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罗兰鲁之子》 第一章 被世界抛弃的孩子 “燃烧的罪孽灼灭真挚的信仰,虚伪的爱憎拥护伟大的天神,蒙昧无知地摧毁真理的双翼,向灭绝世间的魔神祈祷,生灵痛苦于你耳畔视而不见,转身跑进教堂渴求无望的救赎,听不见离天堂尺寸的他的哭喊,明明撕心裂肺为何无法获得一丝慈悲的神的关怀?跪在教堂前用一生祷告换不来一个满意的祝福,你,听到他的哭喊了吗……” “它”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甚至不敢提及“它”的名字。 但那天,它确实从传说中跳出现实,化为人们恐惧的渊源。 戴斯泊罗特小镇的人就是看见它了。 它有比钟楼高出几倍的身高,它有无数表皮坚硬的触手,最为可怕的是,它有一只比房子还大的眼珠,庞大的身躯出现那刻,就令整个小镇的天空黯淡下来。 人们都清楚,大多怪物是从来不会跑出迷雾的。 今日,他们很不幸地碰着了活在传说中的它们,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匪夷所思。 怪物夺走了那个男人的妻子,他惊慌恐惧无助地站在原地,甚至不敢抬头看向“恶魔”的那只眼。 因为人们说,它的独目拥有诅咒的能力。 所以在它出现并掳走他妻子且伸进它那巨大的嘴之中的一段时间,他什么也没做。 它离开了。 他,然后开始奇怪的梦呓酗酒,不时地陷入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自责诅咒!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疯癫。 他要诅咒谁? 他的意图是什么? 他还是人们熟悉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人吗? 其面容因为经常酗酒变得可怕,双眼通红带着血丝,面庞消瘦的只剩一层皮! 他打骂了他慈祥的母亲叶琳娜,那个男人仿佛被它诅咒了! “发生了什么?” 不曾在场的人问道。 “他的妻子,被它掳走了。” “什么!她妻子不是怀孕不久吗?天哪!他之前还特地祭拜先贤,图个吉利。” 小镇的居民窃窃私语起来,用怪异同情地眼神看向他。 起初,他只不过是一个失去父亲,丈夫双重角色的可怜人,而后他则是不折不扣的献祭者。 “他,一定将其妻子献祭给了!一定是他!” 小镇流传可怕的谣言,他在人们怪异的眼神中逐渐疯狂。 这件事传遍了周围小镇,最后是整个联邦。 “它?传说中的怪物?别搞笑了?为什么这么认为?” “就是,一群无见识的,首鼠两端的小人,怎么会知道传说中的怪物的模样?” 小镇的人都坚信,那个怪物就是瓦罗兰鲁!七大恶魔之中的最强者!当问及这种确信来自何处时,众人却沉默。 “一定是它烙印在我们脑海的!” “这倒是有可能。” 终于有人着手调查,但生计的奔波让小镇归于平静。 他被圣学院的人带走了。 一天,两天…当他再出现时已经没有人样,身上恶臭地像是尸体——那是血液化脓腐烂的刺鼻味道。 他变成了一个酗酒的暴徒,开始频繁打骂自己的母亲叶琳娜,拆毁了家里所有的阿鲁斯丁神像。 “他没有庇护我们,没有!我的妻子就这么被那头怪物夺走了!我们侍奉他们如同真正的神明,可在我们面临灾难时,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甚至是希望!也没有!” 他朝眼前年迈的母亲咆哮,企图掩饰自己见到瓦罗兰鲁的懦弱,他一定是忘记了,自己见到瓦罗兰鲁是如何的谦卑,如何的发抖畏缩,而他母亲一语不发,但每次他发怒时,母亲总是慈祥地闭口倾听,并坚持修复了神像,向他们祈祷。 尽管如此,年轻人依然不见好转,行迹愈发诡秘,不知从何时开始时时刻刻地抱着一把火药枪,混浊的双目像是游荡的幽灵,里头像是藏了地狱。 在几个月后,他的这种境遇得到了终结,毫无征兆地,它又出现在小镇上空,他再度与之对峙,手中紧紧握着那把枪。 那只独眼珠子的怪胎一动不动,它沉寂一会,才伸出触手将“噩梦”放在了地上。 他发出无声的,惨绝人寰的喊叫,面容惊恐得像是见到鬼魂,人群涌动,想要一睹那物体。 到底是什么?才会让人活人的面容像是死人那般了无生机。 准确来说,那不是物体,是两个人:一个妇女抱着一个浑身带血的婴儿。 婴儿与妇女似乎都很安详,他却陷入了崩溃,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时隔几个月后,他的妻子与儿子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不!这一定是个诅咒!这个婴儿,一定是它的后裔!占据了他妻子的身体,而瓦罗兰鲁则夺走,玷污了他妻子! 妻子与婴儿仍在安详休憩,似乎只是昏迷了而已。 看着眼前的妻子与他的孩子,他全无亲切感。 这不是他的!这不是! 他无神的眼珠比那瓦罗兰鲁的独目更空洞可怕,人群仿佛墓碑,沉默且肃穆。 此时,一个恐怖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这一定只是一场噩梦,他要亲手终结这场噩梦。 于是他走近,枪口对准了妻子洁白无瑕的面容,其上还残存着仿佛未变的“圣洁”。 只要一枪,他就可以醒过来了! 就在这时,人群浪潮般退后,它已经消失了,他们在畏惧什么? 他疑惑,但仍然装好了弹药,枪口瞄准妻子。 举起枪的那刻,他有些错愕,他们畏惧的是他的妻子。 妻子醒过来了,她抱着婴儿,用充满爱意与依赖的目光看向丈夫,她想,这个温文尔雅的丈夫,一定会抱住她,轻吻她,安慰她这些月来承受的处于瓦罗兰鲁体内的恐惧。 他没有,他朝对方咆哮,像是遇见野熊的猎人。 “你这只肮脏,卑贱的瓦罗兰鲁产物!你夺去了我的妻子!剥夺了我身为父亲的权利!让我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还给我带来了瓦罗兰鲁之子!这简直是恶魔的诅咒!” 他的妻子试图弄明白状况,她告诉丈夫,瓦罗兰鲁只是将她放在了体内,可几个月来她还是能呼吸,能说话,但丈夫已经变成了一个神经兮兮的怪人,妻子尝试尽一切方式,想要唤醒丈夫对她的爱。 她想要靠近丈夫时,悲剧发生了,丈夫意识到“肮脏的它的产物”想要靠近,脑海里划过了地狱恶魔攻占阿鲁斯丁神殿的画面,所以他慌乱之中开了枪。 血色花朵绽放,火药枪的威力不够致死,但是毁掉了妻子的面容,子弹在她脸上留下凹凸不平的印记,鲜血掩盖下,她从天使转为了半边狰狞的恶魔。 “恶魔!这才是你原原本本的模样!” 妻子看着丈夫,发出痛苦的哀嚎,整个人如同枯木燃烧那样扭动。 他没有犹豫,继续开枪,杀死了他的妻子。 “哈…哈哈哈!” 他疯狂地大笑,自认为打败了它,最后,在枪响声中,他结束了短暂的噩梦,永远地! 失去声音的世界,响起婴儿的啼哭,他的父亲杀死了母亲,子弹却奇迹般地避开了这个婴儿。 于众人而言,这婴儿的啼哭好似催命曲,是会玷污灵魂的! 人群骚动起来。 “那个婴儿一定是它的后裔!他已经诅咒了两个人了!” “是!把他流放到迷雾中去!” “对!流放!流放!” 人群叫嚣着要把这个刚出生的婴儿丢到怪物充斥的迷雾中自生自灭。 “诸位!我们一定要把这个罪恶之源流放,他一定会带来不幸!” “不仅要流放!还要火刑!” 声浪重叠,人们将青年男女和婴儿的尸体举过头顶,浩浩荡荡地走向城西。 他们架好一个十字架,将青年男女绑在上面,婴儿则放在十字架下面。 城门打开了,船只载着三人慢慢走远,婴儿的啼哭声凄厉可闻。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人群之中跑出一个老妇女,她冲破人群的封锁,拉住了连接木船的绳子。 “叶琳娜!你要做什么!你要亵渎天神吗!” “天神?天神?” 叶琳娜发出一阵大笑。 “难道你们要一起烧死那个婴儿吗?” “我们必须这么做!他已经被诅咒了!” “我用我家族的全部财产捐给教堂,现在可以了吧!” 众人望向神官。 他沉默一阵。 “可以留下孙子,但那对青年男女,必须送往迷雾!” “好。” 妇女点头,人群不再阻挠她,木船回到了出发的港口。 婴儿的啼哭越来越近,人群无动于衷。 木船到了面前,老妇人浑身一颤。 儿子脑袋炸开了花,妇人身躯扭曲到变形,像是蜂窝,婴儿赤白的身躯上染满血迹。 “叶琳娜奶奶,你真的要养他吗?” “对!” “可是…” “难道这还不够吗?” 老人的绝望哀嚎拦住了所有话语,她用沙哑的声音发出长且高昂的哀嚎,坟旁的鬼魂恐怕也无法传达这种痛苦,流放到地狱十八层也不过如此。 哀嚎,凄切,掩面。 她的生命之火已然接近熄灭。 她抱着那个婴儿,注视着他,茫然不知所措,脑海空白的像纸张。 外孙停止了哭泣,好奇地看向眼前这位老妇人。 可能是基于血脉,婴儿咧开嘴,笑了一下。 叶琳娜一瞬间失神,想起生平第一次抱起儿子时,他也这般笑了。 那是生命中燃烧的热烈的火焰,叶琳娜感到所有痛苦都被驱逐。 这个婴儿,就是她余生的全部! “我…要养他。” 叶琳娜平复心情,面无表情的她,像是躯壳,又像骑士。 人群并未让开,神官递给了叶琳娜一个火把。 “你要亲手切断诅咒之源,否则,我们不会同意的。” 黑压压的人群用恶毒锐利的目光逼视她。 火把投了出去。 男人垂落的眼珠里仿佛看到了地狱,女人狰狞的侧脸投射天堂。 火焰无情地爬上青年男女的身躯,木船永远地走向迷雾世界。 叶琳娜声音沙哑,喉咙干痛得不能再痛了。 “你的孩子,只能叫瓦罗兰鲁!不得擅自更改!” 一个神圣威严的声音在叶琳娜身后响起,她无声地回应,身躯像是散架一般。 她在过去几个月,失去了一个家,而最终,得到了这个仅剩的孙子——还是在众人唾弃之下。 回到家后,叶琳娜毫不留情地把修复好的神像打碎扔掉。 “你既没有庇护我,也没有庇护我的孩子们,而我在过去几个月,一直向你祈祷。” 面对神像的粉渣,叶琳娜声音只有悲伤。 她的愤怒随着扔下火把那一刻,只剩下永世的自责了。 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世间的,他生来只听到一个名字:瓦罗兰鲁,他就是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第二章 沉默的未来 “那个怪物又来了!” “怪物!怪物!” 孩子们绕成一个圆圈,像是一串咒文,在他身旁不停打转。 “我…我不是…” 男孩并不明白,他与其他人从内到外没有任何差别,都是血肉的躯壳,有鼻子有眼,为什么他是怪物?他们不是? “你就是!” 比他高大,腰像酒桶的罗伯特一把走前,指向了他,一字一句,下达审判似地道:“你就是瓦罗兰鲁!那个恶魔!” “我不是!” 瓦罗兰鲁辩解。 “你就是!” 罗伯特拽住他的领口,挥舞着硕大的拳头,朝他砸下。 男孩捂住受伤的右眼,哭了。 “我不是!我不是!” “你若不是!为何我们叫你瓦罗兰鲁的时候,你承认了?” 罗伯特亮出铁一般的证据,瓦罗兰鲁哑口无言。 因为他从出生到现在,除了被叫做瓦罗兰鲁,他再也未有其他名字,连他的奶奶,也没有给他起名。 “不!我才不是!” “快承认你就是怪物!” “我不!” “啪!啪!” 瓦罗兰鲁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被罗伯特扇了两巴掌,打得他原地打转。 但他咬着牙,连忙站了起来。 “我才不是!” 瓦罗兰鲁面红耳赤,执拗地否定。 可这副悲惨模样,却引得一众人等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确不是瓦罗兰鲁!但你是血之恶魔!” 罗伯特粗犷地大笑起来,其他人也笑得乐不可支。 “血…血之恶魔?” 瓦罗兰鲁看不到自己的样貌,但一听到血之恶魔,便知道是不好的东西。 血之恶魔可是那种面容恐怖,整张脸都覆盖在鲜血中的吃人恶魔! “不过这样子,你就会更像!” 罗伯特将一根手指头凑了过来,在他脸上一阵乱涂乱画,脸上的赘肉笑成了一团。 瓦罗兰鲁这时才发觉双颊流淌着血。 刚刚那几下扭打,罗伯特在他脸上留下个印记,在他手指的攒动下,原本丁点血迹在脸上扩散开来。 接着更多手指头凑了过来,孩子们绕着瓦罗兰鲁继续旋转,一起大喊着血之恶魔,血之恶魔!像是飞舞的蝗虫,瓦罗兰鲁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惊慌失措地扑开那些手指,慌不择路的逃亡,可周围的人群像是移动的坐标,不停地绕在他周围,在他面颊上移动的手指头也没有脱离他,像是扎根的寄生虫。 瓦罗兰鲁惊慌失措地跑到大街上,一路大声呼救,可大街的人哄堂大笑,他跑到礼堂,乞求神的庇护,可信徒们愤怒地赶走他,他跑到酒吧,倾诉委屈,可酒吧的大人们表情奇怪地盯着他,那里的女人则说他是个“野种”。 “怪胎又出来了!” “看看那怪胎!就是个诅咒啊!” “是啊!” “野种!瓦罗兰鲁的野种!” 瓦罗兰鲁跑来跑去,在戴斯泊罗特镇却找不到一处栖息之地,哪怕是回了家里。 “你又被人欺负了?” 叶琳娜奶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瓦罗兰鲁点点头,回应“是”。 随后,婆孙俩就再没有交谈了,叶琳娜奶奶备好晚餐后,就又如同往常那样回到卧室内,坐在一个藤木摇椅上,静静的,不言语,不出声,陷入这种死寂不如的沉默与悼念,呆愣的眼神像是溺死的人。 瓦罗兰鲁不知该如何打破这沉默,他记得在年幼时,叶琳娜奶奶还是慈祥仁爱的,可在一年前,叶琳娜奶奶独自去墓地悼念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瓦罗兰鲁那天还在家中写作业,忽然听到推门声,他起身下楼,看见了一身湿漉漉的叶琳娜奶奶。 她苍老面容上的皱纹变得更加突显,身后的雨水混着狂风拥来,叶琳娜奶奶一动不动。 “奶奶…” 瓦罗兰鲁试图叫她。 “住嘴!住嘴啊!” 叶琳娜奶奶掩面而泣,声音嘶哑,她抬起头,用空洞无神的双目疲惫地望向瓦罗兰鲁,发出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 瓦罗兰鲁被吓得躲回房间,钻进衣柜。 耳边却还是不断传来叶琳娜奶奶断断续续的话语,最后,混杂着几句哀嚎,叶琳娜奶奶归于平静。 而瓦罗兰鲁躲在衣柜里,不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叶琳娜面临这种指指点点,丧失家庭的生活,已然承受不了,她选择了崩溃,然后沉浸在对过去的追忆中。 而瓦罗兰鲁面临的却是无法预测的未来,他竭尽全力想要融入戴斯泊罗特小镇,与孩子们打成一片,做个老师眼中的好孩子,可瓦罗兰鲁四个字像是金烙的标签,烙印在他灵魂之上,让他只能低头做人。 家里沉默的可怕,他与叶琳娜奶奶的对话,变成了简单的问答,夹杂几个“嗯”与“哦”,再无多余词汇修饰,单调刻板的就像经文。 哪怕到了外面,他又是人人喊打的老鼠,处处惹人厌恶,对他的冷漠像是利刃,足以刺穿他幼小无知的心灵。 如果生活中哪怕有一丝的光亮,那一定是他曾记得叶琳娜奶奶慈爱的样子,尽管那模样已然绝迹,并在过去一年里,叶琳娜奶奶越来越像一个人形木偶。 如果生活中还有哪怕一丝的安慰,那一定是来自父亲成为父亲之后,兴高采烈地买下整整一箱箱的童话书,他还特意装修了一间房屋,每次进出,瓦罗兰鲁都会有意抬头,去看房门上刀刻的字:致未来的阿鲁斯丁骑士! 骑士!骑士!那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梦想!成为圣使,驱逐魔物,与七大恶神决战!父亲对于他的期盼,居然是成为一名骑士! 但这对戴斯泊罗特这样的小镇来说,无异于是冲击性的,他们一定会认为这是对阿鲁斯丁大神发起的挑战!瓦罗兰鲁恶魔居然想要成为众人景仰,德高望重的神明?这和摧残有什么不同? 好在他们并不知晓这个属于瓦罗兰鲁的秘密。 如果瓦罗兰鲁哭着跑回家,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翻开这些童话书,里面关于伟大圣使的描写,会驱散他的痛苦。 他读这些书,像是虔诚的佛教徒,内心充满仰望与尊敬。 如果他成为一名圣使,是不是就没有人能叫他恶魔之子了? 瓦罗兰鲁深呼吸一口气,他连忙翻箱倒柜,在书堆中找到了一张硬木板,在简朴的设计中,金黄色标注着的字体格外耀目。 “博爱,宽容,怜世,忠诚…” 瓦罗兰鲁默默念诵着那些字句,他来回两三遍,就记下了整页的字,饶是如此,他还是确保不会出现一点磕巴。 随后,他在屋内,面向着最洁白的墙壁站直身姿,一字一句地背诵出圣使守则。 “我,瓦罗兰鲁,在此立下不毁之誓约!阿鲁斯丁天神在上…” 在流畅的背诵完后,瓦罗兰鲁双手合起,乞求一个美满的明日。 阿鲁斯丁并未回应他。 第三章 阿鲁斯丁的失落眷顾 在出门前,瓦罗兰鲁特意把那本写有圣使守则的木板塞进书包,希望它成为护身符,在阿鲁斯丁的庇护下,他一定会成为众人景仰的存在! 瓦罗兰鲁大步出门,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走向学校。 一路上,有人见着他,嬉笑他,辱骂他,怒斥他,瓦罗兰鲁虽仍然感到委屈难堪,可一想到圣使守则就在自己怀里,他就有了莫大勇气,就好像那位不曾谋面,不曾见过,不曾来到人间的阿鲁斯丁圣神真的在注视他一样。 他可是神明眷顾的孩子! 经过千难万险,他终于走到了学校的大门。 瓦罗兰鲁停顿许久,在心中默念了圣使守则,才走进校内,然后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了教室门口。 在上课前,教室总是格外的吵闹,孩子们三五成群的坐在一块聊天,谈论他们或仰慕或敬佩的神明,一同赞美着神的恩赐,就如同沐浴在其光辉之下,亲眼见证了神明的存在一般。 瓦罗兰鲁不知停顿了许久才走进教室。 吵闹声停歇下来,男孩们女孩们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眼中全然没有一点点好感。 他们的父母已经严厉告诫了瓦罗兰鲁的身世,所以他们看待瓦罗兰鲁的态度,完全是从父母那学来的。 “哼,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女孩们学着妈妈的口吻,装腔作势,男孩们则学着父亲的样子,威严孔武地站起身,像是整装待发的骑士军团那样,形成了一睹高墙。 瓦罗兰鲁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心中谨记那圣使守则,故作面容平静地走近他被摆放在角落的课桌。 没什么难堪的。 他在内心安慰自己,双手抓紧了书包带,确保守则时时刻刻都在身旁,与他捆绑在一起。 突然,冷不防地,瓦罗兰鲁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教室内笑声四溢,罗伯特在众人的注视下,这才傲慢地站起。 “瓦罗兰鲁恶魔,见到未来的圣骑士,你应该恭敬地低头!” 我才会成为圣骑士! 瓦罗兰鲁心里回敬着,身子却一语不发地走向课桌,显然是习惯了这一套的“日常流程”。 他坐下,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课桌,上面涂满了各种驱散恶魔的图案,居中则是一只硕大的眼珠。 他一定会成为圣骑士!一定!阿鲁斯丁一定会庇护他的! 瓦罗兰鲁抱紧了自己的书包,那里面,藏着他今天最大的倚仗。 文学类的课程漫长枯燥,还不如晦涩的古老诗篇,孩子们最喜欢的,还是运动类课程。 瓦罗兰鲁却不包含在其内,他的每门运动类课程都是及格边缘的c,无论好坏都是c,老师们故意忽略他的存在,也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所以干脆这么着了。 每次运动课,他总是一个人坐在一颗大树底下,看着三五成群,来回奔跑玩耍的男孩,女孩,他羡慕极了。 不过这次,他有圣使守则傍身。 瓦罗兰鲁取出那张木制书页,认真看了起来。 “喂,你们看,他在干什么?” “难道是邪恶的诅咒?” 远处玩耍的孩子停住脚步,发现瓦罗兰鲁在出神地盯着一张木板,一言不发,全神贯注,神色景仰。 他们想起了父母祷告的模样,可恶魔怎么会祷告呢?恶魔只会诅咒! “他不会是在诅咒吧?” “诅咒?什么诅咒?” 罗伯特大大咧咧走到众人中间,分外不解,便伸手拽过一个人来问话。 “啊,是,瓦罗兰鲁,他好像在诅咒啊!” “什么?” 罗伯特甩开那名孩子,朝周围人训诫。 “难道你们忘记了我们都是阿鲁斯丁的忠实信徒吗?恶魔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诅咒?你们居然就这么袖手旁观?” 一听是阿鲁斯丁的大名,众小孩肃然起敬,决定不能再这样进行下去了,必须严惩这位恶魔。 所以众人在罗伯特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瓦罗兰鲁还沉浸在成为圣使的幻想之中。 “喂!瓦罗兰鲁!” 听见有人叫他,瓦罗兰鲁不解的抬起了头来,还未待他有所反应,手中的圣使守则已经飞了出去。 “不要!” 瓦罗兰鲁扑向他的守则,早有人熟练地架住了他,罗伯特带领几个人一同上前,踩踏了他们想象中的“恶魔诅咒”。 “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诅咒我等!你这恶魔,胆子越来越大了!” 罗伯特把那圣使守则踩踏的粉碎,脸上还是怒气冲冲,像是饥饿的鬣狗。 “诅咒?那不是诅咒啊?” 瓦罗兰鲁说道。 “不是诅咒那是什么?各位——” 罗伯特为了证明,还特意扩大了声音,把所有学生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你们看,这是瓦罗兰鲁诅咒的证据!” 罗伯特捧起证据的碎片,自豪且骄傲地向那些人展示,正当他洋洋得意时,众人的反应却与他的所想完全不同。 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看见了神像被打碎。 “圣使…圣使守则!” 有人认了出来,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认了出来。 “怎么可能?” 罗伯特一百个不相信,他反过来,一个个的看过去,在碎片上,烙印着他最熟悉的不可逾越之法则——圣使守则!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圣使守则!” 罗伯特揪住瓦罗兰鲁,满脸的质疑。 在得知这份圣使守则出自瓦罗兰鲁之手时,众人的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幸灾乐祸,罗伯特知道,他再度占了上风,但这还不够。 “因为,我想要成为圣使啊!” “你说什么?” 罗伯特推搡着瓦罗兰鲁,把他逼迫到操场正中间。 “我说,我要成为圣使!” 全场鸦雀无声,随后又是大笑。 “最为强大的恶魔要成为最神圣的天使?” 罗伯特笑得捂住肚子,随后,他又恢复以往孔武有力的模样。 “凭什么,凭这个被玷污的圣使守则吗?” “这份圣使守则,是干净的!