但记得吗,那位希瑟夫人把你拦在了最后一阶台阶之前。” “因此,应该是我赢了。” 他站在原地抱住肩膀。 “是西里瑟斯夫人,亲爱的。”艾雅纠正他的错误,然后摊开手掌继续说:“不要耍赖好吗?” 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脚:“不论如何,第一个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的人是我。” “我可没有耍赖,甜心。” 洛佩斯仍有话说:“第一个站上台阶的……”但话说到一半,他觉得有些不够妥善,所以又纠正外加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第一个完全站上台阶的人。” 这时,才抬起手指指向自己:“毋庸置疑,是我,对吧?” “是你吗?” 艾雅侧过头,瞧着他故作严肃的表情,稍稍思索,不断眨动起眼睛,“哦……”如是露出微笑,便妥协道:“好吧,好吧,反正你也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迷人家伙……” 不过洛佩斯断然不会这么认为。 他把眼睛眯成一道缝隙,谨慎的盯着她转回头去,余下的背影。 接着,正如他所料,伴随着一声“看招!”,艾雅猝不及防的用力撩起左腿,掀起清澈的水花,向他直直扑来。 “哼哼。”而这时,洛佩斯早已跑出了安全距离:“哦,天真的精灵小姐!” 转过头来准备品尝胜利果实的艾雅,因此铩羽。 “略”,她便不满的向他吐了吐舌头。 然后,看了一眼孤零零坐在长桌后面的倪希尔,决定不再争辩,就这样站起身子,把沾满水珠脚丫踩进草地,冲着他耸了耸鼻子:“既然如此,那就算你赢了一回吧!” “我本来就赢了好吗?” 洛佩斯同样纠正她的错误,站在原地又观察了一小会,这才把脸颊挂上胜利的微笑,慢慢冲她走去,向她伸出胳膊。 然而,正如他所担心的,艾雅的表情很快再度被狡黠所替代。 洛佩斯意识到不对劲,但已经为时已晚。 “才怪!”她便咬住牙齿,做出气势汹汹的样子说出自己的宣战宣言,同时用力拽住洛佩斯防止他逃跑,脚丫则再度伸入山涧,“瞧瞧,现在到底是谁技高一筹啦?”她直视他的眸子,轻含嘴唇微笑,接着骤然向后翘起小腿。 伴随着清凉的溪水跃至半空,短促的春雨顺势将他们笼罩。 洛佩斯知道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也许这就是他对她热爱的原因,随即一紧臂弯,直接将她拉进怀中:“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什么时候,被你怀抱也算自损八百啦,亲爱的。” 艾雅贴近打量着他湿润的黑色短发,心满意足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就这样轻吻他的下巴。 “这叫双赢!” 话语中满是得胜的欢愉,于是低下身子,叫湿漉漉的脚丫再度迈入高跟鞋的禁锢。 之后,他们一同于轻盈的春风中漫步,踏着春日的活泼,感受山巅之上的美景,可见数以万计的蝴蝶在香甜的花蕊中穿梭。 直到,在长桌前站住脚步,“晚上好,我的朋友们。”洛佩斯听懂了这句话语,是阿尔特斯语。 随后,黄色的蝴蝶为他们拉开木腾缠绕的椅子,一边的粉色蝴蝶则托起酒杯为他们斟满香醇的花酒。 “哈,你还真是对这点小把戏不然其烦,倪希尔。” 艾雅坐向开满鲜花的木腾椅子,轻轻抬起手指,粉色的蝴蝶减缓翅膀的煽动落于其上。 “这倒不及你的呼唤。” 倪希尔低头喝了一口杯中香醇的红茶:“想想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振聋……没错,振聋发聩。” “哼哼,是振聋发聩没错。我喜欢这个词。” 艾雅撇了撇嘴,放飞蝴蝶,垂下手掌:“说起来,你的阿尔特斯语倒是比以前强上很多。” “我还以为这对你来说没什么区别。反正,你要面对的也只剩下了无尽的怒骂。” 洛佩斯瞧了一眼她们,很快做出决定,埋头吃饭。爬山可是不折不扣耗费体力的活计。 “无尽的怒骂……”倪希尔因此放下酒杯,点了点头,把胳膊搭在桌子上撑住脸颊:“毕竟,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艾雅。” “这可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嗯哼。想来,这确实很有落差,备受爱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艾雅环顾四周:“所以,这就是你的回应?” “接连不断的宴会穷奢极欲?” “我只是得学会享受当下。” 倪希尔不愿与她争辩,捏了一枝花朵塞进嘴中,抬起手指逗弄起落于肩头的蝴蝶:“他曾为科尔多黎带来希望,而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腐朽之物,只会蔓延出腐朽。” 说着,倪希尔轻轻摇了摇头,不知在否定着什么。随后拍了拍手,呼唤远处飞来蝴蝶落于餐桌之上。便是犹如过境之风,只留下一封已经打开过封口火漆的信件:“这是古神鹿灵留下的信……” 艾雅的目光中涌现出疑惑,伸手拿起信件拆开,洛佩斯也靠了过来。 “是安格玛西的语言。”艾雅轻声阅读起信件: 当我拎着空空的水壶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独自前行时,我心中遗留下来的只有死亡。 我已丝毫无法扬起对绿洲的渴望,因为我心,早已祈求千遍万遍。 而当我真正抵达绿洲之时,有的只是对海市蜃楼的怀疑。 你与我说,若想把水壶灌满,那便带着怀疑踏上绿洲吧。 湖水能够证明自己是湖水,鸟儿也能证明自己是鸟儿。 我抬起头来,沙漠似乎欲来狂风,朗朗晴空却向我昭示沙漠依旧。 在我带着深深的怀疑,浑身裹满沙粒走进湖水时,云雾轻抚着丛树的翠绿。 那时,我尚不清楚清脆鸟鸣的旋律,只知道它在我心中轻轻的敲击。 我在湖水中遨游,湖水温柔的为我褪去我身上细沙。 你说,若想继续旅途,那便打开壶塞吧。 我便打开壶塞。 这时,草坡被野花的清香环绕。 你的微笑如种子一般埋进沙堆。 你的温柔像是手臂的薄纱与风同行,轻抚我的胸膛。 你说,若想褪去沉重,那就喝一口湖水把。 我便捧起湖水。 湖水甘甜,我不知为何开始留恋。 留恋,天空炙热的骄阳。 留恋,水波蹑足轻撞我的腰间。 留恋,这声声鸟鸣。 我便说,我情愿沉入湖底,感受湖水的冰凉,也许等待我的是一片漆黑,可死亡本就是我的归宿。 你的眉梢弯弯。 那是轻声的低语,湖水从不会为喜爱的人带去死亡。 我微笑着,身上的最后一粒沙子随风而去,微风中,余下的只有我们的微笑。 “那么,你又会作何选择呢,艾雅?” 再度抬起头来,只见倪希尔冷冷的注视他们。 第六十二章 寤梦之章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选择,倪希尔。” 艾雅几乎没有犹豫,从洛佩斯的腰间解下“春日”丢在桌子上。 “这场愤怒与仇恨吹来的飓风,会摧毁鲜花与生机,春日无法明哲保身。” 倪希尔抬头望向苍穹之上,眸子流露悲伤:“我敬重你的勇气,艾雅。” “我们都生活在水火之中。”艾雅摇了摇头:“现在你终于瞧见了现实。” “我见识到这现实……”她微笑着,驱动蝴蝶托起“春日”的剑鞘,握住剑柄轻轻拔出:“所以,宁愿于这拥簇与歌颂中沉眠。” 随后闭住眼眸,轻声颂唱,“以春日的名义……”那是,洛佩斯熟悉却依然听不懂的语言。 剑身暗淡的纹路滑过微弱的光芒,在蝴蝶的覆盖下,刹那间显现出无尽的生机。 洛佩斯瞧见,“春日”的纹路,想起自己实际上从未拔出过“春日”。 于是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用礼服擦了擦手。 等待最后的唱和褪去,倪希尔凑近嘴唇,为“春日”的剑刃吹拂春日之风。 蝴蝶化作花瓣四散,剑刃的花草好似活了过来,弥漫起春日的芬芳。另一边,则星河昭然,璀璨夺目。 “别叫它像我一样沉默的逝去。” 倪希尔低垂着眸子,目光从“春日”上脱离,显现几抹留恋。 话音落下时,蝴蝶再度托起“春日”,将它托付给他。 “这也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洛佩斯抬手接回“春日”。萨尔的身影不知为何在他眼前浮现,但他仍向她做出了承诺:“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 倪希尔倾听着他严肃的话语,点了点头,“放手去做吧,洛佩斯。”望向群山之间的目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向艾雅伸出了手掌:“动手吧,艾雅!” 艾雅轻轻叹息着,“这不是你的错,倪希尔。”再想不出其他的话语。她知晓,她能为她的葬礼献上的东西,就只有叹息而已。 “没关系,艾雅,这并非是为了争论对错。”倪希尔的表情坦然无惧:“为了我的子民!” “又是那该死的子民……” 她直视她的目光,无奈的闷哼,“所以我才总说你是个愚蠢的家伙……”展现牵强的笑容仍是件艰难的事情,在短暂的停顿后,抬起指尖轻触她的手掌。 伴随着她的动作,一只黑色的蝴蝶从胳膊中飞出,最后落于倪希尔的肩头。 她便微笑着,静待石化的裂痕从泥土中攀爬而上,直至将她的身躯完全覆盖。 “为了她的子民,她几乎做了能够做到的一切。” 艾雅久久不愿收回手掌,好似还能感受到她仍未逝去的体温:“但赋税叫她耳畔只余下子民的怒骂。她便情愿于时光里沉眠。” 她的手掌拂过那粲然一笑的脸颊,摇摇头拿起一块奶酪:“也许,它们是更喜欢屈辱的死法。” 洛佩斯没有回话,只是系上“春日”,默默沉思。作为一名猎户,他的耳朵素来保持着水准。 “嘿,许久不见了!是两天,还是三天?” 接下来是一声低沉的话语。 不知何时,道格已经在洛佩斯身旁落座。四周,七八把脸藏在斗篷阴影下的科尔多黎人,占住了洛佩斯能够离开的每个角落。 胸前,飞鸟被荆棘环绕的勋章闪烁着光芒。 “哦,你听不懂科尔多黎语是吧,我知道,我知道。” 瞧着洛佩斯敲打木桌的动作,道格恍然想起这件事,但并没有停下张开怀抱把食物都揽进自己身前的动作,只是将接下里的话语,换做阿尔特斯语继续说:“我说,我赶了半天的路,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你是……” 洛佩斯倒是没在意道格话语,只是望着它欲言又止,忽然感觉那惹人厌恶的表情有些熟悉,不禁仔细观察起它的衣服。 “那个……” 熟悉的囚鸟印章让记忆连通直线,“卖披风的小贩!”很快决斗胜利般的说出它的身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记得它,便笑着把自己身前还未吃完的食物一同丢过去:“不用担心,道格,我素来喜欢把剩菜喂给我家的黄色猎犬。” 至于那猎犬并未跟随他的原因:“不过它运气不太好,两岁时第一次进山,就被一头野猪顶死了。” “哦,那还真遗憾!” 道格因此眨眨眼睛。它听得出这是某种指桑骂槐,不过依然没有打断它进食的兴致:“我还以为我的本质是条白色猎犬。” 它咂了咂嘴:“说真的,我不喜欢黄色。” 随后挥了挥手,下达命令。 那些囚鸟顺势展开行动,一同走向倪希尔的石像。 “不过……”在嚼碎一盘紫色的花蕊时,它不禁发出一声嚎叫,露出难以下咽的表情,用力把残骸吐入草地,“我讨厌这玩意!”又话锋一转,龇牙咧嘴的把脑袋凑向洛佩斯:“你真的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洛佩斯?” “死亡叩不响我的大门,道格。”洛佩斯笃定的回答它,他的脑海立已经构建出一些框架,所以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春日”:“这意味着我仍有事可做。” “啊哈!” 听到洛佩斯的回答,道格停下了餐刀切割的动作,“有事可做……”玩味的默念起这句话,于是大声地笑了起来:“我就说我们兴趣相投,洛佩斯!” 随后挥了挥爪子攥起来的拳头,另一只手则拿起餐刀指向一旁的艾雅:“但不妨瞧瞧这位美丽的小姐……” “我敢打赌,我只要再多说一句,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把匕首塞进我的喉咙。” “这不禁让我有些觉得,这不是个好笑的笑话。” “你的人生远没有这么璀璨,道格。”艾雅回应中只有冷淡。 “我倒喜欢我这并不璀璨的生活!” 道格挑了挑眉,看向倪希尔身旁的囚鸟,“生活,生活至高无上!”这时,法阵已经大致布置妥善。 它明白这不是个合格的道别,唯一的补偿就是妥善的完成接下来的工作。就这样用桌布擦了擦嘴角后,从椅子上站起身子,指了指正在崩坏的城堡:“春日女神残留的力量撑不了太久,朋友们!”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洛佩斯。科尔多黎这块腐烂的面包,她已经为你挖通了道路。” “记住你的本质,幸运的蛀虫!” “因为它的反扑已经到来!” 说着,道格迅速甩出胳膊,冲着枝繁叶茂的大树丢出匕首。其中,一只翠绿的鸟儿应声落入草地。 第六十三章 寤梦之章 “不用担心,他现在还没法触碰你。” 道格一边倾听着飞鸟清脆的鸣叫,一边抽出别在腰后的两把短刀,注视着它们三两只汇聚为一只豺狼,平稳落入草地。 “所以?”洛佩斯拔出腰间的春日,疑惑的反问。草地与鲜花的图腾错落着把剑身覆盖,栩栩如生的绽放着。 “这意味着你也无法触碰它们,这些魔法!”道格抬起短刀,指向那些豺狼。 “那我的短刀还有长剑呢?”洛佩斯顿在了原地。 “现在不行……”道格摇了摇头:“这就是它们刚才一直在等待的原因。” “春日的逝去对于它来说有利有弊,但如果能杀死你,那它就再没后顾之忧。” 这时,囚鸟们已与那些豺狼短兵相接。 “也许你跟春日还需要磨合。” 它露出笑容,“反正,至少暂时你没办法挥动‘春日’。”接着一蹬后退,迅速冲向那些豺狼:“我会解决这些蠢蛋,之后就是你的征程。” “我的征程……” 洛佩斯无奈的望着道格的背影,舔了舔嘴唇,收起“春日”:“好吧。”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要干嘛。” 洛佩斯小声嘀咕着,无奈的转头望向艾雅。 他注视着那几乎紧促成为一团的眉头,还有写满了忧愁的翠绿眼眸。 很快,她也察觉到他的目光,便极力隐藏起沉重。 他便觉得,是时候开口向她询问,这个最重要的问题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回去时不能再坐马车了?” “马车?” 艾雅因此回过神,“哼哼。”她留给自己怀念的时间已经足够多,做出了选择,便该接受结果。这是唯一的安慰,“不用担心,洛佩斯。”随即从木椅上站起身:“我们还有两只小鹿呢。” “两只小鹿……”洛佩斯点了点头,“繁星还有灿月……”忽然又想起其它问题:“那我们留在酒馆房间的东西该怎么办?” 说着,拉了拉身上的礼服:“说真的,我已经受够这衣服了。你知道,柔软的就像是光着屁股游荡一样!” 瞧着艾雅挪动到远处不断变换着神色目光,“好吧,你没在思索那种场景吧?”洛佩斯端起盛着鱼卵一样东西的盘子,用手指捏着塞进嘴里。 “不……”艾雅将手掌抵在嘴唇前轻声咳嗽,她还从未注视这般盛大的景色:“我的意思是,那还真诡异。” “幸运女神!难不成你是个变态?”洛佩斯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递去的眼神写满了不忍直视。 “我是吗?”艾雅抱着肩膀:“难道不是你才是变态?” “我的裤子还好好的,好吗?”他指了指礼服的裤子。 “但你还是在光着屁股乱跑。”她极力争辩。 “只是在你那脑袋里。”洛佩斯耸了耸肩膀:“变态!” “哈!哈!” 艾雅翻了翻白眼:“到时候我一定逢人就说,你曾在城堡里光着屁股乱跑!” “你是认真的?”洛佩斯有些不可置信:“你会吓到孩子们的。” “而且你还会因此莫名其妙的多出几十种悲惨的过往!”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吟游诗人?” “哪种吟游诗人会四处歌颂有人光着屁股乱跑的光荣事迹?” “所以,你承认你光着屁股乱跑了?” “不,我只是在阐述会发生事情的!” “好了,朋友们!” 不过道格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我们处理这些魔法,这可是刀尖舔血的活计,刀尖舔血!你们居然在一边打情骂俏?” 洛佩斯不留痕迹的将已经干净如新的盘子丢回了餐桌:“不用担心,我在心里正给你们加油助威!” “感谢生命女神!” 它咂了咂嘴,把短刀插回刀鞘:“我们最好速战速决,我实在受不了你们这些以撒尼尔人。” “春日城堡的下面有一个的隐秘的地道,穿过整个城区直接抵达城门附近。” “寻找你的记忆,艾雅小姐,这是唯一没有变化的事情。” 道格指了指四周,魔法的虚构与现实不断重叠、浮现:“这里马上就会回到它最开始的古老样子,腐朽、冰冷。” “然后,最重要的,做好准备,洛佩斯。” “你将会抵达这里!” 随即,望向洛佩斯,花草蔓延着顺着它的手臂攀爬而上,“并亲自直面他的疯狂。”于是,就这样伸出的手掌,略过他的肚子与胸膛,最后悬停在他的眉骨之前。 “抵达这里?” 洛佩斯不免思忖话语的含义。 但片刻之中,便感觉到自己已经被魔法的力量所笼罩。 紧接着是一阵清晰的头晕目眩。时间恒久,也似乎只过去片刻,直到他的身体脱离浮空,跌进草地之中。 洛佩斯从未有一刹感觉自己的眼帘如此沉重,费尽力气才叫眼睛重获光明。 怪异的是,一切都变了,他的眼前只剩下雪白的爪子,还有其后延伸的,被他厌恶的黑色礼服。 “你来到了这里。” 艾雅赶紧搀扶住他的胳膊,扶着他站起身来:“这就是它们需要的。” 目之所及,只剩下昏暗的城堡。 “还有一件事,酒馆的事情我早就拜托了埃琳娜。” “其实我觉得,这好像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艾雅!” 第六十四章 森林之章 “唔,唔唔,唔唔唔。” 恶魔嘴里发出沉闷的求救声,并不断扭动着身体,妄图挣脱绳索的禁锢。 “老实点,你这个蠢蛋!”帕忒希雅挥挥手掌驱赶在她四周萦绕的小虫,有些不胜其烦,便冷淡的威胁起它,并抬起法杖,利用其末端的尖锐敲了敲那它的脑袋:“小心我一会割下你的老二拿去喂那些死尸。” “就像喂狗一样,懂吗?” 说完,延续着手感,又用法杖敲了敲。 这不禁叫翠斯尔德轻皱眉头,“你也老实一点,帕忒希雅。”接着,横着猛挥一拳,再度将恶魔打晕:“你知道你的烦人程度给它也差不了多少,对吧?” “我……”帕忒希雅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不,我还真不知道这事。” “严格来说,我以为我是人见人爱的女巫!” “赶紧叫你那人见人爱见鬼去吧。” 翠斯尔德翻着白眼,挪动大腿,稍稍向前:“还有,最后确定一遍,这就是那个崖壁?” “当然!”帕忒希雅不禁狐疑的望向一旁的翠斯尔德:“这附近是山谷,从上到下,就这一个地方称得上是崖壁!而且我核对了好几遍纳迪娜给的坐标,你什么时候变成傻子了,翠斯尔德?” 迎接她的却只有翠斯尔德毫不留情的拳头敲击在脑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好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敲我的脑袋!”帕忒希雅不满的推开她的胳膊:“你以为我是每天只想着混吃等死的恶魔吗?” 接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里面装得可都是能拯救世界的知识,懂吗?” “然后,还有个事,谁能管管这些讨人厌的虫子?”她思忖着,甚至想要一把火把这里烧个干净。 “好了,做好准备!” 而翠斯尔德只是冷冷的开口。 她认出了领头的家伙,心中不得不与骑士交涉的烦躁霎时被诧异冲散——这群愚蠢的家伙居然没有灰溜溜的逃回人类城镇。 “过去侦查一下,帕忒希雅。” 不过,她仍旧需要更多的讯息,乱作一团的场面致使她看不清盾牌后面的景色。 “什么?侦查?”这让帕忒希雅不解的转过头,甚至认为她不小心叫错了名字:“不……这可不是我的本质工作,翠斯尔德。” “就用你的那只象鼩,帕忒希雅,你刚才做的不是挺好的吗?”翠斯尔德沉声描绘着计划:“我需要知道那些长盾后面到底有些什么!” “也许他们只是碰巧守在了这里,你知道,这确实是个防守的好地方。”帕忒希雅可不想干这种累活。 “这是命令,帕忒希雅!”翠斯尔德指着前方。 “哦,咱俩甚至都不是一个政体的!”帕忒希雅撅了撅嘴:“我隶属于暗夜巫堡,好吗?” 她准备进行一番作威作福,眸子却注视到了翠斯尔德紧握的手掌,“我的诡计之女啊!”她预想那坚硬的拳头,便不得不做出让步,“你还真会给人找活干!” 她可不想叫自己的脑袋瓜子再挨上一下,这回非得变成傻子不可。 于是,优雅的抖了抖身后拖拉的长袍的下摆,把手中的法杖搭在臂弯里,从帽子里捏出已经酣然睡去的象鼩,目光远眺向抵挡死尸的骑士,顺手逗弄逗弄它的鼻子。 “我们有活干了,小蠢蛋!”随后,将它放入泥土。 “警戒!” 同时,翠丝尔德也开口下达命令:“掩护这只象鼩……” “非必要情况下不要攻击!” 她不想替圣耀骑士分摊死尸的火力。 一方面,她实在没有理由这么做,另一方面,就算是她想,也是有心无力。 其一,她们没有地理优势;其二,她们没有盾兵;其三御林军的大部队抵达这里最少还需要十流乐的时间。 她不会把自己置入险地。 “诡秘之力……” 很快,帕忒希雅开始默念咒语。随之,眸子被紫色的魔法笼罩,并轻声开口诉说,“我们走,小蠢蛋!”昭示着行动开始。 在此之前,象鼩一直在原地停顿着等待帕忒希雅就位。直到某一刹那,才开始马不停蹄的顺着野草延伸脉络的掩护向前飞速奔跑。 快的甚至叫人看不清残影。 “等等……” 可帕忒希雅却有些接受不了,她找了个安全的叫“小蠢蛋”停下动作,“等等……”自己则用力捂住嘴巴。 该死的,她之前可没发现这家伙能跑的这么快,差点直接吐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帕忒希雅?”翠斯尔德斜着眼睛瞧她,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没关系,没关系!”帕忒希雅用力摆了摆手,艰难的做出吞咽的动作,本体意识在原地缓了缓神,然后强撑着继续抬起目光。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操控这家伙奔跑。 “好吧,慢一点……” 第二次的尝试,首先帕忒希雅尽力安抚它,但话还没说完,只刚一驱动,象鼩就像风一样冲了出去——这个愚蠢的家伙根本刹不住脚! 她有发誓,有空的时候一定架把火,把这家伙烤了吃……能做的只有在心中咬牙抱怨。 不过,她们由此,很快便来到了盾牌之前。 “哕……”帕忒希雅则有些生无可恋。干呕之后只剩下浓浓的叹息。 “干的不错,帕忒希雅。” 翠斯尔德一直追随着目光,刚准备拍拍她的肩膀,可瞧着她的样子,最后还是嫌弃的收回手来:“你现在应该挖个洞钻过去,最好挖得深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帕忒希雅做出打住的手势:“记住,这可都是我的功劳,翠斯尔德。这次会去,记得叫老太婆多给我发些赏金,我已经开始怀念妓院的生活了!” 说完,便控制象鼩在盾牌的前方开始挖洞。 而出乎意料的是,这点象鼩同样做的很好。它锋利的爪子极有效率,不大一会就直接挖穿了骑士盾牌的封锁,并谨慎的探出脑袋,开始观察四周。 开阔的视野之中,帕忒希雅很快有了发现。 “猜猜我找到了什么?”一如既往,准备先卖个关子。心中,则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瞧见翠斯尔德吃瘪的样子。 所以,帕忒希雅显然没有忍住:“一支白羽箭矢!” 与此同时,迫不及待的收回目光偏头看去,翠斯尔德果然因此皱住了眉头。 原因无法,艾雅殿下从边境离开时,抢走了守卫的箭袋,里面的就是白羽箭矢。 “啊哦……” 帕忒希雅喜形于色的舔了舔嘴唇,还做出一脸疑惑的样子:“为什么这个崖壁上会出现一支,生命之森制造的白羽箭矢呢,好奇怪呀!” 话音还未落下,脑袋上就又挨了一下。 “翠斯尔德,你这个该死的混蛋!”这叫她有些抓狂。 随后,翠斯尔德开口下达命令:“柯丝汀,发射信号!” “是,近卫长!”柯丝汀则点了点头,已经做好准备,转身从箭袋里挑选箭矢。 猩红的月色之下,纤细的手指精确的夹住了最下方的紫色尾羽,同时展开长弓,搭上弓弦,抬手瞄准天际,顺势放出。 片刻之后,一发紫色的魔法直冲天际,绽放耀眼的璀璨光芒。 第六十五章 狼群之章 “长矛!” 菲利普命令着,用力向下砸出长剑。“咔嚓”,攀上盾牌的死尸的头颅应声碎裂。骑士迅速执行他的命令,沾满污渍与鲜血的长矛透过盾牌的缝隙果断的刺出。 “请注视此刻的抗争,无尽的繁星!” 杰克低沉的默念着。锅中的清水已经沸腾,开始“咕噜噜”的吞吐水泡。 他回忆着“将昼”药剂所需要的材料,凝视简陋的铁锅,“圣吟……”同时抬起手掌,圣吟咒语脱口而出,便叫金色的咒术顺着凸起的血管蔓延,将整条手臂环绕。 随即稍稍挥动手掌,魔法具现的咒术便由他所驱使,包裹着为他捏起在太阳暴晒下已经脱水的盔甲蟋蟀。 于是,他抬手释放了一次“死亡女神之牙”帮助骑士守备崖壁,转头望去,不少死尸因此消亡,但大体上还是收效甚微。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那一层金黄的魔法粉尘被咒术覆于盔甲蟋蟀身上后,将它丢进锅中熬煮,然后继续等待。 等待……十流乐的时间很快流逝殆尽。但仅仅是十流乐的时间,圣耀骑士就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锅中熬煮的清水慢慢变得焦黄,杰克轻轻挥挥手掌。 一把浅褐野蘑、一把黑斑毒壁虎,粉尘晕染金黄,抬手一并丢进铁锅。魔法之火轰然绽放,香气扑鼻而来,耳旁杂乱的吼叫与刺耳的狼嚎毫不停歇,余光瞥见险些越过盾牌的死尸,在长剑与獠牙的攻击下,数次被逼落回泥土。 他再次开始计算时间,紧促的观察铁锅里的水变得浑浊不堪,并显现出麦酒黄的颜色。 这意味着杰克体内接近枯竭的圣吟之力对药剂的熬煮并不致命。 不过,他仍旧需要做出抉择。 越来越多的死尸让杰克眉头紧皱。 那些在盾牌外疯狂冲撞、啃咬的死尸……他清楚,它们绝不会同意他再给他些时间的请求。 清冷中的魔法光芒,在冷冽的空气中变得愈加耀眼。 “守卫崖壁,等待支援!” 忽然,一声清脆的号令,穿过夜色朦胧,直达耳畔。 杰克总觉得他似乎有些幻听。 “冲散它们的包围。”翠斯尔德骑着驯鹿,指挥着,向前挥动长剑,带领冲锋,“注意脚下!”她准备从死尸的侧边撕开豁口。 毕竟,若真如帕忒希雅所说的那般,这里魔力充沛,导致难以布置法阵,维系平衡。那么,她们要想守住崖壁,毋庸置疑,需要骑士的盾牌。 “看护侧翼!” 翠斯尔德继续沉着的下达命令,脆弱的骨架一碰即碎,成群的死尸并没有对她们造成多少困扰。她们就像是一支精准的箭矢,迅速的抵进交战中心。 唯一的问题……她们最好避免踩踏,崖壁狭窄,经由卫队的加入后,在此刻便更显拥堵。 “哦,我看那里一定热的要命!” 骑着扫帚滞留在半空的帕忒希雅则显得悠闲的多。她的工作,只消等待夜莺与云雀卫队抵进骑士盾牌的前方,然后瞅准机会,小小的洒下一把火焰,来个瓮中捉鳖,就算大功告成。 “精灵还有女巫……” 杰克同样注意到了改变,他咕哝着,为自己的思忖感到少许愚蠢。他的幻听显然不会这么嘈杂。好消息是,至少他暂时犯不上太过焦急了。 “帕忒希雅,火焰!” 很快,翠斯尔德向帕忒希雅传递了信号,驯鹿硕大的体型制造了块不小的阵地,叫她们能够以此阻挡死尸的重新攀爬。 “我已经在做了!” 收到命令后,帕忒希雅尽力高声的去应答。因为若是过于淑女,翠斯尔德那家伙大抵会直接开口怒骂。 她向来是个暴躁的家伙。暴躁到。就算脑海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那番场景,也该尽快祛除。 “哦……”她后怕的皱着脸颊抖了抖肩膀,便赶紧顺着死尸再度汇聚的方向,轻轻挥动手掌。 伴随着她的动作,火焰窜动着燃烧,直至将整个崖壁完全封锁。 那些再度聚集的死尸在一瞬间寻不到方向,全部呆愣在了原地。 “撤盾!” 同一时刻,菲利普也做出了回应。收紧的盾牌,捏着长剑的骑士随即冲了出去,开始清理火焰内的剩余死尸。 “嗯……”帕忒希雅找了空隙徐徐降落:“成群的动物……” 收起扫帚时,察觉身旁灰狼的目光。 “嗷呜……”她便饶有兴致调戏起它:“来,叫一声,嗷呜……”但换来的只有冷淡的转身。 “好吧。”帕忒希雅因此不屑了咂了咂嘴:“冷淡的家伙。” “上午好……” 不过很快,就找到了其他感兴趣的东西:“这位……灰头土脸的神棍?” “哼哼。”她满脸微笑,放开扫帚坐了上去,慢慢向他挪动:“漫长的夜晚对吧?” “我觉得你一定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异教徒!”杰克微眯眸子,压下跃跃欲试的法杖是他最后的理智。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几百年明争暗斗遗留下来的猜疑与敌视。 “没办法,拯救一群愚蠢的人类确实是件麻烦事。”帕忒希雅翘着腿:“怎么样?我们有几百年没见了……不知道你们对男孩的菊花还兴趣盎然吗?” “至少对观摩女巫烧焦的尸体没什么兴趣了。”杰克紧咬牙齿,从草篮中拿出一些鱼鳞草扔进锅内。 “所以……你们还在为男孩着迷?”她嫌弃的晃晃脑袋:“真是光荣的传统!” 杰克不再回答她,只是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添上半只萤火虫。 “这不是个有趣的笑话吗?”帕忒希雅的兴致没有丝毫消退的意思:“哦,别这么气愤,我们现在可是盟友。” “说起来,关于‘将昼’……” “我个人的建议是,再加上一把蚂蚁腿。”她把脸凑到铁锅上方:“这可是我们的新配方。你知道……若是不把目光汇聚在孩子们的身躯,就总有时间进行更多思索。” “每天就是在沼泽地清理青蛙,这确实足够清闲。” 下一味,是林地茼蒿:“或是说……精灵忠犬!” “说的没错,高尚的家伙。”帕忒希雅的笑容依旧。 “帕忒希雅!” 片刻的修整之后,翠斯尔德开口呼唤她。 “好了……忠犬有活要干了。” 她冲着杰克眨眨眼睛:“帮我个忙,盯紧你的菊花,神棍!” “噗嗤”,远去时,只留下抖动的背影。 第六十六章 狼群之章 “情况怎么样,尼克尔斯?” 菲利普坐在枯树的树根上,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虽然事情诡异的不像个话,但它确实是以自己的方式运作了起来。至少,目前不用再担心死尸的啃咬了。 尼克尔斯轻轻叹息:“我想……暂时归于平静了。” “法阵范围内的死尸已经被全部处理……”很快,压下这股怅然的情感,抱住肩膀继续说:“而有了精灵的帮助,伤员也能够得到妥善的处理。” “只是,骨头不太容易燃烧,所以我还跟精灵借了一些‘调料’。” 他冲着菲利普微笑,舔了舔满是尘土味道的干裂嘴唇,轻轻拔开水袋的塞子:“现在就只剩下了后续的一些掩埋工作。” “哼,看来我们已经叫精灵给包围了。” 菲利普点点头,搓动搓动满是污渍的手指:“之后让小伙子们都休息一会吧,不然我们迟早都得变成胡言乱语的疯子。” “若是你现在叫他们起来吃饭,他们大概都不会卖团长一个面子。”尼克尔斯递给菲利普一块面包:“不过食物也剩的不多了。” “战马都成了死尸的食物,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个好消息。” “不然,我现在就只能牵着马儿去树林里散步了。”说着,掰下一小块面包塞进嘴里:“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天亮再做打算。”菲利普抿着嘴唇:“刚才那个女巫说,她们的指挥官要见我。” “所以我们得先去赴约。” 尼克尔斯倒理解问题所在,“我看,若是再多见上几面,就都能称得上老朋友了。”牧师曾说,这崖壁上出现过那个人类和精灵。现在看来,大抵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论如何,她们都救了我们两次。”菲利普紧咬牙齿,脱离了紧迫,腰间伤口传来的痛感便越来越清晰了。 “之前的伤口?”尼克尔斯望着菲利普担忧的询问,接着果断开口,“雷蒙……雷蒙……他妈的。”大声呼唤起雷蒙的名字。 “只是小问题,尼克尔斯。”菲利普则是轻轻摆了摆手。 天知道,死尸挥舞的那些破铜炼铁到底怎么砍穿了他的铠甲甲胄。也许他真有必要挑个时间,好去跟那个管理军需的,并且每天只知道喝的酩酊大醉的伊恩·普利斯谈谈人生。 “我在这里,首席骑士长!” 听到尼克尔斯的召唤,雷蒙赶紧处理好手头的伤员,然后马不停蹄的抱起的布袋向他的方向狂奔而来。 “团长受伤了!” 尼克尔斯尽可能的简短扼要描述情况。雷蒙这家伙总是咋咋呼呼的。 “好的,好的。” 雷蒙短暂愣神,半晌后纳过闷来,赶紧把布袋丢向泥土,并蹲下身子开始翻找。 “不用担心,雷蒙。” 菲利普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忽然感到有些乏力,便不得不顺着石块坐下,从腰间解下酒袋,抬头凝视猩红圆月:“今晚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只是……只是……”雷蒙把目光递向菲利普,在脑海里稳妥的措辞:“有些忙,没错,真的非常忙,今晚的伤员实在是太多了。那些东西几次冲破了我们的阵地,好在都被英勇的骑士打退了回去。幸亏有盾牌的防守……哦,还有您临危不惧的指挥、挺拔的身姿……我……”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手舞足蹈。 “雷蒙。”但尼克尔斯及时的阻止了他。 “哦,抱歉。” 被呼唤拉回现实的雷蒙一瞬间察觉到自己的注意力又不小心分散到了别处。他不禁有些懊恼,懊恼自己总是这样。便赶紧低下头继续翻找。 “没关系。真高兴见到你。”菲利普微笑的注视雷蒙:“我刚刚见到你正给一头灰狼包扎伤口。” “是的,团长大人。在骑士们重新围拢盾牌的时候,那只灰狼为了驱赶死尸,被一拥而上的死尸牢牢包围,险些把它的整个后背全部撕开。若是不及时治疗,它一定活不过天亮。” 一边比划着当时的场景,雷蒙一边挑选出来的药剂握在掌心。然而意识到了什么,就连动作都停顿了:“您的意思……我是不是不该……” 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的意思是,你做的很好!” 菲利普没有斥责,只是拉开固定铠甲的皮革与绳扣,脱下铠甲与衣服,把伤口展现在他面前:“现在,帮我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的,大人!” 雷蒙赶紧点头应答,然后把药剂放在一旁着手准备处理,“我现在要把固定好的绷带撕开,查看早先那道伤口的恢复情况。”并很快理清思路,果断的撕开了菲利普腰间伤口上已经包扎好的绷带。 不过,在看到伤口的一刹那,雷蒙就感到有些不妙,“哦,糟糕,天主圣神。”因此低头仔细观察起来,伤口侧面有些红肿,并且里面已经开始化脓,这是伤口感染时的征兆。又是相同的问题……感染。。 “除了疼痛之外,您还有什么其他不适的症状吗,大人?” 雷蒙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除了问题,在给每个人处理伤口之前,他都已经妥善的处理好药剂与绷带的清洁问题,并用学士炼制的,专门用来清洁的白壳虫药剂给他们反复清洁伤口,没理由会出现这种情况。况且,这明明只是个小伤,铠甲挡住了大部分刀刃。 “没,并没有。除了些正常的疼痛。” 菲利普转过头来。 “不论如何,我会再给您的伤口清洁一遍,并且会重新换上干净的绷带。”他把换下来沾满鲜血的绷带放在一旁,同时开始在布袋里寻找物品:“但我不确定这样做是否会有用,大家都需要赶紧去最近的镇子休整,并且接受周密的治疗。” “会有些疼,请忍着点,大人。” 伴随着菲利普的一声闷哼,雷蒙控制好计量,顺着瓶口把药剂倒进了他的伤口。接着,又把余下的半瓶药剂全部倾倒在绷带上。 “我个人建议你不要那么做,小子!” 这时,雷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娇媚的声音。 雷蒙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便转头看去,瞧见坐在扫帚上的帕忒希雅正一脸微笑的望着他。 “女巫?” 雷蒙用力皱住眉头。 “怎么?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巫?”帕忒希雅回应着挑了挑眉毛。 “什……什么?”雷蒙狐疑的缩住脖子,但好在这次没有忘却眼下的活计:“若是没什么事的话,还请不要打扰我的工作,女巫!” 说完,便做出架势,准备把新的绷带贴向菲利普的伤口。 “工作?”帕忒希雅阴阳怪气的捏住下巴:“难不成你的工作是用温柔的语言教唆人慢慢等死吗?” “我是一位医师!”雷蒙与他针锋相对:“圣剑骑士团的随军医师,好吗?” “这到底是哪来的傻子。”帕忒希雅无奈的咕哝着,她可没兴趣管他那充满骄傲的自报家门。 “我的意思是……”随后挥动法杖随便给他指了两个地方:“你难道没发现这里的异常。” “树枝……”雷蒙不知道这个邪恶的女巫到底想要说些什么:“还有树丛?” “蠢蛋!” 听到回答,帕忒希雅险些将一团火球甩到他的脸上。但在短暂的抉择后,只是挥出了手掌,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脑。 “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姐?” “对蠢货的就该这么干,小子。” 话音落下,帕忒希雅又敲了敲他的脑袋:“不是我说你,如果再照你这么治下去,我看你最敬畏的骑士团长就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力挑选一款喜欢的棺材了……连带着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骑士一起!” “我……”还想继续争辩的雷蒙骤然冷静了下来:“你的意思是?” “那里充斥着褐色的迷雾,小子。” 不得不说,这对帕忒希雅非常受用,所以她便决定给出谜底:“死亡之息早已在森林里蔓延,稍不注意就会侵入人体,尤其是在身体受伤的情况。” 一边说,一边慢慢挪动脚步来到菲利普身旁。 “女巫。”菲利普礼貌的冲她点头示意。 “哼哼,我觉得你应该说,‘邪恶的女巫离我远一点’,然后双手合十开始虔诚的向天主圣神祈祷!” 帕忒希雅把两个胳膊缩在一起,做出一副恐惧的样子。 持续片刻后,又正色道,“记住,救人是理应索要代价的。”然后,抬起法杖指向他:“但总比你们的牧师好得多,为了不让恐惧蔓延,就把你们蒙在鼓里。” “因此你们别无选择,这里只有女巫的邪恶仪式!” 说完,眨了眨眼睛。 第六十七章 颂唱之章 “白雪皑皑……你理应为这美景颂唱,韦伯恩!” 约翰向后拉住缰绳,叫战马停住脚步,呼出一口冷气,注视厚重的积雪与前方已经被白雪占领的城镇。一片死寂,这倒与白茫茫的大地相称。 “嗯,颂唱……” 韦伯恩咬着木制烟斗,嘀咕着沉思起来,“我想想……”晾干的小虫躯体在其中燃烧,与冷气相融一同声响天空,“霜雪纷飞”他寻求着那一丝近在眼前的灵感,片刻后开口说:“灰夜层云渺渺……” “万籁……” 如是,有节奏的摇晃起手掌:“万籁无声,皓色只影为谁?” “素衣薄纱,垂怜……” “千山垂怜,对,千山垂怜,野草果腹,谓之瞩目自怜。” “亦或……亦或…… 他寻求着,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他遨游着,在迷雾中穿梭。 “架鼓颂唱……”稍长的思忖,回到远点,他不自觉的点头,便轻轻诉说:“谓之明日。” 约翰不禁因此撇弄起嘴唇,“好吧。”并用力把嘴唇撇来撇去,“谓之明日……”最后还是果断的放弃了这件事,“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营养……”毕竟他向来没有办法看透这些矫揉造作的文字:“韦伯恩。” “你应该说……”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手臂压在马鞍上,嚼着韧性颇足的肉感:“这雪真他妈好看……” “感谢!” “我可没有鼓掌,约翰!” 韦伯恩用力将雪踢开,找寻其他的蛛丝马迹,“不过,阿赫马德倒给了我很高的评价。”并等待骑士将积雪清扫干净。 “阿赫马德……”约翰把酒袋握在手中:“哦,阿赫马德。” “我总说我能跟他成为不错的朋友,毕竟他乐意说那些人能够听到的话。” 他一边阐述着与阿赫马德坚固友谊的开端,一边抬头招呼身旁的骑士:“说起来,他这次有没有以往的那些未卜先知?你知道,关于眼下的一片雪原。” 接着轻声下达命令:“何塞,带一队骑士去梅耶露斯侦查。” “记住,尽量避免与那些家伙产生冲突。” “是。”何塞点头接下命令:“团长!” “不。”韦伯恩摇了摇头,深坑渐渐在他眼前显露:“他厌恶这无边的飞雪。” “你想知道那家伙如何骂娘吗,约翰?实在抱歉,我这里可没有能够给这种家伙的披风。” “一如既往……单薄的衬衣,破烂的短裤。也许,他已经死期将至。” “哼,真是冷漠的家伙!” 约翰无奈的摇了摇头,揉了揉鼻子,然后望着韦伯恩,严肃的说道:“答应我,要是有一天我不复存在,一定别跟我成为朋友。” “当然!”韦伯恩抬脚跳下已经被骑士理清出了大概的深坑:“如果你不莫名其妙在我的脑海里出现……那我倒乐意给你立个墓碑。” “这还真叫人感动!” 约翰微笑着往篝火里填了一把柴:“接着再为我镌上几笔恶臭人生的总结?” 蚕食养分顺势壮大的火苗叫他找回了些温暖:“我看我还是努力多活两年吧。” “如果你真的想多活两年……这事随你的便,约翰。” 韦伯恩冷淡的点点头,隔着手套拂去红色符咒上最后的一层细雪:“但最近的怪事还真是接连不断。” “先是奥飒咒术的遗迹,现在又来了个荒野刻符。难不成世界要毁灭了?” “说真的,韦伯恩,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现在就要回家睡觉。” 约翰对世界毁灭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我相信,到时纳尔塞一定会许诺让我亲自割下你的老二。” 韦伯恩直起了身子,指了指他,示意他把酒袋丢过来,顺便开口呼唤,“罗赫尔,来看看这个!”毕竟人总不能一辈子蹲在温暖的篝火旁。 “我在这里,韦伯恩。” 呼唤近在耳旁,韦伯恩咽下一口烈酒。不大一会,一个白胡子老头就循着呼唤来到了大坑旁:“情况怎么样?” 韦伯恩瞧了他一眼,“你现在正全身颤抖,罗赫尔!”接着指了指地上的刻符:“荒野刻符就在这里。” “哦,不要担心,韦伯恩。我在尽力不让我这把老骨头冻僵。”罗赫尔猫着腰向下望去,“哦,哦,我的腰!” “真是完美!”韦伯恩抬手示意骑士离开这里,以给予罗赫尔清晰的视野。 “请……我想我需要仔细观察一下。” 借着火把的光亮,罗赫尔清晰的看到了那弯扭的猩红刻符,同时习惯性的从背在身上的袋子里取出一个单边眼镜挂在鼻梁上,然后准备爬下深坑。 那架势甚至要比三岁小孩更叫人担忧的多。 “扶住他!” 听到响动的约翰转过头来,瞧着这个场景挑了挑眉,及时开口提醒站在一旁的骑士。他可不想瞧见调查还未开始,罗赫尔就直接摔死在了这里。 “哦,感谢!” 骑士的搀扶与接应让罗赫尔那枯叶般的身躯终于算是乘住微风。 相较于他那死寂的身躯,对未知的好奇却比熊熊燃烧的火焰还要热烈。只刚一落入深坑,他便毫不停顿的继续着观察,同时掏出一本棕色的书握在手里,抬手指向刻符的内里:“这些光芒……这些红色的光芒……” “汇聚灵魂的力量!” 他用苍老的手指确定文字:“它们来自地狱,地狱的花朵彼岸罗曼。” “这些都是彼岸罗曼花瓣所酿造的汁液。书中记载,能够连同人间与地狱的通道,并获取来自地狱的力量。” “若是再过几日,这些刻符里面应该就会滋生出一种虫子,记载中的称谓叫做,‘幽林猩红’。之后,地狱之门便会被彻底打开。” 罗赫尔捏一把晶莹的白色胡子,依照书中的内容与自己的判断阐述着。 “地狱之门的其中一角……” 韦伯恩舔了舔嘴唇。 “没错,地狱之门的其中一角。” 罗赫尔顺势点点头。 “有没有什么已经记载的应对方法?” 询问着,韦伯恩捏住柔软的手套将其摘下,然后垂下手掌,贴近刻符,用手指刮下一点刻符上的汁液。 “这……”罗赫尔凑近法杖,让其映出的微光笼罩文字,“我还得再研究研究。”在短暂的阅读后,用力把法杖扎进法阵中心,金色的光芒随即蔓延,很快把将要再度被积雪掩埋的法阵具象。 “也许在你的研究完成之前,我们就已经全部化为了累累白骨。” 韦伯恩自言自语着,轻轻嗅了嗅汁液的气味,想来那反馈还不错,所以又贴近舌头又尝了尝味道。 “有点太晚了……” 很快若有所思的戴回手套,握住约翰递来的手掌,踩着石块爬上大坑。 “好了。” 约翰用力把他拉上来。看着他思索的表情,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捶了捶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有这自己的那一套诡异的方法。” “嗯,只是坑蒙拐骗的手艺。” 韦伯恩的目光凝固在篝火外的一角黑暗:“留下些骑士帮助罗赫尔完成他的研究。” “我们得进去镇子,寻找其他的刻符。” “梅耶露斯……”约翰点头应允:“最好等等侦查的消息。” “不,不仅如此,约翰……”但韦伯恩却眯住目光,抬手指向脚下厚重的积雪,神色一瞬间冷淡了下来:“希尔警告我,我该小心一点。” “希尔……”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约翰难以遏制的眼皮跳动。 他抿着嘴唇,微微颌首,从腰间的剑鞘拔出长剑,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每一次,那家伙只要一出现,就准没什么好事。”然后大声下达命令:“戒备!” 第六十八章 颂唱之章 飞雪拍打脸颊,刺痛着神经。黑暗外的一片沉寂,只余下呼啸的狂风还在发出响动,似怒吼又似哀嚎。 “你这家伙,还真是沉得住气!” 约翰紧紧捏住手掌,站在废弃的石磨上,观察着骑士与牧师撤离之后,显得光秃秃的深坑。 这叫他们严阵以待的东西……有趣的是,他心中甚至还没有半点轮廓。想来,他果然还是太过于相信韦伯恩这个把怪异贯彻到底的家伙了,这个时候,他理应冲他开口讥讽,那究竟是不是他幻想出来的东西,而不是难以控制的,眼皮为此跳个不停。 他侧身看去,轻甲骑士四散而开,紧握着长矛与长弓,蓄势待发。他们的前方,盾牌坚毅的竖立在原地,时刻准备抵挡进攻。而重甲骑士则骑着战马,埋伏在侧翼,等待着命令向前冲锋。 耳旁歌声阵阵,牧师在大后方,合众吟唱早已准备就绪,圣吟的光芒亮彻黑夜。 婉转的符咒,一旁与之照应,是数十架已经转好轮盘的攻城弩与投石车,还有不少于一百人的守备骑士。 不论如何,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就算来的是一只兔子,也得喝上一壶才能够离开了。 “叫那些盾牌撤回来吧,约翰。” 韦伯恩的声音在磨盘旁响起,他抬起手臂,这里总算是不再寂静无声了。 “嗯哼。”约翰抿住嘴唇,“你认为这是个大家伙?”他狐疑的看了一眼前方的空空如也,便点点头下达命令:“盾牌,撤离,一霍格!” “盾牌,撤离,一霍格!” 负责传令的骑士大声重复着命令。 “好了。” 约翰就这样注视提着盾牌的骑士安稳的撤回后方,“我看我们还是别再打哑谜了!”但心中多少有些好奇难耐,所以又开口询问:“你最好赶紧告诉我,这个庞然大物到底藏到哪去了,韦伯恩?” “这里没有哑谜,约翰。” 韦伯恩的眼帘耷拉着,同时抬起了胳膊。他的手指指向前方,黑压压的虫群随即从他的袖口破笼而出,汇聚着像是一条灵活的黑色蟒蛇,直冲冲的抵进散发着微小光芒的深坑之中:“它一直都在你眼前。” “一直都在我眼前?”约翰捏着酒袋咽下一口酒润润嗓子,“难不成我是个瞎子?”纵使他素来对他信任有加:“韦伯恩,你这个杂种。可别又用脑袋的幻想骗我!” 而接下来的声音则几乎能够传递整片雪原:“戒备!敌袭!” “戒备!敌袭!” 命令在骑士与骑士之间传递着。 “轰隆隆。” 不过声音的余韵还未完全消逝,大地的颤栗就解出了哑谜的答案。近旁的响动震耳欲聋,好似平地几声惊雷,已经完全压过了冷风呼啸。 “操你妈的……老天鹅!” 约翰可不喜欢这种答案。只刚一抬头,他便瞧见了这拔地而起的庞然巨物。 那散发着猩红刻符光芒的硕大身躯几近将夜空完全笼罩。石头斑驳的纹路,紧握的双拳,每一次挥动都好像能够划破空气一般。 他看不清它的全貌,只听到那苍老的怒吼,便紧紧皱住眉头:“你确定我们不会被它踩成肉酱,对吧,韦伯恩?” “我不确定任何一件事,约翰!”韦伯恩的目光跟随着那石像移动,思索着其中魔法流动的脉络。 “妈的!”约翰摇摇头,无奈的从他身上挪回目光,狠狠吐出一口唾沫,接着下达命令:“攻击!” 伴随着挥动的手掌,一瞬间,原本沉寂的雪原霎时热闹了起来。 “攻击!”传令兵紧促的传递着。 “哒哒哒”,首先是重弩与投石车。那攻击砸在巨人身上,奇妙的是,瞧起来似乎有些不痛不痒。 “咚”,接下来一声巨响,他们的秘密武器——合众吟唱骤然脱出,刺眼的金色光芒闪耀了整片黑夜,圣吟的符咒由上而下,汇聚成一道毁天灭地的光柱,从石巨人的胸膛直穿而过,直抵将它蕴藏的深坑。 片刻之中,眼下只余留一片焦土。石巨人哀嚎着倒向大地,掀起飞雪片片。半天再无声息,就连焼石与重箭砸在身上也毫无反应。 “我看……” 约翰透过夹杂着飞雪的灰尘,瞧着渐渐暗淡的红色光芒:“所以,你觉得我应该露出微笑,韦伯恩?” 随后下令暂时停止攻击。 “不!”韦伯恩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改变:“我觉得你应该叫牧师准备下一次合众吟唱!” “嗯……” 听到回答,约翰咂了咂嘴,“严格来说,这么个大家伙如此不堪一击,确实值得沉思。”说着,转头又看了一眼前方的残骸,“合众吟唱……”他抱住肩膀,略微思索后,决定勉为其难的赞同韦伯恩的建议:“没错,谨慎是种美德,韦伯恩。” 如此,他便下达命令:“牧师,合众吟唱!” 很快,歌声再起,骑士紧锣密鼓的装填焼石与重箭,并快速转好轮盘。目光密切观察着那头巨兽,只等待它再度盘起,再送它下上一会地狱。 “然后,你觉得它真的能顶着空空如也的胸膛从泥土里爬起来?” 约翰沉重的呼吸着,半信半疑的再度询问。他只是在思索,若是它真的能够再爬起来,他们又该用何种攻击挽救局势。 但韦伯恩没有开口回答他。 只是寂静,眼下的寂静,虽然这并非是确凿的寂静。亮彻的火光、缭绕的音符,这就是它们对眼下一切仅有的清晰认知了。 “挣扎在虚幻与现实的交界……” 在寂静中,韦伯恩突兀的诉说起话语:“你是对的……这与在地狱中摇尾乞怜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显然并非回答约翰。 “我们都做出了选择。” 说着,韦伯恩冷淡的转过头去:“这正是对你的嗤笑,马赫尔德!” “哼,好吧。” 一旁被冷淡的约翰不禁轻轻抱怨起来,“我总是说艾泽瑞拖的剧团在招人。”他习以为常的观看着韦伯恩的独角戏:“你是没见到,韦伯恩,那些家伙就像疯子一样。他们甚至可以为某位丑角在大街上宽衣解带。” 实际上更像是自言自语,他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搅他的美梦:“或者他们本来就是一群疯子!” “你该小心,约翰!” 这一句倒像是指向约翰。除非他也是某种幻想的产物。 “没错,我是该小心那些疯子。” 约翰依然沉浸在抱怨里。说起来,这点抱怨全源自他在阁楼里与情人打得火热时,街边的一片吵闹。刺耳的欢呼物尽其用的导致了他没能一展雄风。 然而,他很快便瞧见了所谓的疯子到底是什么。 眼前,那个硕大的家伙,“轰隆隆”,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再度从深坑里爬起。 第六十九章 雄狮之章 他向后仰,靠着身后勉强称得上光滑的石块,拔下塞子喝下一口温热的烈酒,顺势抬起手掌捏住黝黑的木棍,轻轻转动起被火舌舔舐的鲫鱼。 “噼啪,噼啪”,星火溅射着跳跃出来,橙黄的火焰在金色的瞳孔里燃烧。海斯捏着褐色的盐袋,眉头紧锁,思索着眼下的一切,表情里充满怅然。 “少放点盐,海斯。” 不多时,艾德文娜抬起手中的羊皮本,开口提醒他。 “不,我还没放呢。”海斯背对着她,没有回过头:“只是,这总比难以下咽要好吧?” “你知道,我觉得我还是应该适当的争取一下。毕竟撒盐对于我来说,可是唯一的弥补方式!” “你迟早得接受现实,海斯,你没有做菜的天赋!” 艾德文娜瞧了一眼今夜的晚餐:“唯一有可能的……也就是你上辈子,或许是一个关于盐巴的宗教的狂热信徒。” “我仍然记得那一次,你居然白痴到往曲奇上撒盐……” 她为此抱住肩膀,心中明了海斯断然不会听取劝告,“感谢缪尼斯,你向来是个固执的杂种!” “幸运女神……”海斯不敢相信她居然还记得这事,眼下只想赶紧开口为自己辩驳:“实际上,那时我只是决定不再墨守成规!” “哦,从那时开始你就决定不再墨守成规了吗?” 听到回答,艾德文娜不禁挑了挑眉毛,“这还真有意思……”随后露出微笑,并用拇指夹住掌心短小的羽毛笔:“毕竟截止到目前为止,你一辈子都在墨守成规!” “哼哼。”她差点被自己逗笑,“我看……”如此,她又揶揄的耸了耸肩膀,“你似乎也没有什么跳出墨守成规的天分!”并很快决定从他的身上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注视起手中绘制到一半的布防图。 “然后……”对此一边思忖,一边抬起手来,准备将营寨四周的哨点,还有守卫换班的时间标注清楚。 如是,又开口询问道:“缪哈姆德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心中猜测,也许杰佛里并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但这依然可以作为参考,或等待雄狮骑士团的骑士补充,亦或再派个斥候进去探查,这都是不错的选择。纵使,有些时候,她甚至能够诧异的发觉,她的对手居然真的只是个傻逼。 “嗯,早些时候有信鸟来信。”纳尔塞回头看了一眼布置拒马的骑士:“他说,今夜就会抵达这里。” “也就是索尔兹伯里峭壁……” 艾德文娜在布防图上撂下最后一笔:“看来那里既没有恶魔的身影,也没有道尔蒂城的伏兵。” “有趣……到底是什么叫它们觉得,贾德森镇还有西维尔镇比道尔蒂城更加富有?” “显而易见,恶魔根本就没办法啃下道尔蒂城那块骨头。背靠天险,易守难攻……对于它们来说,这倒是个正确的决定。” “你不能假定,对于它们来说,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海斯。” “若是它们知道,西维尔的后方,耶基斯镇是个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再加上王国援助的马车,镇子上的那点人连同那点可怜巴巴的物资,用不了半天就能全部迁去别的地方……” “想来……恶魔的斥候在阿尔特斯确实没有什么优势。” “我们理应去考虑更多的事情,艾德文娜。” 海斯拿起木架上的烤鱼递给她:“战争从来不是棋盘上的游戏。” “不论如何,村民们所面对的,都是流离失所。” “硝烟与火焰会摧毁那里!” “哇哦,这个时候你倒是还顾得上感伤。” 艾德文娜摆手拒绝了海斯递来的烤鱼:“从来没人强迫他们离开那里。终有人会死去……” “如何,对于流离失所而言,难道死亡还要更加难以接受?” “他们甚至不配抱怨!”她眯着眸子,用力合上了手中的羊皮小本:“当然,我才不在乎这些。” “眼下总比将来更加难捱。” “若是你想找能够支持你的家伙,我看还是等待缪哈姆德吧!” 随后,站起身来:“不过倒也没错。至少这还是件好事……虽然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但稳妥一些总是好的。” “我并不是在阻止你艾德文娜!” 对此,海斯没有再进行过多的辩论,只是抬手解开盐袋的系绳:“你知道的,我与你同样担忧着洛佩斯的安危……” “而唯一的不同……就是我总该为骑士的性命负责,不能一句话就将他们推向死路。” “唯一的不同……”她顺着海斯的话语呢喃着,接着抬手指了指他的胸膛,“好吧,这就是你认为你所需要的?” 眼下的问题,对于艾德文娜来说,他们已经在这个该死的营寨旁都已经耽搁了太久,“想来,一切似乎都未改变。猎户与领主也不过是一线之隔。” 这并非是对海斯的抱怨,只是认为自己必须要去做该做的事情。 “所以……” 接着,她便表情严肃的转过头去,语气显得不容置疑:“我们今晚就会对伞姑河营寨发动突袭。” 若是早些时候,海斯这个老家伙还能够用兵力不足的幌子搪塞她。但现在,她们手里握着至少一万重兵。 “不,我不会阻止你的,艾德文娜。”海斯望着手中的烤鱼,脸上挤出一抹微笑。他知道,他也总该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但有些时候,我必须说这些话。纳尔塞已经和波鲁克定下了约定。我们本可以等待雄狮骑士团的消息……” “哼哼,真是完美的发言!你向来是个愚蠢的混蛋,对吧,海斯?” 清冷的空气里,只留下冷淡的嗤笑:“就像说好的一样,我会带走一半的骑士还有二十位牧师!” 如此,她对这件事下达了定论。虽不知为何,心中并未因此获得那抹的宁静。但总归是褪去了暴怒。 于是,就这样抬起目光凝望近旁的湖泊,“不过……”金色的眸子,转瞬即逝的叹息,明镜微波粼粼,她深深的呼吸着,“你是对的,海斯!”随后吐露的话语,便终于不再那么与他针锋相对:“做你该做的事情。” 少许的,她的眸子中流露出柔软:“洛佩斯没有办法选择做一辈子的猎户。” “是啊!” 海斯添上一把木柴,恍若自言自语的回答着:“但他从来都是那个小家伙。” “说起这件事……有时,我倒希望我真的只是个糟老头子。”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笑话。” 艾德文娜顺势抱住肩膀:“只思忖生活好的一面,这倒是极端的傲慢。” “好吧!” 海斯嘶哑的笑着,仰起脖子咽下一口烈酒,然后又张嘴咬下一块鱼肉,“我确实……向来都是个傲慢的家伙。”话音落下,与艾德文娜相视再无言。 他明了自己的固执,因此察觉在思想里作祟的旧时荣光将他裹挟。 他那私心,驱使着他紧握失而复得的一切,把渺茫的希望寄托于菲利普。二十多年的时光,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一瞬间,他甚至难以分清,其中又有多少是真正的为洛佩斯而去考虑的。 他如此询问着自己。 第七十章 雄狮之章 “好了,我们先不等缪哈姆德了。” 海斯站在木桌旁,用双手撑着桌角:“之后我会单独跟他阐述计划。” “我们现在必须开始着手准备所需要的一切。” 随后低下头来,与多隆一同注视起桌子上,艾德文娜绘制的道尔蒂城布防图:“首先,布防图的准确性可以保证。根据斥候的多次探查,伞姑河营寨的布防,在大体上几乎没有什么变动。”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最重要的是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海斯抬起手指,先是落在伞姑河营寨的正门前,“首先,我与艾德文娜会从伞姑河营寨南面的大门发起进攻,多用盾牌与火矢,目的是告诉他们我们发起了进攻,并制造慌乱。”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牧师暂时先不会参与战斗。” 然后又挪动至排水渠附近:“而在这里……” “多隆,我要你挑选几个汉子,人数不必太多,二十人就够。” “他们所要做的,是趁着慌乱,从伞姑河营寨的排水渠潜入营寨,等待我的信号。” “不过,晌午亚高的第四次探查表示,排水渠附近增加了一队护卫,你要叫你的人小心一点。之后,我会给你足够圣耀骑士重甲,还有道尔蒂城雄鹰徽章。” “记住,信号是一发紫色的魔法箭矢。到时,布置“雷火”的速度一定要快,主要目的不是造成伤亡,而是尽可能的去摧毁营寨内里的那一圈石墙。” 多隆因此抬起头来。 “嗯,我了解……”随后小声咕哝一句,借着布防图,顺势在脑海中构建起计划的具体操作,“摧毁石墙……”于是指着布防图上排水渠的位置,“看起来,这倒不是个艰巨的任务。”同时开口询问:“我们有多少时间?” “二十流乐。多隆。” 海斯转头望向他,回答的很干脆。 “二十流乐……”听到回答,多隆轻轻转动眸子,“嗯哼。”他思索起来,“我想……”但不一会,却又摇了摇头,“我得收回刚才说的话了。”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布防图,只是用力直起身子,同时把手指塞进腰带:“介意我说个建议吗,海斯?” “建议?”海斯望着他,片刻后微微颌首,顺势收回手掌,抬起手指解开酒袋的塞子:“当然。” “实际上,重要的问题时时间。” 得到应允,多隆便努起嘴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比起二十流乐的时间,我们不妨稳妥一点。” “我的诉求是,如果你肯给我二十五流乐的时间的话,那么我会让瓦尔塔组织带领的二十个人,分四批潜入营寨。个中区别,若是二十五流乐的话,我便可以保证,他们一定能够神不知鬼不觉。” “最后,总结来说,就是我们不能把杰佛里想的太过弱智。” “哼,幸运女神……” 海斯侧耳倾听着咽下一口烈酒,“你还真是老样子。”如是,冲着他露出笑容,“不用担心,这件事本来就有调整的余地。”接着抬手指向多隆,“二十五流乐!”显然,他没有否决这个提案:“不论如何,一定要谨慎。” “之后,他们安全撤离,一定要第一时间发射信号。” 率先定论的,是理想状态。而紧随其后的,则是应急方案:“但若是他们最后没能撤出营寨,多隆,那就一定要统一带上红色的袖章,以区分敌我。” “我会尽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海斯。” 多隆用力点了点头。 “然后……” 不过,借着这个话茬,他又顺便问了一句:“雄狮骑士团的人要怎么处理?” “不用担心,在早些时候,我就已经派去斥候与他们进行交涉了。” 回答着,海斯看了一眼靠在木梁旁的艾德文娜:“好了,目前的计划就是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询问声在不大的营寨里慢慢消逝。 “没有。”片刻后,艾德文娜与多隆一同应答着。 “很好!” 在得到肯定的回应之后,海斯挥挥手便准备决定结束这次会议:“那就这么干吧!” “我们……” 紧接着,他的嘴里吐露出两声音调,然而却欲言又止。也许,他正在思索着该用何种话语结束这个时隔二十年,首次的作战计划。 他总觉着,事情多少有些过于单调。 “大人!” 忽然,难得的,老天居然决定顺遂他意。伴随着这声呼唤,亚高推开了营帐的帘子,快步向里走了进来。 “怎么了?” 海斯随后转过头去。 他仔细调整光暗交错导致一瞬恍惚的瞳孔,仔细的瞧起他的表情,为此,心中不禁狐疑起来。他想不明白,其中的欣喜到底源自何处,于是决定先将余下的话语咽回了肚子,用这点时间来倾听他所带来的“好消息”。实际上,他并不确定这件事。 “回答我,亚高,你带回来的是个好消息,对吧?” 不过,最后的结果则是他率先发问。 “嗯……”突然的询问叫他有些愣神,但很快顺着海斯的话语回答道:“严格来说,是的,没错,大人。” “哦,很好。”海斯便抱住肩膀,抬起手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好消息是……” 亚高点了点头:“雄狮骑士团的人跟随着我们派出去的斥候回到了营地,还有,伞姑河营寨内部似乎发生了暴乱。” “所以……” 说完,他抬手指了指营寨之外:“他说需要见您,大人!” 第七十一章 寤梦之章 “你知道,这事还真是怪异的不像话。” 洛佩斯抱怨的声音透过腐朽的木门传进艾雅的耳中。 “哈!哈!” 艾雅翘着腿,一脸无奈的坐在满是灰尘与蛛网的窗台上,冲着那伴随冷风不断抖动的木门翻了翻白眼。 她用手掌撑住脸颊:“我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怪异’了!” “你确定你真是只是在厕所里……” 艾雅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的皱住眉头,接着又鼓了鼓脸颊,翠绿眸子中映衬出的,满是光怪陆离。 “哦唔!”忽然一声闷哼。也许是某个想法,叫艾雅不禁缩了缩脖子,再度转向木门的目光便写满审视。而余下的韵味,则汇聚于用力皱住的鼻子。 “什么?” 这时,伴随着询问,洛佩斯推开了木门,慢慢向外走来,“抱歉,你刚才说什么?”他一脸疑惑的望着窗台上的艾雅,同时抬起硕大的爪子搔了搔下巴。 艾雅为此尴尬一笑,“没,没。”接着摇摇头,耸了耸肩膀。 “嗯哼……” 洛佩斯不禁带着狐疑回望了一眼,但并没发现什么问题。所以,就延续着话题继续说:“难道身为科尔多黎的领民,晚宴之后上个厕所也碰触了某种诡异的教义了吗?” “这个……” 艾雅明了无法改变洛佩斯对科尔多黎的看法,所以只是冲他眨了眨眼睛,“如果科尔多黎真是个邪教,这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然后从窗台上一跃而下。眼下情况,首要的事情显然吸引他的注意:“对吧?” “是吗?”好在,洛佩斯并没有察觉艾雅的小心思。他一边回答着,一边用力吸了一口腐朽的空气:“即便是对于邪教来说,这是不是也太过诡异了一点?” 他瞧着艾雅的表情,“唯独……”忽然,晃了晃脑袋,“这个邪教的伙食实在叫人抱怨颇丰。” “少数时候……”随后,若有所思的抱住肩膀,“我的肚子才会迫不及待的表示抱怨……”然而,在思忖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于是,就这样在原地站住脚步。 “怎么了?”艾雅垂下目光,歪了歪头,脸颊一半疑惑,一半娇俏。 “难道……” 洛佩斯的话语停顿着,并非回答。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问题的所在。因此恍然大悟的审视起她,“原来如此!”随后,严肃的说道:“你以为我在厕所里检查老二?” 一瞬的愣神,“不,我……” 紧接着,噗嗤一笑。察觉到解释的苍白无力,艾雅只好娇羞的捂住脸颊,但笑声却仍未消逝。 “哦,幸运女神!”洛佩斯倾听着笑声,抱怨着用力的咂了咂嘴,“你说,我是不是还得告诉你,事情到底有什么改变?”如此,不禁无奈的拍了拍大腿:这位……好奇的精灵小姐。” “我……”艾雅张开手指,满脸羞红的透过指缝瞧着他,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很抱歉,洛佩斯。” “因为……”这时,她吸了一口气,又把脸颊埋进手掌:“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洛佩斯的回答却颇为果决。 “有时候……” 艾雅因此轻轻咬住嘴唇,她的一只手仍贴在侧脸,另一只手则强撑气势的撩起额前的发丝,“好吧。”脸颊上是并未褪去的,花蕊嫩瓣般的羞红:“但至少我们证明了你没在厕所里……这总归是是件好事。” “哼,怪异的是……”洛佩斯冲着她昂起头来:“我最近可没察觉到有什么好事发生。” 不过事情很快又发生了改变,“实际上……”然后,洛佩斯话锋一转,摇了摇头轻笑出声:“我刚才确实好奇的查看了一下。” 他看着她僵硬的动作,随即决定不再询问这件事:“好了,一笔勾销吧!” 身心愉悦的,他感觉到自己大获全胜,便悠闲的转过身去:“所以,你决定好我们该走那条路没有?” “我们该走那条路?”艾雅回答的声音被疑惑拉的很长,“当然……”她睁大眼睛尽力去捋顺眼下的一切。 接着后知后觉的发出一声惊呼:“我就知道!” 于是,就这样不满的咬住牙齿,抬手拎起放在窗台的高跟鞋,快步追上了洛佩斯的步伐。 “咳咳。” 同时,又不甘心的把手掌蜷起拳头抵在嘴唇前,“然后……”狡黠的笑容依然难以掩盖,她便开口询问:“那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然而,换来的却只有洛佩斯的不满,还有他抬起爪子轻敲她脑袋的动作。 “略”,紧随其后的,则是艾雅毫不妥协的向他吐出舌头声音。 第七十二章 寤梦之章 洛佩斯总是认为事情应该拥有意义。 不过……关于意义…… 有时,他能够轻易的做出思索……或是偏见,或是判断。那只消闷在心中,便一定不是错误的判断。 少数时候,他则实在难以平心而论的理解其中诡异,或是愤怒,或是心惊。可若是心直口快的脱口而出,便一定成为众矢之的。 不论如何,他也许无法改变世界,但总归是摸清了生存之道。所以,他便习惯于如此思考,并因此能够保持平静。 眼下的泥沼,越陷越深的身躯,以至于行动早就到了无法脱身的地步。 生活叫他总是别无选择,唯独蕴藏愤怒保留了他最后的体面。 体面……这显然是个不错的笑话。 也许……这也总归算得上一件好事。至少,叫他不用尝试着去了解一切——纵使,他的思忖与付诸总是背道而驰。 “所以,眼下情况……”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洛佩斯发觉自己仍旧悠闲的跟在艾雅的身后,因此摇摇头微笑,同时轻声开口询问:“一位顽劣的古神为自己的子民献上了一切?” “嗯,我猜她现在大概不会喜欢这种说法……” 褪去的沉默,艾雅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阶梯,“这个……”被黑暗蚕食的通道,“虽然她确实是一位顽劣的古神。”如是,片刻的思忖后,抬脚向下走去:“你知道,洛佩斯……” “事情的本貌,无非是看法。” “不免……” 洛佩斯揉搓着爪子,“找准了愚蠢的漏洞。”他的神情若有所思,并顺着话语点了点头:“不过,说起看法……” 伴随着话语,他转头望向她,“我们应该……”很快想要改变沉闷的气氛。于是,在稍稍的停顿后,话语变作了打趣:“没有迷路吧?” 艾雅显然没有预料到这话锋一转。 “哼哼。”所以,她先是微笑,“没,没。”接着为此翻了翻白眼。然后,不禁大笑出声:“我只是在思索,好吗,傻瓜?” “思索……”洛佩斯几乎是赞同的耸了耸肩膀,“好吧。”随后,撅起嘴唇:“你最好是在思索。” 他相信自己的话语充满了坚定:“毕竟……有时……”同时,轻轻转动起爪子,“我的意思是……” “你知道……”他尝试说服艾雅,“类似,前车之鉴?”其中还带着一些心知肚明的狐疑。 “哼,我可不知道什么才叫做前车之鉴!”艾雅哼了哼,笑意延续了下来,让她颇有兴趣的轻撞起洛佩斯肩膀。 实际上,若是作为结束的阐述,这大抵能叫他觉得,这勉强算的上一件好事。 当然,洛佩斯倒并不认为这显得如何草率。只是偏头看去,叫目光能够透过黑暗。 “不得不说,很有气势,艾雅小姐。” 他就这样审视着,抱怨声紧随其后:“但奇怪的是,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为了这么受欢迎的家伙!” 他凝望到黑暗中的利爪,接着用力捏住手掌,果断的从腰间抽出了“春日”。 “唔,这是件应该诧异的事情吗?” 艾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笑着靠住他的肩膀:“我记得我总说,你是个迷人的家伙。” “哈,这还真是甜蜜的不像话!” 洛佩斯低头蹭了蹭她银色的发梢,坦率的倾听嘉奖:“虽然我是第一次听到这话……” “不过,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显然,翠绿的眸子里映射着他的厚颜无耻:“我猜……” 如是,抬手捏住洛佩斯给予的短刀,“一定是我的真诚感动了你。” 笑容依然没有落下帷幕:“不过不用担心,我偶尔会是个喜欢用甜言蜜语迷惑男人的家伙!” “哦,幸运女神,我向来是个没办法抵制诱惑的家伙!” 洛佩斯与她一同微笑,胳膊用力抬起,“春日”顺势而上,“叮”清脆的声响,光洁的剑刃稳稳的挡住了鬣狗的攻击:“也许你该跟我说,‘小心一点,亲爱的’。” “哼,我还以为你会借此跟我索要一些金币呢。”艾雅冷冷的注视那些鬣狗,“所以……”她银牙轻咬,“保护好自己……”一边回应,一边抬起手掌对准阶梯之下,“不要叫我心碎,亲爱的。” 同时,轻声开口吟唱,“生机!” 那吟唱空灵、悠长。刹那间,一片死寂的地道万物生长。枝丫窜出坚硬的石板,飞速成长着,直到化作粗壮的翠绿藤蔓,顺着墙壁向上攀爬、缠绕。 季节很快来到丰收之秋,末端结出晶莹的果实,透出点点光芒,在黑暗中映出萤火,一片低垂的透亮。 鬣狗愤怒的嚎叫。魔法与魔法的碰撞,扑动的翅膀,它们果断的四散而开。 飞鸟坚硬的鸟喙啄咬着,想要以此逼退藤蔓的掣肘。眼下,唯一的能够辨认的,只剩下一如既往的,黑色的眼眸中透露出的凌冽。 “好吧……” 洛佩斯疑惑的自言自语,目光迎着鬣狗的眼睛。 他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应付当下,爪子紧握的春日的蓄势待发,在这拼上性命的角力中,洛佩斯很快察觉到它的注意力被后方的变动分散。于是,转瞬而逝的机会被他牢牢捏在爪心,就这样透过武器的缝隙,精准的一把捏住身前鬣狗的手腕。 此刻,他调动了身体里的全部力气。好在,白狼的身躯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强壮,帮助他平稳的抢占住先机,在胜利中飞快的撤回了“春日”,毫不留情的剑刃刺进鬣狗的体内。 这属于他的,不起眼的小小胜利。虽然他的胳膊仍旧紧绷着,但好歹是有了些时间能够谨慎的越过鬣狗的肩膀注视眼前的一切。 他的目光平淡,但并非全无诧异,“真是个盛大的小把戏。”余下的反抗在时间的流动中慢慢消逝,他轻轻松上一口气,随后松开手爪,将鬣狗的尸体丢回地道。 他大抵已经猜出了其中的含义,“好吧。”目光所指,毋庸多言,“不知道,是否有人能为我解释一下?” “我就在这里。” 艾雅眨了眨眼睛,明了他的疑问,除了微笑,没再多做什么:“这就像是午睡的懒腰,洛佩斯。”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鬣狗留下的褶皱,诉说简短扼要:“归根究底,无非是那位顽劣古神的把戏。” 说着,抬起手指叫他注意看,然后猛的一捏手掌,藤蔓骤然缩紧。扑腾的飞鸟被包裹于内里,蔓身迅速幻化出锋利的荆棘,大口的蚕食起魔法的反抗。 “你明白这些事。”洛佩斯认为自己该理解她的保留,话语却一如既往的背道而驰:“我还以为这时是几流乐之前的对话。” 他注视着这一切,随后收起“春日”:“你觉得呢?” “你知道这是我的选择。”艾雅抿住嘴唇,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脸颊便很快又被娇俏占领:“况且,我们可是亲密无间的雌雄大盗。” 说着,娇嗔的咬住嘴唇:“眼下,按照剧情,我们处境艰难,四面楚歌!” “嗯哼。” 瞧着她的表情,洛佩斯思忖着,便也不再多说,“雌雄大盗……”无奈的发出一声闷哼:“有时,想要寻到一位可爱的傻瓜确实是件艰难的事情。” 同时,抬手轻抚她的脑袋,“狡猾的精灵。” “唔。”艾雅微微颌首,“我喜欢这个称呼,洛佩斯。”她吐吐舌头,转动手掌,耍了耍刀柄,就这样转过头去。 黑暗中余下的只有黑暗,不知何时加入包围的蝙蝠与其融为一体,就像是毁灭的飓风。 洛佩斯轻轻抬起下巴,目光顺着短兵相接慢慢向更深沉的黑暗中延续。很快,传进耳畔的,通道中嘈杂的声音便渐渐开始被凄厉的哀嚎取代。 那是风卷残云。 此后,不算宽阔的地道中,就只剩下碧翠鸟沾满鲜血的骨头。 洛佩斯舔舐着獠牙,春日的刻痕散发着微弱的翠绿光芒 但蝙蝠没有继续向他们发起攻击,只是在短暂的停顿后,掉头离开。 “看来我们又多了一位盟友。” 于是,她笑着说。 第七十三章 寤梦之章 “我向来对魔法没有什么见解。”洛佩斯踩着陈旧的石板,找寻着碧翠鸟与蝙蝠尸体交织中的空隙,捏着温热的剑柄,谨慎的抬腿前行,一方面是避免弄脏短靴,另一方面是防止某种东西的突然暴起。 “不用担心,洛佩斯,少有人能够理解这里的一切。”艾雅坐在阶梯上,火把跳动着燃烧,藤蔓依然粗壮,昏暗的光芒在墙壁投射出黑夜随风摆动:“比起虚幻,这更像是现实。” “整个科尔多黎就是一个宏大的魔法……” 她熟练的摆弄着高跟鞋,对抗着脚丫的紧促感:“就像生活一般,挣扎在虚幻与现实的交界,却栩栩如生的延续着。” 垂下额头,望着近旁,“我的现实,并非他人之现实。”对待事物,洛佩斯心中总是有着明确的答案。 “咚,咚。”下一刻,他攥起拳头,用力敲击起身前厚实的铁门,“咚,咚。” 艾雅只是瞧着他微笑。 “咚,咚。”敲击声回荡在寂静的地道内,刺耳又突兀。似乎唯一的作用就是叫洛佩斯渐渐认定,门的那一边就只有一片死寂。 纵使,时间的消逝并不算漫长。 洛佩斯只是继续敲击着。 显然,他不会轻易的放弃。毕竟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有时候……” 侧耳倾听,艾雅悠闲的托起下巴,在等待中瞅准声音停顿的空隙,蓄谋已久的,便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向他挥了挥手:“赫菲德罗托的耳朵着实不太好。” 话语叫洛佩斯默默瞅了一眼腰间的春日,“哼,原来是那个家伙。”他因此发出一声轻哼,接着,更加大力的敲击起铁门。 终于,“到底是哪个该死的杂碎?”铁门的对面总算是传出了声响。那是洛佩斯依然听不懂科尔多黎语。 “咚,咔。”随后是拉栓似的声音。他甚至已经记不清究竟敲击了多久。 但不论如何,铁门的对面终于是撒下了一些希望。 紧接着,“哗啦,哗啦”。那声音持续了一会,好像在摆弄沉重的锁链。持续着,一直持续到下一次的寂静到来。 于是,少许的停顿。 之后,铁门开始颤抖。 与此同时,“吱嘎,吱嘎”的声音开始响起。就这样,沉寂的黑暗伴随着声音被撕开了一道裂口。 橙黄的灯光逃离了牢笼,轻柔的拍在了洛佩斯的脸庞。 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眸被刺激着不停眨动,片刻之后,洛佩斯才看清摆在眼睛的场景,“喔,喔”,那却叫他不禁迅速的抬起两个爪子,在诧异中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惊呼——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抵进他喉咙匕首与升起的无奈。 原因无他,在匕首的后方,还有一群硕大的老鼠正虎视眈眈的紧盯着他。 “什么?” 歪头斜望的艾雅同样注视到这一幕,与之一般疑惑的瞪大双眼,“胡安!”回过神来,便赶忙站起身子,冲着铁门的方向发出一声严肃的呼唤。 随后,伸出手掌,示意它不要轻举妄动:“放下匕首。” 话语飘摇着,带着少许愠怒窜进耳朵:“他是我的朋友!” “是谁?” 胡安与洛佩斯一同倾听着,偏头看去,远远的只瞧见一双白嫩的手掌。 它若有所思。其中……唯一的区别,无非,它是个土生土长的科尔多黎人。 而洛佩斯所能够感受到的,就只有话音落下之后,胡安眼中的戒备,对他削减了半分。 洛佩斯为此褪去了紧促,于是暂时压下反抗的心思,乖巧的被匕首推着,缓慢的向外挪动起来。 一步,一步,胡安与洛佩斯一同来到了铁门外的通道。 随后将匕首贴近洛佩斯的脖颈,威胁他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才转过头去。这时,瞧见了那个站在阶梯上,高举火把的身影。 “原来是你啊,艾雅殿下。”它便点点头,迅速收起了匕首。 “很抱歉,我的朋友。”接着拍了拍洛佩斯的肩膀,很明显在表达歉意:“请原谅我的失礼。” “我猜你们肯定也遇到了,最近肯来这里的,全都是那些鸟啊,蝙蝠之类的杂碎。” 它一边说,一边他挥挥手驱散身后戒备的老鼠,并退开身子给他们留下进来的通道。 见状,艾雅才松了口气,“难道倪希尔那个家伙没有通知你们吗?”然而轻轻迈动脚步时,询问声中依然带这些不满。 “通知?没错,艾雅殿下,最近确实时常传来戒备的通知!” 对话明显不在一个平面上:“若是早知道你今天要来,之前去集市上的时候,我真该多买些东西。” 这倒不像回答,似乎是琐碎的抱怨着自言自语。 同时,还从柜子的西方翻出了一罐酒丢给洛佩斯。 “没事,胡安。” 艾雅望着它点了点头。她已经得到了答案,为此马不停滴的开始在心中怒骂倪希尔那个混蛋。 “哼哼,今天可是热闹的要命呢。” 然后,胡安又露出笑容,灵巧的窜过载歌载舞的庆祝,为他们带来了一些食物:“正好我们在庆祝百花节呢,你们可算是来对时候了。” 好在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情,“好了。”说着,歪了歪身子,从洛佩斯的胸膛旁向后望,开口命令道:“关上门吧,佩塔尔。” “收到!” 得到命令,站在铁门旁的佩塔尔冲着胡安攥紧了拳头,接着转身合上铁门,顺手插上门闩,随手锁紧铁链。 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艾雅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赫菲德罗托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老大?” 不知为何,胡安总显得很是繁忙,“老大带了一堆人去前面巡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在繁忙中短暂的回答艾雅的问题,便抬起手来,把食物塞到洛佩斯爪子上,又继续跟他说:“好了,先吃些东西吧,朋友!” “我们都知道,领主大人的宴会上,向来没有什么嫩填饱肚子的东西。我猜,你们已经已经饥肠辘辘了。” “胡安……”瞧着洛佩斯的表情,艾雅的脸颊上浮现一抹浅笑,适时的开口提醒起来,“他对科尔多黎语可没什么研究。”思索着能否将他从盛情难却中拯救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不过胡安向来不会思索太多,转身便冲着洛佩斯比量起如何把这些食物吃下肚子。 望着洛佩斯投来的无奈目光,艾雅能做的只有耸耸肩膀。 接着,洛佩斯便被老鼠们拥簇着走向篝火,莫名的与它们一同开始了庆祝。 第七十四章 寤梦之章 “我知道我们有些话需要说,但有时候我必须选择保持缄默。” 胡安看一眼被包围的洛佩斯,转身递给艾雅一个杯子:“来不及悲伤,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嗯哼。” 艾雅从远处收回目光,轻轻搓动着白嫩的双脚,开口询问:“之后准备怎么办?” 