是神圣的!” 瓦罗兰鲁反驳。 “可有哪份圣使守则,是出自瓦罗兰鲁之手的?” 被问到此,瓦罗兰鲁哑口无言。 有哪份圣使守则,是出自瓦罗兰鲁之手的? “我…我不信!这就是神圣的圣使守则!” “好,居然你不信,那就来证明这份守则的神圣性吧!你敢吗?” “来就来,我能证明!” “好,你敢拦下我十个球吗?” 罗伯特指向瓦罗兰鲁身后的球门,他转身看了看,那个球门完全是孩子样式的球门,比较狭小。 如果是这样,他一定能拦下所有球! 瓦罗兰鲁站在球门前面,勇敢地张开了双臂。 “哼!” 罗伯特不满地哼声,踢出了第一个球。 “砰!” 球的速度超出瓦罗兰鲁的预期,他下意识的护住双臂,用力顶开了那球,也就是用身体挡住了飞快的球。 第二球飞来,瓦罗兰鲁顶着刚才的伤痛,不动地站着,弹开了第二个球。 然后,第三个,第四个,五个,六个… 尽管手臂火辣辣地疼,瓦罗兰鲁还是撑到了最后一个球。 还有一个球,就能证明他是忠实的信徒,坚定的圣骑士候选人了… 瓦罗兰鲁是如此想的,可他对面的罗伯特却笑了起来,还和周围孩子商量了什么。 对于意识有些模糊的瓦罗兰鲁而言,他根本就听不到十步以外的声音,只模糊捕捉到几个熟悉的字眼:“恶魔”,“承诺”,“契约”… 可他一时忘记了这句完整的话语。 他脑海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不管罗伯特有何杀招!他都可以拦住! 最后一个球,如期而至,瓦罗兰鲁用尽最后一丁点力气,弹开了那个球,此时,他的脸上绽放出一种沐浴在圣光下的笑容,似乎他会永远保持年轻,获得了永生不死的神之祝福那样的笑容。 但这个笑容很快就凝固,瓦罗兰鲁吃惊地看向自己右方,一个飞来的球,击中了他的腰侧。 这时,他的笑容变为一种悲伤与失望,原先只捕捉到词语的句子这下完整地呈现在脑海。 阿鲁斯丁天神说过:和恶魔的契约承诺全然不可信,也无需遵从。 数个球飞过来,瓦罗兰鲁在这些球的作用下左右摇晃,他抱住头,缩在角落,余光瞥见落在尘土里的圣使守则。 阿鲁斯丁大神还是没有庇护他,他是不被神明眷顾的孩子。 最后一个球,砸在了他的头上,瓦罗兰鲁跌倒在地。 见瓦罗兰鲁精疲力尽,罗伯特便立马消停了。 他可不想这个晦气的恶魔出大事,毕竟,按照联邦的法规,恶魔之人都必须送进迷雾里。 好在这时天空下起了雨,罗伯特便指着天空说:“阿鲁斯丁大神说已经够了,这下雨就是让我们停手!我们表明了我们的忠诚,走吧!” “伟大的阿鲁斯丁!” 众人一起离去,操场只留下瓦罗兰鲁。 他躺了一会才站起来。 瓦罗兰鲁双手紧缩,佝偻着背部,艰难地走到圣使守则面前,毫不留情地抬起脚来踩踏。 他狠狠踩踏着那些带有金黄色字体的碎片,心沉进了没有光亮的大海,可瓦罗兰鲁只踩了一两角,就迫不得已地停了。 刚刚有好几球踢中了他的膝盖,哪怕动几下,他都会痛苦地低声呻吟。 瓦罗兰鲁发着这种声音摇摇晃晃地,走过了雨中的戴斯泊罗特小镇,雨伞下的人群向他投来好奇又畏惧,厌恶的目光,瓦罗兰鲁卑微地低着头,谦恭地离开。 “我回来了。” 瓦罗兰鲁像往常一样回到家,他看了眼餐桌,盘子上放着三明治与牛奶,他夹着两只手臂,艰难地拿起盘子,打算上楼就餐。 “我听见了你念圣使守则了。” 叶琳娜奶奶的声音从房间传来,瓦罗兰鲁停住,站在楼梯中间。 “我们是不被阿鲁斯丁眷顾的人。” 叶琳娜奶奶的声音无望且悲哀。 “我知道。” 瓦罗兰鲁小声回复完,默默走进了房间,他把食物放在书桌旁,翻开童话。 可看着看着,他的眼泪就哗哗地流,外面倾盆的大雨似乎在响应着他似的,越下越大,掩盖住了瓦罗兰鲁的哭声,像是一只手臂一样捂着了他的嘴。 第四章 阿鲁斯丁与贝弗尔 “阿鲁斯丁与贝弗尔是挚友,不过,阿鲁斯丁认为贝弗尔背叛了他,于是下达了审判,请问哪位同学记得审判之词是什么?” “老师,我!” “好的,请罗伯特先生说吧。” 罗伯特激动地站起,像这些神明的奇闻异事,总是让人们津津乐道。 “阿鲁斯丁天神说:你受到恶魔的挑衅,极力阻止我等步伐,然神圣事业终究不可容忍,双方唯有一方可存活,今日,我将亲手将你裁决!” “那,还有谁记得贝弗尔的遗言吗?” “这…” 罗伯特愣在原地,对于这个部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他平时也不怎么学习,各科成绩其实都在c徘徊,也就是及格边缘。 老师的目光在教室转了一圈,但很显然,没有同学知道这句话的答案。 唯独瓦罗兰鲁神态自若,他小心翼翼地挪动手臂,在本子上写下了那句话。 “他说,哦,我的朋友,真相终会公诸于世,其往往比恶魔还要残酷,唯有忍住双目刺伤之疼痛,才可见到真理。” 老师说完的同时,瓦罗兰鲁也写完了。 他注视着这句话,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 阿鲁斯丁与贝弗尔的故事关乎友谊,关乎信任,可无论是信任还是友谊,离瓦罗兰鲁都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他曾在童话书中见过数百上千次“朋友”,普通农民与普通农民的友谊,圣骑士与圣骑士的友谊,甚至是恶魔与恶魔之间的友谊,都令他羡慕不已。 可他至今还未得到过任何信任,所以也就没有友谊。 “今天便讲到这吧,愿阿鲁斯丁祝福尔等。” “愿阿鲁斯丁祝福尔等!” 学生们抢在老师之前,欢快地跑出了教室。 “唉,这些孩子…” 老师嘟囔着收拾课本,目光瞥见了角落里的瓦罗兰鲁,他浑身裹在金黄色的黄昏之中,一动不动地凝视课桌上的草稿纸,直到离开时,他还是盯着那句话看。 在黄昏转变成傍晚之际,瓦罗兰鲁离开了空无一人的学校,他熟练地走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拐入其中。 场景不断变换,他却好似静止,大抵是因为周围人的欢声笑语吧,偶尔经过的同龄人,无一例外有自己的玩伴。 瓦罗兰鲁放慢了脚步,猛地深呼吸,企图寻求一丝的解脱与释怀。 他闭上双眼,想象自己睡在被窝里,那样他就会觉得温暖且慵懒。 “呜…呜…” 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吸引了瓦罗兰鲁的注意,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小公园,说是公园,其实只有一颗树和一个秋千。 哭声的来源… 瓦罗兰鲁的目光望向了站在树底下的那个女孩。 看似和他差不多大,只不过,她的穿着打扮都很精致,像是个公主。 “你怎么了?” 瓦罗兰鲁本不想理会,说不定又会上演一出“恶魔的诅咒”一样的闹剧。 可在本性良善的驱使下,他还是问了。 “我…我的风筝…” 女孩指着树上的风筝,看向身后的瓦罗兰鲁。 她转身的那刻,瓦罗兰鲁惊讶到了。 他从未见过面容如此精致的女孩,他真的就像童话书里描写的公主那般! “风筝?” 瓦罗兰鲁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蝴蝶形状,刻着阿鲁斯丁四字的风筝,他点点头。 “那,我来帮你取下来吧?” “等等!” 女孩拦住了他,手里比划了一阵。 “这颗树这么这么高,你爬上去很危险吧?如果出事,那就不好了…” 女孩低头,双手揪着裙摆,显然不想要放弃这个风筝,可又不愿瓦罗兰鲁冒险。 这算是关心吗? 瓦罗兰鲁心中燃起一丝光亮,似乎短暂体会到了友谊。 “无妨,交给我吧。” 瓦罗兰鲁得意地一笑。 “那…你小心点啊。” 女孩话说完没一会,瓦罗兰鲁早已爬上了树顶端,他扯下那个风筝,骄傲地向女孩展示,随后伸手一抛。 “风筝!” 女孩抱住了风筝,内心激动。 这风筝对他,一定是宝贝吧。 瓦罗兰鲁顺着树干划了下去。 女孩就在他一步距离外,她抱着风筝,露出感激的笑容,美丽可爱得就像天使。 所谓阿鲁斯丁天神的侍女,也没这般可爱吧? “谢谢你!喏,这个给你吧!” 女孩取下了一个翡翠色的手环,上面用金文铭刻着阿鲁斯丁四个大字,看起来是很贵重的东西。 “这…这我不能要…” 瓦罗兰鲁知道那个手环意味着什么,连忙摇头。 阿鲁斯丁的信徒若是表现得虔诚,就会被赠予一些物品,对于信徒而言,物品的象征意义远远超过其自身价值,更何况这个手环的自身价值也不便宜吧? “不,你一定要收下!” 女孩坚持要赠予此手环。 “可这个手环对你而言,不是很重要吗?” “对,正因为它很重要,所以才更应该给你。阿鲁斯丁曾言,若是有人替你找回一珍贵物品…” “你就…必须用一珍贵事物表达谢意。” 瓦罗兰鲁想起来了这句话,念出了口。 “就是如此!谁让你替我拿回了风筝呢?” 女孩满意地笑了起来,又加了一句。 “这可是阿鲁斯丁天神的示意。” “阿鲁斯丁天神的示意…” 瓦罗兰鲁双手接过那手环,内心荡漾,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我们是朋友吗?” “朋友?我们当然不是。” 原来这也不算是朋友啊。 瓦罗兰鲁内心有些失落,不过能与人这般毫无敌意,毫无讽刺的交谈,于他而言,已经是能收到的,阿鲁斯丁最美好的祝福了。 “毕竟,朋友是要互相介绍的!我叫爱丽丝,你叫什么?” 爱丽丝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掌,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举止落落大方。 低头望向那只手掌,瓦罗兰鲁内心激动得难以言喻。 他有预感,若是握上那只手掌,他一定会有一种远离孤单的解脱,那手掌于他而言,是沟通他与不曾到达世界的桥,走过那桥,他便能感受先前从未感受过的情感! “我叫…” 瓦罗兰鲁伸手时犹豫了,朋友之间是不能轻易撒谎的,更何况,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对爱丽丝撒谎,她实在是太可爱了。 但那个名字,真的能说出来吗? 瓦罗兰鲁犹豫再三,眼前的爱丽丝正微微侧着身子,头发完全垂在一侧,脸上是好奇与鼓舞。 “我,我叫瓦罗兰鲁…” “瓦罗…兰鲁?” 爱丽丝脸上略过阴霾,她抽回了手,紧张地一步步后退。 “听着,爱丽丝,我…” 瓦罗兰鲁试图解释,可爱丽丝脸色苍白,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可怕的画面,她低头丢下了一句抱歉,飞也似地跑开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是别人看见瓦罗兰鲁惊慌失措地跑开,而不是他自己。 “我其实,很想和你做朋友啊!” 尽管知道爱丽丝已经跑远,不可能再听到,瓦罗兰鲁还是用尽全力大喊。 “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和你做朋友啊!” 瓦罗兰鲁伫立在那刻树旁,泪水忍不住地堕下,声音哽咽且沉重。 晚风吹过,夜色渐渐掩盖了天,秋千摇晃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瓦罗兰鲁在黑暗中驼着身子,无力且痛苦。 但这种痛苦与以往不同,这里面有一种幸福感。 他感受到友谊了。 那一刻虽然无比短暂,却是如此值得怀念,与爱丽丝的廖廖几句话,胜过看一百本童话书。 如果…所有人都能像爱丽丝一样,对他露出微笑,那他,一定是最幸福的孩子吧。 瓦罗兰鲁像往常那样沮丧地回到了家,不同的是,这次他有了可以握在手中的,阿鲁斯丁天神的祝福! 第五章 天堂在几十步外 “在遥远的古代,迷雾就已经存在,堕落者级恶魔都受制于迷雾,可等级一旦超越堕落者,迷雾就无法再限制他们了,所以,人类和恶魔的战争从不会停歇…” 神话与历史是瓦罗兰鲁较喜欢听的一个部分,其意义之于他,就好像枪与火炮之于士兵。 “辉煌灿烂的人魔战争史,无数英雄轮番在历史的长河中如同曜日般升起,随后陨落,无论是阿鲁斯丁还是其他天神都消逝在厚重的历史书中,七大恶魔也似乎立下契约一般销声匿迹。” “其中原因,甚至让一些大统领(比圣骑士高一级,之上是尊者圣人,准神)都争执不下,更何况成为圣骑士,是几乎每个格德代蒙大陆人的梦想!” 若在平时,瓦罗兰鲁定是全神贯注热血沸腾,可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课堂上,他还回顾着昨日短暂的友谊,苦涩而甘甜,愈觉甘甜,更发苦涩。 现在他倒是有些理解叶琳娜奶奶了,原来,她也是坐在摇椅上回忆着美好的过往。 “友谊么?” 瓦罗兰鲁把手伸进兜里,攥住了那个光滑如玉的手环。 什么时候他可以把手环戴上? 不过一想到这一幕,瓦罗兰鲁立马笑出了声。 最强大的恶魔成了阿鲁斯丁的信徒?不知阿鲁斯丁天上之灵会作何感想? “瓦罗兰鲁!出去站着!” 老师愤怒地停下讲述,全班的目光看了过来。 “是。” 放在平时,瓦罗兰鲁定会哀求一阵,但今天他的举动倒是出乎众人预料:瓦罗兰鲁一声不吭,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继续上课!” 老师平复了情绪,继续用她那歌颂式的口吻讲述那一段光辉灿烂的史诗,就如同亲眼见证。 隔着一面墙,瓦罗兰鲁继续思考着有关爱丽丝的事情,攥着手环的那只手更紧了。 要去找她吗?也许跟她一番解释,她就会接纳自己?可… 瓦罗兰鲁松开了握住手环的手,放跑了所有勇气。 “叮铃铃—” 下课铃准时响了,罗伯特自然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他带领着一众男女孩子,欢快地走在最前方。 直到罗伯特等人消失在视线内,瓦罗兰鲁才返回教室,他的书包还在那呢。 今天该去哪里? 收拾东西的瓦罗兰鲁想着,他一边踌躇,一边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又来到以往熟悉的岔道口。 要去吗? 岔道口的拐角此时就好像一个神秘宝库,里面可能有金银珠宝,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瓦罗兰鲁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当那个注定会失望的冒险家。 公园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秋千与树与风,三者互不打扰,各自活在各自的一方世界。 瓦罗兰鲁坐在秋千上,期待奇迹会降临,但阿鲁斯丁天神今天的心情应该不是太好,天黑得比往常快很多,乌云成片成片得堆积起来。 当傍晚来临时,瓦罗兰鲁知道,他该回去了。 顺着熟悉的小道,瓦罗兰鲁来到了最危险的地段。 尽管他竭力避免走街道,有时候还是不得不穿过几条颇为繁华的地段,就比如眼前这条。 没事,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 瓦罗兰鲁深吸一口气,熟练地闯入灯光笼罩,行人喧闹的空间,并在其中飞快地穿梭。 突然,一个不可能之奇迹降临在他身上,在人群之中,瓦罗兰鲁似乎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可他只捕捉到了那人的侧颜,她与几个同伴欢声笑语地朝远处走去,身影在人海之中隐隐约约。 瓦罗兰鲁停住脚步,定睛看去,他百分之百肯定那就是爱丽丝!此时,他更是巴不得冲到爱丽丝面前,说完昨日未尽之言语,可…她会接受我吗? 更何况,无论是爱丽丝还是她的同伴,穿着打扮都是漂漂亮亮的,可瓦罗兰鲁不是,瓦罗兰鲁是一只大眼睛怪物。 就在瓦罗兰鲁思索犹豫之际,爱丽丝与同伴完全隐没在人海之中再也看不见。 他沮丧地低着头,攥紧手掌。 去吧? 繁华的街道里,瓦罗兰鲁快步向前走去,随后飞跑。 人群还是有人注意到了瓦罗兰鲁,不过,在这样喧闹的地方?还有谁在意? 瓦罗兰鲁鼓起勇气穿过人墙时,才发现踏出这一步并不可怕,他已经看见了爱丽丝的背影,她正侧着头,与同伴交谈着,模样像是一只百灵鸟。 “爱…” 瓦罗兰鲁觉得足够近了,他激动得出声叫道,爱丽丝也确确实实回头了。 但她并未看见瓦罗兰鲁,她只看见一个身材高大,体型偏胖的男孩。 明明是同龄,那个男孩居然拥有这种体积。 视线内并未出现熟悉的人,爱丽丝疑惑地朝前走去。 这时,那个胖壮的男孩叫了起来,声音可以响彻整个街道。 “瓦罗兰鲁!” 爱丽丝停住脚步,吃惊地回头,看见了瓦罗兰鲁,以及,罗伯特。 罗伯特望向地面的礼盒,脸色铁青,从礼盒的包装来看,里面显然是装了什么神圣的东西,瓦罗兰鲁甚至打赌,肯定和阿鲁斯丁天神有关。 “你这是对阿鲁斯丁天神的亵渎,还是在摩肩接踵的街道,我今日若不是狠狠修理你一顿,我就不姓圣辉(罗伯特全名“罗伯特·圣辉”)!” “罗伯特,你听着,我,这不是本意!” 瓦罗兰鲁摆摆手,试图退开,可罗伯特的玩伴已经包围了瓦罗兰鲁。 罗伯特将捡起的礼盒交给了其中一个人后,一把拽起瓦罗兰鲁拖进了旁边的小巷。 “他,他要干嘛?” 爱丽丝心底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那几个人想把瓦罗兰鲁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阿鲁斯丁天神说了,恶魔是我们的敌人,他们自然该遭受惩罚。” “可,可他就是个小男孩…” “他是瓦罗兰鲁!瓦罗兰鲁!” 爱丽丝的伙伴纠正了她的说法,并很明确地告诉她,瓦罗兰鲁就是恶魔,这人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也是有原因的。 “不如我们去看看惩处恶魔吧?” 爱丽丝本想着该如何脱身,好跟上去看看,却早有人提到,她周围的同伴,也就是那些举止优雅,穿着打扮可爱的女孩们无一例外地点头赞同。 爱丽丝愣了半晌,也赶忙跟上去,在那半晌里,她的目光一瞥,看到了街对面那座祭拜阿鲁斯丁的教堂。 几个男孩带着某种恶意地将弱小的瓦罗兰鲁拖进了小巷,没有人觉得反常,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哪怕那条小巷正随着教堂。 爱丽丝抵挡不住内心的恶寒,浑身颤抖。 “能,跟我说说瓦罗兰鲁的事情吗?” “哦,他呀,就是…” 听完瓦罗兰鲁的故事,爱丽丝的那种恶寒加深了,她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觉得浑身上下都冰冷。 可接下来要看到的,比她想象得更加冰冷,或者,超出了她的想象。 第六章 最最虔诚的信徒 若是平时罗伯特拽他,瓦罗兰鲁铁定会畏惧害怕,甚至大哭起来,可今日不同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如果说,今日爱丽丝的出现是阿鲁斯丁天神造就的奇迹,那,罗伯特的出现,不过是设下的磨难,瓦罗兰鲁见到了奇迹,终于拥有了面对磨难的勇气。 尽管他的幼小心灵还是忍不住颤抖,可是,他终于有了反抗的念头。 “喂,罗伯特,我今日不想要和你纠缠,如果你不放开我,我一定…” “你一定如何?该如何的是我吧?” 罗伯特用着一贯傲慢的口吻,双目斜视瓦罗兰鲁,对方却不像以往那般懦弱。 “我一定…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仲裁你!” 瓦罗兰鲁眉毛一扬! “什么?” 罗伯特吃惊地看着瓦罗兰鲁,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他说出口的话,眼前这个恶魔,居然敢擅自盗用伟大的阿鲁斯丁圣神的名义!简直不可饶恕! 罗伯特松开了瓦罗兰鲁,朝身旁的人示意一阵,围着瓦罗兰鲁的人就此散开,退到一旁,成为了和墙壁一般的背景。 而背景衬托的主角,自然是瓦罗兰鲁与罗伯特。 “我接受你的挑战。” 罗伯特脱去外套,甩在地上,面色平静中隐藏着巨量的愤怒。 在格德代蒙这片大陆,若是有人要以某神的名义仲裁你,那就是十足的挑衅,所以人们在决斗时,都惯于用这一方法。 “爱丽丝,你脸色不太好啊?” 有同伴注意到了爱丽丝苍白的脸色,她只是摇摇头,虚弱地笑笑,掩盖住担忧。 她们站在靠近街头的地方,离罗伯特等人有十几步的距离,男孩们沉浸在这场决斗中,谁也没有在意有无人围观。 两人互相对峙,空气沉寂,街头的喧闹仿佛化为零,只听得嗖嗖的冷风划过,瓦罗兰鲁与罗伯特直视对方,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两人大喊道。 “愿阿鲁斯丁圣神庇护我等!” 两个男孩冲向了对方。 几乎毫无悬念的,瓦罗兰鲁被撞飞,他重心后仰,摔倒在地。 “阿鲁斯丁天神,才不会站在恶魔这一方!” 罗伯特坐在瓦罗兰鲁身上,一拳拳重重打来,瓦罗兰鲁捂住头,想要撑着站起,可是罗伯特无论体重,身高,都比他强上许多。 加上礼盒被毁,罗伯特对瓦罗兰鲁本来就有的厌恶加深,这回可是卯足了劲。 周围的伙伴们发出热烈的欢呼。 “瓦罗兰鲁恶魔必输,阿鲁斯丁天神最终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阿鲁斯丁天神必胜!” “正义必胜!人族必胜!” 在这种高涨的情绪推动下,罗伯特的拳头挥舞得更猛烈了,瓦罗兰鲁渐渐捂住头的双手无力的弹开,罗伯特的拳头在他脸上来回敲击,他的头像是被风吹的茄子左右摇摆。 视线渐渐模糊了。 瓦罗兰鲁忽然想起,他曾在历史书上看到的一个故事。 阿鲁斯丁天神在与恶魔征战中被围困,他只好孤军奋战,可是恶魔人数众多且强大,阿鲁斯丁天神在恶魔的逼迫下节节败退,但是,在最后一刻,奇迹发生了,阿鲁斯丁的圣剑感受到了主人所处的险境,于绝望之中爆发出了带来希望的光芒! 历史书上说,救了阿鲁斯丁的不是圣剑,而是奇迹,让瓦罗兰鲁感受到如同奇迹的美好的,也唯有爱丽丝。 所以瓦罗兰鲁发誓,他要打倒眼前的恶魔,去见爱丽丝!见到爱丽丝就是他的奇迹! “啊啊啊!” 瓦罗兰鲁大喊一声,挥起了一拳,这一拳是罗伯特以及在场众人想象不到的。 那一拳打在了罗伯特脸上,不足以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他出现了那么一瞬的重心偏移。 瓦罗兰鲁抓住这个机会,掀翻了罗伯特,继而朝他扑去。 就在他举起拳头,要朝罗伯特打下去的时候,女孩们发出了一阵阵尖叫。 所有男孩都转头,看向那群漂亮可爱的女孩,瓦罗兰鲁看见了那个无比熟悉,无比想见的身影,那是爱丽丝。 她捂着嘴,表情像是惊讶,又像是害怕。 她的惊讶与害怕并非是针对瓦罗兰鲁的,只是在他看来,爱丽丝的表情和其他女孩没有二致,都有一种明显的厌恶,似乎看到了入侵戴斯泊罗特的恶魔们。 两人对视的那刻,瓦罗兰鲁感觉到她的害怕与恐慌,一瞬间,瓦他失去了所有力气,罗伯特回过神来,士气高涨。 还是头一次有众多女孩站在他这边。 “来啊!恶魔!” 瓦罗兰鲁蜷缩在地,连动弹都不愿意再动弹一下。 “哼!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走!” 罗伯特得意洋洋地披上外套,容光焕发,正想要离去,眼角却被一丝光亮吸引。 “那是什么?” 罗伯特拿起那发亮物体,居然是镶嵌有阿鲁斯丁天神名字的一个翡翠色手环,精致而优雅! “天哪!