她的询问叫胡安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叹息,“变革总得付出鲜血……”而后,抬手从铁锅里盛了一碗菜汤:“相比之下,我们倒算是幸运的。” “所以……” 她静听着用脸颊蹭了蹭肩膀,又偏过头,温柔的注视起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的洛佩斯:“你们要守着这废墟?” “听起来……这也许是个不错的出路。” 胡安为她找来一个干净勺子,思索着点了点头,然后将菜汤与之一同递给她:“或者……” 它说着,悠闲的靠住身后的石块,指了指近旁,“享受当下。”同时抿住嘴唇:“我的意思是……只有时间将要终结时,我好像才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这时,仰头咽下一口春酿,“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在历史中苟且偷生的时间而已。” 反抗命运所需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勇气。 “谢谢。”艾雅的耳朵轻柔的耸动着。随后放下杯子,用双手接过菜汤。 她抬起头瞧它一眼,“不论如何,我们已经来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胡安。”为此露出淡淡的微笑,接着拿起勺子,小口的品尝起香醇的菜汤。 对此,胡安倒显得淡然:“希望我们有机会书写历史。” “我想……”艾雅咀嚼起白梗垂叶,“那家伙大概能成为一位大受欢迎的吟游诗人。”一点翠绿在洛佩斯的身上流连:“如果他喜欢这个诉说故事的话。” “至少我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胡安拿起稍显沉重的酒壶,转头望向通道内的另一座铁门,“看来它今夜收获颇丰。”右手边的方向,浑身沾满鲜血的赫菲德罗托正慢慢向里走来。 如是,赫菲德罗托先是环顾四周,“没想到……”很快发觉今晚的不同,便用阿尔特斯语开口说道,“我这破烂的地窖有一天也会有客人到来!” 此刻,他的声音显得不免粗狂。 “好久不见,赫菲德罗托。” 洛佩斯在老鼠的簇拥中,满脸微笑的咽下一口酒,在语言不通的交流中惬意着。 他知道他是在跟谁说话,所以开口回应他:“不过,我至今也没有想明白,这‘春日’到底是馈赠,还是托付。” “要我说……” 赫菲德罗托没有一头扎进欢庆之中,而是转身走向一旁的水盆,“你都说对了,我的朋友。”他首先低下身子洗了洗脸:“那即是馈赠,也是托付。” 话语伴随着水波荡漾:“但说实话,更像是我的一己私利。” “这倒对了!” “交易中可少有诚实的家伙。” 洛佩斯感受篝火的温热,“向来……”他嘀咕着,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话语率先思索的就是一己私利。” 他似乎已经做下决定,所以就只为自己点了点头:“好吧。” “既然已经收了定金,那我就接受你的托付。” “不得不说,这话还真够动听的。” 赫菲德罗托褪去了脸上的血污,“我时常思索这是否是个错误……这里的一切。”又换上一盆干净的清水:“但那不重要。” “同样的,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感谢,朋友。不过,我仍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以……” 他好像要盖棺总结,于是把麻布放进水中润湿,坚定的迈开脚步,慢慢走向对酒当歌:“至少现在,尽情享受吧。” 就这样在火焰的晃动前停下步伐,从硕鼠手中接过酒杯,“为了生活!”好似晕眩,高举杯中之酒,晃了晃羊角,沉声吸气:“干杯!” “唯独,赫菲德罗托,我向来不习惯为话语举杯!” 只是,洛佩斯依然无法预料等待着他的一切,“那么……”等待话音落下,“干杯!”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碰杯!碰杯!碰杯!碰杯!” 欢脱的氛围因此更上一层,硕鼠们顺势高举酒杯,开始放纵的欢呼。 唯有庆祝,它们一同。 “好吧,好吧!”于是,在嘈杂中,只余下了洛佩斯的求饶声:“请手下留情,我的朋友们,至少不要脱我的裤子……” “碰杯!碰杯!碰杯!碰杯!” 欢呼声仍不绝于耳。 被推动着的精神,叫洛佩斯很快放弃了守卫自己的裤子,前进至心安理得的乘着这气氛尤为火热。 不论如何,他总算是参加了身为一位猎户理应参加的宴会。 即便留给他的,就只有那随便搬来块石头便算大功告成的简陋位子,还有显得尤为怪异的,被一群老鼠团团包围。 但终竟是不必再艰难的将脸上堆满微笑。 “我想,我得说,我喜欢阿尔特斯人。” 胡安招呼着看守大门的硕鼠,叫它们可以暂时放下职责,安心享受节日。 “即便你只见过洛佩斯这一位阿尔特斯人?”艾雅摆弄着繁琐的裙摆。 “也许那是之后的事情。” 胡安抱着肩膀:“好在,我的食物并没有浪费。” “然后……我还得说……” 它有些欲言又止。 “大抵,这微笑会遗落于岁月的风尘。”当然,最后还是决定开口。 胡安从来无法做到把话语咽下肚子:“但我依然可以在温热的火焰旁吊人胃口。诉说,我见证的这场盛大的相遇。” “哼哼。” 艾雅没有否认,只是叹息着,不禁笑起自己的改变诸多,“有那么明显吗?”这叹息显得那般欢愉的叹息:“若是这话叫他听到,我猜,他一定会把鼻子翘到天上去的,胡安。 “多数时候,事情总是没有什么道理。” 这时,她用一只手捧起脸颊:“其实我更希望我们只是会平淡享受午后暖阳。” 少见的羞涩晕染了耳根,“这最好没有那么肉麻。”微笑却正如她说的,享受着午后暖阳。 这般灿然的笑着:“我爱他……” 坚定无比:“然后,并将爱他!” 目光直直的注视它:“我希望你能理解,胡安!” 这叫胡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当然,艾雅殿下。” “也许你确实不适合在花海里游颂。” 于是,他做出承诺:“我会尽力而为。” 得到应允,艾雅便点了点头,“一诺千金!”随即眨动眨动眼帘,叫羞涩慢慢退去,转头继续注视洛佩斯:“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太久。” “没关系。” 胡安的目光在手旁的短斧处稍稍停顿:“我们会处理之后的事情。” “嗯,那就交给你们吧。” 艾雅对它报以微笑,然后轻盈的站起了身子。 第七十五章 寤梦之章 想来,他与赫菲德罗托的形象大抵已经相差无几。 “这个……” 洛佩斯沉重的坐在这个已不复温热的石块上,满身血污的执行着艾雅嗔怒的命令:“真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他一边说,一边直勾勾的紧盯起她。 不过,她瞧起来却依然没有要开口回应他抱怨的意思。 这叫洛佩斯不免无奈。说来,唯一的反应,就只有那抹好似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白眼。 这时,他还能做的,大概就只有思忖。思忖,这次是否还有办法多收取一些佣金——如果它们不是一群该死的杂种的话。 显然,他实在没有什么抱怨的理由。毕竟,这全部都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身侧,这位贴心的可爱的家伙早已为他计划好了退路。 一条退路……一条可观的退路…… 一条,既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而又极为轻松的退路。 扪心自问,他确实为此心动,但同时,他也确是因此做出选择。 他并非讨厌怜悯,只是无法心安理得。至少为了她……他就不能这么去做。 “嘶”,接着,痛心疾首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痛回荡着,便用力咬着牙齿,抬头迎上艾雅的目光。 “真奇怪,现在你倒是知道痛了。” 她抱着肩膀,语气中依然寻得到愠怒的盘旋,此刻正一脸“微笑”的望着他。 洛佩斯只希望这别是某种死亡的宣告:“所以……” 他捂着腰间站起身子,“我们是不是该启程了?”同时,祈祷着胡安的草药能够产生一些用处。 “不,如果你还想在这里吃上一顿早餐的话!” 她沉沉的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在拱起下巴时,用力瞪住眸子,便就这样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迈开了步伐。 “好吧!”洛佩斯耸了耸肩膀,瞧着她皎洁的背影,为此撅了撅嘴巴。不知道,这位沉鱼落雁的精灵小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消气。 “生命女神保佑你!”远处,赫菲德罗托悠闲的靠在墙角,“我的朋友!”他酌饮着春酿,为他送上祝福。 “哼,如果你肯送我些金币的话,那我还能开心一些。”洛佩斯转过头去,然后又收回目光。 离去时,唯有挥挥手掌,就算作离别。 “嘿,我还以为你会对特拉格之春的“英雄”好点!” 一瘸一拐的在黑暗中前进着,唯有火把指引着前路。 “真奇怪!难道英雄不应该故作坚强吗?”过了好一会,艾雅的声音才从前方慢悠悠的传递过来。洛佩斯甚至已经料想她娇俏挑眉的动作了。 “其实我只想做你一个人英雄!你知道……我希望你了解!”洛佩斯尽力叫自己的声音显得颤抖又可怜。 这倒不是件艰难的事情。 “这对我可不起什么效果,亲爱的!”艾雅呼吸着鼓了鼓脸颊,显然已经看穿了他的花言巧语。 纵使,“哒哒”的脚步声正在越来越近。 “我想,最好是这样,甜心!” 这叫洛佩斯露出微笑。随即张开胳膊,搭上了艾雅的肩膀,默默感受着柔软身躯依靠传递的温热:“我相信,某一天,我一定会怀念这泌人心脾的馨香。特拉格之春就像你一般,拥有着蝴蝶绚烂还有鲜花芬芳。” “这充满恶臭的地道里可不见鲜花还有蝴蝶,洛佩斯。”艾雅用额头蹭了蹭洛佩斯的脸颊,微笑再度爬上眉梢:“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怀念!” “不,不必怀念。”他注视着她,摇了摇头:“因为你就在这里。” “我大抵会永远留恋这里。”艾雅的心脏轻轻悸动,“傻瓜!”她忧愁咬住嘴唇,就这么沉醉在那黑色的瞳孔中:“那么,怀念我吧!” “我会的。”洛佩斯坚定的回答着:“就像是,平静的享受午后的暖阳一般?” 说完,他冲着艾雅眨了眨眼睛,并在她额头烙下一吻。 而艾雅则狐疑的瞧着他,直到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为此,不禁怒骂出声:“胡安那个混蛋!” 第七十六章 寤梦之章 “真奇怪,这个地道比我预想的要深的多。” 洛佩斯缩了缩脖子,忽感上方灌来的夜风冰冷刺骨。 他有意识的去放松紧缩的胸腔,同时抬头向上观望,发现从出口偷跑进来的昏暗光芒已经近在咫尺:“感觉,如果我不说的话,这里就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哼哼。” 艾雅向上瞧的目光显露出几分担忧,“有时候确实是这样,洛佩斯。”但还是尽力向他彰显微笑:“在我们刚刚跌进这里时,魔法的余韵还未消逝,所以到处是一片欣欣相融的景色,那叫人瞧不见深渊的凝视。” “察觉深渊的包裹,唯一的不同,似乎就是能够不断瞧见有人如饥似渴的拥抱深渊。” 洛佩斯为此撅了撅嘴,他的脑海中顺势延展着,借由假定启航的思索,“想来,这确实很奇怪。” 接着,在思索中低头向下看去,望见翠绿的眼眸在微弱的光芒下透露着深沉。 这叫他很快察觉到问题的所在,便冲她眨眨眼睛,晃了晃脑袋,收回纷乱的思绪。 洛佩斯不知她是否有所察觉,但至少确认艾雅差他不远,所以放下心来,加快了速度,继续向上攀爬。 “吱嘎,吱嘎。”梯子不断传出响动。 而若是说起身前吱嘎乱响的铁梯年久失修。关于这点,洛佩斯倒是并不太过在意。因为只消稍稍尝试,就能够叫他很快放下心来——谢天谢地还未到达直接断裂的地步。 并且,若是不提腰间的阵阵刺痛,关于特拉格之春,倒还真是一趟轻松的旅途。 但不论如何,他都向来难以信任假定的思索。 于是,之后是短暂的沉默。洛佩斯很快抵达了地道的尽头。 他们几乎是一同停下了脚步。 只是,唯一让洛佩斯觉得诡异的事。大抵,他刚一抬起变成狼之后的狭长鼻子,就几乎已经碰到了挡板。 他叹息着耸了耸鼻子,能做的只有尽力叫自己不去在意这点事情。虽然依旧不免皱住了眉头,不过还是分出了些心思。仔细的观察起了上方出口暗沉的方形挡板。 幸好,那并不是什么精妙的东西。他很快确认开合的原理,然后挪动起一只胳膊,顺着下方的空隙穿过铁梯,将其抱在怀里稳住身子。 之后是几次的尝试,直到他完全确认自己剥离了跌落的风险,这才慢慢松开另一只爪子,抵住挡板,并与大腿一同发力,开始尝试推拥。 很快,伴随着动作,方形挡板就被他推开了一道缝隙,“好了,让我瞧瞧。”然后,透过缝隙,洛佩斯煞有介事的向外慎重的探头观察。 两次的环顾四周,洛佩斯并没有发现什么关于埋伏的迹象,便松了口气,就这样抬手将挡板向上完全推开,并迅速的爬了上去。 凹凸不平的卵石小径,洛佩斯在其上稳稳站住身子,随后挺直脊梁,用力伸个懒腰,舒展舒展身子,余下的目光被华丽的夜色笼罩,翠绿的太阳与夜空安眠,一片星辰璀璨如歌。 于是带着微笑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自上而下,墨色的瞳孔流露着一些不相干的严肃,“嘿,需要帮助吗?”他伸出手掌,开口询问道。 “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一个傻瓜,对吧?” 艾雅眨巴眨巴眼帘,好像在思索。而后抬起胳膊,驾轻就熟的把柔软的手掌伸进他的掌心:“但如果非要说的话……” 不过,在柔软的话音还未落下帷幕时,她就被他一把揽进了怀中:“什么?” “哼哼。” 她便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着,叫掌心轻抚胸膛,眉目含情:“我的意思是,你得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 洛佩斯拉长着声音,“哦……当然。”接着,轻轻靠住她的额头:“我想,我正在努力尝试这件事。” “怎么,看起来不像吗?” “嗯,看起来……” 洛佩斯的询问让艾雅饶有兴致的左右打量起他,“这个……” 片刻后指了指他的鼻子,然后才给予回答:“似乎有点可怕。” 如是,就这样注视着他,轻轻咬住嘴唇:“我差点就不想吻你了。” “什么?” 洛佩斯在不解中惊呼,险些向幸运女神破口大骂,但认为自己素养颇深,最后话语全部蕴藏于瞪住的双眼,用力的发出了一声闷哼:“说实话,这让我有点受伤,甜心。” 一边说着,一边故作生无可恋的依靠住艾雅的肩膀:“生活总是叫我感到疲惫不已。” “哈!哈!” 她便因此笑着翻了翻白眼,“唔,好吧。”随后抬手捧起他的脸颊:“希望这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同。” 于是,精挑细选着选定了侧脸,“不过,我们可没什么时间休息,亲爱的。”她温柔的为他捋顺毛发,同时轻轻抬起朱唇皓齿。 “我知道,我知道。”洛佩斯回答着,轻咬她的脸颊。 “看来,繁星和灿月可不怎么喜欢你这头穿着礼服的大白狼。”艾雅嫌弃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毛发,然后抬手指了指狐疑的望着他们的两只花环绒鹿。 倾听着话语,洛佩斯便顺着艾雅指尖的方向望去,发觉繁星和灿月正远远观望着,几次想要迈开蹄子,却都没有付诸行动。 直到,艾雅冲着它们招了招手,它们才开始慢悠悠的向这里靠来。 “嗷呜!” 但很快,就又被洛佩斯的龇牙咧嘴吓得毫不迟疑的撒腿就跑。 “现在看来,也许它们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傻瓜!”这叫艾雅不禁气鼓鼓的鼓起脸颊。 “也许……” 洛佩斯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 “咻”,随后昂起眸子,忽然注意到有流星划破天空。此刻,正带着燃烧的猩红拖尾砸向特拉格之春的城墙。 “咚。”接下来是剧烈的碰撞。甚至于震动的余波掀起了呼啸的晚风,热烈的撩起了发梢。 艾雅与他一同凝望,城市在一瞬间里褪去沉睡,卫兵们高声呼喊着展开长弓,燃起了火把开始应敌。 随之而来的,是蝙蝠的铺天盖地。 对此,洛佩斯并没有感到诧异,只是舔了舔嘴唇,心知肚明的询问道:“她也要为自己的子民留下退路,对吧?” “嗯,这是独属于她的,盛大的戏剧。”艾雅钻进他的怀抱:“好了,我们也该启程了,亲爱的。” “嗯哼。”洛佩斯点头应允。 第七十七章 寤梦之章 靠着坚硬的石块盘腿而坐,感受温热的夏风吹拂。身前,翠绿的草原一片蝴蝶纷飞;身畔,绒鹿休闲的啃食着青草与小虫。一片寂静之中,只余下轻柔的呼吸萦绕着蒸腾热气。 洛佩斯捏着地图的一角,就着春酿啃食面包补充体力,铠甲与衬衣被他脱下来丢到一旁,热烈的晌午叫他迫切的想要逃离这大汗淋漓。 随后借由地图的指引,转头顺着无垠的平原向远处眺望,那坐落在翠绿地平线上的村庄已经依稀可见。 越过维谢克斯特,再走上个四五霍格,他们大概就能抵达科尔多黎之夏与凛冽之冬的交界线。届时,只要顺着大路前进,就能很快抵达凛冽之冬的都城。 然后,又瞧了一眼地图,随即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收回目光,消磨时间似的抱怨了起来,“哼,看来轻松的日子不多了。” 严格来说,这倒是无凭无据。但好消息是,没人能够因此指责他。 洛佩斯轻轻晃动着即将见底的春酿,就这样伸出舌头舔了舔顺着颧骨挪动下来的咸苦汗珠,在目光的延伸中,不知为何,忽然思忖起某些被遗忘的事情。 为此,他疑惑的摩挲起下巴,并若有所思的卷起手里的地图。 身前,那撅着屁股顺着草地生长脉络惬意的享受着生活的繁星甚至不愿回头瞧上他那么一眼。不过,他仍然得承认,他们确实已经获得了和解。 接着,便毫不客气的冲着繁星招了招手。 但繁星并没有因此回过头来,它显然对放弃眼前的绿草,转而应允洛佩斯的呼唤提不起什么兴趣。 只是,洛佩斯毫不间断的催促,最后还是将它打败。 过了好一会,它才慢悠悠的向他靠了过去。 “好吧。” 洛佩斯坐在原地,等待繁星抵达后,抬手抚摸起它的大腿,无奈的咂了咂嘴:“你向来是个混蛋,是吧?” 这便换来一声不屑的鹿鸣。 “嗯哼,我了解,繁星。” 对此,洛佩斯只是微笑,然后把卷好的地图塞进包裹里,又在一阵翻找之后,从中拽出了之前的黑色礼服。 “很好。” 洛佩斯点了点头,无忧无虑就理应享受生活,“接着去享受你的生活去吧。”而后,抬手拍了拍繁星的屁股,用实际行动放它离开。 好在,繁星今天的心情不错,没有气愤的赏他两只鹿蹄。 他抬头看着繁星快步离开的急迫……这样的生活应该也不错。用力抖搂抖搂礼服,随手把手掌伸进礼服的口袋,他几乎没有什么悬疑的从里面摸出了那根散发着荧光的小草。在太阳的映射之下,现在已经看不出什么光芒的痕迹。 他轻轻搓动手指,默默拱起下巴,小草在他的指尖转动。 某种预感在他心中发酵,但却实在想不通,那些囚鸟组织的家伙又在预谋着些什么。 而且,奇怪的是,那所谓领主的蝙蝠魔法也并没有再追来。 当然,唯独可以确定的是,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回忆往昔,自负所带来的代价,他已经尝的够多的了。 于是,便决定不再进行过多无意义的沉思,昂头看一眼高悬的月亮以确认时间,接着把那株小草再度塞回口袋,发觉已经到了约定的时候,就这样扶着石块站起了身。 他轻轻垂下手掌,用礼服擦了擦身上的汗珠,望着酣睡的甜美,不禁露出微笑,温柔的捏了捏艾雅的脸颊,算作起床的安吻,“嘿,若是再不起床,世界就都快要毁灭了。” “哈”,艾雅少见的没有赖床,她困倦的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 不过,那紧闭的眼帘,则还是在拖延,又拖延之后,才徐徐睁开:“我可不觉得我能阻止世界的毁灭,洛佩斯!” 她首先瞧了一眼洛佩斯。接着,摆动起眼眸,在在梦乡与现实的游离中摆动。 眼下还算熟悉的景色,余留悠闲的对焦,直到完全醒来,看到了洛佩斯满身伤痕的白狼身躯。 她因此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什么?”并回过头妥善的确认这里除了繁星和灿月外,是否还有其他的什么,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狐疑的缩了缩脖颈。 她便砸了砸味蕾中萦绕的麦芽香气,不太笃定的询问着:“你在尝试诱惑我吗?” “哼哼。” 洛佩斯因此摊开手掌,无可奈何的低头瞧了一眼自己健在的裤子,“不用担心,我知道我很有魅力。”随后,伸手把剩下的那块面包塞给艾雅:“所以,你最好不要把对我的渴望都写在脸上,甜心。” “哦唔……”她倾听着回答,一只手贴住脸颊,目光充满活络的思忖,“我还以为没那么明显。”另一只则握住洛佩斯的手掌,张嘴叼住面包,借着力气站起身。 “啊哈。” 小口咀嚼着漫步向前,繁星和灿月正跑动着向她奔来,显得干瘪不已的单一的面包,又叫她不禁轻声抱怨,“我真该再拿上一些果酱。” “嗯,我也这么觉得。” 洛佩斯拿起地上的衬衣,对此表示赞同,为启程做好准备。 “哦,也许抵达维谢克斯特之后,我们应该买上一些。” 艾雅享受着暖月,抚摸花环绒鹿柔软的毛发,与洛佩斯融洽的闲谈。 “哦,对了!” 这时,突然又想起什么,身子为之一顿,脚步也停了下来。 “嗯哼。”洛佩斯随手整理好衬衣,顺着声音望去。 如是,在这妖艳的蓝色月亮之下,就只瞧见她的回眸一笑:“午安,亲爱的。” “没错,我喜欢这午后。” 在这笑容下,洛佩斯也露出微笑:“午安,甜心!” 第七十八章 狼群之章 “这是我们的胜利,骑士们!” 菲利普注视着清晨的第一道曙光,轻轻将长剑插回剑鞘,身旁是骑士们的阵阵欢呼,失去黑夜庇护的死尸彻底化作具具枯骨跌入泥土。 “修整三昼歌的时间!” 随后,尼克尔斯开口下达了修整的命令,并开始着手组织一些骑士,准备进行善后工作的部署。 身畔,动物结伴褪去,享受来之不易的今晨,森林再度回归寂静,高天之上,明日高悬,大地回暖。 尼克尔斯站在阳光之下,却依然无法褪去身上的彻骨严寒。他低下头,凝望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方才的景色依然历历在目。 在真正迈开脚步之前,他便已经感觉到双脚好似有千金之重。 尼克尔斯紧咬住牙齿,又觉得这并没有什么意义,最后便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明了自己心中的恐惧,但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 “不必羞愧。” 菲利普把目光从他的背影上挪开,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开导:“我们都是如此!” 尼克尔斯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回过了头。“之后……”但诉说却欲言又止,深沉的喘息,最后只化作一声询问:“我们该怎么办,大人?” 他的目光里,夹杂着复杂的神色。 菲利普瞧着他的表情,轻轻拔开了酒袋的塞子,“回家!”他的回答简短扼要:“尼克尔斯!” “回家……”在听到回答的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恍惚。 思索,然后再思索。他嘴唇微张,这时,发觉连想要妥善的组织好语言都没有了方向。 他望着菲利普,“是。”最后转过了身,用力点了点头,选择把话语咽下肚子,“大人!”能做的只有尽力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随即,紧抿嘴唇,离开了这里。 “嗯,这倒不是个艰难的抉择,骑士。” 身后,一早坐在那里咀嚼面包的杰克此刻满身的泥土与血污,瞧起来活像是个乞丐,再找不见半点身为牧师的英姿勃发:“食物皆为馈赠……” “但奇怪的是,生命之森的面包却要来的香甜。”说着,他又仰头咽下一口清水:“天主圣神说,‘饥饿便是最为见效的调料。’” “我们都已经做了能够做到的事情。”菲利普抬手捂住伤口,目不转睛的望着与精灵一同开始焚烧尸体的骑士:“所以,你是否会跟我们一起离开,神父?” “当然,我发自内心的希望能够跟你们一同离开。”杰克微微颌首:“回到王都,我就又是那位在猜疑与抉择里乘风而起的教皇内侍。” “但有时候,我的选择并非我能左右。” 他说着,偏过头去:“我并非厌倦那种生活,只是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呼唤着我。” “我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并将手里的水袋递给菲利普:“药剂还不够稳定,依然需调制,就算现在能够短暂压制住献祭的法阵,我也难以保证,若是其中出现某种变动的话,药剂依旧可以发挥功效。” “问题就摆在这里,骑士,它不会因为我们的无视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杰克摊开手掌,示意菲利普倾倒清水:“我需要进行更多的尝试,也许跟女巫合作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件事总得有人去做。” “看来你得在这里多享受几天精灵的面包了。”菲利普露出笑容,倾斜着水袋,缓慢的倒出清水:“不过,有一件事,我希望能够拜托你。” “关于这件事,我想,精灵比我们更加紧张。” 杰克捧着清水拍向脸颊,“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几乎用不着去猜测:“放心吧,骑士。若是他脱离了那个世界,我会想办法保证他的安全。” “我只是不想让一切都变成无用功。” 菲利普不断的用力抵住牙齿,虽然他依旧无法因此安下心来,但至少已经听到了想要的承诺。 他做了能够做到的事情,便问心无愧。 “感谢,神父。”如是,他说。 第七十九章 森林之章 帕忒希雅翘着腿休闲的坐在扫帚上。 “魔法流动的脉络……”她思索着尸体符咒内里的行进诡计:“不合常理,与我们现行的准则几乎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魔法的制约在尸体里慢慢蒸腾,产生金色的薄雾留存在空气中,直至慢慢消散:“极强的排外性,但无法吞噬与同化魔法。” “也许是另一种的魔法形式。”她用法杖轻轻敲打胳膊,默默嘀咕着,“亦或者……”暂时无法勾勒出妥善的解决方法,“根本不是魔法!” 实际上,这叫她非常的不爽。以现在的情况看来,牧师的缓兵之计,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办法——那些该死的牧师。 “这是你要的尸体,帕忒希雅。” 思绪的远游中,不知何时,翠斯尔德已经带着三两位搬运恶魔尸体的晨曦近卫来到了她的身旁。 这夹杂着些许严肃的清脆声音把她拽回眼下,“嘘。”回过神来的帕忒希雅就这么瞧了她一眼,然后把手指递向嘴唇,做出噤声的手势。 “什么?”翠斯尔德向她递去的目光不免攀上狐疑,一时间弄不清楚,她究竟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一贯的慎重还是叫她最后选择乖乖照做的闭上嘴巴,没有询问。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翠斯尔德!” 接着,帕忒希雅也没有开口为她解答,只是推出手掌,悬在半空,严肃的诉说着。 翠斯尔德的视线跟随着她,眸子里流露出思忖的薄雾,在短暂的停顿后,微微摆动目光,顺着帕忒希雅手掌指向的方向看去。 “咕噜,咕噜。”她撅着嘴巴,效仿着什么。 但翠斯尔德的眼前只有茂密的树丛。她进行着警戒,垂下手掌抚向腰间的剑柄。 于是,帕忒希雅眨了眨眼睛:“空空如也的肚子!” 四周的气氛在一瞬间里跌入了冰点。 然后,她彻底泄下了气,飞快的说:“我饿了,翠斯尔德!” “你说什么?” 一瞬间中,翠斯尔德并没有反应过来:“你他妈的说……” 接着,咬牙切齿的质询起:“你饿了?” “是啊!我……”当然,帕忒希雅并没有发觉那里出了问题,她在翠斯尔德的瞩目下摊开手掌。 “不,不要生气……”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翠斯尔德直接捏住了衣领:“你知道的……这只是个玩笑!” 一开始,还只是苍白的解释,最后则直接演变成了哀嚎:“不,不,不要,翠斯尔德!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我的错!” 这哀嚎持续了一会。 片刻之后,只剩下翠斯尔德抒发着一腔的愤懑,拍了拍手掌,向后坐向坚硬的石块。 至于帕忒希雅……则是抿着嘴唇呆在原地,正委屈巴巴的捂着脸颊,眼角甚至还艰难的挤出了几滴眼泪:“就算生气也不该这样吧。” “哼,原来你不是个受虐狂啊。”翠斯尔德看着她,无语的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自找的。”然后抬手解下腰间的酒袋,并把自己的面包丢帕忒希雅。 “然后……”同时,她开口询问:“你寻找恶魔的尸体是要做什么?” 一瞬间,那好似被人干了什么有悖天理事情的表情烟消云散了:“这个……其实这是个抉择,翠斯尔德。” 一边回答,一边毫不客气的“撕咬”起接来的面包:“我本来是准备用阿尔特斯人的尸体做实验的。” “不过你们需要这个岩壁,所以我才决定当个好人,勉为其难的卖他们个面子。” “不,不必感激我,翠斯尔德。”她自话自说着,却忽然脸色艰难,好像是被面包噎到了嗓子。 “啊!”便赶紧放下面包,解下水袋猛灌一口清水。 “咕咚,咕咚。”漏掉的清水顺着下巴滑落至脖颈,顺势吞咽喉咙,她这才松了口气:“诡计之女!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幸运女神……”毫无保留的注视到这番景色,翠斯尔德用力呼吸着,眼皮微微跳动,“很好!很有趣,帕忒希雅。”显然对帕忒希雅的忍耐已经要到达了极限:“这应该是我最近做的唯一的一件好事了。” 她蹬着眼睛,好似有火苗浮现:“相信我,下次我一定要把你丢进火焰里变成一只烤猪。” 只是,帕忒希雅倒是不怎么在意,“哼,不要这么绝情好吗,翠斯尔德!”随后,还舔了舔嘴唇:“我知道你这是心疼我。哼哼,不用担心,你知道的,这只会叫我们之间的爱意更加浓郁!” 有那么一瞬间,翠斯尔德已经决定,现在就把她丢进火焰之中。 “哦!”帕忒希雅精确的察觉到这一点:“你知道你的表情有点让人害怕,对吧?” 纵使知道翠斯尔德不会真的把她变成烤猪,但她还是谨慎的驱动扫帚向后退了两步。 摩挲着额头,尽力压制住胸膛里的努力,翠斯尔德果断的站起了身,“给你个机会,在我还不想撅了你的扫帚,把它塞进你的屁股之前,带上你的扫帚给我走。”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迈开了步伐,顺着小径,向倚靠着大树眺望的爱丝琳走了过去。 “什么?什么?” 听到活计,帕忒希雅霎时来了兴趣,赶紧咽下最后一口面包,驱动扫帚跟了上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招呼晨曦近卫帮她看好恶魔的尸体。 “那些人类已经过来了吗?” 不过,她仍旧依旧叽叽喳喳个不停,没有改变:“我看我们最好给他个下马威,叫他们明白我们不是只会做个好人。” “哎呦。”而以此换来的,便是捂住脑袋的惊呼。 她没有等来翠斯尔德的应答,回复她的,只有那一记敲在脑瓜上的重拳。 “你这个混蛋!”她为此怒骂道。 第八十章 森林之章 菲利普顺着石块缓慢的向上走去,每一次的挪动双腿都难以避免的会牵扯到伤口,回应清晰的触感。 身旁跟随着的尼克尔斯几次想要上前搀扶,但都被他所拒绝。至少现在,他还并非一个废人。 “日安,女士们!” 直到,抵达了莫名约定俗成的,精灵修整的地盘,他才停住脚步,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开口与她们打着招呼。 “早上好,骑士。” 爱丝琳回应着,向他递去目光。 此刻,休闲的坐在一旁逗弄象鼩的帕忒希雅,正捏下一小块面包准备给它喂食。 她兴致勃勃的调戏着它,却忽然的被翠斯尔德狠狠的踢了一脚。 “什么?什么?” 帕忒希雅因此带着些许疑惑与满腹的不悦的回头望去,一边抖动抖动吃痛的脚跟,一边发誓一定要把这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家伙狠狠的丢下岩壁。 如是,咂了咂嘴。第一时间就瞧见翠斯尔德正一脸严肃的望着她。 然后,她发觉,这似乎也没有那么痛。内心演变了一万次叫翠斯尔德下跪求饶的场景,以此告慰内心,便就这样带着生嚼了虫子的表情回过头来,一脸悲痛的开始了翻译:“该死的,不就是两句废话吗?真是谢天谢地了!” 也许这就是今晨的唯一一件能够让人感到庆幸的事情了——她们都听不懂阿尔特斯语。 但依然无法避免的背叛诡计之女,用生命之森语的诉说保证着原汁原味。 侧耳倾听,菲利普不显恼怒,反而点了点头,继续说:“我们会暂时撤出崖壁。” 少见的开门见山,没有陷阱,没有圈套,只有皆大欢喜的交易。 “撤出崖壁?” 帕忒希雅的神色为之一顿。她可不会相信这帮阿尔特斯人会有这么好心,除非那个牧师是个单纯的傻逼,全然没发觉一点这崖壁的重要性。 她紧紧的盯住他的眸子,相信若是其中哪怕有一丝阴谋的痕迹,她都可以很快的察觉。 只是,菲利普已然不愿多说,就这么平静坐在原地。 纵然如此,帕忒希雅依旧难以相信他。可这并不是她的工作,要做的只有妥善的把话语翻译给爱丝琳。 “什么?” 不可置信的反问,显然还是有人跟她站在同一阵线。翠斯尔德不屑的撇了撇嘴:“难道这就是关于,我们几次拯救他们于危难的报答?” “他们弹尽粮绝,气势低迷。”不过,作为指挥官,爱丝琳并不能武断的做出判断,她指出圣耀骑士目前彰显出来的问题,抬起手掌打断翠斯尔德将要继续的话语,决定再听一听他们的诉求。 “问问他们需要什么,帕忒希雅。”她向着帕忒希雅下达命令。 “好吧。” 帕忒希雅摆动摆动眸子尽力表现出和善,首先要做的,是搞懂他们究竟向搞些什么把戏。 “她说……”话语短暂停顿着,显得足有诚意:“如果你们想要什么的话,就尽管提吧,我们都会尽力去满足。” 抬起目光,菲利普甚至没有思索的果断回答道,“一个人类!”他现在没有兴趣搞那些你来我往的把戏:“我们的牧师说,他与你们要寻找的精灵一同跌入了另一个世界。” “也许只是某种优美的措辞。” 他拱起下巴:“但……” “我需要你们保证好他的安全……在我还未赶回来之前。 “当然,若是你们准备撤离,也必须要想办法把他安全的送回西维尔镇。” 语毕,他抬起了手掌,算作对话的结束。 “有趣……” 帕忒希雅无意识的眨了眨眼睛。回过神,又不禁嘀咕起来,“一个人类?”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感到诡异。并不稳健的想,莫不是阿尔特斯也偷跑出来了一个王子? 哈,如果他也碰巧能够听懂动物说话的话,那她大可把这事编做一个故事,回去讲给暗月巫堡的那些小家伙听了。 该死的,这难道是某个掌管爱情的古神忽然玩心大发? 帕忒希雅为此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了避免某种奇怪的场景在脑海中演化,她赶紧打住了脑海里的思绪,转头用生命之森语给爱丝琳翻译菲利普的要求。 爱丝琳与翠斯尔德默默对视了一眼。 “阿尔特斯王室也许会察觉我们的行动。”看一眼有些犹豫的爱丝琳,翠斯尔德开口谏言道。 “所以……” 但爱丝琳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应该把他们都杀了,然后把尸体处理的一干二净,并想办法把污水泼给恶魔?” “你该怎么确定他们没有留下后手?” 点到为止,她便不再多说。这极有可能会把生命之森与阿尔特斯都推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倒不算是强人所难。”接着,她望着帕忒希雅说:“告诉他,帕忒希雅,我会注意这件事,并且保证他不受死尸与恶魔的困扰抵达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过,同样的,他也必须保证,西维尔镇的骑士与哨兵不会瞧见我们的护送卫队。” “同时,他也不能透露出我们曾出现在库特勒山脉的事情。” 爱丝琳严肃板着脸,语气显得不容置疑。 于是,帕忒希雅点了点头,张开嘴巴,尽量叫话语显得简短易懂。 也许,菲利普确实进行了思忖,但并未用去多少时间,他的原则叫他坚定不移:“不,请理解,我有我的职责。” 他摇了摇头,从石块上站起身:“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我的领主向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家伙。” “有些事情,是我们都不想瞧见的。” 说完,他转过身,心中便算作交易达成,慢慢的迈开了脚步:“不论如何,这就是我们的约定。” 帕忒希雅翻译着他的原话,转头寻求爱丝琳的决断。 翠斯尔德则已经把手掌抚上了剑柄。 “不。” 而爱丝琳摇了摇头,最后选择相信他:“我们成交了。” 帕忒希雅若有所思,看着菲利普离开的背影,冷淡的开口:“做好你该做的事情,精明的人类!” 第八十一章 颂唱之章 “哼,事情多少有些奇怪。”约翰昂着头,心惊胆战的瞧着头顶硕大的拳头划破飞雪,一下下的敲击在符咒流动的魔法上:“你真的有在思索我们该如何才能逃过被这愚蠢的石块压成肉酱的命运,是吧?” “当然,约翰。” 韦伯恩轻声回答他。此刻,他正悠闲的坐在磨盘上,云淡风轻的吸着烟斗,目光没有半点停留在那石像上,反而流连在手中那并不存在的书籍里。 “操你妈的,韦伯恩。”约翰紧咬着牙齿,看着他那副老成在在的样子,心中简直比吃了屎还要难受。 “我看也就只有野狼会在意,你于死前是否还能保持优雅。” 紧接着是抱怨。 他吸了吸鼻子,叫冷气穿过大脑,“不如,你还是挑一个方便让獠牙啃食的姿势等待吧。”随后摇摇头不再看他,转而回头望向身边的罗赫尔,顺势开口询问:“合众吟唱还能坚持多久,罗赫尔?” “嗯……”听到询问的罗赫尔低吟的垂下头来,“分两批牧师……交替吟唱的话……”在断断续续的话语里,首先瞧了一眼他,然后摆弄起冻僵手指,低下手掌拂过身前的火苗,感受温热:“撑过今晚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你说什么?” 听到回答,约翰不禁诧异的咬住了牙齿,“幸运女神!”随后仔细的注视起罗赫尔的眸子,思索起他这个老家伙是不是忽然顽劣的想开个玩笑。这时,目光底扫,就又瞧见韦伯恩那欠揍的表情。 为此,他直接将诧异都化作怒骂:“妈的,你们这些成天摆弄魔法的家伙都是一群杂种吗?” 就这样在叹息中咂了咂嘴:“今晚……该死!” 于是用力翻弄起白眼,伴随着又一声叹息,抬手解下了酒壶,慢悠悠的在韦伯恩的身旁坐下:“他妈的,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他明显已经接受了现实。 韦伯恩则轻轻的翻动着书页:“焦急是件好事,约翰。” “我发誓我一定会在你的棺材上撒尿。”约翰无奈的舔了舔嘴唇。 “当然,毕竟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约翰。”韦伯恩耸了耸肩膀,继续阅读着。 “好吧,我要先去尿个尿。” 这时,韦伯恩微笑着合上了存在于脑海里的书籍。 “操你妈,韦伯恩。”约翰背过身去 韦伯恩微微颔首,没有再回答,只是顺着飞雪飘动的方向向上望去。 “咚,咚。”天际中,那庞然大物仍旧孜孜不倦的敲击着魔法穹顶。 “有什么想法吗,韦伯恩?” 罗赫尔在火焰上热了两杯红茶,将其中一杯递给韦伯恩:“可以说,它的外边坚硬无比,几乎能够抵抗骑士的所有攻击。” “与此同时,它还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愈合,只靠魔法的攻击,大抵也很难将它消灭。” “很难想象,施术者到底是如何做到,将所有咒术都磨合到这般精细的地步。” 韦伯恩吹了吹红茶蒸腾的热气:“我向来是个疯子,罗赫尔。若是叫我说的话,我只把它瞧做幻想,那就在幻想里把它做掉。” “你确实是个疯子,韦伯恩。”罗赫尔眨了眨眼睛,轻抿一口红茶暖了暖身子。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 紧接着,韦伯恩便在短暂的对话里,开口下达了允诺的定论。 “嗯,你最多只有两次机会。”对此,罗赫尔并未感到诧异,只是顺着话语继续说。 “这又有什么区别?” 韦伯恩抿住嘴唇,用力吐出最后一口烟气,挪动手掌轻轻放下茶杯,注视着石巨人的眸子,其中闪烁着某种思忖的光芒。 第八十二章 颂唱之章 “我们需要时间,韦伯恩。” 罗赫尔捏着法杖站在一旁:“目前的情况……五流乐之后,我们会开始终止正在进行的‘日落吟唱’。” “届时,天际的日落穹顶便就只余下飞速坍塌,直至失去防护作用。” “这硕大的家伙……”韦伯恩思忖着眨了眨眼睛,对此显得并不那么在意:“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吓人,罗赫尔。” “嗯……” 罗赫尔顺着他的话语抬起手掌,尝试着将其框入掌心,“也许你会是对的……” 不过,这明显是个失败的尝试。但好在,他对韦伯恩的个性已经有了些了解,不然这时就真该好好的思索一下,如何才能接下话茬。 随后干咳了两声,承上启下:“不论如何,若是想要把吟唱转换为‘月照吟唱’,到时,我们至少需要五流乐的时间。” “而第二次的月照吟唱……” 这时顿了顿,罗赫尔等待着自己抬起手指做出二的手势后,才继续说:“则需要二十流乐的时间。” “当然。”倾听着,韦伯恩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点了点头:“我了解。” “哼,这倒是能叫人心安。” 消化着这简短的回复,罗赫尔无奈的搔了搔脸颊,“好吧。”他对此没有什么意见,所以只是稍稍转换了一下心情,便就又接着说道:“其身灵魂,咒术联结魔法已经精细到无法再塞入任何东西的地步,这导致它的攻击方式及其匮乏……所以我们仍旧拥有机会。” “这就是我们瞧见的。” 韦伯恩转头看了他一眼,“有时候过于精妙,也会导致显露愚蠢。”接着伸直胳膊,轻轻抖动起袖口:“一切皆为幻想,罗赫尔。” 下一刻,无数漆黑的小虫纷飞而出,在月亮的映射下,于韦伯恩的身前,化作一层层阶梯,延伸至天际。 “做好守备,约翰。”韦伯恩悠闲的踏步向前。 注视着他的背影,约翰耸了耸肩膀,“你看,这就是你不受妓女欢迎的原因。到底谁才会没事带着这些虫子去妓院里嫖娼?”然后,熟练的从腰间的剑鞘中抽出长剑:“他妈的,反正都是一些脏活累活。” 随后抬起手指,逐一指向身后的骑士队伍,开始做出部署:“牧师前方,距离一霍格,盾牌、长矛,长剑,骑士长见机行事。” 同时,用目光测算好距离,“牧师后方,两霍格,弓箭,盾牌,长矛,由我指挥。”然后翻动起手掌:“好了,就这样,快速机动!” “是,首席骑士长!” 随即,骑士们应答着命令,并有条不紊的开始执行约翰的部署。 与此同时,位于前方的罗赫尔已经高高举起手中的法杖:“准备!” 在他身畔,牧师仍旧吟唱着,圣洁的歌声坠入乌云与飞雪。 “守卫!”约翰低头注视着将要被飞雪完全填埋的脚印,等待再度抬起头时,便时间已到,于是继续下达命令,意味着行动的开始,“坚甲!” “是。” 话音落下,远处,骑士大声回应着。“咔”,手中的盾牌顺势下落,穿过积雪,砸进泥土。其后,闪耀着寒芒的长矛透过缝隙,蓄势待发。 “是……是啊,我们得搞定它。” 侧耳关注着部署,韦伯恩踏着虫群轻轻悬在半空,与身旁的朋友阐述着他们眼下的活计。 “很好。” 之后,少许的沉思,他又点了点头,好似获得了赞同的应答,便又开口保证:“不用担心,之后我会搞清楚,这幻想的奥妙。” 五流乐的时间很快消逝殆尽,“合众吟唱·破碎。”罗赫尔依照着计划,开始用法杖指挥起乐章,准备在结尾处,把歌声推向高潮。以便再为韦伯恩争取出来一些时间。 “啊!”金黄色的咒言乘着魔法的河水流转着,牧师们感受着缠绕,在齐声低吟里,将声音骤然拉高。 这时,约翰抬头望去,石巨人的下一次攻击也已然落下。 他凝望着,硕大的拳头在穹顶处砸出一道缺口。颤动,好似天崩地裂的,穹顶开始了颤动。霎时,夜风呼啸,卷起飞雪,刺痛脸颊。 “咚”,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清脆的巨响。 本就呼啸的夜风因此哀嚎更甚,导致约翰不得不微微猫下身子,抬起手掌挡在脸颊之前,才能透过指尖的缝隙勉强睁开双眼。 一刹之间,天际的穹顶化作晶莹碎片,而扩散的余波则直接将石巨人弹入了泥土,“砰。” 吟唱着,法杖在罗赫尔手里散发着金光的光芒,“合众吟唱·淡野的风息。”一声令下,穹顶的碎片便如同锋利的飞刀一般,直冲石巨人而去。魔法的气息顺势完全包裹住了洁白的大地。 如是,他们听到了哀嚎。 罗赫尔尽力站直身子,“月照吟唱!” 马不停蹄的,牧师们开始为下一次的合众吟唱铺垫音符。 微微眯住眸子,感受着魔法的气味,“虫鸣。”韦伯恩灵巧的活动活动手掌,立于原地,随时准备应付石巨人的反扑。 一流乐,两流乐,时间在等待中消逝。 直到,一声怒鸣回荡在空旷的雪地。 用力插进泥土中的巨大手掌,撑起了那副满是伤痕的身躯。 韦伯恩与它对视着,淡然的捏住手掌。 石巨人紧紧盯着韦伯恩的动作,无比的愤怒在的胸前里蔓延。 而这愤怒,也很快化作了伶俐的攻势——“用力向他挥出了拳头”。 刺耳的破空声,夹杂着凛冬的拳风。 这倒是出乎了韦伯恩预料,比想象中的更加愚蠢。 他露出一抹轻轻的笑容,随手甩了甩手掌,蜂拥的虫群便为他驱动,在他身前编织出了一个同样叹为观止的手掌,轻巧的包裹住了石巨人的拳头。 “缠绕。”他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动了动嘴唇,就这样阻停了石巨人的攻击后,又猛然一缩手掌,小虫四散着,分兵而行,敏捷的顺着石巨人身体的脉络攀爬而上,开始尝试将其包裹。 见状,石巨人发出了诧异的鸣吼。这时,用尽全力想要收回手臂,然后发现,密密麻麻的虫子居然牢牢的将它钳制。 它愤怒,愈加的愤怒。虽然,眼下已然思索不出其他,但失败还是让它做出了行动——气急败坏的冲着韦伯恩又挥出了一拳。 想来,如此硕大的块头,一个脑袋多少显得有些不太够用。 回应,小虫汇聚成圆盾,轻而易举的挡下了它的第二次攻击,而后继续飞快的攀爬而上,穿过肩膀,直到与另一组飞虫汇合,穿过腰间,牢牢将石巨人所锁死动弹不得。 余下,就只剩下了愤怒的鸣叫。 随后,是罗赫尔的呼唤,“韦伯恩!” 挥舞的法杖,窜动的乐章,排列的真言,“合众吟唱·女神之箭。” 金色的箭矢冲天而起。 韦伯恩注视着,没有回过头去。他抬手撤回飞虫,微微偏了偏身子。 “咚”,金色的魔法擦着他的头发飞过,划开飞雪,精准的洞穿石巨人的胸膛。 优雅的清扫清扫身上的积雪,短暂的观望后,驱动小虫向其胸膛里攀爬。韦伯恩享受着雪的冰凉,抬手拿出烟斗,再度向里面添上了一些小虫,橘黄火焰由指尖燃烧,女巫的把戏被填入其中,升起烟雾。 现在,他倒要瞧瞧,如此愚蠢的把戏,到底是怎样被制造出来的。 第八十三章 往日之章 纳尔塞用手指掏了掏瘙痒的耳朵,享受的斜靠在柔软的椅子上,将双腿交叉着搭在身前的木桌桌面,喃喃自语的逐一阅读着近来飞回的信件。 糟烂事几乎不值一提,只唯独妓院收成的暴涨叫他喜笑颜开。 看来,死亡威胁的临近,也叫那帮视财如命的家伙学会了享受。 也许是时候把妓院的扩建提上日程了,他如此思索着。 不断摩挲着下巴,“叮嗒,叮嗒。”纳尔塞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怒骂出声:“你他妈是傻逼吗,维森特?” “现在……立马把你那该死的手从那那几个烂球上移开!” 怒骂声叫维森特抬起头来,咂了咂嘴,用湛蓝的眸子瞧着纳尔塞,一头金色的长发在太阳的反射下闪烁着熠熠光辉。 他眨了眨眼睛,虽然并不像是听进了怒骂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把手掌从眼前那不断来回碰撞的四颗小球上移开了:“晌午,我们驻扎在贾德森镇的圣耀骑士在森林中发现了大批恶魔的驻军,并且数量一直在增加。” “目前,他们已经开始组织贾德森镇的民众撤离。” 一边阐述眼下的境况,维森特一边俯身上前,把纳尔塞身前的酒杯向自己挪移。 “贾德森镇几乎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如果它们相中了那座早已干枯的水井,你应该尝试祝福它们。” 纳尔塞甚至没有抬起头,只是继续阅读手里的信件。 “奇怪的是,贾德森镇旁边就是道尔蒂城……”他捏着杯柄拿起酒杯:“但恶魔却选择直接绕过道尔蒂城。” “不想啃骨头,还想吃肉。”他咽下一口酒:“甚至没有分兵,这在恶魔迄今为止的劫掠历史里,几乎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若想撑过寒冬,几座小镇显然没有办法满足它们胃口。” “往好处想,维森特。没准亨里克已经跟恶魔领军通过了菊花。” 纳尔塞哈哈的笑着,没有挪开目光,伸手在身前寻找起酒杯——他妈的一片空空如也。 便不得不抬起头来:“实际上,我正在考虑直接把你贬去喂马,维森特。” 随后猫下身子,从抽屉里重新找了一个新酒杯:“不过,我猜查尔斯应该非常乐意听到这种事情,正好我还可以借机叫北方的那些领主做做慈善。” 维森特敲打起木桌,没有回答纳尔塞,只是自顾自的说:“我们很有可能会因此元气大伤。” “哼哼,我看你只是想听我说,叫人类身先士卒。”纳尔塞舔了舔牙齿,拿起酒壶为自己倒酒:“但不论如何,查尔斯总得满足我的胃口,毕竟周边的镇子对我来根本不值一提,边境的大门也就只有西维尔镇。” 这时,他又继续阅读起信件:“领主联军正在准备启程,一同而来的,还有大把的金币。” “贾德森镇即将沦陷的风声就足够叫他们寝食难安了。若是西维尔镇再成为一块难啃的骨头……” “那么恶魔为了生存,又是否会铤而走险?” “反正我的领地里就只剩下了一座座古老的城堡,全然没有一点经济价值。” “该死的,我怎么跟你说起了我的绝妙计划?”他撅着嘴唇,蹂躏着信件的页脚:“接下来是命令,维森特!” “叫贾德森镇的骑士带着难民去退守木森城,然后,你再带一万骑士前往加固布防,我会给你足量的粮草。” 凝望着纳尔塞,维森特抬起手掌若有所思,“我的荣幸!”随即,再度把玩起身前的小球:“不过,什么时候,你已经能把妓院生意做到恶魔的头上了,大人?” 第八十四章 雄狮之章 “给他点酒,亚高。” 海斯站在那位道尔蒂城骑士的身前,瞧着他搭在椅子扶手上微微颤抖的手臂,轻声对着身旁的亚高说。 “是,大人。”亚高点了点头,然后从后面的桌子上拿起酒壶与酒杯,快步向那位骑士走了过去。 一旁的多隆习惯性的把手掌插进腰带中,“恐惧……”他斜靠着木梁,瞧着那位骑士坐在昏暗光芒里的身影:“我嗅到了气味。” “我们时间紧迫,骑士。”而海斯则是直接开口询问:“我必须马上知道伞姑河营寨发生了什么,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拯救你的同僚!” 他的声音低沉的不像话,却显得不容置疑。 “我……”骑士依旧低垂着脑袋,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瞬如鲠在喉。那景色又一次在他的脑海里重复着。 随后大口的呼吸起来,并捏住酒杯,昂头把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杰佛里……” 稍显漫长的寂静,短暂的调整,他的脸色才终于看起来稍好了一些:“杰佛里……” “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怪物!” “我需要你简短扼要。” 海斯紧接着开口提醒他,他对杰佛里倒是还有一些印象,但对此却实在难以拥有什么耐心。 “死尸……”随后,他抬起手,示意再要一杯酒:“杰佛里在营寨里召唤了死尸!” 他说着,顿了顿,然后推出酒杯,等待起亚高再次给他倒满烈酒:“早些时候,夜色笼罩……没人能够预料到这件事,我们负责看守结界的守卫因为困意而有所疏忽,他便趁着这个时候,让手下的骑士偷偷破坏了牧师构建的结界。” “然后,又用前几日上吊自杀的骑士的尸体展开献祭仪式,在营寨四周布下新的结界,困住了营寨里的所有人,同时还压制住了牧师的净化魔法,无法再起到作用。” 说完,又将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我只看到,无穷无尽的死尸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泥土中爬起,随即席卷了整个营寨。” “杰佛里……杰佛里,他甚至还掌握了控制那些死尸的方法!就像个一个魔鬼一般,疯狂的屠杀着所有人。我想,他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嘴里还一直嘀咕着,为了什么该死的修斯西妮。” 说着说着,他忽然开始了激动的颤抖,“不,不。”然后,猛的冲着海斯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眸,环顾四周:“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脸上写满了诧异,“咳咳……” “咳咳咳……”随即,伴随着不断的干咳,他迅速的抬起了双手,“救……”并不断的挠扣起脖子,好似被什么东西牢牢的嵌住,疯狂的挣扎了起来了,“救……我……” 海斯在一瞬短促的愣神后,很快反应过来,“骑士,骑士!”一边呼喊着,一边快步上前想要掰开他的嘴巴:“雷蒙!雷蒙!该死的!” “让开位置,骑士们!”多隆在一旁冷静的观望着,并开口命令营帐里的骑士让开地方。 而亚高则转身快步走出了营帐,前去寻找雷蒙。 “呼吸,呼吸!” 海斯仍旧尝试着,他紧紧捏着他的脸颊,并不断拍打他的额头,大声呼喊着。 他几乎做出了能够做到的所有尝试。 但不过半刻的时间里,那位道尔蒂城骑士却依旧没有逃脱死亡的魔爪,还是就这样停止了挣扎。 踢蹬的双腿渐渐归于平静。 海斯凝望他,只晓得自己被迫的接受了现实,抬起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接着伸手抚上他心脏的地方——他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随即,不免遗憾的低下了头,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 “海斯!” 但下一刻,却陡然被一声呼唤,还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捏着肩膀向后拖去。 他因此跌坐在泥土里,一时并没有恼怒,顺势回头望去,发现多隆正示意他向前望去。 海斯便疑惑的再度转头,定睛观望,这才发现,一种莫名的黑色液体正疯狂的从骑士的七窍里向外涌,好似喷泉一般。 “大人,雷蒙来了!”而随后,亚高才带着雷蒙姗姗来迟。 海斯呼吸着,抚平胸腔里的愤怒,随后望着地上的骑士尸体站起身,轻轻摇了摇头:“搞清楚这个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雷蒙。” “一张高傲的战书。” 多隆转动着眸子,轻声说,他的手掌不再插在腰带里,而是再从海斯的肩膀上收回来之后,默默抚上了腰间的长剑:“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海斯?” “找来个牧师,为这位勇敢的骑士祈祷!” 海斯很快调整好心态:“然后,亚高,我需要你确定,我们刚才派出去的哨兵,现在的行踪。” 得到命令之后,亚高点了点头:“我这就带人过去查看!” “小心一点!”海斯瞧了他一眼,接着又把目光转向多隆:“我需要号角,叫骑士们都进入战备状态。” 对此,多隆没有应答,只是转身离开了营帐。 第八十五章 反叛之章 “守住那里,莫顿!” 卡洛斯站在稍高的石块上环顾着四周。哗变的骑士、蜂拥的死尸,呼喊、哀嚎,眼下摆在他眼前的,就只有无边的杂乱。 “我们没有办法在这里设立起可用的防御,卡洛斯。”莫顿猛地挥出盾牌砸向身前的死尸:“杰佛里手下的骑士根本不会听从我的命令!” “我知道,我知道,莫顿。” 卡洛斯不断的开弓放箭,但明显难以缓解下方骑士的压力:“不过……该死的,那些艾泽瑞托来的牧师到底都跑到那里去了?” “不,我不知道。”莫顿手脚并用,无穷无尽的冲锋让他感到了些许绝望:“也许早就跑进那个遗迹躲了起来。” 那些惜命的混蛋,莫顿对此分外无奈。 “遗迹?”卡洛斯思忖着眼下,莫顿的提醒倒是给他打开了一些思路,而后忽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遗迹!”严格来说,那确实是个好去处:“没错,这就是我们需要的,莫顿!” “什么?”不过,莫顿并没有听到卡洛斯的呼喊,因为他险些被那腐烂的死尸烙下深情一吻:“你说什么,卡洛斯?” “天主圣神!”卡洛斯为此叹息着,然后提了提声音,又再度呼喊道:“我说,那遗迹确实是个好地方!” “什么?你说遗迹?” 紧接着,莫顿开口反问,显然证明了自己并非是一个聋子,“遗迹?”虽然死尸实在没有给下留下多少时间,但他还是进行了设想:“我看,不论如何,怎么也总比待在这里要强。” 于是,就这样认同了卡洛斯的计划:“好吧,我们该怎么办?” “盾牌,莫顿!” 随后,卡洛斯便诉说起计划:“杰佛里手下的那些骑士正好可以为我们分担一些压力。” “你说乌龟?” 多年的同行,让莫顿很快弄明白卡洛斯的意思,“很好……”他同样认为事情可行,所以果断的点了点头:“就这么干吧!” 接着,开口呼喊自己的骑士:“怒雷骑士团!”同时下达命令:“陆行龟!” 于是,在这混乱之中,便少见的出现了一丝整齐:“是,守备骑士长!” “中心弓箭,内圈长矛,外围盾牌!”这时,卡洛斯也开口进行起指挥:“紧紧跟随莫顿,目标遗迹……” 片刻之后,坚定的说:“开始行动!” 然而,伴随着下一声呼喊,“左边!左边!”刚刚才勉强建立起的秩序,就这样在一瞬间崩塌殆尽。 转头望去,只看到数百只死尸汇聚的尸潮开始凶猛的撞击起盾牌,意图突破骑士的防御。 这叫刚刚才准备起身的莫顿,就这样再一次被拖入死亡的漩涡,“火焰!火焰!”他不得不接着坚守阵地,指挥眼下的行动。 “小心火焰!”骑士随即响应起他的命令,迅速解下系在腰间的明火,点燃后,用力向前投掷而去。 “啪嚓”,在容器碎裂的清脆声音落下帷幕之后,一道道火焰骤然在尸群里燃烧,并迅速的蔓延开来。 卡洛斯狐疑的瞧着眼前的一切。他们不是没有经历过尸潮,但这次,那些死尸却全然没有了早些时候杰佛里指挥时的井然有序,他有些搞不明白,杰佛里那家伙究竟在密谋着些什么。 不过在时间上,他却容不得细想,因为已经有不少死尸爬过了盾牌的防御。 “死尸!死尸!”他能做的就只有一边拉开长弓,一边开口提醒:“不要让它们越过盾牌。” “噗”,直到下一刻,握着长矛的骑士才终于从前方的攻势中脱身,抬手对付起上方的死尸。 摇摇欲坠的防御,看起来随时会被死尸的狂热冲破,“再来一轮火焰,骑士们!”卡洛斯便不得不再一次下达投掷明火的命令。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节省物资绝对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小心火焰!”马不停蹄的,后方握住长弓负责援护的骑士,于原地停住身子,进行短暂的瞄准,然后瞅准方向,丢出明火。 还未熄灭的火焰于是再度开始了燃烧。 对此,莫顿却感觉到菊花一冷,“他妈的!”透过盾牌的缝隙,他一眼就望见了那个身穿整套圣耀骑士银甲的死尸,“骑士,有骑士。”这种该死的东西极难应对,不论是锐器还是重锤都难以让它停住脚步:“阻击!阻击!千万不要让它挺近盾牌前方!” “操他妈的!” 只是,等到卡洛斯听到提醒转头看去时,那家伙早已冲到了最前方:“该死的,已经来不及了!小心,莫顿!” “咚”,一声沉闷的巨响,铠甲与盾牌碰撞着。 这一瞬间,莫顿只觉得虎口发麻。低头望去,盾牌裹挟着泥土,在地面留下了一道沟壑。 他尽全力的稳住身子,直到眼前的事情暂时落下了帷幕。很快回过神来,好在依然坚守在原地,因此松了口气,随后抬头望去,发现那只死尸正晃动着脑袋,抵着泥土正准备又一次的攀爬而起。 “好吧!该死的杂种!” 他用力的呼吸着,掌心与臂弯依旧紧握着盾柄,并把另一只手掌紧紧抵住盾牌的上方,决意跟这只死尸死磕到底。 “攻击!攻击!”与此同时,卡洛斯正急迫的开口下达命令。 他心中明了,若是再叫这只骑士死尸冲撞一次,他们的防御就极有可能会因此崩溃。 “嗒,嗒。”执行着命令,长矛不断进行着攻击,却收效甚微。那完整的铠甲就足以抵挡长矛的攻击,即便是箭矢精准的命中死尸的面门,也同样发挥不出什么功效。 很快,死尸的第二次冲撞便已经蓄势待发。 “来吧,该死的杂种!” 莫顿做好了准备,他抬起目光,并在心中发誓,赌上圣耀骑士的荣耀,绝不会让这只死尸冲破自己的盾牌。 “咚。” 一霎之间,又是一次沉重的撞击。 莫顿将这一击完全收进了囊中,只觉得好似有一批矫健的战马迎面而来。 他的长靴抵进泥土,显露一个不小的“深坑”。他用力喘息着,并咽下一口干干的唾沫,察觉自己的手掌有涓涓鲜血涌出,但那并不重要。 不论如何,他终究没有输给这只该死的死尸。 随后,还未完全缓过神来,他便听到了卡洛斯的欢呼,“合众吟唱,是合众吟唱!”好似瞧见希望的光芒。 莫顿随即抬起望去。只瞧见,天际中,硕大的金色法阵笼罩了库特勒山脉。 “啊!”接着,是从远处传来的动听吟唱。 “砰”,如是,一轮金色的繁星坠入了伞姑河营寨,掀起呼啸的泥土与尸体,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寂静。 “妈的……”人生经历中,少有能够亲眼瞧见合众吟唱时的景色。这威力不禁让人叹为观止:“我说,没人待在那里吧?” “谁在乎,卡洛斯!”而莫顿则决定首先解决个人恩怨,“又不是我们的人!”他啐了一口唾沫,果决的拎着盾牌,走向了那位骑士死尸,然后叉开双腿,由上而下的注视着他,然后一下一下的用盾牌猛砸它的脑袋,“看看谁才能笑道最后!” 而卡洛斯没再回应他,只是迅速的命令起骑士机动,“陆行龟!快,快,动起来。”不然,等到死尸缓过劲来,那就又是无穷无尽的攻势了。 第八十六章 寤梦之章 “这又是某种邪教仪式吗?” 拽住花环绒鹿硕大的鹿角叫它停住脚步,洛佩斯解下腰间的酒袋拔开塞子,好在胡安赠送的花酿还剩下一些。 “掩埋尸体的巨大土坑……”他嘀咕着映入眼帘的景色,用力咽下一口柔顺的花酿,对思索邪教行动的动机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说真的,这都是些什么操蛋的鸟事。” “嗯……”艾雅站在原地,显得分外平静:“几乎没有什么能够辨别身份的东西……”“就连衣服都被扒了个干净。” “致命伤在脖颈,都是一击毙命。”查看着,洛佩斯顺势蹲下了身子:“这让我想起了人生中第一次观看光抿骑士行刑的场景。” “瞧着同一集市的小贩,因为没有给暴虐的贵族免单,而被光抿骑士随便找了个理由当街斩首……那感觉还真是奇妙的不像个话。” “上一刻还在一同抱怨,大家都是小本生意,光是每年的税务就已经高的吓人,而且还都有孩子要养。”洛佩斯思索着:“那时候,我还想着祈求能够拥有些许成效,谁知道一凝望鲜血喷涌而出,便没忍住便大吐特吐,最后还直接被光抿骑士架了出去。” “你知道,那几个月几乎没有姑娘要想跟我说话,纵使我风度翩翩。”这时,他又撅了撅嘴:“当时只要一提洛佩斯,大家就都说,‘哦,一定是那个吐满了处决台前整个石路的家伙!’” “重点是风度翩翩,对吧?”艾雅慢悠悠的递去目光,眸子弯弯的蕴藏翠绿,成片的尸体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所以……有没有客人强烈要求你再表演一下那个绝技?” “不,除了嘲笑就没有什么了。”洛佩斯摇了摇头:“甚至,还有人贴心的送了我一些食物,想要挽救我不佳的食欲。” “哦,听起来你好像备受爱戴呢?”艾雅偏着头,挑眉时,娇俏的眨了眨眼:“叫我猜猜……” “你知道,只是一些猜测。” “不会……心疼你的,都是一些热情姑娘吧?” 她说着,故意表现出秀眉紧蹙的样子。 “大多数吧,如果我的记忆没出现什么偏差的话……” 洛佩斯如实回答她,但稍稍思索一下她询问时的语气,便不禁抬起了夹着着疑惑的目光,而后严肃的阐述起来:“但如果你感到有些吃醋的话,那我也不介意说他们都是一些胸毛旺盛的壮汉!” “哦,胸毛旺盛的壮汉?” 她微微抿住嘴唇,在注视下思忖着,“我觉得……”然后,于洒落暖阳下交织的目光中,稍稍用力咬住嘴唇,又对他抱以羞涩一笑:“某种奇妙的情感,是有那么一点。” “我的意思是……”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掌,尽力缩短合拢的两只手指间的间距:“就那么一小点。”如是,又因此露出笑容:“哼哼,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把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家伙拱手相让!” “是吗?”洛佩斯为此抱住肩膀:“或者,我该尝试刨开你的脑袋,瞧瞧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唔……”艾雅斜着脸颊,“嗯……这时候……应该是在思索你在处决台前的样子。” “幸运女神!” 洛佩斯瞧着她,发出一声意料之中的轻叹,随后果决的挪开目光,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接着决定暂时不再管这件本应在时间里沉眠的故事,手掌捏住春日的剑柄,脚步平稳的缓步向前。 不过想要平静且妥善的面对这幅场景,洛佩斯的心路历程仍旧不免波动剧烈。 操他妈的! 沉重的呼吸着,他直起身子,顺着裸露在外的,黝黑的肠胃眺望。 已经牢牢被尸体填满,尸坑的下方,严丝合缝的让人看不出这坑的具体深度。其中,还依稀能够辨认的,就只有几只狼,几只雄鹿,以及三两只飞鸟。 他没有什么头绪,只是凝望。映入眼帘的,一个个紧挨着的尸体,四肢完整并用木棍支撑起来,其中一只手掌被高高抬起,向上举着,意图触碰什么的模样。 鲜花交织着木腾,好似翅膀,挖开脊背,镶嵌其中,鲜血浇灌而下。 荆棘缠绕着飞鸟,熟悉的印记,蔓延于尸体之中。 无一例外,所有洛佩斯能够瞧见的尸体,背部都刻上了这个印记。 “囚鸟……” 洛佩斯轻声低语着,嗅了嗅四周弥漫的气味,多数肉体已经腐烂到能够看到白骨。 关于他的判断……天空中那些不断盘旋着的大王狮鹫发挥了关键的作用——这些尸体已经在这深坑里躺了好一阵了……至少是,一个半秋谷或两个秋谷。 最重要的,气味不会欺骗他,数十年的林地生涯,腐烂成什么用的尸体他都瞧见过。 “荆棘困住飞鸟,没有自由,只剩下周围的尖刺。” 片刻之中,柔软的声音肃清严寒,与之一同的,是温暖并且凹凸有致的身躯:“很难不叫人去想,这到底是不是倪希尔的手笔。” “道格?”洛佩斯为此询问,轻轻抚摸艾雅伸来的手掌,目光则依旧注视着眼前的尸体。 “不!”艾雅摇摇头,环住洛佩斯的脖颈,“谁是刽子手不重要,亲爱的。”她用脸颊挨住他的脸颊:“不论如何,这破釜沉舟,都堵上了整个科尔多黎。” “歌颂……无数罪恶堆积的歌颂。” 她倚靠着:“以拯救的名义,模仿着歌颂古神祤鸟的图腾。” “死亡连接冻土的力量。”忽而一声叹息:“她并非迈入死亡,而是等待着新生。” “这些家伙早已厌倦了科尔多黎,渴望摆脱这荆棘的牢笼。” “哼,这倒很难不叫人共情。” 洛佩斯大抵明白了眼下:“毕竟,生活向来如此。”他的声音夹带着思忖的沉重:“我的生活……” “世界,我并非反抗它,只是从未顺从它。” “所以?”紧接着,他又把疑问抛回给艾雅。 “唔……”艾雅认为自己是果决的,“我们在这里……”微笑着吻了吻他的头发:“也许,只有彼此了!” 第八十七章 寤梦之章 “倦鸟乘着夏午的暖风。” 尖长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远处的微弱声音。 “不论如何,我觉得我们应该先离开这里!”而一边的洛佩斯则全然没有察觉。 此刻,他正垂着手掌,用短刀敲打靴子,尝试敲掉鞋底粘附的血与泥土。 便倾听着回应他的,寂静的沉默。片刻后,抬起目光。 艾雅挺直身子,站立于近旁。眼下,就如同一只正在侦查四周的兔子一般,微微耸动的耳朵,翠绿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 洛佩斯的嘴巴微微长大,正要开口继续说些什么,但艾雅却率先一步把手指贴向嘴唇,做出了噤声的手势,“嘘。” 话语被堵在喉咙,洛佩斯狐疑的搓了搓手掌。他凝视着她,但最后还是乖乖听话的耸了耸肩膀。 “夕阳在切盼的目光下伴云霞远去。” “肃穆的暖流下。” “美景如画。” “生命女神,你是这般慷慨。” “雨水与甘露因你而存在。” “那明亮的月亮与璀璨的太阳……” “你的光辉蕴藏其中。” “歌谣!” 轻声细语的解答,然后闭上眸子,高昂脖颈,细致的倾听起远处传来的声音:“科尔多黎的歌谣。” “难不成,这的鸟也会唱歌?” 洛佩斯的应答着,但应答却没有声音,只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希望艾雅能够读得懂唇语。 他显然在古板的执行着命令,可谁叫他的耳畔,就只有大王狮鹫的鸟鸣。 他衷心祈祷着,自己的举动看起来千万别像个小孩子。 “敬爱的墨妮奈,你创造我们。” “我们将永远诚心,把你歌颂。” “你的气息吹过森林萤火的忧愁。” “我们离去的步伐顺着花朵绽放的痕迹,依依不舍。” “纵使我们失去你,孤独徘徊于留恋萦绕的时间。” “也相信着,铺面的微风仍旧夹带着温热。” “跟着我,洛佩斯。” 忽然,一声细如蚊吟的呼唤。 “所以……”洛佩斯意识到艾雅是在跟他说话,“我可不擅长扮演一位刺客!”他马不停蹄的开始抱怨,“或是哨兵之类的活计?” “显然,这并不是重点,对吧?” 一转眼,艾雅就已经骑上了灿月的脊背,正抬手准备轻拍它的脖颈。 “好吧。” 见状,洛佩斯只得摇摇头,自顾自的放弃想要搞明白这件事的想法,无奈的抿住了嘴唇。 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随后转身跨上繁星的脊背,跟在她的身后。 等到鹿蹄的声音一响,他就连大王狮鹫的鸣叫也听不清了。 “真是个有趣的行动!” 同时决定,至少得在心中把抱怨进行下去! “再度回望时。” “眼前只余下夏日的景色。” “记忆随风而起。” “我们在时光中凝望你。” “你依旧肃穆庄严。” “生命女神,你是这般慷慨。” 鹿蹄踩过泥土,艾雅发觉那声音越来越近了……跃过交叉在一起的树根,目光冲着前方眺望,哥特维苏已经近在眼前。 “野草与小花因你而存在。” “那夏夜的暖风与秋后的落叶……” “你的温柔蕴藏其中。” “敬爱的墨妮奈,你护佑我们。” “我们将永远感激,把你歌颂。” “不论是沐浴于清澈的晚霞时……” 洛佩斯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赶上了某种歌剧的结尾,“还是陶醉在夏夜的晚风时。”这时,终于听到了孩童般清澈的歌声。 他瞧着艾雅轻轻拽住鹿角,“吁。”便也让繁星停下脚步。 刹那间,一切都戛然而止了。不论是嘈杂的鹿蹄声,还是那悠扬的歌声。 随即,那声音满怀歉意的诉说起来,“对不起,母亲,我不会在唱了。” 洛佩斯慢慢蹲下身子,透过枝叶的间隙观察起它。 那是一只紧缩着身子小狐狸,现在正站在一个尸体前,不知与谁交流着。 那尸体几乎与后方尸坑里的尸体别无二致。 他眺望着,不大的村庄里,每一个木屋前都用木棍支撑着一个尸体,这叫他忽然想起,来时路上某种东西被拖动的痕迹。 然后没过一会,那狐狸便抱着手中的草筐跑开了,在跑开的足够远的时候,它还回头瞧了瞧那个早已腐烂的尸体。 紧接着,艾雅分明听见它又小声唱了一句,“我们永远热爱你。” 这是《墨妮奈》的最后一句。 “我看,我们应该很难能从中寻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洛佩斯抱住肩膀。 “那帮家伙……”艾雅紧眯眸子:“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不过,在他们交谈时,那小家伙又在远处,欢快的唱起了歌。 “晴朗的午后,晴朗的午后。” “草地弥漫着野花的香气。” “我手捧着,开的绚烂的花朵。” “红的,黄的,白的……” “我在草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大笑。” “这时天黑了,这时天黑了。” “我有了一群伙伴。” “它们是硕大幕布。” “是黑色的旋风。” “它们在天空注视着村庄,注视着村庄。” “我摆手跟它们打招呼,嘿,嘿。” “它们便将我围绕,将我围绕。” “它们向我飞来,与我玩耍。” “我与它们分享花朵。” “人们向它们送上礼物。” “清脆的鸟鸣,清脆的鸟鸣。” “我发现了一只鸟儿。” “一只蓝色的鸟儿。” “我在屋檐下找到它。” “它受了伤,受了伤。” “我为它包扎伤口。” “于是我们成了朋友。” “妈妈却不喜欢它。” “但我们仍是朋友,仍是朋友。” “虽然它已经离去,已经离去。” “晴朗的午后,晴朗的午后。” “……” 第八十八章 寤梦之章 “嘿!” 一声沉闷的呼唤,洛佩斯轻轻地挥了挥手掌,缓慢的走出了茂密的树丛。并很快,在那只狐狸身前稍远一点的地方停住脚步。 “呀!” 不过得到的却依然是一声惊呼。慌乱中想要转过身,但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用来砍柴的木墩,就这样摔了一跤,手中的草筐连同里面的食物一并撒了一地。 不论友善与否,那只狐狸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洛佩斯站在原地,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缓又亲和,“不用担心,我们正准备去凛冽之中参加冬猎,不过天色渐晚……”毕竟那家伙已经摆出了随时准备拔腿飞奔的动作。 甚至是锃亮的獠牙。 “有趣……”好在,这并非是洛佩斯预料之外的场景,“我看起来有那么像是奴隶贩子吗?”于是,小声的嘀咕上一句,耸了耸肩膀,随即放弃靠近它的想法,一下转头坐向木墩。 虽然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叫那个小家伙被吓得背手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嗯,谨慎确实是个好习惯。” 洛佩斯点点头,垂下目光微笑,便不再注视它,抬手扫了扫脸上的飞虫,接着猫下身子从散落的食物中抓起那把小草。 他认为,至少她还记得,艾德文娜是怎么做的,纵使变成爪子的手掌依旧叫他很不习惯。 “唔,真是漂亮的鲜花呢!” 以及,它几乎没有察觉到,离去的后路早已被截断。 圆滚滚的脑袋触碰到柔软躯体的一刹,下意识的触电般弹开,四肢匍匐于地面,随时准备与敌人做出最后一搏。 “放轻松,我只是想要一支鲜花而已。” 那里的艾雅悠闲的背着手,就像是散步一般,带着微笑缓缓向前:“好吧,我理解!” “那么……” 科尔多黎语显然发挥了一些功效,至少叫那只狐狸不再用獠牙威胁她停止脚步:“不如这样吧!” 一边诉说着交易,她一边解下腰间的蓝色绸袋,“瞧瞧这个!”并熟络的解开系绳,露出倪希尔制作的甜点,叫其中的香味向空气中弥漫:“公平的贸易……一支鲜花,这些就都是你的!” 不断皱紧的鼻尖,昭示的心动。目光在鲜花与甜点上不断的挪动。 “幸运女神!” 见状,洛佩斯不免翻了翻眼球,“我们还真是两个该死的奴隶贩子!” 然而,在这紧迫的交锋里,艾雅甚至还有空对他表达自己的不屑,“哈!哈!”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洛佩斯思忖着回应,最后咂了咂嘴巴,呵护的把小草编织的青蛙放在手心。 按理说,理应是他的把戏更受小孩子的喜爱。而若是仔细研究落败的原因,就不得不去说,交流的重要性。 该死的,他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去苦修科尔多黎语! 他注视,艾雅从蓝色的绸袋里面拿出一个曲奇塞进嘴里,然后把剩下全部递给那只狐狸。 一个叫小孩几乎无法拒绝的计谋,纵使眸子里依旧被恐惧所包裹,却实在难以抗拒甜点的香味。 那是一番剧烈的天人交战…… 牙齿衔住草筐中最美丽的花朵,手脚并用的快速上前,脚掌蹬住泥土,猛然跃起,灵活的爪子抢走湛蓝的绸袋,松开的牙齿在掌心留下花朵。 毋庸置疑,最后还是天性扭转了那番战局。 如是,在拉开距离之后,抬眼一瞧,便紧紧捏着绸袋,慌不择路的逃离了那里。 这时,艾雅低下脸颊,轻嗅起花朵的芬芳。 不过它显然跑错了方向,毕竟在木墩那里,正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等着它呢。 “哈!” 一把捏住小家伙衣领把他提起,洛佩斯的表情里写满了胜利的凯旋,“显然你已经在劫难逃了!”悬在半空不停的踢蹬,洛佩斯全然不去在意:“要我说,你得牢记这次教训!” 说完,又将手中的草青蛙递给他:“还有……” “相信我,你最好是喜欢这东西,不然我可没有办法保证,我到底会不会气急败坏的打你的屁股!” “我可没有想到……” 艾雅则掐着腰,“这是两个小屁孩的聚会,亲爱的!”她惋惜的注视着他们俩个。 “哼哼,若真是那样,那大概应该是件好事。” 抬头迎上艾雅的目光,洛佩斯眨了眨眼睛,“到时,我们只消打上一架,那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说着,顺势松开爪子,把那家伙轻轻放在木墩之上。 片刻中,它拔腿就跑。 当然,于情于理,它这次并没有跑出太远,那慌张中的惊鸿一瞥显然拯救了它的屁股:“很好!那东西是你的了,小混蛋!” 洛佩斯抬手揉了揉鼻子,再度坐上了木墩,而那只狐狸则又转回身子,一步一步警戒的向他靠近。 显然,他们之间坚固的寒冰正在慢慢烟消云散。 “不得不说……”余光注意着小家伙的幼稚动作,洛佩斯敲打起腿上的铠甲,发出清脆的“咚咚”声,与最后一抹残月互道晚安:“显然是我的贿赂更受青睐一点,甜心。” “哼哼,我是不是该稍稍满足一下你的好胜心?”艾雅站在他的身前,笑容明媚的蜷起膝盖,搭在他的腿上,把掌心的粉红花朵,轻轻别于白狼的耳后。 仔细一瞧,这景色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别担心,你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洛佩斯毫不客气的揽住她的腰肢。 “你说是……”艾雅抬手捏了捏它紧绷的脸颊,并吻了吻他的额头:“那就是咯!” 然后站直身子,准备处理正事,低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凑到近旁的小狐狸:“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她轻声说,并开口向它介绍起自己:“艾雅,艾雅·阿兰黛伊,我的名字。” 紧闭着的眼睛,少许的沉默……作为一个孩子,它们总有那种稀奇古怪保护自己的方法。 看起来,这时它的举措应该是,只要看不到就不会受到伤害。 “所以……”不过艾雅没有被周边的那些存在于想象里的“魔法”吓退,只是向它伸出手掌,询问着:“你叫什么名字?” 诧异于“魔法”的失效,它飞快的抬起头来,接着又飞快的低下,在怀中翻找起什么来。 再度抬起头时,手掌与之一并举起,蓝色的绸袋里,一角缝隙透露出甜点的香甜,“莉莉娅,莉莉娅·兰多。” 它回应着,她的好意。 “你好,莉莉娅!”艾雅可没准备再把那些甜点抢回来,只是用手掌握住了它的爪子:“要一起吃个晚餐吗?” 第八十九章 寤梦之章 “我曾与他们所说的邪教有过一次接触。” 洛佩斯坐在铁锅旁的石块上,晚餐的温馨弥漫在将近的夜色里:“莲花共济会……戴维从各方消息中拼凑出的名字。” “生存、死亡,界限并不绝对……肉体的死亡,灵魂的生存;灵魂的生存,肉体的死亡……” 他沉思的望着铁锅上方漂浮的热气,在成片的尸体中进行晚餐,这还真是一种诡异的感觉:“有时候我们能够瞧见某种奇妙的平衡。” “渴望逃避的灵魂,沉醉于身体营造的希望之中。” 一旁,莉莉娅借着火焰微弱光亮,欢脱的追赶着三两只飞翔的萤火虫。 洛佩斯默默收回目光:“那些家伙认为其中存在着真理,并且能够以此剖析死亡。” “巴蒂亚……” “哼哼,实际上,每次一说起这件事,我都得提起我的这位故人。巴蒂亚,或者说长毛巴蒂……” “从我刚记事起,他就一直游荡在镇子里,喜爱与孩子们一同探险,并且严格遵守着日落前归家的守则。因为,即便只是晚归半刻,他的母亲都会毫不留情拿起藤条抽打他的身体。” “不过,我从未见过他的母亲,只是听镇子里的老人说,长毛巴蒂的母亲在他还是个孩子时,就死在了恶魔的一次掠袭中。” “显然这只是个普通的故事,而其中唯一让人沉思的事情,就是某一次我与巴蒂结伴同行的时候,在他衣衫褴褛的衣服下,看到了藤条抽打的痕迹。” “所以,你认为那是什么?”艾雅用木勺轻轻搅动不大的铁锅,偶尔盛起菜汤品尝味道。 “不,我很难对此进行思忖,只是觉得细思极恐。”洛佩斯摇了摇头:“真是个奇妙的世界,对吧?” “是啊!”艾雅歪着头:“世界就像是一位裹着薄纱的新娘!” “隐藏于薄雾下的身躯……”洛佩斯一把接住飞扑过来的莉莉娅,轻轻把它放到自己腿上,叫逃窜的萤火虫远去:“不论如何,我对那一次的赏金任务依然记忆深刻。” 还有,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非常要好了,但他还是讨厌孩童。 “那是个大生意,简单的工作内容,但赏金却高的吓人。” “在我们与上线接头时,他们说这是某种敏感的政治行动,因此不能叫骑士执行任务,而我们被选中的原因,则是明了沉默的重要性。” “我当时担忧会被灭口,但他们是先付酬金然后执行任务,所以在踏进酒馆大门的那一刻,便没有了退路。” “洁白莲华的标志,映入眼帘的场景却是人间炼狱……” “孩童……从三岁到十四岁,解刨、残肢断臂,那般场景仍如昨日一般,清晰的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某种力量,并非魔法!” “若非是那两个,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女巫,魔法的庇佑,我们几百人的佣兵团可能会在顷刻间覆灭。” “人们的理性被剥离殆尽,如同疯魔,手无寸铁却无所畏惧,面对后续赶来的支援军团,撕咬捶打。” “在一场屠杀过后……恍惚中,我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房间。” “在我冲进去时,还有个肥头大耳的贵族压在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 “我杀了他,一剑毙命,那对于他来说实在太仁慈了。” “嗯哼。” 艾雅微笑着,“我想,如果是换成我的话,我应该会温柔的割下他的老二,然后塞进他的嘴里,在用鳞纹草维持清晰,一片一片划开他的肌肤,同时撒上盐巴与蜂蜜,就这样放出蚂蚁与山羊。”她把已经被火焰的余温烫的温热的木碗递给她,轻轻抚摸他的手臂,宽慰他:“尝尝味道怎么样?” 为此,洛佩斯与莉莉娅一同转去了目光,寻找着不知何处起的冰冷晚风:“好的。” 洛佩斯接过木碗:“嗯……” “我的意思是……” 他顿了顿,才笼络思绪,继续说:“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与戴维一直再打听这件事情的后续部分。但多数是道听途说,几乎没有可信的话语。只猜测,那是个利用孩童与苦难追寻与灵魂对话的组织。” “上面的那些家伙几乎将消息完全封锁了起来。同时,也正如我所预料的,几乎所有参与过这次行动的佣兵都被一一灭口了。” “但不知为何,我却幸免于难。” “可我寻不到,那被人与人之间的锁链所掩藏的真相。” 话音落下,一声轻叹。毫无察觉的莉莉娅紧促的端坐在草地上,等待着艾雅给予食物。 “没关系,亲爱的。”而艾雅只是温柔的握住洛佩斯的手掌,平淡的说,并把菜汤递给了莉莉娅:“小心哦,有些烫!” 第九十章 寤梦之章 夜晚来临的困倦,同香醇的菜汤一起被咽下肚子。 他眨眨眼睛微笑,轻轻抚弄尖长的耳朵。艾雅正卷缩着膝盖,半眯起眸子,昏昏欲睡的斜靠着他的大腿。 而大快朵颐后的莉莉娅,则抱着木碗,叽叽喳喳的诉说着哥特维苏的趣事。 艾雅只是倾听,以此维系与现实的最后一丝联系。 “所以……” 洛佩斯回忆起当初的萨尔也是这般,便猜测着莉莉娅的手势回应道,“有时你会去后面的山腰下寻找花朵?”并在驱动喉咙,咽下最后一口温热后,默默前拱身子,张开手指捏住紧贴锅口的木勺,用力剐蹭起铁锅的壁面,寻思着如何才能盛起最后的那点食物。 只是,他几乎没有注意到,腰间的微光——躲藏在口袋里的荼蘼草,积蓄着力量,想要与周围的萤火虫共同描绘出地上的繁星。 如是,在光亮无法驱散的阴影之中,“抱歉,我们是有多久没见了?”那个肃穆的声音,效仿着夜晚的幽灵,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他们营地。 “哦,该死!” 忽然,接下来一声抱怨,只瞧见道格用力弹了弹尖长的爪子,已经徐徐落座,郁闷的瞧着身前已经空空如也的铁锅:“真不凑巧……” “我可是故意赶着饭点来的,你们是饭桶吗?” “哇!”不出意料,莫名出现的道格吓了莉莉娅一跳,飞快的挪动身体,怯巴巴的躲在了洛佩斯身后。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道格!” 险些没有忍住开口咒骂,艾雅少许惊醒,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家伙,心中实在想不出这个蠢蛋又在谋划着些什么。只是,眼下也提不起什么与它周旋的兴致,所以又换了姿势,缓解缓解身体的沉重,就继续趴俯在洛佩斯的腿上,沉入夜的海洋,构建梦里的王国。 “想来,你是又受到了谁的驱使。” 而洛佩斯则看起来很有兴致,还把手中的最后那点菜汤递给了道格。 “也许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道格哼哼一笑,毫不客气的从洛佩斯手中接过木碗。 于是,延续着以往,“我同意。”洛佩斯几乎没有半点纠缠的点了点头,便又说起别的事情:“有个有趣的事情……” “早些时候,艾雅曾给我翻译过一个歌谣。” “嗯,歌谣?” 道格沉思起来。片刻后,惊呼了一句,“生命女神……”少见的对洛佩斯致以尊重,侧着头,低下一边耳朵,甚至为此祈祷:“她对你还真是好的叫人恐惧!” 接着舔弄着牙齿,“难不成这就是爱情的魔力。”经验与理性进行着辩驳,很快发觉这不是什么能够思索清楚的事情,便以此落下定论,用爪子搔了搔耳朵,“然而,我得提醒你,不论如何,我都不是位合格的评论家。” “歌谣……” 半点没有关注道格动作的洛佩斯,只是继续开口说:“它们是硕大的幕布,是黑色的旋风,它们在天空注视着村庄。” “清脆的鸟鸣,我发现一只鸟儿,一只蓝色的鸟儿,我在屋檐下找到它。” “嗯……” 这时,道格咂了咂嘴吧,卖弄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面包,“要我看,用词还需要推敲。”它的表情里满是漫不经心:“明显是小孩子的语气!” 接着,张开尖锐的獠牙用力咬上一口:“学的至少有七分像……” “哦,难不成你也跟那些吟游诗人一样,沾点精神变态?” 伴随着话语,他皱着眉头瞧着洛佩斯,“别担心!” 但没持续半刻,就捧腹大笑,“吼吼吼。”又从腰间解下酒袋:“我想,我们不能总是去猜谜语,洛佩斯,那可是个累人的活计。” “一个肮脏的故事……就像是你猜测的,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风雨欲来……” “漫长暴雨的冲刷,会洗去一切……眼下的秩序,唯一的宿命就是被推倒,然后重建。” “母庸质疑,我们渴望着美丽的新世界……” “而若是那些家伙……那些该死的家伙!” “想要营造出那个世界……想要继续统治那个世界,它们就必须保证自己的纯白无瑕,并站在仇恨的对立面。” “少数的人民会心存怀疑,但它们无法触碰真相,流言会将其淹没……历史的洪水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随波逐流。” 他咽下一口冰凉的酒水,然后把酒袋丢给洛佩斯:“所以,这些脏活就必须有人去干。” “严格来说,囚鸟向来不是什么可控的组织。” 道格昂起下巴,注视凄冷的太阳:“只有在政治上被扼住咽喉,才能使人放心。” 话音落下,把余下的面包全部塞进嘴里后,“这把钥匙……”随后,欲言又止的站起身,抬手指了指莉莉娅:“你的唯一机会!” 为此微笑:“你不了解我,但我向来不乐意欣赏悲欢离合!” 没有诧异,“好梦,艾雅殿下!”早些时候,它就已经察觉,比起梦想,她已经拥有更叫人担忧的东西。 不太喜人的微笑下,他伸出爪子,从洛佩斯的口袋里掏出,那一株光芒微弱的荼蘼草。 莉莉娅好奇的瞧着它。 “有些事情我无法改变……” 它便揉了揉它的脑袋,“只有力所能及。”并将荼蘼草轻轻贴近它的脑袋:“肉体被拉至灵魂存在的世界,这便是荼蘼草能够储存的力量!” 并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晕倒的莉莉娅:“保护好它,洛佩斯!” “我并非……心怀愧疚。” 它思索着眼下,轻轻迈开步伐,“同样的……”瞳孔反射着光芒,温柔的把它放到洛佩斯的臂弯:“更不想对你也是如此!” 第九十一章 寤梦之章 回望一眼,充斥着血腥的大地,复杂的皱住眉头,为此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但其中,没有过多的留恋,只是抬手系紧绳子,固定为数不多的身家在花环绒鹿的脊背。 天空明月高悬,洁白的光芒洒落大地,前方已是凛冽之冬的景色。 “情况怎么样?”洛佩斯抚摸着灿月的脑袋,递去少许担忧的目光。 “嗯,已经稳定下来了。” 艾雅跪坐在身前的草地,莉莉丝正恬静的躺在她的腿上,“嘿,该起床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捏住它的脸颊,并发出一声温柔的呼唤。 “嗯……唔”,接着,是一声疲倦的嘤咛。只瞧见,莉莉丝高高抬起胳膊,舒展着身躯,猛然坐起。 “真是漫长的一夜,对吧,莉莉丝?”洛佩斯不禁松了一口气,在抱住肩膀时,微笑着说道。 如是,这完全无法理解的阿尔特斯语之下,余留着莉莉丝轻轻晃动脑袋,环顾四周时的迷茫。 “早安,莉莉丝!” 艾雅便适时的打破这短暂的气氛,抬手从口袋里拿出被油纸包裹的面包,递到莉莉丝的眼前:“这里还有一个面包……我想,作为早餐的话,应该还算的上丰盛。” 同时,还抬起手指,指了指站在前方的洛佩斯:“尝尝味道如何!这可是哪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昨晚所获得的赏金。” “赏金!” 耳畔熟悉的科尔多黎语,莫名掩藏着波澜壮阔的沉默故事。莉莉丝为此瞪大了眼睛,接过面包时,褐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惊异,它显然已经脑补出了,洛佩斯昨夜大战怪物的光辉事迹。 “不。”大概猜出艾雅话语的意思,洛佩斯果决的摇了摇头:“被一头白狼心怀愧疚,这可是件叫人恐惧的事情。” “实际上,我甚至有些难以思忖,到底有什么可怖的事情在等待着我!”他少见的忧心忡忡。 毕竟在他这十几年的记忆中,就只有一件事,称得上,叫人对他心怀愧疚。 某一次,该死的瘸腿戴维一如既往的耍弄他那见不得人的手段,尝试诱骗五十多岁的贵族小姐上床时,却因为疏忽而被护卫撞破,最后还在慌乱中居然报上了他的名号。 妈的,他险些以此被推上绞刑架。 但好在,他与那几名护卫相识,又碰巧的,贵族老爷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追责之意,才叫他好运的逃过一节。 再来一次?这到底是再开什么“鱼人”玩笑? 艾雅则不理洛佩斯,自顾自的为莉莉丝绘声绘色的讲述起,它究竟是如何战胜另一只体型壮硕的好似一座小山般的白狼,并英勇的从它嘴里夺下面包的故事。 当然,洛佩斯根本听不懂她所讲述的话语——科尔多黎语。只瞧见,莉莉丝就着故事,津津有味的吃完一整个面包。 到底是何种魔力?这让洛佩斯不禁思索,毕竟那面包看起来就丑陋的难以下咽。 不过,咀嚼着,还没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莉莉丝便忽然捂着脑袋打叫起来,“唔!” 道格埋下的种子,显然仍在生长。 洛佩斯很快从诧异中回过神,随后迅速的快步上前,三步并做两步走。 然而,很快又抛开了这些情绪,在莉莉丝前方停住了动作,谨慎的抬手捏住了腰间的剑柄。 低垂着眸子,霎时安静,四周散发的气息,诡异的阴冷扩散而开。 “你……” 苍老的词语几乎完全覆盖了莉莉丝稚嫩的声音。 “咔吧,咔吧。”扭动脖子发出骨头碰撞的沉闷声音。神态动作如同一位苍老妇人的莉莉丝慢悠悠的抬起目光注视洛佩斯。 “你就是那位,来自多拉格勒斯的旅人?” 科尔多黎语,散发着浓厚的审问味道。 “他的肉体与灵魂都存在于这个世界。” 艾雅并没有什么危机的紧绷感,只是与它一同站起身,并同样开口询问:“你是谁?” 那家伙却第一时间就呼唤出了她的名字:“艾雅。” 它回过身来,猎鹰般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直视着她:“艾雅·阿兰黛伊……” 微微颌首,右手的食指高高抬起好似沉思,然后又说:“那位多拉格勒斯的精灵小姐,古神祤鸟的选中之人!” 它弓着身子,写满时间沧桑的眸子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便一下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开口回答艾雅的问题:“我,莎娜·查瑞克,沼泽地死灵萨满,自从诸神黄昏之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哥特维苏。” 片刻之中,负责审问的角色就完成了过度:“莎娜·查瑞克……” “你的灵魂为何会在莉莉丝的身上扎根?” 一提到莉莉丝,莎娜的语气便刹那间柔软了下来,其中还流露出一丝背上:“我的女儿,莉莉娅·兰多……却并非是我,而是整个哥特维苏的灵魂与力量都扎根在了它的身上!” 极为平淡的声音,文字的含义却让艾雅险些惊诧的说不出话。她想不明白,倪希尔究竟已经堕落到了什么地步。 “哥特维苏……” 艾雅呢喃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哥特维苏到底发生了什么?” “毁灭!” 莎娜毫无保留:“我亲手毁灭了这里,奉春日女神倪希尔的命令!” 突然又振臂趴俯,跪在地上虔诚的祈祷:“但一切都是为了慈爱的游乐之神!” 猜测着又是什么邪教传颂……洛佩斯谨慎的站在一旁,察觉到艾雅的脸色瞬时变得苍白,心中便警觉更甚。 “游乐之神?”艾雅复述着它的回答,并在脑海中检索起这位古神的信息。 “我的时间不多了,多拉格勒斯的旅人!” 但这次,它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作为信息的交换,我已付出了我的诚意!” “便请你们保护好我的女儿,因为它仍能帮助你!” 随后,它便开口呼唤起来,“慈爱的游乐之神啊。”同时抬头仰望天空:“苍老的世界理应消亡,但这正是新生世界的希望!” 话音落下,莉莉娅再度瘫倒在地。 第九十二章 信仰之章 蹲坐在尸体旁的石块上,杰克的脑袋轻倚住干枯的树干,天空艳阳高照,偏头注视,跨坐在战马之上的菲利普,正顺着小径,冲着伞姑河的方向,缓慢行军。 “好运的马儿……” 杰克默默在心中为他们祈祷一路顺风。遥想着骑士创造的奇迹,在成群饥渴死尸的牙齿下,居然仍保留了下来三两只矫健的战马。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拯救了菲利普的性命。那充满腐朽的伤口可再经不起什么折腾,若是因此烙下什么病根,纳尔塞那个阴险的家伙,可就得因此损失一员将领。 他所要面对的事情,数十年的布局,惨烈的复国战争,必将伴随死亡。 所以必须保护好一切手中握着的财产。 “真是艰难的世道!”他发出一声嗤笑。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恐惧于生活归于平静。 摇摇头,仰头灌下一管女巫的恢复药剂,就着柔软的面包吞咽下肚,便算作今晨的早餐。 至少,总比早些时日新鲜的小虫要强上不少。 “蛀虫!” 接着,是一个叫人厌烦的声音。抬起望去,那个妩媚的声音正乘着扫帚从半空降落。 天主圣神,这可他不是所期望的波澜壮阔! “众所周知,跟蛀虫一起办事,向来是个艰难的活计。” 帕忒希雅望着他露出微笑,她的嘴唇从来缺乏休息的时机,就算是面对这些每天就只知道通菊花的牧师也是如此。 “灵魂……”但杰克对她的阴阳怪气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驱动着身体,猛地从石块上站起身。 他指了指身前镌满符文的尸体:“一个拥有灵魂的尸体!” “就像是你说的,最下方的符文,西尔格莱用来对抗腐烂的举措,从侧面证明了这具尸体沉眠的时光。” “但其中的力量,却并非由尸体与符咒提供。囚禁!魔法将其灵魂囚禁早已失去生机的尸体中,千年的时光,愤怒、仇恨、怨念聚集于残破的灵魂,而咒术便将其释放,以驱动亡灵和死尸。” “这只是其中一种考虑。”帕忒希雅抱着肩膀,轻轻摇动掌心的法杖:“首先我们得想办法证明。” “你似乎不太愿意干这种拯救苍生的活计,女巫。”杰克眯着眸子,抉择着舔了舔嘴唇。 “关于什么?”她哼哼的笑着,对此显得胸有成竹:“就像我说的,神棍,我可不想被暗月巫堡扫地出门。” “精灵注视着我……”她微微回眸,算作对杰克的提示:“显然你的生活过的更加宽松,不是吗?” “若是教廷获悉,猎犬不会轻易放开獠牙。”杰克的目光递向不远处,放哨的精灵近卫。 “若是让我去教廷举报你,我想我的处境应该比你更加危险。”帕忒希雅搔了搔耳朵:“我还以为这就是你不为那个傻大个治疗的原因。帮你保住他的性命……我想,我已经足有诚意。” “我理应谨言慎行!” 杰克思忖着,即便眼下就是稍纵即逝的良机。 不论如何,这都是值得被歌颂的事迹,即便他早已罪恶缠身。 “有趣……” 他若有所思的颔首,“孩童时,我就曾不止一次憧憬,这就是我会做的事。” 随即,合拢手指,从菲利普给予的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两支黑色的药剂。 “暗言术药剂。” 对此,帕忒希雅当然早有预料:“在任何国家,与亡灵的对话,都是不被允许的。” “哦!”杰克摩挲着下巴,“还真是感谢你的提醒。”就这样张开手指,谨慎的捏住其中的一支暗言药剂。 “好吧!”帕忒希雅瞅着他耸了耸肩膀,“我会尽量帮你打消精灵的疑虑,神棍。”而后,用力一蹬洁白的双腿,再度骑上了身前的扫帚:“不然,我到时候就把我的面包分你一半。” “相信我,这可是个艰难的抉择。” 不过,杰克没有回答,“啪。”只是果断的把手里的暗言术药剂猛地摔向那个尸体。 “该死的!”率先升入半空的帕忒希雅,用不可置信的愤怒语气,化作生命之森语,大声的呼唤起来:“暗言术!” “他正在尝试召唤亡灵。” 第九十三章 森林之章 翠斯尔德站在被辰时露珠润湿的草地上,监视着手下的晨曦近卫审讯早些时候抓到的恶魔巫师。 严格来说,她实际上并不焦急于,能够从这些家伙嘴中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毕竟光是眼下的任务,就足够叫她们焦头烂额了。 只消阅读过今日,来自生命之森的回信,便能够清楚的认识到,架在她们脖颈之上的冰冷刀刃到底是何种的锋利。 其中,工整的字迹,华丽的措辞,平静的语句。少见的,信件的各处都严厉的表露着女王陛下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殆尽。 若是她们再没有这位,叫她捧在掌心里的,最为喜爱的公主的消息,天知道她们会受到何种牵连。 事后被撤职审讯,都称得上是仁慈的对待。 所以,以当前的情况制定计划,她显然不会有什么兴趣与阿尔特斯的军队交换信息,同时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义务帮助他们对抗死尸复生。 在死尸大军浪潮的席卷之下,保护生命之森本土,才是她们抓捕恶魔巫师的本质——况且,她们现在,至少还暂时用不着担忧这件事情。 于是,一声沉重的叹息紧随其后,翠斯尔德望着身前的景色,不禁抬手轻轻起揉搓起额头,心中实在是不愿意继续倾听,耳畔回荡的愤怒咒骂。便逃避似的,在心中思忖起来,之后是否该叫帕忒希雅过来用些手段,好叫这几个恶魔中少见的硬骨头,能够体会到,到底什么才是生活的美妙。 那位时常微笑的公主殿下…… 又莫名地,在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个和蔼可亲的身影。 当然,其中的原因倒是也并不难思索。 毕竟以此对比,帕忒希雅的手段显然就是些怪异的恶趣味而已,还远远达不到令人恐惧的地步。 不知是优点还是缺点,但对于认定的敌人,她便绝不会心慈手软! “该死的!”这时,她又忽然倾听到帕忒希雅的惊呼,“暗言术!他正在尝试召唤亡灵!”麻烦事似乎又降临在了她的头上。 翠斯尔德无奈的转头望去,负责监视牧师的晨曦近卫正向崖壁尸体的方向靠拢。 她早就说,不该同意那个牧师的驻留请求。 该死的,他最好已经拥有了曝尸荒野的觉悟! “做好自己的事情,姑娘们!”她冷峻的开口下达命令。随即转过身,捏着腰间细长剑刃的剑柄,快步向骚乱的源头走去。 而倚靠着驯鹿坐在石块上阅读生命之森方面命令的爱丝琳,则只是抬起目光瞟了一眼悬在天空的帕忒希雅,便已经了洞察了一切,露出了微笑。 “我向诡计之女发誓,亲爱的翠斯尔德,我已经尽力规劝过他了!” 观察到翠斯尔德的动向,帕忒希雅首先先用力干咳两声稳定情绪,然后才赶紧驱动扫帚向她靠了过去:“但他无视了我的劝阻,还是一意孤行!” 她规划好了紧密的计谋,只等待翠斯尔德回应,便可以有理有据的堵住她的决策。 只是,翠斯尔德的举动却有些出乎了她的预料。 “不!不!” 眼瞅着她直接准备拔出腰间的蔷薇刺,帕忒希雅赶紧大声惊呼一声,并迅速的抬起手掌,手疾眼快的挡住即将出鞘的剑柄:“嗯……我的意思是……” 与翠斯尔德冷淡的目光对视,帕忒希雅不禁心虚的缩了缩脑袋,讪讪的笑了笑:“我的意识是……” 接着又用力咳嗽了两声:“你知道……” “咱们至少该先听听他的争辩,然后再做决断。”她的手掌不敢离开剑柄,生怕下一刻翠斯尔德就直接拔剑劈向那个该死的神棍:”对吧,我亲爱的翠斯尔德?” “哈!这可真是活久见啊,帕忒希雅!” 翠斯尔德冷淡的白了帕忒希雅一眼,旋即松开了紧捏剑柄的手掌,“原来你也是个博爱之人!”目光就这样向杰克的身影处挪移:“我还以为你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这个牧师开拓菊花呢!” “我……” 帕忒希雅哑然失声,这才发现自己完全被作弄了,脸庞的神色瞬间好似尝到鞋底一般,闷闷的向后靠去,“哼!我当然是在为你着想,亲爱的翠斯尔德!” “瞧瞧!瞧瞧!”不过,在片刻的时间里,她就调整了过来,又恢复了之前那老神在在的样子:“为了维持你那身为晨曦近卫长的宽容光芒,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我的错!”于是,咂了咂嘴巴,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驱动魔法的杰克,便胸有成竹的抱住了肩膀:“所以,我个人认为,还是绞刑比较适合这些该死的神棍!” 挑动挑动眉毛,话语叫翠斯尔德考虑着轻轻敲打起手臂上的铠甲:“嗯哼,你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帕忒希雅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好吧!”却不想,翠斯尔德直接点头应允,并回头准备呼唤近卫:“这个牧师……” 然而被帕忒希雅一把捂住了嘴巴:“哎呀!仁慈又博爱的精灵,怎么能轻易的就处死一个异国传教士呢?” “况且,之后举报到教廷那里,我们没准还能获得一笔丰厚的赏金呢!” 帕忒希雅无视翠斯尔德警告的眼神,自顾自的继续说:“当然,还有最重要的……” “你不觉得,这看起来好像就只是小小的信仰诧异产生的误会嘛……” 声音愈发微弱,帕忒希雅察觉到,自己可能随时会被帕忒希雅活剐,所以不得不在这时候奉上自己的杀手锏:“不如,拿了赏金之后……” “到时候,我们直接在银月森林找一个最叫座的酒馆……” 她对眼下的事情进行着抉择,一脸肉疼的哀嚎,不知付出了多大的决心,最后才咬牙切齿的承诺:“我买单!” 暂时没有得到回答,看着翠斯尔德抬手指了指她的手掌,她只有在心中祈祷,翠斯尔德这个家伙可千万别答应这件,叫人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姑娘馨香怀抱的事情。 但事与愿违,“你保住这个牧师的性命!”翠斯尔德强压住嘴角的笑意,抿着嘴唇,严肃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说完这句话,也不给她补救的机会,便冷淡的转身离开了:“做得好,帕忒希雅!” 只留下帕忒希雅在温暖的林风中,带着憨态可掬的表情,思考着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该死!” 第九十四章 信仰之章 渐渐昏暗的天空,平静的站在原地。 少有的,失去了晨曦近卫监视的时间。早先,她们就因为顾忌暗言术药剂,而撤出了法术的范围。 虽然,这实际上对他影响不大。 杰克抬头凝望,低声的恸哭与愤怒的喊叫于耳旁萦绕。近旁,林中的鸟儿因此恐惧的鸣叫起来,在沉重的乌云即将完全将明日遮蔽时,刹那振翅惊飞,成群结伴的煽动翅膀远去。 于是很快,天空便完全暗了下来。 低语,无尽的灵魂低语。身畔,只余下帕忒希雅一人,与他一同承受冷冽的冤魂之风。 徘徊着,游荡着,带着未尽的恨意,寻不到现实世界的壁垒,又无法安详的消逝于涅波塞荒野的无尽之中。 魔法让他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这个被留恋的世界。 “当你开始凝望深渊,深渊便会因此获得生机。” 帕忒希雅轻轻瞟了他一眼,明艳的嘴唇,其中萦绕起动听的浅声低吟,“我敬爱的诡计之女……”如是,身体中的魔力在驱动下流动起来,顺着脉络注入法杖,于末尾处热烈的燃烧,营造出一层火焰环绕的屏障,将她们笼罩其中。 随即,杰克抬起手掌,用力拔开了余下的最后一瓶暗言术药剂的塞子,“你说……” 犹豫的话语……不知为何,帕忒希雅从中嗅到了某种微弱的恐惧。 “我会看到何种景色?” 一声轻叹,他低垂着脑袋,自言自语的问询。 “我不认为这是我该考虑的事情。”当然,帕忒希雅对这事显然没有任何兴趣。 但不论如何,他也总归是获得了某种回答。 杰克便点了点头,抬起手指慎重的伸入到药剂之中润湿,然后用力瞪住双眼,将厚重的魔法涂抹其中。 飞速衰败的世界……浮现着,那是荒芜的涅波塞荒野。 稍纵即逝的时间中,杰克深深的喘息,却仍旧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察觉到,没人需要在涅波塞荒野里呼吸。 于是,在抬手向帕忒希雅递去手中的药剂时,与她相同的,随后,杰克也抬起法杖,在火焰屏障的外围,又稳妥的施加了一层真言屏障。 这时,杰克才勉强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带着好奇,开始环顾四周。 人生里,他第一次睁眼凝望这个世界。 悠闲的站立于干枯树梢上的灰褐色引渡鸟晃动着脑袋与他对视,枯黄的草地一望无垠,充斥着朦胧的迷雾,迷失在其中的亡灵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这里,所拥有的只是无尽的恒久。 只是,预料中的代价,比他想象中来的还快。 “背叛者!背叛者!” 那是一声声愤怒的吼叫。沾满鲜血的手掌一下下的敲打起魔法屏障,烧焦的牧师长袍、碎裂的头骨、空洞的胸腔…… 杰克再度亲眼瞧见了他们:“地狱等待着你!地狱等待着你,杰克·希特斯!” “哈!”而帕忒希雅同样瞧见了这番景色,那些身穿着艾泽瑞拖教堂牧师服的牧师,为此发出一声冷哼:“这就是圣洁牧师!” “要我说,这倒是没出乎人的预料!”帕忒希雅露出笑容:“你杀了他们!” “让我猜猜……”她显得兴致冲冲:“一发蓬勃的圣吟术·星辰……” “但他们对此似乎有所察觉……” 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法杖前弓身子,以便细致的观察牧师们身上的痕迹:“第一时间升起的魔法屏障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 “其中,只有一个家伙直接死在了星辰之下。” “所以……你害怕有人带着秘密,活着逃离……” “或是……你还有其他帮手!” 食指不停的敲打光洁的下巴,变动的猜测,帕忒希雅在其中沉思:“基于这两个理由,第二发的圣吟术·消亡,显然要比第一发星辰冷冽的多。” “这也是他们死亡的直接原因。”慢悠悠的话语,将这些句子完全吐露,摆在杰克面前之后,她才心满意足的直起身子:“若是被人发觉,便几乎可以说直接显露了真相。” “那么,就是你从一开始就认定,不会有人能发现这些尸体,对吧,圣洁的神棍?” 她并非咄咄逼人,也没兴趣为这些牧师伸冤。只是,事情实在是有趣的不像话:“还是说,这就是你认为的,拯救天下苍生的活计?” 然而,杰克却沉默了,瞧起来似乎也不准备开口为自己争辩。 “羞愧?悔恨?” 但帕忒希雅可不会因此停止自己对着罪恶行径的书写:“好啦,放宽心,杰克!” 忽然,又轻柔的安慰起他:“不过是在背后把利刃插进同僚的心脏而已,对于你们牧师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 “只消花些金币疏通关系,我相信,这几个牧师马上就会变成阿尔特斯的逃犯。到时候,这就又是你光辉人生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帕忒希雅的脸上满是笑意:“不如,你现在也可以再冲着他们再来上一发圣吟术·星辰!以便表达你对阿尔特斯帝国逃犯的不屑?” 她捧着脸颊,在杰克眼前不停的戏谑着。 而杰克的表情依旧维系着冰冷,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然后,默默的低下身子,张开手掌,用力握住尸体上的金色吊坠,并由此为媒介,开始施展魔法,“圣吟术·追寻。” “你们悔恨,只是代价无法承受之时的作秀。” 她的手指缓慢的滑过杰克的手背,妩媚的在手腕处停顿:“不用担心,只有傻逼才会给予你们机会!” “而他们……”这时,指尖平淡指向那些不断发起攻击的牧师:“只等待着你堕入地狱!” “我猜,他们应该不会等上太久。” 帕忒希雅的话音落下,杰克的魔法也已经开始发挥功效。只瞧见,一抹耀眼的金色光芒,穿透浓厚的迷雾,直达彼方。 帕忒希雅注视着,随即驱动着扫帚,准备与已经迈开脚步的杰克一同前往查看。 不过,那亡灵的动作却原比他们更加迅速。 飘荡着,追寻着魔法的气息与指引,在数千年的孤寂中,任何尝试的交流,或是可能产生的交流,都让她欣喜若狂。 最后,她瞧见了它们,在他们身前停下了脚步。 “你们好!” 一瞬,脸颊透过迷雾,瞧见其上,有些羞涩,有些担忧…… 然后,是一些期待,以及难以掩盖的喜悦。 “你好!”杰克开口回应她。 但下一刻,那些表情就又都化作了焦急:“不!他在注视着!” “道尔蒂城!” 一声哀嚎……轰然炸裂的魔法,即便有着魔法屏障的防护,在如此剧烈的波动之下,杰克还有帕忒希雅还是被直接弹飞了出去。余下的,就只有渐渐消逝的声音:“小心!小心!道尔蒂城! 杰克感觉到,有着某种力量正在飞快的蚕食着魔法,但他甚至来不及反应,暗言术药剂就已经失去了作用。 他们就这样脱离了涅波塞荒野。 杰克转过头,与帕忒希雅轻轻对视。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九十五章 颂唱之章 用力吸上一口烟斗,感受少许温热滑过气管,然后吐出淡淡的薄雾。 韦伯恩的目光透过飘摇的飞雪,轻轻挥动手掌,驱使蜂拥的虫群涌进石巨人胸膛处硕大的缺口,并由此接触内里魔法的脉络,顺着魔力流动的“通道”,与魔力一同在其中穿梭,探查着巨人精妙的构造。 而下方的牧师,则已经在罗赫尔的组织下,开始准备第三次的合众吟唱。 淡淡的火光映射在韦伯恩的脸颊,他感受着四周的冷冽,轻轻闭住眼帘,细致的在脑海里感受起飞虫传递回来的信息。 “这群愚蠢的傻逼!” 几乎是一声坚定的怒骂。 紧盯着眼前的景色,约翰不禁无奈的晃动起脑袋,并因此在心中发誓,回去一定要狠狠上几个妓女,好缓解一下自己被冲击的内心。 “一头硕大的石巨人?幸运女神,这到底是是在开什么玩笑?”随后,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心中实在搞不懂,自己究竟是那里“得罪”了纳尔塞,以至于要他不得不把自己派过来面对这种骇人的东西! 难道只是因为他去纳尔塞的妓院而没有给钱?该死的,因为这点小事就让一位安格玛西的前军团首领与一个成天只知道玩弄老二的祭司同行,实在是有失身份。 妈的,他甚至有些不敢深思,之后要面对的那些东西到底都是些什么样子的牛鬼蛇神——尤其是他还亲眼瞧见过那封梅耶露斯神父来的信件。 他现在只祈祷自己到时候可千万别吓得尿了裤子,他可不想被那个兼职吟游诗人的家伙编曲传唱。 妈的!操他妈的!操他血妈的! 所以,毋庸置疑,他现在最好赶紧猛灌几口烈酒! “它的心脏在大脑。” 很快,成群的飞虫便已经踏足过了石巨人的每一片肌肤。而以此为基础,韦伯恩开始轻声诉说起自己的决断,因为飞虫构建的图页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大脑。 “闭嘴,阿赫马德!”接着,是一声突兀的怒斥。 然后,韦伯恩又继续说:“所以……你认为这不是魔法?” 片刻后,又开始喃喃自语,“像是魔法?”并在这好似文字游戏的对话里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嗯,像是魔法!”认为希尔的推断言之有理,决定以此作为接下来的研究方向。 毕竟,她总是善于观察。 如是,韦伯恩抬手召回了还留在石巨人体内蚕食魔法的飞虫。 同时,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斗,“准备好!它要复苏了!”之后,用飞虫传递话语,为罗赫尔还有约翰送去预警,“下一次合众吟唱瞄准它的脑袋,罗赫尔。”以此,便算作精密的作战部署。 余下的时间,间隙的空挡,少有的闲暇时光,他便静静注视着石巨人胸膛处的伤口在魔法的修复下,渐渐完好如初。 接着,一声哀嚎,夹带着愤怒,震撼着大地。 那只石巨人再度从泥土与飞雪里攀爬而起,但硕大的身体却在攀爬中飞速缩减,大量的石块从它的胸膛向下掉落,一个个的砸落在泥土下的泥土。 很快,那变化便已经可以被肉眼所察觉,短暂的时间中,就已经整整缩小了一圈。 “什么?” 瞧着眼前的景色,约翰不禁有些疑惑,“难道韦伯恩就连石巨人的老二都偷?”他疑惑的喃喃自语。但实际上,这倒不难猜测,因为若是有什么合理的理由能够解释这头石巨人在刹那间变得如同一位姑娘般娇小,那么他情愿赌上一枚金币,那就是韦伯恩的飞虫偷走了石巨人的老二!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戛然而止了,“操!操!操!” “重弩!重弩!准备!准备!”而后,赶紧开口下达起命令。 原因无他,那些诡异的落石,居然在飞雪中长出了四肢,现在正向他们飞奔而来。 “重弩!重弩!”站在约翰身后的骑士快速传递着命令。 “瞄准!一霍格!”而协助操作重弩的骑士则飞速的计算好了距离。 倾听着身后的杂乱渐渐归于平静,约翰的目光紧盯着前方成群的小石头人,轻轻抬起手掌,等待它们进入重弩的攻击距离,“准备!”余下的距离,只够支持重弩进行一轮齐射,所以他必须把资源最大化。更重要的,牧师的合众吟唱还在准备当中,眼下决不能让那些他们受到任何干扰。 “我们必须把这些没长菊花的家伙拦在盾牌之外,小伙子们!” 于是,他便冷声说道。对此拥有信心。 而关于上方,如何遏制住石巨人的事宜,约翰的心中则没有丝毫的担忧。并非如同把脑袋埋入草地的平原鸵鸟,他只是相信,相信韦伯恩那个每天都在高呼,“生活!生活至高无上!”的家伙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时掉了链子。 能够制服他的,向来都只有妓女们下贱的轻柔低语。 “咚”,至于实际情况,确实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 韦伯恩甚至可以称得上悠闲的要命。 飞虫依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挡住石巨人的愤怒拳头,就像是轻抿一口浓厚的下午茶,在韦伯恩的眼里,余下的只有戏耍。 即便是寻到了某种变通,也不过只是给约翰带去了些乐趣。 “放箭!” 而下一刻,约翰也做出了他的回应,牢牢抓住时机紧握在手心,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下达命令。 “放箭!”紧随其后,骑士大声的呼喊道。 “咻!咻!咻!” 伴随着命令,操纵重弩的骑士用力的拉下拉杆,带起转轮飞速转动,延伸弓弦如同猛兽嚎叫般弹开的,迎着没有片刻停歇的飞雪,腰肢般粗壮的箭矢猛地升入天空,在一段平原的航行之后,带着无可比拟的力量曲线下坠。 “咚!咚!咚!”由此,箭矢精准的落在预定落点,轻而易举的打碎了石头人坚固的身体。 而余下的力度,则深埋进泥土,砸出大片的坑洞,掀起飞雪与泥土。 正如约翰预想的战果一般,铺盖的重弩箭雨消灭了石头人大部分的有生力量,只剩下一小部分的石头幸存,真正的来到了盾牌的前方。 但等待着它们的,当然没有热烈的欢呼,也没有女人柔软的屁股。 “我看……我应该赶紧去找两个锤子!” 约翰便闷闷的冷哼起来。 如是,摆在它们眼前的,就只有坚不可摧的盾牌、锋利的长矛,以及箭矢还有长剑的冷冽。 第九十六章 颂唱之章 一脚踹开身前的最后一只小石头人,转头看一眼身后四处散落的破碎石子。至少现在,这一地狼藉实在叫他很难有什么成就感,随后挥了挥手,叫身边举着盾牌的骑士给它送上一顿丰盛的开凿大餐,自己则又跑回磨盘上坐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在与村口的那帮小混蛋做着某种赌上两个面包的游戏。 感谢生命女神!哼,这种时候还叫他有机会美妙的童年! 他甚至已经预料到,韦伯恩到时候的丑恶嘴脸了。妈的,真是个该死的杂种! “准备好,韦伯恩!” 接着,是罗赫尔的一声呼喊,抬头凝望,上方的战斗也已经到底了尾声。 显然,这只愚蠢的石巨人最多只是看起来非常唬人而已。若是认真的剖析实际的战斗力,它甚至还不如游骑恶魔的一支小队。 至少,他算是暂时保住了自己的裤子。 “合众吟唱……” 紧接着,罗赫尔高高举起法阵,伴随着他那苍老的呼喊声,硕大的圣吟法阵直接成型于夜空,一瞬魔法的耀眼光芒穿透云霄,洒落晶莹剔透的粉尘融入飞雪。 “女神之箭!” 如是,沉稳的声音很快落下帷幕。 在最后一刻收回虫群,解除对石巨人的控制,韦伯恩一如既往的停在原地,吐出一口薄雾,淡淡的注视着金色的箭矢,携带蓬勃的魔法之力,没有任何阻隔的,直插石巨人的脑袋。 “吼”,他便清晰的听到了那声悲愤的哀嚎,冲击他的耳朵,回荡于整个平原。 “咚”,接着,脑袋整个被洞穿的石巨人,便无力的跌入了积雪之中。 不论如何,约翰总觉得这景色有些似曾相识。 于是根据经验,他提早后退,蹲在了盾牌的防御之下,以躲避掀起的飞雪,然后摩挲摩挲下巴,悠闲的解下了腰间的酒袋,意识到韦伯恩还有罗赫尔会处理剩下的烂摊子。 “好了!干得不错,小伙子们!” 等待被掀起的飞雪完全褪去,约翰才拍着手掌站起身子:“现在,暂时修整……”话语稍稍停顿,雪花落在他的肩膀,让他打了个冷颤,因此又开口怒骂起来:“还有,注意篝火,我都他妈的快冻僵了!” “是,首席骑士长!”骑士迅速的开口回答他的命令。 “不得不说,很有气势,约翰。” 略带嘲弄的声音,昂起脑袋,望见蜂拥虫群组成的阶梯慢悠悠的延伸至他的身旁。 “操你妈,韦伯恩。”然而,约翰选择先下手为强。 “显然你在这次行动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韦伯恩则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很有仪式感的过家家,约翰。” “操你妈,韦伯恩。”哼,该死的。好在他对此早有预料。他发誓,下次一定直接将韦伯恩丢进妓院里,然后不再管他。 “罗赫尔准备再研究研究那个石巨人,地狱之门也是他的活计。” 很快,韦伯恩又开口说起正事:“我们会带走一部分牧师。” “保险一点,一会我还得把巨人内里的魔法脉络破坏掉。”努起嘴唇,眺望远处,燃烧殆尽的小虫已经吸不出烟气,他便抬手捏住烟斗,冲着石磨的磨盘轻轻磕打:“所以,你觉得我们何时才能启程。” “别给我出难题,韦伯恩。” 约翰撇了撇嘴,“至少,两个昼歌……”以此表达对韦伯恩的不屑:“骑士没什么能够御寒的衣物。之前可没人跟我说过,这里还有着无穷无尽的飞雪!” 说着,咬了咬牙齿:“然后,别他妈的再烦我了,我必须去烤会篝火。” 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下韦伯恩在原地微笑。 第九十七章 消亡之章 感受着马背上的颠簸,维森特仰头咽下一口冰凉的葡萄酒。 夕阳西下,昏黄的束线映射着平静的大地,野草纷飞,沉重的步伐渐行渐远,破烂的马车仍旧履行自己的职责,但疲惫的脸颊之上,却只可见肃穆的绝望。 马儿没有停下步伐,慢悠悠的前进着。 维森特抬头眺望。身侧,逃难的队伍拉的很长,与他背道而驰,井然有序,已经几乎快要赶上了他的行军队伍。 只是,这叫他不免诧异。当然,值得深思的,并非是民众远超预期的撤离速度,也并非战争来临前的井然有序。 毕竟恶魔显然没有对此穷追猛打。 但唯独其中,那维持着井然有序的,道尔蒂城骑士的身影,让他觉得,事情似乎走向了某种意趣盎然的道路。 既要解决领地内的谋反,又要面对身侧恶魔的威胁,波鲁克那家伙居然还能分出兵力协助民众撤离。 一位一直以酒囊饭袋的暴君形象示人的领主居然有着如此兼济苍生的广阔胸怀。 哼哼,他思忖着,若是如此,那他便不是,亨里克·奥米迪亚。 “帕特里克!” 于是,他开口轻声呼唤身旁的骑士长,然后偏过头,使了个眼色,下达了命令。 “我在,首席!”听到呼唤的帕特里克抬头迎上了目光,并顺着眸子的落点与他一同凝望,便明了自己的工作,点点头接下命令,“是,首席骑士长!”随即挥动挥动马鞭,驱动胯下的马匹向道尔蒂城骑士走去。 四周的贾德森镇领民平静的给帕特里克让开道路。 “吁”,帕特里克就轻拽缰绳,叫马儿横着挡在道尔蒂城骑士的面前。 而道尔蒂城骑士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准备绕过他继续前进。 “道尔蒂城骑士!”于是,他不得不开口呼喊他。 “什么事?”道尔蒂城骑士的目光一顿,慢悠悠的抬了起来,瞅了一眼后面飘摇的旗帜,回敬似的冷声说:“阿兰汉城骑士!” “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对此,帕特里克翻身下马,以示尊重,而后直视他的目光,继续询问:“你们为什么没有回防道尔蒂城?” “哼,回防?”道尔蒂城骑士听到问题闷闷的哼了哼,然后冲泥土里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我们甚至已经有半个秋谷没有道尔蒂城来的消息了。” 他说着,摇了摇脑袋,“早些时候还听说,回防的骑士都被直接射杀了!”为此,露出自嘲的笑容,“该死的,我都不知道,道尔蒂城现在到底是谁说了算!”紧咬的牙齿,心中已不愿多说,最后看了帕特里克一眼,便迈开步伐,绕过他,继续自顾自的前进了。 对话简短,却让人震惊。 “道尔蒂城……” 回头看着道尔蒂城骑士离去的落寞背影,帕特里克在下一刻翻身上马。这时不禁抿住嘴唇,疑惑的喃喃自语,心中无法思索,道尔蒂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倾听着马蹄声渐远,昏黄的大地上,余留的只有,流离失所的叹息。 “首席!”帕特里克很快追上了行军的进度。 “情况怎么样,帕特里克。”维森特正低头查看着前方斥候传回来的信息。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恶魔显然已经从贾德森镇微弱抵抗力量的疑惑中回过神,横冲直撞的准备前往下一个目标——木森城。 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去协防,尽管木森城里已经支援去了一部分从贾德森镇撤走的圣耀骑士还有道尔蒂城的圣耀骑士,但那点兵力依然不足以抵抗住恶魔的进攻。 “贾德森镇的道尔蒂城骑士已经有半个秋谷没有收到来自道尔蒂城的指示。”帕特里克如实汇报着:“并且,还有听说道尔蒂城曾射杀赶回道尔蒂城支援的骑士。” “嗯……”沉思着,维森特从信件中抬起湛蓝的眸子:“这倒有趣。” “一会,把这件事汇报给纳尔塞领主。”他没有对此产生过多的思考,只是下达命令。说起变故,也无非是亨里克居然取得了这场政治战争的胜利。 但这件事,实际上对他们影响并不大。 “是,首席。”帕特里克看着天空下飞翔的信鸟,点了点头。 第九十八章 雄狮之章 “把这件事报告给总督!” 亚高的话语简短扼要。略过野草的步伐稍显沉重,适应了夜晚的眸子清晰的注视到眼前的景色,正待继续挪动的脚步,便于红月铺盖的交错阴影前停了下来。 那里,是早些时候,他们在伞姑河营寨周边设置的哨点之一。 温热的鲜血早已干涸,尸体无力的歪扭着依靠猩红的树干,脖颈处的伤口一击毙命,那是唯一少于铠甲防护的地方,普通的骑士大多没有在骑士银甲基础上增添锁子甲。 “是,骑士长。”身旁的骑士点了点头,接下命令后,转身快步离开。 “大卫……”站在原地没有行动,亚高又稍稍偏头继续说:“带几个人去看看其他哨点的情况。” “是,骑士长!”大卫果决的应允了任务。 “不过……”然而,大卫虽应允的果决,但紧闭嘴唇的欲言又止,却显得有些担忧:“我认为……” 心中进行着决断,“那些刺客……”最后还是决定开口说出来:“可能还在四周,骑士长!” 即便,他总是不乐意去反驳上级的决断。 “那些刺客……”大卫的话语让亚高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周围的树丛,低垂的眸子再度递向近旁的尸体,寒冷的夜风吹拂他的脖颈,这叫他不禁有些担忧起刚才离开的骑士。 如是,又转头环顾了四周,七八个骑士围绕在他周围,认为自己确实不该莽撞。 随后,便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先回去向总督汇报这里的情况!” 认真的倾听话语,大卫第一时间便开口附和,“是,骑士长。”心中则如释重负。 该死的,他可不想冒着随时被刺杀的风险就为了去查看几个尸体! 只是,还未实际的付诸行动,大卫就忽然感觉到了喉咙一紧。目光里,猩红的鲜血轰然炸开,只觉得身侧又几道黑影飞快的略过。 片刻后,他的大脑才从震惊中缓过神,再度向着身体下达信号:“敌袭!敌袭!” 摆在眼前的景色,大卫的大声呼唤。亚高抬手捏住下一次刺来的匕首,“叮!叮!叮!”从第一轮袭击中幸存的,仍旧站立于身旁的骑士,则同样迅速的做出反应,闪烁的寒光的长剑顺势出鞘。 亚高的目光粘附在阴影里穿梭的阴影上,那显然不像是常人能够拥有的速度。 “小心!骑士们!”他意识到躲在阴影里的那两个家伙不同寻常,便严肃的提醒道。 下一刻,红月透过云层,在这血红的淡淡光芒之下,那两个家伙才终于展开行动,就如同静谧的毒蛇一般,飞快的向他们冲了过来。 “该死的,他们过来了!”这声提醒来自大卫。 “叮”,长剑与匕首碰撞的声音。其中一位骑士推出长剑挡住了直冲他脖颈而来的剑刃,随即挥出拳头,就准备砸向刺客的脑袋,对于没有铠甲防护的身躯,这至少还算是一个有效的手段。 后方,向下劈出长剑的骑士的攻击也马上就要落到刺客的身上。 不过,事情显然不会有他们料想的那般简单。 诡异的行动速度,也许在那个全身被黑布包裹的刺客眼里,他们的动作简直慢的像闭目养神的乌龟。 骑士很快意识到了这点,却无法如同那个家伙一般,用手臂格挡住攻击。 最后的目光里,那个家伙只是撤回匕首,然后稍稍侧偏身子,就轻而易举的躲过了他们的攻击,并快的几乎叫人无法察觉的,从后背抽出另一只匕首,将其送进了骑士的脖子。 “啊……”不过,骑士已然发不出声音,只感觉脖颈一阵温热。抬起,妄图堵住伤口的手掌无能为力,大片的鲜血喷涌而出,无力的双腿,连同生机散尽的身体一同,倒向了泥土。 落空的攻击,逝去的同伴,愤怒与恐惧夹杂在胸腔蔓延而出,“妈的!”伴随着怒骂,两位骑士继续向着那黑影挥出长剑。 “大卫!”稍前一点的方向,亚高大声呼喊着身旁的大卫。 他横档着长剑,匕首划出火星,因此躲过了致命一击,并且伸出的手掌牢牢攥住了此刻的手臂。 “去死吧,该死的杂种!”大卫用尽全力抓住这次机会,冲着刺客的脑袋挥出长剑。 可那刺客的力气却大的惊人,稍微一用力,就挣脱了亚高的控制,步伐后撤半步,直接躲过了大卫的攻击。接着抬起那诡异的红色目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另一只匕首刺向亚高的脑袋。 “叮”,但死亡却没有向亚高发出低语。 恐惧笼罩褪去后的喘息,亚高紧盯着目标。瞧见,一发锐利的箭矢,划开夜色,打断了刺客的攻击。 刹那间,一位火红色的身影突然在月色下浮现,与圆月几乎融为一体。 紧随而来的,凌厉的长剑,快到连那个刺客都没有办法应对,甚至身体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直接被刺穿了头颅。 这时,从骑士的纠缠里脱身的刺客一转身,匕首在掌心旋转,准备率先应付这个难缠的家伙。 泥土中,已经断了气的刺客则并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波澜。 “咔。”猛烈刺出的匕首,在那细长金色瞳孔的注视下,被纤细的手掌牢牢捏住紧握着手掌。 “咔吧。”稍一用力,刺客的手臂便直接断裂,扭成一个诡计的弧度,匕首直接掉落。冷淡的眸子,另一只手掌瞅准机会刺向腰腹。 艾德文娜甚至为此发出一声嗤笑。 亚高呆愣的站在原地,透过阴影,好似瞧见了壮硕的虎爪。 晃了晃脑袋,想要明晰目光,但只看到,刺客的脑袋像破碎的西瓜一般,直接飞了出去。 嘈杂的叫喊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 艾德文娜站在原地,轻轻抬起手掌,借着月色,发觉其上没有鲜血,只有某种怪异的棕绿色的液体。 第九十九章 雄狮之章 多隆抬起右腿跨出一步,蹬着嵌入其中的斑驳石块,稍稍用力,“咔啦。”但石块却并不牢固,叫他险些踩空。 低头瞧了一眼毫无规则的向下滚落的小土块,他摇了摇头,对此无奈的发出一声闷哼。 就像是彰显出来的情况一样,他几乎没有办法确认任何一件事情。 咂着嘴,舔了舔舌头。多隆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只是又找了一个稳妥的落脚点,几经尝试,然后才安下心来,最后“曲折”的站上了身前的小小山丘。 他把手掌插进腰带里,心中并不担忧,慢悠悠的继续向前走。单单以他对艾德文娜的了解,只是面对几个诡异的刺客,她显然能够解决问题。 当然,同样的,他也确实理解海斯的担忧,因为那实在并非空穴来风。毕竟,艾德文娜只擅长解决问题,但从来不擅长妥善的解决问题。 接着,不禁发出了一声轻叹。 迈过下一个处平地,向下凝望,眼前的景色,倒正如海斯的预料,艾德文娜直接进行了兽化。 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感叹知女莫若父。因为这显然是件麻烦的事情,即便眼下夜色浓郁,前方又有着繁茂枝叶洒下的阴影遮盖。 他并不擅长封锁消息。只希望一瞬而过的景色,叫那几个人类骑士全算作自己看花了眼。 多隆眨了眨眼睛,然后迈开步伐继续前进,向他们靠了过去。 “情况怎么样,艾德文娜?”他一边舒展脖颈发出清脆的“咔吧”声,一边向艾德文娜开口询问。 而身旁的瑟提则已经提着繁琐的牧师长袍,向那两个刺客的尸体跑了过去。 “显然不是人类,多隆。”艾德文娜晃了晃脑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手掌。 “嗯……”多隆便点了点头,垂下目光,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没关系,瑟提会想办法搞明白这些问题。” 接着环顾四周,情况倒算不上使人焦头烂额,但他总得照顾骑士们的情绪。 于是,转过头,又轻声开口宽慰起亚高:“关于这件事,我想我们都没有什么办法,亚高。” “他们都是些勇敢的小伙子们,会享受隆重的安葬,还有牧师的祈祷。” 他说着,拍了拍亚高的肩膀:“我明白……纵使他们理所应当升入星辰之上,这也依然叫人痛心。”这时,攥起拳头抵在胸膛,算作自己为他们的祈祷:“我们只能尽自己的所能。” “我明白,团长!” 亚高凝视泥土中正在慢慢冰冷的尸体,轻轻叹息着,无论如何,除了接受外,他别无他法,只能点点头,算作应允。 “之前那个受伤的骑士……”从泥土里抽回箭矢,艾德文娜踩着树干,回头瞟了一眼亚高:“多隆?” “不是致命伤。”多隆搔了搔下巴:“不过……虽然如此,大抵还是得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了。” 为此点点头,“嗯。”艾德文娜得到回答,而后把箭矢收回箭袋,转过身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短暂注视艾德文娜的背影,多隆随即蹲下身子,垂下手掌轻抚骑士的面庞,为他们合上双眼,然后下达命令,“妥善安置这些勇敢的小伙子,骑士们!” “是,团长!”骑士回答着他。 然后,骑士两两一组的开始搬运起尸体。 “其他的哨点不用再过去了,亚高。”再度站起身子,多隆的话语也不禁添上了一些沉重:“情况不是很好。” “现在,我需要你回去把你的人都带过来……”他从腰间解下酒袋:“我们是先锋部队,任务是在伞姑河营寨开出一个缺口。” “是,团长。”短暂的思忖,亚高用力从胸膛里呼出一口气,“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大卫,”接着,开口提醒了一声蹲坐在一旁依旧喘着粗气的大卫。 “这应该也是死尸的一种,多隆。”这时,一边沉闷许久的瑟提,突然开口说起了自己的判断。 “死尸?”暂时处理完眼下的事情,多隆捏着酒袋疑惑的走上前去。 “将死之人……”瑟提抬手指了指眼前刺客的尸体。他们早已被他扒了个干净,裸露的尸体就这样暴露在空气当中,其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正在慢慢失去了光泽:“在他们半只脚迈入涅波塞荒野时,从伤口处注入死亡之息,并用符咒将其封锁在身体内部。” “简单的原理!”又用手掌轻触凹下去的符文:“但从某种情况下来说,却非常实用。” “保留一部分心智,能够执行命令……” “而关于代价,则只是在受到创伤后的延续稍显薄弱,不能像一般死尸那样只剩下一只胳膊仍旧可以发起进攻,以及,肉体会极快的腐烂,最后化作一滩烂脓。” “等价代换。”说完,站起身:“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多隆?” “我想,这话最好向你的同僚询问。” 多隆抿住嘴唇,不认为自己对于魔法建树颇深,目光牢牢粘附在身前的尸体上:“现在,摆在我眼前的,可是一场攻城战斗。” 不过,即便他尽力叫自己看起来云淡风险。但,话音落下后,依然在尸体上,久久没有挪开目光,却还是暴露了他的忌惮。 第一百章 反叛之章 “神父!” 卡洛斯的步伐在原地,冲着身前的红衣牧师轻轻点头以示尊重。身后,死尸的攻击如潮水般毫不停歇,夹杂着呼唤与怒骂,但拥有牧师魔法的支援,骑士们所以面对的压力已经减小了很多。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骑士?”那位红衣主教顾不上客套,也没什么时间彰显自己的尊贵,只是马不停蹄的开口询问。 “一片混乱!”卡洛斯摇了摇头:“我尝试过与其他幸存的骑士交涉,但都失败了。” 然后思忖起自己还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声名远扬”的坟墓,又再度摆正目光,瞧了一眼身前一脸惆怅的红衣主教,便垂下手掌轻轻摩挲手指。 显然事情也不会怎么样!他思忖着。 于是,难掩心中的好奇,越过牧师们维系的魔法光芒,向洞穴伸出的黑暗阴影里递去目光。 似是空空如意,又似哀嚎震耳。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也许是骑士们口口相传的关于这个坟墓的诡异故事发挥了功效。 但不论如何,他依然还是想不通,这个遗迹到底拥有着什么样的魔力。 不论是发疯的杰佛里放弃大好的前程,献祭尸体高喊修斯西妮,还是亨里克在发动叛乱之初,就当机立断的分出宝贵的兵力夺取伞姑河营寨。 他总认为他们并非傻逼,现在却越来越搞不懂那些家伙的脑袋到底拐进了那种通道。 他几乎能够想到,杰佛里大抵早就把所有人都看做傻逼了。 所以,他便又忍不住开口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这都是宝贵的财富,骑士。”神叨叨的牧师总是喜欢答非所问,好有机会施展他们那迥异的道理:“我们总要面对死亡……” “而我跟随着天主圣神的指引……天主圣神说,‘死亡的力量,绝非来自于死亡本身。’他为我们打造温暖的港湾,教导我们如何平静的直面死亡,并从死亡身上汲取知识,然后便能够阻止死亡的履行,并非她所该履行的义务!” 对此,卡洛斯深深的吸了一口:“若只是面对普通的死尸,我的骑士还能够勉强的维持现状……” 他还是习惯务实一点:“但如果,杰佛里再放出那些古怪的死尸,我们的防线可能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我已经寻求了阿兰汉城领主纳尔塞部队的支援。可我不确定我们是否能够撑到那个时候!” “所以,神父,我建议您还有您的牧师最好能够明白,死亡就近在咫尺。” 卡洛斯冷声的剖析眼前的情况,虽然在体系的认知内,红衣主教的级别要远远比他高得多。但这时候,他可顾不了这些。 “天主圣神将保佑你,骑士!”那位红衣主教淡淡的说:“我是一位将死之人……” 他抬起手掌放在额头轻声祈祷,“我想……”而后,抬起头时说:“已经是时候,该去履行我的职责了!” “天主圣神在呼唤我。”接着露出微笑:“我会叫牧师们尽可能的协助你的骑士。” 一边说,一边慢悠悠的转过身子:“希望就握在你们手里,小伙子们!” 离去时,那清浅的脚步声,在杂乱的战斗中几乎不值一提。 卡洛斯没有搞明白红衣主教话语的含义,只听到身旁牧师的悲伤呼喊:“费多尔主教!” “尘世的枷锁已从我身上褪去!”他便轻声欢唱着,“我将投入天父的怀抱。”然后,褪下身上华贵的牧师长袍,“不必为我悲伤!”他的身躯由明到暗,渐行渐远,“因为天父会为我洗尽污秽。”这时丢下法杖,歌声也渐渐不绝如缕。 直到身影完全消逝在坟墓的阴暗里。 但某一瞬间,卡洛斯却好像看到,他被光芒所包裹。 下一刻,后方传来了莫顿的呼喊:“卡洛斯!卡洛斯!” 听到声音的卡洛斯第一时间转过头去,目光便瞧见,盾牌之外的死尸,正一个个失去生机的跌入泥土。 希望的光芒,穿过迷雾,洒落在他的肩膀! 第一百零一章 寤梦之章 拉住柔软的系绳,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披风,紧握着掌心的地图,洛佩斯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庆幸于道格的披风没有偷工减料,然后抬起目光凝望近旁连接远处的一片洁白无暇,轻抚着花环绒鹿的硕大鹿角,即便没有手套牢牢包裹着他的爪子,但茂密毛发的保护依然为他隔绝了寒冷——纵使,他仍旧不禁想要把手掌塞进怀里。 天空已经褪去飞雪阵阵,眼下路途明了,所以为了弥补早些时候修整而用去的时间,并且顾忌物资的消耗,他们最好加快脚步。 毕竟,在凛冽之冬的路途,可寻不到什么像样的野菜。 “关于,莎娜所说的游乐之神?”在阿尔特斯,洛佩斯从未听说过关于这位古神的故事。 “游乐之神……在诸神黄昏,星辰坠落之前,尼弥洛斯曾掌管大地的歌曲、诗词、传颂、乐器。”艾雅抚摸手指沉思着:“但诸神黄昏之后就再没有尼弥洛斯的记录,我想不通为什么莎娜会牵扯到她,也不想不懂她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献祭了自己的女孩,还有整个哥特维苏?” 洛佩斯最后看了一眼地图以确定方位,“我想,我应该是已经习惯了。”接着由左至右卷成圆筒,放进口袋里妥善收好:“实际上我更乐意于相信,这个小混蛋的皮毛依然再发挥作用!” 他意识到他们根本无法搞明白这件事情,所以转头又说起了莉莉丝。 艾雅微笑着,“它们将莉莉丝看做倪希尔复生的唯一机会……”抬起手掌轻轻抚摸莉莉丝的脑袋:“它背负着整个哥特维苏,同时也背负着春日的力量。” “便几乎可以说,它依然处在特拉格之春。因此,凛冽之冬的一切都很难影响到它。” “听起来,这倒是更像一种诅咒。” 洛佩斯做出中肯的评价……也许,对于这个小混蛋来说,死亡并不是唯一的通途,但过程又能好到那里去呢? 显然,没有人会真正的去在意莉莉丝的下场……本质上就是一种工具,只有在需要时,才会被在意。 艾雅没有回答,因为他们都明了,莉莉丝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 所以,洛佩斯很快开口岔开了话题:“那么……我们今晚就能抵达,冬夜之都?” “嗯哼。”艾雅点了点头,怀中的莉莉丝在酣睡中揉了揉眼睛,便又调笑的开口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完全看懂那张地图了,洛佩斯。” “没……没……”洛佩斯撇着嘴摇了摇头:“我只是认为我们最好稳妥一点!” 他的脸颊浮现出一副艰难的样子:“毕竟,这好像不是我的本职工作。” 说完,还冲着艾雅眨了眨眼睛。 怪异的可爱……艾雅察觉到了自己的幸福,这是时常发生的某一刻,她又被自己心中扬起怪异情感吓了一跳。而关于这件事,她有时候一清二楚,又时候又感到莫名其妙。自从与洛佩斯结伴同行,她就几乎忘却了自己生活里的一切,那些身份为她带来的高贵,压力与苦痛,还有艰难的抉择…… 她无比明了自己选择将要付出的代价,却从未像如此般轻松的度过一段时光。 她显然明白,这就是爱……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到底为何是爱。 但洛佩斯在她身旁时,她便总不乐意去思索这些问题。因为她明白,她只是爱他,仅此而已。 对此,艾雅不禁哑然失笑,心中又想起了早些时候的故事。 但为了叫洛佩斯不那么轻松的取得胜利,她还请强压下笑意,用力的翻了翻白眼,“哼!”她冲着他耸了耸鼻子:“我发誓,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吻你!” “哦!”对此,洛佩斯满脸的受宠若惊:“真凑巧,我也是!” 这时矫揉造作的上下打量起艾雅还有莉莉丝,便一脸嫌弃的又说:“忘了告诉你,我可不喜欢带着孩子嫁人生命之森人!” 不解风情的家伙……若是这时,身边碰巧有个柔软的面包,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丢向洛佩斯。 “唔,你还真是绝情啊,阿尔特斯小子!”她鼓起脸颊,翠绿的目光写满了伤心欲绝。 “这个……”洛佩斯撅起嘴唇,轻轻夹住花环绒鹿柔软的肚子,叫整个身体向她靠去:“有时候,我确实是个绝情的家伙。” “然后……”艾雅轻嗅着他温热的气息。 “我猜测,我大抵会坐在黎明的篝火旁,望着将要破晓天空,喝下一壶热酒,然后转身继续与悠长的暮夜为战。”他向她靠近:“其实我还算喜欢科尔多黎。” “你觉得……我是否拥有选择的机会,甜心?” 他询问着,瞧着艾雅不断摆动的眸子。 如是,露出微笑,不再给她回答的机会,凑上前去,轻轻吻住了她柔软的嘴唇。 突然的举措,吓了艾雅一跳。 但惊异消亡之后,余下的就只有心安。 她被挑逗着,柔软慢慢交融,在宽阔的怀抱中,摩挲着翩翩起舞。 于是,她便闭住眼帘,抬起胳膊温柔的环住了他的脖颈。 “这还真叫人留恋,对吧?”洛佩斯笑着,轻轻靠住她的额头,倾听着她诱人的喘息,直视她的目光。 “哼哼!” 然后,艾雅没有多做停留,“我猜我已经开始怀念了!”她果决的靠了上去,然后用力的咬住洛佩斯的嘴唇,“虽然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一头白狼接吻……” 第一百零二章 寤梦之章 连天的飞雪遮盖视野,厚重的积雪掩埋大地,鹿蹄踩出的脚印不再延续,后方留下的痕迹也很快被雪花完全覆盖。 洛佩斯昂起目光,检视起这座矗立于平原的硕大城堡,纵使眼前好似一副迷雾朦胧,他也依然能够瞧见上方,那为迷途旅人指引方向的,恢弘的火炬灯塔。 很快,守卫城墙的士兵便发现了他们。 下一刻,艾雅抬起手掌遮挡脸颊,恢弘的火炬光芒,经由少许挪移,直直的打在他们站立的雪地中。 刺眼的光芒让洛佩斯已经习惯黑夜的眸子骤然紧缩,然后下意识的低头,心中发出一声恶毒的咒骂,便也抬起爪子遮住额头。 这时,耳畔那早已习惯了的,寒风呼啸的声音中,骤然夹杂起士兵们交流时的叫喊声。 身旁的莉莉丝好奇的观察着一切,对于从未走出过哥特维苏的它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妙趣横生。 于是,等待着声音渐渐归于平静。 “咚,咔。”眼前,冬夜之都沉重的要塞大门,在士兵的控制之下,透过无尽的飞雪,为他们开起了一道缝隙。 “漫天的飞雪,叫这里的人民冷酷的惹人讨厌……” 艾雅伸出手掌轻抚洛佩斯的手腕,冲他露出微笑,然后才驱动灿月迈开鹿蹄,向要塞内里走去。 “从目前的情况,我倒是还不准备尝试讨它们的欢心。” 洛佩斯抬起爪子揉了揉湿润的鼻子,默默的说,同时叫繁星跟着灿月的鹿蹄印,一起迈入冬夜之都的领土。 “下马!” 但只刚刚前进两步,守卫城门的士兵就向他们伸出了蹄子,阻止它们继续前进,话语简单扼要。 “我是,艾雅·阿兰黛伊!” 艾雅开口向极地熊守卫表明自己的身份,并依照它们的命令,乖乖照做的抬腿翻下灿月的脊背,接着转身抱住莉莉丝,将他轻轻放到地面。 “我知道。”那位守卫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鹿灵领主需要见您!” “首先,我需要妥善的休息。”艾雅浅声提出自己的诉求。 “当然,会面被安排在明天。”极地熊点了点头:“领主早已为你安排好了住所,马上就会有士兵带你们前往。” “然后,根据领主下达的命令,你们不会被审查、隔离,同时也不会被收缴武器,但相对的,你们会被严密的监视,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他说完,便转过身子,然后向后方的哨塔挥舞胳膊算作眼下情况的汇报。 直到,得到上方哨塔回应的命令,“放行!”这时,他才招呼身边的守卫为他们拉开拒马,并开口大声呼喊起来:“放行!” 守卫为他们让开道路。 “有时,我喜欢这种感觉。”眼下明了的状况,叫洛佩斯几乎用不着多问,只消跟随着艾雅前进。 “我知道,洛佩斯!”几乎一瞬,艾雅便了解他话语里的含义,便温柔的笑着:“有时,你则讨厌这种感觉。” 她总是能与他心灵相通。当然,她喜欢这种感觉:“我满着你许多事情……” “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 她晃了晃扎起的银色马尾,摆脱冰凉的雪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你知道……我爱你!”她背着手:“我也知道,爱不是用来简简单单的堵住你的嘴巴。” “有时候,我只是想要任性一次……”她轻咬着嘴唇,“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也许是没有料想自己敞开心扉的话语会如此幼稚:“你会宽容我的任性吗,亲爱的?就仅此一次!” 抬起目光注视她的背影,在稍长的沉思之后,洛佩斯强硬的摇了摇头,“不会!”而后加快脚步与她齐头并进,并垂下爪子拉住她的手掌:“除非,今晚你能请我吃顿大餐……” “抱歉,你刚才是不是说你会亲自下厨?” “不……我刚才明明说的是,我爱你!” “嗯哼,这不是一个意思?” “实际上,我已经有些讨厌你了!” “当然!所以我们今晚会痛快的吃上一顿烤肉?” “不,当然不会,亲爱的!” 第一百零三章 寤梦之章 侧躺在柔软的灰色兽皮大床上,斜靠着身后同样铺盖着灰色兽皮的坚固木质床头上,洛佩斯悠闲的舒展着双腿,交叉着享受着久违的安逸。 他抬起爪子掏了掏耳朵,鼻头微微耸动,热气腾腾的菜香味弥漫在宽阔的木屋,窜进敏锐的鼻腔。 他低下头,注视趴在他大腿上的莉莉丝,欢脱的与墙上的挂饰做着斗争。 当然,在有的时候,他们最好不要被显露在眼前的表象所迷惑。 因为,只消仔细的查看,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发觉,莉莉丝的目光在早些时候,就已经开始颇有建设性的时常扫过被蒸腾白雾包裹的厨房。 它妄图掩盖自己的焦急,却难以阻止空空如也的肚子,在这时发出急不可耐的催促,“咕噜噜。” 一瞬间,它愣在了原地,热情的玩伴也在同一时刻被它抛到了一边。 莉莉丝很快意识到眼下已经发生的事情。为此,在脑海中还进行了片刻的思想斗争。 如是,做出决定……首先,站起身子,在大床缓慢且谨慎的向后撤退。然后,做出观察——难为情的瞟了一眼洛佩斯。 但目光还没来得及完全观察到他的表情,它的身躯就率先,迅速的窜了出去。 “咚,咚,啪。”一连串的声音落下帷幕,莉莉丝敏捷的动作便帮助它抱着脑袋,完全的躲进了墙角,妥善的截断了洛佩斯目光的注视。 他因此露出无奈的微笑,默默感受起紧随其后的,突兀彰显的寂静无声,耳畔就只剩下水波砸落的“噼啪”声。 过了好一会,莉莉丝才敢娇羞的露出脑袋,做贼似的迂回着观察洛佩斯表情。 少许时间中,洛佩斯甚至露出了一种老父亲般憨态可掬的宠溺。然后,又思忖自己实在有够油腻……同时,他讨厌这些小混蛋! 便慢悠悠的坐直身子,继续倾听耳畔不时响起的水滴声,想起艾雅曾交代他要做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全然忘却了这件事情。毕竟,在大多数时候,想要脱离柔软大床的恶毒低语都是件艰难的事情。 “菜汤是不是已经煮熟了,亲爱的?” 但忽然,他听到了浴室里传出的,回荡着的轻声询问。 刹那,如芒在背,洛佩斯“噌”的一下从木床上弹起:“什么?” 首先揉了揉莉莉丝的脑袋,接着快步向厨房飞奔而去,便大声的回应着:“你说菜汤吗?” 脚步迈过厨房的木门时,他定睛查看眼前的一片狼藉,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命里还有这么一劫,“当然!”可目前的情况,他能做的也只有先施展一个缓兵之计,“我想,应该已经煮熟了!”而后,马不停蹄的拿起抹布把铁锅从温热的炉子上端下来,随手放到一旁的柜子顶上。 “哦,对了……” 但艾雅似乎并不准备那么轻易的放过他。在这刚刚寻到头绪的手忙脚乱之中,远方的浴室甚至没有给他喘息,就又传来了声音:“记得稍微搅一搅锅汤,亲爱的,不然一会下面的野菜可能会被堡糊了哦!” “搅拌锅汤……” 洛佩斯用力吸了一口气,一边小鸡啄米的回应着,“不用担心,甜心!”一边皱住眉头,继续进行毁尸灭迹之举——俯下身子把铁炉下方因为鬻锅而泄露,无法被蒸发的菜汤擦拭干净,同时捏紧叉子叉起铁炉上的野菜,风驰电掣的丢到一边。 漂亮的一击!洛佩斯甚至为自己的精准默默思忖…… 然后,吸了吸鼻子,在站起身子时,又不免发出一声欢愉的叹息,便决定留下些时间给自己巡视是否余下了蛛丝马迹。 于是,确认了自己完美的将所有事情都妥善的处理到位。 之后,才赶紧拿起木勺用力搅动起锅汤。 “几乎没有什么问题,甜心!” 综上所述,这声冲着浴室方向的大喊便难掩气势磅礴——纵使,其中还是蕴藏了少许心虚。 “是吗?” 当然,艾雅没有对此表示怀疑,只是应允的点了点头,低下手掌拿起柔顺的绒布,悠闲的擦拭起身子:“那就好!” “咚咚”,接着,是木门被敲打的声音。 当然,艾雅也听到了敲门声,“亲爱的?”她抬手拢了拢湿润的银色长发,对抗着身体脱离温水后升起的冷气,开口督促着洛佩斯。 “嗯哼。”洛佩斯适时的回应着,离去时最后瞅了一眼光洁如新的厨房,这才放下心来,迈开步伐向大门走去。 他握住稍显尖锐的门把,“吱嘎”,木门顺势开始,同时,极地熊的那张冷淡的大脸也完全笼罩了他的视野。 “这是你们要的烤肉。” 极地熊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只想赶紧完成任务,没有过多的话语,果断的把手中装在托盘里的烤肉塞给他。 “哦,闻起来味道不错!”洛佩斯望着它挑了挑眉,接过托盘之后轻轻嗅闻,心中在意着别的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到极地熊的冷冽:“感谢!” “很好!” 极地熊短促的回答,表情依旧冷淡的不像话,甚至没有跟洛佩斯礼貌的客套,便果决的转身离开了。 “幸运女神……” 洛佩斯翻弄着白眼,默默抱怨着,“真是一坨坨坚硬的冰块。”作为反击的,端着托盘转过身子时,他用力的摔上了木门。 “怎么了?”艾雅穿着一件镌刻着翠绿枝叶的淡白长裙,询问着,找了一块新的绒布擦拭头发,慢腾腾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极地熊……”洛佩斯撅着嘴唇,把烤肉轻轻放到木桌上,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拿起餐布擦了擦手:“它们把烤肉送过来了。” “嗯哼。” 艾雅露出笑容,“一如既往的风行雷厉。”随手把被水露润湿的绒布丢向椅子:“你现在要洗澡吗?” “不……现在,不!”洛佩斯摇了摇头,几乎没有思索:“我准备吃完晚餐,然后再……” 结合动作,这倒是能凑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好吧,你决定!” 艾雅舔了舔嘴唇,并不想要尝试改变他的决定,在与他交汇过目光后,便迈开步伐向厨房走去。 但转过身时,还是没忍住做出了一点小小的恐吓:“不过,一会洗澡水可能就凉了!” “没关系……没关系……” 洛佩斯紧盯着她的背影,祈祷着她千万别发现那些藏在角落里的痕迹:“你知道……我比较习惯凉水。” “你的意思是……”艾雅静静的听着他的回应,不禁莞尔一笑,当然不愿意与这个笨蛋争辩,“在冰冷的极地?”只牵挂晚风吹拂时,他是否会着凉,便接着又说:“我已经把剩下的水给你放好咯……” 幸好,她刚刚并没有用去多少柴火,余下的还足够洛佩斯享用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跌进了凛冬的湖泊!” 想来,他的计谋天衣无缝,身体便因此松弛了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托盘上拿了一块烤肉塞进嘴里,享受的咀嚼着,然后转身抱起依然在躲避着他的莉莉丝放在椅子上:“凑巧,我准备一会好好梳理梳理我飘逸的毛发。 “哼哼。”艾雅端着烤好的曲奇饼向木桌走来,“正好,柜子上有一把梳子。”她仔细的瞧了瞧他:“看来你已经适应了作为一只狼的生活。” 这时,把曲奇轻轻放在桌子的空位上,又看了一眼,一边跃跃欲试准备大快朵颐的莉莉丝,“或是考虑考虑……”这叫她不禁延续了早些时候的头痛:“怎么才能叫这个小家伙心甘情愿的跳进木桶。” “艰难的活计!”洛佩斯撇了撇嘴:“也许可以尝试用甜点引诱她。” “如果我刚才没有尝试过的话,我一定赞同你的计划,亲爱的!”艾雅哼了哼,决定暂时先不思考这个问题,转身又向厨房走去,准备将厨房里剩下的食物都端来。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顿丰盛的大餐。 “你觉得……” 注视着艾雅的动作,洛佩斯意识到自己仍有事该做,便尾随着她一同迈进了厨房:“我应该是先端沙拉,还是那些切好的水果,甜心?” “什么?”倾听着洛佩斯的询问,艾雅早有预料的在柜子前停住了脚步,微笑的向后靠住他的胸膛,便狡诈的反问:“这是某种菜汤泄露的弥补吗?” “幸运女神……”洛佩斯不可置信的抬手环住她的腰肢,并用力皱住眉头:“你早就发现了?” “实际上……”艾雅享受着与他耳鬓厮磨,耸了耸肩:“才发现没一会!” 第一百零四章 寤梦之章 “好吃!” 莉莉丝坐在椅子上,兴高采烈的不停摆动着双腿,牙齿咀嚼着艾雅为它叉起的水果,眼睛眯成一道缝隙,嘴里的食物还没有咽下肚子,爪子就已经高高抬起,选定了下一个目标。 “曲奇?”艾雅坐在它身边,娇宠的望着它,顺着它爪子指向的地方,抬手为它拿来两块曲奇放进盘子:“别担忧,这些都是你的,莉莉丝!” 说完,捏了捏莉莉丝的脸颊。 “要我说……”在洛佩斯与海斯的常年饭桌战争之中,他早已总结了一套制胜法宝:“谁吃的快,就是谁的。” 他才不想管那科尔多黎语说的到底是什么甜言蜜语。 为此的转动眸子,艾雅眉语目笑,转头注视起一边握着叉子马上就要将烤肉席卷殆尽的洛佩斯,舒展身躯似的抬起纤细的白嫩小腿,悠闲的把白玉雕刻般的脚丫搭在洛佩斯的腿上:“是呀,是呀!别担忧,这些都是你的,我亲爱的洛佩斯!” 科尔多黎语与阿尔特斯语总归还是有些区别的:“我总是这样安慰急躁的孩子!” “在吃饭时,小孩没可能从我这里占到半点便宜!”洛佩斯的手掌覆上艾雅白里透红的脚心,之前扮演拇指的爪指轻柔的回应晶莹剔透的活泼脚趾:“我常常能够抵抗住诱惑,我亲爱的艾雅·阿兰黛伊!” “哦,好痒,亲爱的!”艾雅“哼哼”的笑着,请降般的蜷起脚趾用力裹住洛佩斯的爪指,阻止他继续这效果拔群的举措。 “肉,烤肉!” 莉莉丝则全然没有关注他们,只是在把曲奇咽下肚子之后,又抬起爪子指向了洛佩斯身前的烤肉。 “烤肉?”艾雅凝视着洛佩斯的眸子,怀疑洛佩斯会张开血盆大口一下把那些烤肉全部塞进嘴里,“好吧!”但她依然思忖的接下了这个对付贪婪白狼的活计,“只要分一些烤肉给莉莉丝……”一边说,一边拿起莉莉丝身前空空如也的盘子递到洛佩斯眼前,用着对付西琳的把戏,循循善诱着:“明天你艾雅姐姐就带你去看冬夜之都的冬猎!” “哈!”洛佩斯翻了翻白眼,瞧着那个盘子,不禁考虑自己的形象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便不满的攻击起艾雅的脚心:“你最好能这个付出代价。” “嘶”,艾雅随即用力咬住嘴唇,感受着温暖的触感,脚丫翻动着反抗他的进攻,春时暖风般翠绿眸子嗔怒的紧盯着他。 “哼,这倒叫人感动。”只是对艾雅的小小“警告”,洛佩斯很快停下了动作,前躬身子,抬起爪子接过艾雅手中的盘子,把余下的烤肉全部用叉子叉了进去:“冬夜之都的冬猎……还真有诱惑力!” 他眨眨眼睛,微笑着把烤肉递回给艾雅。 “幼稚的傻瓜!”艾雅晃晃脑袋,气势丝毫不弱的回应他。然后把烤肉放到莉莉丝身前,又低头拿起叉子,自顾自的吃了两口自己的沙拉。 洛佩斯揉搓着肚子,含哺鼓腹的靠着身后的背靠,享受着怀中脚丫活泼的挑逗,拿起盛满“冬雪”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凛冽之冬的烈酒,准备尝尝味道。 接着,又捏住一块艾雅烘烤的蛋糕:“古神鹿灵……” 他思索着这位凛冽之冬的领主:“我只记得,他是古神祤年的弟弟,还送了一封诗篇给你……” “领地的信物可以被伪造……”品尝着沙拉,叉子悬在半空,艾雅觉得味道有些清淡,便切了些奶酪,用叉子叉进其中搅拌起来:“我对那个愚蠢领主的智力保持疑虑。” 嘴角扬起微笑,等待奶酪被完全打碎,均匀的包裹住蔬菜,她就又向嘴里塞了些沙拉,味道大体上差强人意,便继续说:“自从生命诞生之初,古神祤鸟与古神鹿灵在对于世界的理念上,就一直有着很大的分歧。” 脚丫在洛佩斯的爪子上舒展着:“一位博爱,一位狭隘……” 这时,又叉起一块已经切好的蜜瓜:“星辰坠落,诸神黄昏,古神祤鸟塑造出了科尔多黎躲避毁灭。” 鼓鼓的脸颊,食物的汁水刺激着味蕾:“但古神鹿灵一直观察着世界……” “满目疮痍的大地,一株显眼的花朵迎风绽放,野草的翠绿席卷山石,意味着消亡褪去,万物重新复苏。这时,他便再无法忍受狭窄的科尔多黎,渴望迈出这将他们囚禁的牢笼,重新征服世界。” “但古神祤鸟却认为,他们应该接受命运,绝不能再妄图干预自然所塑造的新世界。所以,他们爆发了争吵,甚至险些兵戎相见。” “直到古神祤鸟沉眠,选定了科尔多黎之夏的领主狄罗忒弥继承她的意志,继续维系科尔多黎,分歧也依然延续了下来。” “因此,我认为,他显然还在为破除牢笼而努力。” 她轻声诉说着自己的观点,瓷碗里的沙拉则早已不见了踪迹。她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又上前端起洛佩斯的酒杯。 “你应该不会再耍酒疯吧?”洛佩斯瞧着她仰着脖颈眼下了一下口“冬雪”,调侃着。 “我上次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好吗?”艾雅紧接着为自己争辩。 “还真是悠闲!”但沙哑的声音却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转头看了一眼莉莉丝,洛佩斯基本上已经习惯了。 “你是第五个!”艾雅发出一声轻叹,平静看着莉莉丝丢开叉子,用手抓起了近旁的蛋糕:“你是谁?” “伊斯梅尔·佩雷斯!”他痛快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哥特维苏的铁匠!”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伊斯梅尔跳上桌子,大口大口的向嘴里猛塞,见到的美食:“自从面对无穷无尽的赋税,我就只能节衣缩食。” 艾雅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用手掌撑起脸颊,一如既往的问:“科尔多黎为什么会被毁灭?”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回答她。 “看在美食的份上……”但伊斯梅尔却没有其他人的那般吞吞吐吐:“逃税……莎娜……莎娜找到了方法,并为我们制定了方案。” 他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诉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某种沼泽地死灵萨满的秘术,帮我们隐藏了自身。” “只是,一切都是阴谋……她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承诺,向领主们揭发科尔多黎……她揭发了我们,揭发了她自己!这个该死的婊子,让我们都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伊斯梅尔气愤的喘息着,“她致使我们被贬入冻土!”这时,停下动作,低头看着自己的身躯,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因此,心中那气愤慢慢平复了下来,随即如同疯子似的,哈哈的笑了起来:“她显然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 说着,掀开了莉莉丝的衣服,露出了胸膛的烙印:“她期望着领主能带着她的女儿走出科尔多黎,但这烙印……这烙印注定她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冻土!” 四周回荡着,伊斯梅尔嘶哑的笑声。 第一百零五章 寤梦之章 昨日的一夜风雪留下了大地柔软的银装素裹。 莉莉丝被留了在酒馆房间中,艾雅叫古神鹿灵专门派遣了一位极地熊女仆前来照料。洛佩斯只希望,那位女仆能够说服莉莉丝安稳的洗上一个热水澡。 但他没有回望身后的酒馆,宽慰自己的担忧,而是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高挂的白色月亮,呼出一口冷气,停在了原地。他身上冬夜之都提供的,厚实的黑色皮革长袍与身后沉重的披风很好的为他的身躯隔绝了寒冷。 他默默思索着昨夜伊斯梅尔的话语,无数居民从他身侧穿行而过。 艾雅紧握着他的爪子,等了一会轻声开口呼唤。 那便叫他回过神来,回应着轻轻眨了眨眼睛。 他冲着,回头向她递来担忧目光的艾雅抿着嘴唇微笑,然后顺着长街里的人声鼎沸,与艾雅一同,继续向着冬夜之都最高处的城堡走去。 “所以……”在思索中,洛佩斯率先开口提起昨夜的对话,“莎娜深刻的知晓,冻土烙印的含义?” “只要是科尔多黎的人民,就没人不清楚冻土烙印的含义。”艾雅的声音从前方飘来,穿透他听不懂的科尔多黎语的嘈杂:“那对于它们来说,比直接宣判它们的死刑还要使它们绝望。” “有去无回的旅途,几乎已经没人还能记起冻土的真正面貌。记载中,那里是古神祤鸟没能挽救的土地,星辰坠落在时间中不断重复,火焰没有尽头的燃烧,上方瞧不见太阳与月亮,只是飞雪无穷,冰晶毫不怜悯的坠落,冻土之中,唯有望不到解脱的荒芜与折磨。” “就像我说的,洛佩斯……”艾雅偶尔会驻足查看周边商贩摆出的货物:“冻土正在蠢蠢欲动,我们遇到的那些蝙蝠生机勃勃……” “虽然不晓得它们是如何冲破结界攀上科尔多黎,但是能够确定的是,千年的时光里,冻土已经发生了改变。” 忽然,她在一个摊位前转过身子,沉重的语气刹那间被一扫而空,“这个耳坠瞧起来怎么样,洛佩斯?”此刻,她正捏着一个浅蓝色的耳垂,冲着洛佩斯,在耳边欢快的比量起来,叫他给予意见。 “嗯……”洛佩斯扫视着她的动人脸庞与一边还算精致的吊坠,不自觉被那喜人的粲然温暖。 他为此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很难拒绝她的娇俏,便暂时放下了关于莉莉丝的思忖,捏着下巴,认真的为她参谋起来:“不,我喜欢你银色的长发,所以……” 他轻轻皱住眉头,于是低下头在不大的摊位上扫视,红绿青蓝紫白,他险些眼花缭乱,用力眯住目光,找寻他喜爱的那种感觉。 如是,几经决断,他低下爪子,捏起一个简单又绚烂的银白色花朵递给艾雅。 艾雅凑上前,仔细的观察,银白色的花朵,蕊心点缀着湛蓝宝石,下方简洁的几根流苏,镌刻着几抹镂空的小巧羽毛,镶嵌洁白的碎钻。 然后满意的点点头,把耳朵凑了过去:“你应该不会弄疼我吧?” “哼哼。”洛佩斯笑着揉了揉鼻子,“如果你不让我买单的话!”他捏着耳坠,捧着艾雅的脸颊,小心翼翼的穿进艾雅尖长耳朵下方的耳洞。 一边一个,这倒不是个磨人的活计。 “真是生疏呢!”感受着耳根的利爪向下挪动,艾雅冲着它眨了眨右眼,调皮的弹了弹舌,这才直起身子向他展示:“看起来怎么样,亲爱的?” “嗯哼。”洛佩斯便开口大方的赞美:“我会向戴维提起,我曾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地方,瞧见了一位轻颦浅笑的凛冬之花,温柔几许,清灵空幽。” “哦,我喜欢这个!”这让艾雅不禁有些娇羞,转头向商贩问了价格,然后丢下十枚黎明之盾,便拉着洛佩斯继续在长街上前行。 “莎娜……”气氛的片刻寂静之后,洛佩斯继续起之前的话题:“莎娜的举动……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认为有多少丝线是属于冻土的?” 稍稍喘息,艾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其中一定有着冻土的手笔。莎娜为了莉莉丝几乎考虑好了一切,绝不会但但遗落冻土的吞噬。” “而冻土显然也在寻求解脱,诸多因素聚集在莉莉丝的身上,它现在即是倪希尔的复生的钥匙,也是冻土大门开启的钥匙,冻土既然已经找寻到了渗透进科尔多黎的方法,那么就没有理由放弃莉莉丝这个大好的机会。” “但不论如何……” 话语飘摇着远去,回眸一笑,耳坠碰撞着发出清脆的身影。时间停顿着,四周的身影虚化模糊,洛佩斯的目光里只剩下艾雅的莞尔:“我喜欢这个耳坠!” 第一百零六章 寤梦之章 短靴轻踏坚硬的石阶。 阶梯的尽头,两名极地熊守卫冰冷的站在通道对侧,凌厉的目光跟随着声响前进,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确认与领主今日的行程对应,便挪开眼睛,继续严肃的扫向了别处。 洛佩斯看着在平台上环绕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白浮萤火虫,抬腿迈上最后一层阶梯,并轻轻抬起胳膊,让其在爪子上驻足。 再向前望去,那恢宏的城堡之前,一座唯美的花园彰显在他们的眼前。 他便没有停下步伐,垂下的爪尖轻抚铺盖于花坛,白茫茫的凛冬之花,晶莹剔透,向着远处绵延。 其上,白浮萤火虫煽动翅膀,继续着自己的旅行。精准的穿过凛冬之花上环绕的,洁白的勤劳蜜蜂——它们正孜孜不倦的收集着蜂蜜。 甘甜的花蜜叫它们沉醉。 一直到完成眼下的工作,它们才肯恋恋不舍的飞回后方已经不再工作的石雕喷泉,为蜂巢奉献自己的工作成果。 “这家伙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 瞧着这番景色,洛佩斯险些笑了出来:“喷泉在凛冬时节根本无法发挥作用的?” 艾雅转头与他对视,拱着下巴,想不通其中的愚蠢,便耸了耸肩膀,“也许,那家伙只是单纯的喜爱那些蜜蜂。”等待再度转回目光眺望,视线之内,已经有了一队极地熊守卫从前方快步向他们走来。 “艾雅小姐!”慎重的,极地熊在他们身前停下脚步。 “上午好!”艾雅便与它们点头示意。 “上午好!”领头的守卫客气的回应了一句。同时,转头与后方的两位看守交流着目光。 “坚守岗位!”它冷声下达命令。 如此,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请跟我来,艾雅小姐!”之后,它才伸出手掌,邀请艾雅与它们一同前往城堡:“领主正在等你。” 艾雅一转眸子,便理解了它们的动作。为此眨了眨眼睛,回头瞧了一眼洛佩斯:“他是我的朋友。” 但极地熊依然没有为洛佩斯让开道路:“领主大人只邀请你一人前往……” “还请谅解。” 显然,它们的脸上并不会有丝毫的歉意。 “不用担心……”洛佩斯瞧着它们的动作,撇了撇嘴,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我倒是理解。”他不想叫艾雅难做,果断的转身走向近旁的石椅,“别叫我等上太久,甜心。”然后,猫下身子用胳膊稍微清扫积雪,直接坐了上去。 关于这点,他其实也没有很期望这次会面。 “他们冰冷的不像话,对吧?”艾雅瞪着着翠绿的眸子,娇嗔的与他微笑,“回来向你汇报工作,亲爱的!”于是露出微笑,也不再多说,便与身旁的极地熊守卫一同动身,前往了前方的城堡。 洛佩斯坐在原地,悠闲的凝视着艾雅的背影,抬手解下腰间的酒袋,用力拔开酒塞,及至那背影完全消逝在城堡的大门前。 依旧维系着温热的酒水滑过喉管。“冬雪”入口的感觉热烈而纯粹,他目前还依旧难以适应。 “嘿,多拉格勒斯的旅人!”不过,片刻之中,耳畔好似突兀的传来了一声问候。 洛佩斯将信将疑,关于这究竟是幻听,还是确有其事,他没能下达定论,只是狐疑的环顾起四周,但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于是,后仰着眯住眸子,思索着自己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如此不胜酒力,只喝了一口“冬雪”便就已经醉了。 “向下看,我亲爱的朋友!” 可那幻听却穷准不舍。 截止眼下,耳边的话语仍旧显得兴致冲冲。 洛佩斯便皱住眉头,再次顺着声音的指引向下看去,眸子倒映的景色,却还是空空如也,“妈的!”他不禁怒骂……眼下的情况,若非是他喝醉了,那就是遇到了什么诡异事件! “该死的!”这叫那声音顿感无奈,听起来是已经开始怀疑洛佩斯的脑袋有没有被门夹过,“右边!”它不得不大声的重新提醒:“我的意思是右边!” 它的语气生无可恋,甚至开始思忖,自己是否该选择平静的面对死亡,更加的让人心安。 事实上,它多少难以搞懂,这些愚蠢的多拉格勒斯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思考着些什么! 翻了翻白眼,洛佩斯兴致缺缺,轻声叹息着,又一次慢悠悠的转过头瞧了过去。这才发现,一只碧翠鸟正一脸气愤的停靠在石椅的另一边望着他。 他默默的舔了舔嘴唇,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在一只鸟的脸上看到人类的表情。 “很好!很好!”察觉到洛佩斯的目光,那只小鸟才终于从不间断的抱怨里脱离:“你好,来自多拉格勒斯的旅人。” 也许是洛佩斯的错觉,他居然从一只碧翠鸟的身上瞧见了整理衣服的动作。他好奇的开口问,心里则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你是谁?” “哼哼……”在洛佩斯的注视下,碧翠鸟低声笑着,高高掀起翅膀:“好问题,洛佩斯!” “我们甚至可以说,是老朋友了!” 然后,扑腾着翅膀飞上了洛佩斯的肩膀:“记得吗?我们在春日的宫殿里,曾打过一次照面!” “我之前想要杀死你……”它尝试着与洛佩斯勾肩搭背,但很快放弃了这个决定。把翅膀卷起,抵在鸟喙之前:“但转念一想,我们似乎都有其他的选择!” “是一次……”洛佩斯看着它,心中已经确认了它的身份,便几乎是敲诈的询问起来,“还是两次?”关于坐在小船中面对巨大的鲸鱼,他心中只有猜测。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话语叫比翠鸟来了兴致:“真是敏锐的嗅觉,我的朋友!” “因为无法触碰……”它微微颔首:“我确实曾拜托一位冻土的朋友成为我的刽子手……”不过,关于这件事,它似乎也不完全明了:“虽然我还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阻止了这件事!但现在看来,正是命运叫我们相遇。” “所以……” 片刻后,洛佩斯开口说出了它的名字:“狄罗忒弥!” “没错!我就说,我们是老朋友了,洛佩斯。”碧翠鸟点了点头,对此显得非常满意:“那么,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 “那你也应该明白,我能够给予你所需要的一切。” “这倒令人心动……”洛佩斯揉了揉眉毛,思考事情正在渐渐变得有趣:“可我没有办法确定,你到底是不是一位奸商!” 而关于这件事,它看起来倒是胸有成竹:“有时候,贯彻正确的事情,就难免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这意味着,我迫切的需要有能力的盟友。”碧翠鸟掀起翅膀,淡绿色的光芒显露其上:“你的选择举足轻重……因此,我面对你时,只有赤诚之心!” “是吗?”洛佩斯摩挲着下巴:“在我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贩时,我常常利用甜言蜜语让顾客购买我的货物……” 他咂了咂嘴嘴:“首先,我得知道,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你不属于这里,洛佩斯……”碧翠鸟微笑着:“这就代表,只有你有能力杀死这里的生物。” 确认的话语,让洛佩斯意识到,自己此刻就拉着狄罗忒弥的衣领站在悬崖之前:“杀死你,或是杀死古神鹿灵对于我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况且,你显然正在输掉这场战争。那你觉得的,我又为何要向死亡卖出步伐?” “若是你为我挥出长剑……”它似乎就等着洛佩斯问出这句话:“那我就能取得胜利。” “在此之前,还请不要着急,亲爱的朋友……”它一边说,一边挥动翅膀,在洛佩斯身前创造出一面镜子:“若是咱们先瞧一瞧战争的前奏……我想,到时再做出决定大抵也不迟。” 光芒闪过明镜:“我相信,你肯定能够明白我的诚意!” 第一百零七章 寤梦之章 他注视着眼前映射出景象的镜子,甚至连声音都一清二楚。又担忧的瞥过目光,瞧着极地熊守卫的反应。 身旁的碧翠鸟敏锐的察觉到了洛佩斯的动作,“想要欺骗这些家伙……”它将翅膀挥至身前,示意他不必担心:“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洛佩斯!” 洛佩斯轻轻点了点头。 “有时,你能放弃一切,对吧?” 她看着,艾雅在一个清冷的空荡房间,拉开长桌前的椅子,审视起窗户前古神鹿灵的背影。在脑袋里猜测着那家伙千百年来的老骥伏枥,最后会塑造出何等的计划……便携带着好奇,轻轻迈开被长靴包裹的小腿,默默坐了下去。 “哦,对了!”这时,站在洛佩斯肩膀上的碧翠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无言的催促下,赶紧挥了挥翅膀:“我差点忘了你不懂科尔多黎语!” 然后,抬起翅膀指了指没什么变化的镜子:“你请便!” 洛佩斯依旧沉默着,抬起目光瞟了一眼狄罗忒弥,又仰头咽下一口“冬雪”。而后,回过头,继续注视起身前的镜子。 “狄罗忒弥只是个目光短浅的暴君……”古神鹿灵的声音低沉而又肃穆:“繁重的赋税、严苛的律法……” “他竭尽所能的压榨着科尔多黎的子民,只是为了维系自己的骄奢淫逸与荒淫无度!” 愤怒驱使手掌紧缩,脆弱的酒杯看起来随时可能分崩离析:“他辜负我姐姐对他寄托的希望。” 然后回过头来,“同时,他也辜负了交到他手上的整个科尔多黎。”他紧盯起艾雅单薄的身躯,怒火同样显现在它冷淡的黑色眸子中。 “有趣……”艾雅可不想对这件事发表任何观点,“真是精湛的演技!”只是将双手交叉着抵住下巴,冲着古神鹿灵露出戏谑的目光:“我还以为你与你姐姐的关系素来不好。” “不用担心……” 与此同时,身旁烦人的碧翠鸟又发出了声音:“他向来喜爱在背后说我坏话。” 洛佩斯咀嚼着牙齿转过头去,目光满是不可名状的情绪。 “好吧!好吧!”好在,碧翠鸟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会闭上嘴巴……” 末尾,则用一个几乎无法让人察觉的声音补上了一句:“愚蠢的多拉格勒斯人!” “如果,你就是想要跟我商讨这件事的话……”镜子里的艾雅挑了挑眉毛:“那我们还不如谈谈,我丈夫亲自为我挑选的这个耳坠好不好看!” “有趣,我还以为我们对你和他的关系都心知肚明。”古神鹿灵悠闲的游荡至长桌前,把酒杯贴近嘴唇:“你总得做出选择,艾雅。” 随后,轻轻一挥鹿蹄,一座科尔多黎的沙盘便彰显在了长桌之上:“特拉格之春,落叶之秋,还有我的军队……” “狄罗忒弥要一边忙着修补特拉格之春的裂缝,还要一边应付战争……” “裂缝叫他没有办法借助古神祤鸟遗留在科尔多黎的力量,而凋零之森则根本无法帮助他守住远方之夏的城墙。” “战争虽然还未开始,但他的结局……早已被登录在册。” 片刻中,沙盘上凛冽之冬的战旗就已经高高悬挂在科尔多黎之夏的土地上:“你的身体里寄宿着我姐姐的力量,也是我姐姐选定的使徒。” “我向你伸出手臂,带你走向无上的荣光……””古神鹿灵挺直着脊梁,好似在彰显胜利之姿:“便不用瞧见我姐姐伤心的泪水。” “我会改变这一切,并领导科尔多黎的人民,避免世界走向终点!” “只是避免走向终点?” 看着他引人发笑的表情,艾雅果决且不屑的反问着,她可不是个傻瓜:“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却还是把古神白狼推向狄罗忒弥的深渊。” “若是你不促使倪希尔陷入沉眠,那么狄罗忒弥也许就会放松警惕,认为这是你向他俯首称臣。”艾雅微笑着,嘲弄着他的虚伪:“但你明显是打了一张明牌,把半个凛冽之冬的力量送到了狄罗忒弥的嘴边……” “若是特拉格之春的力量已经跟随着倪希尔陷入沉睡,而携带着科尔多黎之夏、古神祤鸟、半个凛冽之冬力量的狄罗忒弥死亡,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古神鹿灵?” “届时,科尔多黎便会崩坏,我就可以打开结界的大门!”古神鹿灵坦诚的说出艾雅未尽话语的后半段。 关于是否能够蒙骗艾雅,这对它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 于是,他便轻声说,“你为自己争取来了权利,艾雅!”这也是他原本的提案。 “我会征服整个多拉格勒斯!”它把酒杯轻轻放到长桌上。 “而你,还有你的种族……”接着,又一挥鹿蹄,长桌上科尔多黎的沙盘便骤然翻转,转变成了描绘多拉格勒斯的沙盘: “便能够作为我的盟友、神的子民,与我一同分享胜利的果实!” 他的蹄尖微动,沙盘便骤然变化,多斯拉克的地图上,三分之二归于科尔多黎,另外三分之一则归于生命之森。 “我从未像爱洛佩斯那般,爱过任何一个人!” 艾雅的脸颊上闪过思忖的光芒:“我希望你能明白。” 瞧着她,古神鹿灵不禁心情愉悦的哼了哼,“你一直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对吧?”他早就看透了她的本质——她所对洛佩斯彰显的爱,都只是演给他看的美妙戏剧,想要以此吃下更多的利益。 这才站在沙盘之前的合格君主。 “如此贪婪……你就不怕,我不兑现与你的承诺?”古神鹿灵拄着长桌,冷静的谛视着她。 “当然!”艾雅轻轻摩挲着耳坠:“所以我会吃下古神祤鸟的力量。” “这不正是你期望的,叫她永世沉眠?” “绝妙!”古神鹿灵露出微笑:“真是动听的话语,艾雅!” “你只需要确保洛佩斯把长剑插进狄罗忒弥的胸膛!” 说完,一翻鹿蹄,沙盘之上,多拉格勒斯的土地,五分之三归于科尔多黎,五分之二归于生命之森。 “这就是真相,洛佩斯!” 看着这幅景色,碧翠鸟一挥翅膀,心满意足的收起了镜子:“他们从来没有把你当做盟友!” “把长剑插进古神鹿灵的胸膛,这便是你复仇的机会!” “杀死一位神明……”洛佩斯有些动摇:“我会得到什么下场?” “一般情况下,反弹的神力会叫你直接形神俱灭。”碧翠鸟蹦跳着,直到紧挨住洛佩斯的脖颈:“但我可以利用古神祤鸟的生命之力拯救你。” “好吧。”如是,洛佩斯接受了狄罗忒弥的提议:“我只需要你将我送回我来的地方。” “成交!”碧翠鸟点了点头,然后舒展翅膀,为洛佩斯腰间的“春日”送上祝福:“以夏日的名义……” 第一百零八章 寤梦之章 注视着身旁的碧翠鸟骤然消失,洛佩斯不禁哑然失笑。很难想象世道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大家居然都关注起一位普通猎户的青睐。 他将身子向后靠,余光则已经察觉到了另一位拜访的客人。 “幸运女神……” 洛佩斯不禁嘀咕着,晃了晃脑袋。 若非理应明了,这帮家伙根本没有什么兑现承诺的可能,他倒还真想借机狠狠敲上他们一笔。 在这足以改变世界的行当之下,他却无法期望自己的生活能够产生什么变化。 他叹息着,不知为何而叹息。 “生活本就如此……” 黑色的蝙蝠站立于守卫的长矛之上,蝙蝠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的注视着他。 “我倒是还没到,要跟一只蝙蝠谈论生活真谛的地步。”洛佩斯有些怅然若失,对事物了解的越深,越动摇着,不知该做出何种选择。 “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那只蝙蝠的声音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洛佩斯低下目光,“恕我直言,你的时间不多了。”远方,那叫人留恋的身影正漫步向他走来。 “本来也什么要紧的事情。”它波澜不惊的微笑着。 “很难想象……”洛佩斯摆弄起爪子上的毛发:“一个人类究竟是如何做到这种地步的。” “一切理由都显得那般平淡。”蝙蝠轻声阐述着:“对于我来说,浪漫的热枕能够和解前路漫漫。” “前路漫漫……”洛佩斯咕哝着,从石椅上站了起来:“这就是你要表达的?” “我没有必要强迫你做出决定……”它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拍动翅膀飞翔:“有时抉择是件艰难的事情……有时,又是干脆的水到渠成。” 最后,落于洛佩斯的爪子中:“一出戏剧……” 话音落下,那只蝙蝠在洛佩斯的注视下,开始奇异的缩小,“我请客!”最后化作一张长方形的黑色石板:“今晚……” 愈发遥远的声音回荡于耳膜。 “怎么了?”不多时,艾雅在洛佩斯神游的片刻,调皮的将脑袋穿过他的胳膊,好奇的观察起掌心的石板。 “看起来像是一张门票。”洛佩斯顺势夹住她的脖颈,说出自己的判断。 “一张门票?”她疑惑的抬起目光,“哦,这还真叫人心痛!”又骤然缩紧眸子,瞧起来楚楚可怜:“看来我并没有再被邀请的名单上!” “我猜测那是个平淡的故事……” 洛佩斯蜷起爪子,妥善的收起石板,然后松开了控制着艾雅的胳膊。 “戏剧的美妙,不在于是否一波三折,亲爱的。”艾雅对此显得很有研究:“就像是货物一般……体现于供需应求。” “我只是……”洛佩斯注意到自己的呼吸,那只是一些往事:“时常会与戴维一同去兜售食物。”而后张开爪子抬起,就这么悬在半空。 “早知道是你……”艾雅便心有灵犀伸出手掌,将他的爪子覆盖,与他指爪相交:“我就该多给一些小费!” “没关系!” 伴随着话语,他们一同踏上了路途,“在此之间,我会为你狠狠抬高价钱。”即便,他们还未确定前行的终点。 “呀,真贴心!”艾雅一歪脖子,翻了翻白眼。 “所以……”又开口询问他的决定:“我们要去参加今天的冬猎?” “不!”洛佩斯则果断的摇了摇头:“打猎对于我来说,只是生存的选择!” “那么……”艾雅眨了眨眼睛:“回去酒馆,进行一番痛饮?” “我发誓,你到时候一定会毁了整座酒馆。”洛佩斯描绘起事情的可能结果。 “我可以以茶代酒。”艾雅不满的撅起嘴巴:“若是酒后吐真言……我们还可以谈谈今天发生事情!” 说完,又赶紧把手指贴近嘴唇做出噤声的动作,“嘘。” 一边警惕的环顾四周,一边贴在洛佩斯的耳边说:“但我们现在不能说,因为狄罗忒弥有一个让人讨厌的镜子!” “嗯哼。”洛佩斯凝视着远处的道路,微笑的点了点头,又问:“在我体验过贵族老爷的节目之后?” “虽然我感觉你应该不是一位合格的吟游诗人。”艾雅紧贴着洛佩斯的身躯:“这叫我对今晚的戏剧都没什么兴趣了!” 最后,“略!” 第一百零九章 信仰之章 杰克坐在原地,沾满血污的笔记摊开他的掌心,温热的骄阳洒落于他的身躯,他怅然的抬起眸子,在他的正对面,就是那个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杰克直视着它,目不转睛的直视着它,似乎希望从它那满目疮痍的躯体上,读出某种讯息。 “道尔蒂城……” 他轻轻的嘀咕着,脑海中散落的碎片全然没有办法拼凑成任何一种画面。 禁忌的秘法没有叫眼下的事情产生任何改变。甚至,他们极有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不知最后会获得何种报复。 “琳达·伊蕾娜……”他的手指指着当初洛佩斯念出的名字:“西德莱……布兰妮……” 他竭尽所能的在脑袋里进行着检索。 若是作为名字,他对此很难有任何头绪。 毕竟,他不可能将每一个人的姓名都牢记于心。截至目前为止,他甚至连教堂的牧师都记不全。 摇摇头,思忖往昔……杰克从未向如此这般迫切需要烈酒的灼热。为此,他已经不需要做出决定,只是发出一声轻叹,伸出手掌解下了腰间的酒袋。 若是天主圣神会因此惩罚他,那么他便情愿坠入地狱。 片刻中,早前被强压下去的画面再度于他的脑袋中彰显。残肢断臂,被粉碎的身躯……如果,真的拥有选择的机会,那么他并不贪心,他需要的只是让他的背叛魔法化作圣吟术·消亡…… 他的犹豫让他们临死前哀嚎,饱受痛苦。他没有资格做出奢望,理应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唯独希望,他们的死亡能够不那么痛苦。 他抬头望向太空,余下的,是耳旁回响着的,那位备受爱戴的大人向他下达的肃穆低语,“你必须这么做,我忠诚的孩子!” 毋庸置疑,他是个该死的混蛋! “恶魔?”一声不解的询问,生命之森语。 杰克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仍在精灵的营地。 “是的,近卫长!”精灵近卫回应着他的问题:“哨兵在东边方向,二十翠语距离的地方发现了一整支,建制完整的恶魔军团!” “一整支恶魔军团?”翠斯尔德猛的皱住眉头,不解于恶魔怎么在库特勒山脉留下了如此规模的战斗力量。 “它们的行军方向?”然后又继续询问。这时希望着,那些恶魔并非是为她们而来。 “西北,近卫长!”只见那名精灵近卫摇了摇头。 “妈的!”翠斯尔德一瞬血压飙升,一整支恶魔军团的战士数量几乎在两千到三千的规模,拥有着完整的天空、地面、魔法的作战体系,根本不是她们能够吃下的战事。 “让我们的人赶紧进入战备状态!”接着硬着头皮下达命令:“还有前方的哨兵,每十繁辰与后方交接讯息。”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她们明显只有暂时撤退这一个选项。 “是,近卫长。”精灵近卫点了点头,转身就去执行翠斯尔德的命令。 “一整支恶魔军团?”旁边的帕忒希雅咕哝着攥紧手掌,马上就想到了杰克施展的暗言秘术,“难道……”而后,细思极恐的用力摇了摇头:“不,不可能!” 又回想起早先,游骑恶魔守卫的那个献祭仪式,刹那脊背发凉:“该死!” “组织女巫准备魔法,帕忒希雅!”翠斯尔德不知道帕忒希雅脑海里的思索,只是瞟了一眼一旁的杰克,向她下达命令。 整个精灵营地都在动员着。翠斯尔德在心中默默祈祷,那个固执的家伙最好能够考虑一下眼下的实际情况。 随后,用力甩了甩胳膊,便转身向爱丝琳站立的高处走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章 森林之章 “你认为这是某种报复吗,帕忒希雅?” 爱丝琳站在原地,目光远远眺望着,高高的崖壁视野尚佳,叫森林中涌动的黑色海洋难以完全掩藏在一片翠绿之下。 她紧握着掌心的酒袋,驯鹿在她身旁安静的啃食青草。联想到早些时候翠斯尔德关于恶魔巫师的汇报,几乎已经猜出了事情的脉络。 “我无法确定,爱丝琳……”帕忒希雅望着她,回答有些欲言又止。 她察觉到胸膛里的一腔羞愧正在发挥魔力,思考着杰克的行动完全都是她的推波助澜…… 片刻后,还是决定应当诚实一点,毕竟这点“小事”大概也不会有人过于在意:“但从时机上来看……确实有这种可能!” “不用担心,帕忒希雅!” 当然,爱丝琳确实也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在我看来,这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战斗!” “况且,很难有人能够不做出错误的选择。” 多数时候,她都很照顾盟友的心情:“但不论如何,我们总得承受代价。” “哼!”帕忒希雅则无奈的哼了哼:“说真的,爱丝琳,我总感觉你在鞭笞我的灵魂!” “这倒是证明你的灵魂依然炙热,帕忒希雅。”爱丝琳目不转睛,默默观察着恶魔的排兵布阵,“五百人游击作战,翠斯尔德。”随后,张开嘴唇开始对眼下的作战做出部署:“尽可能的对恶魔军团进行骚扰,粉碎它们的作战秩序,以此拖延它们攻击的进度。” “我会抽调三分之一的女巫协助你……” 接着,转头面向身旁的翠斯尔德:“主要的作战目标是破坏恶魔的大型器械,次要目标是尽力阻止这些恶魔对崖壁发动统一的进攻。” “不……”不过,在得到命令后,翠斯尔德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行动,而是开口说出自己的观点,“我认为你也可以将其他情况纳入考虑范围,将军!”希望能够以此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我们完全可以暂时放弃这个崖壁……” “翠斯尔德……”不过,对于翠斯尔德的谏言,爱丝琳却几乎没有进行一丝考虑,就直接果断的摇了摇头:“听我说……” “如果是那样的话,结果就不会有什么不同。” 如是,一声轻叹,“你要明白,我们守卫的从来不是崖壁!”她抬起目光,瞧着翠斯尔德依然紧紧攥住的拳头,便不得不放轻语气:“我们必须应该紧紧抓住机会,而不是白白让出防线,将机会拱手让人。” “穿过这里,一直往东走,就能直接抵达西维尔镇……”但翠斯尔德依然没有放弃据理力争:“繁茂的树干足够恶魔推进十五翠语,而不必遭受人类骑兵的冲锋!” “这不是我们现在所要考虑的问题,翠斯尔德。” 敏锐的目光观察着恶魔的部署越来越近。迫在眉睫的战斗叫爱丝琳的语气里渐渐多了一抹不容置疑,“你必须学会接受现实,翠斯尔德!”接着,抬起翠绿的眸子瞧了一眼半空盘旋的信鸟:“恶魔会取得这座崖壁的控制权——当然,必定是在鲜血交汇的苦战之后!” 她说着,轻轻抬起胳膊,叫信鸟得以降落,心中默默思忖着合格的结束之语:“瞧着这支军旗,翠斯尔德……” 同时,挪动指尖,熟练的打开信鸟绑腿处的木桶,轻轻取出其中的信件:“瞧见它倒下,就带着姑娘们回家去吧。” “生命之森……”她瞧见信件中伊露尔殿下许诺的回信,“我想,是时候该回家去了!”如此放下心来,就松开紧握着的手掌,让这信件随风远去:“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 “到时,伊露尔殿下会在商谈中做出让步……” “意味着,人类的骑士会重新夺回这座崖壁。同时生命之森也能够获得阿尔特斯方面的军事通行权。” “女王陛下会为此而恼怒……”她倾过身子,手掌温柔的攀上翠斯尔德肩膀:“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一切。” “哼!”而后,是一声闷哼。在爱丝琳的话音落下之后,能从翠斯尔德脸上瞧见的,就只剩下了不屑:“这还真是一如既往啊,爱丝琳!” “叫我猜猜……”随之而来的,则是深入骨髓的愤怒:“彰显自己的大义凛然,从来能够叫你很有成就感,对吧?” 她用力的舔舐嘴唇,心中愤怒愈加的猛烈。 对此,爱丝琳能做的就只有轻轻摇头,便是在说什么也没有了意义,“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翠斯尔德!”然后抬起目光,示意站在她们身后的帕忒希雅。不论如何,女王的怒火必须有人承担。 “啊……”然而,帕忒希雅显然没能明白自己怎么在这种时候被委以重任。考虑到自己怎么才能拉动身前这个,拥有“壮硕”背影的家伙,能做的只有面对爱丝琳尴尬的微笑。 “去你的,爱丝琳!”但是,这个动作却彻底点燃了翠斯尔德的怒火。 她在爱丝琳的注视下用力冲泥土啐了一口唾沫,“我不需要你寻求别人替我做出决定!”手掌顺势低垂,捏住腰间的剑柄,“也不需要你自己自我满足的感动,爱丝琳!” 而后,向后退了一步:“我是一位晨曦近卫,将军!我的职责……是完成我的任务。” “守住崖壁,将军!”翠斯尔德向来只按自己的想法办事。 “我们必须与这些恶魔血战到底,保留身为精灵的尊严!”接着,在转过身时,她冷声呼唤身旁的女巫,“帕忒希雅!”沉声的命令着,“执行命令!” “哦!”帕忒希雅的回答经历了片刻的延迟,她可不想因为这对母女的争端而引火上身。在反应过来后,便赶紧抱住法杖跟上翠斯尔德的脚步,并开口应答:“好的!” 直到,距离爱丝琳已经很远时,她才又不满的抱怨起来:“实际上,我倒是不需要什么精灵的尊严!” 对此,翠斯尔德毫不留情的在帕忒希雅的脑袋招呼了一拳。 第一百一十一章 颂唱之章 篝火橘黄色的光芒映照着他冰冷的侧脸,微微晃动的烟斗,白雾从口腔喷薄而出,夹杂着少许冰冷,升入夜空。 韦伯恩偏头而视,罗赫尔仍旧半蹲着身子,研究石巨人正被不间断飞雪掩盖的残躯,牧师围绕在他的身畔,为他补充观点。 再向后昂去脑袋,另一些温热的火焰旁,约翰正于欢声笑语中,讲述着自己早年的丰功伟绩。虽然,其中多数都源自于他所提供的润色。 实际上,在多数情况下,他对此都算得上是漠不关心。他享受着烟雾带来的沉重感……对于孤独,他并非早已适应。与彰显于现实世界的境况正相反,他的家人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侧。 总的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就如同一般的普通家庭……仇恨、怒骂、猜忌,还有杀戮。 他努了努嘴巴,仔细的倾听着。此刻,有着一头亮眼金发的希尔正趴在他的腿上,照着手里那本淡褐色的书,为他读着新瞧见的故事…… 一个不算有趣的故事……但对于一个孩童来说,已经足以支撑她在脑海里的景色里遨游。 接着抬起目光向前看。在稍远一点的石块上,褐色短发的阿赫马德,一如既往的喝的宁酊大醉,在方才用长鞭将桑德里妮狠狠的鞭打了一顿后,这时已经躺倒在了雪地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再向前,那里是与希尔一般,同样有着一同明媚金发的桑德里妮。这时,她正做着她最为擅长的事情——颤抖着蜷缩在距离火焰最远的地方,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望着这般其乐融融的景象,回忆起那些家伙冲他说的最多的语句,“这都是来自你的幻想,韦伯恩。” 韦伯恩不禁轻轻微笑着,感受着围绕在自己四周的一切,又低下手掌揉了揉希尔的脑袋…… 这并非幻想! 他对此心知肚明,纵使他无法说出关于这件事的具体定义。而若是叫他阐述,关于折中的取舍……那么就是某种奇妙的事物! 然后,希尔关于兽人误打误撞闯进奇妙洞穴的故事落下了帷幕,韦伯恩便在同一时刻抱起她放在一旁,站起身子向罗赫尔走了过去。 “情况怎么样?”他用力吸了一口烟斗,希尔正好奇的扒着罗赫尔的肩膀,高高抬起脖子,一脸兴致勃勃的观察着石巨人。 “很诡异……”罗赫尔仍旧意犹未尽,若非眼下还有要紧是得办,那么他大概已经开始组织身旁的牧师在近旁为他修建工作台。 “咳咳”,寒冷叫他稍稍咳嗽,摇了摇脑袋,一边不断拍手清扫灰尘,一边站起身子:“我们一致认为,这种随心所欲的魔法脉络根本不可能在现实世界运行。” 突然的起身险些叫希尔跌进积雪,幸好韦伯恩眼疾手快,猫下身子,一下便揽住了她的后背,然后在身旁轻轻放下。 罗赫尔依旧对此投以诧异的目光,毕竟这并非什么能够轻易适应的事情。 “幻想从不需要咬文嚼字,罗赫尔!”韦伯恩微微低下目光与他示意,接着伸出手臂放出小虫,倾巢而出。 “你已经挑选好了合适的牧师?”注视着马不停蹄开始工作的飞虫,韦伯恩认为自己有必要开口提醒他早已商讨好的工作。 毕竟,他刚才是那般如痴如醉。 “当然,当然!”话语传递时,罗赫尔又不受控制的打了跟喷嚏,“阿嚏……”揉了揉嘴巴,吸了吸鼻子,他又继续说:“乔治、卡尔、兰登,还有伊曼,他们的牧羊修会里都是些细心的小伙子。” “很好!”韦伯恩冲着他点了点头,看着他不受控制外冒的鼻涕,挥挥手掌,收回已经将石巨人细致分解的小虫,“你应该多穿点衣服,罗赫尔。”然后转过身不再看他,冲着约翰的方向…… 他准备着,若是约翰又用那些不知从何处被塞进裤裆的理由拖延进度,他就会毫不客气的告诉那些骑士,他少年时,究竟是如何在田野里裸奔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消亡之章 转动目光环顾四周的残檐断壁,手掌贴近“噼啪”跳动着的篝火,汲取着温暖。 昏黄的光芒,覆盖的尘土,四处可见的蛛网,苍老的物件,偶尔敏捷的黑影略过,这里早已成为了黑鼠与爬虫的家园。 平原堡……在人来人往中被废弃的前哨城堡,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名字,静静坐落于翠绿平原上的废墟。 如果时间再往前推上一百年。那时,阿尔特斯与生命之森关系紧张,致使冲突不断……平原堡可是一座坐拥着万数骑士的军事要塞。 只是往日的荣光不在,余下的只有旷野的寂寥。 他不算了解阿尔特斯的历史,只是在必要知晓阿尔特斯地貌时,听说过流传下来的故事。 没什么意义,却必须存在于时光中。 “首席……” 凄冷的寂静,在这只有老鼠“吱吱”声陪伴的时光之中,后方的帕特里克踩着断裂的石块,敏捷攀上裂开的二楼,在他身边停下脚步,直接坐了下来。 这时,风声阵阵的城堡里,就又多了一抹信鸟扑动翅膀的声音。 帕特里克把信鸟交给了维森特:“哨兵的报告……” “森林的边缘,恶魔的第一远征军与第二远征军正在全速向木森城行军。粗略估计,大概有四个集团军的规模,也就是四十个军团,十二万只恶魔。” 他一边注视维森特打开信筒的动作,一边简单向他汇报当前的情况:“而第三远征军的两个集团军,以及游猎骁骑则开始与它们分兵推进,现在已经转头冲向了西维尔镇。” 维森特没有对此发表观点,只是阅读信件中的焦急:“瞧瞧,木森城的家伙们已经急不可能耐了,死亡的利刃就悬挂在他们额头上,看来他们并没有什么以身殉国的兴致。” “四个集团军的协同作战……”随后,将掌心的信件悠闲的丢向一边,又饶有兴致的抚摸起信鸟的羽毛,这以魔法浇灌成长的家伙,每一次都能够妥善的完成给它下达的任务:“几千个骑士又能改变什么?” “向他们回信,帕特里克!”尽力不去在乎那个家伙的愚蠢,维森特拍打着手掌,站起身子:“就说,支援已到,现在就驻扎在平原堡,让他们务必坚守,等待转机。” 他抬手扶住残缺的石墙,顺着破损的大洞,倾听耳边柔软的夜风,向远处的篝火通明眺望去目光。 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但想要抵挡住恶魔的进攻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阴险的纳尔塞不愿意承认妓院与恶魔的本质区别,却将他派来了这张必败的战斗。 幸好,他就如同一位知心的妓女一般了解他。那家伙明显是,情愿叫自己的菊花暴露在空气中面对饥渴的男妓,也不愿看着那些坐享安逸的领主继续养尊处优。 “好的,首席!”昂起脑袋,又看了一眼维森特消瘦的背影,帕特里克点头应允,快速从口袋里拿出笔与纸,开始在火焰前书写回信。 维森特则接着静静思忖。没有皇家骑士的皇家狮鹫作为掣肘,光靠弓手与牧师想要处理灵巧的影蝠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虽然任务的目标是简简单单的演个把戏,堵住皇室与领主的臭嘴,最后退守西维尔镇与阿兰汉城一同形成防线,但眼下如何最大限度的保存有生力量却成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但诡异的是,木森城里的,不知为何几乎都是缪哈姆德手下的人类骑士,还有道尔蒂城来收拢来的溃败骑士。 想来,纳尔塞那个虚伪的家伙,还依旧明了妓女的真正价值。 情况早已明面之上! 他的心情骤然明媚,于是用力打了个响指,露出温暖的微笑。 当然,他也必须得感谢,纳尔塞那个精明的家伙,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只知道横冲直撞的傻逼! 第一百一十三章 荣光之章 嘈杂、混乱…… 瓦尔塔在原地停顿着,伞姑河营寨内部的情况,居然已经混乱到了这种地步——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短暂的注视营寨中心被魔法轰击出来的大坑,与遍地烧焦的断肢、残骸,几乎可以推演出,仍未落下帷幕的惨烈战斗。 原因无他,即便是这般破釜沉舟,也并未能给眼下的道尔蒂城骑士,争取出太多的时间。 视线之内,已经开始有顽强的死尸摇摇晃晃的再度从泥土中站起身子。 瓦尔塔耸动着鼻子,轻嗅着浓郁的魔法气息,显然牧师压制死亡的法阵仍旧有条不紊的运行着……又抬头瞧一眼,远处树干上悬吊着的,镌满符咒的吊死尸体。其上,身着失落的圣耀骑士银甲…… 怪异的骑士尸体随处可见,充斥了营寨的每个角落。 若是能够从中思忖出什么…… 瓦尔塔噘着嘴……那么也就只有一种答案了。 惹人生厌的杰佛里——哼哼,那只摇尾乞怜的乖巧哈巴狗……大抵是已经向死亡露出了白嫩的肚皮! 若是在这种环境里过着生活,精神变态倒是也显得可以理解。 毋庸置疑,杰佛里是个聪明人。清晰的知道,如果这种时候,再不用死尸与战斗转移转移矛盾,那么被群起而攻之就会是他自己了。 嗯哼……冲着光腚大开的菊门发起攻势……这倒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 “大人?”身旁的骑士清理着近旁的死尸,等待着他的命令。 “既然情况已经这样了……”瓦尔塔轻轻环顾一下四周,用力咂了咂嘴:“那也就不必顾虑太多了,兄弟们!” 揉搓揉搓手掌,扬起嘴角微笑…… “没错……”没由来的,忽然与前方空地处,直直的转过头来的,穿着铠甲的死尸对视着:“该死的蠢蛋!” “久违的……”他便做出决定:“这是西伯尼瓦战团的呼唤!” “你说真的?”不可置信的挑挑眉毛,倾听着传入耳畔的不可置信话语,骑士随即递来的目光同样满是不可置信:“我可不想因此被禁酒……”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瓦尔塔!” 实际上,他可不擅长将纳尔塞的话当做放屁! “我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去,米卡埃尔……”瓦尔塔当然也会卖惨,“纳尔塞有的是办法叫我印象深刻!”便晃了晃脑袋,摩挲着下巴转头凝望他,“不过……好吧!”于是,略微思忖之后,就不准备对此进行过多的纠缠,“没关系……”他说着,稍稍后退半步,只余下一边的,写满故事的银白色瞳孔戏谑以对,“这毕竟只是个玩笑!” 橘黄的火光里,他沧桑的银白色短发,透过头盔的缝隙,应对着昭然夜色,静静等待着。 另一边,空空如也的眼眶,竖直穿过眉骨与下颌的疤痕深入骨髓。 “哼哼。”米卡埃尔随即与他对视,少见精明的眯住眸子,很快察觉到瓦尔塔藏起来小心思,“该死!你这家伙是不是又想在报告时把烂摊子都甩给我?”他审视着他,“你上次就像个杂种一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叫,‘是米卡埃尔不遵守命令?’” “没……没……” 瓦尔塔皱住眉头赶紧摇头否定这,好像蒙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似的,顺势还搬出了往昔的患难岁月:“你还记得那瓶浆果葡萄酒吗?我可是一口都没舍得喝,全都给你了!” “操!”米卡埃尔着实有些无奈:“如果不是你对浆果过敏我没准还能稍微感动一下!”他无奈的瞥动嘴唇翻了翻白眼,“况且,这已经是你第二十四次提起这件事了……”随即,又发出一声清脆的叹息,“最重要的……我明明是在给你打掩护。敢把国舅的母亲搞到床上的也就只有你这个傻逼了,瓦尔塔!” “不论如何……”瓦尔塔忍不住的干咳,示意米卡埃尔不要再进行这个话题了:“这并非我们应当考虑的事情!” 因此,耸动耸动肩膀,“这个……”米卡埃尔用力吸一口空气,最后还是决定给瓦尔塔留下一些面子:“你说得对,瓦尔塔。这确实不是难以抉择的问题。” 毋庸置疑,对于米卡埃尔来说,比起放弃这次久违的机会,禁酒在一瞬间是显得那般可以接受:“就等着您这句话呢,战团长!” “但是……”短暂停顿的话语依然表露着疑惑,但身躯却已经迫不及待的,率先为此事下达定论。 本就壮硕的躯体,在刹那之间开始膨胀。而同一时间,米卡埃尔暗金色的长发迅速的开始向前延伸,直到彻底蜕化为毛发。 甚至,就连那椭圆的琥珀色瞳孔,都开始因此变得细长又野性十足! “我想,我们依然得思考,该怎么处理事情的后半部分。” 米卡埃尔的目光低低的注视着瓦尔塔,此刻的躯体,豪不夸张的说,比两个瓦尔塔摞在一起还要再高半头。 便顺势推出尖利的爪子,牢牢的锁住横冲直撞而来的骑士死尸的头颅。只稍一用力,便将那坚硬的铠甲连同脑袋一同,直接撕碎。 瓦尔塔默默的凝视骑士死尸余下的驱赶部分慢悠悠的倒向泥土之中:“这些道尔蒂城骑士现在根本是自身难保……” 又转过头瞧了一眼,身畔已经完全半兽化的荒漠鬣狗:“王国也不会追根究底的抓着这件事情不放!” “所以大可不必像以往那般,赶尽杀绝。”瓦尔塔揉搓揉搓眉头:“现在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完成我们的任务……” “布置雷火,然后解除兽化,带上红色袖章,像个乖巧的杂种一样!”说着,抬腿将脚下学士调制的药剂踢给他们:“若是谁被咱们自己的骑士看到了,你们长毛混蛋的样子……你们知道我会怎么做!” 而后,瓦尔塔冲着他们紧紧攥住了拳头:“北地河马那硕大的老二你们可是有目共睹!” 话音落下后,是短暂的静默。 显然,他们都见识过那般场景。为此,全都不禁猛烈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若是被那种东西塞进了菊花……幸运女神! “现在!”瓦尔塔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行动!”于是,冷声下达命令。 “是,战团长!”骑士们一致回应。 “荣光女神!”对此,米卡埃尔只是撅了撅嘴。 花豹、鬣狗、豪猪…… 怪异的,这倒符合森林的舞台!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雄狮之章 多隆站在稍高一点的高地之上,炯炯有神的目光直直注视着火光冲天的伞姑河营寨,他的手掌覆盖于腰间的剑柄,蓄势待发。身后的骑士,则有条不紊的布置着投石车与重弩之类的,那些攻城器械。 他估算着与伞姑河营寨余下的不到半霍格的距离,注意到寨墙之上,并没有守卫的身影……回想着,早前的伞姑河营寨布置的哨兵营地也早已人去楼空。 彰显在眼前的境况,毋庸置疑的都指向了一点——内部的鏖战、怪异的死亡,这些都叫道尔蒂城的骑士,早就焦头烂额,现在根本无暇再顾忌外围的守备。 明了状况……甚至犯不上仔细的思索,却仍然可以叫他心中难以遏制的忧心忡忡。 杰佛里的裤裆里到底都藏了些什么怪异的东西?多隆难以做出公正的设想……除了毫无保留的认定他只是个单纯的傻逼之外,他根本无法描绘出另一个思路……到底是什么样的阴谋,才能让这个家伙表现的这般有恃无恐。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团长!” 这时,亚高走到他身旁轻声汇报着,并抬手抵上了海斯的进攻命令。 显而易见,他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继续用来沉思了。 “你负责第一轮冲锋,等待命令,亚高!” 用力呼出一口沉闷的气息,多隆干脆的拔出腰间的长剑。 多数情况下,他都抗拒着将自己的性命交于敌人的愚蠢。不过,眼下的情况,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发起进攻了:“攻城准备,小伙子!” 他便大声的下达命令。 “攻城准备!” 骑士没有片刻思索的执行着命令,“攻城准备!”伴随着相连成谱的近似声音中,牢坐在泥土中的大型攻城器械精确的瞄准了目标,统一待发。 “是,大人!”跟随命令的指示,身侧的亚高稍稍点了点头,随即组织自己手下的骑士,快速的在树丛掩藏的最前方就位。 “随军牧师……”多隆开口制定目标,回过身用手指向后方的牧师,比量他们应该执行的工作,以及就位的地点:“牧羊修会游击作战,掩护冲锋的骑士。” “然后,务必尽全力阻拦那些死尸!” 多隆有条不紊的部署着:“攻城器械,十轮高射,交替攻击,等待命令。” “弓手,二十轮交替齐射,给骑士清扫道路,等待命令!” “是,团长!” 回应声清脆、整洁。 为此,多隆微微颌首,便算是完成了战前部署。于是,不再诉说话语,只是静静的享受最后的片刻清冷,预料伞姑河营寨并不坚固的寨墙会在第一轮工程器械的攻击下分崩离析。以此作为前提,他们便有的是手段叫那些只知道聚集着进攻的死尸化为齑粉。 “咻,咚。” 片刻后,伴随着魔法升入天空的刺耳声响,一抹绚丽的金色光辉笼罩了整片夜空。意味着,缪哈姆德已经就位。 “攻城器械……”一瞬寂静之中,多隆高高抬起手掌:“发射!” 他平静的下达命令。 “咚,咔,啪,咚……” 刹那之间,一连串的声音便又一次点燃了这座饱受创伤的森林。 多隆的眸子映射着冲天的火光。视线之内,已经被点燃的伞菇河营寨的寨墙也正如他预料中的那般,在投石车的一轮攻击下便彻底破损,只余下残骸。 “咻,咚……”而随后抵达的重弩箭矢,则没有了任何阻隔,以无可比拟的力度干脆的对后方填补上来的死尸实打实的进行了一波洞穿。 “吼!”但饥渴的死尸从来不清楚恐惧到底是何物,在攻城器械不间断的攻击之下,依旧前仆后继的向他们冲锋而来。 “开弓……”即便这对于多隆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开弓!开弓!”命令在骑士中传递。 下一声命令,紧随其后:“放!” 如是,承接着命令,“咻,咻,咻……”骑士迅速松开了紧绷的弓弦,叫箭矢毫不留情的铺盖而去,几乎完全封锁了死尸前行的道路。 瞧着阵地上密集的齐射,让死尸一只只的重新跌进泥土,多隆情不自禁低声咕哝着,“你的狂妄到底藏在了何处,杰佛里?”耳边的声响毫不停歇,牧师的压制魔法依旧在发挥着效果。 不过,这里情况似乎有所不同,在魔法的完全封锁之下,居然依旧有新的死尸能够从泥土里攀爬而出。 纵使对眼下的战事无伤大雅,但依旧值得注意。 “亚高!”一片火海之中,已经很难再瞧见死尸的身影,多隆便察觉时机已到,是时候叫骑士发起进攻:“拿下这些杂种!” 亚高随即站起身子,“让这些杂碎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他紧握着掌心的长剑,迈开脚步一马当先,脚踩着伞姑河营寨的废墟,直直的扎进后方躲藏的道尔蒂城骑士的防线。 “圣吟术……” 身后的魔法开始吟唱,牧羊修后与他们一同,为他们清理着从齐射中幸存的坚韧死尸,“爆裂。”情况说不上诡异,但余下的那些死尸似乎与普通的死尸有所不同,既有在哨兵营地袭击过他们的黑色死尸,也有他从未见过的,穿着着铠甲的死尸。 显然,这就是它们从齐射中幸存下来的原因。 不过,即便如此,它们也只有在协同作战的洪水下消亡的份。 默默等待着,亚高与缪哈姆德的骑士已经一同与道尔蒂城的骑士短兵交接。 抛开守卫阵地的骑士外,多隆仍不准备把手下的骑士都投入战场。快速的解决战斗虽然是最优解,可他还是顾忌着杰佛里的后手…… 毕竟那家伙可不是什么会高呼着为了荣耀慷慨赴死的家伙。 “塔德乌什!”多隆将手中的长剑插进泥土,作为拐杖伫立着:“第二轮冲锋!” “是,大人!”塔德乌什点了点头,捏着剑柄,迅速组织起自己的骑士,与他们一同转头直接扎进了战场。 喊杀声阵阵,牧师的魔法光芒不间断的闪烁在攻击与攻击之间。 眼下投入的兵力,早已足够踏碎气势低迷,指挥混乱的道尔蒂城骑士,他便不准备把更多的骑士投入战斗。 他直挺挺的站立于原地,拔开酒袋的酒袋,猛地灌下了一大口烈酒,仔细的观察着伞菇河营寨内的情况。 “东北方向……”他为攻城器械仔细的调整方位,向骑士着覆盖支援:“投石车,落点偏上……” 紧接着挥出手掌,下达确切的命令,“一轮齐射!”那里没有道尔蒂城骑士的固守,只有重新攀爬而起的死尸。 “咚,咚。”马不停蹄的,投石车透出的猩红焼石精确的砸落进了泥土之中,粉碎死尸的躯体,掀起大片泥土。 “好吧……”若是不出什么意外,那么胜局基本已经被牢牢锁定。 “你到底再等待着什么,杰佛里?” 多隆不屑一顾的用力咬着牙齿,微微眯住眸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寤梦之章 在黑色石板上浮现的地址前停住脚步,干脆利落的路线规划叫洛佩斯几乎忘却了那位向导曾经的路痴举动。严格来说,他甚至可以为此大声的欢呼,“谢天谢地!” 毕竟,最重要的是,这叫他免于在硕大的冬夜之都里寻找某一位碰巧会说阿尔特斯语的居民。 稳妥的说,这事就像是妄图从戴维破了几个大洞的口袋里扣出一枚铜币那般简单。 他甚至情愿转头去威胁镇子上的木匠在关于木屋修缮的事宜上,为他打上些折扣。 洛佩斯撇了撇嘴,感叹着他的生活里向来不缺那些愚蠢的杂种。 于是,抬起目光,注视起眼前陈旧的浅黄色橡木大门,也注意到黑色的泥垢在其上扭曲的攀爬着。 不论如何,这里既像是面向底层人民的妓院,又像是收拢佣兵的酒馆,也像是除了打铁声就是恶毒咒骂的铁匠铺,甚至可以说是为掩盖冲天臭气而做出努力的香水店…… 却唯独不像是,该死的贵族老爷消磨时光,顺带提供妓女服务的高端剧场。 妈的,他可不会承认是自己走错了路。同时,他也并不想沉思,是否是艾雅的规划出了一些小小的问题。 如果这仅仅只是个酒馆,那么最后的情况,大抵就是他会为了面子点上一杯最便宜的烈酒,然后坐在角落考虑是否该叫艾雅为他送来一些金币。 点上一杯最便宜的烈酒…… 操!这是他妈的在开什么玩笑?该死的,他一定是果断的掉头就走。 向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洛佩斯便自信满满的迈开步伐,向着彰显在他眼前的木门里走了进去。 “请出示门票!” 但站在木门前,穿着一声靓丽衣服,关注了他许久的小贩,却敏捷的用身子挡住了那个木门,同时伸出手掌示意他止步,“恕我直言,这可不是要饭的好去处。”显然,这家伙一定是把他当做了一位游荡着找寻发财机会的流民。 而后,抬手指了指远处:“不如……你最好还是去那边的水沟碰碰运气,那里有的是美食。” 望着他,洛佩斯没有说话。 实际上,这倒给了他一些信心。毕竟,穿着徒有其表衣服,尽心尽力服侍上流人士,思忖着自己以与底层人民完美分割的侍者,可是上流宴会的标配。 不过片刻中,他忽然后知后觉的诧异的抿住了嘴唇。因为他居然诡异的听懂了这位侍者嘴里吐露的鸟语。 他转动的目光不断在侍者的身上挪动,狐疑的向后退了一步,想要从他身上寻找,路遇阿尔特斯老乡的惊喜感。 然而,他不出预料的失败了。这分明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科尔多黎人。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上方却忽然传来了一段清脆的口哨声。 洛佩斯便抬头向上望去,这才发现一直猥琐的蝙蝠正停靠在上方的窗户,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妈的,他早该想到。 “门票?”于是,洛佩斯收回目光,一边反问着,一边紧皱眉头的点了点头,并惺惺作态的掏找起口袋。 直到侍者已经不耐烦的准备开口打断他,他才抬起爪子,用爪指夹着那块黑色石板,将其彰显在侍者的眼前:“你指的是这个?” 甚至没有来得及仔细辨认,那侍者的表情便骤然冻结,嘴里还未倾吐的话语,也像是鱼刺一般卡在了他的喉咙。 这让洛佩斯颇有一种贵族老爷教训有眼无珠见风使舵的傻瓜的畅快感。 不过,随后的情况倒与他预料稍微有些出入,毕竟他从未有幸享受过这种景色。 “大……大人!”在见到门票的一瞬间,那位侍者甚至一度激动的跪了下来,“我……我不知道您……” “是我有眼无珠!”它不假思索的开始了祈求,为了挽救自己的性命,甚至准备亲吻他的鞋尖:“是我有眼无珠!” 但洛佩斯无论如何也无法适应这个,便扶住他的肩膀,想要叫它站起身子。 “还请宽容我的无礼!”那位侍者猫着腰,无论如何不敢站直身子,“还请宽容我的无礼,大人!”它不停的点头哈腰:“我会永世牢记您的恩情!一定永世牢记您的恩情!” “没关系……没关系!”洛佩斯望着他发出一声轻叹,为它打扫起身上的灰尘:“站直身子!” “好……好的!大人!”不过,即便是得到许诺,那个侍者依然还是不敢站直身子,不停躲避着他的目光。 “不论如何……”这叫洛佩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默默感叹起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不同。随后,又开口冲它严肃的告知道:“我现在要揍你了!” 说罢,抬起胳膊。 “不……”那位侍者听着洛佩斯的话语,在片刻愣神之后,用力的摇晃起了脑袋,“不……”准备着再度俯首告饶:“求求您了!” 但洛佩斯的动作没有停顿,直接冲着那位侍者的脑袋挥出拳头。雨点般的拳头一下接着一下,没有丝毫停顿…… “请绕我一命吧!”硕大的力道叫它跌倒在冰冷的地面,它没想着反抗,只是继续求饶,“还请绕我一名吧!宽容的大人!”它凄惨的蜷缩着身子,脸颊上鲜血飞溅。 可纵使如此,洛佩斯也依然没有停下动作,继续用着全身的力气对着他的后背不断的猛踹。 他秉持着,没人有资格因为怜悯而用凄惨的境地辩驳刺骨的无耻。 在这狗屎一般的生活里,他情愿里用暴力解决问题。 这无关是非,但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畅快! 但他犯不上治他于死地……唯独这个抉择,才称得上善良。 过了一会,洛佩斯低头看着它颤抖不止的身躯,用力呼出一口气,这才勉为其难的停下了动作。 “大人!” 于是,等待门口的冲突归于平静,后方的侍者便快步的向洛佩斯走来。 “带我过去!”洛佩斯冷声说,他站在原地稍微缓了一口气,然后直接把石板丢给后来的侍者。 侍者接过石板点了点头,“好的,大人!”它仔细的查看起上面的内容之后,接着伸出胳膊邀请他前往楼梯:“戏剧在三楼……” “请跟我来,大人!”话音落下,那家伙恭敬的站在楼梯旁等待着他:“《旅途》,这是它第一次在我们剧院登上舞台。” “嗯。”洛佩斯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冲着它点了点头,晃了晃脖颈发出清脆的“咔吧”声,轻轻摩挲起下巴。 少许的停顿之后,才抬脚从侍者的身躯上迈过去。 竭尽所能的彰显高傲,显然无法为不值一提的人生绘画出美丽的花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寤梦之章 穿过昏暗的走廊,侍者为他拉开红色的幕帘,继续向前走,抬手推开紧闭的木门,注视内里的景色。 宽敞的房间内,几乎没有光芒的投射,椅子连接着椅子,瞧不到看客的身影,只有零星的两个背影,端坐在椅子之上,轻轻摇晃着酒杯,寂静无声的品味着。 “就是这里,大人!”侍者微微颔首,向他致意。 如是,它便妥善的完成了活计,也没有多做停留,很快识趣的转头离开。 “所以……”洛佩斯转头看了一眼侍者离开的背影,然后慢悠悠的向里走去,“我想……”平台的前方没有任何阻拦,“哼哼……”目光透过其上,便能够清晰的看到下方的舞台:“我应该是可以随心所欲了。” 他挑挑眉毛,没有等待他们的应当,很快相中了最前方的绝佳视野,就一挪屁股,直接坐了过去:“我知道,我知道……” 然后又开口说起别的事情,但听起来更像是抱怨:“谢天谢地!我的意思……真希望抛开‘冬雪’这个‘美酒’之外,我还能够拥有其他的选择!” 接着,晃晃脑袋不再多说,叫他们自己品位……自己则把手肘抵向椅子的扶手,同时抬起爪子支撑下巴,向他们正在筹备的舞台投去目光。 于是,倾听着他的话语,一旁男人的身影便冲着一旁招了招手:“当然,你自便,洛佩斯。” 侍者因此得到命令,马不停蹄的用托盘托起倒好酒水的酒杯,快步向洛佩斯的方向走去 “嗯哼。”洛佩斯微微颌首,收回目光,偏头看了它一眼,“感谢……”接着,直起身子从托盘上拿下酒杯,又自顾自的抱怨着:“说实话,‘冬雪’实在是叫我有些想要干呕!” “古神鹿灵的力量……”男人顺着他的话语,延续着对话:“向来不是什么酿酒的好养料。” “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凛冽之冬的家伙都没有什么贸易的天赋。”洛佩斯一边说,一边将酒杯贴近嘴唇:“不论如何……” 而后准备说一说正事:“我们还是先谈完生意……” “我不怎么擅长讲述故事……”“咕咚,咕咚。”洛佩斯直接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如果谈判破裂的话,我还能给自己省下些时间。” “正巧,对于那位在酒馆里等待我的姑娘,这也是个妥善的理由。” 总的来说,奇怪的味道,奇妙的感觉……比起辛辣的“冬雪”,着实要强上不少。 “我没有什么诉求……只是希望自己导演的戏剧里没有什么即兴发挥。”那男人对此兴致不大:“退一步来说,你最后做出何种选择,对于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接着,话锋一转,将矛头直接转向了坐在远处的另一个身影:“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家伙,应该是很乐意与你一同消磨这点宝贵的时间!” “消磨宝贵的时间……”随即,男人的声音落下,温婉的女声紧接着在看台上响起:“哼!你们人类是不是都对宝贵有什么不得了的误解?”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叫洛佩斯不禁好奇的转头望去,但昏暗致使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庞,只注意到伴随着张合的嘴唇,飘动着的薄纱。 “拯救科尔多黎并非你的义务,洛佩斯……” 也许,她正直视着他的目光,洛佩斯猜测着。轻轻的话语钻进他的耳畔:“但卷入这场战争,你也得付出代价。” “毕竟,眼下的情况是科尔多黎拯救你在先,帮助你躲过了那个致命的火球。”洛佩斯感觉自己像是卷入了某种战争前的账本清算,静静的继续听她说:“不过,这到底不是一个平等的交易。” “所以,我理应为你提供一个选项,叫你不那么难做。” 说着,她在黑暗中挥了挥手掌,“开门见山,当然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随即,手背上浮现出三两只蝴蝶:“私心与私心汇聚着,我便做出了我的决定!” 她努了努嘴,“而另一些私心……”环绕在她四周的蝴蝶便煽动着翅膀向洛佩斯飞了过去:“我喜欢多拉格勒斯人!” “哦……”洛佩斯因此狐疑的收回目光,思索了半刻,这才抬爪接住蝴蝶传递来的信件,“那我还……” 他低头注视起悬挂着落叶徽章的洁白:“真是不胜荣幸……” 而后,又开口问:“落叶之秋?” “我以为这已经足够明显了!”那个女人挑了挑眉毛。 “那么……”洛佩斯点了点头,驱动爪指拆开手中的信件:“湖泊的石块上,也是你的手笔?” “我一开始觉得事情应该浪漫一点。”她对此也表示应允:“如果你没能发现,那就还会收到一封科尔多黎之夏的信件。” 黑暗中,她耸了耸肩膀:“后来,我觉得这事实在是太麻烦了。” “希望你能理解我!” “还是直接送信好一点。” 洛佩斯果决的打断她。 随后,阅读起信件上的文字: 我一直知道,我有一句话该对她说 为此,我曾想着拜托飞虫、白兔与金色的玫瑰 当我们的话语在夜空下交融的时候 无数次的,像是繁星对月亮的映射 可你在意着草地 而这句话,随着星移斗转,在星河中飘摇 我渴望着诉说,又恐惧于诉说 只叫那句话曾化作秋日暖阳,也化作夜晚的花朵 却唯独不是它本来的模样 洁白的云朵中,掩藏着我寻找勇气的模样 但那句话,却终究是航行着远去了 余下热烈的火焰继续在我心中缭绕 也许,那句话也并非意义非凡 我站在她的身旁 只知道,有一句话应该对她说 “我曾想着把这几个诗篇献给我们那的贵族小姐……”读完最后一个字,洛佩斯顺着信件的折痕再度将其对着,心中猜测着,这大抵是鱼人或者矮人的语言:“这样我就能不得不少金币!” “我并非是这诗篇的所有人,洛佩斯。” 那个男声在洛佩斯的声音停下后,开口道。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洛佩斯可不管这些,揉了揉耳朵,直接把信件装进口袋,又冲着女人的方向开口询问:“然后……” “不用担心!”女人眨动着眼帘,“我只是告诉你,我喜欢多拉格勒斯人的原因!”抬手召回洛佩斯身旁,色彩凋零的黑色蝴蝶:“还有,我个人建议,你应该看完戏剧再做决定。” “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你询问,我会不会把你的短刀,直接放进书柜里收藏!” 话音落下,她拍了拍手掌。下方的舞台便骤然热闹了起来。 帷幕慢慢拉开…… 这出戏剧也正式开始了表演。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寤梦之章 第一幕第一场(宫殿) 旁白:一场晚风吹来的噩梦,描绘着未来的灾难,战火席卷大地,森林一片荒芜,行尸走肉征服了整个世界。 伊莎莉雅:我们必须对这件事产生重视,母亲。这绝不会是空穴来风,总有一天,那副场景会降临在这片土地! 爱丽莎:不!伊莎莉雅!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一个噩梦,就对整个国家安稳运行的现状施加改变。那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伊莎莉雅! 伊莎莉雅:你必须相信我,母亲!那绝不仅仅是一个噩梦,绝不! 爱丽莎:听我说,伊莎莉雅,我会让女巫关注这件事情。但对于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早与霍纳坦完成订婚仪式,只有这样才能稳定继承萨尔托斯家族的领地! 伊莎莉雅:母亲!我说过,我绝不会与霍纳坦订婚的,我不爱他。 伊莎莉雅:不论如何,我现在不想与你谈论这件事,母亲!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个预兆!这个来自古神的预兆!我们不能因为眼下的安稳,就否定即将到来的灾难! 爱丽莎:你觉得哪一个领主会被一个噩梦说服?不要再任性了,伊莎莉雅!完成与霍纳坦的订婚仪式,接手领地。到时候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 伊莎莉雅:您叫我失望,母亲!(失望的转过身,坚定的攥住拳头)我发誓,终有一天,你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的!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是对的! 伊莎莉雅(果决的迈步离开,一边走,一边抬起手掌呼唤飞鸟,叫其在指尖停靠):我有一个计划,小家伙。现在去帮我侦查,宫殿守卫的布防。 第二幕第一场(宫殿) 旁白:漆黑的夜晚,弯弯的月牙高高悬挂在繁星明媚的夜空。(伊莎莉雅蹑手蹑脚从舞台的一边上场,在黑色的墙边停下,猫低身子,仔细的注视稍远一点的晨曦近卫打着瞌睡)古灵精怪的伊莎莉雅与自己的伙伴们,谨慎的执行着计划。 伊莎莉雅(一脸严肃):去,吸引住他的目光,露比。半流乐的时间就够。 露比(蓝色的小鸟,不情不愿的扑动翅膀,离开伊莎莉雅的肩膀):你确定他真的不会杀了我吗,伊莎莉雅? 伊莎莉雅(皱住眉头,转过头,仔细注视露比):记得吗?你刚才吃了我一整块曲奇! 露比(没有办法):好吧!我想,已经在做了!我已经在做了,伊莎莉雅! 晨曦近卫(惊醒,环顾四周):什……什么声音! 露比(飞到晨曦近卫身前):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晨曦近卫(不断挥动手掌驱赶):哪来的鸟?滚,滚开! 伊莎莉雅(借此机会,快步从晨曦近卫视野盲区窜了过去,藏在另一块石墙后边):露比!露比! 露比(扑动翅膀离开):哦!那么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第二幕第二场(宫殿) 露比(远离伊莎莉雅,不断的向后退):我只吃了你一块曲奇,伊莎莉雅。你不可以,不可以让我再做一次!哦,我刚刚想起来,我母亲早些时候曾叫我回窝吃饭! 伊莎莉雅(无奈的摊开手掌,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曲奇):我没说叫你过去,露比!你可以回家去了!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不过,在此之前帮我把这块曲奇带给你母亲,然后再帮我问声好! 露比(喜上眉梢,快速向伊莎莉雅飞去):真的吗?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一定把这块曲奇完好无损的带回给我母亲! 伊莎莉雅(等待露比飞过来,然后直接收起曲奇,并抓住露比,用力将它丢了出去):我的意思是(短暂停顿)先帮我解决这个晨曦近卫! 露比(慌乱):我就知道,伊莎莉雅!你这个笨蛋! 晨曦近卫(狐疑的转过目光):哪来的小鸟? 露比(无奈的飞上前去,挡在晨曦近卫身前):就当是为了曲奇! 晨曦近卫(喜爱的抬起手掌):你好啊,小家伙! 露比(尽力配合他):啾啾啾,啾啾,啾啾! 伊莎莉雅(优雅的来到晨曦近卫身前,从口袋里拿出花朵):嘿,你好! 晨曦近卫(猛地转过目光,愣在原地):公主殿下? 伊莎莉雅(把花朵抬起到晨曦近卫的脸颊前,花朵上女巫注入的魔法发挥作用):很抱歉!能不能请你先睡一会? 晨曦近卫(直接倒在了地上):你…… 伊莎莉雅(收起花朵,快步离开):做的不错,露比! 露比(不满的跟了上去):我回去一定要跟它们说你的坏话,伊莎莉雅! 伊莎莉雅(早有预料,拿出曲奇塞给露比):你说什么,露比? 露比(两眼放光,张开爪子接过曲奇):没!没什么!啊,我的曲奇! 第三幕第一场(森林) 伊莎莉雅(坐在树梢查看着手中的地图,挠了挠头发):我刚才走的是那条路来着? 恶魔(上场,环顾四周,目光最后直直盯着伊莎莉雅):精灵?(疑惑)精灵!(惊叹)吼吼吼,抓回去给老大,能换来一笔不菲的赏金! 伊莎莉雅(翻了翻白眼,悠闲的收起地图):好吧!又来了一只蠢蛋! 恶魔一(迫不及待的冲着伊莎莉雅丢出的斧子):赏金!赏金是我的! 伊莎莉雅(站起身子,优雅的转身躲过斧子,不知说些什么的抿住嘴,展开腰间的弓箭):下地狱去吧!愚蠢的恶魔! 恶魔二(与恶魔三一同上场):发生什么事了? 恶魔三(与恶魔二一同上场):精灵?(疑惑)精灵!(惊叹)吼吼吼,抓回去给老大,能换来一笔不菲的赏金! 恶魔一(气愤的转过身子):不要学我说话!(话音落下,被箭矢射中,倒了下去) 恶魔二(手舞足蹈的追逐艾雅):太好了!分赏金的家伙少了……(话还没说完,被箭矢射中脑袋,倒了下去) 伊莎莉雅(下一支箭矢对准恶魔三):有什么遗言吗? 恶魔三(面对着箭矢,讪笑着走到恶魔二与恶魔三的尸体旁):我母亲叫我回家吃饭!(说完,拉着恶魔二与恶魔一的尸体退场) 伊莎莉雅(收起弓箭,耸了耸肩膀):我想(欲言又止,进行着思忖)应该是北边!(被自己的聪慧折服,信心满满的下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寤梦之章 第四幕第一场(森林的另一处) 洛诺提亚(与花豹搏斗):妈的!(怒骂着不断推开花豹裸露着尖利牙齿的下巴) 伊莎莉雅上 伊莎莉雅(跃上树枝,半蹲身子,张开长弓,冲着洛诺提亚的方向射出箭矢):瞧瞧这是谁呀?一个被花豹压在身下的可爱人类!(箭矢略过花豹的口腔嵌入树干,伊莎莉雅跃下枝头,冲着花豹请求着)很抱歉,也许你不知道,我丈夫向来不是什么美味的家伙! 花豹(不再怒吼,停顿片刻,收回獠牙):喵呜!喵呜! 洛诺提亚(拍打身上的泥土,站起身子,摸了摸花豹的脑袋):真是惊险,伊莎莉雅!若是再晚来半刻,我就得把短刀插进它的肚子了! 伊莎莉雅(翻了翻白眼):是是是!我亲爱的猎户小子! 花豹(用脸颊蹭了蹭伊莎莉雅的指尖,转身离开):喵呜! 对此,洛佩斯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眯着眸子,向后昂头寻找答案):“我都没发现,我居然这么明事理!还有……”(尽可能的小声道) 男人(咂了咂嘴):“你知道……这才是事情本来的样子!”(心中已经猜测出洛佩斯的第二个问题),“以及,艺术处理……”(说完,眯着眸子挥了挥手) 洛佩斯(怎么想怎么奇怪,但还是暂时决定先向下看):“好吧!”(收回目光) 戏剧进行着。 洛诺提亚(走上前去,用力抱住伊莎莉雅):你怎么来了,我的甜心? 伊莎莉雅(在洛诺提亚的脸颊上烙下一抹轻吻):我总是坐在清冷的阁楼上凝望袅袅明月,心中默默思念着你!我已经再等不及与你见面,亲爱的洛诺提亚! 洛诺提亚(拉住伊莎莉雅的手掌):我也是,伊莎莉雅!你叫我茶不思饭不想,每一天都只记得思念你! 洛佩斯发誓,他马上就要吐了! 伊莎莉雅(依恋的低下脸颊,埋入洛诺提亚的胸膛):我母亲总叫我嫁给霍纳坦,亲爱的洛诺提亚!你知道,我不爱他,我只想待在你的身边! 洛诺提亚(坚定的抱紧伊莎莉雅):不用担心,我的甜心!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让我们分开!过几天,我就去生命之森亲自与你母亲说,请求她将你嫁给我! 伊莎莉雅(用力摇了摇头):不!洛诺提亚!我母亲一定不会同意的!(这时,猛然抬起头,冲着洛诺提亚严肃的说)我想,我们走吧!去到天涯海角!若是只要放弃一切,就能陪伴在你身旁,那我便欢喜能够做出这个选择! 洛诺提亚(怜爱的注视伊莎莉雅):不!不,伊莎莉雅!我绝不会自私的叫你逃离你的家人!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你的母亲!过几天,我们就在生命之森的宫殿里举办宏大的婚礼! 伊莎莉雅(昂起脸颊,闭上眼帘):不论如何,我只知道,我爱你,洛诺提亚!永远爱你! 洛诺提亚(吻住伊莎莉雅的嘴唇):我也永远爱你,伊莎莉雅!你就是我的一切! 洛佩斯(抬起手掌扶住额头,咧大嘴巴倒吸凉气)心中(早已不敢直视下方的舞台。默默祈祷着,期望这来自科尔多黎的恐怖折磨赶紧落下帷幕):妈的,我怎么就没长了三只手!或是直接让我变成聋子吧! 合唱:我的心被世间的荆棘牢牢环绕 心瓣的枝丫 爱情的枝丫 期许更是被世间虚伪的利刺刺进腹地 直到遇见你 直到遇见你 温柔的雨露才唤醒干枯的大地 之后 草地恢复生机盎然 鲜花再度绽放明媚的色彩 飞鸟肆意的翱翔在湛蓝的天空 我终于直到怎么才能说出我爱你 我爱你的体贴 爱你的忧心忡忡 爱你轻盈的目光 爱你享受暖阳是的金色脸颊 我爱你 永远爱你 洛佩斯(认为自己是时候拔出长剑了) 第四幕第二场(森林的另一处) 恶魔一号(重复利用,捏着短刀跳上舞台):小心点,兄弟们!注意侦查四周。刚才,游骑恶魔的巡查队在不远处发现了我们的人的尸体。还有幸存的恶魔兄弟的回报,说凶手是一个生命之森的精灵。她们身形敏捷,不好对付。不论如何,一定小心! 恶魔二号(重复利用,等待恶魔一号上场后上场):什么?一个来自生命之森的精灵?那咱们如果把她抓住的话,岂不是能获得不少赏金? 恶魔三号(重复利用,与恶魔二号一同上场):没错!没错!(目光不断巡视,忽然发现了异常)等等,那是什么? 恶魔一号(顺着恶魔三号的目光瞧去,正好看见伊莎莉雅与洛诺提亚):精灵!(惊叹的说)就是她!兄弟们,给我上!活捉她回去领赏金! 恶魔一号、恶魔二号(高呼着冲了上去):冲!冲!冲! 伊莎莉雅(无奈的轻叹)双腿一蹬,直接跃上树枝:抱歉,亲爱的洛诺提亚!我好像总是那么人见人爱(没有办法的撅了撅嘴) 洛诺提亚(迅速的抽出长剑,迎上恶魔的短刀):没关系,我的甜心!如果你不讨厌我吃醋时的样子的话! 伊莎莉雅(松开弓弦,射出箭矢):哦,完全不必担心,亲爱的!我是不是还没与你说过,我最喜欢你吃醋时的样子!那总是让我迷恋! 洛诺提亚(猛踹恶魔的老二,后退一步,推出长剑划开恶魔的脖颈,注意不要破坏魔法纹路):哦!真贴心!我的甜心! 恶魔一号(身中箭矢,直接倒下去):居然……又一次! 恶魔二号(脖子被划开,流出鲜血):啊!我的赏金! 伊莎莉雅(挪动长弓,对准恶魔三号):嘿! 恶魔三号(再度讪笑着走到恶魔一号与恶魔二号的尸体旁):你知道!善良的精灵女士!我该回去与我母亲共进晚餐了!(说完,熟练的拉着恶魔一号与恶魔二号的尸体下台) 洛诺提亚(偏过头,望着伊莎莉雅,)挑了挑眉毛:所以……我们之后有什么安排? 伊莎莉雅(收起弓箭,娇羞的笑着):你总是个明知故问的可爱的家伙,对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寤梦之章 第五幕第一场(崖壁) 旁白:感受着夜晚拂面吹来的暖风,伊莎莉雅留恋的注视着身旁,似乎总是一直在进行着思索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她曾想要把心中的一切都痛快的冲他吐露,以此安慰心中对前路漫漫的担忧。不过,她却终究没有这么做,情愿自己注视无尽的深渊,也想让他能够继续在鲜花的环绕里继续自己的生活。纵使,生活并不总是那么美好。 伊莎莉雅(坐在崖壁上,依靠洛诺提亚的肩膀,悠闲的晃动双腿):我准备先去艾泽托里尔找我姐姐。 洛诺提亚:伊露尔?她怎么会在艾泽托里尔? 伊莎莉雅:你刚刚瞧见了那些恶魔,洛诺提亚。凛冬将至,眼下发生在阿尔瑞特的状况,早些时候就已经在明日之森上演!我们得一起把恶魔牢牢禁锢在魔界,只有这样(欲言又止,转了转眸子才继续说),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洛诺提亚:它们的生活一直如此,只有不断劫掠,才能生存下去(轻叹)。所以,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伊莎莉雅(摇了摇头):她从来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我亲爱的洛诺提亚!我可不想你因为我而忍气吞声。 洛诺提亚:我会吗? 伊莎莉雅:最好不会! 洛诺提亚:你确定你不会迷路? 伊莎莉雅:哼哼(欢愉的轻笑),我一点也不想跟你谈论这件事情! 洛诺提亚:我打赌你甚至会在屈莱顿平原迷失方向! 伊莎莉雅:这个(撅起嘴巴),我倒是不确定我是否会在一望无际的平原迷路。(笃定的瞧向洛诺提亚)但我觉得,我似乎很确定,你好像在因为我拒绝你而生气。 洛诺提亚:嗯哼(坦诚的点了点头)这我倒是不否定! 伊莎莉雅(目光里满是诧异):呀!你今天怎么这般诚实? 洛诺提亚:因为我总感觉你有事情瞒着我! 伊莎莉雅(手掌覆盖攥起的拳头,贴在胸口前,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瞧着洛诺提亚):哦,我很抱歉,洛诺提尔!我确实爱上了别的家伙! 洛诺提亚(翻了翻白眼):除了这件显而易见的事情(伸出手掌用力捏住伊莎莉雅的脸颊),还有别的事情吗? 伊莎莉雅:好痛!(生无可恋)我知道错了! 洛诺提亚(继续着动作):难道……你就不想谈一谈,关于某种突然复生的尸体的故事? 伊莎莉雅(洛诺提亚拉着晃来晃去):不想! 洛诺提亚(拿她没有办法):没关系!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伊莎莉雅:你一定总是要我担忧吗? 洛诺提亚:也许我一会该回去看一看剧本!我还以为这是我的台词! 伊莎莉雅:谁说的才是谁的! 洛诺提亚(勉为其难的松开手掌):不论如何,还是先处理麻烦事吧! 死尸上 伊莎莉雅(偏头望去):哇!(拙劣的演技)我好害怕呀!(停顿)洛诺提亚! 洛诺提亚(无奈的站起身):哇!(拙劣的演技)我也是! 伊莎莉雅(展开弓箭):你学的根本一点也不像,洛诺提亚! 洛诺提亚(拎着长剑直接冲上去):是吗? 死尸(扭曲着前进):吼!吼! 伊莎莉雅(射出箭矢,命中死尸):应该再可爱一点! 洛诺提亚(下劈长剑,打碎死尸的身体):原来你是个可爱的家伙吗? 伊莎莉雅(继续掩护洛诺提亚):唔!(鼓起脸颊)你伤了我的心,洛诺提亚! 洛诺提亚(攻击):不用担心!我是故意的! 伊莎莉雅(搭上箭矢):好吧!我开始讨厌你了! 洛诺提亚(抵挡):正巧,海萨正准备给我介绍一个姑娘! 伊莎莉雅(拉开弓弦):(严肃)你想都不要想,洛诺提亚! 第五幕第二场(崖壁下方的森林) 恶魔一号(站在投石车前):最后校准一遍方位!巫师叫我们执行饱和投掷,千万不能漏掉任何一处地点!汇报状况! 恶魔二号(回答):二号校准完毕! 恶魔三号(回答):三号校准完毕! 恶魔四号(回答):四号校准完毕! …… 恶魔一号(站在投石车前,挥出手臂):很好!攻击!二十轮投掷! 投石车(投掷石块,发出声音):咚!咚!咚! 第五幕第三场(满目疮痍的崖壁) 伊莎莉雅(跪在泥土中,抱着怀中死去的洛诺提亚,想要撕心裂肺的哭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不!不!(满目悲伤,轻轻抚摸洛诺提亚的脸颊)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你!(低下脸颊,紧紧挨着洛诺提亚的额头) 古神祤鸟上:我见到你满目悲伤!你在向我祈祷!你在呼唤我!我让人怜爱的使徒啊!你知道你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即便如此,你依然愿意这样做吗? 伊莎莉雅(坚定的望向她):我愿意为此付出我的一切,古神祤鸟! 古神祤鸟:好吧!那么,就如你所愿!我会尽我所能! 魔法(刺眼的光芒笼罩舞台) 旁白:眼下,事情正在慢慢超出伊莎莉雅的预料。实际上,她本不会因为对世间的怜悯而献上自己的一切。只是,在燃烧的焼石砸落在洛诺提亚的身躯上时,她突然意识到,洛诺提亚就生活在这个虚伪的世界。于是,她毫不迟疑的做出了决定。 第一百二十章 寤梦之章 第五幕第一场(春日环绕的餐桌) 妮希尔:我该这么做吗,奈洛墨狄娅? 奈洛墨狄娅:没人强迫你这么做,妮希尔!你大可继续自己平静的生活,赫菲拉罗托乐意帮你解决这一切。 妮希尔:我倒是可以继续在城堡里享受生活(摇了摇头)。可这件事总得有人去做!(低下眸子)那到时候我们又能牺牲谁,奈洛墨狄娅? 奈洛墨狄娅:我不知道!(拿起酒杯)也许我们可以直接杀死古神鹿灵(轻笑)。 妮希尔:(叹息)赫菲拉罗托一定会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苦涩的笑)。 奈洛墨狄娅:那到时候,就叫他给自己打造一副面具,反正本来也是一张臭脸! 妮希尔(眨动眼帘):没关系,奈洛墨狄娅!只要我的人民能够因此过上正常的生活(坚定)。 奈洛墨狄娅(眯住眸子):其实我们可以先起兵攻打落叶之秋(她不愿意叫这个善良的家伙再做出牺牲) 妮希尔(默默做出决定):你说,那个人类会将我写进故事? 奈洛墨狄娅(思索着):大抵,不是什么新奇的故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紧闭嘴巴) 妮希尔(点了点头):我们应该说再见了吗?还是一会见? 奈洛墨狄娅:其实,我一直都不太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它们?(叹息)反正都是些愚蠢到不能再愚蠢的家伙! 妮希尔:我也不知道。(撅了撅嘴)也许是因为,有时它们可爱的不像话。 奈洛墨狄娅:傻瓜!(翻了翻白眼) 妮希尔:真希望,我醒来后是鲜花拥簇。(望向远处) 奈洛墨狄娅:(笑了笑)也许,一会见。