阿鲁斯丁天神显灵了!” 罗伯特举起那个手环,展示战利品似地朝众人挥舞,将众人艳羡的目光收之眼底,罗伯特还瞥向了围观的女孩们。 她们也露出惊讶羡慕的神色,唯独爱丽丝一语不发,她自然是认识那个手环。 要去帮瓦罗兰鲁吗? 昨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眼前十几步的距离好似海角天涯,爱丽丝揪着裙子,脑海中闪过母亲挥舞的戒尺,周围伙伴的欢声笑语将她的情绪淹没,罗伯特放肆的大笑萦绕在小巷。 母亲谆谆教诲她,要尊敬阿鲁斯丁,不可以与恶魔为伍,这是爱丽丝内心的枷锁,因为这枷锁,她无法跨越这几步的距离。 “喂,那是我的东西。” 瓦罗兰鲁从地上缓缓站起。 “你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你的,那是阿鲁斯丁天神给我的战利品?” “这是,我朋友给我的!” 瓦罗兰鲁摇晃着身子,一步步走向罗伯特。 “你朋友?那你朋友在哪里?你有朋友吗?谁愿意和你做朋友?” “我朋友…” 瓦罗兰鲁的目光越过罗伯特,小心地看向爱丽丝。 她低着头,揪着裙子,察觉到有目光看向她,她也抬头了。 瓦罗兰鲁看到了她那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忧伤,担心,纠结,彷徨…所有情绪尽收眼底。 眼神是交流功能最强大的一种语言,传达的意图可能比文字更容易到达对方心底。 她是在担心我们? 内心没有回答的答案再清楚不过。 “瓦罗兰鲁?” 罗伯特没有预料到瓦罗兰鲁还敢冲上来,整个人被他撞得退后,手环也掉在地上,瓦罗兰鲁趁机向手环扑去! “拦住他,不能让他碰阿鲁斯丁的恩赐!” “天哪,要是他拿到手环就太糟糕了!” 女孩们开始担忧瓦罗兰鲁会拿到手环,却没发现,爱丽丝的眼泪像小溪一般流下。 “爱丽丝…你,你怎么了?那不过是瓦罗兰鲁的化身而已,受到这种惩处也是应该的。” 即使看到了也无济于事,她们感受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事物。 哪怕爱丽丝告诉她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恶魔,这只是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孩,在证明对朋友的忠诚,在守护朋友馈赠之物品罢了,她们也不会懂,就像她的母亲那样。 但,即使人性的良善在愚昧残酷的教义下近乎泯灭,也有光辉灿烂耀目之时,洁白无瑕之际。 瓦罗兰鲁的手停在离手环半步距离外,被七手八脚地拷在原地,像枷锁加诸于身的他,再无法移动分毫。 “不…把手环!还!给!我!” 瓦罗兰鲁拼尽全力,遗憾的是,罗伯特的一众跟随者数不胜数,拦下瓦罗兰鲁绰绰有余。 “哼!阿鲁斯丁天神,终究站在了我这边…” “不!阿鲁斯丁天神,才不会站在你这边!”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罗伯特意外地转身。 刚刚还支持他的女孩们,为何倒戈瓦罗兰鲁? “爱丽丝,你怎么能替恶魔说话呢?快回来,别去…” 爱丽丝甩开同伴的手,冲到了瓦罗兰鲁身前,罗伯特等人从未见过如此自信的女孩,更何况,她无论语气还是走姿,都带着一种内在的高贵与尊严,让他们深深折服。 可让他们不解,疑惑,失眠的是,爱丽丝站在了瓦罗兰鲁那一边。 “放开他!” “可,可是他是瓦罗兰鲁,还试图抢夺阿鲁斯丁的手环!怎么…怎么可以就这么放过他…” “是啊,爱丽丝,我们学院的教条可是惩恶扬善,怎么能替恶魔说话呢?” 爱丽丝的同伴与罗伯特等人一样,都活在人魔相争的世界,在他们养成的观念中,恶魔,就是该严厉惩处的邪恶角色,可是… 瓦罗兰鲁抬起头,感激地看向爱丽丝的背影。 这一定是阿鲁斯丁天神的眷顾! “不,他才不是什么恶魔!他,他是阿鲁斯丁最最虔诚的信徒!” 爱丽丝捡起那个手环,双手握紧,攥着,眼泪从双目中珍珠般掉下。 “我没有看到什么张牙舞爪的恶魔,我只看到瓦罗兰鲁在拼命扞卫这个手环,我只看到,你们群起而攻之,毫无仁义可言,我只看到…” 爱丽丝低头,她深吸一口气,又猛地抬头。 “你们欺侮我的朋友,而我的朋友,在拼命扞卫我们友谊的象征!” 罗伯特仿佛如同被重锤击中,他一直活在打倒瓦罗兰鲁,击败恶魔,成为英雄的故事里头。 无论是父母们还是老师,街头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对他的“英勇事迹”赞叹不已,今日,爱丽丝的一语,却戳破了他的种种幻想。 罗伯特涨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此时羞愧难当,巴不得找一个地缝。 “可,可瓦罗兰鲁就是恶魔啊!瓦罗兰鲁可是格德代蒙大陆最强大的恶魔!” 罗伯特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最强大?你见过张牙舞爪的恶魔吗?如果他最强大,为什么你们几个小孩能轻易战胜他?如果他真的是恶魔,为什么没有奇怪的触手,锋利的牙齿?他的外表与你们别无二致,而你们占着人数与个头,欺负瓦罗兰鲁!你们算什么英雄?” 罗伯特如遭雷劈,呆愣得像是混乱磁场里的指南针。 “老大…” “我们走!” “可是…” “走!” 虽然不情不愿,罗伯特还是挥手恨恨离去,与其精锐狼狈离场。 “爱丽丝…爱丽丝…呜呜呜…” 瓦罗兰鲁视线模糊,他一抹,手上沾满泪水。 “瓦罗兰鲁,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爱丽丝。” 爱丽丝踮起脚尖,微提裙摆,朝瓦罗兰鲁倾斜了一下,嘴角上扬。 “我,我叫瓦罗兰鲁!” 瓦罗兰鲁冲上前抱住爱丽丝,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 爱丽丝以拥抱回应他,神色中忧伤与喜悦混杂。 瓦罗兰鲁紧紧抱住了爱丽丝,一边哭诉道:“还…从来没有…人抱过我…” (叶琳娜奶奶是抱过瓦罗兰鲁的,但在瓦罗兰鲁有记忆以来,叶琳娜奶奶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再未抱过瓦罗兰鲁) “没事的,没事的,想说便说吧。” 爱丽丝轻轻拍打瓦罗兰鲁的背,但他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话来,不过,他的哭声胜过一百万部长篇大论,那是没有任何修饰,最最真实的,来自一名被孤立,被遗弃,被攻击,被遗忘的孩童的哭声。 那里面充满孤独无助的求助与呐喊,比任何所谓可歌可泣的故事都令人心碎。 待瓦罗兰鲁哭声停歇,就只剩下他们俩了,爱丽丝的同伴也离去了。 “那个,关于你的同伴,我…” “朋友之间不必说抱歉。” 爱丽丝说完,瓦罗兰鲁就捂住嘴巴,这一幕,引得爱丽丝痴痴地笑了。 “那,谢…” “嘘!” 爱丽丝又指着瓦罗兰鲁,他这次还是赶紧捂住嘴。 “朋友之间不必说太多感谢,你已经证明你的忠诚和信义,这胜过一切言辞。” “是,这样吗?” 瓦罗兰鲁挠头,心想:这就算是阿鲁斯丁天神的祝福了吧? 第七章 神圣仲裁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罗伯特叫苦不迭,脑海中回旋着爱丽丝的那番话:我没有看到什么张牙舞爪的恶魔…你们欺侮我的朋友,而我的朋友… 可瓦罗兰鲁就是恶魔呀! 如果是恶魔,他应该强大的可怕! “英雄”的面纱被扯下那刻,他感到羞愧难当,更让他无奈的是,戳破他的既然是一个面容如陶瓷娃娃的可爱女孩,这就让他的不甘达到从未有之的程度,谁不想和这样的女孩做朋友啊? “唉,没想到爱丽丝居然会站在他那边…” “爱丽丝,她叫爱丽丝?” 罗伯特与其他人一同看向那人,兴致高涨,都想打听这位可人公主的事情。 “她呀,叫爱丽丝。” “没了?” 众人面面相觑,得到的失望比太阳还大,也可能比宇宙还大。 “所以她叫爱丽丝…呃,据我们目前所知情况,与瓦罗兰鲁是朋友。” 讲到这,罗伯特等人又是沉默,他们打了个小圈,又聊到爱丽丝与瓦罗兰鲁头上了。 实在捉摸不透,云朵一样的女孩怎么能和恶魔牵扯在一块?简直是男孩子的噩梦。 “哦对了,我还记得,爱丽丝的母亲好像是非常虔诚的阿鲁斯丁信徒,好像被人称为比圣使还虔诚的信徒?” “比圣使还虔诚的信徒?难道是那位严厉出名的奥德菲?” 经罗伯特这一惊呼,众人这才想起那位“虔诚”至极的信徒熟悉的面孔。 一张一贯严肃,不苟言笑的脸浮现在脑海,相传,她对所有人都抱有一种审视的目光,仿佛世间一切皆为不洁,对自己,她则实行严厉的禁欲生活,不能笑,那是亵渎,不能松懈,那是不恭!无论是大人们还是小孩们,都怕极了与这位信徒对视。 “爱丽丝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母亲?” 罗伯特这回更苦恼了。 “也许,这就是那个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 “将瓦罗兰鲁与爱丽丝分开的办法啊!” 那人激动地大喊,周围人脑海空白了一瞬,然后火花迸溅如同火铳炸膛。 他们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苦恼爱丽丝与瓦罗兰鲁玩到一块这事,所以有人提出时,众人的注意力转瞬把那位母亲抛在脑后。 “就是——我们想办法把这事告诉爱丽丝的母亲!以爱丽丝母亲对阿鲁斯丁天神的信仰,她一定不可能坐视自己女儿陷入瓦罗兰鲁的魔爪!” “不行。” 很罕见地,罗伯特否决了这一提议。 “咱们可是正义的骑士,骑士可以惩处恶魔,但要是波及恶魔之外的人,那才是负了骑士的名!” 对于罗伯特而言,如何惩处瓦罗兰鲁无所谓,可是对瓦罗兰鲁之外的人下手,他还从未做过。 更何况,一想到爱丽丝要面对她那严厉的母亲,即使是罗伯特都得心生寒意的那位,他就越发抵制了。 “不,我们这是救爱丽丝于水火之中啊!跟着瓦罗兰鲁的人,可是没一个好下场!” 那人着急地说道,但罗伯特已经不耐烦这个话题,就要就此打住。 “难道你们不知道瓦罗兰鲁的诅咒吗?” 其他人好奇地看向讲述者,一时愣神。 “瓦罗兰鲁…的诅咒?” 连罗伯特都眨巴着眼睛,接下来听到的,才真真正正让他不寒而栗。 讲述者将瓦罗兰鲁身旁三个人的故事一一道来,瓦罗兰鲁的父母,以及叶琳娜奶奶究竟是承受了何等瓦罗兰鲁的诅咒。 这是他们大人都很少讨论的话题,每个人都屏息凝神,静静地听着那一段尘封的故事。 “瓦罗兰鲁的母亲被瓦罗兰鲁恶魔掳走了,可是恶魔回来了,放回了瓦罗兰鲁与他母亲,但不知怎的,瓦罗兰鲁的父亲就疯掉了,开枪活活打死了他的妻子,然后饮弹自尽,而叶琳娜奶奶,分明这么一个善良爱笑的人,平白无故承受了这等变故!更可怕的是,在抚养瓦罗兰鲁的那几年,叶琳娜奶奶莫名其妙地遭受了某种攻击!” “什么样的攻击?” “就是,比如,叶琳娜奶奶好像走着走着,就会有花盆砸下来,家里的井莫名其妙就会有死掉的猫,还是黑色的,更可怕的是,一年前墓地发生那事情!” “那事情?” 罗伯特疑惑地听着,一年前,叶琳娜奶奶莫名其妙地近乎疯癫了,可是遭受的是什么,他并不清楚,只是模糊地确定与瓦罗兰鲁有关,他记得那段时间,他总是听父母谈论令人嫌恶的瓦罗兰鲁。 “叶琳娜奶奶像往年一样去墓地悼念,可是她发现…” 讲述者似乎喘不上气,连连吞了好几口,才艰难地讲了下去。 “她发现儿子和女儿的坟墓被撬开!空荡荡的墓碑多了两具奇怪生物烧焦的尸体!” 奇怪的尸体? 脑海中联想着有关这样事物的讯息,罗伯特陷入沉思,叶琳娜奶奶究竟看到了什么尸体,才会近乎崩溃,在坟墓里面埋葬的,难道不是瓦罗兰鲁父母的尸体吗? “坟墓,为什么是空的?” 罗伯特装作镇静的问道,内心已经汹涌澎湃。 “因为…”讲述者喉结上下动弹,继续说道:“瓦罗兰鲁父母的尸体沾有邪恶的诅咒,所以用船只载进迷雾了啊!” “所以,烧焦的不明生物尸体,其实就是…” 其实就是瓦罗兰鲁父母从迷雾中归来的具形吗?受到诅咒的人再次离开迷雾,闯入了戴斯泊罗特小镇? “我听人说,恶魔会借尸还魂,以延续其诅咒之力更可怕的是,每具尸体上都有那种图案!” “什么图案?” 众人在脑海中勾勒图案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样的恐怖图案才能让叶琳娜奶奶近乎崩溃。 “一只瓦罗兰鲁的眼睛!” 低沉的话语声炸裂开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从未听大人讲述瓦罗兰鲁的父母与叶琳娜墓地那日的故事,哪怕是大人都对此讳莫如深,仿佛那是不可触碰,不可靠近的深渊! “你们知道为什么瓦罗兰鲁所有成绩一律是c吗?” “这…不是因为老师们对瓦罗兰鲁的神圣仲裁吗?” 罗伯特等人犹豫许久。 “错!根本不是!我听有人说,这是因为抵消瓦罗兰鲁的诅咒!” 见众人不解,讲述者继续说道。 “假如想要解除一般恶魔的诅咒,可以用阿鲁斯丁等天神的名义,可如果要解除非常强大的恶魔的诅咒,除了用阿鲁斯丁天神等名义外,更常用的方法,其实是假借恶魔的名义!” “假借…恶魔的名义?” “对!相传,有两大恶魔非常不服从瓦罗兰鲁,认为自身实力比它强悍,所以老师将瓦罗兰鲁的成绩排在c,是因为通过恶魔之间的制衡,抵消诅咒!” “那,那瓦罗兰鲁的诅咒这么强大,我们…我们…” 有人开始呼吁。 “我们要救爱丽丝啊!瓦罗兰鲁身边的人一个个接着不幸,难道,要爱丽丝落得和瓦罗兰鲁一个下场?” 讲述者的这句话最终说服了在场所有人。 “好,那我们必须阻止这一切发生!” “可是,该怎么做呢?” “让爱丽丝的母亲知道不就行了吗?奥德菲要是知道爱丽丝与瓦罗兰鲁靠的太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 于是,众人就如何让奥德菲知晓出谋划策,最终,一个完美大胆的计划成形了,他们会写一封信,塞进爱丽丝家门口的信箱! 对于这个计划,所有人都欢呼雀跃,仿佛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唯独罗伯特这回,有一种隐隐约约,如水上波纹似的不安。 他按捺住不安,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爱丽丝好,作为英雄,他不能让子弹穿过爱丽丝头颅这种恐怖的事情发生! 可悲的是,英雄绝非如此,而当所有孩子沉浸在自己英雄的幻想中,全然没有意识到他们在告密时,悲剧就注定发生! 在夜色掩映下,一群孩子鬼鬼祟祟地穿过街头,靠近了爱丽丝家。 那是一幢童话故事里才有的豪华别墅,周围围着高高的城墙,说是城堡也不为过。孩子们住在戴斯泊罗特这么久,却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房子。 不过,奢华,壮观只是这个房子的一面,小孩们发现,这栋房子起码有一个广场这么大,可是灰暗的很,就像一只在夜里匍匐的猛兽。 “右侧安全!” 靠近房子大门左侧的罗伯特朝身后的伙伴招手,那人便立马跟上,行进到了大门右侧。 “门内无人!安全!” 剩下的人听完,赶忙走到那扇铁门前。 铁门有一些破旧,不过上面雕刻的阿鲁斯丁天神图案却掩盖住了一切俗尘,让这扇铁门颇具有某种神圣的意义。 孩子们透过铁门扫视城堡内,在数百步外是城堡,而城堡前方修剪有一片片绿色灌木,四通八达的鹅卵石路从其中延伸而出,通向铁门,每一条路的上方还有遮风挡雨的木棚。 “检查信件!” 罗伯特回过神,朝另一人指挥,那人听完,掏出信件仔细查看,在他们精心包裹的信封里,躺着告密的文字,起码现在,他们认为这不是告密,是一种针对瓦罗兰鲁的仲裁! “信件完好!” “文件署名完好?” “完好!” “愿阿鲁斯丁天神祝福尔等!” “愿阿鲁斯丁天神祝福尔等!” 孩子们低声祷告,拿着信封的那人郑重其事地将信封投进了大门一侧的信箱,随后,众人匆匆撤离。 整个过程既没有什么刺激的战斗,也无精彩的魔法,可罗伯特们还是如同进迷雾走了一遭,个个昂首挺胸地回去了。 第八章 断头台 爱丽丝的母亲,是镇上出了名的阿鲁斯丁信徒,镇上的大人们甚至用性命表示,奥德菲对阿鲁斯丁的忠诚,远超过任何人!哪怕是一些骑士见到奥德菲,恐怕也得退避三舍。 她每日会向阿鲁斯丁天神行三次礼,一次在早上九点,其余两次各在午后一点和晚上九点,每次行礼时,她都要求自己分毫不差,祭品要摆放在“合适”的位置,衣服的褶皱数量不能超过某个数,端起祭品时,何时俯身,何时仰视都必须面面俱到! 镇上的人夸奖归夸奖,却对奥德菲敬而远之,她几乎不会笑,整天板着一副面孔。 奥德菲将这种严格要求寄托在了爱丽丝身上,在她的安排下,爱丽丝每日也需要向天神致敬,连穿着,打扮也必须合格到避免因为“丑态”而影响天神的心情。 爱丽丝原是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的,奥德菲的脸上也曾挂着笑容,可她父亲死于迷雾之后,一切就变了。 爱丽丝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奥德菲收到了父亲的死讯,之后便在阿鲁斯丁天神神像前掩面哭泣,日夜祈祷。 爱丽丝并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可是听奥德菲说,父亲可能会回来,她也一并跟着祈祷。 可阿鲁斯丁天神并未伸以援助之手,家业在竞争对手打压之下步入穷途末路。 奥德菲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辛苦拼搏地一切土崩瓦解。 直到那天,门外来了一辆画有家族符号的马车。 可来的是谁呢? 爱丽丝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屋内,往常这时候,奥德菲就坐在餐桌旁等她,如果不在,那就是在神像前祈祷。 爱丽丝走向神像所在的屋子,悠长狭暗的走廊让她有种似乎永远也无法走到神像所在的错觉,也就是屋子最后侧的房间。 这时,爱丽丝听到了母亲的尖叫,还听见了物品破裂互相碰撞,神像所在的房间发生了什么吗? 接着,她又听到了某个男人野蛮地怒吼声,在那声怒吼之下,她母亲的声音慢慢减弱,化为了一种隐忍着痛苦的呻吟。 爱丽丝打开了房间的一条缝,看见了永生难忘,无法形容的一幕。 她当时的认知不足以理解眼前的事,只是出于本能般地,眼泪哗哗哗地流下。 就在那座神像之下… 那人的侧脸,贪婪,残暴,充满占有欲。 这副面孔在她眼中无限放大,像是巨人,爱丽丝被这股恐惧感驱使着后退。 餐桌上的三人平静无声,连一旁的女仆都保持难忍的缄默。 大家都装作无事发生。 奥德菲的穿着打扮还是像往常一样,高贵优雅且从容,可是她的双眼,却散发一种仿佛被丢进冰冷地窖的寒意,身后的阴影也无限扩大。 寂静的用餐,爱丽丝听到奥德菲喃喃着:这一切都是阿鲁斯丁天神的考验,这一切都是阿鲁斯丁天神的考验… 家业慢慢好了起来,爱丽丝却发现母亲愈来愈可怕,愈来愈难以接近,在某日,爱丽丝从母亲嘴里听到了那个男人的死讯。 “所罗·莱克斯的弟弟死了。” 所罗·莱克斯是爱丽丝父亲的名字。 “他对妈妈做了那种事,就应该落得个这种下场。” 爱丽丝还不知道死是什么,只知道是和父亲的离开那样,那种欺负妈妈的人,就应该离开,越远越好。 “你说…什么?” 奥德菲忽然看向爱丽丝,目光尖锐到让她不适应,周围的仆人连忙退到灯光外的阴影里。 “他欺负妈妈,就应该落得个这样的…”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了爱丽丝脸上,她捂着脸,看着脸色阴沉,双目如同利刃的母亲。 “你都看到了!对不对!你都看到什么了!都看到了什么了!” 奥德菲开始疯狂摇晃爱丽丝。 “他在阿鲁斯丁天神面前,欺负母亲了…呜呜呜…” 爱丽丝带着哭腔说道,可是眼前的奥德菲越来越用力握紧了她的肩膀,双目仿佛想要穿透她似的。 “爱丽丝,你记住!那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发生!” 奥德菲语气渐趋疯狂,像是目睹末日的先知。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阿鲁斯丁天神给我们设下的磨难!是阿鲁斯丁天神设下的考验!听到了没有!根本没有你看到的那回事!” 爱丽丝看到开始变得近乎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地母亲,连忙改口,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母亲恢复平静,无力绝望至一瞬间仿佛断线的人偶,她叮嘱爱丽丝,死也不要透露一个字! 爱丽丝不明白母亲为何这么害怕,暴躁,甚至恐慌,就好像如果这样的事情大白天下,她就要被世人钉在十字街上游街示众,起码,爱丽丝那时候并不明白。 之后,奥德菲的恐惧将爱丽丝推向了阿鲁斯丁。 “妈妈?今天有什么事吗?” 爱丽丝揉揉眼睛,外面天色还黑,妈妈今天为何这么早叫醒她? “爱丽丝,起来,穿好衣服,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每天向阿鲁斯丁行礼,这是第一次,必须准备充分。” “行礼?不,我要睡觉!以前不是这样的!” 爱丽丝想倒头就睡,可母亲发出了一种粗犷的声音,把她吓坏了。 “起来!你这亵渎神明的肮脏的,愚昧的不洁者!” 爱丽丝惊吓之余,身体本能地站起,她看着眼前陌生的奥德菲。 这是她那个优雅慈祥的母亲吗? 不,已经不是了,她的阴影侵蚀了这座城堡。 奥德菲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像是一面墙壁,裹在朦胧晨曦里的身影模糊地仿佛藏身于雾。 “妈妈…” “拿出手来!” 奥德菲拿出了一柄戒尺,足足有她一半高度的铁制戒尺。 尽管害怕无比,爱丽丝还是被迫伸出了手。 铁制的戒尺毫不留情地敲打下来,把爱丽丝所有关于仁慈,和蔼的奥德菲的记忆打进了黑暗的一角,再也回想不起来。 而后,那些回想不起来的记忆又被反复击碎!她再也无力拼好。 爱丽丝并没有多忠于阿鲁斯丁,只是唯独在那神圣威严不可亵渎之阿鲁斯丁的伟大石像前,她的母亲才会平静下来,也只有那早中晚的三次祈祷,她的母亲与爱丽丝的距离才是最近的。 一滴泪水从爱丽丝眼角划过。 她从梦中惊醒,第一眼便是看向时钟。 此时,离九点还有两个钟头,但她必须现在起床。 爱丽丝换好那套华丽的白裙后,心里不断盼着这一切快速进行,她已经和瓦罗兰鲁约好,今天一块去玩。 一想到瓦罗兰鲁,爱丽丝的心情就好了很多,她觉得,瓦罗兰鲁和众人似乎完全不同,可不同于哪一点,她又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门开了,奥德菲提早进来让爱丽丝有些惊讶,她看向母亲,停下手中的动作,在触及母亲冷漠的眼神时,爱丽丝内心升起一股恐惧感。 奥德菲的手里,还拿着两样东西,那只蝴蝶形状的风筝,和一封信。 “妈妈…” 爱丽丝出声叫唤,可是她的母亲没有一丝回应,只是立在了她面前。 “这只风筝的上面,似——乎有一点折角,是怎么损坏的。” “挂到了树上。” “那你,是如何取下来的。” 爱丽丝这时有些犹豫,奥德菲抓住了她眼中的犹豫,一只手摁住了她的肩膀,重新逼问。 “你—是—如—何—取—下—来—的?” 一字一句的逼问。 “是,是我一个朋友。” 爱丽丝开始警觉起来,绕过了瓦罗兰鲁,只是她不知道,奥德菲早已揣测出了全部事实。 “是谁?塞木博德还是诺博德?或者,他。” 爱丽丝听到“他”这个字时,眼中又露出一丝犹豫。 “原来是他呀。” 奥德菲说完,双手握着风筝,从中间撕开。 “不!不要!” 爱丽丝出言想要阻止,这风筝可是瓦罗兰鲁帮她取回的,是友谊的证明!飞溅的 碎片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啪!” 奥德菲扇了爱丽丝一巴掌,爱丽丝茫然地看向母亲,而她的母亲,居然用一种看向下水沟的排泄物似地看向爱丽丝,就好像她是圣经中最不洁放荡的恶魔。 “爱丽丝,你太让我失望了!” “母亲,我…” “住嘴!你居然把教堂的阿鲁斯丁手环给了瓦罗兰鲁!你居然把神圣的神交给了肮脏的魔!” “瓦罗兰鲁才不是什么肮脏的魔,她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朋友!” 爱丽丝尝试争辩,可这一切在奥德菲眼中,就是瓦罗兰鲁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看哪!杀死她丈夫的那些恶魔又狂欢了!迷雾中的怪物似乎就要夺走她仅有的一切! “跪下!” 奥德菲怒不可遏,她才不会准许,恶魔再次降临在她们头上!才不允许! “不要!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朋友!母亲,瓦罗兰鲁,是…” “啪!” 奥德菲这回没有用手打,她抽出了戒尺,在爱丽丝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不过,戒尺无论怎么抽打,都很难留下伤疤,最多只是痕迹,但爱丽丝的心中,却留下了不可弥合的伤疤。 爱丽丝被这一记重打打得头昏眼花,扑在了床上。 “认错!” 奥德菲的眼神,越来越阴沉。 “瓦罗兰鲁,是我的朋友。” 爱丽丝站起来,像是站在阿鲁斯丁天神祷告前那般神圣,那般耀眼。 这一切在奥德菲眼中,都是不可饶恕的恶魔要一点点霸占她仅有的世界,就像夺走她丈夫一样夺走她的女儿! 奥德菲甩下戒尺,拉起爱丽丝往外走。 “不要!放开我!” 似乎早就猜到奥德菲会拽她去哪,爱丽丝连忙甩手,可是奥德菲显瘦的身体与细长的胳膊此时却像铁链一般箍住了她。 爱丽丝在奥德菲拉的拉扯下,被拽进了一辆马车。 “去哪里,夫人?” 仆人的呼吸极其细微,连话语都几乎如蚊蚋。 “戴斯泊罗特小学。(瓦罗兰鲁所在的学校)。” “不,妈妈!别…” 爱丽丝的声音变为哀求,她抬起头,轻轻摇晃奥德菲的裙摆。 “马夫,快点。” 奥德菲的侧脸仿佛铁铸造的一般,开口说话时,周围人好像能听见断头台上铡刀落下的响声。 马夫猛地挥舞鞭子,标志着家族徽章的马车朝前方狂奔起来。 第九章 安徒生的新装 “看,那是,莱克斯家族的标志!” “莱克斯家族?哇,果然是很奢华的马车啊!” 载着奥德菲与爱丽丝的马车滚滚向前,在缓慢的行人衬托下,化为了模糊的幻影,这幻影,又是一把利箭,它将笔直的穿透瓦罗兰鲁的心脏!击碎其与爱丽丝的友谊。 “妈妈,我…我错了…” 奥德菲没有说话。 “妈妈,我真的错了,我真的错了…” 爱丽丝的话语断断续续的,她开始恳求母亲,折返回那座囚笼似的城堡,可奥德菲端庄地坐在她旁边,目光直视前方,铁铸似的侧脸有双空洞而坚决的眼。 马车的速度开始减慢,爱丽丝有一种被推上断头台的错觉,她抬起头,求助似的看向马车内的另外一位女仆,她也是唯一拥有其他情感的女仆。 她面露难色,最后什么也没有说,爱丽丝的所有希望破灭。 “吁!” 最后一刻分秒不差的到来,牵引的马儿发出痛苦的哀嚎,似乎在抱怨马夫猛烈抽打在它身上的马鞭,随着它一身长嚎,马车稳稳地停住。 如此奢华高贵的马车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戴斯泊罗特小学。 “就让她在这里待着。” 奥德菲给女仆留下一个命令,起身走出了马车! “妈妈!不!” 爱丽丝绝望地伸手去抓奥德菲的裙摆,这时,女仆果断地制止了她,将她抱在怀里,双臂用力得让爱丽丝无法挣脱。 车门在她眼前重重地,缓慢地关上,那一刻,爱丽丝看见了数十个来往学生模糊的身影,他们驻足观看,不知是惊讶于奥德菲的美貌还是早就听过她的大名,而奥德菲无视了那些目光,只是从容且优雅地前行,在车门关上的那刻,她似乎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阴沉。 “奥德菲女士?请问,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一位老师见状,毫无耽搁地上前问道。 “回这位老师,我只是想找一个人,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荣幸之至,那,谁是这位幸运儿呢?” “不是什么幸运儿,我只是想要找,瓦罗兰鲁恶魔先生而已。” 在说道“瓦罗兰鲁恶魔”时,奥德菲恨恨地加重了这两个字,回应她的老师愣在原地。 “因为…” 奥德菲进一步说明道,而那位老师的神色,从平静转为怒气冲冲!他愤然转身,走向教学楼。 此时教室内的学生并不清楚会发生什么,瓦罗兰鲁坐在角落里属于他的世界那儿,脑海里回想着昨日的一切,居然感觉恍若隔世,像是一场美梦。 可,他兜里的手环和身上的淤青说明,阿鲁斯丁天神的祝福确确实实发生了! 想到这,瓦罗兰鲁又看向了坐在前排的罗伯特等人,他原本以为,今早到学校一定会受到罗伯特等人的围攻,可出乎他意料,罗伯特等人既没有找他麻烦,也没有谈起昨日的事,他们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瓦罗兰鲁根本就不存在,哪怕目光片刻的触及,他们也是毫不在意地扭头。 平日里如果瓦罗兰鲁和他们对视,一定会收到狠狠的回敬,这种反常不得不让瓦罗兰鲁怀疑。 难道他们又想了什么花招?或者恶作剧?甚至他有可能已经中招了? 若放在以往,瓦罗兰鲁一定会自认倒霉,然后绞尽脑汁地猜测,今日却有些不同,他坚信,在阿鲁斯丁的祝福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所有厄运都能摆脱! 就像爱丽丝昨日忽然出现,挡在他身前那样,阿鲁斯丁的祝福会站在他那一边的! “喂,老大,你看!” 有人用胳膊肘捅罗伯特,另一只手指向窗户外,神色惊讶的仿佛亲眼看到阿鲁斯丁。 接着,不仅是罗伯特,整个教室都变得躁动,学生纷纷站起,凑到窗前,就连巡视早日朗诵的老师都忘记本职,一同挤到窗户前面。 对于奥德菲,他们早有所闻,可大部分学生都未想到,那位非常严厉的奥德菲竟然有这种天使一样的美貌!配上她华丽的服装,说是公主都不为过。 “瓦罗兰鲁,让开!” 坐在角落的瓦罗兰鲁还在思考和爱丽丝去哪里玩,就这么被人叫起来站到一旁。 他一贯不愿凑班上的热闹,反正也没他份,所以在同学们凑到窗前时,他甚至不稀罕看窗户外一眼。 “喂,老大,奥德菲来了!” “我看到了,这说明,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不是吗?” 罗伯特故作深沉稳重地回应,他脑海里面都想好接下来的一幕了:奥德菲得知瓦罗兰鲁环绕在爱丽丝身侧,定会主动出击,把瓦罗兰鲁骂一个狗血淋头!顺道表扬罗伯特等人一番。 “瓦罗兰鲁!” 全班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转向瓦罗兰鲁,再也没有人看向窗外。 “老师?” 瓦罗兰鲁不明就里,还是走了上去,他能感受到老师怒气冲冲,可他想不到,他是如何惹怒这位老师的。 “过来!” 老师拖着瓦罗兰鲁就向外走去。 “等等,这是做什么?” “你做了什么还不自知吗?罗伯特们,你们也给我过来!” “是!” 仿佛早有预备,罗伯特等人也走上前,神色自然是得意。 瓦罗兰鲁左顾右盼,企图从学生的只言片语和神色拼出个像样的答案,可想要把一切事物串合,无异于难比登天。 难道和爱丽丝有关? 在走出教室那刻,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穿过瓦罗兰鲁的脑海,他的内心因此升起一大片乌云,忐忑不安之下,双腿都有些颤抖。 前途似乎比天际还要漫长,老师带领着瓦罗兰鲁与罗伯特们,来到了奥德菲面前。 远远望见这位贵妇人那刻,瓦罗兰鲁猛然想起爱丽丝,原因无他:奥德菲与爱丽丝都有出众的美貌,能联想在一块绝非难事。 那,加上罗伯特等人,瓦罗兰鲁已经猜了个大概! 他们把爱丽丝给他阿鲁斯丁手环一事告诉了奥德菲! 眼前这位虔诚的信徒会如何惩罚他,如何惩罚爱丽丝,还是爱丽丝,已经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这是瓦罗兰鲁,那是罗伯特们。” 老师说完,就退到了一边,与围观的学生组成了一睹高墙。 “你就是,瓦罗兰鲁恶魔先生吗?” 瓦罗兰鲁迫不得已地抬头与奥德菲对视,对方那种审判的眼神让他喘不过气来,瓦罗兰鲁在他面前,简直像是皇后与一个普通士兵。 “是,是的。” 瓦罗兰鲁口吃起来,心脏也狂跳不停,这副窘况看在罗伯特等人眼里可谓赏心悦目,他们甚至在内心模拟了接下来的对话: “你不配拥有阿鲁斯丁天神的手环,请还给爱丽丝,顺便离她远点!” “为,为什么?” “因为你是瓦罗兰鲁,而一个恶魔怎么能拥有阿鲁斯丁天神的手环!” “可是,这是爱丽丝送给我的!” “但这也是阿鲁斯丁天神的!” 然后,瓦罗兰鲁将不得不归还手环,灰溜溜地离开爱丽丝,而他罗伯特,又一次击败了恶魔!还是通过他的精心策划! 罗伯特们的脸上堆满了自豪骄傲的笑脸,他们都等着奥德菲赶紧把台词说完,直接赐下骑士封号! “瓦罗兰鲁,听罗伯特他们说,你…偷了爱丽丝的一个手环!” 罗伯特们的笑脸凝固了,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明明是爱丽丝给了瓦罗兰鲁,怎么会是偷呢? 他们疑惑地看向那副毫无表情,唯剩下黑夜寒冬那样的冷漠的面孔。 “偷?不,那是爱丽丝给我的…” “瓦罗兰鲁!” 奥德菲的严厉吓住了眼前这个身高只比课桌高出不到一半的小孩,这种语气让罗伯特们都屏住呼吸,连疑惑与质疑都从脸上消散,只剩下害怕。 “可,那就是爱丽丝…” “你知道她是多么虔诚才获得这个手环的吗?你知道她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获得教堂的肯定吗?你从她手中偷到这个手环的时候,你就没有想到,她付出的每一刻青春每一滴汗水吗?” 奥德菲突然发难,声音一重高过一重,语气是不容辩驳的坚决,她的眼神更是冒着寒冷的火焰,烧掉了瓦罗兰鲁所有辩驳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像是忽然被送到迷雾覆盖的幽深森林,眼神,思想,神色都是空白的。 周围人的叽叽喳喳不关他事,眼前奥德菲的咄咄逼人不关他事,罗伯特等人狼狈的神色也不关他事。 可过了几秒,他又被送回这里,那些风言风语不再遥远,奥德菲的咄咄逼人就在他半步开外,罗伯特们狼狈的神色却让他疑惑。 “不,我没有偷!我没有!” 瓦罗兰鲁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可是声音越来越小,被淹没在奥德菲的厉声呵斥中。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罗伯特等人已经呆住了,仿佛奥德菲不是在训斥瓦罗兰鲁,而是他们。 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瓦罗兰鲁会因为这呵斥,远离爱丽丝,阿鲁斯丁再一次战胜了恶魔…可这,真的是战胜了恶魔吗? 罗伯特们看着瓦罗兰鲁目光巡视周围,佝偻身躯,疯癫地大哭大闹,内心全无一丝一毫战胜恶魔的喜悦。 他们只看到了比恶魔更可怕的力量:谎言。 罗伯特面容抽搐,他犹豫几番,还是抬起了头,打算揭穿这个拙劣的谎言! “奥德菲女士!” 奥德菲停止审判,不悦地看向发言者——一位比瓦罗兰鲁高出一个头的胖小孩。 全场的目光转移到了罗伯特身上,包括瓦罗兰鲁疑惑,警惕,略带希冀的目光。 “奥德菲女士,你是否说错了,瓦罗兰鲁并没有偷…” “罗伯特先生!” 奥德菲厉声喝止了罗伯特,她的眼神堪比毒蛇,一瞬间驱散了罗伯特所有的勇气! “请你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再说一遍?瓦罗兰鲁有没有偷!” 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下,罗伯特的话语卡在喉咙口,而那句“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更是一块压在他心头上的巨石。 因为他在信中,就写了这句话,以代表他对这件事的绝对忠诚! 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给恶魔开脱?还是揭开真相? 头一次,罗伯特在众人的注视下低下了一贯高昂的头颅,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是,是瓦罗兰鲁偷的…” “哦?再说一遍,我们听不到!” “是,是瓦罗兰鲁偷的!” 说完,压在罗伯特身上的重力消失了,但他的内心,却上了一把名为谎言的枷锁… “不,不!你…你找爱丽丝来…她一定相信我!” 瓦罗兰鲁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圈发红且泛着泪光,双拳因为委屈,愤怒,不甘握紧。 “哦,爱丽丝,她就在那辆车内,可是,她却不想出来呢?” “你撒谎!你撒谎!爱丽丝,爱丽丝怎么可能不想见我!你撒谎!我们是朋友!” 瓦罗兰鲁的喉咙不受控制般的决堤似的大叫,怒吼,疯狂且彷徨。 可怜的是,马车内的爱丽丝既无法看到马车外的情景,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能听见瓦罗兰鲁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却无法打开这扇车门,冲进人群中与他相拥。 “呜…” 爱丽丝发出轻微的啜泣声,眼泪扑簌簌掉下。 “看来她不是很想回应你呢?不如,你拉开车门问一问她?” 奥德菲压低声音,近乎耳语般的建议,听在罗伯特等人耳里简直毛骨悚然,可他们已经“投降”了,就在刚才,他们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投降于谎言。 所以他们甚至没有勇气抬头。 “不,不…我们,我们可有阿鲁斯丁手环做为象征,不…” 瓦罗兰鲁拿出那只手环,走向马车,声音颤抖,步履蹒跚。 手环上面铭刻的阿鲁斯丁四字是如此的夺目耀眼,他的眼神却愈来愈黯淡。 “爱丽丝,爱丽丝…” 瓦罗兰鲁低三下四,一遍又一遍呼唤他朋友的名字,可这呼唤似乎坠入天国,万劫不复! 爱丽丝当然无法回应他。 在人群的注视下,瓦罗兰鲁的身影越来越渺小,双手与声音都越来越颤抖,他几乎要握不住手环了。 “瓦罗兰鲁恶魔先生,你够了吧。” 奥德菲拦在了瓦罗兰鲁面前,她挥起一巴掌,狠狠扇在瓦罗兰鲁的侧脸上。 弱不禁风的他摔倒在地,手环一同坠入尘埃,失去光泽的双目如同死人。 “走开,你不配与爱丽丝玩耍!” “是啊,走开!” “瓦罗兰鲁,走开!” 人群像是忽然夺得了舌头的控制权,哄笑声排山倒海般压过来,瓦罗兰鲁茫然地转头,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昼夜颠倒,他拽起手环,拼命狂奔,让这场悲剧落幕了。 人群中,无论是奥德菲还是围观者,脸上都对这悲剧非常满意,唯独剩余的角色无法拥有一丝的笑容。 第十章 天生有罪 “此方世界有两个称呼,迷雾里的怪物称之为得蒙安爵,迷雾外以人族为主的族群称之为格德代蒙。” 阿鲁斯丁对贝弗尔说道。 “为什么,恶魔的叫法和人族的叫法不同呢?” 对方疑惑的皱眉。 “因为恶魔和人族就是不同的,恶魔伪善,奸邪,喜欢制造恐慌和无止境的破坏,而人族构建的国度美好,温暖,是一个充满爱,希望与荣耀的地方,所以必须加以区分,若没有恶,怎么会有善?” 阿鲁斯丁义正言辞地回答了他的挚友。 “一定要有善,才能突显恶的话,那,善岂不是没有存在的意义吗?善存在的意义不是因为其本身吗?因为恶而存在的善,和因为善存在的善,本质上就不同吧?” 阿鲁斯丁闻言,沉默良久,才问道。 “如果没有恶的话,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是善?倘若世间生灵都永生不死,谁还会珍惜生命?” 面对此诘问,贝弗尔沉默许久,他思索着,思索着,才道:“人之所以珍爱生命,并不是因为死亡,如果他们是因为死亡而珍爱生命,那一定是因为潜藏在他们生命之中,那些无法舍弃,无法忘却的因素,如果有人单单是因为死亡而珍爱生命,那他出生开始就要面临死亡降临那一日的莫大恐惧,所以,善如此,善因为人生中诸多美好,我们生活,我们歌唱,我们为此欢呼,而不是,我们害怕活在恶的世界里。” 贝弗尔在若千年前便说完此言语,可他的话语声仿佛在历史长河回荡,宛转悠扬。 瓦罗兰鲁的世界是模糊在泪水之中的,天空下起了小雨,地面变得泥泞不堪,他好几次握着手环摔倒在地,身上早就沾满湿漉漉的泥土,浑身狼狈。 少年漫无目的的奔跑并未因为雨水停歇,他就像是在逃避身后不存在的怪物,彷徨无助且急躁。 这场狂奔最终迎来了落幕,瓦罗兰鲁被石头绊倒,摔进了一条水沟里面,他瘫倒在其中,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感与安全感,然后,他就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 “奶奶,为什么我们不受阿鲁斯丁的庇护呢?” 门吱呀地打开,外面的风雨灌了进来,瓦罗兰鲁站在门口,眼神涣散,声音沙哑地问道。 “嘀嗒…嘀嗒…” 屋内安静地只能听见水珠从瓦罗兰鲁身上滴落的声音。 叶琳娜奶奶像以往那样坐在壁炉前烤火,她没有回头,门开时,她甚至没有动一下。 就在瓦罗兰鲁以为他不会得到任何答案时,叶琳娜奶奶终于开口。 “因为我们天生有罪。” 老妇人的目光仿佛看到了火焰。 “因为我们天生有罪…” “因为我们有罪…” 这句话像是梦魇一样缠绕在瓦罗兰鲁心灵深处,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就是有罪的。 “天生有罪吗?可,我的罪名又是什么?” 瓦罗兰鲁冲洗完身上的泥污,换了身干净衣服,屋外仍然下着雨,他仰躺在床上,握着那枚象征友谊的勋章,内心煎熬。 就连善良的爱丽丝也离他而去,还会有谁愿意做他的朋友?可爱丽丝真的不愿意做他的朋友吗?如果不愿意,为何还要将如此重要之事物给予他? 哪怕心底有这一丝希望,瓦罗兰鲁也会因此纠结。 “不行!我要亲眼见到爱丽丝!” 瓦罗兰鲁无比坚定的起身飞奔下楼,他打开房门,向风雨奔去。 是的,他要亲眼见到爱丽丝,知道这个答案。 他才不相信什么天生有罪?如果天生有罪,他还会见到爱丽丝吗?阿鲁斯丁天神的光辉洒向每一位朝圣者,他可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况且,在那日祈祷之时,爱丽丝确确实实出现了! 不!他无罪! 此时夜色已经隐约,数家房屋冒着微弱的灯光,瓦罗兰鲁行走在重重叠叠的雨帘之中,像是一位英勇的探险者。 仿佛他并不是要去爱丽丝家,而是要前往一片未知的大陆。 隐藏在雨幕的城堡静静的沉睡,越靠近时,瓦罗兰鲁的脚步愈来愈慢。 如果爱丽丝说不愿与他做朋友,那他该如何? 瓦罗兰鲁想到这里便停住了脚步,或者说,他凝固在原地,因为这个想法哪怕有万分之一可能为真,对于他都是撕心裂肺的。 他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一丝的希望也是奢侈品。 往前再走十几步就是爱丽丝家的大门,昨日时,爱丽丝便告诉过瓦罗兰鲁,她的家非常的大,从左右任意一侧走到大门,需要好久。 可现在这个好久,离他只有十几步距离,若他此时回头,就会发现城堡围墙的一个角离他有好几十步距离了。 若他真的天生有罪,一无所有? “愿阿鲁斯丁天神祝福尔等…” 瓦罗兰鲁嘴唇颤抖地念完这句,钉在原地的双足终于可以往前挪动了。 可,他怎么见到爱丽丝?他甚至没法确定爱丽丝此时此刻就在这座城堡内! 就在瓦罗兰鲁踌躇不定之时,一记严厉的呵斥自围墙内传出,听闻这记呵斥,瓦罗兰鲁的内心涌现巨大的嫌恶感。 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刚才逼问他的奥德菲! 但她在呵斥谁呢? 瓦罗兰鲁深吸一口气,慢慢朝铁门走去,与此同时,铁门内的声音也变得清晰。 “爱丽丝!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吗?要是你执意为了你可笑的友谊而玷污了阿鲁斯丁天神的伟名,你能承担这个后果吗?” “瓦罗兰鲁是我的朋友,母亲。” 朋友? 瓦罗兰鲁捕捉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内心一震,这本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瓦罗兰鲁抑制不住,双目流下清澈的眼泪。 原来人幸福与不幸都会流泪。 瓦罗兰鲁背靠着围墙,仰望阴沉朦胧的雨天,思绪翻涌。 是的,他的确就是,阿鲁斯丁天神眷顾的孩子。 “那你便跪在这反省吧!” 德菲扔下这句话,愤然离开,鞋跟在地面敲击,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感觉奥德菲远去之后,瓦罗兰鲁才敢探出头来。 在看到爱丽丝跪着的背影时,瓦罗兰鲁瞬间被悲痛占据全身。 他的喉咙一时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几次变换口型,那几个字才艰难地出口。 “爱…丽…丝…” 爱丽丝跪坐的地方离铁门起码七八步距离,瓦罗兰鲁沙哑的声音无法到达那儿。 “爱…丽…丝…” 这回,瓦罗兰鲁的声音大了些,爱丽丝的肩膀微微抽动,却不是因为这声呼唤,而是因为抽泣。 “爱丽丝。” 清晰,诚恳,温和的呼唤像闪电一样划过这城堡,这轻声细语式的呼唤,就连这漫天雨幕也掩盖不住! 爱丽丝疑惑地转头,看见了瓦罗兰鲁。 他站在铁门之外,无法再向前移动分毫,清澈的笑脸像是夏日午后的微风夹杂飞散着的蒲公英。 那是一种充满美好,天真无邪的笑脸。 “瓦罗兰鲁!” 爱丽丝飞快地跑到了铁门面前,两位孩子隔着铁门相望,百感交集。 “瓦罗兰鲁,我…我很抱歉…” 爱丽丝握住铁门的栅栏,语无伦次,只是不停地流泪,滴滴答答的。 “朋友之间,不用说太多道歉。” 瓦罗兰鲁亮出那枚手环,咧嘴一笑。 此时在他手中躺着的手环简直炫目如彩虹。 这扇铁门的高度与厚度是两位孩子难以想象的,它们和这城堡一同试图阻断二人的友谊,可童真又怎么会轻易受到冷漠的侵蚀? 铁门两侧的孩子们,是沐浴在圣洁的光之中的! 可…冷漠终究还是强大了一些。 “瓦罗兰鲁,母亲说,要把我送到其他小镇…” “什么?送到其他小镇?” 惊讶冲散了瓦罗兰鲁所有的喜悦感,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字。 而脑海里已经想象出爱丽丝离开的样子:要是爱丽丝被送到了其他小镇,他唯一的朋友,也就此消失不见,但他长这么大,连戴斯泊罗特都没有走出去,周围任何一个小镇对他而言,都像阿鲁斯丁圣殿那样遥远飘渺。 “我们…我们可以…” 瓦罗兰鲁试图模拟出对策,心却越来越慌乱,这时,奥德菲“哒哒哒”的脚步声又逼近,两人迫不得已拉回了原来的距离。 铁门内侧不一会就传来奥德菲严厉的训斥,在她大声的呵斥下,是爱丽丝微弱的哭泣。 一声声的呵斥让瓦罗兰鲁感到一阵寒冷,他才想起来,现在还下着雨,靠着墙壁的背部贴着低温,一点点风就可以吹得他瑟瑟发抖。 那爱丽丝感受到的是什么? 闭嘴啊! 叶琳娜奶奶撕心裂肺的喊声又钻入瓦罗兰鲁的脑海,他滑做在墙壁边上,眼神暗沉。 “爱丽丝!” 瓦罗兰鲁的忽然出现让奥德菲与爱丽丝都吃了一惊,他站在铁门外面,朝爱丽丝说道。 “我们绝交吧。” 随后,瓦罗兰鲁消失在铁门那侧。 “怎么…会这样?” 瓦罗兰鲁背叛了爱丽丝? 爱丽丝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耳边是奥德菲满意的轻微的笑声。 到底为什么呀? “看来我不必多做什么了。” 母亲满意地拉着她往城堡深处走去,雨已经停了。 爱丽丝忍不住回头去望,她又看见了瓦罗兰鲁。 他站在那侧,左右手各举起,然后互相握住另一只的手腕。 一瞬间,爱丽丝明白了瓦罗兰鲁的用意,可她还是忍不住悲伤。 雨断断续续的。 第十一章 地下世界 将双手举起握住另外一只的手腕,是讲述贝弗尔与欧尼思第之间的地下友谊之事迹。 相传,阿鲁斯丁亲自下达审判贝弗尔的指令,下令诸神不得为贝弗尔求情,无论是其他六大神明还是颇有名望的野神,都噤若寒蝉。 唯独欧尼思第没有遵循阿鲁斯丁的旨意,他虽被阿鲁斯丁视为围堵贝弗尔的功臣,但事实上却是给予贝弗尔最大帮助的人。 虽然欧尼思第最终还是没能帮助贝弗尔逃脱审判,可在众多世人(注:不包括阿鲁斯丁信徒,瓦罗兰鲁是诸神信徒)眼里,无名的野神欧尼思第却敢违背阿鲁斯丁的旨意!是确确实实的不背叛者! 两手相握则是象征两人地下世界一般的情谊。 这也是瓦罗兰鲁的想法。 既然地上的太阳不适合他们,那就沐浴在地下世界的光之中吧,起码那里很温暖。 爱丽丝也领会了瓦罗兰鲁的用意,只是觉得莫名讽刺。 为什么如此美好的事物无法沐浴在地上的阳光,而只配得上地下呢? 为什么呢? 深夜,雨似乎变小了,瓦罗兰鲁躺在床上,疲惫而略带忧伤地入睡。 轰隆隆! 雷声踏遍了戴斯泊罗特小镇,第三声雷掠过戴斯泊罗特小镇上空时,瓦罗兰鲁猛地惊醒,连忙扭头看向阳台。 阳台的落地窗没有关上,暴风从房子中间穿了过去。 瓦罗兰鲁关上落地窗,这时,楼下传来门被撞击的重响,接着是跌跌撞撞,慌乱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 暴雨夜,雷电,不速之客…这三样元素加在一起,怎么也不会让人安心。 犹豫再三,瓦罗兰鲁还是提着煤油灯,顺着楼梯缓缓走了下去。 他来到一楼客梯,先望向了门。 雷电偶尔现身,白天里静谧的院子苍白得吓人,瓦罗兰鲁走上前去,战战兢兢地关上了门。 到底是什么? “咣当!” “谁在那!” 瓦罗兰鲁举起煤油灯朝声音的来源望去,黑漆漆的角落,似乎蜷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他不经意地低头,发现地上的泥脚印正对那个方向。 虽然害怕得想大呼叶琳娜奶奶,可瓦罗兰鲁还是拒绝了这个念头。 叶琳娜奶奶老早就开始住在地下了,哪怕房子拆了她也未必会听到。 尽管恐惧感挥散不去,他还是一步步朝那个角落走去。 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 光拉长了瓦罗兰鲁的身影,在靠近那团黑影一步距离时,小男孩的身影已经变得像巨人。 待煤油灯凑近,瓦罗兰鲁这才看清了那人,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暴风舞蹈的夜晚迎来这么个客人。 似乎察觉到光,不速之客抬起头来,他的脸上还留有鲜红的印记,瓦罗兰鲁还注意到他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那件东西他来说一定非常珍贵吧? 瓦罗兰鲁能察觉到,对方是用尽全力在抱住那物品,就像是能得到某种力量或者庇护。 “罗伯特。” 客厅的灯与壁炉都发出光亮来室内变得温暖且舒适。 罗伯特裹着一条毛巾,还是保持抱着的姿势蜷缩在壁炉面前,他显然是吓坏了,同时还有某种愤怒感。 眼前这个罗伯特,真的是那个一直欺负他,他恨的罗伯特吗? 瓦罗兰鲁此时难以产生一丝的厌恶感,他只是静静坐在罗伯特旁边。 可能是因为壁炉,也可能是瓦罗兰鲁,罗伯特身体不再颤抖,但他的神色却是愤怒与忧伤并存。 “瓦罗兰鲁…请…请收下这个吧!” 罗伯特把怀中之物推给了瓦罗兰鲁。 “也只有你才能配得上这骑士守则!” 骑士守则? 瓦罗兰鲁看向罗伯特双手奉上的物品,那居然是罗伯特最最珍视的礼物——银铁质地的骑士守则! “也只有你才能配得上这个,你才是最最虔诚的信徒,你才是受到阿鲁斯丁天神祝福的人!” 说到“祝福”二字,罗伯特的声音接近失控。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奇迹?” 突如其来的认可让瓦罗兰鲁也不知所措,难道今天除了地下世界,他又要见证一个新的奇迹? “因为,我不是被阿鲁斯丁天神祝福的人…” 罗伯特说完,又往壁炉那靠近许多…… “我说谎了,我们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说谎了!” 罗伯特们挤在一起,痛哭流涕。 “不,这都是对瓦罗兰鲁恶魔的惩处!” “可是我们是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撒谎的! “那这会不会触怒阿鲁斯丁?会还是不会!” “难道为了打败恶魔,我们要用违背阿鲁斯丁天神的方式去做吗?” “什么违背阿鲁斯丁天神!这是…这是考验!” “够了!” 罗伯特制止了众人的争执。 “木已成舟,我们可是受阿鲁斯丁天神祝福的人,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抵挡内心的波浪,罗伯特故作深沉地说完,大步离去。 “今天的老大,好像有些不对劲…” 抱有这种想法,其他人也散了。 这一切,真的不算什么吗? 罗伯特望着房间的天花板,陷入沉思,他把镶嵌在床头的骑士守则拿下,又嵌进去,几番反复,银质的守则似乎都要磨损了。 要不,揭示真相?可…可他以阿鲁斯丁的名义保证所言属实。 双重谎言! 就在罗伯特摇摆不定之际,楼下忽然传来物品砸碎的声音,接着便是那个男人粗暴的怒吼。 混蛋! 罗伯特气得从床上爬起,他的父亲每次喝醉酒回来就会对母亲动辄打骂,而且还打得不管不顾。 他冲到楼下父母的房间,手握在门把上却转不动了。 一条漆黑灰旧的皮带划过脑海,这个宽不过两根指头的东西却足以驱散罗伯特所有的勇气与愤怒。 在这条皮带的挥舞下,他只敢抱住头,兔子似的逃窜。 忍一忍,也许就过去了… 罗伯特松开了门把手开始往后倒退。 母亲的哀嚎声从里头传来,罗伯特握紧双拳,双肩颤抖。 难道要放任这个混账这么做吗? 这时,罗伯特想起了骑士守则,他将骑士守则默念了一遍,加上一句“愿阿鲁斯丁祝福尔等”,随后,撞开了门。 屋内的喧嚣散去,罗肯纳与罗伯特的母亲都望向了出现在门口的罗伯特,仅仅是一瞥,罗伯特就能看见母亲身上的各种红印记。 罗肯纳是使皮带的好手,戴斯泊罗特小镇有名的奴隶管家,哪怕他打上一天,也只会留下红色但疼痛的印记。 “喂,恶魔,你打够了没有!” “你说什么?” 被冠以恶魔之名,罗肯纳面色沉了下来,他从不信奉什么阿鲁斯丁,但也绝不喜欢恶魔之名。 “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还真把自己当阿鲁斯丁了!” 那个高大的男人拖着皮带,就要走向罗伯特。 “别,亲爱的!罗伯特…这不关你事,快出去!” 罗伯特的母亲试图挡在罗伯特身前,但被揪着头发甩到了一边。 “不要伤害我母亲呀!你这个恶魔!” 罗伯特扑向这个比他高一倍的男人,他要扑向他,把他打倒,这样,他的母亲就不需要忍受这种人渣了! 可是,罗伯特所有美好的幻想在皮带扬起的那刻烟消云散,一同逝去的还有他所有的勇气。 “罗伯特,不!” 母亲捂住嘴巴缩在了角落,在那一皮带抽打之下,罗伯特整个人向后倒退了一两步,他被打得坐在了地上,捂着脸上红印的他没有一丝丝刚才的英勇无畏。 “哦,你的勇气呢?你的阿鲁斯丁呢?” 罗肯纳自然不会轻易收手,他举起皮带,一次又一次的挥下。 罗伯特抱住头,蜷缩在地上,没有一点点反抗的念头。 “切!什么阿鲁斯丁的祝福!” “罗肯纳,够了!” “哼!够了?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件事!这可关于阿鲁斯丁和你儿子呢!” 关于阿鲁斯丁和我? 罗伯特慌张地看向罗肯纳,难道是今天说谎的事? “不,父亲,别…” 罗伯特开始向罗肯纳哀求,他这么做,只是不想让虔诚的母亲失望,母亲要是知道他不虔诚一定会特别伤心。 “到底是什么事?” 母亲似乎猜测到了什么,定定地看向罗伯特。 “你的儿子,用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说谎了!” “什么!罗伯特,你……” 母亲的啜泣愈发不可收拾的,罗伯特看着捂嘴哭泣的母亲,觉得整个世界不可思议的颠倒。 父亲将他拽出房间,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另一侧的世界还是不变——他的母亲仍然承受挨打他的父亲仍然挥舞着皮带,而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所以,瓦罗兰鲁…请…请接收我的礼物吧!我希望…希望得到阿鲁斯丁的祝福呀!求你了!” 罗伯特泪流满面,再不复那个霸道欺人的小恶魔。 也许,瓦罗兰鲁应该趁此时讥讽他,嘲笑他,也许应该把他揍一顿赶出去,但,瓦罗兰鲁哪一样都没做。 对于还是小孩的他而言,瓦罗兰鲁并没有完全深刻的恨,也许在长大后,他会恨,但并不是现在。 他的天性终究是善良。 瓦罗兰鲁拍着罗伯特的肩膀,最终选择了善。 第十二章 仲夏的蝉 “这就是真相了,我以阿鲁斯丁的名义,撒谎了。” 罗伯特站在讲台上说出真相时,全班安静的只有呼吸,在他说完之后,连呼吸都没有了。 “你…你们在几千号人面前用阿鲁斯丁的名义撒谎了!” “真是名副其实的贝弗尔!” “天哪,亏我们如此崇拜你们!居然是下贱的贝弗尔!” 谎言的威力是毁灭性的,尤其是揭露之时。 尽管如此,罗伯特还是站在了讲台上,他想过面对众人斥责时的场景:万众斥责,压上刑台,严厉审判!他不再会被当作英雄看待,也不会再有人称呼他为阿鲁斯丁信徒!他就是贝弗尔! 直到出口那刻,罗伯特才恍然,他是贝弗尔又如何,承担谎言封口的折磨比当贝弗尔好很多,起码他不再心虚,他能抬头做人! “安静!” 其他罗伯特们怒而拍桌,全班为之安静。 他们一言不发,铁青着面色离开。 罗伯特知道,这是永远绝交的信号,他为此内心一痛,刚才获得的喜悦感和轻松感烟消云散。 “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做我们要承受什么吗?我们会成为贝弗尔!我们不再是英雄了!” “对!即使你不考虑自己,难道你不能考虑一下我们吗?” 在今天这幕之前,罗伯特曾与他们数次交谈,得来的都是同一个答案——指出谎言就决裂! “不!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瓦罗兰鲁,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你怎么能与恶魔为伍!” 这个消息令其他人当场震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其他罗伯特才有人说话。 “既然如此,那日到来之时,就是你我决裂之日,以阿鲁斯丁名义!” 罗伯特疲惫地走出教室,他抬头,阳光刺眼,道路两侧树上的蝉鸣个不停,似乎在预示仲夏的到来。 如果瓦罗兰鲁能来就好了…仲夏假期来临的前几天,瓦罗兰鲁发了一场高烧,多半是那天的暴风雨害的。 “居然是他!!” 周围不知为何骚动起来,许多学生都停住脚步,目光为什么所吸引,神色或惊讶,或害怕。 这个反应,难道是瓦罗兰鲁? 罗伯特顺着众人目光,看到站在远处的瓦罗兰鲁,他用一根木棍撑着身子,连站都是摇摇晃晃。 对了,他昨天还告诉瓦罗兰鲁,揭露真相那日,希望他能来,如今他来了,虽说迟到,不过看在情有可原的份上,他罗伯特当然不计较。 “瓦罗兰鲁!瓦罗兰鲁!” 罗伯特一连叫了两遍,他抬起手,对方也缓慢地回应,脸上露出一贯的微笑。 所有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起初,是厌恶,恶毒,但随着罗伯特迈开脚步朝瓦罗兰鲁走去,渐渐有了些变化。 瓦罗兰鲁不再觉得众人的目光刺眼,相反,他觉得众人的目光如同仲夏午后的太阳,热烈但不会寒冷得像刀子。 仲夏的蝉还在鸣叫,阳光洒落,罗伯特背着瓦罗兰鲁走出校园。 再没有形单影只的瓦罗兰鲁,再没有什么审判。 “我们走吧。” 目视瓦罗兰鲁与罗伯特远去,其他罗伯特们落寞不已,刚才故作镇静的面容之下,不过是失去珍贵友谊的沮丧愁容。 仲夏假期来临,瓦罗兰鲁病愈,他迫不及待要做的就是想法设法见到爱丽丝! 无奈一个罗伯特加上一个瓦罗兰鲁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能做的无非就是在城堡外绕圈圈。 他们有一回看见许多马车从城堡内走出,奥德菲坐在为首那辆,带领马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去。 马车载着一箱箱货物离开了戴斯泊罗特小镇,至于去哪,两人则无暇顾及了。 对于小镇外的世界,他们的认知仅仅停留在迷雾,而联邦领土在地图上铺展所展现的广博,他们还未曾领悟。 找不到爱丽丝,两人折回瓦罗兰鲁的书房打发时间,偶尔,罗伯特会从家中带来精美的阿鲁斯丁神话插画集,更多时候,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好像这辈子没怎么说过话一样。 不过,盛夏的时节是美好的,仲夏的蝉还在鸣叫,好运还是要来的。 在相隔十几天后,瓦罗兰鲁还是见到了爱丽丝。 他见到她时,对方就站在他家的院子里,一双大眼睛看着站在阳台的瓦罗兰鲁。 爱丽丝还是穿得那般华丽夺目。 “爱丽丝?” 心心念念的朋友就站在院落中央,瓦罗兰鲁反倒是迟钝了好一会,才打算冲下楼迎接爱丽丝。 可,笨拙的罗伯特难得的聪明一回。 “爱丽丝穿得这么好看,我们这个样子,怎么像骑士?” “哦对啊!” 瓦罗兰鲁与罗伯特的衣服莫名其妙不是沾灰就是泛黄,这副模样去见爱丽丝确实不堪。 “那,我们穿那两件吧!” 在罗伯特迷惑的目光中,瓦罗兰鲁走向屋内角落的木箱。 罗伯特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放有一个刻有各种花纹的木箱,就像是传说中的宝藏。 打开木箱前,瓦罗兰鲁不忘抚摸一番,看向木箱的神色略带忧伤。 他未曾谋面的父母留给了他众多“宝藏”,童话书,骑士守则,衣物…无论是书还是其他物品,似乎都在鼓励他成为骑士! 箱子打开,罗伯特看到箱内的衣物,竟完全傻眼。 “笨蛋!怎么要这么久啊!” 爱丽丝开始不安分地徘徊起来,时不时还会挠挠头发。 “瓦罗兰鲁这个笨蛋为什么要这么久,又不是几十年没见…” 说是这么说,可就连爱丽丝都有些忐忑。 瓦罗兰鲁会不会讨厌他?他那天的地下世界之约还算数吗? 众多答案,在门突然打开那刻揭晓。 “瓦罗兰鲁?” 爱丽丝惊讶的捂住了嘴,一时间愣在原地,分不清眼前是瓦罗兰鲁还是某个小王朝的王子? 眼前这位穿帅气的黑色礼服的人,真的是瓦罗兰鲁? “远方而来的公主,你的到来可真是令我这蓬荜生辉。” 瓦罗兰鲁学着童话故事的贵族,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怎么…了吗?不好…看吗?” 由于爱丽丝太过于惊讶,一时忘记回复,瓦罗兰鲁便以为爱丽丝并不喜欢这身装束,又变回原来那个腼腆的小孩。 “不,不!帅气的很!瓦罗兰鲁真的太好看了!” 看到瓦罗兰鲁的困窘模样,爱丽丝连忙回复,随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在院落飘扬。 “不过,这位是哪国护卫队大队长啊?” 爱丽丝看向了瓦罗兰鲁身旁的罗伯特,他穿着全套的骑士铠甲,是与瓦罗兰鲁一同出来的,不过比起黑色的华丽礼服,灰色的铠甲实在吸引不了人。 “吾乃未来的圣骑士!行阿鲁斯丁天神旨意的罗伯特是也!” “什么?” 爱丽丝一听,连忙把瓦罗兰鲁拉到身后。 “你可是没少欺负瓦罗兰鲁吧?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图谋不轨吧!” 图谋不轨四个字读得尤其重。 “我…不是这样的…” 罗伯特摆摆手,被爱丽丝这么一问,他紧张得组织不出一句通俗的话来,只好用手胡乱比划。 “爱丽丝他已经把骑士守则赠予我了,我也接受了。” “是这样吗?” 爱丽丝语气略微和缓,看向罗伯特的眼神仍然充满警惕。 “当然!” “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 “好,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 “不行,再以其他六大神的名义!” “好!那就以诸神的名义!” “不对劲!还不够,再加上其他野神的名义…” 爱丽丝让罗伯特来回发了几十个誓,如此才把叉腰的手放下,说道:“好!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就接受你作为瓦罗兰鲁的侍—从啦!” 三人的相聚这才算步入正轨。 “爱丽丝,你是怎么出来的?” 瓦罗兰鲁回想起那个守卫森严的城堡,在他记忆中,那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监牢,爱丽丝能出来绝对是奇迹。 “因为…” 爱丽丝简短地道明前因后果。 “是这样啊。” 瓦罗兰鲁听完,陷入愁容。 爱丽丝能出来,完全是因为奥德菲的远行,但她并非自由之身,仆人还严厉地管控着她的日常生活,其中就包括每日三次,每次持续两个小时之久的阿鲁斯丁天神前的跪礼!而在跪礼期间,阿鲁斯丁神像屋只有她一人! 这两个时辰多,就是爱丽丝短暂宝贵的突破牢笼之时刻! “那,岂不是待不了一个小时!” 罗伯特掐着指头。 爱丽丝来回一趟少说也要一个时辰,他们根本聚不了多长时间。 “没关系啦,我们直接在城堡汇合!不就行吗?” 经爱丽丝这么一点拨,罗伯特聪慧得两眼放光,若是他,绝对想不到这么好的方法。 “那我们去哪里玩呢?” 这个高兴之余的问答却把爱丽丝和瓦罗兰鲁问沉默了。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呀?” 罗伯特感到一种沮丧在发酵,这才转过弯来。 城堡内是牢笼,城堡外也是牢笼,如果爱丽丝行踪暴露,定然又会受到更严厉的处罚! “那我们找一个秘密基地!如何?” “秘密基地?” 罗伯特与爱丽丝看向瓦罗兰鲁,眼中燃起希望与好奇。 这个词对他们来说,还是蛮新鲜的。 “对!如果有一个秘密基地,离爱丽丝的家很近,但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这样,我们就能…” “好好地玩耍啦!” 只是一个构思,就已经让罗伯特欢呼雀跃起来。 三人很快在瓦罗兰鲁的房间观摩起戴斯泊罗特小镇的地图,尝试搜寻一个“秘密基地”。 仔细观察地图时,众人才发现一件事情,日已偏西,爱丽丝不得不在露馅前赶回家门。 “我们送你吧?” “没事啦。” 三人互相宽慰一阵,瓦罗兰鲁与罗伯特换回平常衣物,三人才带着低迷的情绪走回牢笼。 地平线外的落日渐渐沉没,三人有一语没一语的聊着,对于短暂的重逢都有些恋恋不舍。 “如果能拥有一个巴比伦就好了。” “巴比伦?” 瓦罗兰鲁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一个片段,“巴比伦”这个词,他不是第一次听说。 “空中花园巴比伦,相传,里面有大片的花海,有苍天的大树,有秋千,还有一大片草坪,有的花草是齐腰高的,能玩捉迷藏,有的花草需要俯下身子,才能看清他们的容貌,巴比伦王经常坐在秋千上欢度时光,他的眼中白日里倒映花海与树,黄昏是倒映夕阳…” 两人沉浸在爱丽丝的叙述中,思绪变得渺远,不一会就到了不得不分别之处。 三人停在了城堡的侧面某处,在杂草掩盖下,一扇废弃的铁门孤单伫立,上面缠满花草。 “明天见!” “好。” 瓦罗兰鲁与罗伯特低声回应,目送爱丽丝掀开爬满栅栏的杂草,然后从其中穿过。 废弃铁门的栅栏十分的宽容,就连罗伯特都能侧着身子挤进去。 爱丽丝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被黯淡的黄昏与长满荒草的路吞噬。 “瓦罗兰鲁,我们回去吧。” “好。” 无法驱赶沮丧的不甘实在令人难过,瓦罗兰鲁与罗伯特沉默无言地往回走。 戴斯泊罗特并未因为黄昏的到来而宁静,反而变得喧嚣。 在最后一束光褪去前,瓦罗兰鲁突然问道:“罗伯特,你知道这附近有一个风车吗?” 第十三章 空中花园巴比伦 废弃铁门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爱丽丝侧着身子穿过那刻,就听到熟悉的话语。 “公主殿下早啊!” 瓦罗兰鲁与罗伯特显然是等候多时。 爱丽丝转过身子,见两人的笑容透露几分神秘,内心升起好奇。 “我们找到了巴比伦了!” 罗伯特按捺不住,压低的声音难掩喜悦。 “巴比伦?” “对!走吧!去属于我们的巴比伦!” 瓦罗兰鲁伸出手臂,牵着爱丽丝跑起来,三人的身影穿过一条条小巷,偶尔越过几处水洼,每一个人都像是居住在森林里的精灵,无忧无虑且快乐。 