(望着她,抬起胳膊) 妮希尔:(收回目光,望着她手背的蝴蝶)一会见。 旁白:所以,为了自己的子民,妮希尔选择了独自沉入孤寂的寒冷。 第六幕第一章(翠绿湖泊上的小船) 伊莎莉雅(摇晃着船桨):嘿,一夜好梦?赖床的懒惰白狼? 洛诺提亚(晃动着脑袋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哪? 伊莎莉雅:科尔多黎亚!(顿了顿)一个魔法维系的国度! 洛诺提亚(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刚才发生了什么,伊莎莉雅?(疑惑)我只记得那一发炙热的火球。 伊莎莉雅:古神祤鸟(停顿),所以我们才没有被火焰所吞噬,亲爱的! 洛诺提亚:古神祤鸟……(若有所思)真是奇妙的感觉! 伊莎莉雅:不用担忧,洛诺提亚!在我小的时候,第一次迈入这个世界时,也是满心的惊讶与诧异! 洛诺提亚:不!不!伊莎莉雅,我的甜心!(耸耸肩膀)我的意思是,我还在忙着打猎,好能赚些金币,在冬天来临之前,修好我的木屋! 伊莎莉雅(无奈的抿住嘴唇):你知道,亲爱的洛诺提亚!我现在才发现,有时候当个笨蛋是件不折不扣的好事! 洛诺提亚(狐疑):是吗?你说,谁是那个笨蛋? 伊莎莉雅:哦!(翻翻白眼)反正不是你,亲爱的! 洛诺提亚(眨眨眼睛):当然!我知道!所以……(从伊莎莉雅的掌心接过船桨)我们现在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伊莎莉雅(向后靠):我们最好先去参加一个婚礼,洛诺提亚! 洛诺提亚(摇动船桨,驱动小船):婚礼……(点点头)我想,应该不用带礼物过去吧? 伊莎莉雅(咂了咂嘴):不用,亲爱的! 洛诺提亚(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甜心!我最擅长在婚礼的庆典上混吃混喝了! 伊莎莉雅:哼哼(宠溺的微笑),记得给我留点蛋糕,亲爱的傻瓜! 洛诺提亚(颇有信心的应允):不用担心,甜心! 第七幕第一场(哥特维尔) 娜莎:不,你们不能这么做!(跪在地上紧抓着守卫怀中女童的衣角祈求着)不!求求你们!如果你们需要力量……如果你们需要力量!那就从我身上抽取就好,放过我的女儿!求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守卫一:我们无能为力!(偏头示意一旁的守卫坐自己该做的事情) 莉莉娅: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坏蛋!母亲,母亲! 守卫二、守卫三:是!(点点头,走上前架住莎娜的胳膊将她拖走) 娜莎:不!求求你们!(疯狂的挣扎着) 守卫一:这是领主大人颁布的律法,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手掌拂过莉莉娅的额头) 光芒闪过,莉莉娅无力的陷入昏睡 守卫一:下一个!(丢下莉莉娅) 守卫二、守卫三:(松开禁锢的娜莎) 娜莎:莉莉娅……莉莉娅!(跪着向前挪动,直到将莉莉娅抱在怀里) 旁白:不知何时,这幅景色便不断的在科尔多黎亚的各个地方上演。 第八幕第一场(冰冷的冻土) 哈特穆德: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狄罗忒弥尔(躲藏在阴影中):杀死那个兽人,我便会考虑回应你的诉求,冻土之主! 哈特穆德:古神祤鸟的使徒就在他的身边……(停顿)但不用担心,我会尽我所能,科尔多黎亚的主人。 狄罗忒弥尔(满意的点点头):记住!我注视着你! 狄罗忒弥尔下 莎娜上 哈特穆德(站在原地):你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娜莎? 娜莎(蹲下身子):是的,大人! 哈特穆德(伸出手掌):我需要你继续关注这件事情,莎娜!在一切都落下帷幕之前,你必须保证不出半点差错。之后,你就会获得许诺给你的一切。 莎娜:不胜荣幸,大人! 第八幕第二场(冰冷的冻土) 哈特穆德(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面前的镜子):这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件困难的事情,奈洛墨狄娅! 奈洛墨狄娅:当然!但这显然是个麻烦的事情,哈特穆德!我帮你构建冻土与科尔多黎亚的通讯可不是叫你消磨时间的!我希望你能明了这一点! 哈特穆德(拿起酒杯):我理解,奈洛墨狄娅!但是,这毕竟只是个小把戏,很容易被狄罗忒弥尔直接看穿。况且,他还一直抱着他那个愚蠢的小镜子。(又不放心的询问)你已经做好隔绝了? 奈洛墨狄娅:你是傻逼吗,哈特穆德?(无奈)好吧!毕竟我是个善解人意的家伙。 哈特穆德:我保留我的观点,奈洛墨狄娅! 旁白:暗潮涌动的科尔多黎亚,领主与领主的相互掣肘,数千年的微妙秩序,也许会在刹那之间,烟消云散。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寤梦之章 洛佩斯撑着椅子的扶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瞧着下方已经拉上帷幕,正在筹备下一个场景的舞台,捏着酒杯,转过身子,迈开步伐向门口走去。 “你知道的!事情不会总想你期望的方向发展,洛佩斯!”那个男人抬起目光瞧了他一眼。 “没,没……”对此,洛佩斯则是摇了摇头,“我只是……”然后冲着他回以注视:“准备出去望望风……” 说着,继续迈开步伐:“这事算不上诡异,但下一场我应该已经……” 他转了转爪子,调整着措辞:“在某个地方看过一遍了。” 那个男人仔细倾听着洛佩斯的话语,“哦,我理解!”片刻后好似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洛佩斯!” 于是,抱住肩膀:“好的故事总会在不断的传播中被盗用!” “该死的……”洛佩斯的声音愈来愈远:“我没冲你索要金币,你就该虔诚的祈祷了!哈特穆德!” “是哈特·穆德,我的朋友!”哈特露出微笑:“我比较喜欢用自己的身份,亲自接受民众的爱戴!” 接着,倾听着片刻的宁静,“我想……”又转头看了一眼依然坐在原地的德洛墨狄娅,便直起身子,做出了决定:“我还是跟你一起吧,洛佩斯。我可不擅长跟这个凋零的家伙共处一室!” 说完,穿过大门,快步向外走去。 胳膊依靠着栏杆,灰色的酒杯被放在一旁,洛佩斯趴俯着,静静注视下方人来人往的街道。 这帮家伙显然一辈子也无法看穿,它们的人生正被把戏所摆弄的真相。它们甚至不配在这出盛大的戏剧里拥有确切的角色,有的只是被揣摩的代称。 很难想象,若是死亡真的成为了解脱的那一天,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显然,依旧很难在这潭死水中掀起任何波澜。 洛佩斯倾听着身后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所以……用这出戏剧搪塞民众的愚蠢就够了?” 哈特拿着酒壶,慢悠悠的抵达他的身旁:“这只是一部分,我的朋友!” 他为洛佩斯倒满美酒:“得过且过……这帮家伙拥有显而易见的特点,同样也决定了他们能够过上什么样子的生活!“ “得过且过,极少有人会愚蠢到大义凛然的赴死,它们恐惧于为了不着边际的东西赌上自己的人生……还算说的过去的生活,大体上不算严苛的律法,一个不那么诡异的信仰。” “你瞧……并非生活选择了它们,而是它们选择了生活。” 哈特抬起酒杯与洛佩斯碰杯:“它们会抱怨,会怒骂……当然,它们拥有这个这个权利!” “但我打赌,只要还能吃上明早的早餐,它们便不会为此付诸行动!甚至还会兴致冲冲的为我处理,其他勇敢的家伙们。” “有时,我甚至无须为此支付哪怕半枚黎明之盾!” 说着,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抬起目光紧紧注视他:“乌合之众……” “但奇怪的是……”他再度为自己倒满酒,同时更加仔细的注视他,期望着能从他的目光中寻求到答案:“你居然为了它们而悲伤,洛佩斯……” “也许,你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又一次的碰杯,即便洛佩斯根本没有半点抬起酒杯的意思:“你勇于抗争,洛佩斯!”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哼哼的笑着:“这意味着你迟早会与它们为敌,我的朋友!” 哈特抬手感受夜风:“哪怕你为它们而战……但只需要一枚银币……一枚小小的银币,就可以叫你在刹那间淹死在唾沫的海洋之中!” “我就是它们,哈特!”洛佩斯冷淡的说,抬爪拿起酒杯,并不准备反驳他的话语。 竭尽全力的生存,它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事情,纵使不可反驳的没有那么绚烂……它们明了自己的不堪,便没有任何理由被人肆意的指点:“但从出生起就被禁锢在牢笼里的人,又怎样才能有限的条件下,为自己打造出逃出生天的钥匙?” “守卫、传教士、混在人群里的细作,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洛佩斯品位着美酒:“将钥匙丢到牢笼之前,你能够瞧见的,是它怯懦的不敢蹲下身子……但你瞧不见它们身上背负的期望。” “傲慢……因为你们大可不必体会监牢里的生活。”随后将空空如也的酒杯推给哈特:“无知……因为你们傲慢到,认为眼下的生活就是世间的全部!” “你大可继续享受你纸醉金迷的人生,哈特!”洛佩斯转回目光:“也可以继续俯视众生的一切,用你微不足道的认知框定它们的生活。” “不用担心,哈特……”他抿住嘴唇:“我不会自大到吹嘘自己合适能够推翻一切。” “只是明了,有时候能够明白世界运行的规律也是一种幸运。” 话音落下,与他碰杯:“为了世界,哈特!” “为了世界……”哈特望着他,为此低声沉笑:“有趣!” 瞧着诸多气味混杂出的生活生生不息,车水马龙的鼎沸下,消亡正在慢慢积蓄着力量,“干杯,洛佩斯!”猩红的酒水,被他们一同咽下喉咙。 第一百二十二章 森林之章 顺着山间小路,借由高耸崖壁的遮挡,麋鹿全速的奔袭,悄然的由山脚扎入密林。 而处在后方,步行的精灵则进度稍慢。眼下,想要完全抵达密林,还需要两到三流乐的时间。 “吁”,双手紧握着麋鹿的鹿角,一马当先的翠斯尔德率先在山脚下停住前进的步伐。 “柯丝汀……”随后攥住拳头,“哈娜……”她叫晨曦近卫在此处停下脚步。 同时,转动眸子,紧促的环顾起四周。 她倾听着飞鸟单薄的鸣叫在密林中回响,一边轻轻摩挲手套,感受皮革的顺滑感,一边细致的在脑海中映刻着森林的构建,以此默默的计划着精确的进攻。 “是,近卫长!” 哈娜与柯丝汀应答着,然后一同驱使麋鹿向她靠去。 “一百五十人,十名女巫……”于是,伴随着应答,翠斯尔德低下身子,开始了战前部署。 “分成两支小队……”她转过头,尽量仔细的注视哈娜与柯丝汀的表情:“柯丝汀,由你率领,我需要你绕到北边的方向去。”而后,回过身,将手掌抬起至右边,“也就是恶魔军团的右边……” “记住!”片刻后,她的手掌与话语一同落下,“必须等待恶魔对崖壁发起攻击之后,首要目标是恶魔的重型器械。”她瞧着柯丝汀紧皱的眉头,“战场交由你自主指挥……”便于手掌处在半空时,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没有及时得到我的命令,那你就自己把握时机。” “是,近卫长!”柯丝汀抬头迎上翠斯尔德的目光,开口回答着,“不负骄傲!”她默默的屏住呼吸,随即攥紧拳头用力敲打胸膛,严肃的向她做出许诺。 “不负骄傲!”翠斯尔德适时的给予回应,“帕忒希雅!”而后,用力咬住牙齿时,又转头望向帕忒希雅:“女巫负责传递消息!” “不负骄傲!”紧随其后,帕忒希雅也学着柯丝汀的模样,矫揉造作的攥起拳头敲打胸膛:“翠斯尔德!” 对此,翠斯尔德吸了吸鼻子,“谢天谢地,我现在没空把你的脑袋按进水里,帕忒希雅。”她尽力平复波涛起伏的心情,然后又开口冲着哈娜下达命令:“哈娜,西北方向,一百人,二十名女巫,三支小队……” “首要目标是维系各处的讯息传递,次要目标,适时的给予我和柯丝汀支援。”话音落下,与方才如出一辙的抬起手掌,指向至正前,“你的地点……”话语片刻的停顿,“恶魔军团的大后方……” “还有……”翠斯尔德凝视着哈娜紧张的绷紧表情,思忖着自己是否不该如此严苛。 “这次……”不过,她倒是思忖不出什么,只好尽力露出轻松的笑容,不放心的冲她打趣了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山涧小溪了吧?” 而为此显露的娇羞微笑,确实也冲淡了不少开战前的紧张:“当然,近卫长。” “不负骄傲!”如是,翠斯尔德便收回了手掌,又冲着她严肃的说道:“做你该做的事情,哈娜! 感受着翠斯尔德期许的目光,哈娜便庄严的攥紧拳头,敲打胸膛,用力点了点头:“不负骄傲!” “还有一点……”至于余下的那些事情,她对整天吊儿郎当的帕忒希雅倒是一百个放心,“务必让女巫注意这里,帕忒希雅。”所以,只是适当的提醒了她一下:“我们非常需要讯息的协调。” 显然,没人比这位来自莲花沼泽的粗俗女巫更加的珍惜自己的小命。美酒与那些堕入风尘的妓女叫她无比留恋她的生活。 “了解。”一旁的帕忒希雅仔细的倾听着部署,第一时间的开口应答。 毋庸置疑,就正如翠斯尔德预料的那般,她对此无比的谨慎,也无比的珍惜她这条绚烂的生命。她甚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干完这单就赶紧回暗月巫堡的妓院里快活! “不论如何……”若是把这作为作战总结,确实略显单薄。但翠斯尔德向来……由衷的不擅长这些事情:“我们要面对的事情就是这些,姑娘们!” 她认为自己理应给予她们时间,不论是处理任何事情:“五流乐,规划作战单位!” 于是,她说。 几乎是同一时间应承命令,“是,近卫长!” 话音落下,翠斯尔德便马不停蹄的解散了身旁的近卫。 祈祷、大口的喝酒、执行安排,调整自身……眼下,她用不着去猜测她们到底会用这五流乐的时间干些什么。而唯一的定论,那就是切实的有一场恶战在等待着她们。 “所以……”默默注视晨曦近卫的有条不紊,翠斯尔德咬住指尖,用力摘下手套,轻轻抚摸麋鹿柔软的脊背,声音微小的像是自言自语:“爱丝琳从一开始就明了仪式要付出的代价,但还是没有阻止那个牧师?” “我看你是在质疑我女巫的素养!”帕忒希雅哑然失笑的挑了挑眉:“单从魔法的角度考虑,恶魔军团的攻击,并不在魔法等价代换之中。” “这明显是一种嗅觉,翠斯尔德!一位经历了无数次战争的将军对于局势的敏锐嗅觉。”她坐在扫帚上抱着法杖,心中时常敬佩这位只靠自己孤身一人就爬上了将军的家伙:“在没有收到哨兵传来的消息时,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只是一个几乎虚无缥缈的猜测。” “若是当时就叫我表露观点,那么我的话语一定是,其中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帕忒希雅咂了咂嘴吧:“不过……实际上,为了保住面子,在她向我问询的时候,我只给予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就是这么一个猜测的浮现,爱丝琳便果决的对此进行了最为妥善的规划。” “如果不是恶魔真的对崖壁发起了进攻,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有那么一刻,曾险些陷入如此窘迫的境地。”她说着,玩闹的抬起法杖敲了敲翠斯尔德肩膀:“如果真像是你说的那般,整个晨曦近卫直接撤出崖壁,将艾雅殿下的安危拱手相让……” “我跟你说……”随后,又严肃的叫人对她接下来的话可以无比的信服:“那我可就得考虑考虑在我的老东家阿尔特斯这里随便找个活计干。并发誓,这辈子都不再踏入生命之森!” “好在,爱丝琳那个家伙曾用长剑抵着我的屁股,强迫我对此执行一些应对政策……现在,只希望那个愚蠢的牧师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又猛地前躬身子,紧紧挨住翠斯尔德脸颊:“你说……” “我有没有成为妓女的天分?” “也许……”对此,翠斯尔德只是微微颌首,给出客观的评价。 “你叫人讨厌的天分还真是有一手,翠斯尔德!”用力伸了伸懒腰,帕忒希雅抱怨的开始驱动扫帚:“好了!我去给我的姑娘们分配任务!” 第一百二十三章 信仰之章 迈上凸起的岩石,杂乱的脚步与刺耳的呼唤充斥在耳畔。杰克的瞳孔紧缩着,目光牢牢粘附于下方已经开始旋转投石车轮盘的恶魔。 有时候,他认为自己最好赶紧开口呼唤天主圣神…… 山崖下的景色不停的变化着。 于是,用了几个翻来覆去的思索,杰克才勉强明了了眼下的状况,并开始慢慢消化自己眼下紧迫的境况。 显然,这帮高傲的精灵并不是什么合格的盟友……即便,目前他还不能对自己在临死之前搞清楚了当下发生的事情,下达定论…… 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严格来说……显然,并没有什么区别。 片刻之后,他的身旁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我觉得你应该逃命去了,人类牧师!”几乎穿透了崖壁的整个杂乱。 杰克思索着,慢悠悠的转头望去——那个精灵中发号施令的家伙正一脸冷淡的望着他。 没错!没错!他早就在短暂的相处中从她们的身上学会了生命之森语! 该死的,这帮愚蠢的精灵还真是有够想当然的! “将军说……”但好在,在这种时候,那些恶毒的女巫看起来倒是显得善解人意的多。 虽然,那家伙的表情毋庸置疑的充满了戏谑:“你该逃命去了,神棍!” 注视着她的表情,“逃命去?”杰克不禁抿住嘴唇,默默思考起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逃命去!”然后,抬起目光短暂的扫视,又低下头来,再一次注视起自己腰间的暗言药剂。 “没错!你说的对,女巫!”于是,轻声嘀咕起来,“跟你们死在一起确实有点互相拉低我们的品位。”并因此能够的露出无奈的微笑。 女巫向来对这些自视甚高的神棍没有什么忍耐度,“不如叫我直接把他送去见天主圣神,将军!”所以,她没有把杰克的话翻译给爱丝琳听,而是捏起法杖,就准备对着杰克直接倾吐火蛇:“这样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保留尊严的死法。” 接着,转过头,期望着爱丝琳能下达攻击的命令:“我觉得,他一定会在恶魔的胯下摇尾乞怜!” “不!”当然,爱丝琳倒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夺走这位,与她们并无恶意的牧师的生命:“他刚才说了些什么,沃尔娜?” 倾听爱丝琳的询问,沃尔娜倒也没有对此抱有太多的期望,“他说……”便悻悻的收回掌心早已蓄势待发的法杖,应承着爱丝琳的询问,不情愿的开口,将杰克的话语翻译给她听:“跟我们死在一起,确实有点互相拉低我们的品位。” “品位……”爱丝琳喝下一口香醇的烈酒,自是不必过多阐述当下严峻的状况,“这倒引人深思!”如是,又看了一眼身旁,站在原地没有半点慌乱,依然在认真的思忖着什么的杰克,认为倒是可以听听这家伙的想法:“你觉得他能不能拿出什么惊为天人的点子,沃尔娜?” 说完,摆了摆头,示意沃尔娜开口向他问询。 “我不知道,将军……”沃尔娜轻轻摇了摇头,眼下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看法……只是执行爱丝琳的命令:“除了赶紧在这里给自己挖个小巧的坟墓之外,希望你还给自己规划了其他的退路,愚蠢的神棍!” 然而,对于杰克来说,她确实说到了点子上,“这个……”他冲着沃尔娜毫无保留的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的迈开步伐,快步向着此刻只有两三位精灵看护的恶魔巫师走去:“我确实得给自己挖个坟墓!” 沃尔娜漂浮在原地,暂时没有搞清楚杰克话语的含义,“他说……”对此兴致缺缺,毕竟还面对更加紧迫的事情,“他确实得给自己挖个坟墓!”便不加思索的逐字为爱丝琳翻译。 “一个坟墓?”爱丝琳的目光延续出杰克的背影,倾听着微微颌首。明了,此刻浮现在他脑袋里的景色,一定是某种意趣盎然的法子。 “嗯……” 而后,沃尔娜突然后知后觉,“好吧!看来他正准备为某件事情做出尝试!”当然,其中更多的则是厌恶所带来的阻隔。 于是,杰克很快就在恶魔巫师的身前站住脚步。同时,抬手向身前的精灵守卫示意……谢天谢地,她们没有直接抽出腰间的蔷薇刺搭在他的肩膀上。 意料之内的审视目光,杰克用力吸了口气。 其实比起说是应对之法,他更乐意认为这是一种尝试——心中认为,爱丝琳应该是个聪明的家伙。 他便转过身子,直接用手指指向了崖壁上的爱丝琳。 显而易见的戏码,精灵守卫迅速的递去目光,向着爱丝琳求证。 只瞧见,爱丝琳微笑着点了点头……叫人能够松上一口气的回应。 他注视着精灵守卫稍稍后退一步,让他可以接近恶魔巫师。 “感谢!”为此,杰克冲她们稳妥的点了点头,然后从长靴里抽出牧师短刀,手掌没有片刻停顿的,直接划开了恶魔巫师的脖颈。 恶魔巫师的黑色鲜血随即从伤口喷涌而出,身躯也在片刻之后,无力的倒在了泥土之中。 等待一切落下帷幕……杰克便低下身子,拉住恶魔巫师被鲜血浸染的破旧长袍,缓慢外加缓慢的向轻靠在枯树旁镌满符咒的尸体走去。 当然,在这种时候,也就不得不提,他他妈的可是个牧师,不是在城墙上搬运石块的劳工! “维拉!”好在,“体贴”的爱丝琳同样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接着,开口呼唤一声精灵守卫……眼下境况,她可没时间监视这个虚弱的牧师,干这些是个人都能干的体力活。 得到命令,维拉快步向前,挽上去的黑色长发垂落下来少许发丝,“是,将军!”她一边应答,一边抬手直接拽起恶魔巫师的尸体,也不管杰克憋红着脸不停变换的动作,直接将他抛之脑后,眨动着蓝色的瞳孔,自己很轻松的就抵达了枯树旁。 “天主圣神……” 杰克默念着,站在原地,无奈的扶住僵硬的腰背,感激着自己脱离的刚才的活计,看着维拉的背影,大口大口喘息着。 “死尸!”随后抿住嘴唇,又喝了一口清水,才感叹幸亏自己是个牧师,转变方向,向爱丝琳走去,“我得为我们找个盟友……”他直接坐在石块上,向来没有兴趣学习那个蠢蛋巫女翻着花样的卖关子:“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抵挡住恶魔的进攻。” 某一刻,沃尔娜倒也不认为,这个神棍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虽然并不知道杰克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死尸……我得为我们找个盟友,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抵挡住恶魔的进攻!” 她翻译着,同时在心中思考,杰克到底会用方法实现这个场景。 话音落下,“死尸?”爱丝琳眯着眸子,对此更加好奇。严格来说,不论真假,她们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损失的了。 “你也没得选,对吧?”杰克噘着嘴,冲着她毫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不论如何,他实在没有必要去管这些家伙对这件事到底有什么看法,“但恕我直言,你不懂魔法!”心中认定,她们绝对不会叫停这件事情。于是,站起身子:“只要你给我两个女巫,我就能解决这一切。” 随后,抬手指了指沃尔娜,又面向爱丝琳:“你需要做的,就是守住崖壁,不要叫它沦陷!” 第一百二十四章 颂唱之章 马蹄没入积雪,在洁白的雪地留下黑色的湿润蹄印,又在片刻后被飞雪再度掩盖。 “你就这么着急送死,韦伯恩?”身后的约翰紧紧的缩着身子,白雾伴随着他的呼吸升入天空。脱离了跳动篝火的温热,他的心情便在短暂的时间中,骤然跌入谷底:“妈的!我就是想要多烤一会火焰而已……你得明白,莫名其妙的丢到这个不知为何突然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已经够人受的了,韦伯恩!现在,我居然连多在篝火旁坐一会的权利都被你剥夺了……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 韦伯恩玩味的倾听着约翰的怒骂,“妈的!”直到那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你给我等一会……” 约翰几乎是直接僵在了原地,他注视着远处高塔处的景色,不可置信的眯住眸子,“这到底是……”同时,尽全力的前弓身子,迫切的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是他妈的什么东西?” “小心点,约翰,这回可不是什么幻想!”韦伯恩轻描淡写的提醒了约翰一句,然后握住马鞍平淡的翻身下马。 实际上,约翰的反应可要比他早前预料的平淡的多。 “什么……”约翰眨动着眼睛,艰难的回过神来,“什……”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卡在了喉咙。 随后,用力舔了舔嘴唇,才能够完整的吐露句子,便怒吼着询问:“什么叫他妈的这回可不是幻想?” “该死的……”急迫的,约翰抬手指向远处黑压压遮住天空的诡异生物,“这就是幻想,对吧?”摇晃着脑袋想要韦伯恩赶紧说一些他爱听的话语:“我相信……我……我一直都很有想象力,韦伯恩!幻想出一群这种生物,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在话下!”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时转回了目光,反正就是转回了目光,瞧着背对着他的韦伯恩,险些背过气去,晃动着手掌,耸动着肩膀,费尽力气想要解释这就是幻想的绝妙性:“嘿,韦伯恩,你看……” “牧师!”但韦伯恩却没有理他,而是搔了搔鼻子,开口组织牧羊修会开展工作:“半径三霍格,围绕中心倾洒圣水,注意千万不要遗漏。” “这帮家伙应该早就饥不择食了……”说着,又轻声嘀咕着回头瞧了一眼远处的高塔,然后才开口催促仍旧站在原地:“迅速行动!牧师!” “很快,这群魔鬼就会嗅到我们的气味!” “这……” 显然,约翰依然没有回过神来。他看着周围的牧师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始工作,用力吸了吸鼻子,不死心的一把拽过了身旁的骑士:“你觉得……” “那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不!不!”被捏着肩膀拽到身旁的骑士用力转动着脑袋,给予否定:“不,团长,那根本不是应该存在的东西!” “你说那不是应该存在的东西?”语气刹那间平稳。约翰仔细的回想着骑士的回答,这才稍微轻松了一些,后仰身子,松开了紧捏的手掌:“你说的对,骑士……” “你说的对,骑士!没错,这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默念的,他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翻身下马。两步的路程,他很快抵达了韦伯恩身旁。 “你脸色看起来可不怎么样,约翰!”耳朵注意着脚步声,韦伯恩回头迎接时,嘴角分明噙着微笑。 “我们一致认为,那就是幻想,韦伯恩!”约翰站住脚步,呼吸沉重的打开了腰间的酒袋。 他凝视着韦伯恩的表情,但在袋口还未接触到嘴唇时,就彻底从延续的震惊里回了过神。于是,毫不客气的大声怒骂起来:“我草你妈,韦伯恩!” “去他妈的幻想!”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拿长剑猛杵韦伯恩的菊花:“你最好赶紧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约翰。”韦伯恩毫不收敛的鄙夷着他的愚蠢,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魔鬼盘踞在这里!”压低的笑声萦绕在刚刚才遭遇重创的心灵,然后迈开步伐,随便选了个顺眼的房子,快步前进着。 只留下紧捏着手掌的约翰,独自在飞雪里暴怒,“我真是操烂你的妈,韦伯恩……” 第一百二十五章 颂唱之章 垂下手掌,小虫纷飞,韦伯恩悠闲的前进着,目光环顾着石屋内的腐朽,厚重的灰尘,好似已经沉寂了几千年的时光。 掩藏的魔鬼,静悄悄的蹲伏在转角的黑暗当中,默默等待着机会。 “你确定,那些东西……”约翰在后方跟随着,准备一遇到突发状况,就直接把韦伯恩推出去抵挡危险:“不会躲在某种奇怪的角落?” “如果你坚定的认为那就是幻想,约翰。” 韦伯恩晃了晃脑袋,在壁炉前蹲下,用了一种姑娘般揶揄的语气戏谑着约翰:“那这些幻想就伤不到你。” 约翰撅着嘴巴,挪动的步伐在椅子旁停下,对此不置可否,“哼,这我倒是不担心!”他准备先休息一会,以此安慰自己仍旧悬在半空的心情,然后再做其他打算,“毕竟我们都知道你是个愚蠢的傻逼,韦伯恩!” 就是不知道……这个破旧的椅子会不会在重压之下直接散架。 “呼……呼……”约翰静静倾听冷冽的寒风穿过木门萦绕在四周。“飒”,还有几声怪异的声响夹杂其中。 透风窗户,或是破损的石墙……约翰携带着猜测的狐疑转头望去。却不想,一只丑恶的恶魔骤然从阴影中窜了出来……于是,他的目光中,就只剩下了那张布满牙齿,裸露在外的血盆大口,在刹那间贴近了他的脸颊。 “操!”约翰吓了一跳! 在他下意识的抽出腰间的长剑时,好消息是并没有遭到恶魔的撕咬,只是一个没坐稳,叫自己屁股连同着身躯一同跌向了地面。 长剑被握在掌心,锋利的剑刃抵挡在胸膛之前,用武的余地则在随后被小虫剥离殆尽。 “吼,吼!”哀嚎声阵阵。 平淡的回望,韦伯恩驱动的小虫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将魔鬼直接钉在了墙上。 手下留情的收回手掌,意义只是考虑到后续的研究工作……不然,那只魔鬼估计早就在虫子的蜂拥之下被分食殆尽了。 从约翰的身躯上收回目光,“骑士马上就要过来了,约翰!”韦伯恩开口提醒起他,低垂着表情,露出微笑。 “魔鬼!”约翰平稳的呼吸,话语叫他脱离了一瞬的恐惧,“魔鬼!”他嘀咕着,挑了挑眉毛,无奈的环顾四周,“妈的!”意识到自己英明的形象似乎一瞬之间一去不复返,“这还真是件好事!” 他轻巧的叹息,无奈的砸了咂嘴,“不……”同时,拍动着手掌站起身,“真是他妈的好极了!” 韦伯恩因此撅起嘴唇,“不用担心,约翰。”他将战马的食料塞进失落的壁炉,然后从口袋中拿出火石。“呲咔,呲咔”火星跳动着:“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你保守……”约翰翻了翻白眼,不屑一顾的张开手臂,眼角与嘴唇几乎皱到了一块:“你保守个老二!” 甚至用不着猜测,韦伯恩这个该死的家伙就是故意的! 火苗骤然翻腾,昏黄的光芒刹那充斥了整个石屋,“你总不能叫我把这事编曲颂唱,约翰!” “祭司……”接着,一声呼喊从屋子外面传来。 在韦伯恩站起身时,何塞正巧抱着木柴从外面走进来。 好在,他并没有察觉方才发生的事情。 “嗯……”韦伯恩便冲着何塞点了点头,“先稍微添上一些木柴就行,何塞。”然后驱动飞虫抬起魔鬼,用它毛发茂盛的脊背擦拭着近旁灰尘沉积的木桌:“还有……一会记得提醒骑士,暂时不能贸然进入周围的屋子。” “为什么不?”而接下来的话语,则被约翰耸动着肩膀,直接打断:“英勇的骑士长奋不顾身力战魔鬼的故事一定会大获成功,韦伯恩!” 等待魔鬼发挥完自己最后的作用之后,“这个……”韦伯恩敲打着木桌的一角,“虽然我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他轻轻一抬手,便将它随意的丢向一旁,“但游乐之神一定会因此叫我堕入地狱!” 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拿出卷在一起的淡黄色羊皮纸,“然后,想要完全驱离这些魔鬼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并抽出其中的一张在木桌上摊开:“首要目标是先清扫出一片安全的区域。” 一抬手,一盏明亮的煤油灯便突兀的彰显在他的手里:“所以,真实的梅耶露斯应该是被藏在了漆黑的深渊……”并随手将其挂在倚在墙角的架子上。 “嗯……”脑袋不知为何停转了半刻,约翰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你刚才是不是……”怪异的抿住嘴唇,心中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其实已经在某一时刻陷入了疯魔:“韦伯恩?” 手指晃晃悠悠的指向了那个架子,但第一时间没有得到韦伯恩的回应。 “你得小心,韦伯恩。” 只有目光之中,那个有着一头明媚金发的女孩蹦跳着拍打了一下羊皮纸卷,“它们的老巢就在这里!”话音落下,一阵循序渐进的金色光芒略过纸张之上,留下黑色的墨迹,显露当下梅耶露斯的地图。 “哦!”忽然,那家伙注意到了他,并高高抬起手掌,欢快的与他打着招呼:“你好呀!约翰!” “哦,你好!”约翰慢慢的向后退去:“希尔?” “还有……”又转过身,“何塞!”开口呼唤着,与照看壁炉的何塞挥动手掌:“你好!” 这叫何塞直接丢下了手中的木柴,紧紧的贴向石墙。 “你出门之前是不是没跟卜梦师算过卦,何塞?”约翰在跌进的冰点的气氛里与何塞对视。 “卜梦师睡一次觉,可就得收一枚银币呢,骑士长……”何塞紧贴着石墙延伸的脉络,慢慢挪动着身子:“你不能把我自己丢在这里,约翰!” “不!”对此,约翰果断的拒绝了:“我身后就是大门,该死的!” “你得理解这个世界,约翰。”韦伯恩低头观察着那张地图:“如果你想,完全可以在片刻中,直接在这里开办一个华丽的妓院!” 约翰转动着目光……缩在角落的女人,片刻不停的喝酒的男人。 这家伙似乎完全把自己的幻想全部搬了过来。 最为诡异的事情……韦伯恩这家伙说的居然全部都是真的。 “所以……”意识到自己可怕的希尔不再活跃,让约翰暂时不必再考虑是否夺路而逃,“我是幻想……”不过,他的身体依旧紧绷,无法避免:“还是真是的存在?” “恕我直言,你给自己幻想的模样还真是廉价,团长!”片刻之后,何塞像个缠人的妓女一般抵达了他的身旁。 “闭嘴,何塞!”约翰用力挥了挥手掌,嫌弃的将何塞驱离至一旁。 “有时候,事情只需要坚定一点,约翰……” 韦伯恩转动着手掌,“若是你幻想着自己……”一把华丽的匕首在丢失了一瞬的时间中,与之一同旋转:“足够的力量,足以叫你在这世界分崩离析之前,为所欲为!” 他用力将匕首丢向桌面,固定住地图,又垂下手掌揉了揉希尔的脑袋。 “我看,我们应该先出去喝口酒冷静一下,何塞!” “好的,团长!” 于是,他们结伴而行,飞快了逃离了这个诡异的石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往日之章 纳尔塞倚靠着装满物资的马车,手掌轻轻捏着酒杯,身侧满载的酒壶静静的矗立在马车的车架之上。 他的目光凝望着上方的热闹城墙,放哨的骑士三两聚在一起,举着酒杯放声大笑着,昏黄的篝火徐徐的燃烧,狮鹫在夜空里盘旋,坚固的铠甲反射着火焰的光芒,嘹亮的鸣叫响彻在整个西维尔镇。 “查尔斯陛下很好奇……” 伴随着话语,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朵鲜红的玫瑰:“道尔蒂城到底在密谋着些什么!” 纳尔塞稍稍挪动目光,“如果你向我询问的话,唐吉诃徳……”叫他的视线穿过玫瑰的花瓣,抵达那位细嗅花香,一头柔顺金发低垂于脊背的男人:“那我显然只保留着一种回答。” “问了也是白问,是吧?”唐吉诃德点了点头,写满深情的白嫩脸颊微笑着,大抵是对菊花抱有兴趣的壮汉的最爱。 他随手将玫瑰丢进酒壶之中,优雅的靠向纳尔塞为他预留的空隙,身上厚重的,皇家骑士特供的黑羽骑士甲完美诠释着他的风流:“查尔斯绝对不会用这个罪名给亨里克定罪。” “嗯哼。”纳尔塞抱住肩膀,“其实我对这件事倒是兴趣不大。”又挪动挪动被短靴包裹,已经有些僵硬了的脚掌:“只要有人能为死尸复生这件事买单……” “人民流离失所……” 用力揉揉鼻子,他漫不经心的昂起头,用明亮的琥珀色眸子望向天空:“若是不妥善的处理,很快就会发展成大规模的叛乱。” “况且,以道尔蒂城现在的情况来看,之后肯定会留下一大堆难以处理的烂摊子。”接着,又撇了撇嘴:“眼下,王国一致对外,矛盾被利用,情况倒是还可以控制……” “但谁也不能保证,等待一切都落下帷幕后,情况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说着,抬手与已经倒满烈酒的唐吉诃德轻轻碰杯。 “真是漫不经心的把戏,纳尔塞……” 唐吉诃德因此转头凝视他,“让我差点就觉得……”他不禁哑然失笑:“你真的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了。” 他悠闲的品尝着烈酒的温热:“不论如何,安格玛西的内战正进行的如火如荼……查尔斯决不能在这种时候赋予你更多的权利。” “如果波鲁克还活着……”唐吉诃德收回目光,咂了咂嘴:“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他会奉诏入朝,然后被查尔斯软禁在皇宫一段时间,并由他次子,或是子侄之类的代为履行领主的职责。” 纳尔塞思忖着,“那如果……”于是眨了眨眼睛,“他已经死了……”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这倒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纳尔塞。”唐吉诃德轻声说着…… 但他因此而显露的表情,显然不若他的话语那般轻松:“理想情况下,就是奉旨镇压。” “不过……”而后,唐吉诃德的脸上又表露出了疑惑:“这就是查尔斯陛下无法理解的地方!” “亨里克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抿住嘴唇,转过头去,明显是在向纳尔塞求证:“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红线,查尔斯绝不会允许各地领主在内部进行权利替换。” “我理解,唐吉诃德!”纳尔塞耸了耸肩膀:“这就是问题所在,是吧?” “大家都不想瞧见教廷太过活跃!” “君权神授!” 唐吉诃德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这几十年情况已经有所改变……但我们还是处处限制与人!” “地方领主都不想趟这趟浑水,纳尔塞……”接着,他的手掌轻轻拂过花瓣:“这件事叫查尔斯陛下这两天的心情,一直都不太美丽!” 随即,抬起酒壶:“把握住机会,纳尔塞!” “道尔蒂城暂时已经不太适合管理太多的城镇……” “所以,周边城镇的税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哼……”纳尔塞瞧着他,“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似乎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抬起已经见底的酒杯。 “这我倒是不怎么担忧!”唐吉诃德则只是微笑,为他倒满烈酒:“你这家伙,向来没有什么下限!” 第一百二十七章 雄狮之章 艾德文娜坐在马背上,藏在阴影与树丛的掩盖中,金色的眸子在战火的映射下炯炯有神,密切的关注着伞姑河营寨主战场上的境况。 失去了统一指挥的道尔蒂城骑士,就像一盘散沙一般,在洪水的侵蚀下节节败退。 甚至,并没有比那些脑袋早已腐烂、生蛆的死尸要强上多少。 那么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轻轻眨动眼帘,胯下的马匹在原地踱步着……她几乎在尽全力的,想要跳脱棋盘上棋子的思索。 亦或者,摆在她眼前的,并非是他所为熟识的,战争棋盘 那么,如果这么去思忖的话……就像是海斯身为狂热盐巴宗教的教徒一般,冲着食物洒下盐巴绝不是为了食物的美味,而仅仅是为了浪费盐巴…… 杰佛里……宗教的狂热……致使杰佛里最根本的诉求……亦非伞姑河营寨战斗的胜利…… 被死尸拔除的哨兵营寨……被镌满符咒悬挂于树梢的骑士尸体…… 所以……若只是在寻求某件事情,并且叫他不论如何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她的脑海中……能够浮现出来的,似乎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贯穿始终的线索,逐渐在她的脑海中联系起了数段曲谱,“死亡……”她恍然大悟,又早有预料的默默嘀咕着。 金色的目光随后抬起,挪移至远方,那嵌进山体中的恢弘坟墓。 杰佛里那个愚蠢的杂种自大到从未隐藏过自己的目的,只是她们这群傻瓜一直在用战士的角度看待着摆在眼前的问题。 一个狂热的宗教徒……脑袋里又怎么可能,还会残存清晰的理智。 虔诚的朝拜,那就是他唯一所需要的。 而现在,她便总算明白……亨里克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道尔蒂城! 于是,沉重的思索尚未褪去,艾德文娜便严肃的转过头,呼唤起身旁的牧师:“约西普……” 而那位牧师则倾听着呼唤,顺势开口纠正道:“是约西姆……约西姆·米德迪奇,大人!” “不论如何……” 当然,艾德文娜倒是向来没有心情在乎这些小事:“伞姑河营寨里的牧师法阵还在生效吗?” “当然,大人!”约西姆轻轻点了点头:“缔结术式……古老之歌……教廷牧师常用的净化魔法……如果您想了解的话,其中还夹杂了一些鸟儿啼鸣……用以压制着四周的死亡之息!”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四周。 “也就是法阵还在生效……”艾德文娜点了点头,她的观点被进一步验证,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四周为什么依旧有死尸攀爬而起,约西梅?” “我想,我需要再度重申,大人,是约西姆!”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优雅:“然后……关于您的问题,我猜测是因为伞姑河营寨就在那个死亡遗迹的近旁,树藤扎根于此的缘故,所以就没有那么简单完全压制住藤蔓的生长。” 随后,露出微笑:“简单的逻辑,大人!” “所以,这跟我们哨兵营寨里,那些被亵渎的骑士尸体没有任何关联?”艾德文娜一边询问,一边继续延展自己的猜测,从怀中拿出自己的羊皮小本。 “当然,大人!”约西姆因此点了点头:“不过,事情也并不绝对……” “可以推演的方面……几乎不用过多的思索,显然,杰佛里确实想要加快坟墓内死亡之息的蔓延,并以此扩散死尸的战斗范围……” “但是,结界连接着结界……”约西姆抬起两只手,横着并列着掩饰给她看:“漏网之鱼难以避免,但绝无法达到死亡之息可以蔓延的地步。” “教廷牧师同样明白这件事情……”说完,他耸了耸肩膀:“所以才会一直尽力维系着伞姑河营寨内的法阵。” “况且,根据瑟提主教的命令,我的同僚们现在正在全力的净化着那些骑士的尸体……虽然一时半会确实没有办法完全根除那些古怪的术士,但至少能够叫它们无法再发挥功效。” “总而言之……关于这点,完全用不着担心,大人!” 艾德文娜默默注视着羊皮本上关于哨兵营寨的标注,又在其上描绘出,方才侦查出来的,伞姑河营寨周边其他地方的骑士尸体。 不出她的预料,弯曲的线条,紧挨着将伞姑河营寨与她们的营地连接了起来。 现在,她便基本可以确定,杰佛里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虽不知他会实行的具体举措是什么,却也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事情真的只有这样,那就谢天谢地了!”艾德文娜呢喃着,然后继续开口询问:“那么……伞姑河营寨的术式,与我们营寨内的术式,分别能够持续多长的时间,约西姆?” 这次总算是叫对了名字。 “半个夜晚,大人!”约西姆稍稍思索后,果决的回答她:“不过,介于营寨范围的缘故,其中会有十五昼歌的差异。” “伞姑河营寨因为面积更大的缘故,所以持续时间更短。” 虽然还没搞懂这位大人问这么多问题的原因是什么,但约西姆还是有条不紊的回答着。 “眼下,距离术式失效还剩下多久?”艾德文娜则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构建应对之法。 “我们的营地……二十昼歌……”约西姆庆幸于自己的博学多才:“而伞姑河营寨,如果之前的侦查没有什么变化的话,则还只剩下五昼歌的时间!” “谢天谢地……”倾听着约西姆的回答,艾德文娜不禁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微笑:“至少还给我留下了一些时间!” 对此,约西姆当然还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完全不用担心,大人。” “就算是伞姑河营寨的术式因此而失效,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影响。” “替换药剂、检查纹路,重新注入魔法……我们的术式重新启动只需要三昼歌的时间!” “之后,只要等待道尔蒂城骑士抬手投向,我们便可以迅速的重新启动四周的术式!” “三昼歌的时间就足以要了我们的命,约西姆!”艾德文娜舔舔嘴唇,眼下没有时间跟他解释她们现在所面对的境况,只是一拽马绳“伊格利……”同时开口下达命令:“立刻与保护牧羊修会进入伞姑河营寨!我要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接手伞姑河营寨的术式!” “您的意思是,伞姑河营寨的压制术式?”处在后方的伊格利目光显露着狐疑,随即开口向艾德文娜询问,直到得到确切的答复才点了点头,“是,大人!” 执行命令就是他唯一要做的事情。 于是,艾德文娜便不可置疑的冲他说:“立马动身!” 等待话音落下,一扬起马鞭,胯下的马儿便飞快的迈开了马蹄。 “什么?”对眼下事情感到诡异的,约西姆一脸不解的望着艾德文娜离去的背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反叛之章 在卡洛斯还未从突然彰显在眼前的一连串景色中缓过神时,刚刚才跌进泥土之中的死尸就又从摇摇晃晃中爬了起来。 “操!”莫顿晃了晃脑袋,甚至还未来得及欢呼雀跃,甚至那骤然明亮的心情还未褪去,他便不得不毫不迟疑的大声怒骂起来,并在顷刻间用力挥出长剑时。 此刻,他宁愿闭上目光,让自己从未瞧见希望的到来。 难道这群死尸是舒舒服服的在泥土中打了个盹? 妈的,事情还真有意思! 他打赌,他在未来一定有那么一刻,会把杰佛里亲自丢进火焰中炙烤,叫他尝一尝炭烤菊花的滋味!这个恶趣味的杂种! “让我瞧瞧……”忽然,厚重的声音,夹杂着翻腾的回应,从坟墓的身躯慢悠悠的穿梭而来:“两只丧家之犬……静静的躲藏在坟墓的洞口,祈求着天主圣神的青睐……” “杰佛里!”卡洛斯一下子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一片阴影,“你他妈的居然躲在这里……”同时高高抬起长剑,慎重的面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还一直以为你会是一个精明的混蛋!” “哼哼哼……”远处,那阴沉的笑声愈来愈近:“我就在这里,卡洛斯……” “不过,我还真是高看你们了!”杰佛里的声音中似乎穿插着某种怪异的杂音:“逃避……这可不是什么可以拥抱荣耀的死法啊,卡洛斯!” “没错,没错,杰佛里……” 对此,卡洛斯只是冷笑的撅了撅嘴:“没什么事情是比,被一个愚蠢到不能再愚蠢的弑父者再度背刺,还要更加没有荣誉的事情了!” “你猜怎么样?”他竭尽全力的想要瞧清楚黑暗中前行的脚步,“咚,咚,咚……”伴随着他低沉的话语,“实际上,我倒是很好奇……”后方,焼石砸落于寨墙的声音在冲锋的号角落下帷幕后,完全笼罩了狭长的通道,震耳欲聋:“在你当初从背后捏着匕首刺进你父亲的胸膛,就为了爬上现在的职位时,你是否想过你会获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对于临死前的遗言……”杰佛里并未有丝毫的在意:“这可不是什么精妙的选择!” “临死前的遗言……”虽然瞧不见杰佛里的表情,但卡洛斯几乎已经猜到杰佛里的戏谑。他不屑舔舐着嘴唇,并尽可能的放声大笑,同时开口询问着:“你难道没有听到这动人到声音吗,杰佛里?” “仔细的听听吧!”卡洛斯等待着机会:“死亡已经在冲你招手了!” “哼哼,这你倒是说的没错,杰佛里!”杰佛里感到心情愉悦:“死亡就伴我左右!” “有趣!”卡洛斯可不会吝惜向杰佛里的怒骂:“难道,这就是你那骇人听闻的计谋?” “在一座阴冷的坟墓里平稳的接受自己的死亡?”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不过……”瞧见杰佛里已经来到了身前,“你倒是为自己选了个不错的坟墓!”接着,瞅准了时机,紧握长剑猛然向前跳去,“牧师!魔法!”同时开口命令道,并等待在黑暗中完全捕捉到了杰佛里的身影时,才果决的冲着他挥出剑刃。 “圣吟术·爆裂……” “圣吟术·消亡……” “圣吟术·星坠……” “圣吟术·女神之箭……” “圣吟术·凛冬……” “……” 对于卡洛斯的这个命令,站在他身后的牧师们没有任何的停顿执行着。在嗅到迎面飘来的浓厚死亡之息时,就算卡洛斯不下达命令,他们也会毫不留情的为此最大限度的倾注魔法。 于是,五光十色的艳丽魔法在同一时刻,越过卡洛斯的身躯,交叉着闪烁于通道的沉寂之中,轰然炸裂。 爆破掀起纷飞的碎石,扬起尘土的烟雾。 “叮”,透过魔法的绚烂,卡洛斯的长剑精准的砸在了杰佛里的肩膀上。而发出的声音,却绝不应该是他片缕未沾身躯的正常回应。 “我想,你应该不知道你到底错过了什么,卡洛斯!”杰佛里几乎没有在炙热的魔法攻势下受到任何伤害。 卡洛斯不解的望着他那写满了怪异符文的脸庞与身躯,恐惧驱使着他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永生在等待着我……” 伴随着颤抖的话语,杰佛里终于站立在了光芒之中。他随手挥出手臂,像处理垃圾一般,将早就生机尽散的费多尔向他们丢了过来。 伫立在一旁的牧师,向杰佛里投去了狠厉的目光。 “你们无法参透神的思想,不必羞愧,这很正常!”只瞧见杰佛里高高抬起双手,昂着头颅,目光冲上,一副虔诚的模样:“但你们马上就能瞧见,神的力量!” 话音落下,他那已经不成人样的身躯似乎正在开始某种变异,镌刻的符咒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一瞬哀嚎将他们笼罩,诡异的头颅在他们周围环绕。 “我奉死亡之名……”杰佛里大声的呼喊着。 “跑!”看着身躯正在飞速膨胀的杰佛里,卡洛斯的脑袋里就只剩下了一片空白,紧绷的神经中,余下的就是这一个念头,“快跑!” 他一边下达命令,一边迅速的做出决定,转头向着坟墓之外跑去。 在他身后,惨白的触手,用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一个又一个骑士拉回死亡的深渊。 除了片刻的哀嚎之后,余下的就只有沉寂!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寤梦之章 洛佩斯慢悠悠的穿过露台中间的狭窄过道,尽量谨慎的不发出任何声响……短暂的过场休息时间,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改变。 下方的舞台,第八幕第三场的故事正在如火如荼的上演。 第八幕第三场(冰冷的冻土) 哈特穆德(悠闲的靠坐在椅子上,摇晃着酒杯,注视着身前镜子里映射出来的景色):没想到我的形象居然这样的不堪。 镜子:(一只人脸蝠身的家伙正站立在木船的边缘,冲着洛诺提亚与伊莎莉雅诉说着些什么) 哈特穆德(无奈的注视着):该死的,奈洛墨狄娅居然把声音隔绝了!看来,我的形象应该是全毁了。 镜子:(人脸蝠身的家伙骤然消散,洛诺提亚与伊莎莉雅转过身子,黑压压的蝙蝠群遮天蔽日,向着他们袭击而来) 哈特穆德(摩挲摩挲手掌):好了!看来是到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镜子:(一头巨大的白鲸顶着小船窜出水面) 哈特穆德(眨了眨眼睛):没错……没错……然后,应该再加上一点点视死如归的凄凉! 镜子:(飞鸟飞出林稍,勇猛的扎进蝙蝠的攻击之中) 哈特穆德(手掌覆盖上镜框):很好,循循渐进……就像是普通的战斗 镜子:(蝙蝠几近将飞鸟吞噬殆尽,然后又有更多的飞鸟从林稍中飞出) 哈特穆德:接下来…… 旁白:哈特穆德期望着,一场真实的戏剧能够骗过狄罗忒弥的眼睛。 第九幕第一场(科尔多黎亚之夏的平原) 洛诺提亚(悠闲的坐在花环绒鹿的脊背上):那是什么,甜心? 伊莎莉雅(悠闲的坐在花环绒鹿的脊背,鼓着脸颊,仔细的阅读手中的信件):婚礼的请柬,亲爱的! 洛诺提亚(点了点头):那就是我们要参加婚礼? 伊莎莉雅:没错!狄罗忒弥尔与古神白鹿的婚礼! 洛诺提亚(眨了眨眼睛):真诡异!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伊莎莉雅(抿住嘴唇,思索着):我想……等到婚礼结束之后吧。他们的欢庆有些繁忙啦,这个时候没有办法顾忌我们。 洛诺提亚:好吧!(咂了咂嘴,又想起来别的事情)那等我们回去之后,要怎么处理那些重新从泥土中攀爬起来的死尸? 伊莎莉雅:哦,这倒是不用担心,亲爱的!实际上,在我本来的行程之中,就有着科尔多黎亚的身影,只是稍微要晚上那么一点。你知道……我需要唤醒古神祤鸟,然后她的力量就可以叫一切恢复原本的模样! 洛诺提亚(半知半解的摩挲着下巴):那我们该怎么才能唤醒古神祤鸟? 伊莎莉雅(瞧着他,宠溺的微笑):只需要一点点的力量,亲爱的!就像是……如果你渴望山间甘甜的清水,就得献上少许清澈的水源作为诱惑! 洛诺提亚(依然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所以,科尔多黎亚的家伙们会帮助你? 伊莎莉雅(撅起嘴巴):这个……这倒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亲爱的! 洛诺提亚(张开嘴巴,还想要问些什么):那如果古神祤鸟…… 伊莎莉雅(俯身上前,吻了吻他的脸颊,打断了他):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诱人的不像话,对吧? 洛诺提亚(露出无奈的微笑):是吗?我还以为我一直如此! 旁白:他们前行着……漫漫前路,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大抵是婚礼的欢庆,但也有可能是翻腾的风暴! 第一百三十章 寤梦之章 第十幕(第一场) 赫菲拉罗托(藏在老鼠挖掘的隧道里):情况怎么样,胡安斯特? 胡安斯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上方就是科尔多黎亚之夏的主城了,老大! 赫菲拉罗托(从口袋中掏出一面镜子,仔细的注视上面的景色):很好!凛冽之冬还有凋零之森的军队已经全部就位了!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待信号就好! 胡安斯特(从怀中拿出一根萝卜):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吃个饭,老大! 赫菲拉罗托(无奈的吸了一口气):要吃你自己吃,胡安斯特! 胡安斯特(耸耸肩膀,自顾自的把萝卜塞进嘴里):就算死也得做个饱死鬼! 赫菲拉罗托(挥了挥手):赶紧把你的萝卜收起来吧,胡安斯特!瞧瞧你挖的通道……(嫌弃的抿住嘴)野猪骑士从那里完全穿过来究竟得猴年马月? 胡安斯特(无奈的望向他):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们什么都没有,老大!再挖的宽一点,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出现坍塌! 赫菲拉罗托(全然没有在意):我不管,你必须赶紧想点办法,胡安斯特!这可是春日最后的力量,决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胡安斯特(无奈的叹息):好吧!好吧!(伸出爪子思考着)还真会跟你找麻烦事! 旁白:涌动的风暴,在欢愉的庆典之中,默默筹备着力量! 第十一幕第一场(科尔多黎亚之夏的欢庆宴会) 洛诺提亚(坐在柔软的木腾椅子上,偏头注视最上方的木质长桌):哦!这还真是热闹非凡!(那里坐着盛装出席的狄罗忒弥尔与古神白鹿) 伊莎莉雅:当然啦,亲爱的!(小口啃咬手中的曲奇)你瞧,(又抬手指了指露台的外面)整个科尔多黎亚的贵族都收到了婚礼的请柬!还有外面……人山人海,科尔多黎亚的平民也能在今天享受到宴会的欢庆! 洛诺提亚(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甜心!我就是感觉……你知道,气氛好像有那么一点诡异!(话语停顿着,他慢悠悠的收回目光,对此显得若有所思) 伊莎莉雅(好奇的抬起目光):怎么啦?难道是食物不和你的口味吗? 洛诺提亚(摇摇头):不,就是……感觉气氛里多了一些严肃!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伊莎莉雅(抿住嘴唇思忖着,然后宽慰的轻抚他的脸颊):没关系,亲爱的!不论如何,这毕竟更多的只是一场盛大的政治联姻,它们会紧张一点也是正常!(纤长的手指轻轻敲打下巴)天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有你这样,奔着大快朵颐的家伙会奋不顾身的冲进来也不一定呢! 洛诺提亚(转过头来,无奈的注视起她):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情,亲爱的甜心?(说完,用力的翻了翻白眼) 伊莎莉雅(娇俏的撇撇嘴):我只说……也许,亲爱的!你知道(轻笑)……也许! 洛诺提亚(撅起嘴巴,宠溺的瞧着她):是,是,是!也许!(抬手捏住伊莎莉雅柔软的脸颊,目光再度转向上方的长桌) 伊莎莉雅(享受着,将最后一点曲奇塞进嘴里):略!(吐了吐舌头)好啦,要开始了!(转过身,抬起手指指向上方的长桌) 洛诺提亚(点了点头):好吧!希望不要太过冗长! 第十一幕第二场(科尔多黎亚之夏的欢庆宴会) 音乐响起:(夏日的欢庆小调) 神之祭祀走上长桌,手捧着陈旧的古书:(小声说)列位!可以开始了 狄罗忒弥尔(收回环顾的沉思目光,短暂停顿之后,冲着神之祭祀点点头,然后端着酒杯,拉着古神白鹿站起身):我们能够在此欢聚,朋友们,皆是因为古神祤鸟的慷慨!所以,我们应当首先为了古神祤鸟洒下的荣光而碰杯! 古神白鹿(若即若离的站起身):列位!为了古神祤鸟洒下的荣光! 狄罗忒弥尔(等待古神白鹿的话音落下之后,继续说):列位!干杯! 宾客(因此,一起站起身):为了古神祤鸟洒下的荣光! 酒杯:(高高抬起,然后一饮而尽) 神之祭祀(等待举杯欢庆后,便沉声说):夏花绚烂!我便听到了古神祤鸟下达的旨意……因此,我宣布,婚礼开始! 神之祭祀(随即,转过身子,面向古神白鹿与狄罗忒弥尔):朋友们!我们必须为当下欢呼!我们在古神祤鸟璀璨的羽翼下生生不息,在四季的守护下欢度每一个瞬间。 神之祭祀(翻开下一个书页):而也正是因此,我们才能聚集在这里,得以见证爱情的种子生根发芽,在夏日里结出美丽的花朵…… 神之祭祀(接着抬起头来,注视古神白鹿与狄罗忒弥尔):我将为你们的爱情献上永恒! 神之祭祀(而后,继续说):狄罗忒弥尔!在古神祤鸟的注视下,在旧日诸神的祝福下,在我们的家人以及朋友面前,你是否愿意古神白鹿共许誓言,不论是绿草枯黄,小溪干涸,还是星辰坠落,晚风冷冽,你都许诺,愿意与你身畔的古神白鹿一直守护此刻的誓言? 狄罗忒弥尔(坚定的点头):我愿意! 神之祭祀(转动脸颊,又望向古神白鹿):古神白鹿!在古神祤鸟的关怀下,在旧日诸神的怜悯下,在我们的国家以及人民见证下,你是否愿意夏日之神共许誓言,不论是古树凋零,长河哀鸣,还是灿月清冷,晨风呼啸,你都愿意与他一直守护此刻的誓言? 古神白鹿(点头):我愿意! 神之祭祀:我听到了你们的许诺,连同古神祤鸟与旧日诸神!那么,现在请面向对方,古神祤鸟将会为你们施以万物的歌颂,旧日诸神则会为你们督促繁星的闪耀!此刻,你们可以交换誓言之戒了! 狄罗忒弥尔(直视古神白鹿的眼睛,抬手拿起侍者送来的戒指):我爱你! 古神白鹿(随后拿起侍者送来的戒指):我也爱你! 狄罗忒弥尔、古神白鹿:(抬起手掌为古神白鹿\/狄罗忒弥尔带上戒指) 神之祭祀(拍动手掌):接下来,在大家的见证下,烙下誓言之吻! 古神白鹿、狄罗忒弥尔:(拥吻) 宾客:(欢呼声不绝于耳) 音乐:(冬日之都的飞雪连绵) 洛诺提亚:哦!(不忍直视的收回目光)谢天谢地,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跟一头鹿接吻! 伊莎莉雅(伴随着曲调舞动着身躯):哦!我喜欢这首歌谣!(然后,冲着洛诺提亚伸出手掌)要不要跟我一起跳支舞,亲爱的? 洛诺提亚:(拍了拍衣襟,站起身)当然,不胜荣幸,甜心! 伊莎莉雅、洛诺提亚:(伴着音乐在宴会的欢呼里翩翩起舞) (唱) 我听见欢呼,来自欢庆的宴会 为了往后的夏花绚烂与银装素裹而欢呼 但春的复苏已不见踪迹,只余留秋的凋零 欢呼!欢呼!不知毁灭早已充斥于欢庆之中 如果你不诉说往日 那我便只好用沉默塞满胸膛,忍受抉择的沉重 我想我们终会相遇 终会相遇 那时,我希望是在暖洋洋的夏日 而非,冰冷刺骨的冬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寤梦之章 第十一幕第三场(科尔多黎亚之夏的欢庆宴会) 狄罗忒弥尔(跟随着音乐的节奏与古神白鹿一同舞动):我希望我拥有选择,我的冬日暖阳……但我能够瞧见的,就只有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围墙,将我圈养在其中,不可见微弱的自由萤火,也无法追寻热烈的勇敢之火! 古神白鹿(脸颊上带着微笑,轻轻靠着狄罗忒弥尔的肩膀):我的夏日微风啊!不用担心……亦不必心怀愧疚!你知道的,我不会因此怪罪于你,因为我们都是如此!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已压抑了我们太久,太久!现在我便总算明白了,生命既是馈赠,又是诅咒!我们是这般的身不由己,因此才得以瞧见反抗的可贵! 狄罗忒弥尔(环抱着古神白鹿的腰肢):我从来无法成为这里的救世主……我知道,我无法拯救任何人!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放弃这里的一切,为你创造一个选择的机会? 古神白鹿(摇了摇头,抬起双手捧起他的脸):数千数万年的嫉妒与愤怒,早已改变我的哥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发泄胸膛中积攒的感情,但这能带给人民的,就只有无尽的鲜血与伤痛!你必须阻止他,也应当阻止他,就算是单单为了我也该这么去做!我情愿献上我的生命,可不是为了叫你与我一同沉入无边的风雪! 狄罗忒弥尔(深情的与古神白鹿对视):与你一同沉入无边的飞雪,似乎是现在最简单的事情。 古神白鹿(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你千万不要这么做!你只需要尽你所能,我的夏日微风,便可以不负人民! 狄罗忒弥尔(便抿住嘴唇):不!我已经辜负了它们的爱戴!我没有其他选择……我的冬日暖阳! 古神白鹿(继续翩翩舞动):没关系,这不怪你,狄罗忒弥尔! 第十一幕第四场(科尔多黎之夏的欢庆宴会) 古神鹿灵(坐在木质椅子上,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欢庆吧!我的朋友们!光荣的战争马上就会为我们夺回属于我们的栖身之所! 侍者(快步走到古神鹿灵身边,轻声耳语):一切都已准备妥善,大人! 古神鹿灵(点点头,露出微笑):让它们立马开始行动!(说着,站起身)我们已经为此等待了太久! 侍者(点头应允,然后转身离开):是,大人! 古神白鹿(收回注视古神鹿灵的目光,转头注视狄罗忒弥尔):我想,是时候说再见了,我的夏日微风…… 狄罗忒弥尔(悲伤的眸子,决绝的目光):我发誓,我会尽我所能寻找你,我的冬日暖阳! 古神白鹿(微笑着,晶莹剔透的鲜血顺着嘴角慢慢滴落):那我便等待着你! 狄罗忒弥尔(麻木的点点头,感觉自己的臂弯一点点变得沉重):我发誓!(他呢喃着,紧握着短刀的手掌慢慢的松开,与古神白鹿渐渐透明的身躯一同跪倒猩红的红毯之上)我发誓! 群众:啊……(惊呼) 古神鹿灵(注视着瞳孔中倒映出的景色,满意的点了点头):狄罗忒弥尔!(大声的怒骂)你这个该死的杂种!(愤怒的拔出腰间的长剑)你都做了些什么? 狄罗忒弥尔(站起身子,冷漠的注视古神鹿灵):做你希望我做的事情,古神鹿灵! 洛诺提亚(狐疑的环顾四周,眼下还未完全明了发生了什么):这……(但下意识的拔出腰间的长剑,目光注视着正在慢慢消散的古神白鹿的身躯)妈的,那好像是我的短刀……这……这还真是光明正大的嫁祸! 伊莎莉雅(悠闲的端坐在原地,对眼下发生的一切似乎充耳未闻):什么?(这时,一脸微笑的望着坐在她身旁的莉莉娅,轻声询问)你想吃这个吗? 莉莉娅(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嗯! 古神鹿灵(冷冽的注视狄罗忒弥尔):我信任你,狄罗忒弥尔,把妹妹托付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信任的?(愤怒攀上他的脸庞)相信我,你会为此付出你远远无法想到的代价!希望你已经做好了承担我怒火的准备! 狄罗忒弥尔(不屑的瞪住目光):你还真是道貌岸然,古神鹿灵! 古神鹿灵(将长剑指向天空):凛冬将至!(刹那间,晴朗的天空阴云密布) 奈洛墨狄娅(飘至半空,推出手掌,无数的黑色蝴蝶纷飞而出):万物凋零!(蝴蝶环绕住古神鹿灵)别在执迷不悟! 古神鹿灵(短暂的疑惑,然后露出不屑):哼!我早该想到!(轻轻摇摇头)你以为仅凭你们,就能够阻止我? 厄赫尼弥(秋日领主):(背手而站)秋日黄昏!(落叶铺盖大地)战争绝不是我们的出路,古神鹿灵! 古神鹿灵(毫不迟疑的挥下手臂):那我们就试试看! 洛诺提亚(心中的预感更加的浓烈):所以……真希望你现在有什么话该对我说了,甜心!(转身,注视起轻轻抚摸莉莉娅脑袋的伊莎莉雅) 伊莎莉雅(抿住嘴唇,默默思索着):什么?难道你已经察觉到,我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吻你了? 洛诺提亚(无奈的瞧着她):我看,天底下应该是再找不出比你还要固执的家伙了! 伊莎莉雅(鼓起脸颊,欲言又止):是吗?(磅礴的能力经由莉莉娅的发梢钻进伊莎莉雅的躯体)我很抱歉,亲爱的!(忽然,一声鸟儿啼鸣,莉莉娅陷入昏迷,被伊莎莉雅轻轻放躺地面) 洛诺提亚(悲伤充斥他的眉梢):真奇怪,我感觉……好像快要失去你了! 伊莎莉雅(微笑的站起身):很抱歉,我没有勇气去寻找与他们不同的结局!(瞟了一眼古神白鹿几乎完全消散的身躯,留恋的环住洛诺提亚的腰)但我们总得做出选择不是吗? 洛诺提亚(注视她的眸子,愤怒的皱住眉头):你知道,我向来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家伙,对吧? 伊莎莉雅(踮起脚尖):是啊!我知道!我知道!(深情的与他拥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寤梦之章 突兀的,这诡异的戏剧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一时间,洛佩斯实在有些难以准确的描述自己眼下的心情。当然,这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又昂起脑袋瞧了一眼,刚才与他们一同进来的,不得不同样观看自己主演戏剧的可怜家伙,并为此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这就完了,哈特?” “不然呢?”哈特则是耸了耸肩膀:“我又没办法给这件事强安一个结局……”随后站起身,摊开手掌向洛佩斯彰显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但不论如何……你得明白,洛佩斯,就我个人来讲,还是非常愿意给予这出戏剧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的!” “哼,别叫你自己瞧起来像是个普度众生的杂种一样,哈特。”洛佩斯吸了吸鼻子,然后又发出一声轻叹:“还有一件事……我还以为你会把古神鹿灵写的更加……”说到这,他不禁咂了咂嘴,便又换了一个措辞:“立体……没错,立体一点!” “当然,我有自己自己的私心……这倒不是什么值得诉说的事情。”哈特揉了揉额头,接着回答起他的第二个问题:“原谅我,这毕竟只是个草稿,篇幅有限……而且,我也不能把那家伙写的太过‘立体’,你知道……想要科尔多黎稳定,凛冽之冬的问题也是相当重要!” “真不知道,对于你们来说,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洛佩斯思忖着,瞧着眼前正在拆除的舞台……心中极少有过这种感觉,心中千言万语,却又感觉哑口无言。 他便搔了搔毛茸茸的脑袋,无奈的撇了撇嘴,就这样做出决定:“如果下次还有这种事情的话,还是千万别找我了。” “噗嗤……”颤抖的身躯,月牙般的眼眸,洛佩斯到没预料到这是个时兴的“笑话”。随后,是清脆的笑声,“哈哈哈……”那位翘着腿环顾四周的女士就这样用力拍打大腿,捧腹大笑起来:“精辟!” 一边说,一边还矫揉造作的揉了揉眼角留下的眼泪:“好好听听吧,哈特·穆德……” “这还真是个对你怪异人生一针见血的评价!” “哦……”哈特只是无奈的抱住肩膀:“有时候,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而后,又补充道:“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对此持反对意见!” “这难道瞧起来不像是一个通知?” 洛佩斯揉揉鼻子,倾听着哈特自顾自的曲解,用力的挑动眉毛,最后还是决定……妈的,谁在乎这件事! 然后猛地站起身:“但是……我猜你现在的首要目标应该是,叫这位客人明了到底谁才是那位傻逼!” “刚刚与我交谈时,他可是傲气凛然!” 他说着,又抬起爪子爪子挠了挠脸颊,“还有……若是实在没有法子做出改变,下次最好是在找我之前,把你们之间的事情都解决好!”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理应说些什么:“我想……” “希望我们已经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于是,他准备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又突然想起了某件事情…… 直到,下一刻,抬头迎上那位悠闲女士的目光,他才对此事做出了定论,“至少……” 然后轻轻抚摸腰间的武器,在思忖中解下了短刀的皮扣:“拿它干一件好事,女士!” “哦……”那家伙回应着他的目光。如是,毫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我努力,洛佩斯!” “还有……”洛佩斯因此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命名日礼物!”他着重强调,“记着等到一切落下帷幕之后!” “嗯哼。”她为洛佩斯奇怪的关注点而露出微笑,便果决的给予了他肯定的回应,“我保证!”之后,又在他的凝望下,用力捏住短刀的刀柄,在掌心翻转了起来…… 奇妙的诡异……只是眨动眼帘的片刻时间里,那短刀便在那家伙的掌心变作了两把:“你可以先用这个。” “好……吧!”洛佩斯瞧着他,抿着嘴眯着眼睛,“咳咳……”片刻后,狐疑的点了点头,“不论如何……” “下次我一定给你带来几袋金币!”一如既往的,这句话倒是无比笃定。 等待话音落下,便拿起那家伙递来的短刀转身离开了。 在临行前,还看了一眼最后来到的客人……虽然他的模样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寤梦之章 长靴略过沉默的台阶,身体穿过破旧的木门,洛佩斯短暂在昏暗的灯光下停住脚步,用力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就这样高高抬起头,注视起凛冽之冬深夜的湛蓝繁星。 有时候,想要清晰的划定现实与虚幻的界限,确实是件艰难的事情。 他平静的努了努嘴巴,厚重的毛发在深夜的刺骨温度下骤然失去了功效,寒冷慢慢将他包裹,心中便飘摇升起,需求着多添几件厚实的衣服,叫他的脑袋终于恢复了一些清醒。 在完全沉浸于故事中时,他几乎没有什么想法……只有注视,然后注视。 直到故事落下帷幕,或是暂时落下帷幕,他才能够回忆往昔,并且怅然若失…… 他思索着,但是全然不知道应当思索什么。 于是,只好迈开步伐…… 默默的侧耳倾听……也许是因为冬猎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缘故,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长街上,依旧人声鼎沸。 洛佩斯微笑的环顾着四周,小贩们口中的科尔多黎语少见的清晰又亲切……当然,他并不知道哈特的有趣还能维系多久——但至少,现在还发挥着它的妙用。 他微微颌首,不禁为此而感叹着,沉浸在尚未褪去的情绪里,认为自己实在帅气的不像个话,并以此想要总结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光荣人生信条,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愚蠢傻瓜…… 但,停顿于自己固执的善良里,不愿将事情丑恶的一面表露给珍视的可爱家伙,这是否真的是一件能够叫人感动的事情,洛佩斯显然无法下达定论。 不过,若是从他的角度下出发,哈特那家伙便至少说对了一件事情——他确实不是逆来顺受的家伙。 为此,即便是强迫他竭尽全力,他这个“乐意微笑”的家伙,所能够给予生活的东西,也只有粗俗的怒骂,仅此而已! “嘿,晚上好。” 最后,还是空空如也的肚子率先打破了这没什么意义的思忖。 “嘿……”听到问询,小贩便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然后疲惫的抬头注视起他:“想要来些什么?” “烤肉……还有这些浆果……”嗅着蒸腾雾气夹带的烤肉芳香,洛佩斯轻声开口道:“多少钱?” “一块烤肉,一黎明之盾,一串雪花浆果,半枚黎明之盾!”小贩打了个哈欠,用力舒展着僵硬的身躯。 “嗯。”洛佩斯点点头,抬起爪子指着桌子上余下的烤肉,认为价格还能够接受:“剩下的这些,我都要了!” “这些都要吗?”话语叫小贩一下子精神抖擞,便赶紧站起身来,“好嘞!”他麻利的伸出蹄子拿起一旁的油纸,“一共十枚黎明之盾!”并马不停蹄的为他打包那些食物。 寒冷的夜风中,他总算是能赶紧回家了。 “哦……”洛佩斯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疑问,“好!”应允的咂了咂嘴,然后低头在自己口袋里翻找起艾雅的钱袋。 想来,那个慷慨的精灵富婆,确实总是如此贴心。 “啪”,爪子在鼓鼓的钱袋里翻找,洛佩斯忽然感觉到肩膀被谁撞了一下,“不好意思!”随即转过头去时,但耳畔只余下一声短促的道歉,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不一会就完全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洛佩斯的目光在昏聩的路面短暂停顿,于是眨动眨动眼睛,轻轻摇摇头,数钱的活计已经接近了尾声,便把爪心的十枚黎明之盾递给小贩:“给你!” “好的……”小贩的目光快速扫过,确认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抬蹄接过钱币,并用另一只蹄子把烤肉与雪花浆果递给洛佩斯:“祝您今夜愉快,客人!” “嗯,今夜愉快!”洛佩斯把热气腾腾的烤肉与雪花浆果抱在怀里,今夜总算有了一些温暖。思忖中,目光又一次瞥向刚才那个家伙离去的方向。 腰间悬挂短刀的地方现在已经空空如也看,低劣的盗窃之法,甚至不如那些每日在耶基斯镇上穿行的那些乞儿。 但这至少是个好消息。 他哼了哼,这才收回目光,向着酒馆的方向继续迈开脚步…… 看来……哈特已经与那个家伙讨论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傻逼!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寤梦之章 谢天谢地!他还没有忘记回到这里的曲折路线…… 一声欢愉的叹息。夜空里,袅袅明月正冲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感受着月光轻抚,便怀抱着已经不再温热的食物,在身前这个昏昏欲睡的酒馆停下了步伐。 于是,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将目光抬起,冲上凝望。然后打了个冷颤,便算是褪去了今日的风尘。并为此,如释重负的紧了紧衣裳。 随后,疲惫席卷了他…… 纵使,夜色依旧昏聩,夜风仍然冰冷,但他还是在这一片黑鸦哀嚎的低垂寒夜之中感受到了,将他包裹住的温柔暖流。 他注视着,那一抹“热气腾腾”的昏黄,透过清冷窗户的封锁,打在满是痕迹的石阶上。就已经足够在刹那间为他驱散一切糟糕透顶。 他低头微笑,叫身体穿过破旧的木门,让长靴略过沉默的台阶…… 轻手轻脚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借着从门缝偷跑出来的微弱光芒,精准的插进木门上耸动的钥匙孔。而后,爪子轻轻一转,“吱嘎。”木门便应声而开。 洛佩斯眨眨眼睛,铺面而来的慵懒热气霎时将他席卷。视线之内,壁炉内新添了些木柴,此刻正徐徐燃烧着吞吐温热;一边的木床,莉莉娅撅着屁股酣然入睡;身前,晃动的摇椅,艾雅铺盖着毯子,卷缩着小憩。 他便随手关上木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但艾雅的耳朵还是不可避免的因此耸动起来,随即发出一声困意浓厚的轻哼,牛奶般的白嫩脚趾悠闲地摆动起来,脚丫紧紧绷着,胳膊高高抬起,就这样在摇椅上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而此刻,洛佩斯则已经蹑手蹑脚的“潜行”到了她的身旁,“嘿……”一边发出呼唤,一边小心翼翼的把烤肉与雪花浆果放在左手边的矮桌上,“把你的钱都交出来!”然后,笑容明媚的于地板席地而坐,抬起爪子轻轻捏住她柔软的脸颊。 “哼哼……”艾雅半睡半醒晃动脸颊想要脱离他的魔爪,并未扎起的银色长发如瀑布般滑落,便转过翠绿的眸子注视起他,冲他回以微笑,“哦,真抱歉,劫匪先生!”然后皱着鼻子像只猫咪般揉了揉眼睛,才总算能够眨动眼帘,“我的金币我都被那位风流的丈夫卷走啦!” 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早已是手到擒来,“你不会连一个已经一贫如洗的穷光蛋都不放过吧?”为此,鼓起脸颊,“求求你啦!”又乘胜追击的把手掌祈祷着交叉抵在胸前:“我现在能给你的,最多就只有一个吻啦!” 然后,生怕他反悔似的,也不等他做出回答,就赶紧在他那满是獠牙的恐怖脸颊旁烙下轻轻一吻。 “嗯……”瞧着她引人垂怜的如水眼眸,洛佩斯受用的眨了眨眼睛,“这我倒是不太笃定……”接着从口袋中拿出那个编织着金鸢代尾的钱袋:“因为我已经在你丈夫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叫他付出了代价。” 他微笑着在她眼前晃动钱袋:“绝妙的盗窃技巧,是吧?” “哦唔!”耸动的肩膀,揶揄的白眼,“你真厉害,劫匪先生!”显然,气氛似乎有些急转直下。 风驰电掣中,艾雅撅着嘴巴,直接抬手一把夺过洛佩斯爪心的钱袋丢进了自己的口袋:“用我的钱,骗我的吻,还真有你的,亲爱的!” 脸颊贴着脸颊,那娇俏的表情便一览无遗:“还能吃的上剩饭,你就谢天谢地吧!” “其实我已经谢过了,甜心!”洛佩斯挑了挑眉毛,逃难般的将身体向后靠。 于是,她便又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嘴唇:“最好如此,你这个傻瓜!”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寤梦之章 “哈特·穆德向来是个浪漫缠身的家伙……” 艾雅背对着洛佩斯,胳膊怀抱在胸膛,尖长耳朵倾听着菜摊“咕咕”粉中透白,翠绿的眼眸倒映着翻腾的火焰,光芒由她的掌心向外扩散,“真想不到,他居然没有消亡在时间里,反倒统一了冻土。”抬手拿起菜汤里的木勺,又稍稍低垂下巴蹭蹭肩膀,“为了触不可及的爱情……一位吟游诗人原来可以做到这个份上!”轻轻搅动锅汤时,耳垂处,“叮铃”银白色的耳坠清脆的摆动着。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件事。” 洛佩斯倒没有显得太过诧异,只是抬起爪子拉来了近旁的那张毛茸茸的地毯,把它塞到了自己的屁股底下,“但要我说……与其评价为浪漫,不如说起肉麻的不像话。” “嗯哼。”艾雅随后将已经热好菜汤的铁锅端了下来,“我不是说过,我曾听某位朋友提起过《漫步林中》里的几页诗篇嘛!”同时,趁着火焰还没反应过来,又迅速架上了一个平底锅,准备热热昨天剩下的那些烤肉,“但最重要的是……在你启程之后,又有一位朋友前来拜访我。” “我想……”洛佩斯把爪子凑近壁炉汲取着温热,倾听着话语点点头,在心中默默猜测着,“我大概还记得她的名字……”而后,再次抬起目光时,四周的墙壁几乎已经尽数被慢慢攀爬而上的藤蔓包裹:“德洛墨狄娅?” “德洛墨狄娅……” 艾雅呢喃着,少见地坦诚回应他,“是啊!”在等待火焰温度侵蚀冰冷烤肉的短暂时间里,她悠闲的向后靠,洁白的睡裙顺从着丰满的身躯凹凸有致,圆润的翘臀轻轻抵着桌子,肉嘟嘟的释放着妩媚:“她还偷走了你的短刀呢。” 当然,这只是她猜测……结合了德洛墨狄娅话语,与洛佩斯空空如也刀鞘的猜测。 “关于这件事……”但洛佩斯显然对这件事有更多的了解:“我保留我的意见,甜心!” “也许……”他一边延续着好奇,紧促的用爪尖不断的试探身旁的藤蔓,一边将目光递向艾雅说出自己的猜测,“狄罗忒弥更有动机!” 爪尖没能收获什么怪异的反抗,他便在随后又指了指藤蔓:“所以……我们现在是在预防他们那愚蠢的小镜子?” “大概……”艾雅闷哼着,撅了撅嘴巴,“不得不说,他们都是些变态的偷窥狂!”接着,在几次烤肉的翻转里,她顺势抬手熄灭了火焰:“你知道即便是这样我也会吃醋,对吧,亲爱的?” “当然,如果浪漫的一点说,我只不过是不想叫我可爱的丈夫落入他们的魔爪!”转过身,首先端起铁锅向他走来:“他们瞧不见我,亲爱的!”眨眨眼睛,把铁锅递向他的爪心,微笑的掐起了腰:“所以,如果你想在我耳畔说些甜言蜜语的话,那你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关于什么?”洛佩斯捏起一块今天买的烤肉塞进嘴里,瞧着艾雅忙碌的身影。 “是哦!”好似忽然回想起问题所在,艾雅的步伐在厨房稍稍停顿,“关于什么呢?” “嗯……”接着端起盛好烤肉、蛋糕、曲奇、奶酪,还有木碗、木勺的盘子,慢慢蹲下身子,“关于什么呢?”同时,毫不客气的用脚丫踩着抢来洛佩斯的地毯,疑惑的坐下身子,抬起食指抵在嘴唇上,思忖起来。 洛佩斯便瞧着她撇了撇嘴,为她的可爱微笑,“比如……”爪子熟练的接过木碗与勺子,盛舀新做的菜汤:“莉莉娅身上的力量能够唤醒沉睡里的古神祤鸟?” 一个他们之前从未谈过的话题…… “这个……”艾雅微笑的接过被洛佩斯搞的满满当当的木碗,尽量叫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点:“没错!它身上的力量确实能够唤醒沉睡里的古神祤鸟……” “但同时……”然后鼓起脸颊,又拿起一块奶酪:“还有另一条道路……” “你知道的,冻土印痕能够开启冻土的大门!” “我知道……”洛佩斯轻嗅着食物的芳香:“若是古神祤鸟从你身上苏醒,那么……” “往好处想……”艾雅旋即把蛋糕递给他,心疼的打断了他的叹息,“至少我的处境比你好多啦,亲爱的!”又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冰凉的脚丫瞅准机会,狡黠的窜进他的肚皮:“我们在崖壁出死尸交战……你的命还攥在它们的手里!” 洛佩斯思忖着颔首,伸出爪子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拂去甘甜的奶酪:“你对我心怀愧疚吗,甜心?” “不,亲爱的!”艾雅把余下的曲奇塞进洛佩斯的嘴里:“你只是个迷人的混蛋,仅此而已!” “我叫你别无选择?”洛佩斯转了转身子,从油纸里拿出了两串雪花浆果,将其中一串递给艾雅,准备尝尝味道。 “你得明白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亲爱的!”接过浆果时,艾雅又伸了个懒腰,随后决定顺从自己的慵懒,便翻个身,直接趴在了地毯上:“爱你就是我的选择!” “况且……”然后又努了努嘴巴:“事情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不同……森林的生机需要古神祤鸟的拯救!” 于是,她低垂的眸子冲上凝望,笑容和煦动人,爱意涌现繁星点点:“所以……” 她咬下一口浆果,脸颊紧挨着洛佩斯的大腿:“你已经准备好拯救我了吗,亲爱的?” “就像你做的那样……” 洛佩斯俯下身子瞧着她:“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的计划!” “哦……”艾雅的笑容愈发明媚:“真肉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森林之章 翠斯尔德谨慎的半蹲在茂盛的树丛中,尽力隐藏着自己的身形。 “这帮家伙……” 身旁的帕忒希雅则把脸颊冲着另一边,悠闲的用热气腾腾的身体紧紧依靠她的肩膀,叫人不禁时刻想要对她施以重拳,“穿着一声破烂的裹脚布就敢出来打仗……”自己却全然没有在意这件事,反倒兴致冲冲的又逗弄起掌心象鼩柔软的肚子:“你说我要不要也给穿一身可爱的裹脚布,曲奇?” “曲奇?”翠斯尔德默默的倾听着她的自言自语,皱着眸子反问,因此对她的无聊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你是认真的,帕忒希雅?”随即转过头瞧着她,又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你还真有闲心!”说完,猛然一撤身体,“啪。”便倾听着沉闷的声响,微笑的注视起失去依靠,因而跌坐在泥土中的帕忒希雅。 “哦唔!”身体骤然失衡的帕忒希雅不可避免的跌进了泥土,但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气恼,“这是我给它新起的名字啦。”只是撅着嘴揉了揉屁股,冲她说,“好听不?”同时,自顾自的直起身子,再度蹲回树丛中:“我猜……肯定比小混蛋好听多了!” “你最好给我老实一会,帕忒希雅!”翠斯尔德很快收回目光,继续注视远处的恶魔。那帮家伙出奇的谨慎,刚刚才进行完第二次扫荡,不知何时还会进行第三次笨蛋行径:“你非要每次进行行动时,都得让我提醒你这件事吗?” 驯鹿的寂静机动对于她们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好在,这群恶魔实在是愚蠢的不像话,几乎很难说它们拥有什么像样的战术与执行能力。所以在前两次的扫荡里,都没能发现她们的身影。 而现在,她们只消老老实实的等待恶魔完全放下戒备,对崖壁发起进攻就好。 “好吧!好吧!”帕忒希雅怅然的咂了咂嘴,“诡计之女……我几乎习惯了!”脸颊上浮现的表情则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想要拯救这个没有情趣的家伙真是件艰难的事情!”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翠斯尔德的手掌压着后脑勺低下了头:“它们在调整投石车的轮盘!” “哇哦……”但帕忒希雅的目光却明显关注错了角度,没做丝毫停留的直接投向了翠斯尔德傲人的双峰:“从这个角度看……还真是让人陶醉!” 于是,翠斯尔德的拳头也没有丝毫停留的砸向了她的脑袋:“赶紧传递消息,帕忒希雅!” 身前不远处,恶魔的进攻部队基本已经就位:“叫哈娜一看到紫色的魔法信号就与我们一同发起进攻,而柯丝汀则自己寻找机会,不必等待我的命令!” “好……好!”帕忒希雅耸了耸肩膀,“近卫长!”她的嘴角不爽的冲下瞥动着,余下不停倾吐的无声话语,显然都是一些动听的怒骂。 直到翠斯尔德回过了头,“你在干什么,帕忒希雅?” 帕忒希雅才像只兔子一般乖巧的不断的点头,“我在……”手掌不停摆动着,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工作,“准备魔法!没错!准备魔法!” 说完,捏起法杖轻轻一挥,一只魔法塑造的紫色蝴蝶便扑动着翅膀悬于法杖之上:“等待紫色的魔法信号就统一发起进攻,哈娜!” 然后,帕忒希雅冲着蝴蝶重复了一遍命令,便冲着翠斯尔德摊开手掌,示意自己在做的事情。 而另一侧的消息,则由另一名女巫负责。 直到翠斯尔德抬起的目光瞧见她的动作,她这才吸吸鼻子,撅起嘴唇稳妥的冲着蝴蝶吹上一口气,放它远去。 “看来它们马上就要发起进攻了。”翠斯尔德察觉到恶魔的军团长已经开始命令部分弓箭手登上影蝠骑士下方的攻击吊篮:“是时候叫你的曲奇饼发挥作用了!” “又来一次!”帕忒希雅对此有一些抗拒。显然,上一次的超速行驶并非美妙的尽力。 “你觉得呢?”但她当然拗不过翠斯尔德命令。 “你这个混蛋,翠斯尔德!”帕忒希雅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只好不情不愿的捏起法杖。 片刻后,紫色的魔法刻符便飞快的笼罩了她与“曲奇”的眸子。 “慢一点!很好!慢一点!”帕忒希雅瞧着“曲奇”眼中的世界,妥善的控制着它奔跑的速度。 然而,很快,“哕……”这毕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为此停在原地喘息的给予自己片刻的修整时间。帕忒希雅在心中默默的发誓,这个“小混蛋”今日的晚餐已经毫无保留的宣告破裂! “咳咳”,然后又轻声的用力干咳了几下,才完全调整过来。 “我瞧瞧……”好消息是,“曲奇”已经摸到了恶魔阵地的边缘。 “投石车、重弩……哦,不好意思,就在我们眼前呢……还有,一部分步兵靠在崖壁底下……另一部分步兵守卫在投石车与重弩身边……然后,稍前一点的地方是弓手……最后边是一部分巨蜥斧手守卫着恶魔巫师……嗯,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的恶魔!” “稍等一下……”目光不再摆动时,帕忒希雅眨了眨眼眸褪去了紫色的魔法印痕,抬手轻轻触碰飞落至肩膀,由崖壁后方,也就是东边方向来的信碟,侧耳倾听,“嗯!嗯!” 而后,马不停蹄的将传递来的信息汇报给帕忒希雅:“崖壁的后方传回来的消息,那里聚集了不少恶魔,大概有一百巨蜥斧手与五百恶魔步兵!” “看来它们是想要借助影蝠的骚扰,从后面偷偷登陆崖壁……”翠斯尔德思忖着,随即下达命令:“你得向爱丝琳去一只信鸟,汇报崖壁后方的部署……” “然后,再告诉那里的姑娘们不要轻举妄动……”她注视着帕忒希雅的眸子,确认着她是否一字不漏的听到了命令:“等待恶魔冲上崖壁之后,再叫她们与爱丝琳的近卫顺势夹击这股部队!” “感谢诡计之女!”帕忒希雅回应她的注视翻了翻白眼:“你不能带着一位女巫往死里差遣,翠斯尔德!” “好吧!好吧!”可瞧着她抬起来的拳头,帕忒希雅还是只好任劳任怨:“我这就去做!我这就去做!” “啊!压迫!到处都是压迫!” 第一百三十七章 森林之章 爱丝琳站在原地,倾听着崖壁四周短暂的寂静无声,甚至就连鸟鸣与动物的吼叫都消逝的无影无踪了。 这显然是件值得深思的事情——即便,她早就明了问题的答案。 短暂的开口驱使手下的晨曦卫队执行她对崖壁做下的最后部署,随后昂头凝望起天空,那里只有一片骄阳似火。 狂风骤雨前的宁静显然无法持续太久…… 她们能做的,就只是竭尽全力的将这些恶魔埋葬进泥土之中。 “最新的消息,将军!”片刻之后,一位精灵胳膊上站立着信鸟,捏着手中的信件向她汇报:“恶魔军团距离崖壁只剩下不到两翠语的路程!” “嗯……”爱丝琳抬手接过信件,“最后再检查一遍防御作战工事……”她冷静的收回眺望的目光,沉声的开口向身旁的精灵诉说命令,“依托地理优势进行阻击,是我们目前应对恶魔为数不多的有效手段!” “记住,其中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随后,她抬手拍了拍近卫的肩膀,“叫姑娘们都严阵以待!” 话音落下,细长的手指碾开卷起的纸张,便默默的低下头,查看起哨兵绘制的恶魔军团的作战部署。 “是,将军!”得到命令后,近卫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并立马转身,迈开步伐离去。 “五辆投石车,十辆重弩……” 爱丝琳轻声呢喃着,再度抬起目光向远处眺望,“三百影蝠骑士,五百巨蜥斧手,一千五百常规步兵,五十位恶魔巫师,三百恶魔弓箭手……”就以她们目前的兵力来说,想要战胜这个军团几乎没有任何希望。 但她们已经别无选择。 “你准备怎么做?” 崖壁的一处,在紧促的战备时间里,沃尔娜正与气氛格格不入的,稍显悠闲的坐在石块上,抬起尖长的脸颊,满是狐疑的注视着摆在她身前已经架在火焰上炙烤的,大小适中的铁锅,锅里的水马上就要沸腾。 “死亡……”杰克背对着沃尔娜,抬起的双手紧握着匕首的握柄。他紧咬着牙齿,眼下正使出吃奶的劲,用力的在恶魔的尸体上镌刻着符咒:“欺骗死神……” “你们女巫不是有着某种诡秘的术士吗?”他说着,扶着腰便再度开始了喘息,“天主圣神!天主圣神!”谢天谢地,眼下的活计总算是接近尾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于是用力吸了吸鼻子,才继续说:“根据某几本被禁止阅读的史料书籍的记载,在教廷的大清扫时期,就曾有几百名女巫利用这种方式欺骗了教廷的牧师,从而逃过了宣判的火刑。” “我想……”搔搔脸颊,挪动短靴的靴底搓搓泥土,“在地牢那种满是泥土与粪便的地方,这应该不会是什么精妙的法术。”随即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便又不得不猫下身子继续手头的活计——捏着白藤法杖,准备利用它的末端在泥土中绘制起法阵……显然,他的工作总是无穷无尽。 “你应当谨言慎行,牧师!”而沃尔娜则在随后眨动黑色的眸子,冷淡的开口警告起他。 “哦!”倾听着话语,杰克的身躯无奈的僵在了原地,“我知道!我知道!”虽然这显得多少有些敷衍,但他还是攥起手掌轻触胸膛与两个肩膀,算作祈祷,“不用担心!我一直都对生命怀抱敬畏!” 随后耸了耸肩膀,“可我们总得进行对话!”简单的法阵也很快绘制成型。杰克便直接甩开恶魔的尸体,叫黑色的鲜血顺着脉络填满法阵。 “那是我们禁术!”沃尔娜灰白的短发随着微风摆动着,表情总算因此放松了一些:“暮色沼泽有明确的规定,禁止使用这些法术!” “奇怪……”杰克因此转过头,冲她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帕忒希雅……”他敲了敲手中的白藤法杖,依靠着干枯的树干,坐向泥土里的石块:“母庸质疑,她是个阴险的家伙!” “你说什么?”沃尔娜挑了挑眉毛,并没有明白杰克话语的含义。 “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咂了咂嘴吧嘴巴,杰克随即昂起下巴,示意她向身后看去。 “沃尔娜?”与此同时,是一声诧异的呼唤。 沃尔娜顺势转过头去,便瞧见纳迪娜正拖着两个镌满符咒的恶魔尸体向他们走来:“纳迪娜?”她不禁诧异的皱住了眸子。 “这两个尸体已经浸泡过了药剂,随时可以作为连同涅波塞荒野的媒介。”在枯树旁停下脚步,纳迪娜用力把手中的恶魔尸体丢给杰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纳迪娜?”沃尔娜摆动着眸子,全然无法将眼下发生的一切融合成一条线路。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沃尔娜!”而纳迪娜则同时一知半解的摇了摇头:“我只是在做帕忒希雅安排我干的活计!” “就是这样,女士!”杰克适时的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他可没有时间留给她们用作闲聊:“若是想要或者挨过今晚,我们就得通力合作!况且,这愚蠢的计划还是你们的巫女提出来的!” 说完,抬头望向明媚的天空,“咻。”伴随着那破空的声响,炙热的火球已经拉着长长的拖尾直奔崖壁而来。 “阻击,阻止!”刹那之间,嘈杂的命令声,与执行命令的机动声便充斥了整片崖壁。 “大火球术!”瞧着巨大的火球与重弩铺盖着笼罩天空接连不断,女巫们反应迅速的抬起法杖,施展魔法开始阻击恶魔的攻击。 “咚!”随即,巨大的火球便燃烧的升入天空,直直的冲向砸落的火球。两者相互触碰,直接在半空爆裂而开。 “火焰屏障!”而后,是另一声呼喊。魔法与魔法在森林上方交相辉映着,燃烧的炙热火焰升腾而起,化作一张铺盖的聚网,飞快的将不大崖壁完全笼罩。 “呲呲呲”,随后而来的重弩箭矢没有丝毫停顿的扎入其中,白色的薄雾升腾而起融入天空。经由火焰的洗礼,余下抵达崖壁的,就只有黝黑的焦炭,与再没有任何作用的箭头,被悬浮于半空的女巫用魔法弹向一边。 “妮德依琳!注意间隙!”爱丝琳低下目光观察下方恶魔的动向,同时开口提醒着女巫:“魔法!交替拦截!” “好的!”倾听着命令,妮德依琳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颂唱之章 约翰站在飘动的篝火旁,炙烤的牛肉散发着香气腾腾的白雾。 他用力捏着掌心的酒袋,就这样思忖着自己如何才能像韦伯恩那样突兀的变出点什么怪异的事物,目光悠闲的注视天空,厚重的乌云之下,那里已经汇聚了黑压压一片成群的恶魔,此刻正毫不间断的冲撞圣水营造的结界,惹得声声火焰燃烧的哀嚎。 “这群家伙还真是固执的不像话!”随后,捏了捏鼻子,几乎已经习惯了与这些家伙共处一室:“情况怎么样了,何塞?” “目前来说……” 何塞站在他的身旁,“北面与西面的房区大体上已经清理干净了!”他的手掌捧着温热的酒袋汲取温暖:“但牧师用圣水划分的区域很大,再加上骑士们还是第一次应付这种东西,所以人手稍微显得有些不够用……” “抛开被指派,眼下正在巡逻的骑士……刚刚才参与完清扫的骑士,暂时也没有办法再继续投入战斗。” 何塞一边回答事情的结果,一边猫下身子,从火焰旁拿起烤肉塞进嘴里:“我已经安排他们解散修整……所以,南面与东面的清扫任务可能需要延后一点时间。” “别像个饿死鬼一样,何塞。”约翰为此摇摇头,“那烤肉还没熟呢!”尽量不去注意何塞原始人般啃咬鲜血的野蛮行径,然后抿着嘴唇回头瞧了一眼繁忙的牧师,“没想到那些家伙从破烂古籍里寻得的技法还真能发挥作用……” 随即,用力咂了咂嘴:“哼,还真是术业有专攻……” 何塞实在想不通约翰这个愚蠢的家伙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想当年,咱们生吃野兔肉的时候,也不见你有说什么!” “瞧瞧,这就是一辈子也变成不了贵族的原因!”收回目光,约翰抬起胳膊,嫌弃的拍了拍何塞的肩膀:“绅士!最重要是绅士,何塞……” “你不知道,但这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情!” “毕竟,现在的姑娘们就喜欢这个!” “这也没法改变你得付钱才能享受她们服务的事实。” 何塞无奈的晃了晃脑袋,自顾自的把烤肉咽下肚子后,又象征性的舔了舔嘴唇上沾染的鲜血。 “我付钱是因为纳尔塞会毫不客气的怒骂……”约翰摆出一种何塞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的表情,然后抖了抖落在铠甲上的飞雪:“阿尔特斯到处都是纳尔塞开的妓院……” “我有什么办法?” “幸运女神,不过是几枚银币的交情,你还真把她们的话当真的了?” 何塞现在已经有些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便无奈的瞟了他一眼,决定不再理他,低下身子准备想要再拿几块烤肉,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你……”约翰瞧着他,冷冽的吸了一口冷气,“你他妈的在干什么,何塞?”伴随着下一声愤怒的询问,他的身体在同一时间飞快的挪动起来,抬手挡住他的胳膊,想要阻止这个混蛋。 “吃饭啊!”但他显然还是慢了一步,“不然还能干什么?”何塞灵敏的透过约翰防守的空隙,迅速的捏着烤肉的一角,并收至嘴边,然后毫不留情的一口吞了下去。 “放你妈的屁!”约翰险些没有忍住亮出獠牙:“这他妈是我的烤肉!” “有什么问题?”何塞毫不在乎的摊开手掌:“反正,我见你也不准备吃!” “恕我直言,你现在是否能闭上嘴,然后给我滚远一点?”约翰冲他攥起拳头:“我已经准备要优雅的享受我的晚餐了!” “真是不可置信……”何塞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于是哑然失笑,并诧异的翻动翻动了眼睛:“一只护食绿洲赤狐居然在跟我谈优雅?” 然后,等待话音落下,又前弓身子尝试着是否能最后再宰上约翰一笔。 “操你妈,何塞!”电光火石之间,约翰丝毫不顾及形象的直接将烤肉全部揽进自己的怀里:“不论如何,何塞……就像是沙地蜜獾一如既往的摇尾乞怜一般,你赶紧给我可怜巴巴的滚远一点!” “哼哼”,何塞站在原地,不屑的冲他咂着嘴:“不论如何……你一会最好拿那积雪清洗清洗铠甲。” “这不关你的事,何塞。”约翰怀抱着烤肉,畅快的享受着自己的晚餐,同时还耀武扬威的挥了挥手掌,彰显给何塞他的失败。 “这还真是优雅的不像话!”何塞便找了块石头坐下,看戏般的注视起约翰那乡间小子的吃相:“别告诉我像个野人一般啃食晚餐,就把你今晚的优雅行程站了个干净,约翰。” “这不是问题所在。” 约翰轻声咕哝着。他一边敞开肚皮,大快朵颐的席卷自己的晚餐,一边感受凛冬飞雪的寒冷督促着他的脑袋恢复往日的平静,“问题在于……”如是,沉声开口冲着何塞问道:“我们有多少空闲着的骑士?” “嗯……”何塞倾听着他的问题,略微思忖着,“一百人……”而后,低下手掌调整了一下紧促的靴子:“大概……” “牧师呢?”至少有时,约翰得承认何塞说的对,这确实多少有些有损团长的形象。 “他们都繁忙的不像话。”何塞晃了晃脑袋,玩味的注视背对着他,用积雪清扫铠甲的约翰。 “你总得给我找来任劳任怨的精明家伙……”约翰撅了撅嘴……通红的手掌昭示着飞雪的寒冷:“咱们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我努力……”何塞收回目光,随即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也许我也该学习学习韦伯恩……凭空变出几位牧师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颂唱之章 韦伯恩低垂着眸子仔细的注视着掌心的书籍,“魔鬼……”他沉声呢喃着,不断摆动目光,逐字逐句的认真阅读书页上的文字。 他疑惑的思忖其中存在的可能性,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身前木桌上的魔鬼身躯中,找寻到与书籍文字里的重合。 便就这样鼻尖轻嗅,腐朽的荒野气味因而钻进鼻腔,给予他回应;然后又手掌轻抚,仔细的感受起其上僵硬的荒野之息。 “看来,这又是某种傲慢的障眼法。” 韦伯恩抿住嘴唇,结合眼下的状况,不太笃定的得出结论。那悬在半空的灰色古朴书籍,随即依照着他的思索,刹那间消逝的无影无踪了。 他眨眨眼睛,收起手掌顺势低下,依靠的拄住桌子的一角——不大的木桌上,黑色的血液喷涌的到处都是……这显然是一种无法避免的状况。 解剖时用的锋利刀刃被他轻轻放在一旁。但不必担忧仍在流淌的黑色鲜血,因为他提前为自己设想出的,工作时常用的熟悉围布,便足以避免污秽满身 而后,抬起手指,用力扒开胸腔查看起内里的结构。此刻,若是大胆的设想一下……那么这些只存在于传说的魔鬼,就似乎与那些在暗黑魔界里挣扎求生的弱小恶魔同宗同源。 他再次着重查看起特点明显的地方,并又一次在心中默默的进行对比…… 由上而下,翅膀般的肺部紧贴后背,中心没有心脏,向下延续,消化胃连接着主胃,主胃连接着储存胃……毋庸置疑,这就是它们吃屎的重要底气所在。 然后再往下,一个脾脏,一个肝脏。不过,与其他的生物不同的是,恶魔的这两个器官全部都是为了辅佐强大的胃部而生。 消化,然后继续消化,恶劣的生存环境,几乎没有任何营养的食物,但它们有能力榨干其中最后的养分,融入自己短暂的生命。 只是……有意思的是,这并非是恶魔最为声名远扬的生理结构。 毕竟,一般像是约翰的那种愚蠢的家伙,都向来乐意大声的询问,这些顽强的恶魔到底是怎么做到,一天无时无刻,毫不停歇的为种族的繁衍做出卓越的贡献…… 问题的答案几乎就摆在眼前,只消稍稍的挪动目光。 三个壮硕的肾脏静静的潜藏在胃部的夹缝里,持续不断的为负责输出的两条老二提供动力……单从繁衍的角度来讲,这确实不能不称之为精妙。 甚至,就连那垂在菊花前面的,毫不起眼的“娇小”肉芽,都完美的为恶魔预防了,有时老二不太坚固因而断裂的情况。 施以类比,就像是壁虎的尾巴…… 但不论如何……显而易见的是,如果真的叫约翰有一天亲耳听到了问题的答案,那么他一定会毫不迟疑的大呼上天不公。 那家伙向来对生活有着自己的理解…… 不过,如果拥有什么突出的能力,就得从其他的某个地方做出取舍。单从生物结构方面来说,这确实是一句至理名言。 他瞧着,魔鬼保护大脑与心脏的唯一一道防线——圆塔般,不太坚固的花白头骨。 于是,轻轻晃动脑袋,随后把手掌挪动至它的头颅处,驱动着手指,轻轻拨开了它的脸颊。 严格来讲,这实在是潦草的不像个话。 从第一时刻的感觉来讲,魔鬼那宛若一层不太美味的果冻的,紧紧贴在头骨内里的大脑,显然对此了做出极高的贡献。 好在,这倒是不足以叫韦伯恩发出惊叹。 只是不得不感叹,能依靠如此敷衍的脑袋协调身体的行动,恶魔确实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便无奈的咂了咂嘴,抬起右手再度捏起木桌上刀刃,根据他曾经解剖恶魔尸体的经验做出判断,妥善的规划出划开魔鬼的大脑的路线…… 他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 心中认为这不是件好事,但实际对此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期待——唯独,事情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低头看去,魔鬼头颅的最里面,就只有血管的脉络与一个手掌大小的菱形心脏。 这幻想中的魔鬼,与现实世界的恶魔的身体构造几乎别无二致。 只听命于魔王的恶魔难以控制,受困于地狱制约的魔鬼又无法长时间脱离涅波塞荒野的土地…… 那么,换句话说……比起将这种生物称之为魔鬼,其实倒更像是某种家伙在这里圈养的恶魔变种 不过,从某个角度凝望,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奇妙的尝试。 “这显然就是恶魔啦,韦伯恩!” 忽然,他的耳畔雀跃的传来了一声欢呼,于这飞速延展的思考之中。 于是,慢悠悠的抬起目光凝视,只看到希尔不知何时已经灵敏的爬上了木桌,此刻正在由上而下俯视着魔鬼的尸体。 “你觉得这是魔鬼,希尔?”韦伯恩便宠溺的撅了撅嘴巴。 “当然啦!”希尔因此笃定的点了点头,并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颈:“之前的信件上的告述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韦伯恩瞧着她严肃的表情,露出微笑,“有时候……人会因为各种因素而做出错误的判断。”然后摘下手套拍了拍希尔的脑袋:“况且,我们甚至都没有办法确定,那封信件到底是不是真的出自牧师之手。” “所以……”他循循善诱着:“时常怀抱着疑惑好吗,希尔?” “唔……”希尔皱着眉头,显得非常疑惑,“好的……”但还是努力的叫自己的脸颊上攀上恍然大悟的神色,以用来应付韦伯恩:“韦伯恩!” 好消息是,她显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不过……”随即抱住肩膀一脸严肃:“我们该怎么对付这些魔鬼呢,韦伯恩?” “魔鬼?”但随即而来的,不屑一顾的闷哼,伴随着嘶哑的声音毫不留情打断了对话:“不过是杂交的低级生物,也敢称之为魔鬼?” 韦伯恩则是一如既往的怒斥着:“闭上你的嘴,阿赫马德!” 但希尔却来了兴致,她挪动挪动身体,叉腰面对起阿赫马德:“那你觉得这是什么,阿赫马德?” “愚蠢的实验……”阿赫马德倾听着询问,冷淡的抱着酒瓶背过身去,面对墙壁:“愚蠢的杂交!” “没有什么是比在幻想里校验造物能力的如此行径,还更加精明的了!” 嘶哑的笑声“呵呵呵”的回荡着:“就像是酒馆里一枚金币便可以雇来的佣兵!” “哼!”说着,阿赫马德又拔开酒塞喝下了一大口酒:“显然,那帮家伙已经选好了他们的试验品!” “很难想象,把恶魔的两条老二塞进魔鬼的屁股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希尔歪着脑袋,推出耳朵倾听着,然后又转头望向韦伯恩询问道:“你觉得他说的对吗,韦伯恩?” “你觉得呢,希尔?”韦伯恩思忖着,抬手叉起希尔,将她抱下木桌。 “如果我们把这些魔鬼丢进圣水里……”希尔便因此煞有介事的抿住嘴唇:“你说,它们会不会冒烟呢?” “如果你想的话……”韦伯恩微笑着,目光冲着窗外眺望起来:“约翰应该很乐意这么去做!” “嗯……”可是,希尔还是不晓得,韦伯恩这个家伙到底是支持她,还是支持阿赫马德:“那它们到底是魔鬼还是恶魔呢?” “别担心!”但韦伯恩没有对此做出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自己的工具——这可是他自己带来的:“我正在考虑这件事呢,希尔!” 第一百四十章 骑士之章 堂吉诃德洁白的手掌抚过西维尔镇城墙上的冰冷垛口,目光凝视着远处森林与平原的接壤处,隐藏在黑夜中的恶魔严阵以待。 他默默的挺直脊梁,点点繁星渲染着如歌的夜色。狮鹫盘旋着,发出嘹亮的高亢鸣叫,壮硕的躯体几乎被崭新的炽阳风来甲完全覆盖,其上不断哗啦作响的银白“鳞片”偶尔映射着西维尔镇火焰的光芒。 不算宽广的脊背上,华丽的鹫鞍镌刻着王国的利刃,天空之剑的骑士目光如炬,雄赳赳气昂昂的守卫着王国的领地,在硕大翅膀略过城墙间的通道时,便不可避免的掀起了冷冽的晚风。 昂起头时,发梢纷飞,堂吉诃德轻轻抬起手掌,脚下似乎已经难以再在时光的风雨飘摇中苦苦支撑的破旧城墙,骑士们稳妥的修缮极大的改变了这一状况…… 让西维尔镇终究恢复了一些堡垒的往日风采。 但好在,他们现在所要面对的敌人,总归不再是百年前的那些,骁勇善战的精灵战士。 片刻后,堂吉诃德抬起头来,掠过明月之下,继续毫不在乎的注视夜空的景色。狮鹫柔软的腹部就这样落进他的目光。 便能够清晰的瞅见,其上简化的重弩被牢固的钢制结构连接。至于最终的效果嘛,一方面是能够更好的保护住狮鹫的弱点,另一方面则又能够为攻击手段的丰富做出一些贡献。 而这便是,极少被动用的皇室守备力量,拥有百战百胜的傲人战绩——整个皇家骑士团,乃至整个阿尔特斯王国里,都最为精锐的空中部队,天空之剑。 但只思忖着如何明哲保身的各地领主…… 有时候,他必须得承认纳尔塞是对的…… 磨磨蹭蹭的行军效率,一波三折游行趣事…… 查尔斯陛下已经大度的给予了他们将功补过的时间,但他们显然没能把握住机会。 那帮家伙似乎早已认定,这不过是一群愚蠢的安格玛西人…… 可显然而易见的是,这绝不是查尔斯陛下想要瞧见的场景。 此举,无疑是给予了纳尔塞更多如鱼得水的自由与财富。 妈的,一群目光短浅的蠢蛋! 为此发出一声轻轻叹息,堂吉诃德晃了晃脑袋,很快在怅然中决定,暂时不再去思索这些事情,“纳尔塞跑到哪里去了,帝科达德?”于是,转头望向身旁的那位壮硕的家伙,沉声的询问道。 帝科达德抬起黑色的眸子瞟了他一眼,“温柔乡!”同时开口简短的回答他。 然后,收回目光! 哼,谢天谢地,这家伙向来都是如此冷淡…… 对于他来说,若是有机会能够沉默不语,那么他那坚硬的嘴唇就绝对不会再吐出半个音节。 如果是思索……对比安格玛西人多数的豪迈和热情,这实在是不像个话。 “那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堂吉诃德抿住嘴唇,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而帝科达德则没有把对话延续下去的意思,只是捏着掌心冰凉的酒袋,观察着远处恶魔的进攻部署。 他的目光向前跳跃,实在不知道能瞧见什么。一头棕黑色的长发胡乱的延伸着,与显而易见的,从未精心打理过的坚硬胡茬在脸颊处接壤,连同下巴处一小块坑洼不平的烫伤,让整张果敢的脸庞都显得杂乱不堪。 “好吧!”堂吉诃德咂了咂嘴,把手指聚拢在一块轻轻摩挲着,继续询问:“你已经学会了旗语了吗?” “没!”对此,帝科达德默默地摇了摇头,他向来坦诚:“艰难的活计!” “哼!”唐吉坷德打量着他,眼神尽量不带着情绪,“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忍住吐出一口气,无奈的抱住了肩膀。 “不过,不用担心……”为此,帝科达德顿了顿,又继续说:“我向纳尔塞申请来了几位懂得旗语的骑士。” “不论如何……”堂吉诃德随后无奈的收回目光,尽量把最后的话语搞的像是临别赠言一般,“如果有什么时候需要作战支援,就叫骑士找个空旷的地方,用旗语传递信息。”只求这家伙冷淡的表情中能显露出一丝对重要事项应有的尊重:“就这样,帝科达德!” “嗯!”帝科达德没有挪动目光,继续注视着远处漆黑的森林,点了点头:“感谢,唐吉坷德!” “看来,我才是应该诉说感谢的那个!”唐吉坷德随之转过身子,中指与拇指的指尖交叠的伸进嘴巴中,便用力吹气,于是吹奏出一声尖锐又短促的口哨。 随后,伴随着那一声尖锐的迅捷狂嗥,一只浑身铠甲漆黑的狮鹫,扑动着翅膀,用尖利的爪刃勾住城墙,稳稳的停在了堂吉诃德身畔。 “记得吗,帝科达德?”低沉的话语里,堂吉诃德在抬手抓住上方的鹫鞍,靴底踩住狮鹫的鹫蹬,快速的登上狮鹫的脊背前一刻,微微回眸,“我们得叫这些狂妄的恶魔付出代价!”然后熟练的为自己系紧用来固定身躯的皮革。 “当然!”帝科达德背对着堂吉诃德,露出了几乎是渗人的笑容:“它们会在哀嚎中,为自己惨淡的人生献上最后的祈求。” 然后,不再说话,默默感受身后壮硕翅膀掀起的旋风。 第一百四十一章 消亡之章 维森特坐在原地,“咚,咚,咚……”那沉重的肃穆声响在他的耳畔中接连不断的回荡,余光中倒映的是木森城的火光冲天,眼下没有任何将要停歇的意思。 “首席……”帕特里克担忧的注视着坐落在平原堡北边方向,正在遭受着投石车攻击的木森城:“看样子,恶魔的先登部队已经要准备发起攻城作战了!” “嗯哼。”维森特在他的回头凝视下悠闲的点了点头,“这帮家伙理应像是这般焦急!”他的一只手掌用力捏着掌心的面包,另一只手则抬起打开果酱的罐子,然后顺手将其放到一旁的石块上:“收获日已经临近……” “嚓”,与此同时,锋利的匕首脱离了刀鞘的桎梏:“对于它们那愚蠢的节日……” “这些恶魔的心里,向来有着别样的敬畏!” 维森特努努嘴唇,随即把匕首插进罐子之中:“木森城与西维尔镇显然是它们在经受了贾德森镇失败后做出的最后尝试。” “刨除漂洋过海的赶路行程,收获日已经没剩下多少日子。” “想来,它们在生命之森的作战行动也说不上什么顺利!” “收获日?”帕特里特疑惑的皱住眉头。他对恶魔的了解向来不多。 “某种祭司神明的节日,就像咱们的光照日一样。”维森特对帕特里克素来宽容:“恶魔一年中少有的,能够大快朵颐的机会……” “决斗,胜利者便有权享受食物。”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均匀的将匕首上沾染的果酱抹在面包上:“届时,魔界里的所有恶魔都会拥有挑战魔王的机会,以换取成为下一届魔王的资格。在传说中,靠着公平决斗成为魔王的恶魔,还能够获得冥界王后珀涅塞的祝福。” “但在恶魔种繁衍的数万年历史里,几乎没有什么恶魔能在‘公平’的决斗中打败魔王。” “毕竟……魔王向来不是什么遵守游戏规则的家伙!”颇有仪式感的,维森特甚至还在两片面包中夹了一块煎蛋:“魔王的力量拥有传承的特性……” “在数百代的传递中,魔王的力量甚至可能已经到了无法猜测的地步。” “孱弱的恶魔能够在片大陆存活,一方面是自身领地实在是贫瘠的不像个话,另一方面便是魔王深不可测的力量支撑着恶魔反抗一切虎视眈眈的侵略。” “不然,以恶魔游掠种族特性再加上孱弱的力量基础,即便土地贫瘠,也有的是人想把它们赶尽杀绝!” 享受的咬上一口今夜的食物,维森特慢悠悠的瞧了一眼站在破洞前的帕特里克:“懂了吗?” “是的,首席!”帕特里克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但首席您……”不过,心中很快又浮现出了另一个疑惑:“怎么对恶魔这么了解?” 帕特里克将话语停顿着抿住嘴唇,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没人告诉过你……”维森特便因此露出微笑,“在安格玛西时,我是个负责看守文库与整理书籍的文官吗?”同时把面包完全塞进嘴里后站起身:“能获得现在的地位,纯粹是因为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临行前,他的目光最后瞟了一眼木森城:“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 “那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然后用破布擦了擦匕首的刀刃,将它塞回刀鞘时,又抬手解开腰间的酒袋:“让我们的骑士准备拔寨行军,帕特里克!” 闻言,帕特里克甚至为此松了口气,“我们要绕到恶魔大部队的后方吗,首席?”便沉声寻求维森特的作战部署。 “多数时候……”维塞特昂头咽下一口烈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多愁善感的家伙:“取得战斗的胜利,都可以说是战争游戏里最简单的一环,帕特里克!” “我们真正的困难……” 于是,露出冷淡的微笑:“是如何才能解决,那些稳坐高台的傻逼!” 第一百四十二章 雄狮之章 毋庸置疑的,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环顾四周…… 繁忙、杂乱……远处,仍在修缮防御工事的骑士,此刻正耐心的挖掘着壕沟;近旁,可靠的牧师也一如往常,一边维系着上空的魔法,一边统筹着各个阵地传回的消息…… 那么若是只靠思忖,眼下的事情便与早些时候没有丝毫的不同。 只是,一门心思表露愚蠢行径的敌人,对于他来说绝非什么好事。 数十年在战争中的耕耘,给予了海斯能够妥善应用的经验。 便暂且,为了预防亨里克利益集团任何可能的垂死反扑。他在早些时候下达命令……将脚下阵地向外不断延伸的,各处哨点的哨兵配置,更改为了一小队骑士与两名牧师共同守备。 可那股源自黑暗中的缥缈注视…… 海斯就这样微微偏过头去,目光直直的延续着,温热的剑柄紧握在掌心。可金色的瞳孔里,却只有茂盛的草丛静悄悄的伫立在森林中…… 当然,海斯大可认为那只是数十年未接触战争,因而产生的过度紧张。 不过有些时候,他也会希望,自己纵使瞧起来不若当年,也别真的成为一个愚蠢的傻瓜! “骑士!”随后,他大声的开口下达着命令:“守备!” 当下,再过十八昼歌的时间,就是营地的结界术式的更新时间——哪怕,他截止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收到什么周边哨点关于异常的汇报与预警。 可不论如何,他也理应思忖……如果杰佛里那个家伙真的拥有什么后手的话,此刻,会不会是他最好的机会? 毕竟,那种感觉是这般的冰冷刺骨,又如影随形。 “守备!” 片刻之后,海斯的话语伴随着重复快速的传播…… 虽然以眼下的情况,关于命令,骑士们确实不免一头雾水。但好消息则是,妥善的执行命令,也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长矛、盾牌、弓箭、长剑,不过是抽出武器,环顾四周而已。他们犯不上紧绷心情,毕竟杰佛里的军队已经被妥善的压制在了伞姑河营寨内部,嘶吼的死尸也根本无法攀爬着冲过牧师的结界术式。 能够从不算有趣的活计里脱离,暂时捏着酒袋休息一会,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你认为杰佛里会分出人手在这个时候进攻我们的营地吗,大人?” 首席骑士张站在海斯身旁,轻轻眨动着与他颜色相同的金色瞳孔,“也许……”虽然心中认为海斯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但根据牧师们刚刚得到的战报,他却实在想不通,杰佛里还能拥有何种选择:“我可以叫盾骑在西边快速构建出一道防线?” 他的目光穿过眉梢的黑色长发凝视海斯的后背:“这样便足够,在杰佛里发起进攻时,第一时间的进行拦截!” “不!泽维塔!眼下,我需要你做的是着重关注牧师!” 海斯皱着眉头,倾听着泽维塔的疑惑,暂时不准备向他解释境况,只是沉声命令道,“绝对不能让他们的魔法被任何事情打扰!”然后,果断的抽出腰间的长剑,缓慢且慎重的向身前的树丛走去。 海斯的短靴略过草地:“重要的不是杰佛里,而是库特勒山脉里的这些死尸!” “我们显然不应该去忽视……杰佛里可能拥有控制死尸能力的这一点!” 怪异的是,海斯的脚步每靠近那个树丛一步,“机动所有的骑士!”他身上的细小毛孔都会忍不住的血脉喷张:“我们唯一需要的,就是稳妥的度过这十五昼歌的时间!” 泽维塔注视着海斯的动作,“十五昼歌……”咕哝的用力抿住嘴唇,跟随着他的思路思忖着。 “原来如此!”片刻后,才微微颔首:“是,大人!”随后,转身迈开步伐,开始准备对骑士的部署做出更合理的细化。 但就在这一瞬间,“叮。”他只听到沉闷的声响。 霎时扩散的狐疑,就这样截断了即将启程的思绪……等待他再度转过头时,方才还一片风平浪静的视线内,已经莫名地多出了一个迅捷如风的黑影。 他瞧着,那个苍白的家伙,毫不迟疑的捏着匕首,飞速的从树丛里冲了出来。掌心紧紧捏着锋利的刀刃,果决的直面海斯的脖颈。 “小心,总督!”眼下,展现给他的状况,早已来不及给大脑留出任何思索的余地。能做的,就只有马不停蹄的依靠下意识驱动身体。 “该死!”于是,泽维塔没有经过任何思索的从腰间拔出了长剑,并在同一时刻叫大腿猛然发力,回身冲向刺客。 “哼”,而处在狂风骤雨中的海斯,则只是注视着身前刺客的行动,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哼,金色的瞳孔骤然竖立而望。 而现在,他便总算明了,那血脉喷张的毛孔到底昭示了什么——无非,是他压抑了数十年的,对于战斗的渴望。 “叮”,泽维塔的迅速行动,为他拖延了其中一位刺客。 他便为此露出微笑。抬手的攻势,对于泽维塔的速度也是不遑多让…… 随即向外推出的长剑,腰间的短刀与之同往。便是,没有任何停顿的……上方,挡住刺客的匕首;下方,毫不留情的插进刺客的胸膛。 绽放的鲜血,“还早得很呢!”海斯冷淡的注视着身前的身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入泥土,“小子!”愤怒的身躯,野性十足的吼叫,他的目光穿过掌心失去了力量的掣肘,正在慢慢下落的长剑,向前瞧去。 与那两双无神的目光短暂交错。 “咻”,破空声由他的耳畔滑过,百发百中的箭矢在刺客身体开展行动的前一刻,直接穿透了其中一个的脑袋。 一旁的泽维塔,同时果断的用锋利的剑刃划开毫无防备的脖颈。 “那这……” 海斯冷冽的呼吸着,“便是你们的结果了!”没有片刻迟疑的前蹬脚掌,反手推出下落至腰腹的长剑,直接划开了刺客少于铠甲防护的身躯。 “杰佛里的目的根本不是取得这场战事的胜利,海斯!” 这时,艾德文娜拽住战马的缰绳,叫其在原地停下脚步,沉声开口向海斯诉说道。 “杰佛里……”海斯的身躯猛然一顿,“看来,我们是都被你摆了一道!”他一边倾听着艾德文娜的话语,一边偏过头凝视着更深处的密林:“杂碎!” “死亡……”感受着胯下马匹忽然的焦躁不安,艾德文娜迅速翻身下马:“他需要的只是死亡!” 泽维塔同样注视到了那番景色。 “这个家伙已经完全疯了!” 随即,海斯抬起长剑,收至身畔。 身前,整齐有序的道尔蒂城重甲骑士藏在森林中,散发着腐烂的腥臭气味,时刻准备着,向着他们发起冲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利刃之章 亚高用力的喘息着…… 骑士、死尸,翻涌的风暴将他卷进了这个奇妙的包围圈,汇聚的腾腾热气萦绕着他,就像是舒适的温泉一般,但现在显然不是那种绝妙的时刻。 侧目而望,身畔的道尔蒂城骑士与死尸藏在阴影中,随时准备着找寻机会将他开膛破肚。 “叮。”随后,眼角余光映射出了骑士的伶俐攻势,便下意识的抬起胳膊,用坚固的臂甲挡住骑士砍来的长剑,然后由正面下劈进行攻击,直接豁开了他的脖子。 眼下,他能做的,就只有发誓,一定要将杰佛里的碎尸万段。 定神观望,短暂的权衡局势,亚高随后开口,为下一个阶段继续下达命令,“继续冲锋,骑士!”在奋不顾身的冲锋之中,他们几乎已经完全瓦解了道尔蒂城骑士的坚固防守,彻底的从紧挨着的盾牌中撕裂出了一个缺口,让它们没有办法再度汇聚形成防线:“咬住他们盾牌!” 大卫紧紧的跟随在他的身后,“是,骑士长。”果决的开口应答着。虽然,他并不明白这位温尔儒雅的骑士长到底犯了什么毛病…… 但眼下的情况……完全就是毫无压力的局面。严格来说,他们拥有着完美的掩护,与后续围剿的大批援军。 虽然刀剑无眼,但就算再不济,他也拥有着盾牌与铠甲密不透风的防护……所以,他倒是不介意赶紧表现表现自己的忠诚,为自己日后的晋升在添上几笔履历。 他可是知道这位亚高骑士长是个十足的关系户!那么,如果他不小心晋升高位……说起来,下一位骑士长会是谁? 毋庸置疑!毋庸置疑!一定会是他这位忠诚的大卫·费奥拉守备骑士长! 但不知是该说诡异,还是事情的必然结果……不论如何,反正机会就是应承着他的心中所想,就这样直接的摆在了他的眼前。在畅快的沉思之中,他转动的目光突然瞟见了利刃的寒意,紧随其后的大声提醒起亚高,“侧翼!侧翼!”甚至吓了自己一跳,并第一时间提着盾牌快步冲上前去,“咚”,惊险的挡住了那名道尔蒂城骑士的狠厉攻击。 该死的,他可不会让自己骑士长的职位在一瞬间中烟消云散。 剑刃与盾牌的进行着角力。 “呲咔。”但显然,他的运气向来很好,处在后边跟随的骑士及时发觉了他的处境,并眼疾手快的一剑结果了那名骑士。 透过盾牌的目光中,鲜血骤然喷涌而出。 大卫为此松了口气,然后垂下胳膊收回盾牌,回头瞧了一眼骑士,冲着他点点头算作嘉奖,但没有功夫低头查看尸体,只是稳妥的转身跟随亚高继续冲锋,同时下达命令,“守备!守备!”为了最大限度的保住自己的小命:“细致的关注侧翼,骑士!我可不想被这帮阴险的家伙进攻菊花!” “是,骑士长!”之后,在命令的压缩下,后方的骑士们迅速的收拢了阵型,只在队伍的最中间留下了空隙,以防止内里的空间过于缩紧。 “圣吟术·星坠……” 而更后方的牧羊修会,则是在骑士的保护中,不停的向着战场敌人聚集的地方倾吐着魔法,为他们缓解着压力。 道尔蒂城骑士的阵地上几乎没有什么牧师的保护,紊乱的指挥让他们只能各自为战,更别说重新组织起牧羊修会,为他们给予稳妥的魔法防护。 “咚”直到下一刻,滑过弧线的火球接连不断的砸在了道尔蒂城阵地的后方,顺势尘土飞扬。骑士们的攻势才短暂被拖延,他们半蹲下身子,少许时间躲闪飞溅的碎石,更多的时间则是观望四周。 左边,右边。无穷无尽的阿兰汉城骑士向着他们发起冲锋,钳形攻势叫他们疲于应对,已经死伤大半的盾牌骑士根本无法再同时兼顾两条阵线的进攻。 随即,被飞石困扰的骑士等待一切落下帷幕后,又马不停蹄的站起身投入战斗,为自己争取着生命。 余下的,只有毫不止息的杀戮! “没关系!没关系!” 随军医师呼喊着安抚他,他们在后方已经被阿兰汉城骑士完全吃下,相对安稳下来的阵地中,抢救着伤员:“给他止血,马尔文。” “好的,大医师!”听到呼唤的马尔文赶紧为手旁的骑士包扎好手臂与肩膀上的伤口,嘱咐他老老实实的待好,然后迈开步伐向大医师手下的伤员走去。 “我再去前线观察一下,米哈伊尔应付不了太多前线撤下来的骑士!”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指搔搔额头,同时咂了咂嘴,这才装好摆放着药剂的布袋,转身向着前方走去。 “是,大医师。”马尔文点了点头,迅速的拿起绷带与药剂。 “华尔达!华尔达!”不过,在脚步刚刚踏上满是尸体的土地,达尔文便听到了来自米哈伊尔的呼唤。 “情况怎么样?”他在米哈伊尔的身前停下步伐。 “还好……”米哈伊尔喝下一口清水,从达尔文手中接过送来的医疗物资:“多数都是道尔蒂城的骑士。为了拯救这帮该死的杂种,我已经快要用光所以的绷带了。” “本来,我还以为这会是一场焦灼的战斗……”达尔文摇了摇头:“真是谢天谢地。” “我们的活计又不会有什么改变。”米哈伊尔冷笑着,瞧了一眼自己手下焦头烂额的医师,发出一声轻叹:“好了!赶紧干活吧!我还需要些绷带与药剂。” “嗯。”达尔文便点了点头。 不过远处,却突兀的传来了捷报,“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在米哈伊尔刚刚蹲下身子,拆开绷带准备帮那位不断哀嚎的小伙子处理腰间的伤口时,一声几乎穿透了整片战场的叫喊声,便清晰的窜进了他的耳朵。 为此,他赶紧招呼近旁的医师接手他的活计,自己则站起身子,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昏暗的火焰光芒之下,一支引人注目的白旗在晚风中飘摇。 “丢掉武器!” 亚高晃了晃脑袋,叫自己从无止境的战斗中脱离,而后猛然拉下架在身前道尔蒂城骑士脖颈上的长剑,透过鲜血,大声的命令他们。 “丢掉武器!丢掉武器!”身旁骑士附和着。 “妈的!你们这帮家伙还真是会见风使舵!”但大卫仍旧谨慎的高举盾牌,“蹲下身子!”不放心的继续添加保障:“该死的杂种!” 于是,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道尔蒂城骑士统一的不再反抗,乖乖的听话,丢下了长剑与盾牌。 怪异的是,他们甚至还想要保有最后的尊严。 大卫便望着这群愚蠢的家伙,直接将脚下的长剑踢了回去,就准备与他们再战一轮:“妈的!不然你们就再拿起长剑守卫你们这片愚蠢的废墟!” 显然,在尊严与性命之间,他们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后者。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寤梦之章 洛佩斯悠闲的坐在柔软的靠垫上,感受着马车前进时的颠簸,爪子轻轻搭在被牢牢固定的木桌,好奇的环顾四周。 温热的“冬雪”酒香充斥着这个空间还算富庶的“马车”车厢,棕紫色的木质结构上,到处镌刻着银白的花纹。 实际上,洛佩斯不禁感觉,这事实在是华贵的不像个话。 意义廉价的破烂马车…… 感叹中,他把目光冲着前方凝视。木桌的另一侧,拥有着显而易见繁忙活计的莉莉娅,此刻正撑着鼓的像是塞了两个包子的脸颊,趴在桌子上享受的咀嚼着。 “唔嘛,唔嘛……”可爱的爪子不断摆动着,因而掉落的食物残渣随处可见…… 事实上,极地熊提供给他们的甜点,几乎已经被它扫荡了个干净。 妈的!他便不得不因此而怒骂。 原因无他,毕竟显而易见的是,这个愚蠢的马车甚至要比他那“历久弥新”的“复古木屋”还要使人能加够感到舒适。 那么,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起,曾经有个愚蠢的家伙与他说,“如果没见过奔跑的母猪,那就很难知道坚强的公猪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生活!” 就像是,什么样的猪就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哼,这还真是放他妈的狗屁! 不论如何,他当然既没有对母猪的抱怨,也不该有什么对公猪坚强的向往。 对于研究该如何扮演一头慈爱的灰狼,以便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站在猪圈前点评,“这就是生活的希望!”这事,也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 唯有怒骂…… 唯有怒骂,才称得上是他唯一的武器! 毕竟,比起被构建好的框架所驱动,到还不如像个一无所有的傻瓜一般,随时维系着暴怒与世界酣战,倒也称得上成为了一位勇士。 随即,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默默摆动着目光,以便透出窗户被微风掀起的帘账,短暂的注视窗外掠过的景色。 但唯独,他并没有思忖出,到底是自己的什么行径,引得了身前不远处,那位正趴俯在柔软毛毯上,认真阅读着不知从那里找来的书籍的精灵少女,蓦然带着某种狐疑的表情回头凝望他。 只见到她可爱的砸了砸嘴巴,眨动着翠绿的眼眸猜测着,“嗯……”那眼神就像是能够轻易地洞察一切一般,“笨蛋!”便很快察觉到事情并没有什么变动,就又摆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收回了目光,“嘁!”于是,紧绷住霞月交融的脚心,低下头继续沉入了文字之中。 当然,其中还有一件事——就是那圆润的屁股实在是诱人的不像个话。 “哼!”洛佩斯便痛快的为此翻了翻白眼,自认没有落入下风。 心中怡然自得的享受着这片刻生活,抬手轻轻攥住木桌上的精致酒杯,鼻尖细嗅升腾上来的酒气香醇,而后张开獠牙遍布的“血盆大口”,将这暖流眼下肚子。 出乎意料的是,热气腾腾的“冬雪”居然在口腔里展现出了一种怪异的香甜。全然没有了冰冷时的难以下咽。 想来,冰冷极地的生活也有着诸多的不顺人心。 “该死的!”但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家伙实在是到处都是:“别咬我的衣服,繁星!” “啾,啾!”繁星瞧着他那张写满愚蠢的脸庞,为此发出了两声尖锐的鸣叫,并高高抬起鹿蹄轻轻踢蹬着他的肩膀,似乎在宣示着自己的不满。 “什么?吃草?”洛佩斯的嘴角肉眼可见的向下低垂着,“好吧,我看不如这样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爪子用力拍了拍繁星的屁股,“要不,你就把脑袋伸出去,尝试一下云朵的香气到底能不能填饱你那个永无止境的肚子。”然后倾听着繁星那几乎能猜测到全是怒骂的鸣叫,便伴随着无奈中夹带嫌弃的目光,将它推到一旁:“你这个蠢蛋,繁星!我们正在天上呢……” “谢天谢地……你还真把自己当繁星了!”他叹息着,但最后还是不得不赶紧环抱住繁星的脖颈,阻止它想要从风声呼呼的窗户窜逃的行径:“你这个犟驴!” 洛佩斯的心中已经开始怀念刚才的岁月静好了:“不论如何,繁星!我觉得应该明了,瞧瞧你自己的这个大屁股吧!它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能够越过这个窗户!” 洛佩斯安抚着繁星的不满,“然后,我也不认为我有能力用这些云朵给你捏出一片草地!”只思忖有机会一定要把这家伙杀了炖汤:“不如我们睡一会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洛佩斯!洛佩斯!”不过,在繁星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他的时候,身旁的莉莉娅就一脸兴致冲冲的呼唤起他的名字。 “什么?莉莉娅?”洛佩斯尽力将不断翻动身躯的繁星固定在自己的腋下,这才抽出时间凝望那只绝不会允许自己饿到肚子的小狐狸。 “洛佩斯!洛佩斯!”它的爪子直勾勾的指向他身前的蛋糕,嘴里还在不断的呼唤着他。 “我亲爱的先生们!”好消息是,恬静的表情还未维持半刻的艾雅似乎觉得事情还不够热闹:“没人意识到,你们的笨蛋宣言已经吵到我的眼睛了吗?” 她诉说着,同时坐起身子,不屑的向他投来目光,并把手掌一摊,似乎正在期待着,笨蛋们到底能给予她什么有趣的回应。 而被她压在身下的灿月,则是疑惑的偏过头,踉跄的站起身,一边踢蹬着蹄子,一边享受的舒展着身躯。 “我可不会给你唱摇篮曲,繁星!想都别想!”所以,洛佩斯最后还是决定一件件解决凑到眼前的杂乱,“还有,你要的蛋糕!”随后,端起盘子,飞快的将蛋糕递给莉莉娅,“哦!对了……” 在话语停顿的片刻中,他挺起胸膛,蓄势待发:“很抱歉,吵到了你的眼睛,甜心!” “啪”,紧随其后,一声开启了沉默的声响。 至少,洛佩斯自己认为,他最后彰显的大大微笑,是行动成功的根本原因。 艾雅的身躯僵在原地,暂时还没缓过神——洛佩斯用爪子捏起坐垫的偷袭行动,精准的命中了他的脑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寤梦之章 “哼哼……”艾雅弓着身子,尚未褪去的清脆笑意蕴藏在告饶般的喘息声中,带起层峦叠翠的山峦诱人的晃动:“我们不是已经休战了吗?” “是吗?”洛佩斯疑惑的努起嘴唇,尖利的爪子停留在艾雅纤细的腰肢,显然并没有对此抱有赞同的意见:“我们是什么时候签订的休战条约?” “哈,哈……”艾雅轻轻咬住嘴唇,笑容带着虚张声势的警告,并努力尝试着躲避洛佩斯兴致高昂的进攻:“好吧……不论如何……” “哼哼……我已经知道错了,好吗,亲爱的?” “哦!真奇怪……” 洛佩斯抿住嘴唇,感受着身躯的温热,做出一副颇为为难的样子“你不觉得……”他的胳膊穿过艾雅柔软的胸膛,牢牢的锁住了她那两只仍旧意图反抗胳膊,“你知道,甜心……”并由衷的皱住眉头,疑惑的满是真心实意,“这听起来似乎就像是……” “‘我已经准备好了更加阴险的计谋了,等着吧混蛋!’” 实际上,若是单从语气来看,倒确实也很难评判,他到底是不是在复述艾雅曾经说过的话:“啊!真实的就像是刚刚才回荡在耳旁一样呢!” “哈?”艾雅感受着洛佩斯爪子的逗弄,思索的皱住眸子,又狐疑的耸了耸鼻子。 说真的,她确实有些回想不起来,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就只好晃动着脑袋,娇羞的微笑,“哪有哇!”以及,一边斥责洛佩斯的苛责以待,“痒啦!”一边转动眸子找寻着机会,“警告你!”然后,很快敏锐的发现了洛佩斯防守的空挡,“不要诽谤淑女哦!”如此,伴随着话语,她便果决又狠厉的直接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哦,亲爱的!” “你是选择留下你的胳膊……”虽然,她关于行动的落石,显而易见的不如表情凸显出来的那般坚决:“还是选择放过我?” 不过,洛佩斯却明显没有将她彰显锋利牙齿的行径放在眼里:“所以……” “这就是淑女的求饶方式吗?” “啊哈!” 综合目前的情况来看,用力点头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多少有些艰难,但她最后还是找到了办法,以用来傲气凛然的宣告起自己暂时的胜利:“有时候……” “毋庸置疑的,淑女瞧起来也会像是野兽一般。” 接着,又换做一种听起来确实像是淑女般的语气揶揄道:“不过你好像没有搞清楚目前的状况哦,亲爱的……” “现在理应是你来求饶!” “是吗?”只是,洛佩斯丝毫没有想要给予她半分面子,甚至还有悠闲的时间能够用来捏一捏她的脸颊:“但我是个无畏的阿尔特斯人,女士!” “什么叫无畏的阿尔特斯人?”原来还有这一招? 艾雅便毫不迟疑的翻动着白眼,“哼!”随即,怒气冲冲了眨了眨眼睛,“无聊!”然后,又觉得一句话的威慑力似乎有些不够,“阴险的家伙!”气鼓鼓脸颊向洛佩斯彰显着她的不满。 “哦唔……”不过,跳跃的思维却也很快为她寻到了别的出路,便我见犹怜的皱住眉头,发起另一番攻势:“你不能这么对付我啦,亲爱的!必须得遵守游戏规则……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忍心咬你的!” “没错,女士!”洛佩斯则是毫不隐藏自己的本心,认可的点了点头,“就是如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饶有兴致的晃动起脑袋。 “唔……”短暂的思忖并未用去太久。能瞧见的就只有,艾雅骤然泄了气的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哼!”眼下,便彻底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好无奈的拍拍洛佩斯的肩膀,“我的错!我的错!”语气里满是敷衍地,不情不愿的说出了投向宣言:“你知道,亲爱的……我就不应该对一位厚脸皮的阿尔特斯人怀抱期待!” “我早就说过了,甜心!”洛佩斯细细品味着“来之不易”的胜利,“噗嗤”一笑,“他们向来都是一些无情的家伙!”这才轻轻放开了艾雅的两只胳膊,转而继续揉捏起她柔软的脸颊。 “是啊!是啊!”艾雅舒展着在酣战中已经有些僵硬了的肩膀,顺势结结实实的掐了一把洛佩斯的腰间,“无情到我差点没有忍住,真的咬了他一口!”然后算作一笔勾销的依靠着洛佩斯的大腿,继续悠然的躺在毛毯上:“所以……” 这时,又冲着他眨了眨眸子,“见识到淑女的厉害没?”不禁让人觉得,输掉刚刚那场战斗的家伙显然不是她! 注视着她眉开眼笑的欢愉表情,洛佩斯默默地抿住嘴唇,煞有介事的沉思起来,“关于什么?”询问着,以此用来掩饰温柔的利爪,正在悄悄摸摸的偷渡脊背长河,冲着芳香山脉进发的事实:“是这芊芊细腰?” 他微笑着,然后飞快的机动,“还是……”片刻后,一把覆盖住艾雅的屁股,狠狠的揉捏起来:“这可爱的翘臀?” “哦!真庆幸,你注意到这件事了!”艾雅因此扬起诱人的脸颊,妩媚的表情中,明晰的笑意驱动着停顿的笑声,“哈!哈!”洛佩斯的那点小心思可是一点都能有躲过艾雅敏锐的眼睛:“所以说……” 于是,狡黠的吐出粉嫩的舌头,“见识到淑女的厉害没?”然后翻了个身,悄然依靠瞧不见脚尖的柔软,轻轻搭在洛佩斯的大腿上,继续发动攻势:“还记吗,亲爱的?” 也许……这个来自生命之森的笨蛋还真的取得了游戏的胜利…… 她撅着嘴巴,忽然兴致盎然些学起当初的模样,“嘁!” 便伴随着开怀大笑:“淑女可不会轻易放过,某个迷人的家伙!” “我怎么不知道,它们还有这种技能?”洛佩斯吸了吸鼻子,爪子彻底在诱人的触感中迷失了方向,只好把目光递出窗外,“咀嚼两口云朵就能填饱肚子?” 至于他的爪子——一时半刻是别想离开芳香的草地了! “你不晓得的事情还多着呢,阿尔特斯人!”艾雅便用两只手掌托起下巴,迷恋的观察着他的脸庞。 窗户外,繁星和灿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翅膀,正在云层里大快朵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寤梦之章 它乖巧的蹲在架起的篝火旁,疑惑的晃动着脑袋,瞧着怪异的彰显在火焰纹路里的景色,“恩姆,恩姆……”便眨动着眼睛,决定还是先将香气秀人的烤肉塞进嘴里,思索的摸了摸趴俯在一旁小憩的花环绒鹿,然后舔了舔嘴唇上烤肉沾染留下的酱汁,就像以往的那般,抬起小小的爪子,一边开口呼唤名字,“洛佩斯,洛佩斯!”一边等待着他的回应。 “我看戴维应该会很喜欢你……”洛佩斯抬起爪子好奇的揉了揉它圆鼓鼓的肚子,“这样他就能每年都带你去参加大胃王比赛,狠赚一笔!”实际上,他还真怕它会不小心撑破了肚子,所以没有为它带来它最爱的烤肉,“不论如何,先喝一碗菜汤吧,莉莉娅!”而是塞给它一个热气腾腾的木碗:“小心吃坏了肚子!” “好吧!”而莉莉娅则只是乖巧的点点头,“洛佩斯!”并抬起爪子接过了木碗,“谁是戴维?”顺势开口询问,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刺眼的火焰。 “一个从未赢得过一枚银币奖金,却反而每年都会花二十枚铜币做慈善的家伙。”洛佩斯说起戴维的愚蠢,向来都是毫不顾忌:“但好消息是,那家餐馆每年的短尾黑背兔肉都是从我这采购的。” “咕咚,咕咚……”莉莉娅鼓了鼓脸颊,大口的喝着菜汤,没有回答。显然是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住了兴致。 “看来,戴维真的会很喜欢你!”洛佩斯便哼了哼。 毋庸置疑,他终究还是讨厌这群小混蛋的! “嗯唔……”至于那只悠闲的小狐狸…… 它则是用爪子在泥土中画着圆圈,认真的注视火焰中勾勒的纹路。 便忽然玩心大起,认为这一定是一个有趣的游戏! 就比如…… 在这里是一岸湖泊…… 在那里则是一片草地…… 嗯唔…… 虽然目前彰显在它眼中的就只有一片洁白,但它确实曾在特拉格之春见过银白色的草地…… 只是不晓得它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然后,那里停靠着流光白鹭…… “噗,噗……”不过很快,它就用力撅着嘴巴,并把目光尽力的向上摆动,观察从额头垂下来的褐色毛发…… 实际上,它已经有些感到无聊了。 因为火焰中的景色显而易见的没有跟随着它的畅想做出改变 蛋糕、曲奇、奶酪、蘑菇汤、炒豌豆、焗南瓜、蔬菜沙拉…… 便抚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继续大口品尝起依然有些烫嘴的菜汤,转头回忆自己今天都吃了些什么。 对于它来说,这是难以言喻的快乐时光。 它珍视这些美味的食物,也同样的珍视与朋友们相处的时光。 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还会饿到肚子。 所以,即使是它现在已经不再感觉到饥饿,也还是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艾雅早上塞给它的那些饼干。 这样的话,就算是回去之后依然要继续忍受饥饿,它也能够有办法撑得过去啦。 “恩姆,恩姆……”它继续咀嚼着。 三两结伴的孩子……忽然,莉莉娅低垂的目光发现,火焰中的景色居然出现了变化。 此刻,它们正在那里抱着粗壮的树干玩耍呢。 “恩姆,恩姆……” 可是,它的表情却因此而显得有些失落,还用力的撇了撇嘴…… 莉莉娅讨厌那些家伙…… “噗,噗……”甚至冲着火焰,果决的啐了啐嘴巴。 哪怕它们总说与莉莉娅是朋友…… 哼,真是一群讨厌的笨蛋啦…… 不过…… 它继续思索着,又瞧了一眼手中吃了一半的饼干…… 哼哼! 便露出微笑,心中想着,这次的情况已经不同啦…… 如果再遇到那些家伙的话,它一定会神气的摇摇头,笑着与它们分享食物! “恩姆,恩姆……”接着,一口就把饼干塞进了嘴里——拥有如此美味的食物的话,它就不会再被它们拳打脚踢了吧? 嗯嗯,一定是这样的啦。 毕竟,那时候把食物都藏起来,也不全都是它的错啦…… 因为那些树皮根本就干巴巴的咽不下去嘛!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 它有饼干,又有蛋糕,还有好多各种各样的美食…… 是不是这样,就能跟它们一起玩游戏了呢? 是不是这样,就能不被它们叫做“萨满生下来的怪胎”和小妓女了呢? 不过,它倒是不知道小妓女是什么意思啦…… 但它有自己的名字,就叫莉莉娅…… 莉莉娅·兰多! 哦!对了!对了!它差点都忘了这件事情…… 不知为何,这时候又骤然思忖起,早些时候在酒馆洗澡时的事情…… 就默默的下定决心——如果有时间的话,它一定要和艾雅道了歉啦…… 希望她不会因此讨厌莉莉娅,可它实在是怕水啦……还记得上一次,它的朋友们邀请它去湖水便玩耍时,它不小心掉了下来…… 那次,它都快要瞧见魔鬼了。 “恩姆,恩姆……”它便一如既往的咀嚼着,同时用力晃了晃脑袋,嘴里则开始不断的默念起,“快走,快走!” 其实,它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啦,只是它的脑袋里最近总是有一些声音。 嗯……很可怕的声音! 不过……不过,它是绝对不会叫它们吓到艾雅与洛佩斯的,绝对不会! 好几次一睁开眼睛,它就总是能瞧见他们担忧的目光…… 所以一定,一定,不能再给它们添麻烦了。 它记得母亲说的话,知道只要按照它说的那样做,就能够帮助他们了! 不论如何,莉莉娅一定要做一个乖巧的家伙。 绝不能再像上一次一样,叫母亲为它承担后果了! 它宁愿那鞭子抽在它的身上。 如果……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它那天就一定不会再去村长家里偷东西啦! 这时,火焰里的景色又变了。其中,描绘着一头苍老的山羊,被气势汹汹的村民包围,然后山羊将矛头指向了同村的一位萨满,并说,“一切都是它的主意……是它说用祭祀的名义征收赋税,并威胁我,如果我不照做就叫我死无全尸。” 但莉莉娅的注意力,此时却并没有在火焰的场景中。 嗯……它只是想着,它那次一定是选错了时间……明明每次都没出现什么问题。 而后……不对!不对!偷东西是不对的! “莉莉娅……”这时,突然听到,洛佩斯正在开口呼唤它的名字。 “洛佩斯?”莉莉娅便骤然从波澜的沉思中脱离,抬起头来注视他。 “你的烤肉!”只感觉,他温柔的拍了拍它的脑袋,一块被木棍叉起的烤肉就出现了它的眼前。 “哇……魔法!”莉莉娅在惊叹中接过了烤肉。 “什么魔法?”洛佩斯诧异的垂下目光。 “恩姆,恩姆……” 好吧,他倒是也期待着能够从莉莉娅嘴中寻求到答案…… 只知道,这个小混蛋入神的盯了火焰许久,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寤梦之章 洛佩斯昂头注视着,应许一半晚霞呼唤,磨蹭着慢慢到来的夜晚,从篝火旁的石块上拿起立在那里的黑色陶制酒壶,握在爪心感受其上的温热。 也许是因为早起的缘故…… 洛佩斯默默的猜测起其中的可能。然后抬起酒壶至脸颊,品位起香醇中夹带着辛辣的烈酒,想要以此抵抗今日早早来袭的舒适睡意。 “嘿,亲爱的!”直到,倾听独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晚霞,轻声呼唤起他的名字。 随后转过目光时,用去了一些时间才短暂聚焦到一点。于是,就这样越过几乎是抵在了自己眉毛上的半截蘑菇,眺望到艾雅此刻面对着他的,写满了微笑的脸颊。 “我忽然发现……”虽然此时,他还尚不明了,这个古灵精怪的笨蛋又在谋划着何种波澜壮阔的惊世之谋,“我似乎不应该回应你,甜心。” 虽然下意识的微笑,终归会毫不留情的出卖他,“你知道你现在笑的就像一位,终于倾销掉积压货物的愚蠢小贩,对吧?”但首先抬起锋利的爪子,在此之前收取一些佣金,享受的捏一捏她的脸颊,这大抵不会是什么亏本的买卖。 “哼!”不过,艾雅可不吃他着一套,“在说出这种叫人心碎的话之前……”甚至,还像个土匪一般,从洛佩斯手中“抢”过了他的酒壶,“能不能麻烦你,先收起你那幸福喜笑颜开的表情?”说完,就是做给他看似的,抬起酒壶就直接喝了一小口,“我知道,我总是叫人着迷!” “但你也大可不必这么迷恋我,亲爱的!” “好吧!”而对此,洛佩斯就只给了她一个“惊叹”的表情,希望她能够自己体会,“严格来说……这我倒是还真没发现,甜心!”然后才在艾雅的催促下,“贴心”接过了那个,她已经吃了一半了,因为嫌弃水分蒸发的太过迅速,而苦的耐人寻味的蘑菇。 不过,他马上就后悔了。 “幸运女神!”他不禁为此发出一声惊呼,但在短暂的权宜之后,还是本着已经感受过难忍就不必再浪费的,这条偶尔才能发挥用处的真理…… “真没想到……”在艰难的将蘑菇咽下肚子之后,才用力的呸了呸,以吐出嘴里余下的那些苦唧唧的残渣:“你还挺有挑选‘美食’的天赋的嘛,甜心!” 然后,赶紧抢回艾雅手里的酒壶,用其中的烈酒来回翻动着漱了漱嘴,这才勉强摆脱了这回味无穷的“山珍海味”。并节省的将烈酒咽了下去。 “嘁!”至于艾雅,则是一如既往的像是计谋取得成效的那般,怀抱着狡黠的无辜,“我可是努力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好吃的,亲爱的!”而后,又在洛佩斯的注视下,捏起了另一串甘蓝,“你瞧瞧,甚至还贴心的给你试过了毒呢!”但这次,却并没有给洛佩斯其中的一半:“奇怪……这个还挺好吃的?那就不给你啦!” “哦!爱情还真是折磨人呀!” “咦……”不过,关于洛佩斯的节省,她显然是怀抱着不同的意见——一脸嫌弃的冲他挥了挥手掌:“我今天可不会跟你接吻,你这只脏兮兮的白狼!” “但说起来……” 不过,忽然又话锋一转,致使随后的形象完全诡异的变了一个样子,“作为一位善解人意的妻子……”一边说着,还一边带着一副“我理解”的表情,“嗯!”话语中,她似乎已经完全被自己的“善解人意”所征服的,“好吧!”便怡然自得的用力点着头:“我想……” “我尊重你的习俗,阿尔特斯小子!” “不……”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洛佩斯直接,没有办法抵抗的拉进了怀里:“我的意思是……”因此不得不眨动着眸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办法:“你不能总是依靠暴力解决问题,亲爱的!”但瞧着洛佩斯那黑黢黢的目光,艾雅最后还是决定娇弱的缩起了身躯:“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所以……”只是,洛佩斯似乎并不准备迅速的为这件事下达定论:“你今晚不用参加古神鹿灵的野餐宴会?” “不……”艾雅倾听着洛佩斯的轻声细语,狐疑的注视着洛佩斯的宽容大度,“比起参加这种没有意义的宴会……”然而,很快就纳过闷来,大不了到时候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陪在心爱的丈夫身边更能叫我感到舒适。”就伴随着话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享受的沉入了洛佩斯的怀抱。 “精明的家伙!”洛佩斯眨动着眼睛,向她宣告,自己可不会上当。然后低下爪子,继续征收税金般,揉搓起她柔软的肚子。 “哼哼!”艾雅缩了缩肩膀,因为触摸而微笑,又抬起手掌,抚摸起他的下巴,“这句话是真心实意哦!” “我知道,甜心!”洛佩斯便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你是个精明的家伙!” “恕我直言……” 但就像洛佩斯说的,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家伙确实是到处都是:“这实在是,太他妈的腻歪了!” “真奇妙……” 洛佩斯顺着声音抬起目光,“你到底从那里认识的……”很快看清了那张脸庞,便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转而向怀中的艾雅询问:“这个凄惨的家伙的,甜心?” “我也不知道,亲爱的!”艾雅则显得更加冷淡,随即表露着厌烦,握住洛佩斯的爪子,低下身子跪坐于草地中,低下侧脸紧贴不愿投去目光,默默的趴俯于大腿之上:“你知道……这就是淑女的烦恼嘛!” “该死的!”道格差点没有忍住低声怒骂,便冲着他们用力的翻动白眼,并猛地冲着草地啐了一口:“夫唱妇随的把戏也有够熟练的!” “不论如何……”然后,转动身躯,用爪子搔了搔胡子,“我的朋友!”并丝毫不知道廉耻的,迅捷如风的从莉莉娅的爪子中抢来了那块它还没有来得及塞进嘴里的食物:“我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我在名义上属于凛冽之冬的人,好吗?” 甚至为自己的仔细倾听而稍感羞愧的,“你问过它这个问题吗,亲爱的?”艾雅已经开始决定,是否要闭上眼睛小憩一会。 “没!”洛佩斯随后毫不留情的点了点头,赞同的抿了住嘴唇:“当然没有,甜心!” “洛佩斯!洛佩斯!”而莉莉娅则用了一会才从眼前的事情里回过神,一脸不可置信的指着道格呼唤起洛佩斯的名字。 “没关系,莉莉娅!”瞧着道格愚蠢的笑容,洛佩斯感叹着它的恬不知耻,垂下爪子摸了摸莉莉娅的脑袋安抚着它,同时又给它拿了一块烤肉:“不用管这个乞丐!” “哼!”在接到烤肉的一瞬间,莉莉娅便赶紧迈动起两只小腿,快速的躲到了洛佩斯的身后,一脸戒备的注视起它,生怕再被它抢了手中的烤肉。 “哈!真是叹为观止啊!”道格咂了咂嘴吧,注视着这幅景色,一时间竟还真的想起来该说些什么了:“多拉格勒斯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寤梦之章 洛佩斯当然不会将道格当成一个单纯的傻逼…… 虽然,它总是意图将自己彰显为这个样子。 但生活的界限总是没有那么明确……即便是想要认真的思考,能够获得的答复,也多数是暮然回首。 洛佩斯只是如此的思忖着眼下,叫目光顺着篝火光芒能抵达到的最远角落,想要突破桎梏。少许停顿,然后继续向前延伸。 略过在时光流动中缓慢扩张的阴影。其中,静静趴俯着的好似魔鬼鱼一般通体粉嫩的怪异“鱼类”,酣然享受夜晚的悠闲。 也许,它认为自己拥有着自由…… 或者,它也真的拥有自由! 可追根究底,显然没人能够知道,它的心中究竟是否明晰,隐藏的恰到好处的缰绳在其中才居功至伟。 当然,这只是洛佩斯的猜测。 毕竟,他在阿尔特斯可不曾有幸见过能够在万米高空拖行着沉重的马车车厢飞翔的魔鬼鱼。 也许…… 不!不!想来,他还是应当说“显然”才更为贴切——他显然正在失去成为声名远扬的马戏团的老板的机会! 直到,声音传达至耳畔,“哇!”那是一声诧异的惊呼,但依然很难在火热的欢笑与畅快的交谈中谋取一席之地。 洛佩斯便倾听着这声惊呼,心中即便不愿气氛逝去,但这短暂的怅然还是延续着自己的特性,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如是,他就承袭着晚间的肃穆,僵硬的调转脖颈,转去低沉的目光。 此刻,在他的注视下,刚刚还在不满的向道格比着鬼脸的莉莉娅,不知为何在片刻间失去了时常的欢快。 就在他的身侧,恐惧素来是个张牙舞爪的混蛋,致使莉莉娅甚至随手将最爱的烤肉丢到了一旁,直接果决的转身背对起火焰,就这样蹲下身子,默默的面对翠绿的草地。 “所以……” 想来,道格便终于有机会彰显自己未卜先知的獠牙。 在火焰的另一侧,他冷冷的微笑,一边抬起双手示意自己与这事无关,一边顺势向洛佩斯发起了邀请:“现在……想来一场畅快的晚宴闲谈了吗,洛佩斯?” “晚宴闲谈?”洛佩斯的目光不断地在道格与莉莉娅的身上摆动,无奈的咂了咂嘴巴,“一直无所事事的就为了等待这一刻,还真是难为你了,道格!” 然后站起身,“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莉莉娅?”他瞧着莉莉娅捂着眼睛的背影,轻手轻脚的向它走去,“我可是玩捉迷藏的一把好手?”便微笑的开口询问,又在抵达它的身旁,蹲下身子时,顺手抚摸起它的脑袋:“你瞧瞧……” 注视莉莉娅在草地中用爪子画着圆圈,“我是不是已经找到你了?”他还抬起爪子用力戳了戳莉莉娅因为食物没有来得及咽下肚子,因而鼓鼓的脸颊。 “恩姆,恩姆……”但这倒提醒了莉莉娅,差点忘了嘴里的食物。 等待嘴巴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洛佩斯!洛佩斯!”它才开口呼唤洛佩斯的名字,并将目光小心翼翼的再度递向身后的火焰。好在,这次那里空空如也,“洛佩斯!洛佩斯!”而它便为此欢呼雀跃着,并掏出口袋里的饼干喂给他,等待终于结束哩! “也许,你不是一只狐狸……”洛佩斯被它的动作逗的哑然失笑,就努了努嘴,尽量给出确切的评价,“我瞧着更像是一只仓鼠!”然后一口咬住莉莉娅递来的饼干,并问:“什么味的?” “嗯……”莉莉娅确实对此进行一番沉思,而后用力晃了晃脑袋:“我也不知道!” “我想也是……”这倒没有出乎洛佩斯的预料,只是抱着它站起身:“实际上……” “这不是捉迷藏,是吧?”关于询问,他倒也从戴维那个热爱孩子的家伙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嗯嗯!”莉莉娅环住洛佩斯的脖颈,认真的回答着它的问题:“我刚才瞧见莎娜了!” “嗯哼!”洛佩斯耐心的倾听着,抬起爪子替它摘下嘴角的食物碎渣:“这是不是你跟莎娜的约定?” “没错,洛佩斯!”莉莉娅眼睛亮晶晶的,惊讶于洛佩斯的“无所不知”:“就是我跟莎娜的约定!” “它说,要等我长大之后,才会教我如何教训那些讨人厌的家伙!所以,叫我一定不要偷师学艺!” 母庸质疑,洛佩斯确实因此思忖到了什么…… “好吧!”但严格来说,他倒是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孩子的童言无忌就唐突评价一个人,“不论如何……”他眨眨眼睛思忖着,便只好暂时退一步说:“我们是不是该去睡觉了?”又抬起爪子戳了戳它的脸颊:“听戴维说,喜欢熬夜的小家伙,通常都不会长的太高……” “呀?”好消息是,莉莉娅在倾听中,很给面子的露出的害怕的神色,“那我们快去睡觉吧,洛佩斯!”同时,还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莉莉娅一定要长的很高,很高!” “很好!”洛佩斯点了点头,察觉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因此生出一些怜爱…… 想来,这就是戴维的一只都孜孜不倦的原因了…… 不过,他依然讨厌这些小混蛋:“希望,今晚能梦到一顿丰盛的大餐!” “嗯嗯!”莉莉娅便皱着脸颊,眨巴着眼睛,显然对此抱有期待。 “说真的,亲爱的!”艾雅翘腿坐在石块上,注视着他微笑,“嗯……”并把手指抵在下巴上做出沉思的样子:“老实交代吧!如果你说你确实有一个孩子的话……我想,我应该也不会太过生气!” “不用担心……”洛佩斯便抱着莉莉娅向她走去,“我想,他只会是个谎话连篇的小混蛋……”首先俯下身子吻了吻她的脸颊:“你知道……我们不能总是以偏概全。” “真有道理!”道格摩挲着鼻子,觉得洛佩斯话语非常有建设性。 “用不用我一会再带些食物回去?”洛佩斯随后将莉莉娅放进她的怀抱,同时问。 “不……”艾雅抬手环住莉莉的身躯:“我的美梦里大抵什么都有!” “好吧。”洛佩斯便轻轻点了点头。 “小心哦!”最后略过的轻抚,留恋于他的脸颊:“太晚的话,你可敲不开门!” 如是,只余留一道倩丽的背影。 “我会为此做出努力!”洛佩斯抬起酒壶。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寤梦之章 “沼泽地死灵萨满……”道格蹲在篝火旁,裹着绷带的爪子悬浮在贪婪的火焰之上,捏着铁质酒杯的杯柄,轻轻摇晃着其中的清水:“它们属于冻土……” “一开始,由一位被贬入冻土的星灵神祭创立……”道格的牙齿叼着银质汤匙的勺子,前弓着身子观察,等待清水沸腾:“就像我说的,冻土既是一个监牢……” “同时也是一个生态完整的奇妙地方!” 