那座巴比伦究竟是是什么样呢? 没多久,爱丽丝就看见一排高大破旧的城墙,这个高度的城墙让她想到了城堡,不过它上面苍翠的爬山虎表明,它是被人遗忘的某处所在,与牢笼区分了开来。 三人来到了巴比伦的入口——一扇陈旧得仿佛一推就倒的铁门。 “公主殿下,进去吧!” 瓦罗兰鲁与罗伯特一左一右推开铁门的两边,装作非常吃力的模样。 其实那铁门很轻,又没有牢固的锁,稍微一用力就会推开。 巴比伦的面貌在爱丽丝眼前铺展开,最先触及眼帘的,便是一排排倚靠在山坡的花海,其间错落几块陈旧的石碑,往上望去,是苍天大树与秋千,还有一座嘎吱嘎吱的风车。 “巴比伦真的存在?” 爱丽丝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幕和传说的描述如出一辙,除了没有一个巴比伦王外。 “呕吼!” 罗伯特沿着花海间的小道,率先冲上了山坡,他站在坡顶,嘴里大喊着“骑士王”三字。 现在国王也有了。 “我们上去吧?俯瞰这片花园。” “好。” 爱丽丝握住男孩扬起的手臂,跟着走到了坡顶,在坡的背面,她能看见一片草地,其中有及腰的草,也有俯身才能看见的草。 她环视一圈,才知破旧城墙内的巴比伦是如此美丽,树下的秋千静谧地摇摆。 “瓦罗兰鲁,谢谢。” “朋友之间不必说太多。” 瓦罗兰鲁露齿笑了起来,不过在看到爱丽丝面容时,他又呆住了。 爱丽丝哭了,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很快乐很幸福。” 爱丽丝抱住了瓦罗兰鲁,在他耳边说道。 “幸福就好。” 瓦罗兰鲁不知作何表情,他此时心想,画册上的父母也很幸福吧? 这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花园来自父母的画册,他无意间翻开了那本画册,在画里头,他的母亲穿着洁白的婚纱,完美无瑕,父亲则是笔挺帅气的西服,花园也不似现在这么破旧,风车崭新如初,大树与秋千旁摆放着桌椅。 不仅是他的父母,画册里头的每一个人笑得都很幸福。 仲夏的时光在巴比伦流淌。 早,瓦罗兰鲁与罗伯特带着零食点心前来,三人说说笑笑,或是讲故事,或是玩老土的骑士游戏。 午后,太阳略微有些烈,三人就躲在树底下,偶尔,爱丽丝会唱一首歌,瓦罗兰鲁一直记得这一幕:树叶细碎了阳光,洒下来一份落在爱丽丝侧脸上,她双手相握,用轻盈的嗓音唱出了《永远年轻》。 “让我们一起起舞,跳一会吧,天堂无法等待,我们只能满怀期待但期盼着最坏,你是否要投下长枪?生杀予夺,还是永远年轻?我们没有力量,但是我们永远不说永远。生活是一场短暂的旅行,音乐为悲伤的人传唱。” “让我们的面孔面对金色的太阳,赞美主的恩惠,让我们永远年轻吧。” “我想要永远年轻。” 歌声略带忧伤,对于歌词,瓦罗兰鲁记得再清楚不过。 黄昏,他们便躺在草坪上,边看着落日边谈论未来。 爱丽丝说,她想要游览各个王国,而罗伯特摇摇头说以他的身材绝对不想长途跋涉,他想要当一个圣骑士。 “那,瓦罗兰鲁,你想要做什么呢?” “我啊?我想要去见瓦罗兰鲁。” “哈?” 爱丽丝与罗伯特从躺姿变为坐姿。 “我要去见到那只最为强大的恶魔,然后打倒它!” “你笨蛋啊!瓦罗兰鲁这么强大,你怎么可能打倒它?赶紧换一个吧!” “不!爱丽丝公主你错了,瓦罗兰鲁一个当然不够,加上我这未来的骑士王,妥妥的!别说瓦罗兰鲁了,就是七大恶魔一起,也不过一剑之敌!” “我觉得是你错了。” 爱丽丝就这般与罗伯特争执起来,两人礼尚往来了十几句,最后都看向瓦罗兰鲁。 “你觉得呢?” 最尖锐的问题还是抛给了瓦罗兰鲁。 “它真的有这么强大吗?” “这…” 两人语塞。 “那是必须的,不然为什么阿鲁斯丁七大神明和其他野神都认为瓦罗兰鲁是最强大的!” 不同于爱丽丝的迟疑,罗伯特肯定的就差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发誓了。 “是吗?” 争执在没有结尾时又拐向其他话题,三人又不停地聊起其他事情来,直到可怜兮兮的时间走到尽头。 日复一日,可惜不能年复一年,三人在这段恍若隔世的时光结下了斩不断的羁绊,但分离还是会到来。 “我妈妈最近要回来了。” 三人相聚的最后一天到来,瓦罗兰鲁虽早有准备,却还是难免落寞。 “啊?那太可惜了!” 罗伯特嘴巴大张的可以吞下一个苹果,他捂住头,开始思索是否要开始做作业。 老师可是让他们天天看阿鲁斯丁事迹然后写赞颂词呢!一天一篇,他已经落下几十篇了。 “那趁有时间,我们做点别的吧?” 瓦罗兰鲁没有把“可惜”说出口,相反,他站起身,内心早有打算一番。 “别的?”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都不明白瓦罗兰鲁葫芦里卖什么药。 “对!我想要给叶琳娜奶奶做一次饭!” 瓦罗兰说完,爱丽丝与罗伯特仍然疑惑。 “明天就是叶琳娜奶奶的生日了,我想要给叶琳娜奶奶做一次饭。” “做饭?难倒骑士王!” “砰!” 罗伯特刚刚说完,就收到爱丽丝热烈的敲打。 “你还有问题吗?” “难不倒骑士王的!” 罗伯特也只能这么说了。 三人开始往回走,路上详细讨论了做什么餐点,直到接近那座城堡,罗伯特与瓦罗兰鲁才被迫停住。 “那,明天见!” 爱丽丝说完,便消失在铁门那侧。 目光追随着爱丽丝远去,瓦罗兰鲁的内心,却不知为何升起一道阴霾。 为何呢? 城堡内很大,四通八达,哪怕经验丰富的仆人也很容易迷路,但爱丽丝有她掌握的“秘密通道”,这些通道或是一条裂缝,或是一个缺口。 她每次都是依靠这种方式逃离城堡。 已经接近了。 爱丽丝祷告的地方连通一处暗道,那里隐秘至极。 “嘎吱—” 暗道的挡板被掀开一条缝,爱丽丝环视一周,没有发现任何人。 她旋身钻出,踩着摆放好的板凳下来。 “接着就是去做祷告了…” 爱丽丝这么想着,回身看了一下板凳,整个人却愣住了。 “菲娜小姐?你…” 菲娜是奥德菲对瓦罗兰鲁下达逐客令那日,一直跟随左右的女仆! 当初也是菲娜听从母亲的命令,捂住了她的嘴。 “唉,我记得,二十七年前,我和你母亲也是从这里跑出去呢。” 菲娜女仆与母亲从小认识,是相识了几十年的朋友,情感堪比家人,但菲娜也构成了牢笼的一部分。 “二十七年前?” 意外的没有受到斥责,爱丽丝身上的恐惧因而消散了一些。 “是啊,二十七年前,我和你母亲不想做祷告,便是从这逃走的,唉,不多说了,去吃晚饭吧。” 菲娜颓然地打断话题,往外走去。 “菲娜小姐,这件事能不能…” “放心。” 菲娜摆摆手,似乎料到爱丽丝想要说什么。 “如果你明天还想去的话,就去吧。” 本以为对方定会严词拒绝,没成想答应得如此轻松,轻松的仿佛身处巴比伦。 “菲娜小姐,为什么要帮助我?” 菲娜悬在门把上的手迟疑了一瞬,她摇摇头,道:“因为你笑起来,很像那时候的奥德菲。” 说完,菲娜消失在门口。 “笑起来像我母亲?” 爱丽丝默念着这句话,内心突然有些喜悦。 要是母亲能像我一样笑该多好。 第十四章 最后的晚餐 “母亲,她接受我的求婚了!” “哦?对方是哪位幸运儿,居然让我的儿子迷的神魂颠倒。” “见过叶琳娜女士。” “你叫什么,聪慧可人的蝴蝶?” “我叫…” 回忆突然被脚步声惊断,叶琳娜奶奶睁开双目,手在黑暗中摸索,熟练地点燃了一盏煤油灯。 借着微弱的灯光,叶琳娜看了眼钟摆,时间不偏不倚地指向下午五时,该做饭了。 她抬起快走不动的双目,心想,哪一天她走不上这十几层台阶她也就入土了,只是以后怎么办?以后瓦罗兰鲁怎么办? 想到这,叶琳娜奶奶的步伐顿了顿。 有好几次她都想一了百了,但瓦罗兰鲁的面容浮现时,她又犹豫了。 可是她犹豫什么呢?她也并未如当初那般爱这个孩子啊!她只是自私自利地期望儿子过得幸福,期望他婚礼以后能快乐,仅此这般。 “请原谅我无法承受这怒火。” 叶琳娜小声的说完,加快了步伐。 她越来越害怕看到瓦罗兰鲁,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心虚,她不配做一位好奶奶,她也的确不是。 快接近入口时,叶琳娜听到孩子争执的声音。 争执? 这在这个家可是很稀罕的事情。 她好奇地走出地下层,目光直视客厅。 人不在客厅,那在哪里呢? 叶琳娜奶奶疑惑地迈开步子,萦绕耳边的声音预示着离他们越来越近,在经过厨房时,叶琳娜看见了他们。 厨房内热闹的很,瓦罗兰鲁,罗伯特与爱丽丝三人忙上忙下,笨拙地在做饭。 注意到有来人,三个菜鸟厨师都纷纷停住手中的动作,好像是做贼被逮住一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叶琳娜奶奶口齿不清地问道,内心激动不已。 瓦罗兰鲁居然有朋友!三人还在合力做饭!这简直就是天神赐福!不可思议的如同奇迹! 三人互相对望了一下,忽然拥上来,一同说道:“生日快乐!叶琳娜奶奶!” “生日快乐?” 自从失去了儿子,叶琳娜奶奶就再未听过“生日快乐”四字了,她变成和瓦罗兰鲁恶魔一样的受厌恶者,与人接触极少,连祝福都没有再听过。 所以听到祝福时,叶琳娜奶奶颤抖着双手捂住了嘴巴,眼泪如水注。 “叶琳娜奶奶,过生日可要高高兴兴的!” 爱丽丝抬起手,替叶琳娜抹去了眼泪。 “对啊,我们都期盼做你一顿好的!保准能吃!” 罗伯特拍着胸脯保证菜的质量,他坚信,在骑士王光环的增幅下,没有难不倒他的。 望着眼前天真无邪而无比真挚的三人,叶琳娜奶奶觉得生活从未如此美好。 原来她也有再过生日的一天。 “虽然是我生日,总归不能闲着,今天我们就一起做一顿盛宴!” 有了叶琳娜奶奶加入,厨房大军就好似多一个统帅,不一会,悦耳的交响乐从其中传出,一盘盘美味佳肴摆上了餐桌。 “愿阿鲁斯丁天神祝福尔等!” 众人围坐在餐桌前祈祷,一同念着老掉牙的颂歌,所有人似乎都很开心。 夜悄悄地,缓慢地降临于此,叶琳娜奶奶忍不住絮叨起旧日的生活,三位孩子则认真地倾听,温馨地如同家人。 “等等,那是,那是什么?” 罗伯特目瞪口呆地看向壁橱上方的一座阿鲁斯丁神像。 “那个啊,是阿鲁斯丁天神执剑像。” “阿鲁斯丁执剑像!太栩栩如生了吧!” 听完叶琳娜的不经心地介绍,罗伯特快弹跳起来了。 他从未见过这么栩栩如生的神像,好像那位阿鲁斯丁随时会挥动大剑,征战天下! “不就是一尊神像吗?我们这还有更大的呢。” 瓦罗兰鲁不解,他看向爱丽丝,发现对方表情也很吃惊。 “可是这尊神像也太像了吧!” 罗伯特跑到那尊神像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神像,凑到眼前细细地端详。 “咦,这神像底部好像刻有什么字?” “好像是阿鲁斯丁亲授吧。” “什么!” 罗伯特一副难以置信地看向神像的底部,双手发抖得差点把神像摔碎。 “喏,你要的话就拿去吧,还有一尊大的在地下室呢。” 叶琳娜奶奶对于阿鲁斯丁天神没有任何留恋,她摧毁了众多神像,唯独这个以及地下那个难以摔碎,可能是铁制的吧。 “送给我!这可以吗!” “行啦,给你你就收下吧!好好保管这个神像,骑士王。” “绝不辜负公主所言!” 罗伯特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然后脱下外套裹住神像,他注意到众人的神色时,又呆住了。 “怎么啦?” “没什么,吃饭吃饭!” 瓦罗兰鲁强忍住笑,四人继续就餐,直到时间将逝。 “下次有机会再来哦!” 三人临走前,叶琳娜奶奶还不忘站在门口道别。 “没问题!” 收到满意地答复后,她倚在门口,眼睛不自觉地泛起泪花。 “他们就餐吃唱得那首《永远年轻》,你小时候也很爱听呢…” “就此告别!以后有机会再聚!” 分别虽有些不舍,还是会靠近三人。 与昔日一样,瓦罗兰鲁、罗伯特目送爱丽丝远去后,转身折回。 “让我们一起起舞,跳一会吧,天堂无法等待,我们只能满怀期待但期盼着最坏。” 微弱的歌声回荡,女孩的声音如同铃铛。 “你是否要投下长枪?生杀予夺,还是永远年轻?我们没有力量,但是我们永远不说永远。” 歌声停歇,爱丽丝停在原地。 奥德菲就在五步开外,在她回去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她,措不及防,如此突兀。 “母亲?” 爱丽丝脸上涌现惊恐的神色。 “女儿,已经到用餐时间了,走吧。” 奥德菲没有一丝责怪之意,她浅浅一笑。 有那么一刹那,爱丽丝仿佛看到了昔日的母亲。 皇后与公主牵着手走回城堡,临近用餐所在,皇后却把公主交给了仆人,自己继续走向前走去,身影消失在神像屋的那扇门之后! 威严的阿鲁斯丁天神神像前,菲娜默然跪坐。 “菲娜,你太让我失望了。” 奥德菲顺手取走旁边仆人捧着的铁尺,走到菲娜身后。 “奥德菲,她笑的样子,不是很像你吗?为什么就不能宽容些?” 菲娜转过头来,双目含泪,看得皇后心虚,烦躁,她举起的铁尺始终旋着不敢落下。 “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 说完,奥德菲就把铁尺甩给了仆人,在她离去后,身后屋内传来菲娜的哀嚎。 经过空阔的走廊时,哀嚎扩大了好几倍,爱丽丝自然可以听到。 她如坐针毡地坐在餐桌旁,直到奥德菲发出威严的用餐命令后,才颤抖着手继续用餐,眼泪已随着双目留下。 “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了,他们就要来了!我不希望出一点差错!” 目送爱丽丝回起居室后,奥德菲朝身旁的仆人吩咐道。 如果爱丽丝出了半点意外,错过了这唯一的机会,重金还是其二,她不想爱丽丝以后过上和她一样的人生,一样糟糕,无所依靠的人生! 哪怕以后会被爱丽丝憎恨也无所谓,起码,她能过得更好。 “夫人,那你看这样如何?” “就这样吧。” “好的,夫人。” 夜深了,十几日舟车劳顿的奥德菲却难能入眠,她一闭眼,又是那一天的场景。 “你要做什么!你连莱克斯家族的脸面都不顾了吗!” “脸面?你不如顾及一下你丈夫的遗产吧!” 男人把她甩到角落,朝她靠近。 “不!不要!这里可是阿鲁斯丁天神的庇护所!” “天神?如果真有阿鲁斯丁!我哥哥也会平安归来!他死了!奥德菲!他死了!被一群恶魔掏空了心脏!你能想象他死亡的场景吗!” 眼前的男人近乎疯狂。 “如果没有我的帮助,凭你玩的赢那帮老骨头吗!天真的奥德菲小姐!还是,你要看着你丈夫缔造的一切崩塌!” 奥德菲愣在原地,任凭世界坍塌。 她那时心如死灰,发觉城堡就是一个无望的监牢。 为什么会这样呢?一个月前,丈夫还在与她共同规划未来,丈夫告诉她这一单十分重要,如果能完成就能获得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他说,等我回来,把女儿的城堡扩建成一个大花园,他们离别前送上了阿鲁斯丁天神的祝福。 奥德菲至今还记得丈夫离别时留下的笑容,还是温柔如往常。 待他离去后,奥德菲蜷缩在角落,手中握着一把刀,脑海中思索着前往天国。 可爱丽丝的面容闯进了脑海,一想到爱丽丝,奥德菲转瞬便重拾所有的勇气。 她要为女儿开出一条路,哪怕自己变成恶魔。 约莫一年半后,她重新执掌家族,算是稳住了风雨飘摇的城堡。 可那个牲畜却想把爱丽丝上贡给皇族!成为皇宫里的玩偶! “对方说,对爱丽丝很满意,待爱丽丝行成人礼后,就送过去。” 他后面说什么已经忘记,无非就是家族地位权势财富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奥德菲杀死了他,并伪装成迷雾恶魔造成的事故。 可箭在弦上,皇族已经盯着她了,哪怕她完全执掌了莱克斯家族,在皇族面前,她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更遑论保护身后更幼小的羔羊。 “爱丽丝绝不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 第十五章 两尺宽的死神镰刀 罗肯纳黑着脸拉开家门,他甫一进屋,耳边就听到罗伯特与那个女人的说话声,他们的说话声对他而言简直是嘲弄! 说来也怪,今日他负责管理一个名门家族送来的女奴,可是那女奴哀嚎了十几声就死了,女奴的主人暴跳如雷,狠狠地敲诈了他一笔。 金钱的损失尚可挽回,可一旦名声受损,他哪能再寻到金主? 经他皮鞭之手的奴隶少说也有几百个,男女老少,甚至是其他种族,他都能一眼算出抽打的力度,无论他们年龄体格差,在他神乎其神的抽打技巧之下,他们只“痛”不“伤”,个个都是完好无损,而他则声名远扬傲然于世,所以找他的人络绎不绝。 纵使是意志坚定的战士,只要经他之手,定会变成不在牢笼之中也服服帖帖的待宰羔羊,全然没有一丝非奴隶性。 可今日他失手打死了一个奴隶,日后要找他的人,至少得掂量掂量。 “喂,你们叽叽咕咕什么呢!” 罗肯纳面色铁青,仿佛随时都能化作吃人的厉鬼,眼神逼视得罗伯特急忙低头。 “愰——” 罗肯纳野蛮地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动作幅度之大,似乎是故意为之。 这个混蛋! 罗伯特握紧手中的神像,内心的恐惧如同瘟疫一般难以消散。 上一刻,他还和母亲欢快地讨论着这尊阿鲁斯丁亲授的神圣石像,下一刻,阴沉黑暗的恶魔就敲开了他的家门,坐在了他们的旁边。 他毁了一个温馨的家。 “怎么这么难吃?你怎么做菜的?” “抱歉,我下次会调整好配料的,可能是今天放的配料有些多。” 罗伯特斜着眼去看唯唯诺诺的母亲,握住神像的手更加用力了。 他很想大声告诉母亲:不必对他唯唯诺诺的!这就是个人渣!他才应该羞愧! 可一想到罗肯纳挥舞皮鞭或是皮带的姿势,他就会吓得丢盔弃甲,似乎无论是皮鞭还是皮带,只要罗肯纳伸手握住,就会化作两尺宽的死神镰刀! “你这是在跟我顶嘴吗?” 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罗伯特的母亲倾斜着倒向一边。 “不,我没有,我没有。” 还未待母亲说完,罗肯纳就拽起她来继续殴打,模样完全化为了恶魔。 “喂,住手,住手啊。” 罗伯特想冲上去制止,但那只恶魔仅仅用了一个眼神就吓得他不敢动弹。 殴打还在继续。 罗伯特把头低到胸膛前,下垂的目光盯着手中的神像,眼泪一滴滴落在上面。 含泪的双眼注视下,阿鲁斯丁渐渐模糊,他执剑的英姿是如此伟岸。 原阿鲁斯丁天神祝福尔等! 罗伯特挥舞着神像冲了上去,他要制止这一切,他是骑士王,必须站到母亲面前,行守护之名! “哦?” 罗肯纳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他把手中的玩偶放下,迅速地抽出腰间的皮鞭一晃。 黑色的皮鞭划下一道长长的轨迹,如同死神的镰刀那般,剥夺了骑士王的生命。 屋内忽然寂静,罗伯特抱住头趴在了地上。 “切,胆小鬼。” 男人收回皮鞭,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位号称骑士王,刚刚还手拿阿鲁斯丁天神执剑像的男孩。 如今阿鲁斯丁神像摔在地板上蒙受灰尘,他瑟瑟发抖无济于事。 “什么阿鲁斯丁,无聊。” 罗肯纳决定再加上一把火,他拿起阿鲁斯丁神像扔进了壁炉的火焰之中。 “不要啊!这是…这是瓦罗兰鲁送我的礼物啊!” 罗伯特伸手扑向火堆,死神镰刀同时挥下,无比精准地落在他手上,打得他又缩回原样。 “真是没用的信念!” 面对镰刀,罗伯特斗志全无,捂头痛哭。 “在我回来之前给我打扫好这里!” 男人丢下粗暴的命令甩门而去,罗伯特的母亲这才从愣神之中恢复过来,她扶起罗伯特,抱住了他。 “母亲,我很抱歉!” 小男孩大声地哭了起来,他并非与生俱来的害怕那二尺宽的死神镰刀,只是长期的殴打驯服了他的勇气,再无法当一个合格的骑士王。 “没事的,没事的!” 母亲轻抚着他的额头,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忧伤倒是主色调。 “如果母亲也能坚强一点就好了…” 母亲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她松开手,开始收拾满屋的狼藉。 小男孩沉默地加入。 待屋内重回净土,母子两都把目光投向火焰中的阿鲁斯丁执剑像。 神像扛住了熊熊的火焰变得愈发英姿飒爽,男孩与女人双目之间的星辰大海一点点黯淡。 火焰还未燃尽,注视着阿鲁斯丁的人已然离去,任凭那石像叱咤风云,挥剑杀敌。 “砰!” 夜深了,门被粗鲁地撞开,罗肯纳一身酒气地回到家里,他大声赞扬着酒的味道,似乎很是志得意满。 原本他会直接走回屋内,瘫倒在床,而服服帖帖的妻子则需要安顿好他,在他进入那刻,妻子一定在屋内惴惴不安地等待。 但罗肯纳的脚步一拐,走到了壁炉前。 他用力揉揉双目,拍打脸颊,酒瞬间醒了好几分,再定睛望向熄灭的火堆时,他的身体激动到一阵颤抖。 阿鲁斯丁破裂的面部间闪烁出了金色的光芒,这种光在黑暗里头很微弱,但经过他的掰扯,这道光扩散开来,直至石像全身。 罗肯纳几乎要忍不住地欢呼! 这个石像居然是金制的!金制的阿鲁斯丁天神神像!如果有更多呢? 邪念一旦爆发,就会比瘟疫还可怕。 罗肯纳咧嘴发出低沉的笑声,又轻悄悄地拐进夜色之中。 刚走出房门的罗伯特正好看见了罗肯纳离去的身影。 他要去哪里? 金制的阿鲁斯丁神像映照着罗肯纳贪婪的侧脸,罗伯特回过神时,贪婪者已经悄然离去。 罗肯纳,要去做什么? 第十六章 炼狱 那个黑影大摇大摆地走进瓦罗兰鲁家的院落,他停在门前,似乎在思考什么,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在妄想。 他的腰间别着一根仅仅两尺宽的皮鞭。 他开始他的计划,第一步就是撬开眼前这扇门,这自然难不倒他,他时常会忘记奴隶牢笼的钥匙放哪,那不要紧的,他用铁丝开锁也比钥匙快,久而久之,哪怕他带上钥匙,也会故作没带,这时,奴隶眼中就会流露出略微庆幸的表情,牢笼居然会成为他们的福祉。 然后,罗肯纳就会拿出铁丝,装作一知半解地开那铁锁,他很享受这个过程,奴隶们全神贯注地仰望着他,而他竟然宛如神明! 哪怕是阿鲁斯丁也享受不到这种目光吧? 锁开了。 他闯了进来,毫无一丝做贼心虚,仿佛这就是他家,此时他的心境如同走入装满奴隶的牢笼,只不过今天,他要管理的对象是那个小恶魔和老婆婆。 但惊醒他们绝非罗肯纳的本意,要是事情败露,说不准他会受到仲裁。 不过谁愿意帮瓦罗兰鲁呢?阿鲁斯丁? 男人在一楼探寻一番,黑暗中他没有找着一个阿鲁斯丁神像,男人有些暴躁,步子因而迈的大些。 “咔擦!” 夜里碎裂的声音好比惊雷,罗肯纳呆站在原地,看向玻璃洒落的碎片。 该死,跑吧! 罗肯纳想朝门口走去,通往二楼的楼梯这时却传来脚步声。 罗肯纳心里咒骂,赶忙往回跑。 “叶琳娜奶奶?” 一个小孩提着煤油灯走了下来,他四处环视了一圈,停在玻璃那儿许久,听声音是在打扫玻璃的残渣。 罗肯纳此时离瓦罗兰鲁只有一个拐角,如果瓦罗兰鲁发现了他,那么罗肯纳只能落荒而逃了。 “谁在那。” 似乎注意到了那边厢的动静,瓦罗兰鲁提着煤油灯,缓缓靠近,脚步声虽然是轻微的,但听在罗肯纳耳里却是不亚于惊雷。 该死,怎么办?要不在他过来那刻冲出去? 罗肯纳摇头否定,他现在就走的话,以后再来可能更难了,说不准还会有其他人盯上这! 随着灯光逼近,罗肯纳不断向后缩去。 瓦罗兰鲁提着灯走过了拐角,煤油灯的光延伸到地下室深处。 “没人呢?” 瓦罗兰鲁说完,提着灯转身离开。 站在楼梯处的罗肯纳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他及时发现了这层地下室。 