然后从火焰上收回液体翻腾的酒杯,“不过,冻土所遵守的,是独属于它自己的那一套规则……”就这样阐述着,随后低下爪子小心翼翼的伸向腰间,像是应对宝贝一般的,在洛佩斯的注视下,从腰间解下了那个用破布做成的小袋子,“不!”又于思忖中用力晃了晃脑袋:“不……” “妈的!”它便搔了搔脑袋,在草地中摊开了袋子,回过神似的抱怨起来:“如果从这开始说的话,就实在是有些过于冗长又深沉了!” “真感谢,你还知道这件事!”洛佩斯的手掌尽可能的靠近火焰。纵使是科尔多黎之夏的夜晚,也不免被清冷与寒意所包裹。 温馨的晚宴早已散场,留下的就只有氛围褪去之后的一片狼藉。 “当然!”道格用爪子捏起一把袋子里褐色的粉末,“优雅”的撒进酒杯之中:“毕竟,这可不是什么篝火旁消磨时间的故事。” “不过,在此之前……”随之,话锋一转,用勺子搅拌起爪子中的酒杯:“要尝尝我故乡的特产吗?” 少见的像是一个慷慨的杂种,道格说完,就直接把酒杯推给了洛佩斯:“我一般只在风暴将至之前,才会把它拿出来,以此对抗戒酒所带来的暴躁。” 洛佩斯的目光略过飘满杂质的酒杯,“我素来不喜欢某地的特产……”但还是抬手接了过来:“因为习惯才是让事物变得美好的良药。” “当然,反之亦然,道格!”洛佩斯望着他,尝试着把嘴唇贴近酒杯:“若是事物本身已经足够美好,那么习惯就是叫它显露丑恶的药剂。” 然后细细的品味口腔里荡开的味道,就像他预料中的那般,并没什么显着的特点,只是稍微有一些苦,又稍微有一些咸:“对于我来说……” “这并有什么不同。” 说完,抬手将酒杯交还给了道格。 “嗯……”道格注视着他,便点点头,接回了酒杯:“你是对的,洛佩斯!” “许多东西,支撑着它的并非是了然的眼光,更多的还是叫人怀念的时光与回忆。”就这样向后靠着坐在草地中,低下鼻子轻嗅其中的香醇:“莎娜……” 这时,才继续开口说起刚才的故事:“莎娜找出了能够逃出冻土的方法!” 并向微弱的火焰中填了一些养料:“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前……” “就像是冻土中的大部分人对于冻土的厌恶一般……” “在瞧见黑暗通道的深处透出的那一抹光芒时,莎娜就几乎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我猜测,也许它心中想着,就算因此迈入死亡,也比继续在冻土里挣扎求生要有意义的多!” 道格的目光注视起火焰上的残羹冷炙,“况且,莉莉娅出生于冻土,所以身上并没有冻土烙印……”接着没有任何犹豫的伸出了爪子:“所以,说不定莉莉娅能够在科尔多黎安稳的生活呢!” “而事情的最终结果……” 捏起的蔬菜被它塞进嘴中:“就像你看到的。” “莎娜与莉莉娅最后成功回到了科尔多黎……但它们的处境,却并没有因此有什么改变。” “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挣扎求生罢了!” “依靠着湖水与森林的慷慨馈赠,莎娜与莉莉娅维系着它们第一次来到科尔多黎的旅途……” “芬芳草浪的尽头,一个平静的村庄静静伫立在领土的边界线。” “热情、友善,这就是莎娜对于哥特维苏村民的第一印象。” “决定在那里扎根生存并非是一个简单的决定……” “但心中所怀抱的期冀……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还是叫莎娜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不过,冻土烙印是无法被抹去得……” “而渐渐放下的戒备,便是直接为事情下达了定论。” “在某一个温暖的午后,哥特维苏的村民就这样发现了莎娜身上的冻土烙印!” “好消息是……” “科尔多黎从没有想过冻土的囚犯有一天能够重新返回科尔多黎,所以并没有什么关于处理冻土逃犯的律法。” “这就导致村民们,第一时间并没有确切的考虑到,到底该如何处置莎娜与莉莉娅。” “而坏消息则是,科尔多黎没有关于处理冻土逃犯的律法,洛佩斯……” “一片空白,显然是给足了游走于规则之外的操作空间。” “不论是在宗教体系,还是在律法体系中,这都没有前车之鉴。” “毋庸置疑的,精明的家伙到处都是!” “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斡旋,便足以将那些愚昧的村民耍弄的团团转。” “今年的祭祀,来年的丰收……” “古神祤鸟力量的消退,让这显然不会是亏本的买卖!” “但是,莎娜毕竟就是个沼泽地死灵萨满……” “玩弄玩弄死灵术式的把戏还算手到擒来,祈求丰收可不是它的强项。” “真才实学并不能构造出金山,唯有惟妙惟肖的欺诈,才能赚的盆满钵满。” “驱使亡灵在科尔多黎不是什么被法律允许的事情。” “因此,若是不从,莎娜所能够面对的,就只剩下科尔多黎的审判。” “丰收……”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直到话语无法再掩藏真相。” “饥饿让愤怒的村民高举火把,开始维护自己的权益。” “而精明的村长,为了自己不被撕碎,便直接将这位本就不属于村庄的沼泽地死灵萨满推出来背锅。” “良善无法对抗邪恶的血盆大口,唯有更加深沉的邪恶才能够吞噬一切。” “你知道的……在这个世界里,从来不缺精明的家伙!” “杀死已经迈入绝路的家伙,然后平息众矢之的的民怨,再顺势将它的财产瓜分,并着手准备榨干莎娜最后的价值。” “只消处理好麻烦的法律……能够切身的与死灵对话,当然也是个能够赚到钱的好法子。” “可是,召唤死灵需要付出代价,莎娜也没有能力不间断的召唤死灵。” “而且,她也不想再委曲求全的继续这种生活。” “只是,它已经没有选择了。” “压迫、殴打、强迫它成为一位妓女……” “自然而然……事情就只能从一种骗术,迈进另一种骗术。” “与此同时,信仰的冲突也因为亡灵的出现,而在这个地方愈演愈烈。” “怒骂、诅咒,甚至是仇恨,对于莎娜与莉莉娅来说,更是如同洪水。” “直到……” “冻土的家伙们利用莎娜的研究,同样来到了科尔多黎,并寻找到了它……” 第一百五十章 寤梦之章 “不要想着把莉莉娅带回多拉格勒斯……” 少见的,道格忽然抬起目光,严肃的诉说。 它摇晃酒杯里余下的残渣,驱动陷入懒惰的身躯,又向里面添了些水:“我认为,关于这件事,洛佩斯,我应当给你提一个醒。” 此刻,洛佩斯正低着爪子,准备捏起身旁盘子中,边缘已经有些烤焦了的烤肉,“你觉得事情会因此有什么改变?”他准备再将它热一热,便一挥爪子,又一次将它丢进了篝火上的烤架中炙烤:“除非我真的想搞一出马戏团的盛大表演!” 他抱着肩膀,给出了确切的回答。 “嗯……”道格认真的倾听着,随后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没,没……”它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为此如释重负,而后拿起一块已经被咬过了一口的绒毛辣椒:“我只是得确认一下,你不会做傻事!” 它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不论如何……”心中,则有趣的回想着,他们刚刚的绝密行动——如同乞丐常做的那样,在各个尚未清理的狼藉中,寻找还能够果腹的食物:“我们可是大丰收,洛佩斯!”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你准备对那些随处可见的呕吐物发表一些看法,道格……”洛佩斯的爪子贴在鼻子下面,以此延伸着回忆道格每次前来时的模样,又露出微笑,“说真的……”他对此确实有些疑惑,“古神鹿灵都没有给你提供行动资金吗?” 在道格抬起的怪异目光中,他认真的开口询问。毕竟,它多数时候中,瞧起来都是饥肠辘辘。 “严格来说,古神鹿灵倒不是什么吝啬的家伙。”道格陷入了思索,它倒是不介意正面回答这件事,“当然……即便它确实想尽了办法,想要与囚鸟划清界限……”它断断续续的拼凑着句子,爪子则熟练的伸进油桶中,开始为食物浸泡香气扑鼻的橄榄油:“况且,即便是我拥有着崇高的理想……”也就只有落叶之秋才能产出如此美味的橄榄油:“但也不影响他向我支付黎明之剑。” 然后,为这件事情下达定论:“追根究底……” “你所瞧见的,都是因为我是个节省的家伙!” “哼……”洛佩斯眨动着眼睛,思忖着它到底合适才会迈入正题,“我倒不太在乎这件事,道格!”他可不认为,道格真的会无聊到,真的只是为了在篝火旁与他聊天:“所以……” 他便抬起爪子指了指简陋的“烤架”:“这些干净的食物,我要拿回马车当做宵夜!” 道格正在仔细的感受着噼啪的火焰声响,“不要这么绝情,洛佩斯!”但一听到洛佩斯宛若凛冬飞雪般冰冷的话语,还是忍不住撅了撅嘴:“这可是我们共同的战利品。” “没关系,道格!”洛佩斯便耸了耸肩膀,又在夜色中撑起身躯,舒展今夜的疲惫:“大不了你就再去找个孩子,毫不留情抢走他的食物,也能够撑过今晚!” “严格来说……”伴随着一声闷哼,道格无奈的揉搓起额头,“这只是我靓丽生活中,不值一提的一笔。”它咂了咂嘴,瞧着洛佩斯冷淡的表情,“好吧……”就妥协的发出了一声轻叹,“看来还是温热的柔软胸膛更叫人留恋!” 说完,严肃的抬起目光,仔细的注视起他:“冻土确实不是一个能够平凡度日的地方,洛佩斯。” 它终于决定,该为今晚的夜色明媚,落下一张合适的帷幕。 火焰映衬着它的脸颊,一半火光,一半昏暗,“但关于莉莉娅……”鼻尖呼出温热的热气,“它在冻土还有一个个姑姑!” “想来……”洛佩斯察觉到仍有未尽的话语卡在道格的喉咙:“这应该不是你几次欲言又止的事情。” “当然!”道格便露出微笑,晃了晃脑袋继续说:“还记得吗?你们曾在哥特维苏见到过一座尸坑……” “哼哼,把它们摆成那个样子可用了我一些时间……”它的目光挪移着,偏向远处:“而你需要知道的是,洛佩斯……” “依靠莉莉娅灵魂中的冻土烙印,在那里就可以前往冻土!” 随后舔了舔嘴唇:“好消息是,这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但就像你知道的……善良一直都需要付出代价……” 道格客观的为他摆出了这件事情的得失:“失去了哥特维苏的力量,就没人能够保证,你还有机会能够回到多拉格勒斯!” “多拉格勒斯……” 消化道格诉说的话语,对于洛佩斯来说并没有用去多少时间,他低声呢喃着,“那么……”随即开口向道格询问:“你觉得我会做出何种的选择,道格?” 他漆黑的眸子就这样迎上道格的目光。 “我不知道,洛佩斯。”道格的回答则没有任何的犹豫:“毕竟,说起世间的美好……” “我想,很少有能够高于团聚这件意义非凡的事情” “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终于回到温暖舒适的房子……” “轻声的宽慰,如释重负的微笑……” “你瞧!他们就在那里……” 镌刻着美好的话语,“就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你的平安归来!”跟随着抬起爪子指向的方向,一同沉入了黑暗之中:“没人会知道这件事,洛佩斯!” 第一百五十一章 森林之章 “轰隆”的沉重声音响彻了整片森林,引得大地都是一片震动。金色眸子倒映出来的景色中,炽热的火球与沉重的弩箭正冲着不大的崖壁毫不留情的施加着破坏与毁灭。 在恶魔哨兵仍未间断的巡查中,翠斯尔德维系着自身的寂静,轻轻抽出了腰间细长的蔷薇刺。 她的目光停顿着,仔细的关注,恶魔在投石车与重弩旁所进行的,不断装填与发射的繁忙动作。 风、火、雷、水、自然,女巫的元素生长着,与恶魔的进攻遥相呼应,一边抵抗着焼石与弩箭的狂暴能量,一边应对着恶魔巫师腐蚀魔法的不断蚕食…… 但她们显然无法在此种攻势下撑上太久。 而恶魔军团则只需要静静的等待,便能够最大限度的保留住有生力量,在最后决胜的一刻,依靠数量占优的步兵与骑兵一同进行无畏冲锋,就有很大的机会依靠着气势,一举冲破爱丝琳手下近卫的防线。 母庸质疑,若是在全然不了解她们兵力部署的情况之下,那么这确实可以称之为精明的决策。 然而怪异的是,以眼下这群恶魔的反应来看,它们似乎对此行进入阿尔特斯境内的生命之森的真实兵力了如指掌…… 明晰她们仍有殊死一搏的机会,甚至派出了刚刚好能够执行包围作战的数倍兵力。 一瞬,翠斯尔德感觉到自己被阴影牢牢包裹…… 她心中明白,阿尔特斯人当然不会做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另一方面,这也绝不该是恶魔斥候的手笔…… 那么…… 这一直在阴影中观察她们的,到底是什么? 她用力的咬着牙齿,思索已经被疑问围堵在牢笼之中…… 直到片刻后,“咻”,翠斯尔德的耳畔滑过了尖锐的破空声,才打断了她的思索。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凝望,便瞧见紫色的魔法已经在天空中开出了绚烂的花朵。 意味着帕忒希雅已经完成了她所交代的工作,柯丝汀与哈娜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姑娘们!”她便因此暂时发下了思索,低下手掌拍了拍身下驯鹿的脖颈,转而大声的开口下达命令:“不负骄傲!” 下一刻,锋利的蔷薇刺刺刃反射着金色的太阳光芒,猛地挥出:“骑兵!冲锋!” “晨曦近卫!”传递的命令则伴随着杂乱的驯鹿鸣叫声,“冲锋!”与“轰隆”的踏地鹿蹄声。 翠斯尔德目光如炬,驱使着自己的驯鹿冲在近卫的最前方:“砸烂它们的重型器械,姑娘们!” “这他妈……” 恶魔哨兵狐疑的与林稍的精灵一同注视到天空绽放的紫色罗兰花,“精灵?”然后,猛地回过了神,“敌袭!”一边大声的开口预警,“敌袭!”一边转身逃窜,一边匆忙呼唤身后架着盾牌应对崖壁上射来箭矢的一部分恶魔调转阵型。 “什么?”第一时间,恶魔战士并没有完全搞清楚眼下突然陷入混乱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它们还是清晰的听到了耳畔骤然震耳欲聋的怒骂。为此,处在近旁的一部分恶魔,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跟随着催促的指示,快速的开始了短促的机动。 木头被铸铁包裹的盾牌,迅速伫立在原地,看护着身后的投石车与重弩,阻挡着精灵们的攻势。 而后,它们才看清楚了,泥土飞扬中的,精灵晨曦近卫的冲锋。 只余下,站在凸起的石块上的恶魔领军,高高的眺望着四周的战场,“妈的!一群饭桶!”纵使,它已经对这群蠢蛋可能彰显的愚蠢行径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但还是没有预料到,这帮家伙到底是怎么睁着个出气的洞眼,对隐藏在森林中,这种规模的精灵部队熟视无睹:“妈的!妈的!赶紧给我阻击!一群饭桶!一群饭桶!” “如果我的投石车有一点磨损,我都发誓会毫不留情的直接砍下你们的脑袋!” “妈的,巫师呢?”叽里哇啦,叽里哇啦,“巫师都他妈的死那里去了?”话语不停的吞吐着鞭笞恶魔们的脊背,但远远无法平息掉它的愤怒:“投石车!投石车还有重弩继续进攻!妈的,给我移平那座崖壁!” “巴拉,巴拉,巴拉!” 注视到这番景色,稳稳的藏在精灵攻势最后方的帕忒希雅,不禁笑颜如花,“巴拉,巴拉!”她对冲向敌军阵地这种藏活累活可没什么兴趣,眼下正翘着腿悬于扫帚上,优雅的享受着时光,“巴拉,巴拉!”而后,抬起手掌捏住下巴,冲着站立于她肩膀上的“曲奇”小声说着:“看来那个蠢蛋正在骂人呢!” “说真的……”她的目光跟随着恶魔阵地里的巫师缓慢的移动着,对于领军的悲惨遭遇怜悯的咂着嘴巴:“如果是我的话,我高低得给这帮恶魔哨兵通一通菊花了!” “以修斯西妮的名义……” 便很快,在她的注视与领军不间断的催促下,恶魔巫师嘀咕着法咒,开始了行动。 对此,帕忒希雅便拍了拍手掌,“好了!”准备瞧瞧这群巫师到底有着什么奇妙的招数。 然后,顺手将“曲奇”赶回了自己长袍的兜帽里。 “姑娘们……” 至于,到现在仍旧没有露面的柯丝汀…… “准备……” 摆动的眸子,肃穆的话语低沉的延续着,“半翠语……注意距离,不要伤到我们自己的人。”她倾听着远处战场的愤怒呼唤,注视着那里无时无刻不在爆发死亡的短兵相接,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开弓,姑娘们!” 柯丝汀蹲在原地,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 跟随在她手下的近卫,此刻依旧潜藏在北边森林中的维系着相对的宁静,蓄势待发着。 随后,她轻轻的抬起手掌,“得了吧,恶魔……”嘴里还催促似的嘀咕着,“你远没有这么精明!” “行动吧!” “行动吧!” “妈的!”与此同时,就像是听到了催促一般,“你们这帮家伙怎么还在这里!”恶魔领军回过头时,突然发现还有恶魔举着盾牌蹲在森林的北边:“你们是分不清我们的敌人在那吗?” “还是你们认为那里还有精灵的伏兵?” “该死的!”某一刻,它真的想要把这群家伙就地撕碎:“她们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的兵力” “赶紧跟我滚到西边还有南边去……” 当然,柯丝汀倒是听不懂晦涩难懂的恶魔语,“我就知道!”但远视的目光,却清晰的看到了,从泥土中站起身的恶魔战士。 “做得好!”她便因此露出微笑,然后果决的下达命令:“放箭!” “放箭!”随后,声音伴随着动作一同进行着,牢牢抓住了来之不易的机会。 “咻,咻,咻……”随即,漫天的剑雨飞快的笼罩了天空。 第一百五十二章 信仰之章 杰克蹲在原地,目光忍不住的来回摆动,抿着嘴唇观察身前的两位女巫一边讨论着,一边对尸体上镌刻的魔法进行细节上的最后优化。 他的目光微微颤抖,眼皮不断的跳动着,因此默默的发出了一声轻叹,又昂起头来,瞧了一眼正在不断传递来爆裂声响的天空,抬手清理掉落在身躯上依然滚烫的石块碎片,默默的发出了一声轻叹。 “妈的!”杰克少见的开口,抱怨着怒骂,然后做出决定一般的猛的灌下一大口酒。灼热的暖流穿透整个喉管,但还是没能温暖他口腔中不断倒吸的凉气,也同样没能改变,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的动作。 他尽力的进行着心里建设,想要以此宽慰自己的身体本能…… 却几乎都是无用功。 “品味恐惧吧,神棍!”而发现这件事的沃尔娜,则毫不留情的露出了讽刺的神色,冲着杰克微笑:“至少能够明了,你们当初到底都做了什么事情!” 不过,这却引起了不远处,正拖行着恶魔尸体,准备将它摆到正确位置的纳迪娜的关注,“沃尔娜!”她听着沃尔娜满是不屑的身影,骤然直起了身子,呼唤起她的名字,“真是的!”为此,马不停蹄的摆好恶魔的尸体,然后快步向他们走去,“不要再刺激他了!”并用力拍了拍沃尔娜的肩膀,打断了她:“我们都知道这是件艰难的事情!” “你是傻瓜吗?纳迪娜!” 因为她的动作而转过脸颊,沃尔娜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我当然知道这件事!”心中明白纳迪娜再想着些什么,毕竟她总是这样:“我不过耍耍嘴皮子而已!好吗?” “是啦!是啦!”纳迪娜便继续发挥着自己的特长,“我只是怕累到你嘛!”表露着招牌的温暖微笑,用双手轻轻推着沃尔娜的脊背,将她赶去了一边:“趁着现在,赶紧休息一会吧!” 说着,还耸了耸鼻子:“一会还全要依靠你呢!” “纳迪娜!”至于沃尔娜的回应,则是怒气冲冲的叫喊着。 多数时候,她都恨不得把纳迪娜绑起来,猛抽她的屁股。 然而,纳迪娜却因此用力眯住了眸子,骤然贴近了她的脸颊,近到甚至能够清晰的看清她脸上的绒毛。 “你抽了什么疯,纳迪娜!”这叫沃尔娜的气势几近全部折损。 “你知道……”不过,纳迪娜的神色却没有因此产生任何变化,反而显得更加冰冷:“帕忒希雅早些说,如果这个牧师除了任何意外的话,就要叫你亲自去涅波塞荒野执行这个任务吗?” “然后?”沃尔娜的嘴巴依旧尽力维系着坚硬。但向后躲闪的动作却暴露着她的退缩。 “你瞧不出来吗?我正在为了你的生命而努力呢!”然后,纳迪娜便再度露出了微笑,还拍了拍沃尔娜的屁股:“可别忘了……” “回到暗月巫堡后,请我吃饭!” 这次,沃尔娜没再说话。 “嗯!”纳迪娜看着沃尔娜的表情,“看来我们已经说定了。”哼哼笑着,如释重负的转过身,伸出手掌从长袍宽大的袖口里拿出了两袋药剂,慢悠悠的走向杰克。 “我想,对于牧师来说,味道可能会有些难忍……”她随后抬手将药剂递给杰克,蹲下身子紧盯起他:“即便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有时候执行起来有些艰难,对吧?”她尽量放低声音,垂下手指,轻轻拂过法阵的一角。刹那间,紫色的魔法能量便充斥了这个法阵,散发出蓬勃的力量:“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代劳……” “没有这个必要!”杰克捏着匕首,用力抿住嘴唇,果断的回答着她。他还没有软弱到这个份上。 “好吧。”纳迪娜便点了点头,转头示意起身后抱着肩膀的沃尔娜。 “诡计之女……”沃尔娜紧接着果断的抬起法杖,精确的指向了身前的杰克:“野蛮生长!” “我有多少时间?”杰克咬着牙齿,感受着生机勃勃的藤蔓开始缠绕他的双腿,他便将纳迪娜递来的药剂直接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将瓶子丢到一旁,开口询问。 “毕竟这只是恶魔的尸体……”纳迪娜观察着他身上浮现的魔法微尘,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开口回答他:“一具尸体,二十流乐!” 藤蔓的速度飞快,此刻已经攀上了他的胸膛:“你现在有三具尸体……但记住,不论如何,在时间完全耗尽之前,都一定要赶回来!” “纵使欺诈的手段再怎么精妙……毕竟本质上还是利用灵魂进行贿赂!你进行模仿,尚未褪去的灵魂暂时为你承受,荒野使者扣押灵魂,闭上一只眼睛。但若是时间一过,死亡就会毫不留情的敲响门闩,直接突破魔法的抵抗,要了你的性命!” “一个昼歌……”杰克嘀咕着,“为了天主圣神!”随即,抬起匕首抵住脖颈,短暂的犹豫中,进行了最后一轮呼吸,“嗯……”迅速略过的刀刃锋芒,渐渐无声的目光,喷涌的鲜血…… “沃尔娜!”纳迪娜迅速的开口催促道。 “别担心!”应允着,沃尔娜飞快的将余下需要的魔法,一股脑的全部注入了法杖中。 于是,藤蔓继续飞速的生长,直到完全覆盖了杰克的身躯。 下一刻,恶魔尸体上镌刻的魔法刻痕,刹那间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你说他会成功吗?”思索着,纳迪娜呼了一口气,在原地站起身子,默默的抱住了肩膀。 “也许……”沃尔娜则直接在泥土中坐下了身子,开始维系着魔法的运转。 “又是毒雾……”纳迪娜转过头,看了一眼由崖壁下方蔓延上来的腐蚀魔法,无奈的咂了咂嘴:“这些恶魔还真是没有新意。” 但沃尔娜已经没空回答她的抱怨了。 “好吧。”纳迪娜便耸了耸肩膀,找个顺眼的地方,用魔法驱动着扫帚坐了上去。关注全局的进展,只希望千万别出什么问题。 第一百五十三章 颂唱之章 约翰象征性的瞧了瞧破烂的木门,“咚咚。”然后伸出脖颈仔细的倾听,但并没有得到回应,“奇怪……难道不是你们叫的妓女?”脸庞因此显露出疑惑,掐着腰继续注视寂静的屋子,“好吧……”随即无奈的咂了咂嘴,同时迅速的抬起左腿,直接踹开了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木门,“咔。”轰然掀起的灰尘,意味着,也许已经腐烂了的木质合页完全失去了对木门的掌控:“恕我直言,朋友们!” 就这样握着盾牌,抽出腰间的长剑,冲着黑暗的走廊摊开了手掌:“赖账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奇怪的是,耳畔依然是一片寂静无声,“嗯……”狐疑的等待着,约翰的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该死的!”便转而开口抱怨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何塞?” “我怎么知道?”何塞靠着门侧的冰冷墙壁抱着肩膀,然后顺着约翰的目光,偏过头向里面看去…… 妈的,什么都看不清,“或许……”接着,抬头看了一眼整栋房子的结构,“你可以宣扬,魔鬼都被你吓破了胆,约翰!”又确认了一遍此时所处的方位,顺势低头看起了牧师绘制的地图:“反正,如果标记没出现什么差错……那我们就没找错地方!” “开什么玩笑,何塞!”约翰气愤的努起了嘴唇:“那我岂不是白白维系了这么久的伟岸形象?” “就算你这么说……”寒冷叫何塞忍不住的吸了吸鼻子:“我也没什么办法!” “要不,你就再叫韦伯恩给你美化美化?” “嗯,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点子,何塞!” 关于这个建议,约翰显得非常乐意接受,“好吧!”甚至没有进行多少的思索,就用力的摊开肩膀,点了点头:“毕竟这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事情。” “傻逼!”注视着他,何塞无奈的发出了一声轻叹,然后随手收起手心的地图,就准备收工走人:“不论如何……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得做呢!” “等等!”但随后,他却突然听到了房屋内不断回响的细微声响,“嘶,嘶,嘶……”他很快确认了那声音的传递,便眨动着眼睛,压低声音,冲着他示意:“约翰!” 约翰便露出微笑,“看来也不是没有什么好事……”于是,再度架起盾牌与长剑严阵以待。 而位于他身后的骑士,与更后方的牧羊修会,也随即拉开了长弓的弓弦,抬起了蓄势待发的法杖。 约翰沉声嘀咕着:“快来查收你的节日礼物吧,杂碎!” 下一刻,“吼!吼!”伴随着殊死一搏的吼叫,丑陋的魔鬼骤然出现在房屋透入的光芒之中,带着漆黑的荒野薄雾,飞快的亮出锋利的獠牙与爪刃,向他们冲了过来。 “怎样?”约翰眯住眸子:“难道是这次的妓女叫你们不太满意?” “好吧,没关系!毕竟,处理刁蛮的客人也是我曾经的工作之一!” 就等待话音落下,魔鬼突进至地板的尽头,他的目光已经能够注视到那丑陋的脸颊时,微微晃动起胳膊,“放箭!”下达着命令:“骑士!” 如是,伴随着约翰的命令,“咻,咻……”于他身后铺盖的箭矢在骑士松开手掌时离弦飞出,略过他的身躯,封锁了魔鬼进攻的全部路线。 “圣吟术·……”一刹,金色的魔法充斥在法杖前端。牧师也在同一时刻开始了他们的吟唱,“禁锢!”随后,魔法化作一根灵活的套索,精准的飞出,牢牢的控制住了躲在后方的魔鬼的躯干。 “你知道,何塞……”而约翰就只是悠闲的站在原地,低头注视着被魔法禁锢,经由飞翔的余下力度,稳稳的滑落至他脚边的魔鬼:“这叫我不禁想起了,之前在皇城进行大清扫时的境况……” 随后,抬起靴子,用力的踩住魔鬼的脑袋,开口夸奖道:“干得不错,牧师!” 便维系着动作,“这显然叫我瞧起来很有诗意!” “没错!没错!”何塞注视着被箭矢稳稳钉在地板上的魔鬼,从腰间解下了酒袋:“你当时可是臭名昭着……” “哼,让那些自私的贵族闻之色变。你已经开始怀念臭鸡蛋的香味了?” “哦!”约翰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不用担心,何塞!” “关于那段历史,我已经逼迫过史官妥善的进行了修改!” 然后,又不放心的回头冲着身后的骑士提醒道:“不论如何……” “都给我好好记住这一刻的景色,骑士们!” “免得到时候韦伯恩那个混蛋,又冲我磨磨唧唧的说个没完!” 对此,首先是笑声在骑士中扩散开来,“好的,团长!”然后才是稀稀拉拉的回答。 “该死的,就不能有点干劲吗?” 约翰挑动着眉头,倾听着他们的回答,不满的晃了晃脑袋,然后便提起盾牌冲着魔鬼的脑袋,“希望你已经没有什么动听的遗言了,我的朋友!”它冲其说出最后的死亡宣告:“愿你喜欢荒野无尽的空虚!” 随即,下压身子,毫不留情的砸下了盾牌。 “妈的!” 但是何塞却没能理解他的动作,“你能给我解释解释……”转而疑惑的开口询问:“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约翰?” “这个……” 然后,在何塞的注视下,约翰为难的抬起手掌搔了搔后脑勺,“我都差点忘了这件事了,何塞……”他摆动着目光,一边提起距离魔鬼的脑袋只差一片飞雪距离的盾牌,一边直起身子:“早些时候,希尔拜托我一定要给她抓去一只活着的魔鬼!” “只是,我有些时候实在搞不懂……” “韦伯恩那个杂种,到底是不是借希尔的嘴,让我替他干这些脏活累活!” 他就这样轻声叹息着,抬手将长剑插回了腰间的剑鞘。 “希尔……”何塞便回忆起了往昔的景色,默默咕哝起来。母庸质疑,他仍旧历历在目:“不!我一点都不想讨论这件事,约翰!” “好吧!”约翰就冲着他点了点头,并在洁白的雪地中吐上一口唾沫:“牧师们!”耳朵倾听着被箭矢贯穿的魔鬼再度开始了蠢蠢欲动,嘴巴再度张开下达了命令:“处理好这件事!” “圣吟术·星坠!” 当然,牧师显然对此乐意效劳。 第一百五十四章 颂唱之章 “看来……”一瞬停顿的动作,遥远的声音回荡在灯光温暖的房间里,却又似在近旁,显得那般空虚又腐朽:“我猜的没错!” 韦伯恩听到了话语,就慢悠悠的转过目光,“这我倒是理解……”当然,他也并非故意如此,“不论你是谁……”有意思的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身体究竟是何时变得这般僵硬:“你最好都能够知道,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只是个每日沉醉在与幻想事物对话中的疯子!” 于是,在一片寻不到踪迹的空空如也中……他的余光略过希尔、阿赫马德与桑德里妮…… “哼哼!”随后笑声低沉,如翻动的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而来,“有件事情你倒说对了,游乐之神的信徒!”若非是不断的在房间中变换着位置,就是真的存在与任何角落,“我有时,确实会存在与幻想之中。” “感谢你!”韦伯恩便尽量不去思索,迥异景色背后的一切可能的滑稽动作,只是好奇的注视起,此刻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停在原地的希尔。 他能够感受到那家伙的力量,眼下展现在他眼前的境况,便显然不是源自他这沉寂了二十多年的脑袋:“我还真是头一次亲耳倾听到,自己的症结所在。” 然后晃晃脑袋,明晰自己大可不必猜测她的来历,就这样低下头,从袖口里驱动小虫包裹住自己,以清除身上肃穆的沉重感:“就像我说的……” “有时候,约翰会猜测,我到底有没有尝试过幻想出来一位妓女,在房间里诡异的享受生活。” 并一边前弓身子,一边仔细的研究起站在桌子上希尔的身躯……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就类似于灵魂脱离躯壳的情况,这倒简单明了:“但恕我直言……没准,我还真有冲这个方向发展的可能性。” 另一侧,事物的本体,他的真实幻想,已经再度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而说起韦伯恩毫不在乎的事情,那大概就是,她对此并不恼怒,“我知道你并非一个粗俗的蠢蛋,韦伯恩!”随后,在悠闲的跳跃中,突兀的幻化出了当前的实体,直接跃上了木桌:“为我办事,或是为游乐之神办事,我想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韦伯恩这才低头凝视起手旁的黑猫,“修斯西妮!”他便一下就说出了她的名字。 严格来讲,能够看透食物本质的眸子,“我还以为……”对于他的认知,绝非必要的才能:“你得要些日子才能冲破封印!” “奥飒咒符将我囚禁在坟墓之中,韦伯恩……”即便是在它的实体降临于房间里的一瞬间,一切都不可避免的走向了消亡,“但同时也保护了我,得以躲过在诸神黄昏里消亡的命运!” “实际上,是天主圣神的诅咒替你抵抗住了星辰坠落,第一序列的狂暴能量……”韦伯恩亲眼注视着希尔在自己的眼前化作了飞灰,房间也骤然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而也只有在他真正消亡的那一段时间里,奥飒咒符才在发挥作用。”但他只是自顾自的与修斯西妮分享自己知道的事情:“然后,直到现在,得益于人类的信奉……” “虽然天主圣神的本身依旧不可避免的无法重现时间,可他所制定的规则,还依然在发挥着作用。” “不论如何……” 便等待告知完这些消息,才依托着献上的祭品,顺势说出了自己眼下的要求:“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工程,我的诸神……” 他不在乎事情尘埃落定的可能性,只在乎事情最后的模样:“对于我来说,这多少有些过于凋零了!” “当然,安格玛西小子!”好在,韦伯恩话语正对修斯西妮的胃口,致使她心情愉悦的露出微笑:“但这得看我的心情!” “所以,就我看来,你可能还需要一点点的努力……” “我的诸神……”韦伯恩便迎上修斯西妮的目光,思索着转身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去,轻声说:“此刻当下,风萧萧,掀起枯秋一片,奈何万物凋零;远方一茬,草深深,乘和风扶摇,承蒙春暖花开。” 他希望,这把椅子千万别也化作飞灰:“也许,我该好奇你到底想要叫我做些什么事情!” “但更重要的是,我必须得从中获得什么?”韦伯恩尽可能的看门见山,“失去,非我所欲;获得,亦非我所欲。”他并不顾忌,每在修斯西妮身边多待一秒,就大抵愈发不可避免的陷入快速流逝境地的生命:“盗贼跑进了你的房间……”只是,担忧自己还未完成的工作:“应当愤怒的,究竟是失落的财宝,还是高高架起的尊严?” “洞悉一切,没有办法改变你的处境,韦伯恩!”修斯西妮则完全没有倾听他那叫人厌烦的长篇大论,只是慵懒的伸了伸腰:“对于世界的认知,亦无法帮助你触碰到世界运行的规则。” “但我本质上是一位慷慨的诸神,并不介意分享我的力量……”随后冲着韦伯恩亮出锋利的爪子:“只是,我的慷慨,绝不该成为你拒绝的原因!”至于,清理爪子这件事,她则将其完全归咎于生物的本能! “那么……”韦伯恩便搔了搔耳朵,尽量不去注意修斯西妮的动作:“我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很好!”修斯西妮显然对此颇为满意。 她几乎已经开始恨不得从游乐之神的手里把他抢过来了,“好消息是,我喜欢你,安格玛西小子!”不过,她向来擅长以理服人,所以决定给他一些时间:“你为自己赢来了一份礼物。” “是吗?”韦伯恩抬手为自己点上了烟斗:“那我还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我赋予你瘟疫的力量!”随即,修斯西妮驱动着四肢,跃向了远处的窗台:“至于你的决定,就给我烂在肚子里吧!” 她冷冷的亮出眸子,心中对决定的事情,从来不拖泥带水,“献给我一场屠杀!”便在话音还未落下时,直接在韦伯恩的胸膛镌刻上了独属于她的印记。目光则一直注视着窗外,没有回过头来。 “乐意效劳,女士!”于是,韦伯恩便冲着她低下头,微微行礼。 甚至没有给予他等待的时间。 刹那间,房间恢复如常,一片灯火通明。 只余下,韦伯恩的目光中,希尔正疑惑的环顾着四周。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往日之章 “看来事情可能要出乎你们的预料了,朋友们!” 帝科达德悠闲的嚼着嘴里用来提神的库特勒山脉特产,感受着口腔里不断回馈的少许酸甜,并未张开嘴唇,只是在心里默默的为眼下的事情下达定论。 这种名为秋落果的橙色果实,大多被森林里的猎户喜爱。主要的优势是味道尚可,又胜在一株产量丰富,并且随处可见…… 少了金币无比魅力的玷污,廉价的食物才能够在光芒洒落的阴影中维系它的本来面目。 “维耶……” 随后,他开口提醒起身旁的首席守备骑士长,远眺的目光依旧粘附在森林里正在慢慢变得活跃的密集黑影上没有挪动。同时,还驱动着身躯挺直脊梁,以应对西维尔镇秋日中旬的晚风拍打脸颊,所带来的少许寒冷。 “什么?”此刻,有着一头银灰色头发的维耶正站在城墙的垛口之上,“老头子?”他高高的抬起淡褐色的双眸凝望夜空的袅袅明月,表情中写满了畅意,老二低垂于城墙之下,舒爽的释放着积累的尿意。 “做好准备!”帝科达德便继续轻声说。 “是吗?”维耶努起嘴唇,伴随着帝科达德飞快消逝的话语,“嘶!”开始执行对撒尿这件事的最高敬意,感叹着世间美好的捏着皮革抖了抖身躯:“爽!” “别这么紧张,老头子!”心中却并没有将已经近在眼前的战事摆的太过重要,“我们都知道……”他低头瞧了一眼挂在胸口的怀表,即便其中的魔法已经不再发挥功效,“这就是一次浅显易懂的政治把戏。”然后,将它塞进怀里,一边悠闲的拎起酒袋,一边从垛口上向下蹦来。 “实际上……”维耶稍微在原地站了一会,片刻后才悠闲的向他踱步而去,“没叫来两个妓女进行督战,以领主的品位,就已经算是很给这些皇家骑士团的家伙面子了!”直到,在帝科达德身旁停下脚步,随手将已经拔开了酒塞的酒袋递向他:“还有一件事,别老是摆出这种表情行不行,老头子?” “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维耶!” 而帝科达德就只是果断的摇了摇头,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嗯……”关于这件事,倒是没出乎维耶的预料。 “固执的老头子!”随即,转过目光瞧着他,那张写满浪荡的平整脸颊浮现出了怒其不争的无力感,沉闷的低吟着:“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瞧……”又接着如上的动作,无奈的咂了咂嘴,昂头享受的咽下了一口烈酒,“这就是咱们被调来这里的原因!”这时候,还是决定向他透露早先的消息:“只消等待维森特的骑士赶回来,将这两个恶魔集团军与游猎骁骑包围……”当然,也只是对于帝科达德来说,才称得上透露,“如果你想的话,咱俩甚至可以现在就分化一下军功!” 毕竟实在没人乐意与他讨论这件事,如果想要找一个最爱阿尔特斯的安格玛西人,那么毋庸置疑就是帝科达德了。 “维森特……”少见的,话语叫维耶在帝科达德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上瞧见了一些表情,“他们真的放弃了木森城?”低沉的声音并未传递出太远的路程,只是微微颌首,就不再投入过多的话语。 若是说,他之前真的不明了当下的境况,显然是骗人的。 大抵,他只是不太愿意去面对。便轻轻叹息着,也不准备对这件事发表看法…… 他并没有办法拯救棋盘上的棋子。 “骑士……” 于是,就在少许咕哝中,收回自己的目光,挥手示意着指了指远处:“好吧!”又瞧了一眼正在天空中盘旋的狮鹫,冷静的下达命令:“准备好旗语!” “准备好旗语……”维耶重复着,搔了搔头发,“告诉天空之剑准备开始行动!”并不禁为此开始思忖,自己是不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跟帝科达德说这件事,“好了……”但不论如何,还是依照着他的命令,开始战前部署:“都别昏昏欲睡的了,朋友们!” “为了你们干瘪的屁股!” 一瞬之间,寂静的西维尔镇就这样被维耶大声的呼喊惊醒了夜晚的昏昏欲睡,“可千万别叫丑陋的恶魔通了菊花!”狭窄的城墙之上,大片被高举的火把,于晚风摇曳之中,开始了移动。 以及另一方面,在最城墙上显眼的一处,巨大的绿色与红色的旗帜,经由骑士不断变化的动作,不停的摆动起来。 有时候,堂吉诃德不禁感叹锐利目光所带来的好处。他借着月色的余晖,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幕,惊扰了维系的平静,“鸣叫!”并为此抬起手掌拂过胯下狮鹫的脖子,冲着它发出指令,“迪诺蒂亚!” “这里到处都是狮鹫的粪便,妈的!”直到他在仔细的注视中,明了了旗语的意思,不禁露出微笑。 同时,猛地拽紧缰绳,一个急转回头,“准备好开始行动。”这才接收到了,紧随其后的,真正的消息。 “嗷!”接下来,迪诺蒂亚执行着堂吉诃德指令,展翅翱翔着发出尖锐的唳鸣,开始向各处传达命令。 此行,他带领了两只天空之剑小队,目前正全部潜藏于灰白的云层之中,不断的进行着盘旋,以便最大限度的隐藏自身,等待合适的时机,执行突击轰炸任务。 当然,简单的指令确实可以依靠鸣叫,但复杂的沟通交流则不行,只能利用牧师的魔法…… 所以,考虑到,“在开战之前极尽可能的摧毁恶魔的所有重型器械”,这个目标的复杂性。 它们最好是节省消耗。 好消息是,眼下他们只需要躲避影蝠的侦查,倒不算是什么艰难的事情。 余下,只需等待弥撒提斯带领的天空之剑的主要部队嵌进影蝠的飞行战线,与它们进行纠缠时,依靠狮鹫飞行高度的优势,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恶魔的大后方。 “准备好,兄弟们!”之后,堂吉诃德便于思忖中,从手旁的炽阳风来甲上特意留出来的一小块用来储物的空隙中,拿出了一块白色的魔法石:“时刻注意影蝠部队的动向……”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往日之章 “你觉得,洛佩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位有着一头红色卷发的年轻人,捏着酒杯慵懒的靠在绸布覆盖的柔软长座之上,银白色的瞳孔凝望不远处木桌后方的纳尔塞,轻声询问着。 “我怎么知道!”此刻,纳尔塞正趴伏在杂乱的桌面上,认真的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听到询问才有空抬起头来:“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他了。” “哦……”少年因此拱起嘴唇:“你们安格玛西人还真是奇怪……” 她的思绪延伸着,目光落于窗外的点点繁星:“十几年都没有见过的家伙,却仍旧能够获得你们无条件的信任!” “别总觉人跟人会有什么不同,海琳。” 纳尔塞在斑驳纸卷的下方签下自己的名字,“不过是时局而已。”然后挤弄着眼睛迎上她的目光,“毕竟……这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事情……”又端着酒杯向后靠去,“安格玛西王国现存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该说是宝贵的财富呢……”顺势,习惯性的抬起双腿搭在木桌上:“还是说,唯一能够打开紧锁铁门的钥匙好呢?” 海琳便因此眨动起眼睛,“如果,那家伙真的不小心在库特勒山脉遭遇了不幸的话……”玩笑般的试探着纳尔塞:“身为上任女皇最爱的弟弟,你难道不会成为另一位合法的继承人,老爹?” “如果你真的爱你的老爹的话,海琳……”纳尔塞用力的摇了摇头,咽下了一口酒:“你就该从现在开始祈祷,千万别发生这种事情。” “我那愚蠢的老子……”纳尔塞随后开始尝试分解头顶煤油灯的结构:“散落在各地的私生子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其中,承袭正统,有名有姓的家伙也有两三个,现在可是正在安格玛西作为赫赫有名的公爵享受着生活呢!” “历史遗留下来问题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然后,他又很快放弃了这件事情,收回了目光:“这可不是上几个妓女就能解决的问题。” “你倒还真是给自己的美妙生活找了个好理由啊!”海琳不认为他的话音能够有多少说服力,只是默默的抿住嘴唇,将已经见底的酒杯搁到了地板上,并无奈的抱住了肩膀。 “我只是建议你别真的把我当做一个白手起家的坚韧家伙。”纳尔塞揉搓着自己的老腰,发出了一声哀嚎:“若是没有洛佩斯的话,我现有的稳固一切,甚至也可能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你觉得,这些就算飘摇过海的也要追随我的家伙,有多少是怀念着我姐姐一手缔造的晨曦盛世?”他大抵是露出了微笑:“又有多少是真的信任我,能够带领他们再次回到安格玛西?” “就凭我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塌糊涂的政绩?”纳尔塞说着,挑了挑眉毛:“我可不想在某个冰冷的寒夜,被艾德文娜乱刀杀死在木床上!” “毕竟,她有一回就准备这么做!” 对于纳尔塞来说,这种无可救药的抱怨也就只能跟海琳说说了:“分崩的米尔修斯狼家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海琳。” “但还是做一些美好的畅想吧……” “也许,洛佩斯还能够让米尔修斯家重新凝聚。” “五十枚金币,老爹!”但突然,海琳却话锋一转:“一口价!这可是你收买我的唯一一个机会!” “这样吧,海琳!”纳尔塞当然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刻,“我给你一百五十枚金币!但别太贪心!”他咂了咂嘴,尽可能的讨价还价着:“反正,等我走后,我的遗产都是你的!”于是,眯着眸子观察海琳的表情:“你只需要保证,查尔斯能够知道这件事!” “哦!原来如此!” 海琳这才恍然大悟,但却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二百枚金币,纳尔塞!” “你得知道你正在收买的可是梅尔卡姆家的长女,这可都是友情价了!” “一百八十枚金币,海琳!”纳尔塞逼真的表情,昭示着这就是自己底线:“我能付出的就只有这些了!” “天主圣神!真是吝啬的家伙!”海琳无奈的冲着他翻了翻白眼,一下子从长座上蹦起来身:“即便是我突然想起了,那帮家伙都是与你并肩作战十几年的嫡系部队,纳尔塞?” “没错,海琳!”纳尔塞果断的点着头。 “好吧!一百八十枚金币就一百八十枚金币!” “剩下的我都给你记到账上!正巧还能收些利息!”然后,打了个响指,迈开了步伐:“不过,我就是有点不理解……” “这到底是有什么意义?” “谁知道!”纳尔塞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耸了耸肩膀:“对于查尔斯这种家伙,多知道一点总比少知道一点要好!” “嗯……这还真有哲理,老爹!”海琳便权当他是在放屁:“不论如何,希望你能有一晚好梦,亲爱的老爹!” 随后,给纳尔塞留下了一个飞吻,“或者……”就拽了房间的木门:“你也可以想办法俘虏几位恶魔妓女!” 等待话音落下,便一甩长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利刃之章 “情况怎么样,大卫。”亚高蹲坐在营帐旁的石块上,监视着正被统一转移的道尔蒂城骑士。 稍远一点的地方,泥土上堆聚着宛若小山般的铠甲、长剑与盾牌。 显然,那是一笔不小的财宝…… 只消将其翻新之后重新投入给骑士中的新兵使用,那么今年肯定就能够节省出来不少军费方面的开支。 毋庸置疑,这是他们应得的! 所以……不论如何,不管之后道尔蒂城归于何人之手,这批已经落入到他们手上的防具与武器,都绝无归还的可能! “骑士们已经肃清了营寨的大半区域……”前方,视线堆积的泥土中,大卫正捏着酒袋慢悠悠的向他走来,“牧师正在准备接手伞菇河营寨的净化魔法……”说着,在他身前停下脚步,并将掌心的酒袋递给他:“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着急些什么……” “目前,还能偶尔遇到仍在抵抗的道尔蒂城骑士……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瞧着大卫稍显疲惫的脸颊,亚高点了点头,“有找到波鲁克手下骑士盟友的踪迹吗?”如是,询问着,抬手从他手里接过酒袋,拔开酒塞喝下了一大口酒。 “没……”询问声叫大卫的脸颊攀爬上少许的沉重表情,“一会……”片刻之后,他在亚高的注视下摇了摇头:“我会组织骑士去探查一下遗迹。” 为此,还环顾了一下四周:“也许,是在伞姑河营寨被完全平定之后吧……” 然后,抿住嘴唇:“行动需要授权……” 实际上,对于大卫来说,这点举措更像是无用功,“毕竟海斯总督在之前已经下达了封锁坟墓的命令,严肃的告知我们不能轻易进入。”他早就做好了盟友部队被尽数歼灭的准备,因此又找了些其他的理由:“而且,死尸的肆虐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随后,又耸了耸肩膀,似是已经对这件事下达了定论:“尤其是坟墓的外围,不管怎么清理都没有什么作用!” 亚高考虑着后续的一些事宜,“尽快吧,大卫……”伴随着话语,用力吐出胸膛中的沉闷,心中则还想为这件事做出一些努力:“我会稳妥的与团长对这件事情进行商谈。” 眨动眼帘,大卫注视着亚高的表情,便轻轻点了点头,“好吧。” 反正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说,也不由他来决策。 之后,亚高又开口与他谈起其他的事情:“我们的伤亡情况怎么样?你有去医师那里统计吗?” “十一人死亡,八十人受伤,多数都是轻伤。” 大卫对早些时候与医师的交谈进行着回忆:“虽然阵地看起来拥挤不堪,但绝大部分都是道尔蒂城的骑士,所以不用担心!” “嗯!”听完大卫的汇报,亚高才放心下来的点点头,“很好,大卫!” 对于惨烈的攻城作战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伤亡占比了。 “一会,你再……”于是,准备向大卫诉说接下来的部署。 “咚”,但随之而来的,一声沉闷的巨大声音,却打断他将要继续的话语。 手掌紧贴住长剑戒备着,他与大卫一同抬起目光,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凝望而去——失落的遗迹正静静伫立在那里。 寂静……战场残骸的片刻寂静,展现着即将到来的不同寻常。 “我认为……”大卫微微眯住眸子,暂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沉重:“应该是没有燃烧殆尽的焼石发生的二次爆裂!” 显然,这听起来很有常识,并且能够完美的解释那一声巨响。 但亚高却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看点…… “啊!”接下来,是凄厉的哀嚎:“魔鬼!” “该死,那一定是来自涅波塞荒野的魔鬼!” 哀嚎响彻营寨,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看来它并没有再一次的陷入沉睡!”关于这件事,既像是意料之中,又叫人有些措手不及。 亚高率先回过神来:“战备!战备!” 他大声的呼喊着,然后拍了拍大卫肩膀:“大卫,赶紧重新组织骑士进行守备!” 说完,果断的转过身,只身一人向遗迹的方向跑了过去! “妈的!”大卫的目光跟随着亚高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事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利刃之章 亚高前进的步伐渐渐的放慢下来,直到在近旁完全站住了脚步。 他昂起脑袋,注视着这个彰显在他眼前的家伙,恐惧骤然包裹住他的身躯……飞舞的触手孔武有力,怪异的獠牙暴露在外,惨白的皮肤镌刻着暗淡的符文,就好似由瞧不见阳光的深海攀爬而来的可怖水怪。 不过是愣神的短暂片刻,伴随着哀嚎,就已经有数位骑士被触手包裹住身子,拖拉着、蜷缩着,倾听死亡的低语,没有半分怜悯的……硕大的“鱿鱼”带着怪异的“笑容”,欢愉的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触手连带骑士的躯体一同的塞进其中,畅快的咀嚼着,香醇的“食物”,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完全碾碎。 亚高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短暂模糊,胸膛被恐惧拍打着喘不过气……他瞧见,灵活的触手再度袭来,身体几乎完全遵从着本能,随手从泥土中捡起一面盾牌,迅速的架在身前。 哀嚎,祈祷,又像是呼唤…… “咚”,无比的力道由上而下,毫无保留的砸在了盾牌之上。一瞬,只觉得从天空砸落的硕大焼石精准的命中了他所在的地点。 身体被力度裹挟着,无法反抗的跪入泥土之中。 但他甚至,仍旧该因此而感谢自己的“鸿运齐天”。 依靠着盾牌,转过目光凝望,感觉身畔只余留下诡异的空空如也。那些刚刚还在他身旁,为了生存而奋力逃窜的骑士,显然没有他这么好运,全都化作了今夜的甜点。 “亚高!” 忽然,轰隆巨响中穿插了一声清脆的呼唤……这提醒着他,他并非孤身一人。 虽然大卫那家伙总是乐此不疲的精通于见风使舵,但在关键时刻,他依然是一位合格的守备骑士长。 他倾听着身后,从远处传来的,不间断的对他的呼唤。耳畔同时还夹杂着那只“鱿鱼”的肃穆低嚎,“为了修斯西妮,为了修斯西妮……” 显然,他为之而痴迷的古神确实给予了他力量……即便是将他变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也许,这也正是他丑恶的内心。 骤然燃起的念头,“该死的……这家伙不会是杰佛里吧?”让亚高不禁在心中认真的沉思起了这个问题。 “合众吟唱……”稍稍来迟的,瑟提马不停蹄的抖搂抖搂长袍,赶紧在后方组织牧师统一吟唱魔法:“蜂刺……” 其中怪异的是,他在埋头研究的最重要阶段,直接被大卫那个焦急的蠢货,在没有任何简短扼要解释的情况下,依靠着拽胳膊的方法拉了过来。 在刚才,他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新奇的礼物在等待着他。 只希望魔法的轰击能够产生些许作用,但从那家伙身上镌满的怪异符文来看,他应该还得做一些别的思忖。 “你得完成你自己的工作,大卫!” 在瑟提的手掌高高抬起时,他身后的合众吟唱回荡着高亢嘹亮,金色的明媚法阵于后方悬浮着汇聚笼罩整个牧羊修会,“赶紧把你的骑士长拉回来!”他便有时间开口提醒大卫:“但如果……你对取代他眼下地位的这件事,已经急不可耐了的话……” “我也可以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我?” 倾听着话语,大卫不可置信的反问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对此显得狐疑不已。 “我可还没有被教廷除名,大卫。” 瑟提挑了挑眉,微微偏头指引,示意他别像个傻子一样傻站在原地:“现在弃牧从军还早了一点!” 大卫因此咂了咂嘴吧:“你确定我能毫发无损的撤回来?” “你难道没有意识到……” 此刻,圣言的魔力已经在他的手掌上汇聚:“这帮家伙都在注视你呢!” 他说完,便努了努嘴,要他自己考虑。 于是,大卫赶紧转动脑袋环顾起四周,发现事情还真是这样……而后,在片刻之中,他马不停蹄的做出了决定:“你说得对,瑟提!” 话音落下,又猛然吸了吸鼻子,“没错!我向来是个英勇的家伙!”等待话音落下,就大步的冲着亚高的方向前进起来。 “你最好能保证……” 同时,嘴里的嘀咕声还念念有词:“你会赶紧晋升为首席骑士,亚高!” “亚高!”如是,在距离稍微接近一点时,他便大声呼唤起来:“亚高!”希望他能够有点良知,赶紧自己跑回来,叫他不必再以身犯险。 “大卫?”同一时间,亚高听到了他的呼唤。好消息则是,他依然像是一块石头一样,站在原地并没有挪动身子。 该死的,他就知道,瑟提纯粹是在放屁。 亚高那家伙明显生龙活虎的很。 “老实说……”大卫无奈的发出一声轻叹,眼下紧促的情况,让他不得不瞅准机会,在下一次触手的袭击之前,飞快的躲进了亚高高举的盾牌之下:“你这家伙是不是被吓得走不动路了,亚高?” 他半蹲着身子,“天主圣神,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就像捷克尔希瑞尔的矮人一样?” “你还知道你自己像个矮人,大卫?”理想情况下,亚高甚至还能够留下一只腿用来踢大卫的屁股。 “哦……操!”大卫后知后觉,然后赶紧抵住盾牌的一角,帮助亚高一同撑起盾牌抵抗的硕大力道:“妈的!这怪物到底是从哪来的?” 眼下的情况稍稍好转,但最多也只能叫他们像是两个矮人摞在了一起:“早知道是来送死,我就该随便找两个骑士来支援你……” 他撇了撇嘴,示意亚高一定要记住他曾奋不顾身的拯救过他,而后严肃阐述起他们接下来的安排:“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亚高!牧师的合众吟唱马上就要做好准备了!” “我知道,大卫。”但亚高却点了点头,对此的反应实在平淡的要命,并且还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这个……”大卫疑惑的欲言又止,瞧着亚高眨了眨眼睛,“该不会是?” 紧接着,“咻,咻,咻……”那叫人头晕目眩的光芒便猛然充斥了它们眼睛。 不用猜测,答案已先他一步显露了实体。 这时,大卫才终于纳过闷来,“瑟提!”只是,凶猛的怒骂早已在魔法扎入泥土的轰然爆炸声中被掩盖殆尽,“我操你妈!”显然,光从口型来看,他似乎正在向某位靓丽的妇人慷慨的表示着他的青睐。 坚固的盾牌覆盖着它们,叫大卫无法观察到那只“鱿鱼”承载了魔法后的惨淡光景。但至少,瑟提那家伙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他与亚高所在的地方并非魔法覆盖的范围……毋庸置疑,瑟提向来是个猥琐的家伙。 操他妈的,他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玩笑。 “大卫!” 片刻之后,身旁的亚高及时的开口提醒起他…… 而后,迅速的收起盾牌,拉住他的铠甲,飞快的开始撤离。 不过,这时的大卫却显得有些恍惚。爆炸产生的巨大声音穿过了他的耳膜,眩晕加上耳鸣已经让他的大脑有些无法思考。 他只觉得自己正被拖拉着向后退去。 目光里,透过爆炸掀起的灰尘与泥土,大卫只瞧见,那只愚蠢的“鱿鱼”依旧在不断的挥动着它的触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寤梦之章 艾雅盘腿坐在窗沿旁的木柜上,抱着肩膀,捏着指尖的发簪,轻轻敲击着脑袋,难以抉择的注视着几乎已经将整个房间都全部铺满的礼服,琳琅满目。 清晨时分的薄薄晨曦透过银白色的发丝落在斑驳迷离的艳丽之中,映射着色彩的勃勃生机。 便大抵是察觉到了洛佩斯的目光,“那是什么表情,亲爱的?”紧接着,她一边询问着,一边无奈的翻动着眸子,从稍低的地方斜着目光冲他望去。 此刻,洛佩斯正依靠着旁边的书柜,思忖着凝视身前已经没有丝毫能够下脚地方的地板,但一听到艾雅那来者不善的询问声,还是果决的挑动着眉毛,晃动起脑袋,“没,没!”由此发出一声轻叹,想要解释什么,“我只是……”虽然,余下的话语并没有能够从他的嘴巴里吐露。 “好吧!”艾雅便鼓着脸颊点了点头:“其实我更喜欢那件黑色的,亲爱的,但这件紫色的似乎也不错……” 洛佩斯的身躯为此一顿,耸了耸肩膀没有回答。只祈祷着艾雅千万不要征询他的意见。 但实际上,艾雅思忖更多的还是,到底那件与洛佩斯的那个当做宝贝的黑色礼服更加相称,就继续询问道:“你觉得哪件比较好看?” 谢天谢地,他就知道今天会有这么一个劫难。 “哦!古神祤鸟!” 片刻后,洛佩斯做出了决定——毫不留情的转过脸颊,暂时不再看她,由衷的默默关注起书架上的书籍。 “传闻,古神祤鸟曾在科尔多黎之夏……”并因此拽住其中一本,缺于包养因而陈旧傍身的书籍,大声的念诵起书籍上的文字,一副已经沉入幻想中,心无旁骛的模样。 “哦……”艾雅瞧着他完全背过身缩在角落里的动作,“有趣,亲爱的!”冲着他的方向用力的翻了翻白眼,“不错的笑话!”显然,即便是个可爱的傻瓜,那也是傻瓜,“你自找的,你这个混蛋!”随即,带着气愤,咬牙切齿的从柜子上蹦了下来,“我相信……你会求我的!”就这样,抬手用发簪熟练的盘起了一头凛冽的冬日长发,心中默默决定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与那位人类的邂逅,既改变了她,也改变了那名人类……”不论如何,洛佩斯只觉得这句话,颇有一种文字特有的力量。 于此,在话音落下的一瞬寂静之后,他的耳畔就只回荡着娇小脚丫在地板的光洁空隙中不断挪动的声音。 “总感觉稍微有些单薄呢……”可这暂时还无法动摇洛佩斯的决心。即便是艾雅狐疑的软糯低语,略带少许撒娇的狡黠,“不论如何……”他也不为所动:“现在千万不要抬头哦,亲爱的!” 洛佩斯当然知道这又是艾雅的某个灵光一现的计谋,“他们一同游历于群山与……”但淅淅索索的声音、长达半个流乐的寂静,与艾雅故意的话语,还是叫好奇几近打败了他,“花田……”便带着少许的侥幸心理,不留痕迹的,一边继续阅读,一边将目光透过文字的间隙偷偷的注视起来。 “我早就说过,甜心……”随即,在注视到眼前景色的一刹时,洛佩斯就不禁懊恼起自己的愚蠢,“砰。”也不等话语得到回答,就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的合上了爪心中的书籍,轻轻的把它放回了原位,“我必须得在亲眼注视之后,才能给出妥善的评价!” 与早些时候的躲藏不同……这次,他眼眸从始至终也没有从艾雅的身躯上挪动半点。 褪去的单薄睡裙,静静蜷缩于暖阳之下。 洛佩斯的目光由上而下。 只瞧,粉嫩的嘴唇勾勒着妩媚的笑颜,细嫩的皮肤牛奶般柔滑;其下,锁骨轮廓清晰,冷冽又深邃。于是,两座高耸挺立的雪山,置于碎金般的光芒映衬下,绽放着纯洁的花蕾。便不禁,细腰袅袅,落下一点繁星,向下延伸着洁白,垂怜着绸缎似的修长双腿。 “我想……”洛佩斯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我们得把这些礼裙全都试上一遍,才有可能能够得出结论了,甜心!” “咚!”下一刻,飞来的枕头毫不留情的砸向了他的脸颊。 第一百六十章 寤梦之章 道格悠闲的坐在简陋的木凳之上,眯着眸子,灵活的爪子不断的摆弄着爪尖托起的两枚黎明之盾,转动的目光不留痕迹的环视着四周,“你这家伙,应该不是为了买两盆盆栽才背着两把匕首,躲过了层层筛查,对吧……”并偶尔开口呼喊,“凛冽之冬,冬猎的上好皮毛,十枚黎明之盾,统统只要十枚黎明之盾。” 心中则估摸着,这次大概是很难能够遇到艾雅与洛佩斯那样的冤大头,借此猛赚一笔了。 到处都是斥候、密探与刺客…… 真是白瞎它早起抢了个这么好的位置。 不过就是结个婚而已,就搞得这么大的排场。妈的,到底还叫不叫人做生意了? 高傲的摆出一副何不食肉糜的模样,还想叫人民拍手高声歌颂…… 哼,怎么就没有人能在乎在乎他裤裆里的那些,早已堆积如山的赌债!这回可算是彻底还不上了。 显然,它确实为此做出过努力。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那么,它大抵也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那就是找个机会赶紧把那些为富不仁的豪绅都给统统做掉,倒也算是与它们的恶行一笔勾销了。 “坏消息是……”随后,道格向上高高弹出爪子,让黎明之盾在空中翻转,“咱们两个并没有进入婚礼会场的请柬,小狐狸……”同时,开口继续着抱怨,并向后依靠住身子:“得益于咱们囚鸟组织一贯的贫穷作风,咱们现在就只有两个选择!” 它自顾自的说着,并不确定正躲藏在他身后的那个,眼中只有食物的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听它说话,“如果是文字……”但实际上,它不在乎,也不准备回过头去确认:“咱们就从下水道摸进去……” 目光则没有挪动的,继续紧盯着慢慢下落的黎明之盾:“可如果是画像的话,那就是你的命运……” “我会再给你找个好去处!” “当”,下一刻,黎明之盾在不断的翻转之中,再度落回了木桌桌面。 “你觉得怎么样?”它随即开口询问。不免,奇怪的心情在它的心中交融着。其中,一半犹豫,一半果决。 随之,一刹思绪的翻转……道格甚至已经无法猜测,此时控制着大脑的到底是感性还是理性。 “你……”为此,它慢悠悠的回过头去,挪动着目光,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直到在莉莉娅的脸颊上停顿,又不禁发出一声轻叹。瞧见,此刻蹲在木凳后边的莉莉娅,正在悄悄摸摸的啃咬着它的午餐。 荼蘼草的力量显而易见的正在开始消退,眼下已经有些快要无法压制莉莉娅身体里的力量,不可避免的吞噬科尔多黎的一切…… 时光的魔力仍在蔓延着…… 难道这就是冻土,与出生在冻土的命运吗? “也许,我下次该在食物里刻上我的名字。”然而,他终究是没能做出决定,便也不准备低下目光注视事情的最后结果,“好吧!”便一边怒骂着,一边马不停蹄的捏起莉莉娅的衣领,“你最好赶紧给我松口,你这个小混球!”它实在有些不可置信,甚至开始思索,不久之前带它大快朵颐的吃那一顿霸王餐,到底是不是只是一场晚间的美梦:“不论如何,咱俩算是结下这个梁子了!” “还有……这是我的!”接下来,还一把抢回了已经被莉莉娅蚕食大半的芳草饼干:“你这个家伙!” 它现在恨不得直接拎起皮带,冲着莉莉娅的屁股毫不留情的施加长者的关怀,“你明白吗?”但还是忍住了心中蒸腾的热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询问。 “恩姆,恩姆……”而莉莉娅则是继续咀嚼着,丝毫没有在意道格的询问。 “别担心……”道格只感觉自己的眼皮微微跳动着,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我一会就直接把你卖给街边的乞丐!” 为此深感无奈,但又不能真的叫它感受现实的险恶,“好吧!我就暂时放过你一次吧!”就只好一松爪子把它放了下来,并把余下的芳草饼干丢给它:“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待一会!” “恩姆,恩姆……”好消息是,莉莉娅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稍稍蹦起,就轻松的接到了道格丢来的放草饼干塞进了嘴里。 “真搞不懂……”道格便哼了哼,默默地吐出了胸腔里的怒气,从莉莉娅的身上收回目光,“我到底是抽了什么风……”并抬起爪子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咕哝着抱怨着:“才会答应莎娜……” “若是叫你加入囚鸟的话……”思忖着,又回头瞧了一眼莉莉娅,“想来……”它到还是没有办法下达定论,这到底是不是件正确的事情:“我确实是有的受的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寤梦之章 艾雅的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微笑,感受着腰间传递的均匀呼吸,轻轻抬起一只胳膊,手肘随意的拄在木床狭窄的窗沿上,修长的手指悠闲的贴住下巴,支撑起柔软的脸颊,翠绿的目光带着三分怅然,静静的注视着窗外高声欢呼的人群。 便顺势低下另一只手臂,收拢携带着清晨冷气的掌心,享受的抚摸起洛佩斯的白狼脸颊,思忖着自己大抵还未从早些时候的羞涩中脱离出来。 一个可爱的家伙。前一繁辰还在大呼小叫着叫她在多试一件礼服,后一繁辰就直接揽着她的腰开始了呼呼大睡。 真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这倒是也不影响她理解他。毕竟,昨夜隔壁房间的争吵实在是叫人难以轻松的沉入梦乡。 又因此,回忆起洛佩斯尝试依靠枕头隔绝外界声音的失败计策,而后与它们片刻不停的对骂,叫笑意继续在她的脸颊上绽放。 毋庸置疑的,她无法接受与他分离的结果,甚至乐意就这么一直瞧着洛佩斯在她大腿上熟睡的睡颜。很难想象,她有一天居然会拥有这么朴实无华的梦想。 可只消脑海中一浮现自己在晨光熹微时的大胆举动,就不禁又红了耳根。 她哪儿还能够想明白,自己这以往常常被身边人所称赞的,一片清冷的脑袋,在那时究竟是拐进了何种奇奇怪怪的思索之中。 就只是顺从着,忽然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无畏心情。 好在,现在早已回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为何意。 不然非得找个土坑把自己埋进去不可。 便赶紧为这件事下达了定论——那时候就只想着,一定要给洛佩斯的“有眼无珠”一个大大的教训。 不过,她心中知晓,自己真的是被爱意冲昏了头脑。但同时,她也尊重着自己的乐在其中。 她理应思索,却早已决定不再思索,不论是之后相差悬殊的地位可能带来的阻挠,还是参天古树与一世浮游,最后无疾而终的所带来的无尽空虚。 她现在只想要享受当下,并且也理应享受当下。 也许,这就是她唯一不会后悔的事情了! “傻瓜!”随后,她便默默呢喃着,下意识的狡黠地眯住眸子,低下头仔细的确认起洛佩斯是否是真的呼呼大睡,然后才不留痕迹的彰显突然有些打滑的手掌,直接滑进了洛佩斯宽松礼服的胸膛。 想来,这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误而已,就算是被她这位叫人着迷的初恋情人发现也没有什么关系。 随即,用力的哼了哼,几乎完全被自己的理由说服。但脑海中却不禁回荡起洛佩斯的声音,“哈!我就知道,你这个小色鬼!” “哦唔!”只一想到洛佩斯那得胜的讨厌表情,艾雅就下意识的抖了抖肩膀,发誓决不能叫洛佩斯知晓这件事。 纵使……她此刻,正被洛佩斯身躯散发出的蒸蒸热气牢牢包裹的手掌并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我亲爱的傻瓜!” 不论如何……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笨蛋,只是在每一次跟洛佩斯相处时,才瞧起来像个笨蛋…… 就像是冲着他故意彰显出来的似的……譬如,少女的生机勃勃、幼稚的天真烂漫、勇敢的热情似火。当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容易被看透…… 此间,是少女身体中几乎被外在身份完全压制的,生命中的香料…… 但只暂时褪去生命之森时日中规则的禁锢,她便明白…… 她们相互信任,又相互热爱,直至行到此处,相处中就再无其他。 因此,她才能够相信,她们会处理好这里的一切——关于她们的一切。相伴的旅行绝不会止步如此。 她期望能够拯救洛佩斯,而洛佩斯也一定会为了拯救他而努力。 那么便等着吧! 这些,科尔多黎的愚蠢混蛋!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寤梦之章 “什……”迎面吹拂的夏风,远去的灵魂于诡异中度日,梦中的清冷包裹着他的身躯,“什么?”致使洛佩斯猛地打了个冷颤,骤然从柔软的精灵抱枕上弹了起来,“梦……”坠入崖底的失重感,督促着他的脑袋重新回归清醒,顺势用力的抖了抖身躯。 “妈的!”却不想,他腰间的两把长剑在这时突然触碰着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下意识的怒骂声则紧随其后。低下目光瞧去,只看到,剑鞘不小心抵住了座椅,因此而来的力量掣肘,导致用来固定长剑的皮革,吃力的卡住了他腰。 “妈的!”此刻,洛佩斯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漏了一拍,便无暇顾及身上正在慢悠悠滑落的温热毛毯,只赶紧低下爪子拽起长剑,不断揉搓着吃痛的小腹:“该死!” 然后回头瞧了一眼艾雅,又忍不住的抱怨了起来,“差点就被那两个蠢货堵住了嘴巴,幸亏我醒的快。”同时,应允着揉搓回馈的温热触感,“好吧!”感受着疼痛渐渐褪去,他默默的松了口气,察觉疲惫重新开始诱惑,“就这样,晚安,甜心!”便也丝毫不做反抗,就叫身体松弛着,再度躺回了她的怀抱:“我得赶紧赶回去再骂上它们一轮!” 多数时候,艾雅都已经习惯了洛佩斯偶尔浮现的小孩子脾气,“再晚一会,咱们就只能跟道格一块,在一片狼藉的餐桌上寻找剩饭了。”所以就只是轻声的开口提醒他,目光甚至都没有片刻离开掌心书籍里的文字:“贪睡的白狼!亲爱的!你听懂这件事了吗?” 洛佩斯终究是听到了此刻最不愿意倾听到的话语。 “呼!”便为此发出一声叹息,还能够在睡上五流乐的美梦也就此破碎,“是的!是的!”随后,又把脸颊微微偏向右边,不耐烦的咂了咂嘴,短暂的不愿意接受现实,“幸运女神!” “我听懂了!”于是,过了好一会,他才耸着鼻子,下定了的决心,“我听懂了!”一边说着,一边从温暖的臂弯中坐起身,“我做了梦,甜心……”却又不知为何,失神似的嘀咕起来。 便显而易见的欲言又止,低垂的眸子还几次从艾雅的脸颊上略过,搞得他狐疑不已。 随后,他吸了吸鼻子,“我做了个梦……”并把眸子转向另一侧的小窗不再瞧她,嘴里则缓慢的开始吐露着:“梦到……” “有个春心荡漾的姑娘垂涎我的肉体,趁我不备,不断的抚摸着我的胸膛!” 同时,后怕着煞有介事的吸了口凉气,才转回头了:“你觉得……” 却注视到,艾雅的脸颊骤然攀上了晨曦的粉色云彩,一片朦胧的红晕染上了少女的羞涩。 “阴险的家伙!”一瞬间,洛佩斯只听到了,艾雅坚决的回应。 而后,在他的思绪还未反应过来时,那只娇小的手掌就一下下的捶打起他的胸膛。 最后,还毫不留情的一脚将他踹下了马车。 “原来如此!”洛佩斯便颔首着若有所思,抬爪稍稍拂去屁股上高跟鞋留下的浅浅鞋印,稳妥的在宫殿的枝丫攀爬的翠绿石板上站稳身子,“幸运女神!”又用力的伸了个懒腰,舒展舒展礼服,迎着头顶的朝阳,欢愉的享受着清晨的缕缕霞光:“又是美好的一天!” 该死的!他怎么会有这种愚蠢的感叹? 接下来,洛佩斯悠闲的环顾起四周,爪子下意识的抚上了腰间的剑柄,又马不停蹄的推翻了这只存在与自己思忖里的美好。 作为唯一一位被准许携带武器的家伙,政治上的角力显然叫人沉思…… 但就他个人来说,其中收获更多的,还是侧目而视的眼眸。 好在,他倒是不乐意沉思。只瞧,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的马车已经将夏日宫殿宽阔的前殿完全覆盖。 身畔,三两聚集在一起的贵族,高声阔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举着酒杯轻轻碰杯,灿烂的笑容浮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脸庞上。即使是脚下的这片土地早已摇摇欲坠,它们也丝毫不受其中的影响,默默在心中计划着在将要到来的乱世继续争权夺利。 如是,时代的尘埃就只会向下飘落着,没有丝毫阻拦的,被千万的平民背做大山,压弯脊梁,直至生命消逝。 它们便应当举杯高举,将这一杯敬给压榨。 “嘿!”直到,他的身侧,忽然传来了一个夹杂着清脆笑声的呼唤:“我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 “这位风度翩翩的爵士?” “是吗?”熟悉的声音让洛佩斯有些疑惑,轻轻转过头去,便发现那位一如往常,黑色薄纱遮面,身着一袭黑衣的德洛墨狄娅正端着两个酒杯站在他的身后:“也许……” “但我的记性向来不太好。” “好吧!” 几乎是德洛墨狄娅预料中的回应。对此,她既没有过多纠缠,“不论如何……”也没有多说,“这杯我敬你!”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爵士!”并顺势把手中的其中一个酒杯递给他。 “叮。”于是,等待话音落下,她冲着他推出酒杯,与他一同倾听琉璃发出清脆的声响。 “当然。”洛佩斯露出微笑,跟随着气氛点头应允,“干杯,女士!”随即将酒水昂头咽下,这时又问:“我有个小小的疑问,女士!”他的目光跟随着德洛墨狄娅渐行渐远的背影:“对于一场婚礼来说,一袭黑衣是不是不太合适? “实际上……”为此微微回眸,“我也这么认为,爵士!”德洛墨狄娅没有停下脚步,笑着冲他眨眨眼睛,只余留声音的余韵:“但我毕竟是凋零女神,别的颜色总归是不太适合我。”而黑色的身影,则很快消逝在又一次的碰杯之中。 那么……想来,他这一身黑色的礼服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其中还有那么一点明媚的金色。 下一繁辰,“看来你还是个很受欢迎的家伙嘛!”洛佩斯结束了等待。听到了那个,目前还依然携带着少许愠怒的声音。 他感受着自己的胳膊被轻轻的环住,抬起爪子稍稍示意,便把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交还给迎面而来的侍者,这才转回目光……发觉艾雅脸上早些时候的羞涩,此刻已经稍稍褪去,便说:“当然,甜心。” 就在她的微笑下,仔细的在她身上烙印下目光,欣赏着自己亲自为她挑选的礼服。 银色的长发披于脊背,一半扎起。早前,与他一同在集市中购买的耳坠乖巧的贴服于耳垂,映衬着修长的脖颈,雪白的肌肤,诱人的锁骨大方的展示着,其下,粉色的束胸中间镌秀着淡淡的绽放花朵,将丰满的胸膛紧紧包裹着,一并被与之颜色相同的,镶刻于其上的粉色钻石完全覆盖,并向下连接点缀着枝叶与花茎的灰蓝色束腰至小腹,替换为同样的灰蓝色钻石,完全覆盖。便余下一席长裙,上方承接身躯,薄纱蓝紫,下方延续着晚霞将去的一片粉白缀饰至石板。 “我们走吧,亲爱的!”艾雅眷恋的依靠住他的肩膀。 “嗯哼,甜心!”洛佩斯点了点头,测过脸颊吻了吻他的发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寤梦之章 “这是一个烁玉流金的夏日。” “冬日的美丽公主从远方走来。” “等待,等待……” “夏日的王子等待着这一刻!” “在岁月的流转中,” “只有寂寥的晚风陪伴着他一同等待!” 洛佩斯挪动着脚步,默默的抬起目光,望向金色绸缎滑落的二楼。那里,怀抱着千奇百怪的乐器,穿着统一的白色礼服,忘情演奏着的乐队,正端坐其上。 当然,这景色倒是说不上怪异。 只是,洛佩斯素来对音乐这种东西一窍不通。 就像是……你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反正就是莫名其妙的发出了这种声音。 最重要的……偶尔,还诡异的出奇好听。 想来……假装拥有欣赏美好的才能!他与“梦寐以求”的贵族身份又近了一步。便一边继续倾听高声嘹亮的音乐,一边与艾雅一同跟随侍者的指引继续前进。 “我的挚爱!我的挚爱!” “来吧!来到我的身边吧!” “王子祈祷着!祈祷着!” “直到,他的目光中出现了飞雪覆盖的长裙……” “直到,他的身躯上回馈来冬日眼泪的冰凉……” “直到,他的耳畔旁倾听到寒风低语的柔软……” “他们一同微笑!他们一同微笑!” “王子从翠绿的草原中站起身子。” “瞧着她!瞧着她!” “轻声说……” “我知道,时光的萧索无法剥夺你的美丽。” “我知道,你的心灵一直散发着熠熠光辉。” “所以,我便一眼认出了你!” “我的爱!我的时光!我的回忆!我的一切!” “请你陪伴在我的身旁……” “请你陪伴在我的身旁!” “永远不要再离开……” “永远不要再离开!” 很快,洛佩斯就在侍者的带领下,稍稍整理礼服的下摆,落座在整个,四处铺盖着红毯,到处生长着藤蔓的宫殿的第二阶长桌的,最左边的座位上。 或许是因为被邀请来的人实在是太多的缘故,才稍微显得有些拥挤…… 但好在他的身旁就只有艾雅,并没有什么四十岁的老鸨。 所以总的来说,哪怕是于他身后悠扬的音乐因此稍显震耳欲聋,宽阔的视野却也足够弥补这个小缺点了…… “嗯……”实际上,这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唯独,只有美酒,香甜的美酒! 咽下了肚子,就是咽下了肚子…… 便不得不说,留恋往返的富贵生活已经开始叫他有些嫌弃海斯那个愚蠢家伙酿的苦不拉几的葡萄酒了! 多数时候,他都不可避免的陷入愚蠢的境地——就像下方,伴着音乐在载歌载舞的人群一般。 洛佩斯的眉头紧锁,目光瞧着身前长桌上高高摞起的,装满酒水的酒杯,随后站起身,由塔尖的最上方拿下来两杯,一杯放在自己身前,另一杯则暂时存在艾雅那里。 但不必担忧,他会尽量关注她,叫她不要再喝醉之后,大闹这个婚礼。同时,还小声的感叹着,视线之内端着托盘飞快挪动的侍者效率惊人。 他才刚刚端下酒杯,就已经有侍者走过来查漏补缺。 妈的,这帮家伙还真会享受生活! “嗨!”至于依靠在他身旁的艾雅,则显而易见的要比他繁忙的多。才刚刚整理好繁琐的裙子,正准备落座,就不得不赶紧转过身回应热情的招呼:“早上好!罗西夫人!” “哎呀,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艾雅!”那位名为罗西夫人的,穿戴艳丽的猫头鹰一脸微笑的瞧着艾雅:“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科尔多黎!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是不是已经看透了我这个叫人厌烦的家伙?” “但你知道,我可不管这些!反正我这次是逮到你了,不论如何,你可都不许再逃跑啊!” “一定,等到婚礼结束之后,到我哪里去!我一直都想着叫你帮我试一试,我女儿最新调制的香水!” “当然,罗西夫人!” 艾雅的脸颊上带着客套的微笑:“看来我都不用问您最近过的怎么样了。生意一定是做的是越来越好了吧!” “不过您还真是误会我了。一来就赶上上狄罗忒弥与古神白狼的婚礼……真希望,我的思念能传达到您的身旁!” “哦!真会说话!”罗西夫人便因此点点头,顺势环住艾雅的胳膊,“确实,这倒也没错,显然是这件事情比较重要一点!”随后垂下的脸颊,挪动的目光则蓄谋已久的向着洛佩斯的方向瞧来,并笑着问:“哎呦,我是不是瞧见了一个新面孔?我想,这里可不常见多拉格勒斯人!” 它的眸子里写满了期待:“赶紧给我介绍介绍吧,艾雅!” “啊!”艾雅便随即,熟练的发出一声惊呼,捧场的跟随着罗西夫人的目光一同望去,彰显着一副刚刚想起的模样:“您不说,我差点都忘了!” 好在,洛佩斯耸了耸肩膀,对此倒显得不算太过僵硬。毕竟,就算是雍容华贵的妇人聚集起来,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也跟总是在她们村口谈论村子里那个男人的老二比较大的寡妇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丈夫!”