说来也真蠢,地下路口这么大,他又一直注意着瓦罗兰鲁那边,若不是不断往后退,说不定还发现不了呢。 “这个地下室怎么这么大?” 罗肯纳拿出打火机,照亮四周。 宽大的地下室内满是杂物,从痕迹看,最近应该整理过。在杂物间还能看到不少碎裂的阿鲁斯丁等诸神之像。 难道叶琳娜等人早就发现了金制石像? 罗肯纳很快就打消了这一念头,若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怎么会轻易送人? 可这么多石像,该如何找出金制的那些? 就在他琢磨着如何的时候,一个疑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你是谁?” 声音怀有一丝警戒,言语间,蜡烛的光已经笼罩住罗肯纳四周。 这变故突如其来,打得罗肯纳措手不及,光越来越强烈,他反而越来越害怕,害怕的同时,一个疯狂的念头也在酝酿。 “难道,你是奴隶管理者?” 叶琳娜注意到了罗肯纳腰间的黑色皮鞭,心底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个奴隶管理者难道要抓走瓦罗兰鲁? 在叶琳娜捉摸不定时,罗肯纳的那个念头却不可抑制地增长,在他听到“奴隶管理者”名称之后,眼中更是闪过杀意。 如果她猜到了我的身份,那决不能留她! 此时,叶琳娜已经察觉到危险来临,她开始向出口处缓慢移动。 “瓦罗兰鲁!快跑!” 叶琳娜奋力地发出大叫,罗肯纳触电般转身追去。 要是他在这被逮住了,他的一切就毁掉了!名声什么的!全没了! “别吵!给我闭嘴!” 罗肯纳后发先至,追上了奔逃的叶琳娜,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老妇人不顾一切地大喊,似乎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该死的!快给我停下!” 任凭罗肯纳握紧双手,叶琳娜仍然奋力呼唤瓦罗兰鲁的名字。 在她看到罗肯纳的第一眼,她内心的想法就是,一定要告诉瓦罗兰鲁,赶紧跑,跑的越远很好,跑离戴斯泊罗特小镇!离开这! 眼前年迈的妇人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罗肯纳的恐慌演变成疯狂 “我叫你闭嘴啊!” 他发出野兽般的狂吼,旋即抄起了某样杂物,朝叶琳娜后脑勺疯狂的捅去。 鲜血汩汩地流下,叶琳娜奶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头望向身后的罗肯纳。 罗肯纳惊叫一声,心脏剧烈地跳动。 他随手抄起的物品是一把刀!那把刀穿透了叶琳娜的脑颅并从眉心炸开,如此才造就这副惨样。 “怎么…怎么办?” 罗肯纳发出粗重的喘息,他抱住头,手拿皮鞭挥斥奴隶时的“神”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地是一个喃喃自语,企图通过自我欺骗得到救赎的罪人! 楼上传来了脚步声,应是瓦罗兰鲁的。 那种微弱的脚步声就像是悬在罗肯纳头顶上的巨剑,每一次移动都会令他心惊胆颤。 “靠!要不是你我怎会沦落这般田地!” 罗肯纳重重踩了眼前的尸体一脚。 “你还是看向地狱吧!” 他把叶琳娜的脑袋转了个方向,这样一来,他也看不到那番惨样了。 头顶上的利剑来回转动,每一点动静都像是重锤般敲击罗肯纳。 他的目光停在那把刀上。 如果是瓦罗兰鲁干的呢? 罗伯特用发抖的手握住刀柄,铁丝刻下了一连串的文字,外加一个独目的图案。 “叶琳娜奶奶?” 瓦罗兰鲁站在地下室的入口,犹疑是否进入。 他刚刚好像听到叶琳娜奶奶的呼唤,可他下楼时,声音又消散了。 难道是梦呓? 瓦罗兰鲁拿不到主意,还是打算一探究竟。 就在瓦罗兰鲁决心要走入时,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伸手摁住他的肩膀。 “你就是瓦罗兰鲁,对吗!” 黑影咆哮的如同雷霆。 “是,是的,我是。” 瓦罗兰鲁听到男人的咆哮声连忙点头,像是被抓住的逃犯。 “拿着这把刀!” 刀?为什么要拿着? 瓦罗兰鲁还是接过小刀,他疑惑地端详着手中的刀,上面还沾有红色的液体。 那是什么?是血吗?刀上为什么有血? “这把刀,为什么,为什么有血?” “你听着!如果你不想你的奶奶去死,就给我握住这把刀!听明白了吗!” “什么?” 瓦罗兰鲁听到叶琳娜奶奶的名字时,内心慌张得用力握住刀柄。 “你听着!如果你没有好好握住这把刀,那就是你杀死了叶琳娜!明白了吗!” “好,好的。” 瓦罗兰鲁此时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紧紧握住那把刀。 “记住!这把刀还是你的!上面有你的名字!你逃到哪里也逃不掉,就给我老实待着!明白吗!” “我…为什么?为什么?” 瓦罗兰鲁的眼泪已经扑簌簌流下,为什么叶琳娜奶奶会死?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瓦罗兰鲁脸上。 “你听到没有!要是叶琳娜奶奶死了!全是你的责任!给我握住这把刀!” “是!” 瓦罗兰鲁用力攥住刻有他恶魔之名的小刀,他此时脑海中也的确有一个念头,如果不握住这把刀,叶琳娜奶奶就会死。 他才不想叶琳娜奶奶离去。 他很喜欢叶琳娜奶奶做的饭菜,在瓦罗兰鲁很小时,只有奶奶抱过她,奶奶还是世界上第一个对他微笑的人,奶奶她是瓦罗兰鲁最后的家人了。 男人匆忙离去,只剩下瓦罗兰鲁一人独自停在地下室的入口,他握住那把刀,手捧新生的婴儿般小心翼翼。 瓦罗兰鲁不知道的是,那个男人就是杀死他奶奶的凶手,而叶琳娜的遗体就离她有十几步的距离,可他再未能见那遗体一面。 他不知待了多久,一个时辰,可能是两个时辰,直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传来。 瓦罗兰鲁疑惑地抬头,房间的窗户外站着无数阿鲁斯丁信徒,他们的面容隐藏在白色的长袍里,自有一股庄严肃穆。 长袍人一窝蜂冲了进来,火把将室内照得明亮无比,恍如白昼。 有两个长袍人上前,一左一右地钳住瓦罗兰鲁把他往外抬,在他耳边吟唱着各种经文,他慌张地环顾,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那群长袍人用担架抬出了什么东西来,隔着白色的裹尸布,瓦罗兰鲁只能模糊地辨认出那是一具人体。 那是谁? 瓦罗兰鲁还处在疑惑之中,手中的小刀已经被人夺走。 不要拿走那把小刀啊!叶琳娜奶奶会死的! 周围的人听闻瓦罗兰鲁的惊叫,纷纷惊慌失色。 “就是他杀死了叶琳娜!小刀上还可有他的名字!简直是诅咒!” 人群的沉默化为暴风雨,瓦罗兰鲁则沉没在汪洋之下,越沉越深。 他已全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模糊听到他们在讨论叶琳娜奶奶。 叶琳娜奶奶,死了?为什么? 瓦罗兰鲁爆发出一阵哭声,一并淹没在暴风雨之中。 第十七章 远去的阿鲁斯丁 天空意外的阴沉,就像无数个魂魄堆叠而成的。 它好像很忧郁。 从天空的角度看过去,说不定能瞥见整个阴沉的戴斯泊罗特小镇。 一滴雨点在爱丽丝的额头,然后融化般的散开。 下雨了? 爱丽丝将手伸出窗外,掌心里接到略微的雨滴。 她还想着瓦罗兰鲁和罗伯特。 巴比伦现在一定在承受孤单,记忆中那颗参天大树是否稀疏了树叶。 远方传来模糊的喊声与呐喊,只可惜声音的来源起码在城中心,而且还是向着城西而去,与她家的方向完全相反。 城西那边不是迷雾边缘吗? 戴斯泊罗特小镇地处联邦最西处,跨过不高的西墙就是可怕的迷雾,相传里面还有恶魔呢。 房间的门嘎吱嘎吱地响,爱丽丝回头,见是母亲,便毕恭毕敬地行礼。 爱丽丝头低下那刻,奥德菲的面容略微抽搐,戴在脸上的虚假面具几乎碎裂。 她回忆起菲娜的话,强自抑制所有悲伤。 只要今晚一过,她就再也不用戴上这面具活着,也不必担心爱丽丝困在皇宫,一辈子活在那巨大的牢笼之中,如同她一样。 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完成。 “穿上这个吧。” 一件白色长袍递到爱丽丝面前,她看到那张长袍,思绪停顿片刻才接过。 “若是有一些异教徒出现,一定绑在十字架上,要处以火刑,他们的罪行只配得上地狱!” 还是小孩时,这便是耳熟能详的故事,那时的他们认为,恶魔最终受到惩罚,天经地义,甚至对此津津乐道。 爱丽丝似乎想到什么,窗外的阴云闯进她的心里,覆盖住内心的全部。 “母亲,为什么要穿长袍。” 戴上面具这么久,可奥德菲头一次难以出口。 她的面具在女儿低微的提问中要碎裂。 昨日她知道:瓦罗兰鲁杀死了叶琳娜,被抓住时还死死握着刻有他名字的刀,老妇人的眉心还有一个恐怖的伤口。 奥德菲无法面对女儿的原因就是如此。 一个小孩不可能让刀穿透颅骨,但若是一位长年干体力活,有着强健四肢的成年人就未必了,就比如罗肯纳。 可罗肯纳为什么要杀死叶琳娜? 越思索,奥德菲越心虚,奴隶之死是她一手策划,但这一系列的悲剧始料未及,她本来只是想针对罗伯特而已。 “母亲?是和瓦罗兰鲁有关对吧。” “是。” 奥德菲可以生硬地回答第一个问题,对于第二个,却是难以维持那副面具。 “母亲,也与你有关,对吧?” 屋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连眼泪的滴落,也是无声的。 “他们要对瓦罗兰鲁做什么?要烧死他吗!” 爱丽丝的语气没有任何愤怒,只是死一般的难过,前几天她们还坐在一起,享受午后的阳光,一起唱那首《永远年轻》。 歌词她还记着,是“让我们一起起舞,跳一会吧,天堂无法等待…” 母女俩沉默地坐在马车内,窗外阴天细雨,一片朦胧模糊,长袍人构成一条不见尽头,直到城西的道路。 通往城西吗?那里可是世界的尽头。 格德代蒙(人类叫法)大陆有七个强大的人类王朝,皆行神之名义,诸邦国在其下,而戴斯泊罗特小镇所在的邦国与其他众多小国一样,组成一道长达万里的“线”,往西,就是恶魔纵横的迷雾世界,所以戴斯泊罗特小镇,也被称作世界的尽头。 瓦罗兰鲁要去那里! 乌云有些厚重了。 戴斯泊罗特小镇恐怕唯独罗伯特还对这事一无所知,他一早醒来就发现房门从外侧上了锁。 今天除了房间奇怪,天气奇怪,就连窗外的人也奇怪,到处都是穿着长袍的人。 难道发现了什么异教徒吗? 若是以往想到异教徒三字,罗伯特总是能想象出阿鲁斯丁赐他火把,他则丢人迷雾中,烧死了所有恶魔。 现在,他的心底升起了浓重的不安,以至于整个人几乎撞在玻璃上。 一个木制的十字架从他眼前匆匆划过,那把象征审判的十字架比一万个恶魔还要恐怖,罗伯特全身战栗不停。 他朝房间的门疯狂撞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任凭他大喊大叫,门外无丝毫回应,想必他的父母此时已经加入这队伍,而他没法再见瓦罗兰鲁最后一面了。 “放我出去啊!有没有人过来帮我!放我出去!” 罗伯特不断捶门,拳头变得红肿,门也不往后一分。 他无可奈何,转回窗边,地面离他起码三四米远。 “罗伯特,你怎么啦?” 对面传来一个女孩幼嫩的声音,罗伯特抬头,离他两步外的对屋,铃铛正靠在窗边,疑惑地看着他,神色似乎有些担忧。 “对了!铃铛,你知不知道瓦罗兰鲁的事情!” “瓦罗兰鲁的事情?听大人们说,瓦罗兰鲁好像杀死了他奶奶,人赃俱获。” “什么!” 愤怒的咆哮吓得铃铛侧身躲到一旁,整个人可怜巴巴地缩在了窗户的一角。 “啊,抱歉吓到你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瓦罗兰鲁杀死了叶琳娜奶奶?要说能干这事的,我看我父亲更合适。”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说,瓦罗兰鲁用刻有他名字的刀杀了叶琳娜,连脑颅都刺穿了,可吓人了,罗伯特你要干嘛?” 铃铛还在发抖地叙述,却发现罗伯特在往后退,看姿势似乎是要冲锋,她还兀自疑惑中,风已经吹了进来,罗伯特整个人跳了进来。 “啊?罗伯特你你你…” 铃铛脸通红的不成样子,赶忙把床上的骑士守则藏在身后,要是事先被看到,她就制造不了惊喜了。 “告辞。” 罗伯特朝门那边走去。 “啊?对了那个罗伯特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没问题。” 罗伯特急着赶时间,哪里听得进铃铛的话,挥挥手就跑着离开了。 “他说,有时间…” 铃铛握住那份骑士守则握得更紧了。 罗伯特沿着看似无尽的队伍朝世界的尽头拼命跑去,他生怕晚一步,就再也看不到瓦罗兰鲁了。 雨,渐渐得有些急了。 瓦罗兰鲁还处在一种极度悲伤之中。 叶琳娜奶奶死了?为什么? 这个问题萦绕在他心头,如同梦魇一般。 是我杀死的,是吗?是吗!我杀死了叶琳娜奶奶! 当证据摆在眼前时,瓦罗兰鲁早已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只是极度的悲哀,悲伤,悲恸,可无论他如何声嘶力竭,叶琳娜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唯一的家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他害死了叶琳娜奶奶。 瓦罗兰鲁听到周围的人都这么说。 用那把刻有瓦罗兰鲁恶魔之名的刀! 那把刀,刻有我的名字,那,真的是我杀死了叶琳娜奶奶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 是我,如果叶琳娜奶奶没有我,也许她的一辈子会很幸福,我未曾谋面的父母,应该也很幸福,所以是我杀了叶琳娜奶奶,生而为孙,我很抱歉。 天哪他承认了! 周围传来惊呼,瓦罗兰鲁已经无法作出任何回应了,他现在就是没有灵魂的躯壳,无论是火烧还是被迷雾的恶魔撕裂,他都不会感觉到疼痛了。 他的灵魂已经离开此地随叶琳娜奶奶而去,心也不会再悲伤。 颂词,祈祷,以阿鲁斯丁之名。 他连同那十字架都被搬到了一艘小船上,这艘船将会载着他离开戴斯泊罗特小镇,去往迷雾世界。 脚底下便是成堆的火把。 恍惚之中,瓦罗兰鲁仿佛听到了爱丽丝的呼唤,人群停顿下来,唰地让开一条道路。 标有莱克斯家族标志的马车停在岸边,瓦罗兰鲁的目光略微恢复一点光芒。 从马车上走下来奥德菲以及爱丽丝。 “瓦罗兰鲁!” 爱丽丝朝他大喊道。 瓦罗兰鲁想要张口,然此时已无法口吐人言,嗓音沙哑而痛的喉咙,干涸的嘴唇,没有血色的脸,仿佛阴湿地堡里囚禁的犯人。 爱丽丝张动嘴唇,相对无言,她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那双眸子染满了忧愁和哀伤。 第十八章 命运的岔道 数根火把的光点缀细雨,载着瓦罗兰鲁的木船穿过一条幽深的隧道进入未知的迷雾。 “不!” “爱丽丝!” 奥德菲拉住了想要冲上前的爱丽丝,神情无奈。 “你现在阻止不了他们!你看看四周!” 爱丽丝的目光游移一阵,她目睹了某种极度的狂热,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自称为阿鲁斯丁天神的忠实信徒,而以这种流放迷雾的方式处死瓦罗兰鲁,再合理不过。 她站在岸边遥望隧道另一头,闸门已经缓缓关上,隧道间的缝隙缩小,她无法再看到那艘载着瓦罗兰鲁的木船。 爱丽丝转身,逃也似地钻进马车。 人群在后退。 罗伯特冲到岸边时,瓦罗兰鲁已然远去,周围身穿长袍的人都在往后退,远离这世界的尽头。 他像是幽灵一样徘徊,内心又如幽灵一般怨恨。 “瓦罗兰鲁!好好活下去啊!你可是阿鲁斯丁天神眷顾的人!” 那喊声越过城墙,穿透迷雾,拉回了瓦罗兰鲁一丝的意识。 他的头终于转动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 火焰爬满木柴开始向上蔓延,奔腾的火焰仿佛巨魔张开的嘴,就要吞噬尽瓦罗兰鲁! 木船也备受煎熬似的加速,毫不留情地撞到一片泥泞中,整个木船意外地倾斜起来,十字架连同瓦罗兰鲁摔进松软的泥土里。 我还活着吗? 瓦罗兰鲁眼神涣散地看着四周,黑沉如水银的迷雾遮盖了视线,唯一的光源居然是那艘燃烧的木船,他企图站起来,最后还是瘫倒在地上。 他缺乏力气,缺乏勇气。 也许这就是他的终点,葬身在迷雾,兴许会被某个恶魔吃掉。 瓦罗兰鲁摊开四肢,仿佛要与大地融为一体,他的手似乎摸到了块铁片。 那是什么? 瓦罗兰鲁拿到眼前,看着这两块布满泥土,穿在一起的铁片——那是用于标明死者名字的物品。 还有人同他一样,被流放到了这片迷雾之中? 瓦罗兰鲁坐起身子,用手轻轻抹去泥土的痕迹,那两个人名,像是黑夜中亮起的寒光,令人彷徨不已! “戴斯泊罗特小镇,瓦罗兰鲁之父,戴斯泊罗特小镇,瓦罗兰鲁之母。” 瓦罗兰鲁哽咽地念完上面的文字,捂着这两块铁牌号啕大哭。 “爸爸!妈妈!” 他的身躯因为哭泣弯的厉害,额头轻吻了泥土。 “瓦罗兰鲁才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瓦罗兰鲁泪流满面,他忽然猛抬头,向天空展示那两块铁牌,发出一连串咆哮,直呼尽十几年的不甘与冤屈。 黑夜与风之下,男孩攥紧铁牌,朝迷雾深处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但在看到那两块铁牌后,他的勇气又回到身上,凝聚在他内心。 男孩走进了恶魔的世界,他父母的尸首则落在了后面,在泥土中沉沦,而男孩已然远去。 隐藏在迷雾世界的恶魔,一只也没有出现。 失魂落魄的罗伯特走回家中,他的母亲早做好丰盛的晚餐,平常暴躁的罗肯纳也变得沉默寡言,三人无声的用餐,气氛压抑得像是有把利刃悬在心口。 罗伯特的目光突然看向火堆,想起了那座神像,想起了罗肯纳贪婪的侧脸。 金制的神像,贪婪的侧脸,深夜的归来… “叶琳娜,是你杀的吧?” 罗肯纳猛地跳起,如临大敌般盯着眼前这个身高才到他一半多的小鬼。 “你在瞎说什么!” “你果然杀死了叶琳娜!你还杀死了瓦罗兰鲁!” “是我杀的又如何?” 出乎罗伯特意料的是,罗肯纳起初的惊慌失措忽然变成一摊死水,就好像什么也没做似的,他没有一丁点悔意,反而放肆地大笑起来。 “那可是两条人命!” 面对罗伯特的诘问,男人无动于衷,开始洋洋得意,接着,他神色一变,变得比原先还凶狠数倍,一掌把罗伯特打倒在地。 罗伯特的世界就此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亮,他感觉身体失调,控制不住地倒地。 “不!” 母亲扑到罗伯特的身前,拦住了罗肯纳。 “让开。” 罗肯纳已经取下皮鞭,他冷冷地下令道。 “不!” 一直软弱的母亲沉默但极为坚决地摇头。 “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你不过是我带回来的一个奴隶!别以为不在笼子里你就不是奴隶了!” 罗肯纳疯狂地挥舞鞭子,狂风暴雨般挥向罗伯特的母亲。 奴隶? 罗伯特的意识还处在非常模糊的边缘,但那两个字把他拉了回来。 他的母亲是奴隶? 罗伯特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思绪一下回到记忆初始时,又到现在,他猛然惊觉,自己从未知晓母亲的名字,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沉默寡言,只有罗伯特与她搭话时,她才会像重获生机那样,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原来她大部分时间都活在一种恐惧之中,从小身为奴隶的她活在无形的牢笼之中,只要罗肯纳的皮鞭能延伸到的地方,都会变成她的牢笼,无穷无尽,直到死亡。 如果他也选择漠视,母亲就会完完全全活在牢笼之内,一辈子! “滚开啊!” 罗伯特用尽力气撞向那阵暴风雨,任凭身上受伤也不作丝毫停留,他终于突破难以逾越的心坎,巨人被撞倒在地,拳头雨点一样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你竟然敢!” 一贯温顺的绵羊成为了猛虎,罗肯纳乱了阵脚,他的手连忙朝身旁摸索,握住一个金制的物件。 屋内传来晃当的响声,鲜血四溅,罗肯纳握着那物件呆愣在原地,屋内陷入死寂。 他刚刚随手摸到的,是那尊阿鲁斯丁神像,在那一击之后,罗伯特整个人又躺倒在地,他的额头还不断流下鲜血。 “你,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女人疯了似的冲向罗肯纳,双手胡乱地挥舞。 “你给我住嘴啊!我才没有杀死他!才没有!是他不小心撞到的!” 罗肯纳掐住她的脖子,脸色涌起怒意,眼前的女人一字一句重复着那句话,于他而言,如同某种诅咒。 “你给我住嘴啊!” 女人再也不发出声音了,她深陷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罗肯纳,一眨不眨的。 她已经死了。 确认她真正死透之后,罗肯纳这才松开双手。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两具尸体,最后看向阿鲁斯丁神像。 只要有人这个神像,他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他大可以去其他小镇,拿这个神像换一笔不菲的钱,说不定还能过上莱克斯家族(奥德菲所在家族)那样奢华的日子。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轻微,细腻,却吓得罗肯纳不敢动弹。 “请问罗伯特在吗?”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罗肯纳松了口气,他整理整理面容,开了一条小缝。 “谁?” “我是住在隔壁的铃铛,请问罗伯特在家吗?” 罗肯纳看着眼前这个打扮得精致的小人儿,完全放下心来。 “就你一个人吗?” “对啊?” 铃铛有些腼腆地答道,一边抱紧了手中的骑士守则。 就一个人,哪怕被她发现,也不用怕。 这是铃铛的声音! 罗伯特转动双目,全身的力气恢复不少,他斜着目光看去,罗肯纳正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守着那条门缝。 他再转头,看向母亲,眼圈一下子血红。 罗伯特无声地站起,他面无表情,拿起了身旁的阿鲁斯丁神像,缓慢地走向了罗肯纳。 “他不在啊?” 铃铛露出失望的表情,说道:“那你把这个交给他吧,他最喜欢阿鲁斯丁了。” “哦?行,你放在邮箱那吧,我明个取。” “好吧。” 铃铛走向邮箱,把那份骑士守则放进了很久未用且陈旧的邮箱,她小心翼翼地叠好。 “砰!” 身后忽然传来巨大的响声。 铃铛吃惊地回头,看到罗肯纳倒在地上,而踩在他身上的,正是罗伯特! 他手持阿鲁斯丁神像,正用尽力气挥向罗肯纳,大概连续挥舞了十几下,直到鲜血汩汩地流成小水池。 “我母亲才不是奴隶,你才是万恶的源头!” 