然后,艾雅抬手指了指洛佩斯:“是一位阿尔特斯人。” “哦!”罗西夫人显得有些诧异,“是吗?”同时,冲着洛佩斯伸出爪子:“你好,我是罗西,罗西·吉安娜!” “整个科尔多黎的香水生意都是我在做!想要获得美人的欢心,找我就对了!” 说完,还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不胜荣幸,罗西夫人。”洛佩斯就回忆着贩卖货物的时光,脸颊挂着微笑,俯身前弓身子握住罗西夫人的爪子:“洛佩斯,一位猎户!” “一位猎户?”罗西夫人便因此思忖出了一个好笑话:“不!不!我想绝对不仅如此!” “能获得我们艾雅芳心的家伙,肯定不止表面的这点谦逊!” 而后,话音落下,他们就一同开怀大笑。 这时,洛佩斯又不禁沉思起来……不如他还是装作不懂科尔多黎语的样子吧! 于是,短暂停顿的音乐,会场维系着片刻气氛褪去后的混乱,柔和的曲调再度响起。 “冬公主!冬公主!” “她从遥远的东方赤脚走来。” “穿过雾绕的山峦!” “穿过流连的云朵!” “穿过初秋的枯叶!” “穿过天涯与海角!” “为了她之所爱!” “只为她之所爱!” “微光中牢记着他的脸庞。” “眸子里烙印着曾经的对望。” “清晨的山峦是那般清冷!” “晌午的云朵是那般香甜!” “傍晚的枯叶也不再寂寥!” “她只知道,遥远的距离正在消融!” “夏日的祈祷将思绪紧紧链接。” “只想叙说旧事,化作重逢,不必因此欢颂。” “直至视线交汇,一轮明月,夜色也不再昏聩!”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寤梦之章 在很长的一段没有语句回荡的寂静时间中,他的目光远眺着没有聚焦,耳畔似乎就只剩下了那一声低沉又谨慎的,楚楚可怜的哀嚎呼唤:“拯救我,洛佩斯!” 洛佩斯听到了呼唤,而后默默的从长桌下方收回了目光,“什么?”转头用视线回应她,在窃窃私语中被热情牢牢的包裹的艾雅。 看得出来,那是个艰难的活计。 不同于酒馆人群的运作模式…… 在贵族的晚宴上,显然不能依靠猛锤对方脑袋瓜子的方式来明哲保身。 “哦!”洛佩斯就开口回答她,但语气满是幸灾乐祸,并且显得对此很有兴趣,“祝贺你,艾雅小姐!” 艾雅则无奈的抱住了肩膀。感叹着自己在孜孜不倦的进行了各种方向的尝试后,才总算是扯到了一些叫人信服的理由,痛心疾首地从中脱离了出来。 洛佩斯便哑然失笑着,抬起爪子温柔的揉捏起她的脖颈,“好吧。”感受着她嘴角已经呼之欲出的怒骂,开口询问起她的意见:“我该怎么拯救你,甜心?” “我们……”他倒还是头一次注视到她的表情如此肉眼可见的变得沧桑,“要不要去跳个舞?”一边转动着眸子,一边轻声提出可行的计划。 “唔……”艾雅思索着,“跳舞?”甚至在洛佩斯的话语还未完全从嘴唇脱离时,就已经马不停蹄的开口反问着。 她的眸子骤然亮晶晶的恢复了生机,语气也在一瞬间变得活跃了起来:“我喜欢跳舞!” 随即抿住嘴唇,认为这是个不错的计划。目光跟随洛佩斯的眼睛,向下方的舞池递去目光,饶有兴致的观察起那些跟随音乐节拍摆动身躯的家伙们! 生命女神,这帮家伙还真不知疲倦。 “不!”但很快又把双臂一摊,果决的摇了摇头,“不!” “我想,还是过一会在说吧!” “噗……”就这样用力吐出舌头,莫名地对这件事下达了定论,“我不喜欢交际舞,亲爱的!”心情也恢复了方才萎靡的模样。 一声轻轻的叹息,“不论如何……”艾雅暂时将与洛佩斯一同翩翩起舞的期待压了下去,“我可不想见到,有一些讨厌的家伙骚扰你。”然后低下手掌稍稍拉起裙摆,应对着繁琐礼裙的沉重,稍显艰难的把光洁的小腿搭在了洛佩斯的大腿上,“而且……”同时,发出了一声不屑的闷哼:“我也一点也不想与这些蠢蛋跳舞!” “好吧!”洛佩斯就晃了晃脑袋,“固执的小家伙!”接着把一只胳膊搭在长桌上,又疑惑的开口询问,“什么是交际舞?” “就是……”艾雅为此皱了皱鼻子,抬起手指捏了捏他的脸颊,“你知道的,亲爱的!”她考虑着简洁的回应,又低下目光,轻嗅起杯中酒水的香气:“交际舞的重点就在于交际!” “实际上,你甚至可以,不停的在舞池里向别人询问,‘今晚要跟我上床吗’?”便在稍稍的停顿之后,端起酒杯抵在嘴唇边,冲他眨动眼睛时说。 “哦!”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明白这件事,但洛佩斯还是点着头,尽量表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即便,一时间实在有些分不清,艾雅到底是在夸大其词……还是,这就是事情本来的样子。 而后,在迎着艾雅略微夹带着少许审视的眸子时,他又迅速做出决定——显然,已经不必再对这件事投入更多的思索。 随后低下目光,这才发现,艾雅脚上的那只银灰色高跟鞋的绑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奇怪……”为此,他根据经验做了几次尝试,然而没有能解决问题,只是缕顺了事情发生了原因——似乎是为了美观,而抉择了材料的缘故,这个绑带就是不论如何都绑不紧,“这双高跟鞋好像设计的有些不太合理,甜心!” “是呀!”一旁的艾雅便鼓起脸颊,表现出对这件事的高度赞同,“所以才叫你拯救我嘛!”又委屈巴巴的把手中只喝了一小口的酒递给洛佩斯,“不好喝,亲爱的!” 抱怨延续着,“从迈上这里的第一个台阶时,我就发现了!”却也没忘,顺手帮洛佩斯拍掉胸膛处,不知何时沾染上的灰尘:“就这么拖拉了一路,脚都酸啦!” 不过,在目光不留痕迹的扫过洛佩斯的表情时,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忧洛佩斯这个笨蛋,会不会没能够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哼!”就紧接着哼了哼,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把脸颊摆向了一边。 “也许……” 但好在,洛佩斯总是了解她,对此心领神会。 “一会……”很快,就抬起另一只揣在怀里的爪子,轻轻的帮她揉捏起脚踝,“我可以想想办法!” 于是,他开始思忖有效的解决办法,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思路。 “什么办法?”艾雅好奇的眯住眸子,她倒觉得这事没有什么必要。 严格来说,暂时也还可以忍受,所以就玩笑似的回应着:“哦!真浪漫!” “是为我把这些家伙的鞋都偷过来吗?” “嗯!”但洛佩斯却在不假思索中,好似采纳了她的建议:“很有建设性的意见,甜心!”甚至,真的用爪子开始了丈量,“我看看……首先先量量你的脚丫!” 在爪子完全展开的情况下,大概,只勉强达到四分之三个爪子。 “你不是认真的对吧,亲爱的?”艾雅翠绿的眸子覆盖上疑惑,笑着翻了翻白眼:“实际上,我也不太想叫你被当做变态被守卫丢出去!” 接着,被吓到了的仔细注视他。 直到确认他并不会真的这么做之后,“哼哼……”才闭上眼睛享受起来,“我就只是想叫你摸摸我啦……”睫毛稍稍颤动着,“再往下一点!”仔细感受着洛佩斯的爪子:“反正暂时也就只需要坐在椅子上。” “我知道!”眼下,洛佩斯正在尝试自己硕大的爪子是否能将脚丫完全包裹,“没关系!”悠闲摆动的目光则在舞池中寻到了熟悉的身影,“我会尽量妥善一点!” 在对视里,那家伙不断在人群中收割着藏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的鼓鼓钱袋,还冲着他露出笑容。 第一百六十五章 寤梦之章 “哗啦,哗啦……” 道格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了下来,畅快的喝了一口随手拿来的酒,享受着倾听背后包裹晃动而发出的清脆声音,感叹着自己这回可是吃穿不愁了。 “要买些珠宝吗,我的朋友?”随后冲着迎面走来的洛佩斯高高举起酒杯,庆祝着今日的大丰收:“就现在,我给你打五折,童叟无欺!” “不,道格。”洛佩斯则在墙壁前停下脚步,冲着他的摇摇头,拒绝了这笔生意:“你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别这么说,洛佩斯……”不过道格并没有因此而恼怒,虽然它确实对此抱有不同的意见,“你难道不明白无奸不商的这个道理?”实际上,它现在还不焦急于将这批货物出手。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要被骗……”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能够砸在手里的东西,“为什么就不能便宜我这个努力求生的和蔼小贩?”需要提防的也就只有,到时候在黑市人群热情高涨的哄抢。 “是吗?”不过,洛佩斯的表情依然悠闲不已,“其实……”又话锋一转,“我倒是更乐意去问一问……”好消息是,道格的命门早就彰显在了表面:“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的钱包里有多少枚黎明之剑!” 此刻,道格只感觉到自己的菊花一紧,“瞧瞧你,我的朋友。”用力的摩挲摩挲了手掌,才勉强的挤出了一抹微笑:“真不明白,如此冰冷的话到底是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显然,他们俩个都不是什么愚蠢的傻逼。 “我明白,有时候太过勤劳,确实会招致他人的眼红……” 于此,道格很快就决定了弃尾保身,“但你得知道,更多的还是敏锐的抓住时机!”就这样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把袋子拽到身前,解开了紧系的系绳:“我今天心情不错,洛佩斯!”眼下,不被打入大牢才是真正的胜利,“所以,你赚到了!” 而后一甩手,直接将袋子丢给了他,“我决定,免费送你一些珠宝,以资助你来讨艾雅的欢心!”这时候,它倒显得大方不已。 “哦!那还真是不胜荣幸!”伴随着与艾雅几乎如出一辙的惊呼。洛佩斯先是装了个傻,“那我就……”然后才眨动着眼睛,与它达成了合作:“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当然,他的脸颊并不会出现丝毫不好意思的深思,“有没有项链?”只是询问着,迅速的蹲下身子,开始在其中挑选起来。 “我想想……”道格便无奈的伸直了双腿,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没记错的话……”对于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着实有些无语,“应该都在下面!”就是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居然也会被别人敲诈。 “然后……”当然,他对此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有必要提醒你,洛佩斯!”担心洛佩斯会狮子大开口,所以又继续说道:“这个布袋里的东西,可是囚鸟与这沉重世道抗争的宝贵资产……” “所以,不论如何……当然,我倒是不奢望你能对囚鸟一心为民的深明大义感同身受……” “但至少不该得寸进尺!” “当然,道格!”洛佩斯便点点头,顺着道格的话语往下说,“我理解!”杂乱的珠宝不禁叫他有些眼花缭乱,“毋庸置疑,这件事叫我感动不已!”实际上,对此则完全不在乎。若不是没有办法确定他到底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带回阿尔特斯…… 他怎么也得想办法拿走其中的三成。 “我想,就只是拿走了两条……”随后,没有丝毫贪恋的把袋子丢还给了道格:“应该不会影响囚鸟组织革命的英勇蓝图!” “哦!”目光浮现出惊喜,“那么囚鸟组织将感谢你的……”关于结果,道格明显还算满意:“我的意思是……” “你这几乎不值一提的大义!” “真是辞藻华丽的赞美,道格!” 洛佩斯倒也没想着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词,“还有……”就顿了顿,攥起爪子把项链揣回礼服的口袋,转头询问起莉莉娅的情况:“莉莉娅呢?” “嗯,我给它找个了妥善的地方!”随即表情严肃,“不用担心!”道格便也不再与洛佩斯诉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语,“没准,现在正欢快的在食物的海洋里遨游呢!”转而抬起目光,继续着自己的观察:“不论如何……” 欲言又止着,最后还是决定向洛佩斯告知一些,他当下掌握的一些信息:“我得开始行动了!” “虽然目前没有发现其他人安插的人手……” 一边说着,一边再度系紧系绳站起身:“但光是狄罗忒弥的近卫就有大概一百五十人。” “估计等到婚礼仪式开始之后,眼下的各方势力的人,就都会聚集到这里……” “仔细注视,洛佩斯!艾雅给你塑造了一个不错的身份……” “你大概是这里目前的唯一一个,所有人都不抱有敌意的家伙。” 说完,与他点头示意,“只希望到时候不要演变成一场大乱斗!”便自顾自的迈开步伐隐入了舞池的人群:“小心一点,洛佩斯!” 第一百六十六章 森林之章 抬起目光短暂注视从林稍间滑过弧度迎面而来的箭矢,恶魔领军的眼皮微微跳动着,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箭矢!箭矢!”但眼下已经顾不得其他,只好大声的呼唤起来,并第一时间跃下投石车,蹲入泥土之中,马不停蹄将身躯完全藏在投石车之下,以躲避精灵的箭矢,同时继续下达命令:“盾牌!北边方向!妈的!” 眼下,只希望这些慢吞吞的家伙能够快速做出反应。 事实上,恶魔确实是很快就听到命令,“哇路?哇路?”随后响起的低沉恶魔语里写满了疑惑的味道。 它们便因此停下机动,开始回头注视…… 而其中的坏消息则是,锐利的箭矢早就已经在滑翔中抵达到了它们的眼前。 “箭矢?”随即,不可置信的哀嚎起来,“箭矢!”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没可能在如此紧促的时间中再度构建出一道能够完全阻拦住这些箭矢的防线,“箭矢!箭矢!”能做的就只是一边大声的传递预警,一边架起盾牌竭尽全力的保住自己的性命。 如同蜷缩的乌龟一般,“咚,咚!”下一刻,一波接着一波毫不停歇的箭矢如期而至,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完全覆盖住了恶魔后方的简陋阵地,不断穿透着盾牌的铸铁与血肉的身躯。 而这一瞬的杂乱,便正是翠斯尔德所寻求的,“姑娘们!”随即,一声嘹亮的呼喊,轻而易举的便冲破了紊乱战场的封锁,坚决的下达着命令,“冲散它们的阵型!” 后方,悬于头颅之上的箭矢逼迫着缺少防御手段的恶魔慌不择路的四散而逃。 煽动翅膀的蝴蝶……此刻意料之外的蜂拥而至,在片刻之后直接导致了前方恶魔作战空间的刹那紧缩。 于此,无法抵抗的拥挤,就叫它们再无法维系,当下的有序防御。 翠斯尔德注视着身前少于长矛防御的盾牌,随后轻轻拉动缰绳,便叫驯鹿高高的越过恶魔的盾牌,直接冲进它们阵地的腹部。 “诡计之女……”同样的,乱成了一锅粥的战场也切实的影响到了恶魔巫师,“灼热之牙!”借此机会,处在后方与精灵一同发起进攻的女巫,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吟唱,执行翠斯尔德所下达的目标——热烈的魔法直冲冲的向着投石车与重弩燃烧而去。 “冲锋!”至于精灵,则是竭尽全力的想要紧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前方的骑兵,有条不紊的延续着早先确定的攻势,在阵地里横冲直撞斩杀着恶魔巫师,叫恶魔再无法重整旗鼓。而后方的步兵,则顺势与还在维系着防线的恶魔交战,一举拖住它们回防的脚步。 “接受你的死亡……”微笑的默默咕哝,冲锋在最前方的翠斯尔德,同样也是最早撞上了恶魔的巨蜥斧手,“杂碎!”她便高举着手中的蔷薇刺,注视着迎面而来的家伙,大腿一夹驯鹿的脊背,趴俯着接下了它的挑战。 “哼,哼!”于是,巨蜥斧手便兴奋的哼了哼,心中没有沾染一丝的恐惧,顺势驱使胯下的绿斑巨蜥直接加快冲锋,“哼,哼!”它的眸子紧盯着这位精灵骑士,手掌用力的捏住手中长斧的斧柄。 便于这飞速消散的电光火石之间,巨蜥斧手率先发起了攻势,在测算出它们之间只余下两马身的距离时,它就毫不犹豫的冲着驯鹿的脖子,由左边狠厉的伦出长斧的斧刃。 “生命女神……” 唯此一击,翠斯尔德便知道自己获得了决斗的胜利,“将不会为了你的生命而哀叹!”她微微眯住眸子,为它的余生洒下冰冷,随即抬起手掌,等待着与它只余下一马身的时候,猛然冲着它掷出蔷薇刺。 “唰”,几乎是一声细不可闻的响动。投掷出去的刺刃在泥土中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直接穿透了巨蜥斧手的脖颈,黑色的鲜血汩汩而出,余下的力量还把它带下了巨蜥的脊背。 注视着鲜血,驯鹿优雅的在原地调转着身体,“为了生命女神!”翠斯尔德就这样微微猫下身子,抽回了伫立与恶魔身躯上的蔷薇刺。 但她却几乎没有片刻的时间能够用来庆祝。通常,战场的风云变幻只在一瞬之间。 “列阵!”耳畔,是一声坚定不移的叫喊。 翠斯尔德抬头注视…… 前方,失去了箭矢的侵扰,一部分巨蜥斧手已经从紊乱的指挥里回过了神,重新汇聚成阵型,看来是已经做好了向着它们发起冲锋的准备,“为了魔王!”便倾听最前方的恶魔继续大声的下达命令。从装束来看,似乎是一位恶魔军团长。 它对比于之前的那位,只知道大呼小叫的恶魔领军,显然更有压迫感。 实际上,这位军团长也确实,从来瞧不上那些没长脑袋的家伙…… 而且,这也绝非是空穴来风。 它只消稍稍在脑海里回顾之前的无数次战事,其中彰显的事实,无不在印证着它的看法。 能把一场以多打少的战斗指挥成这个样子…… 哼,愚蠢的傻逼。 毋庸置疑,这绝对是它的耻辱——迫于职级原因,必须听命于它。 “是,军团长!”之后,它听到冲着它的齐声回应。就这样回荡在密林之中,似乎轻而易举的就将颓废的气势一扫而空。 甚至,就连早些时候一味抱头鼠窜的恶魔,也因此重整旗鼓冲着近旁的精灵发起了反攻。 很快,翠斯尔德就察觉到自己的退路已经被牢牢封锁了。 她倾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列阵!”随即,没有任何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即便是它们只重新收拢了不过半数的巨蜥斧手,却也远远的高于她们骑兵的数量。 不论如何,她们也就只能背水一战了,“晨曦近卫!” “冲锋!”下一刻,恶魔军团长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风动!”与此同时,帕忒希雅也已经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力不从心。 面对突然发起反攻的恶魔巫师,她压力倍增。手中涌动的风魔法刚一脱手,她便知道,已经无法在恶魔巫师的层层封锁下强行突破,以摧毁不远处的最后一辆投石车。 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能做的也只是抓住这个空挡,利用这一发风魔法诓骗一手恶魔巫师,另一边迅速的开启另一次吟唱,直接放弃继续进攻恶魔大型器械的想法,转而支援翠斯尔德。 只是,悬殊的人数差距依然是她们无法弥补的痛点。即便,她们的精妙突袭确实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效果。 “啊!到处都是恶魔!”帕忒希雅便无奈的翻动白眼抱怨起来:“该死的!” “咚!” 随后,巨大的声音回响着。 不过,帕忒希雅也实在有些难以确定,自己的魔法到底有没有命中…… 于是,抬起紫色的眼眸仔细的注视起来,等待着火球砸落的硝烟与恶魔巫师防御的黑雾魔法一同褪去…… 好吧!显然是并没有命中! 下一刻,挥舞着长矛的巨蜥斧手就直接一齐越过了灰烬,呼喊着冲着精灵骑兵冲了过来。 “冲锋!”好在,翠斯尔德倒也没有对此投入过多的期望,“为了生命之森!”随即,用着同样无畏的气势,大声的下达命令。 “冲锋!”而另一方向,完成了对于部分恶魔步兵围剿的哈娜,也带领着晨曦近卫,马不停蹄的赶来支援,发起了冲锋:“晨曦近卫!” 命令回荡着…… 不多时,巨蜥与驯鹿的身躯便在这片土地猛烈的交融。 第一百六十七章 森林之章 爱丝琳垂下目光,仔细的注视着下方的战局,“妮德依琳!”随后,开口呼唤起身旁的女巫。自己则依旧站在原地,叫大腿紧绷着,丝毫没有要挪动身躯的意思。 虽然,翠斯尔德在下方战场的拖延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成果,让崖壁暂时得以脱离恶魔焼石片刻不停的侵扰。 但以翠斯尔德所掌握的部队人数,当下就算是想要再多拖一刻,都称得上举步维艰。 她们都明白,这绝非长久之计。 “我在,将军!”妮德依琳紧接着开口回应她。眸子沉重的摆动着,心中明了,对于眼下的片刻宁静,她们究竟要付出何种代价。 “翠斯尔德在东边崖壁下方的森林中埋伏了一队近卫……”便在短暂的沉吟之后,轻轻诉说起接下来的计划。敏锐的思绪,于这一片乱糟糟的丝线中,抓住了一个反攻的机会。 不论如何,她们总不能放弃希望。 “向她们发送消息……”于是,爱丝琳严肃的冲妮德依琳下达命令:“我需要她们立即向那里的恶魔发起攻击!” 瞧着爱丝琳挺拔的背影,“好的,将军!”妮德依琳便用力的点点头。在多数时候,她需要做的都只是默默执行命令。 “不过……”但当下,她几乎轻而易举的就思索出了爱丝琳接下来所要进行的反攻计划。所以一时有些拿不定,到底要不要撤走纳迪娜与沃尔娜。这才少见的表露着疑惑,欲言又止的开口询问起来:“关于那位牧师……” “不用担心,妮德依琳!” 当然,爱丝琳也并非是没有预料到她的疑虑,“我会在崖壁留下一小队近卫!”只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能够对此做出决断:“虽然,大抵不必再担忧恶魔会对崖壁发起进攻……” 妮德依琳抿着嘴唇思忖着,“我想是的……”她当然无法对一件事下达妥善的定论……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人与人的感性总是不尽相同。 随后,也只是应允着命令,马不停蹄的捏起法杖,开始吟唱魔法,“做好准备,姐妹们!一瞧见信号就对崖壁下方的恶魔发起进攻!” 很快,话音落下。 “女巫的魔法负责第一轮的消耗,妮德依琳!” 最后一刻,爱丝琳的目光在战场的中心短暂停顿,将翠斯尔德的身影烙印在眸子中,“等待我的命令……”接着手掌拉住驯鹿的缰绳,转回眼睛观察翩翩纷飞的蝴蝶,“集合!”然后,就这样翻身迈上驯鹿的脊背时,大声的开口命令起来:“晨曦近卫!” “姐妹们!” 而妮德依琳的声音就紧随其后:“合众吟唱,准备!” 远处,正在悠闲度日的纳迪娜便因此猛然的直起身子,“什么?”并顺势开始观察四周,耳畔还好似回荡着方才消逝的,准备合众吟唱的命令,“什么?什么?”并且认为,这一定是确有其事。因为,四周的晨曦近卫与女巫都开始向崖壁的一角聚集。 一时间脑袋不禁被狐疑牢牢包裹,难道是恶魔已经开始向崖壁发起冲锋了? 就在思索中,冲着身前仍在维系着法阵运转的沃尔娜递去目光注视。忽然诡异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嗯……”她便左右为难的摩挲起下巴,一边怀抱着法杖放空目光,一边驱动自己强壮的大脑,想要就此事得出一个客观的结论。 旋即,她的脑袋里浮现出了帕忒希雅为她的工作下达了最高优先级的指示,叫她险些被自己的愚蠢呛到了一口口水。 “那么既然如此……”纳迪娜便豁然开朗的哼了哼,嘀咕着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露出微笑。同时,理所当然的将屁股再度钉回了身下的树干:“我这可不是偷懒!” 然后,似乎是为了观点施加论据,又大张旗鼓的伸了一个懒腰。 “哦!”不过,她的眸子只刚刚眯住又打开,身前就莫名地多了一队晨曦近卫,“你们好!”便顺势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女巫!”便在纳迪娜的注视下,领头的晨曦近卫简短的回答着她,摇了摇头:“将军没有对行动做出过多的解释!” “我们只是被派来保护你们的安全!” “好吧!” 如此,纳迪娜也就只好点了点头,稍稍舔了舔嘴唇,不再进行过多的询问,“哦!对了!”随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迅速的从树根上站起身,向她们伸出了手掌:“暗月巫堡女巫,纳迪娜!”总的来说,一次出其不意的自我介绍。 晨曦近卫为此微微愣神,多少有些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不是该自我介绍的时候,但最后还是冲着纳迪娜伸出了手掌:“晨曦近卫,阿黛拉!” 第一百六十八章 信仰之章 这几乎可以称之为一次剧烈的苏醒。 某一刻,杰克只感觉自己好似认定了这一切只是一场翻涌的噩梦。 痉挛般的蜷缩起身子,然后大口的喘息着。 也许,这就是一场梦罢…… 他不禁这么思索着。 无比沉重的眼帘、全然不像是喘息的喘息……他的胸腔中甚至无法感受到空气的流动——诡异的事情牢牢的将他包围。 接着,是骤然紧缩的身躯,“唔……”宛若被道尔蒂城的重骑兵狠狠的冲撞一般。 他也许已经死去……亦或者,天主圣神早已不再眷顾着他。 眼下,就只希望回馈他的,不是更为糟糕的情况。若是二者皆而有之,那么他就得赶紧进行祈祷了。 艰难的事情并非一生作恶多端,而是在享受过靓丽的人生之后,得知这个世界真的有涅波塞荒野的界限。 他几乎已经完全沉入了消亡的深沉海底! “啪”,但下一刻,脑海中却骤然回荡起一个柔软声音,“来吧!到这里来吧!” 他默默倾听着,不知这到底是从何而来,“来吧!到这里来吧!” 杰克早已没有时间进行思索…… “咳咳!”随即,猛然张开双眼,趴俯着身体,用去了一辈子的力量,竭尽全力的干咳,感受着索然的湖水疯狂的从喉管中喷涌而出。 “天主圣神!”如是,他默默的呢喃起来,一时顾不上环顾四周,身体中的力量刹那般被抽离…… 他清晰的回想起自己的时间紧迫,但还是携带的躺倒在了泥土中,注视着一片消亡的天空。 凝固了的灰白星河,不见明月与炽阳,只有咚咚跳动着的巨大猩红心脏,不断向下滴落着腥臭的鲜血,看起来就像是在远方铺盖出了一张宽阔的“红色绸布”。倒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地狱光景。 很快,失去了他的聒噪,涅波塞荒野便再度回归于了寂静,“滴答!滴答!”就只余下他粘湿头发不断向下滴落水滴发出的响动。 不知何时被完全浸透的身躯,意味着他的灵魂已经穿过了涅波塞之河。 “杰克!”许久之后,他的耳朵才又一次恢复了工作,向他传递着,身旁正有人怨毒的呼唤他的名字,“杰克!杰克!” 他便用力的瞪住眼睛,仔细的注视着他们可怖的脸颊,“安德鲁斯·瓦尔尼克、巴尔克·福尔格雷、奥兰多·弗朗西斯!”他依然能够清晰的念出他们的名字。 “你是否为你的行为感到后悔与羞愧,杰克?杰克·希特斯?”那三位依旧维系着牧师模样的亡灵空洞的冲他询问着。 “不!”杰克则是对此果决的摇了摇头,“我只后悔我的犹豫叫你们身前遭受痛苦!”随后撑着胳膊从泥土中站起了身:“我们皆是棋子,同僚们!” “我能够为之负责的……就只有我自己的性命!” 而后,默默的迈动起脚步:“不过,我将为了你们祈祷……” “祈祷你们抵达了星辰之上!” “便认为你们只是涅波塞荒野的幻觉!” 于是,回应着他的,“撒谎!撒谎!”就只有满是愤怒的驳斥:“杰克·希特斯!” “如果一定要相信些什么才能前行……”杰克便没有对此再发表任何的看法,凹陷的软泥烙印出他的脚步。他只是前行着,绝不会回头凝望:“那么我情愿相信我的怯懦与偏见!” “来吧!到这里来吧!”他便跟随着声音,默默地迈入一片灰白的,褪了色的嚎哭密林。 第一百六十九章 颂唱之章 约翰抿着嘴唇,一只腿踩在魔鬼的胸膛上,转过脑袋默默的注视起,远处不断闪烁的魔法光芒。 “看来又是个麻烦的活计……”随即轻声开口的抱怨。眸子倒映的景色中,魔法刺眼的包围下,罗赫尔一行人正在缓慢的向他们的方向抵进,“我想……”灰头土脸的实在是瞧不见半点牧师的风范,“我还是,偶尔当个依靠权利窃取功劳的杂碎吧!”于是,抬起胳膊一边开口呼唤何塞,“何塞!”一边用力的砸下盾牌,为身旁刚刚转醒,正准备再度开口嚎叫的魔鬼,送上又一次美妙的安眠。 “支援!”便就这样下达命令,提醒着近旁仍在注视好戏的何塞:“没看到牧师已经开始吟唱了吗?” “真是谢天谢地……”好在,何塞没有因此而回头冲他叫骂,只是背对着他,默默的拔出了长剑,并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就算吟游诗人向来是一些显得蛋疼的家伙,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歌颂事情吧?” 约翰的靴子依旧踩在魔鬼的胸膛上没有挪动,摩挲着下巴进行思索:“重要的不是什么值得被歌颂,而是什么需要被歌颂,何塞!” “是吗?”何塞险些为此微微颔首,但在随后抬手扫下肩膀上沉积的飞雪时,清醒的脑袋便对约翰的歪理再没有什么兴趣:“那还是赶紧趁早歌颂一下,我这个领着微薄的军饷,还依然奋斗在战斗最前线的家伙吧!” “弓箭准备!”随后,开口向空地处聚集的骑士下达命令,“前锋……”目光则稍显悠闲的注视着半空,灰扑扑一片正在冲着魔法发起进攻的魔鬼:“罗赫尔方向,等待我的命令。” 愚蠢的想要依靠人数的优势获取战斗的胜利。想来,这就是它们行动的唯一纲领了! 何塞凝望着,“放!”寻求着适宜的时机,果决的下达着命令。 “合众吟唱·淡野的风息!” 与此同时,位于他们身侧的牧师也完成了魔法的前奏吟唱。 “啊!”悠远的歌声。 刹那间,无数的金色光芒便宛若被一片片分割的阳光铺盖着空间,与弹开的弓弦,由上方行进着弧度,浸泡过圣水的箭矢一同飞翔着,迅速的封锁了魔鬼的四面八方。 如是,哀嚎与哀嚎交错着,回荡在空洞的梅耶露斯。 “嗯……”仰头注视着骤然燃烧的魔鬼,约翰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也许……” “我一会该要来一些圣水,在韦伯恩身上坐上一些实验……” “他的性格向来顽劣的像个魔鬼,对吧,何塞?” “那毋庸置疑,会在韦伯恩身上热烈的燃烧吧?”何塞对此怀抱着赞同的看法:“幸运女神!本来我还以为,这圣水除了能够阻拦魔鬼的脚步,就只可以发挥一些信仰的作用。” “看来,不必再叫骑士进行冲锋了!”而后,迅速的为接下来的作战方案做出修改,“弓箭准备!”既然远距离的压制效果拔群,那么摒弃冲锋将会带来的不必要的伤亡,便是当下的最优解。 至于,仍在魔鬼包围中的罗赫尔…… 对于那个僵硬的老家伙来说,在蜂拥的魔鬼之中保护自己大抵不算是什么难事。 便就再放他多享受一会战斗的热血喷张吧! 于是,何塞就这样高高挂起的等待着骑士为下一次的攻势做好准备,然后下达命令:“放!” 周而复始着,甚至不必有误伤友军的顾虑。 或是,还不如叫那家伙在于魔鬼的对抗之中光荣的战死,还能多领到一些伤亡抚恤金。 何塞微笑的抱住肩膀。 该死的,如果能安逸的躺在床上,他就断然不会多此一举的坐起身子! “放!”悠闲的命令,不断的回荡着。 第一百七十章 颂唱之章 “不如……”约翰深深的吸了一口,锐利的目光仔细的注视着,天空中正在飞速溃败的魔鬼:“我们就趁此机会,直接一鼓作气的发起攻势,赶在天黑之前,一举端了它们的老巢!” “你觉得怎么样,何塞?” “不,我觉得不怎么样,约翰!” 何塞对约翰那个间歇性犯病的脑袋显然没有任何的兴趣:“如果你想被魔鬼团团包围,接连不断的帮你疏通那堵塞的菊花……” 然后弯下膝盖坐到石块上,“那你大可以孤身一人,抬起双腿,迈出圣水布下的结界!”紧接着,开口冲着身旁的骑士下达命令:“休整!” 于是,换的阵阵如释重负的欢呼:“休整!休整!” “是吗?”约翰便努起嘴角,若有所思的转动起目光:“但这里又不是安格玛西……” “哪来的这么多喜欢捅菊花的妖魔鬼怪?” “也许,这就是魔鬼的通病……” 何塞汲取着篝火的温热:“世界的尽头,安格玛西……” “作为世界上最接近涅波塞荒野的地方,饱受魔鬼的困扰向来是常有事情。在漫长的时间里,我甚至已经有些记不清,幼时在田间瞧见的那个家伙,究竟是不是魔鬼的化身!” “所以,你就这么被吓破胆了?”当然,约翰那装满了对自己光荣事迹爱惜的大脑,明显没有能力去思索,何塞脸上回忆的落寞:“屎尿屁流了一裤裆?” “放你妈的屁,约翰!” 紧接着,何塞当仁不让的开始了叫骂,并颇有微词的咬住了牙齿:“我还以为被吓破了胆的家伙明显是你!” “嗯,我倒认为这是正常情况,何塞!” 不过,约翰却忽然诡异的平静不已:“作为半辈子都只在皇城活动的安格玛西人,第一次亲眼瞧见魔鬼,我这纯粹是正常的反应!” “所以,你从没有瞧见过魔鬼?”实际上,对于这事何塞倒是来了兴致。他一边用力的舒展着双腿,一边狐疑的抬起目光:“奇怪……” “每一个安格玛西人都应该见过魔鬼!” “该死!咱们是什么时候,对你切身瞧见过魔鬼这事下达了定论,何塞?” 约翰无奈的反驳着他,同时翻了翻白眼,“但不论如何……”随即做出决定,准备赶紧结束这个明显对他不利的话题:“有时候,咱们确实得对自己放低一点标准!” “妈的!别总是向我喷射歪理,约翰!”总的来说,何塞发出了一声轻叹,“不过……”但也明了约翰的沧桑,所以决定不再调戏他:“关于这件事……” “我认为显然是韦伯恩更有发言权。” “刨除在阿尔特斯的享受人生的时光,他几乎一辈子都在蛮夷之地中抗争。” “嗯……” 沉吟着,“没错!”几乎是一瞬间,约翰就发现了其中的盲点,“没错,何塞!”于是,他不禁为此欢呼雀跃起来:“他能够如此平淡的面对这些魔鬼,只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语气刹那间被坚定充斥:“也许……” “在他年轻时,第一次亲眼瞧见魔鬼……” 随后,他甚至严肃的环抱住肩膀,开始思索起当初可能发生的景色:“也有可能是想你一样,直接吓得屁滚尿流了!” 但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了韦伯恩幽灵一般的声音:“你说得对,约翰!” “那时候我瞧起来就跟你一样别无二致,只想躲回妈妈的怀抱里吃奶!” “妈的!韦伯恩!”这叫没有任何防备的约翰被切实的吓了一跳,“你是傻逼吗?”然后,回过神来,又马不停蹄的开始否决起韦伯恩的妄言诽谤:“还有,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明明是你跟何塞!” “我跟你可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可言,懂吗,韦伯恩?” “毕竟,我可是可以已经准备好,直接拔剑冲着魔鬼发起冲锋了!” “是吗?” 在约翰的注视下,韦伯恩没有任何争辩的撇了撇嘴,几乎是已经被他说服:“听起来很有道理,约翰!” 而后,就不再理他,转过身,叫目光顺着飞雪攀爬而上,停顿于近旁坐在积雪中喘息的苍老身躯,轻声开口询问起来:“情况怎么样,罗赫尔?” “这个……”倾听着韦伯恩的询问,罗赫尔有些欲言又止:“很难有人能够想你这般敏锐。”然后,抬手接过骑士递来的温热水袋,又不禁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你是对的,韦伯恩!” “在你们离开之后,我与手下的牧师又细致的研究了几次石巨人内里的魔法脉络……”他咕哝着话语,顺势顶起僵硬的老腰,撑着石块坐起身子:“即使我早已不再朝气蓬勃,有时候却还是无法分辨理想与现实的界限。” “事实上,就像是你说的,韦伯恩……那家伙真的精明到,把愚蠢彰显在眼前。” “存活于理想中的魔法,叫人根本无法相信那是在现实的基础上构建出来的事实!” 不论如何,韦伯恩倒是乐意见到有人能够自顾自的瞧见事情的真谛:“乱花渐欲迷人眼,罗赫尔!” “就像是,当你瞧见一朵靓丽的玫瑰花时,便很难去思忖,只有孜孜不倦的抢夺土壤的养分,才能开的这般靓丽。” “没错,韦伯恩!”如是,罗赫尔便点了点头,“除非是在幻想之中……”随后抬起干枯的手掌,捋顺起花白的胡子:“不然这种宛若书本里一板一眼的延续,根本不可能在漏洞百出的现实世界里稳定的运行!” 说完,又默默的在石块上敲打起结了一层白霜的法杖。 “嗯……”韦伯恩便由此露出微笑:“真是一针见血的阐述,罗赫尔!” “韦伯恩……”紧接着,瞳孔骤然紧缩,伴随着低声的呢喃,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目光,低垂着透过人群的吵闹,精准的锁定了一个活跃的金色身影,“那……”这时,他便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究竟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家伙。但最后一刻,还是不死心的开口询问起来:“那位就是希尔?” 顺着罗赫尔的目光,韦伯恩悠闲的转过目光,“是啊!”然后,抬手回应呼唤,并给予罗赫尔肯定的回答:“一个精力旺盛的家伙!” 于是,罗赫尔便不禁祈祷:“天主圣神!”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空之章 弥撒提斯的手掌轻轻垂下,脑海中的思索宛若时间静止般的停顿着,无意识的抚摸着狮鹫脖颈蓬松的棕色鬓毛。 得益于胯下狮鹫,脚掌末端的锋利爪钩…… 强壮的肌肉,只稍一用力,爪子便轻而易举的嵌入了西维尔镇的石制城墙,叫它们能够稳稳的站立在城墙的最高处。 长过眼角的金棕色长发随着晚风凌乱的摆动着,右侧脸颊处,由下巴起始,穿过半截耳朵一直延伸至头顶的硕大疤痕,在时光的消逝中,默默彰显着他之生命的坚毅。 随后,弥撒提斯驱动着远眺的暗金色眸子,迅速的沿着前方战场西侧的界限,顺着恶魔部署的脉络,倾听着耳畔风声呼呼,穿过一片平原的旷野,掀起晚秋将至的低语,仔细的观察着当下的一切。 时常,他会尽力寻求稳妥的方式,然后无所不用其极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合众吟唱·光辉!” 便伴随着下方肃穆的嘹亮歌声,边界城堡严阵以待着,经由短暂的沉寂之后,果决的向敌人露出了狠厉的獠牙。 于是,这场只拥有着死而后已厮杀的沉重歌剧,便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之上,展开了满是哭嚎与哀悼的黑色幕布。 “咚!”等待并未用去多少时间。 大抵只是片刻之后,粗壮的金色光柱就携带着真言的魔法印痕,轰然在恶魔阵地的中心炸开,措手不及的撕碎了恶魔所维系的寂静。 在那拥挤的城墙之上,牧羊修会被制式分割着,有条不紊的开展着自己的行动,合众吟唱、合众吟唱、阻击防御、支援机动,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早已牢牢的将恶魔围困其中。 “啊!”而吟唱则并未停止,“合众吟唱·失落!”马不停蹄的,是一下轮牧羊修会吟唱结束的魔法攻击,“合众吟唱·繁星低语!” 左侧、右侧,巨大的法阵伴随着歌声迈入顶点的一刻,刹那间彰显在夜空之中。 其中,经由片刻的停顿,“咚!咚!”一击宛若星辰坠落,繁星拖拉着银白色的拖尾,连续不断的砸落在恶魔的阵地之上。 “哗啦!哗啦!”而另一击则似黑色的雪花一般,洋洋洒洒的铺盖了整片天空,“叮!叮!”便直至下落,温柔地抚摸恶魔的身躯时,又化作了锐利的钢针,毫不留情的将它们的身躯穿透。 显然,这座早已被废弃了的堡垒,在短时间内所囤积的力量,早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它们的预料。 而它们对于人类身躯中所怀抱的果敢,投下的彻骨傲慢,致使它们没有对近日在森林中的行动做出妥善的规划,便必将得到百倍的奉还。 “天空之剑!”随后,弥撒提斯观察到,合众吟唱的攻击并没有对悬在半空的影蝠部队造成太多的伤亡,“准备好撕碎它们!小子们!”此刻,它们已经摆开了架势,正飞速的向西维尔镇的城墙飞来,似乎是准备对牧师进行侵扰,以为后方部队的递进争取时间。 为此,弥撒提斯便迅速的拉紧手中的缰绳,驱使着狮鹫升入天空,同时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猛地向前挥出,冷冽的下达着命令:“冲锋!” “是,守备团长!” 随即,骑士应允着命令,“啊!”于是,狮鹫拍动起硕大的翅膀,嘹亮的唳鸣在片刻的时间里响彻了整个西维尔镇。 “叽哩,叽哩,叽哩咕!”不遑多让的,恶魔巫师晃动着脑袋,抖落身躯上的灰尘,摇摇欲坠的从泥土中站起身,也许它的嘴中充斥着怒骂,并依靠着愤怒的肮脏词汇从突然的袭击中回了过神。但不论如何,它随后都迅速的抬起了胳膊,准备对躲在西维尔镇里的人类杂碎送上最为真诚的回馈。 “哇啦,哇啦,叽里哇啦!”就连吟唱声也显得诚意十足。 “合众吟唱·冬日的祝福!”好在,牧师从来不是吝啬之徒,歌声连接着,叫魔法化作礼尚往来,为它的吟唱回馈以又一次的魔法坠落。 “嗡!嗡!”很快,神圣的歌喉就锁定好方向,“咻!咻!”声响延续着震耳欲聋,洒落的点点夜色之下,转瞬被无数的剔透冰晶所包裹,迅速的在恶魔的阵地上方构建出一道洁白的弧顶。接着,飞速的向着它们发起穿刺。 “叽里咕噜!” 与此同时,恶魔巫师也在鲜血与尸体中完成了吟唱。 落下的声音,一部分唤起盛开着花朵的黑色藤蔓,拔地而起,包裹着将整片战场完全笼罩,荆棘交错着汇聚,密不透风,时机完美的抵挡住了牧师的祝福。 另一部分,“咕噜!咕噜!”巫师的手掌插入泥土之中,低沉的吟唱短促而又肃穆,召唤出厚重、腥臭、充斥着怨毒咒骂的黑色浓雾,依靠着晚风的吹拂方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向西维尔镇的方向蔓延而来。 对于牧师来说,这则并非出乎意料。 注视着,负责阻击防御的牧羊修会迅速的做出了回应,“合众吟唱·天空的庇护!”而后,是一段短暂的统一歌唱,“啊!”便在结束之后,映照出金色的法阵在西维尔镇的上空展开,并在城墙的前方烙下半透明的金色翅膀,“啪啦,啪啦!”随即,开始在不断的煽动中落下金色羽毛,快速的瓦解了迎面而来的剧毒黑雾。 于是,另一侧的牧羊修会怀抱着牧师应有的骄傲,承接着防御的可靠,“合众吟唱·淡野的风息!”驱动着交替吟唱的高超效率,再一次为恶魔的消亡献上推波助澜。 “咕噜!咕噜!咕噜哇啦!”而对于恶魔来说,这也绝对是堵上了生死存亡的战斗! 如是,“嘎啦!”这无边的恶毒咒骂,便是摧毁骄傲的锋利武器!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空之章 “小心!” 弥撒提斯昂着头,凌乱的晚风不断的吹拂着他的头发,凝视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金色光芒,“注意魔法!”他反应极快的一把拽紧掌心的缰绳,一边命令身下的狮鹫侧身,以躲避正在由半空不断下坠的牧师魔法,一边开口提醒起身后的天空之剑。 “是的,守备团长!”一旁的骑士即刻开口应允,然后又找了个空挡,开口汇报起当下的局势,“我们马上就要抵近影蝠的飞行阵线了!”但话音还未落下,“小心……”目光就注意到站立于夜空的影蝠,正冲着他们露出了悬挂着弩箭的腹部:“它们要发射弩箭了!” “不必理会!” 一个坚定的决断。弥撒提斯默默的倾听着提醒,接着马不停蹄的转过了目光,“我们只需要加快冲锋……”他的眼眸锐利的为他回馈着事情的真实性,“不要给它们远距离作战的机会!”于是,开始不断的挥舞锋利的长剑,“以点破面!”迅速的对当下做出了决断,“左右护卫中心……”同时,自身并没有进行片刻的停顿,就直接一骑当先的嵌入了影蝠纵向铺盖出来的进攻阵线,“冲刺进攻!” “冲刺进攻!” 随即,命令开始在天空之剑的魔法石中传递:“冲刺进攻!” 便就这样,“瓦解它们!”弥撒提斯很快抵达了影蝠阵线的近旁,猛地向恶魔骑士刺出手中的长剑,同时驱使身下的狮鹫开始撕扯影蝠的身躯。 而后,甚至命令的声音还未完全消逝,在这少顷的时间中,天空之剑的先锋部队就已经依靠着飞翔积累的力量,径直刺入影蝠的阵线。 “哇啦!哇啦!” 而唯一的一点遗憾……大抵也就是,此刻正处于半空的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亲耳倾听到,下方又一次笼罩在恶魔饱受魔法轰炸困扰的阵地上的焦急呼喊。 亲眼注视到这一幕,孜孜不倦的推动着重型器械前行的恶魔,恐慌于唯一能够拖延牧师魔法的希望被围困于天空。 身畔,恶魔巫师屡次被牧师所化解的魔法攻击,显然没有办法为它们开拓出生存的空间…… 或许…… 它们确实,大可继续将希望依托于荆棘的防御魔法…… 但冰冷彻骨的结论则是……阵地之中,没有任何一只恶魔能够坚定的断言,这荆棘魔法究竟还能在牧师毫不间断的攻势之下撑上多久。 哀嚎或是祈求?该死的,它们似乎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骑虎难下的境况,若是毫无尊严的四散而逃,估计也只有被一一截杀的命运。 眼下,便唯有继续当下的攻势,方才能够握住那一丝希望。 于是,这支恶魔部队的最高将领就迅速的以当下的局势,下达起妥善的命令,“五百弓箭手!三十辆重弩!一百巫师!”而后,手掌几经挪动,便指定出留守的部队,“原地协防!最大限度的帮助影蝠清扫障碍!” 紧咬的牙齿,表情只剩下不可置疑的冰冷:“修斯西妮必将为你们洒落荣耀!”若是别无选择,那么它便将投入深渊的怀抱。 倾听着命令,“是,将军!”,应答着承接命令,那一小股临危受命,被指定留守的部队呼喊着,“为了修斯西妮!”然后,坚定的冲着后方迈动起步伐,飞快的向着影蝠部队的下方开始了机动。不一会,就完全脱离了大部队的行进进度。 而这,便已经足够叫目前还依旧位于影蝠防线外围的天空之剑部队骤然压力倍增了。 “地面部队!地面部队!” 以及,好消息是,清晰的视野优势,能够叫天空之剑的骑士第一时间的获取到战场的变动,“箭矢!箭矢!”其中的一位天空之剑观察到地面突然出现的黑点,因此大声的呼喊起来,“小心!” 登时,伴随着话语,“小心箭矢!”其中的首席骑士长便赶紧开口下达命令,“攀升!攀升!”接着,转动的目光投递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于是,为了躲避这正在不断压缩着他们活动空间的,无数精准又冷冽的箭矢。他准备依靠飞行高度的优势,叫狮鹫直接飞到影蝠部队的上方,就能够利用影蝠作为盾牌,避免陷入地面火力的攻击之中。 显然,对于这帮愚蠢的恶魔,想要谋划出叫人眼前一亮的战术,时间上还差着几十年呢! 下一刻,他紧紧回拽缰绳,“不要恋战!”胯下的狮鹫随之迅速的开始向上攀升。 至于余下的纠缠,则只需要依靠狮鹫腹部的厚重铠甲,妥善的阻隔住影蝠锐利的獠牙,就可以不再理会它们,继续向上攀升,躲避由下方铺盖而来的箭矢。 一瞬,丢失了目标,“叽哩,叽哩咕!”恶魔的目光还能够注视到的景色,就剩下了自己的影蝠部队,与还在阵线中与其奋力厮杀的狮鹫,“咕噜!咕噜!”弓手便因此不得不回头汇报——若是在继续发起进攻的话,就一定会误伤友军。 “哇啦,哇啦!”不过,对于这件事,恶魔巫师倒是显得丝毫不慌,“叽里哇啦!”就只是拍了拍手,示意它们安心,随后互相使了个眼色,立马一起冲着天空吟唱起来。 流落在外的天空单位,失去了牧师魔法的看护……只消,小小的升起一些充斥着剧毒的黑色雾气,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将这些天空之剑的部队扼杀在夜空之下。并且,还大可不必担忧伤害友军的一些事宜。对于这些早已习惯了这些剧毒的恶魔与影蝠,全然不会造成半点伤害。 因此,伴随着吟唱声,“叽哩,叽里咕噜,叽里哇啦!”骤然弥漫的黑色毒雾,在刹那间,迅速的向着天空升腾。 歌颂死亡吧,人类! “我们的主战部队已经开始了与影蝠的纠缠,团长!” 此间,另一双眼睛仍在注视着。 堂吉诃德停顿在云间,一边倾听身旁骑士的汇报,适应着耳旁狮鹫煽动翅膀发出的巨大声音,尽力分辨着骑士的话语,“不!”一边低下目光默默的注视着下方战场的情况:“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他的眸子转动着,“我们需要等待……”却忽然在远处的密林中瞧见了魔法的璀璨光芒,“恶魔的巫师正在展开防御魔法……”疑惑堵在胸腔中没有吐露,化作余下的半句话语渐渐消逝的声音:“狮鹫几乎没有任何穿过那些荆棘藤蔓的办法……” 所以,堂吉诃德的话语延续着狐疑,“你觉得……”紧接着上一句话,开口冲着身旁的骑士轻声询问:“那是旗语吗,卡洛斯?” 卡洛斯便因此挑了挑眉毛,“我觉得……”实际上并没有瞧见任何异常,就只是顺着堂吉诃德的询问,接下话茬。 随后,似乎是察觉到了卡洛斯的犹豫,“你看……”堂吉诃德就又抬起手掌,为他指了个方向,示意他往过看去。 “骑士……”虽然不知道意欲何为,但卡洛斯也不敢不给这位团长面子,“骑士已经就位……”就眯着眸子,解答的呢喃着:“让我们赶紧通了它们的菊花!” 而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天主圣神,那是我们的人,团长!”脑袋瞬间洞察了局势,也因此不可置信的感叹起来。 “很好!” 至少,堂吉诃德证明了自己还没到眼花缭乱的地步,“没想到,要比我预计的快上这么多。” 立时,在稍稍的停顿之后,观察到恶魔巫师的防御魔法因为牧师不间断的魔法轰炸,而不得不更新迭代,“天空之剑!”唐吉坷德这才露出了微,果断的开口下达了命令:“进攻!” “是,团长!” 就这样,位于他身旁的骑士们,齐声的回应起他的命令。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雄狮之章 “圣吟术·璀璨……” 寂静无声的夜色之下,一发亮眼的魔法率先打破了相对的僵持,“咚!”随即,在吟唱轻巧的落下帷幕之后,喷射的魔法瞬时在道尔蒂城重骑兵的阵型前方绽放,“啪!”震耳欲聋的声音便回荡着,与之一同的,还有不断掀起森林中碎石与泥土的魔法冲击。 泽维塔眯着眸子,“看来……”但目光无法穿过厚重的泥土,只是听到远处依然寂静无声,因此得出判断:“他们并没有要发起进攻的意思,总督。” “我们只是瞧见了寂静无声……”海斯紧抿着嘴唇。他的脑海正在冲着各种各样的方向进行思忖,但大多都是无疾而终,“多数时候……”他默默的等待着魔法余留的硝烟褪去,实际心中也并不太明确话语的意义,“我们需要思索的都是寂静背后的筹措,泽维塔!”而随后的回答……与其称之为回答,倒还不如划定为自言自语,才显得更加贴切。 毕竟,事情实在是诡异的不像个话。 若是说,海斯也只是抬头凝望着…… 他金色的眸子投递出目光,径直穿过茂密的树丛,最后停顿于道尔蒂城重骑兵驻留的某个界限。 于是,白色的薄雾很快消散而去,皎洁的圆月逃出云朵的掩藏……前方的景色便一览无遗。 那里,魔法砸落的地方,留下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深坑…… 但他们既听不到哀嚎,也瞧不见恐惧的退却。当下,在道尔蒂城重骑兵之中蔓延的,似乎就只有平静如水的继续等待。 便暂且不说,深坑的中心,一部分被直接压成了烂泥的重骑兵无法哀嚎,也不去管,四周还能够瞧见的盔甲碎屑。只是唯独,距离中心更远的一些泥土中,那些数量不少的,被残余的能量直接掀翻的重骑兵,为何能保持如此的镇定? “他们在等待着魔法消散呢,海斯!”随后,艾德文娜便开口说,一语点出了这些道尔蒂城骑士的目的。 虽然此刻,腐朽被牢牢的掩盖在了厚重的铠甲之后,“然后,还有一件事情……”但它们的本质,显然就剩下了死尸的悲哀的,仅此而已:“我们的时间显然不多了,海斯!” 艾德文娜认为自己非常有必要提醒一下海斯,当下摆在她们眼前的难题:“你是准备继续在这里站着欣赏戏剧吗?” “不,艾德文娜!”微微颔首着,“你说得对!”海斯思考着这些本应英勇的骑士的悲惨命运,“天主圣神应为他们奉上解脱!”然后叹息着,将掌心的长剑插回了剑鞘,同时开口下达命令:“牧师!履行你们的职责!” 即刻,接受到命令的牧师,“圣吟术·……”飞快的抬起了法杖,开始了神圣的吟唱。 于是,海斯便不再去管,最后遗留的余光中倒映出来的景色,“泽维塔!”便在默默的转过身时,开口呼唤起了泽瑞塔的名字。最后的景色中,就只剩下魔法交相辉映的璀璨光芒。 “我在,总督!”泽瑞塔微微眨动着眼帘,顿时开口回应道。 “我需要你去督促一下……”所以,稳妥起见,海斯还是冲着泽维塔下达了命令:“负责更新法阵的牧师。” 当然,泽瑞塔倒是对这种麻烦事没有什么意见:“是,总督。”便在冷静的接下命令之后,立马就迈开了步伐,快马加鞭的前往执行自己的命令。 如是,注视用去了一些时间。 “怎么了?”思考着,海斯忽而从泽维塔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艾德文娜?”随即轻声询问起来,他几乎用不着进行注视,就能够察觉,身旁的艾德文娜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 片晌,海斯的询问声叫她回过了神,“我……”但她对此却有些欲言又止,但并非不想吐露,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进行描述,“没……”随后,身躯伴随着话语将转却又未转,就这样诡异的僵在了原地,狐疑的倒吸着凉气,可却依然说不出来什么话语:“没什么,海斯!”就只好摇了摇头,纯然当做是自己的敏感,尽力的压下自己正在抖动的神经,抬腿准备跟随海斯一同离开这里。 然而,直到穿透林稍的最后一点目光,“不!”艾德文娜才猛然的串联起了当下的脉络,“海斯!”她那倒映着魔法掀起光芒因而炯炯有神的眸子,一下子瞧见了许多刻在树干上的小型法阵。 而脑海中因此预料出来的场景,便叫她忍不住的大声惊呼:“赶紧叫牧师们停止魔法的攻击!” 第一百七十四章 雄狮之章 “妈的!”这毋庸置疑,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怒骂,“操你妈,瑟提!”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就快要能够贯穿整片森林,“该死!”然后是“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就这样蓦然从泥土中坐起身的大卫,慌忙地不断拍打的抚摸起了自己的躯体。 起先,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的亚高还认为应当给懵逼的大卫留下一些调整的时间,“幸运女神!”可瞧着他那正不断延续着的愚蠢行径,“妈的!”最后还决定开口提醒他:“大卫!” “妈的!”但大卫却既没有回应他的话语,“妈的!”也没有想要停止自己接下来动作的意思,仅仅是充耳不闻的,继续拍打自己的身躯,“妈的……”手掌从脑袋挪移至大腿,脸颊还不断的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妈的……” 疑惑的皱住眉头,亚高思忖着,便不得不蹲下身子,一边拍打大卫的肩膀,一边竭尽所能的大声的呼唤着他:“大卫!” “啊?”不论如何,大卫这次总算是给予了他一点的回应,“怎么了?”随后抬起头,嘶哑的声音却几乎要震碎了他的耳膜:“你说什么?亚高?” 唐突的,亚高被吓了一跳,“大卫!”便为此而怒骂,“该死!”同时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你到底是犯了什么毛病?” 然而,这点清澈的愚蠢实在是少见,“什么?”只看到,大卫眨动着写满狐疑的目光,自顾自的反问起来:“你说什么,大卫?” 所以,总的来说,瑟提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这出闹剧了,“不用担心,亚高。”于是,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轰然炸开的魔法,猛然冲击鼓膜的巨大声响……” “有时候,确实会叫人出现短暂的耳背的情况。” 说着,转动目光无奈的注视了一眼大卫。 实际上,这家伙甚至已经叫人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一个蠢蛋还是一个傻逼了,“天主圣神!看在那些只着手眼下活计就已经目不暇接的医师的份上……”就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得出结论:“还是放他休息一会吧!” 顺着瑟提的目光,再度转头看去,“嗯……”不到片刻时间,亚高就得出了与他相同的结论:“你是对的,瑟提。” 说完,便收回目光,不再管他。 纵使,大卫似乎仍不准备就这么善罢甘休,“什么?什么?”随后延续着方才的疑惑,瞧着瑟提与亚高注视他时显露出来的表情,就又大声询问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亚高?”并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的贴了上来。 不过,还没有等到亚高的回答,“天主圣神!”大卫就突然发现了更叫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纵使,惊呼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响遏行云:“你们还真的把这家伙困住了?” 亚高为此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别总是在我耳旁说话,妈的,大卫!”抱怨着,快速的与他拉开了距离。 “这还真是他妈的叹为观止啊,瑟提。” 好在,大卫暂时没有发现这件事,不然非得携带着疑惑,再一次飞快的向亚高靠去。 他凝视着,无数真言汇聚而成的金色锁链牢牢的束缚住了鱿鱼杰佛里的整个身躯与每一个触手,耳畔甚至还恍若能够听到他悲愤的怒骂之声。 然后,谨慎起见,另一部分牧师还在外围稍远一点的地方构建了金色的屏障,牢牢的阻隔了杰佛里的任何挣脱机会。 “所以……”接着,伴随着惊异落下帷幕之后,大卫又开始思索起别的事情,“我们今晚的晚餐可以围绕鱿鱼做一些探索了?”并顺势以此开口询问。 实际上,亚高与瑟提都心有灵犀的没有理他:“情况怎么样,瑟提?” “不论如何……”瑟提目光紧紧粘附在远处树丛中,一只正在默默啃食着树丛的梅花鹿身上,“我总是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他若有所思的咂了咂嘴吧:“但暂时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真奇怪,这些家伙又跑了回来……”他的眼眸跟随着那只小鹿移动着自言自语,而后又继续冲着亚高说:“那些消亡的古神向来都不是什么慷慨的家伙,亚高。” “杰佛里只汲取了一小分部遗迹残留下来的力量……” 随后,为了这位亵渎的家伙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哼:“母庸质疑,那力量现在正一边蚕食着他的灵魂,一边极尽所能的排斥着他的调动!” “我们只需要等待,亚高……”说着,瑟提又晃了晃法杖:“依靠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攀上山峰,那么时间便自会叫他坠落。” “是吗?”亚高抿着嘴唇,顺着瑟提注视的方向瞧去,“希望你是对的……”当然,他依然对眼下的状况一知半解,“好吧!”所以就只是妥善的点了点头说:“我会叫骑士协助你们进行守备。” 只是,即便是一切都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他却依然还是对此感到惴惴不安,“不过……”于是,又忍不住的开口询问:“关于你说的,不好的预感……” 而瑟提则没有回答他,反而是突兀的提起了此刻,他们正一同注视着的这只小鹿:“你有多少时间没有在这个森林里瞧见动物了,亚高?” “浓郁的死亡之息,叫世代生存在这里的家伙,不得不做出向生命之森迁徙的选择。” 瑟提沉下目光思索着:“但若是没有这些繁衍生息的动物,森林便也会失去生存的意义,就此消亡……” “你觉得森林会对此而无动于衷吗看,亚高?” 亚高想要思忖瑟提话语中的意义,“我不知道,瑟提。”但得到的就只有一头雾水。 “没关系,亚高!”而对此,瑟提摇了摇头,也不再解释:“不论如何,在事情完全结束之前,我们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不论如何,至少关于这件事,亚高坚定的回应他:“我知道,瑟提!” “我会处理好其他的事情!你只需要关注好杰佛里!” 而后,话音落下,亚高拉住大卫的肩膀,转身离开。 “怎么了,亚高?” 妈的,这询问声还真是响彻云霄。 第一百七十五章 寤梦之章 “怎么一脸沧桑,女士?”洛佩斯的脸庞噙着微笑,爪子抚摸着她的肩膀,“男伴弃你而去,跑去勾搭别的女人了吗?”然后低下胳膊,从木桌上拿起,她正翘动手指,默默摆弄着的酒杯,“不用担心,这是常有的事情。” “嗯哼?”艾雅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是吗?”耳畔倾听着话,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应当认为洛佩斯的诉说言之有理,“有时候真的很难说……”她不可置否的露出微笑,“一个强抢姑娘酒杯的帅气,说的话到底有多少信服力!”便收回目光瞧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酒杯,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抿着嘴唇轻声的反问,并不满的鼓起了脸颊。 “这个……”洛佩斯把嘴唇贴近酒杯,注视着她思忖回答,“我想……”于是,装腔作势的显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这事主要是看感觉!”随即,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说:“不过,这句话倒还算中听,女士!” “哈!哈!”艾雅把僵硬的笑声拉的冗长,用力地翻了翻白眼,“我总是乐意实话实说!”然后,收回了瞧着蠢蛋一般注视洛佩斯的目光,顺势抬手指了指他手中的酒杯,“还有……”这时,饶有兴致的眨动委屈巴巴的眼帘,“我才喝了一口,亲爱的!”这点语气多愁善感,便轻而易举的唤起因为远眺而显得无神的翠绿眸子,刹那间恢复了色彩的光芒。 对此,洛佩斯几乎是不解思索的,“我知道,甜心!”他明晰问题的根本所在,所以显得理由充分,“你刚刚不是说不好喝吗?”随即,捏着酒杯转过目光,疑惑的审视起她。 “生命女神!”艾雅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谢天谢地,这家伙甚至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你就没有尝出什么不同吗,亲爱的?” “嗯……”洛佩斯诧异的摩挲起下巴,“听你这么一说……”接着,才后知后觉的舔了舔嘴唇,“嗯……”大多时候,他都不擅长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确实比刚才的酒要甜上一些!” 即便声音听起来满是抱怨,“实际上,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鞋,想要跑到宫殿的最西边,确实需要一些力气,亲爱的。”但艾雅倒是没准备纠缠这件事情。 随之,话音落下,她又话锋一转的说起其他事情:“所以……” 她宠溺的目光粘附在洛佩斯身上,询问替换着话题:“你刚刚才跟道格都说什么了?” “哦!”然而,轻柔的询问却引得洛佩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惊呼,“我差点都忘记……”如是,随爪把空空的酒杯再度搁回木桌上,“要给你的惊喜了,甜心!”他恍然想起当下要做的事情,便就这样挪动起爪子伸进口袋。 哑然失笑的瞧着洛佩斯的表情,“怎么了?”艾雅心中显然扬起了一些期待。 “惊喜,甜心!”实际上,洛佩斯少见的卖了一个关子。虽然,他明显不太适合这件事情。 “哼哼……”而艾雅则很给面子的继续维系着笑意:“什么惊喜?” “哒哒!”便伴随着一个跟可爱词句完全不搭的煞有介事的表情,“来自道格的慷慨解囊,甜心!”洛佩斯飞快的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两条项链。 当然,对于道格那个家伙的秉性,“那家伙也会慷慨解囊?”艾雅并不是太相信他能有这种觉悟。不过,对于洛佩斯的爱意,则是坦诚的显露出欢欣鼓舞。 “嗯哼……”洛佩斯撅起嘴巴,对此赞同不已,“至少是废了一些力气……”然后吸了口气,蹲下身子,“不论如何……”他对此并不那么笃定,“这应该……”但依旧准备进行一些尝试,便轻轻撩起了艾雅的裙摆至小腿:“能够算作一个好办法!” “哦唔……”因此,艾雅一下子就理解了洛佩斯所说的,真正的“惊喜”,“我都不知道……”于是,喜笑颜开始仔细的注视起他的动作:“原来你这么想要跟我跳舞呀,亲爱的!” “是吗?”为此,洛佩斯一边矫揉造作的哼了哼,“难道不是你期待的表情实在是叫人心痛……”一边再度观察起双高跟鞋的构造,对着艾雅施以回应,“我才决定小小的帮助你一下的吗?”随后,用力的扯下了上面几乎没有任何作用的绑带:“毕竟,我向来是个善良的家伙!” “哦!”便看在心情愉悦的份上,艾雅才勉为其难压下了心中的迫不及待,以用来配合洛佩斯的可爱:“这还真叫人感动,亲爱的!” “不必担忧……”而对于这件事,洛佩斯倒是从来乐意得寸进尺:“把感动都藏在心里吧,甜心!” 随即,艾雅毫不留情的对着洛佩斯的肩膀施以粉拳:“傻瓜!傻瓜!傻瓜!” 第一百七十六章 寤梦之章 道格坐在坚硬的木质椅子上,屁股支撑着身躯,一波三折,几乎被硌得生疼。 此前,他曾抽了一些时间,以用来为正在幸福的享受生活的莉莉娅送去一些温水,避免那个小混蛋一不小心陷入把自己噎死的境地。 然后,他才开始默默地思忖…… 若是将生活比作一个坚实的石屋…… 随即,叫思绪在心中延续,自己则低下爪子捏起酒杯,跟随着身旁人声鼎沸的欢声笑语,微微眯着的眸子轻轻注视,悠闲的摇晃起宛若漩涡一般的酒水。 那么当你突然感叹生活悲苦,想要穿过层层的谎言找寻真相时…… 也许……你并不会发现,你不过是正在拿着一把锋利的锄头,不断的挖刨着自己脚下的坚固基石罢了…… 于是很快,你瞧见,深渊等待着你…… 但好消息是,你不大可不必为此而担忧。因为,这绝非是你理应坠落深渊…… 至于事情的理由…… 当是,一个可悲的杂种,就应当老老实实待在腥臭难忍的猪圈中,依靠着香醇的泔水麻痹自己的身躯,同时发出趣意盎然的“哼哼闷哼”供人取乐……而非是,堂而皇之的想要从跪拜中站起身子。 因此,你便说,你拥有梦想。 那么,当你的梦想,是在浑浊的湖水里肆意的遨游时…… 我想,你大抵也无法发觉,被宣扬的美德显然,绝非是叫湖水恢复纯洁的利器…… 直到…… 有一天,你突然明了…… 猪狗就是应当被栓紧锁链,极尽全力的将其驯化为只知道取悦他人的可爱家伙! 因此,当你开始思忖着一个问题,穷极一生的,开始思忖一个问题…… 你认为,在思忖的家伙,究竟是你与你的灵魂…… 还是……你脖颈处正在微微晃动的锁链,早已在默默地发挥着功效? 但不论如何…… 毋庸置疑的是…… 我们可悲的生活里,切实、确实的需要勤劳的吟游诗人,以不断的歌颂将人教化成愚蠢傻逼的精妙故事,为我们的艰难求生提供一点点动力。 生活总是很简单,是吧? “哦!”随即,道格把酒杯贴近脸庞露出微笑,发出了一声听不出怀抱着什么样心情的叹惋:“真希望大家都能明白这件事情,卡尔玛!” 对此,卡尔玛则只是冷淡的站起身子,开始妥善的整理起自己身上穿着的厚重长袍:“做你该做的事情,道格!” 当然,道格明显不会理会他的话语,“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其他的活计吗,卡尔玛?”它依旧自顾自的坐在长桌前方:“没有人想要把人生丢在这里腐烂生蛆!” “显而易见,及时行乐就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因此,卡尔玛不再理会它,“随你的便,道格!”说完,就默默地迈开了步伐,离开了这里。 “把自己高高架起来的家伙,向来不懂什么叫幽默风趣!”道格晃荡着脑袋,抬起头,注视着卡尔玛的背影…… 若是一切都不可或缺的话,那么囚鸟所能够做的,就只是尽量给所有人都寻得一个妥善的下场,敦促这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千万不要轰然倒塌。 “不论如何……”接着,默默的倾听着耳畔再度响起的音乐,“竭尽全力的放肆生活吧,我的朋友们……”爪子握住温热的壶柄,“遵循规则无法叫我们迈过山巅,那么应允自己的规则,至少能够叫我们作为自己。”悠闲的倒满已经见底的酒杯,“我想……这就是我们在这肮脏的环境中,唯一能做的,不负这湛蓝天空的事情了!” “蹬蹬……”随即,身旁的音乐声水到渠成的迈入了高潮。而前方,宫殿的大门,也在同一时刻被应声打开。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寤梦之章 曾经,洛佩斯只以为他应当在乎事情发展的最终结果。但现在,他才终于勉强的回过神来……心中明晰,事情被展露的那部分,才是一切的重点。 他感受着艾雅轻轻倚靠着他胸膛的肩膀,倾听着她的轻声询问,“要来一些焦糖曲奇吗?”然后,注视着她捏了一块甜点塞进自己的嘴里。 “嗯……”事实上,洛佩斯确实对此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思考,“不!”不过,回答的话语虽然果断,“我看我还不算太饿,甜心!”但单从表情来看,他却明显有些摇摆不定,“这个……”于是,在随后抬起头,默默地注视起前方正在被慢慢推开的厚重石门时,他又煞有介事的皱住眉头,“好吃吗?” “怎样?”因此,艾雅就几乎是毫不留情的冲他翻动着白眼,“你的脑袋里正在进行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绝妙行动嘛,亲爱的?”她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而后拿起曲奇直接塞进了洛佩斯的嘴里:“我看,你还是自己尝尝吧!” “我……”一下子,话语被曲奇完全堵回了喉咙。于是,洛佩斯就只好张开獠牙开始咀嚼,“其实……”便延续着方才未尽的话语,把爪子搭在木桌上,缓缓的抚摸起艾雅的手背,“尝起来还不错!”他的耳畔,悠长的曲调正激昂的回荡着。 “是吧!”艾雅瞧着他,眨动着眼睛,惋惜的发出了一声僵硬的笑声,“虽然,有时候固执也是一件好事……”说着,又挪动起细腻的指度温柔的扫过洛佩斯的爪尖,“所以……”接着,低下脸颊用额头轻撞洛佩斯的脸颊,又捏起来一块曲奇抬手喂给他:“这时候,有没有觉得,浑浑噩噩的活着需要不小的勇气,亲爱的?” “我只是注视,仅此而已,甜心!”由衷的回答着,洛佩斯张开尖锐的獠牙,坦率的咀嚼着。 “好吧!”而对此,艾雅也就不再多说,只是耸了耸肩膀,“看来婚礼要开始了!”然后,顺着洛佩斯目光的方向,与他一同注视。 片刻后,站在狄罗忒弥身旁的星灵神祭摊开了掌心的古书,冲着宫殿里的宾客开始了沉声的诉说:“请让我们一同为夏日的新娘送上热切的注视与衷心的祝福!” “为这位远道而来的冬之公主,褪去千里迢迢的旅途而沉积下来的风尘仆仆!” 少倾,它的话音落下,歌谣的曲调便马不停蹄的迈入了下一个篇章。随之,一瞬草地蔓延,藤蔓生长,伴随着宴会中的阵阵欢呼声,五彩缤纷的蝴蝶迅速汇聚成了风的形状,为古神白狼铺盖出一条夏日的道路。 怅然的转动着圆圆的眸子,古神白狼渴望的抬起爪子,短促的轻触蝴蝶的翅膀然后没有过多停留,“我们走吧,哥哥?”就抱着洁白的捧花,微笑的环住古神鹿灵的胳膊。 “嗯。”对此,古神鹿灵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思忖着什么,“我们走吧!”而后,声音消失,他便没有片刻迟疑的迈开了脚步。 富有节奏的音乐节拍,少许沉重的步伐,在这一时刻,硕大宫殿之中,似乎就只剩下了古神鹿灵与古神白狼踩着蝴蝶的身躯,缓慢且庄重的一同向着狄罗忒弥走去。 直到,古神鹿灵终于抵达了道路的尽头,“剩下就交给你了,狄罗忒弥!”他严肃的将古神白狼的爪子交到狄罗忒弥的手中。 转瞬,花朵绽放,花瓣纷飞,清脆的夏日小调,再度环绕在整个宫殿。 但对于这件事,狄罗忒弥却并没有给予他正面的答复,就只是抬手接过古神白狼的爪子,同时与他点头示意。 “朋友们,我们应当为当下欢呼!” 旋即,星灵神祭认为时间已到,便爪捧着陈旧的古书,大声的说:“我们在古神祤鸟璀璨的羽翼下生生不息,在四季的守护下欢度每一个瞬间。” “而也正是因此,我们才能聚集在这里,得以见证爱情的种子生根发芽,在夏日里结出美丽的花朵……”他轻轻翻动着爪心的书页,神情肃穆又稳重:“因此,我宣布,在这古神祤鸟洒落的慷慨光芒之下,在这夏花绚烂的美好季节……” “以古神祤鸟的名义……”立时,抬起爪子:“没错!我真切的听到了古神祤鸟所下达的旨意……” “我将为你们的爱情献上永恒!” 倾听着古神祤鸟对于爱情的祝福,甚至没等到星灵神祭的话音落下,“啪啪啪”,宫殿中便无缝衔接的回荡起了经久不息的鼓掌声。 而后,等待着掌声落下帷幕,“狄罗忒弥尔!”星灵神祭才继续开口说:“在古神祤鸟的注视下,在旧日诸神的祝福下,在我们的家人以及朋友面前,你是否愿意古神白鹿共许誓言,不论是绿草枯黄,小溪干涸,还是星辰坠落,晚风冷冽,你都许诺,愿意与你身畔的古神白鹿一直守护此刻的誓言?” 狄罗忒弥仔细的倾听着,“我……”先是转头瞧了一眼古神白狼,“我愿意!”然后,才微笑着点头回应。 看着狄罗忒弥真诚的表情,星灵神祭便微低眼帘点头应允,“古神白狼!”随之,又转头望向一旁的古神白狼,继续说:“在古神祤鸟的关怀下,在旧日诸神的怜悯下,在我们的国家以及人民见证下,你是否愿意夏日之神共许誓言,不论是古树凋零,长河哀鸣,还是灿月清冷,晨风呼啸,你都愿意与他一直守护此刻的誓言?” “我愿意!”古神白狼的话语坚定,甚至在其中听不到任何的犹豫。 “很好!”如是,星灵神祭便微微颔首:“我听到了你们的许诺,连同古神祤鸟与旧日诸神!” “那么,现在还请面向对方,古神祤鸟将会为你们施以万物的歌颂,旧日诸神则会为你们督促繁星的闪耀!” “此刻……”这时,星灵神祭的话语稍稍停顿,等待着不远处盛装出席的孩童端着戒指就位之后,才继续说:“你们可以交换誓言之戒了!” “我爱你!”即刻,狄罗忒弥轻轻牵住古神白狼的爪子,从孩童手中拿起戒指,深情的注视起她:“我的冬日公主!” 古神白狼迎着他的目光,“我也爱你!”同时,抬爪接过戒指,温柔的穿过他的手指:“不过,你看起来似乎沧桑了不少!” “我想……”狄罗忒弥便轻轻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因为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很好……”随后,星灵神祭适时的后退了一步:“接下来,请在大家的见证下,烙下誓言之吻!” “希望我还记得怎么做!”立时,狄罗忒弥一把环住了古神白狼的腰肢。 “啊……”注视着狄罗忒弥,古神白狼轻轻的闭上了眼帘:“你最好不会叫这帮家伙失望!” “幸运女神……”当然,洛佩斯最后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惊呼。 为此,艾雅不禁认为,自己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这个傻瓜:“别忘了,你现在也是一头白狼,亲爱的!” “哦!”不论如何,洛佩斯至少是记起了这件事情:“也对!”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寤梦之章 “请在这里休息一会吧,旅人!” “延续绵长的翠绿草地上,宴会歌舞升平,飞翔的萤火虫点亮绽放的花朵,落下的艳丽花瓣被晚风携带着远去。” “就在这里,昏聩的夜色之下,我们可以畅快的欢笑。” 洛佩斯捏起一块糖霜面包圈塞进嘴里,悠闲的向后瘫靠在椅子上,倾听着歌谣,另一只手握着酒杯,凝视着再度涌进舞池中,将今日的主角包围在中心欢庆的人们。随后,两口就将面包圈完全消灭,默默的不知道在思忖着些什么。 “所以……” “就再这里休息一会吧,旅人!” “若是可以,我期待着真诚的爱,可以叫你留恋这里。” “希望,爱的纽带可以在你的眼中灼灼闪烁。” “纵使,世界上的美好时常会轻声呼唤你……” “纵使,自由的羽翼一定在你的脊背上舒展……” “纵使,旅途中的景色,早已是你人生的全部。” 直到,洛佩斯的耳畔,“咳咳!”在他所认为的绵长时间消逝之后,终于窜进了艾雅故而为之的羞涩信号。 “怎么?”一瞬恍惚之中,他慢悠悠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虽然我们还没有讨论过我的舞技到底能不能在舞池中熠熠生辉这件事情……”然后,冲着身旁艾雅的方向转过了目光,调笑着欲言又止。 他仔细的瞧着她的身影,脸颊上短暂浮现一瞬而过的红霞,“不论如何,我认为你应该赶紧把握住机会,阁下!”而眸子的映射中,高高抬起的手掌,却早已应允了他的邀约。 于是,他便站起身,“不知道……”并在向她递出爪子时,轻声问道:“这位美丽的小姐,能否赏脸与我共舞一曲?”而后,话音落下,绅士的微微躬下身子。 “哦!”艾雅瞧着他,暗自微笑,“当然!”她尽力隐藏着,但眼角的微笑却早已呼之欲出:“我想……”便因此眨动眨动眼帘,用力努起嘴唇,“这是我的荣幸,风度翩翩的爵士!”随即,把手掌伸进洛佩斯的爪子中,并跟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站起身子。 “于是,我注视着……” “便明晰你生命中所追求的美好。” “我注视着,天空中的繁星点点,美轮美奂。” “旅人啊,我便总算明白,我为何无法触动你。” “如果你并不留恋驻足,那么一定是期冀着前路的美丽。” “如果你不热爱宴会的灯火通明,那么一定是渴望着黑夜中的万籁无声。” 于是,欢快的步伐蹦跳着,“说真的,我感觉你的肩膀有点僵硬哦,亲爱的?”在这稍显拥挤的舞池里,艾雅把手掌轻轻搭在洛佩斯的肩膀上,挪动着腰肢,引导着他与她一同在舞池里跟着音乐的节拍旋转:“你知道……”翠绿的眼眸仔细的盯瞧着黝黑目光里的紧促,脸颊上的笑容写满了狡黠:“即便是你说,这是你第一次与姑娘跳舞,我也不会笑你的,亲爱的!” “是吗?”毫不留情的针锋相对。洛佩斯抿着嘴唇,在她的注视下狐疑的沉思着,“其实,我只是有点不太适应贵族舞蹈……”然后,在艾雅的身躯向后后仰时,猛地轻拽她的胳膊,叫她的身躯在他的怀抱里旋转,“说起来,在西维尔镇偶尔举办的篝火宴会上……”目光里,宛若瀑布水流一般柔顺的银色长发,在优雅的舞步中像是蝴蝶翅膀一般的舒展,“想要邀请我一块跳舞的姑娘,可是络绎不绝呢!”洁白的后背轻轻倚靠胸膛,低垂的话语紧贴着细腻的耳朵,喘息的温热则不断地进攻着她被长发覆盖着的皎洁脖颈。 “哼哼……”就这样,脖颈传来痒痒的触感,叫她没能忍住的轻笑出声,“哦!真是天衣无缝的托词,亲爱的!”本来她还想要表现的严肃一点呢,“不过,如果你想叫我给你留下一点面子的话……”然后,抬起一半脸颊,顾盼的眸子,留恋的享受着洛佩斯气息的温热:“我也可以不提,你的舞技甚至还不如一头棕熊这件事!”下一刻,身躯再度在洛佩斯的牵引下偏偏旋转,她便乘胜追击道。 “我猜你这是母庸质疑的恶意中伤,甜心。” 洛佩斯哑然失笑,“不过……”顷刻,踩着下一次的节拍,再度将她拉进怀抱里,胳膊紧紧环抱着腰肢,叫身躯紧贴住身躯:“我还以为你已经说过这件事了呢?” 艾雅便欲拒还迎着,“不用担心,亲爱的!”樱桃般娇嫩的嘴唇就停留在洛佩斯一纸之遥的脸颊前:“如果你说,‘你已经开始怀念我了’,我还可以收回这句话!” “就像你知道的,我也可以坦率一点,勉为其难的向你倾诉,你一直到都叫我欲罢不能!” “所以……” 由是,他倾听敞开心扉的话语,“你在诱惑我?”一边松开手掌,就像将鸟儿放回本就属于她的森林之中,一边开口询问:“这位可爱的精灵小姐?” “嗯哼!”随后,下巴脱离了壮硕的肩膀,“这有叫你心动吗?凶神恶煞的白狼先生?”艾雅点了点头,少见的坦率回答他,“不过……”接着,妩媚的向他的胸膛传递着情感,手掌维系着与他的交织,轻轻咬住嘴唇,同时叫身躯顺势慢慢向后退去:“你知道我想听到什么,对吧,亲爱的?”于是,万物浮动中,她的舞蹈在一片花海绽放的翠绿草地里展露着生命的盎然生机。 “你觉得呢?”在这贴合的舞步中,洛佩斯跟随着艾雅的步伐,叫手掌滑过礼裙薄薄的布料,从肋骨挪动至腰肢,感受裙摆的轻盈:“狡猾的生命之森人?” “你知道……”然而,比起对于自由的追求,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到他的身畔,“我无时无刻都想要你亲吻你!”享受在他的怀抱里安稳的沉入梦乡:“僵硬的阿尔特斯人!” 此间恰好,克制的轻吻温柔的落在艾雅的脸颊上,“其实……” 他宽厚的手掌,平稳托住艾雅的腰身,叫她跟随着飞翔的蝴蝶向后倒去,“我的手掌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轻抚你身躯的每一个角落!精明的生命之森人!”为这支舞蹈落下的最后帷幕:“我想……你的灵魂叫我沉醉!我贴心的生命之森姑娘!” “哦!甜言蜜语!” 翠绿的眸子水汪汪的等待着,半扎的长发如晚冬的大雪一般,美梦一般,朦胧了视线:“但我确实喜欢这个!我温柔的阿尔特斯小子!” 致使,延续下来的四目相接,当他们的眼神相遇时,时间在这一刻停顿,眼光温暖,笑容灿烂。 “那么,我便不再挽留。” “我所拥有的,就只有温暖的火焰,与热切的红茶。” “但短暂的驻足却无法挽留住你向往自由的灵魂。” “那你便离开吧!” “不要回头!这便是我们的结果。” “篝火与自由……” “相遇却无法相守!” “但我们依然应当为此而怀念!” “时光里,你短暂褪去了慢慢长路的风霜。” “时光里,我侧耳倾听引人入胜的故事。” “离开吧!不要回头!” “只希望,这杯温热的红茶……” “能在记忆的昏暗灯光里,维系它的薄薄雾气。” “离开吧!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