罗伯特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时,瘫倒在一旁,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恰好与铃铛的目光撞在一块。 骑士守则落在尘土之中,铃铛捂住双目,大声哭了起来。 罗伯特这时才想起来,今天是戴斯泊罗特小镇的情人节,女孩子会送心怡的男孩子骑士守则作为礼物,男孩子往往送的是与阿鲁斯丁有关的神像或是手镯。 罗伯特手一松,神像掉在地上,待铃铛再度睁开双目时,罗伯特已经不见了。 戴斯泊罗特小镇的黑夜笼罩了一层诡秘,罗伯特扶着墙,一点点地往前走。 他还能不能离开这里? 四周都是脚步声与言语声,他已然被包围了。 兴许这就是终点了吧? 前方的火光靠近了,罗伯特倒数所剩无几的时间,在那火光就要越过拐角时,背后传来一股力,他被拉到了隐秘的小巷,暂时躲过了那波人。 “你们?” 罗伯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什么你们?是我们!” 罗伯特们纠正道。 “你们也知道所有事情了吧?为什么要帮我?” 罗伯特发出一声叹息。 “我们才不相信是罗伯特你干的!” “对!” 罗伯特们否定地摇头,他们这回选择了一个永远不后悔的决定——站在罗伯特这一边! “可是我也没法离开了。” 罗伯特露出一个苦笑。 众人陷入沉默。 现在全城搜捕,他插翅难逃。 “城东不是有一个下水道吗?只要想办法送罗伯特到下水道入口,他不就能离开了!” “那个下水道不是我们经常去的吗?” 罗伯特双目一亮,如果是那里的话,想要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由我们掩护未来的骑士王撤退吧!” 众人伸出手臂,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发起誓言。 “好!” 罗伯特接受了这个誓言。 城东,喧嚣起来。 “站住!罗伯特!” “什么?罗伯特在那边吗?快来人呢!” 听到叫喊声,人群火速移动起来,一心想要抓住杀人凶手,火把的光攒集在城镇的某处,他们甚至相信那一声“罗伯特在那”,也不愿思考一番:自己是否见着了人影。 人群就这么盲目且狂热地跑着,自然是一无所获,而真正的罗伯特早就穿过那条隧道,逃之夭夭了。 黑夜中,罗伯特遥望远方,微弱月光下的平原匍匐在地,没有丝毫起伏的痕迹,世界是如此广阔。 他最后一瞥身后的戴斯泊罗特小镇,朝前走去。 没走十几步,一处路牌横挡身前,罗伯特抬头,看向它的箭头所指的方向,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和戴斯泊罗特小镇完全相反的方向。 他身后的戴斯泊罗特小镇像是怪物一般无声潜伏,一动不动,逐渐远去。 “爱丽丝小姐,请起吧。” “嗯。” 女佣簇拥着爱丽丝走进了卧室,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端坐的奥德菲咬着牙,在爱丽丝要走出视线的时候,她终于张口:“爱丽丝,我很抱歉。” 爱丽丝只是微微一顿,回了一句:“人已经死了,有什么关系。” 她接着像是精致的木偶般走动,声音也毫无波澜,但她双目是血红的。 “奥德菲小姐。” 菲娜走到奥德菲身侧,轻轻抱住了她,在这个家里,也唯独她敢这么做了。 “菲娜,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菲娜素来机警,此时却难以启齿,她无法找出合适的词句劝慰,只好轻拍奥德菲的背。 “很多时候,对错已经不是人能够左右的了,你已经尽全力做了。” “小姐!他们到了!” 一位女佣急急忙忙走入。 “好的。” 奥德菲擦干眼泪,强迫自己戴上坚韧的面具。 “菲娜小姐,帮我劝一下爱丽丝吧,我先去迎接贵客。” “是。” 菲娜说完便走向爱丽丝的房间。 “你们先出去吧。” 所有仆人离开后,菲娜才坐到爱丽丝身旁。 “爱丽丝,你读过很多王子的故事,对吧?” 犹豫几番,菲娜才开口。 这个毫不相干的话题引起了爱丽丝的好奇心,她略微扭头,用血红的眼望向菲娜,显然哭了很久。 见她扭头,菲娜继续说道:“王子遇见了公主,这是个非常好的结局,可是…大部分王子都是野心不足,胸无大志的宵小,争权夺利。” 菲娜哀叹一声。 “可是,爱丽丝你就被这么一位王子看上了。” “什么?骗人的吧?” 爱丽丝有些难以相信,可菲娜认真的表情证实了那番话。 “尽管只是一位宵小,可在莱克斯家族面前,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它可以轻易吞下你的家族,你母亲,也可以轻易吞下你,但你的母亲不愿你落得个和她一样的结局。” “在你父亲死后,她已经没得选了。” 菲娜伸出右手放在爱丽丝的头上,不料爱丽丝拍落了菲娜的手。 “所以,所以就可以用瓦罗兰鲁的命吗?到底是什么机会?才要逼死瓦罗兰鲁!” 爱丽丝直视着菲娜,她一咬牙,知道说什么爱丽丝也听不进去了。 “那你也别忘记了,这个机会是拿瓦罗兰鲁的命换的!” 菲娜说完内心便后悔不已,可她又不忍心奥德菲的努力付诸流水。 “我真没有想到,菲娜小姐也会说这种话…” 就在两人要继续争执时,一束光出现在屋内,攫取住两人的目光。 然后,光动了起来,像是流星一般划出一道道轨迹,最后,光跑出了房间。 爱丽丝仿佛受到驱使一般慢慢走向光束,待她恢复意识时,人已经站在大厅了。 平常高傲的母亲谦卑地站在两个身穿斗篷的人面前,那束光飞回了其中一人的手中,她轻轻一吹,光化为漫天飞舞的花瓣。 “奥德菲小姐,看来你的女儿并非不想出来啊?” 女子虽然没有责罚的意思,爱丽丝还是注意到母亲身子颤抖了一下。 那两人,难道就是传说中掌握魔法的魔法师吗? “好了,爱丽丝是吧?请过来,我们做一个小小的测试吧?” 女魔法师拿出一个光滑的紫色水晶球来,爱丽丝还未作出反应,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靠近那个水晶球,就仿佛它有某种强大的魔力,或者说,水晶球想要她靠近。 “又要测试半天吧,这种穷乡僻壤,怎么会存在具有魔法天赋的人?” 一旁看似随从的角色不满地撇撇嘴,本还想多言几句,就被主人严厉的目光制止。 “没有魔法天赋。” 手持水晶球的女人说完,奥德菲立马失去所有血色,那句话意味着死亡判决,爱丽丝将重复她的后半生! “请问,为什么要掌握魔法呢?” 一直沉默无言的爱丽丝看向对方,女魔法师似乎有些意外,她目光略微闪动,想起了往事。 “你知道吗?我先前是一个奴隶,可我偶然被人发掘出了魔法天赋,得以进入圣学院学习,我从来不敢懈怠,因为魔法,让我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掌握命运吗?” 爱丽丝重复着那句话,就好像是某种咒语。 “竟然如此,那我走了。” 女魔法师收回水晶球,就在这时,水晶球忽然碎裂成无数份,每一份碎片都倒映着整个大厅,所有人的身影在碎片上飘过旋转,然后飞逝。 碎片落尽,女魔法师震惊在原地。 “大人,你没事吧?” 奥德菲慌慌张张地走前,对方完全没有理会她,反而走向爱丽丝,她平复内心的惊动,一字一顿地道:“你被圣学院录取了。” “谢过大人。” 爱丽丝把一切感情尽收心底,她弯腰,假惺惺地朝眼前这人敬礼。 “大人,我现在就能启程前往圣学院吗?” 爱丽丝问道,脸上扬起刻意的微笑。 “随时可以!” “谢大人。” 爱丽丝深深弯腰。 “现在…就要走吗?” 奥德菲接触到了魔法师不悦的目光,声音一点点微弱到听不见。 她与爱丽丝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奥德菲欲言又止,待爱丽丝完全消失在视野时,她制止不住,靠在菲娜的肩膀上大哭一场。 她失去了爱丽丝了,永远的。 马车疾驰地走出城东,向一个更为遥远的方向前进,这辆马车所前往的地方,可能是未来,也可能是过往。 戴斯泊罗特小镇淡出了视线,爱丽丝并未探头。 黑夜中的戴斯泊罗特小镇像是匍匐的怪兽。 第十九章 橡树屋与它的主人 “烧死他!烧死他!” 无数火把丢了过来,瓦罗兰鲁回身,只能全力奔跑,可无论他如何跑,火焰永远在他脚底行,一点点朝他身上蔓延。 瓦罗兰鲁摔进污泥里,陷落进去。世界又变为乌漆麻黑,他只好本能地用双手环扫,黑暗又忽然一亮,两具骸骨出现在他眼前,离他不过一指距离,几乎是贴到脸上了。 瓦罗兰鲁想要推开那骷髅,骷髅反而黏在身上,沉重无比,最后竟把他压到了无底的深渊! 下坠!下坠!下坠! 瓦罗兰鲁的视线随着视线旋转,那两具骷髅越变越大,几乎组成了视线的全部。 在他接近下坠的终点时,他又看到两束微弱的光,那两束光先是黯淡,后愈发耀眼,在他靠近时,亮光一闪,瓦罗兰鲁的意识又回到那具疲惫的肉体当中。 他感觉头晕目眩,用了好久才聚焦涣散的视线。 那束光的来源是…一只猫耳妖?妖! 瓦罗兰鲁看清了俯身的“人”,她的双目清澈且明亮,不过,她有一双毛茸茸的耳朵。 瓦罗兰鲁知道那是“妖”的象征,所有关于妖的传闻一股脑钻进脑海。 妖,是和恶魔无异且异于人的恐怖种族!都是罪恶滔天,嗜血成瘾的刽子手! 对方看到瓦罗兰鲁站起来,发出一连串他听不懂的声音,不过那无所谓,他只要干掉眼前这只妖就好了! 瓦罗兰鲁的视线还是非常涣散,又饿又累,但他还是尽力聚焦双目,投在眼神疑惑的妖身上。 不要被她清澈的眼神欺骗了!妖,恶魔,精灵,都是可怕的生物!必须杀了她! 瓦罗兰鲁掐住了“妖”的脖子,毫不留情地。 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妖似乎有些不解,她下意识地想要松开瓦罗兰鲁的双手,大滴大滴眼泪掉落下来,喉咙中传出一种近乎悲鸣的呜咽。 也许是那声呜咽唤醒了瓦罗兰鲁的全部意识,也许是妖天真纯洁的目光惊醒了瓦罗兰鲁,他一下明白过来自己在做什么,那个念头吓得他连忙松开手。 他居然想要杀死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种族,就因为那些不着边际的童话。 瓦罗兰鲁看清了眼前那张脸——一张没有丝毫俗世丑恶,甚至不曾有过憎恨这种感情的脸。 妖被吓到了,她往身后的橡树跑去,瓦罗兰鲁看到她一头撞进了橡树,这才发现那还是一间房子。 他转身遥望四周,迷雾遮挡了他的视线,在可视的范围外,他看到了黑色的河水。 这是一座孤岛,岛上只有瓦罗兰鲁,妖,橡树屋,以及没有出现的迷雾恶魔。 人世已经在他看不到的边缘了。 瓦罗兰鲁继续躺倒在地,好不容易积聚的些许勇气又散去。 风送来了一丝清香,瓦罗兰鲁撑起身子,饥饿催促他朝香味的来源走去,他靠近了橡树,在它伸展下垂的树枝底下停住。 树上挂着很多硕大的红色果子,每一颗都流着鲜红的光,散发出阵阵清香。 瓦罗兰鲁吞了一口唾液,正要伸手去摘最近的那个,即将碰到那颗果子时,瓦罗兰鲁又愣住了。 小时候看到的、听到的故事都回荡在耳边:恶魔将诱人的果实喂于饥渴的路人,然后树吞掉了他们的尸骸,树根则扎进他们的血肉。 如果他摘下这颗果子… 瓦罗兰鲁缩回手,略微不甘地看向那个果实。 明明离他只有半个身子距离,却好似悬浮的深渊。 “愿阿鲁斯丁天神祝福尔等!” 瓦罗兰鲁还是下手了,他伸手的刹那,脑海中想过数种可能,饶是如此,他还是抓住了果实,拽了下来,接着,闭上双目。 一秒,两秒… 瓦罗兰鲁在内心默数到十秒后又缓慢睁眼,他想象的恐怖画面没有发生,橡树在朦胧的薄雾中轻轻摇曳,透露出的全是静谧,安详,甚至还有些神圣。 “谢,谢谢!” 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瓦罗兰鲁才大快朵颐起来,果实的味道出乎他的意料,总之就是非常的好吃,对于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来说,简直是太奢侈了。 他开始吃下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心满意足。 橡树屋的门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一双眼睛透过门缝,警惕且害怕地看向外面,在与瓦罗兰鲁对视时,又赶忙缩了回去。 比起她而言,我更像一个恶魔吧? 瓦罗兰鲁自嘲地默语。 这里应该是她的空中花园,有美味的果实,有一个温馨的树屋,而他作为一个外来者,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毁掉这一切,就是杀死她!这等赤果果的恶魔行径,而他在最初时甚至认为,无罪! 瓦罗兰鲁惊出一身冷汗,他居然要用阿鲁斯丁的名义做恶魔的勾当! “我很抱歉!我并不是故意的,但是我…” 瓦罗兰鲁语无伦次,不禁哭了起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过往又趴在瓦罗兰鲁的肩膀上驱使他,瓦罗兰鲁抑制不住疯狂的泪水,又置身于戴斯泊罗特小镇。 橡树屋的门慢慢打开了,妖走了过来,替他擦干泪水,自己却跟着哭了起来。 妖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她模糊的感觉到,瓦罗兰鲁身上的情绪自己也曾有,具体何时又无法追溯了。 瓦罗兰鲁张开双臂,抱住妖哭了起来,对方似乎不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不过,她感受到了瓦罗兰鲁内心那种痛苦的情绪。 妖也伸出手,抱住了瓦罗兰鲁。 橡树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远处仿佛有歌谣传来。 “让我们一起起舞,跳一会吧。 天堂无法等待,我们只能满怀期待但期盼着最坏,你是否要投下长枪? 生杀予夺,还是永远年轻?我们没有力量,但是我们永远不说永远。 生活是一场短暂的旅行,音乐为悲伤的人传唱。让我们的面孔面对金色的太阳,赞美主的恩惠,让我们永远年轻吧。 让我们永远年轻吧。” 第二十章 未曾谋面的那些岁月 “你好,我叫瓦罗兰鲁,来自…来自哪里不提也罢,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喜欢听阿鲁斯丁天神圣战的故事,虽然现在明白那些都是骗小孩的,至于为什么会来这,完全是因为流放,是的,我被人流放到这了,看来你能听到我说话,你叫什么?” “喵!” 猫耳妖的两只耳朵上下起伏,除此之外,她只是坐在一旁,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瓦罗兰鲁,至于他说什么,肯定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那我画出来吧。” 瓦罗兰鲁目光在屋内搜寻一番,橡树屋里的空间大的惊人,里面陈设的物品和人类的一般居所别无二致,作为引人注目的还是屋内大排大排的书架。 看到那些书上晦涩难懂的奇怪字母,瓦罗兰鲁简直要头昏脑胀。 他从书桌上取下了笔和纸,开始打起草稿。 “这是我,瓦罗兰鲁。” 一个小人出现在本子上,瓦罗兰鲁还加了一个指向他的箭头,小人的头顶写有他的名字。 “所以你叫什么?” 瓦罗兰鲁又画了一个小人,在它身旁还有一个问号,他画上箭头,看向妖。 她的目光终于从瓦罗兰鲁身上收回,双手总算动了起来。 本子旋转了一下,箭头又指向了瓦罗兰鲁。 “不是,这个是我,这个是你,问号是你的名字。” 瓦罗兰鲁把本子转向妖,对方反而更加较劲地把箭头指向瓦罗兰鲁,甚至还用纤细的手指指着第一个箭头——也就是“瓦罗兰鲁小人”身旁的——似乎在说:箭头不是指向你的吗? “第四十二次交涉无果。” 瓦罗兰鲁沮丧地垂下肩膀,他待在这已经十天了,与妖交谈不下几百次了,可是妖只是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最大的反应就是摸摸他的头,然后摸摸自己的猫耳,接着露出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而且还能循环无数遍似的。 这也难怪,对于眼前这多了两只猫耳的生物,他瓦罗兰鲁才是珍惜物种。 “不过,她和人也没什么差别啊。” 瓦罗兰鲁暗自感慨,妖除了多两只耳朵之外,和他再无差异。 “喵!” 妖拉扯了瓦罗兰鲁的衣袖,用期待的表情看向他。 瓦罗兰鲁不用任何说明就能读懂那个表情,她饿了,希望瓦罗兰鲁摘下那些果实充当午餐。 说起那些果实,也是奇怪的很无论吃了多少,都能很快长出来,后来瓦罗兰鲁惊觉,不仅是果实,整座小岛都在不断“恢复”,瓦罗兰鲁和妖今天折下的树枝,采集的浆果,都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 这难道就是魔法? 孤岛给予瓦罗兰鲁一种安全感,可孤岛周围的水域以及那些迷雾就没有那种安全感了。 黑色的水,深不见底的水,虽然捧在手心时清澈无比,可瓦罗兰鲁还是潜意识地远离那些水,所以岸边他几乎很少过去。 未知带来安全感,也带来恐惧。 更何况,瓦罗兰鲁来自于人世,人似乎不属于这片区域,可人世,似乎也不收纳他。 想起那个雨夜,瓦罗兰鲁只觉浑身发抖,他渐渐明白过来孰为杀人凶手时,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罗肯纳杀死了他的奶奶,而他居然“掩护”了那个杀人凶手!他才是真正的元凶! “回去吗?还是算了吧?妖,你说他们这么讨厌我,我还回去干嘛?” 妖咬着果实,目光移向瓦罗兰鲁,虽然听不懂他说话,可是妖总会看向他,非常专注的听完。 “也是,留在这多好,我以前可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现在还可以天天吃,而且,没有人欺负我了,也有人听我讲话。” “唯一不舍得的,就是爱丽丝和罗伯特了,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一定以为恶魔把我撕碎了吧。” “恶魔倒是没有碰到,不过我感觉我更像恶魔,我一开始居然想要杀了你。” 瓦罗兰鲁话头打住,每次说起这件事,他总会有些愧疚,即使妖无法理解他的语言,他还是因此愧疚不已。 他本想与妖交谈,找出回到戴斯泊罗特小镇的方法,但一连待了好几天,他只觉的内心平和。 这里带给他巴比伦一样的感触,所以他索性抛却了过往的包袱。 瓦罗兰鲁还发现几件怪事,妖似乎比她还畏惧迷雾,只要一到夜晚,就会拉着瓦罗兰鲁躲进橡树屋里,就连瓦罗兰鲁想要走到窗户前,她也会竭力阻止。 她的眼中有一种恐惧,那种恐惧并非出于畏惧黑暗,而是本能地害怕夜晚的迷雾世界。 就连说话,妖也是压低声音,她知道瓦罗兰鲁无法理解她的语言,所以在纸上画下一副诡异的图案。 在那副图案上面,妖画了一个圆代表孤岛,一个爪子代表橡树,一个月亮代表夜晚,然后,她涂鸦出好几个不规则的黑线团。 见瓦罗兰鲁还是迷惑,她取出了一本厚重的书,向瓦罗兰鲁展示了某页的内容。 那些内容所展示的,是一些长相相当可怕的恶魔,瓦罗兰鲁注视着那些插图时,耳边仿佛能听到恶魔的咆哮! 瓦罗兰鲁再度看向妖,明白过来。 白天,这里是世外桃源,可到了夜晚,橡树屋外的世界就变成真真的地狱,即迷雾世界最真实的模样。 不过于瓦罗兰鲁而言,迷雾的世界尚有一半的光,可他在戴斯泊罗特小镇的美好岁月,被某种狂热侵蚀的荡然无存了。 “妖,我们去看一眼恶魔的样子吧!” 瓦罗兰鲁指着窗户,妖自然是拼命摇头,她拉住瓦罗兰鲁,全身忍不住地颤抖。 “你放心啦!我会保护你的!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发誓!” 明明无法理解瓦罗兰鲁的语言,面对那个笑容,妖还是一个劲的点头,她从这种笑容上得到一种有如白昼的安全感。 瓦罗兰鲁与妖最终来到窗前,拉开了遮蔽的窗帘。 月色正美,无数萤火虫在空中飘荡,它们时而上,时而下,芦苇间流光四溢。 一连几天,他们都没有看见任何恶魔。 “你也没有亲眼见过恶魔,对吧?那你和我一样,我也没有亲眼见过瓦罗兰鲁恶魔,可他们都说真的有,真的有吗?” “喵!” “喂,你别点头啊,我是在说你。” 妖一个劲地点头,虽然她确实有在听,不过完全是凭借参照物与瓦罗兰鲁的情绪判断内容,所以瓦罗兰鲁怀疑,她现在听到的内容是这样的。 “晚上根本没有恶魔,就算有,有我在,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你就放心的睡觉吧!” 这样下去不行! 瓦罗兰鲁愤然决定,教妖人类的语言! 不过很快瓦罗兰鲁就放弃了。 他好不容易教会妖一个“我”字,妖就会不停地认为“我”是瓦罗兰鲁的代称,因为他教这个字的时候指着他自己。 而他再想纠正时,妖就会拿出很认真的表情,写一个大大的“我”字,附加一个指向瓦罗兰鲁的箭头。 她的表情明摆着说:看吧,“我”就是瓦罗兰鲁! 第二十一章 黑剑 在数千年前的神话传说时代,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后世将之称作“末日之战”,战争的结果便是,阿鲁斯丁天神率领的神圣军团击败了七大恶魔,并将其驱逐回迷雾之中,自那之后,迷雾世界与人世维持了几千年的和平,以至于迷雾的恶魔偶尔跑出时,人们才想起,恶魔并未消失。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瓦罗兰鲁觉得脸颊痒痒的,他用手拨开羽毛触觉的物体,可那物体拨回去又弹回来。 瓦罗兰鲁心生烦躁,用力揪住了那团毛茸茸的物体。 今天早晨的第一抹光,就在妖的抱怨声中投进屋内。 “好了,不要生气嘛?” 瓦罗兰鲁有些抱歉地站在一旁,不断转动手中的果实,算是表达歉意。 “喵!” 妖捂着耳朵,气得脸颊鼓鼓的。 不过他们两个小孩能僵持什么呢,一阵风,一句话过后,又回到原先的模样。 “那就这样过去了!” 瓦罗兰鲁摸着妖的头,对方露出原谅的表情,算是结果了。 “喵?” 妖突然闪到瓦罗兰鲁身后,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看向靠水那侧。 “怎么了?” 瓦罗兰鲁强自镇定,他顺着妖的指向,看到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体。 “难道是某种恶魔的壳?” 一想到这,瓦罗兰鲁拉着妖退到了橡树屋旁,站在这个位置,哪怕那只怪物暴起,他们也能及时进树屋。 闪闪发光的物体被河流冲刷到岸边,瓦罗兰鲁这才看清了它的样貌。 那是一把剑,一把黑色的剑,妖很害怕那把剑,如同害怕夜晚。 剑乘着河水冲上了岸,锋利的剑身铺展在阳光之下,上面似乎还有“动弹”的纹路,最为奇怪的地方,还是剑身与剑柄交接之处,竟然是一只眼睛图案的连接物! 看到那只眼睛时,瓦罗兰鲁无端想到一个黑色的巨影,他没有见过它,可巨影还是清晰的浮现,直击他内心最大的恐惧,那是一只有着房子般大小的独目恶魔——瓦罗兰鲁! 不能让那把剑留在这里!它会毁掉这一切的! “喵?” 看到瓦罗兰鲁靠近了危险源头,妖愣在原地,旋即跟了上来。 在她眼中,瓦罗兰鲁一定是成为了类似于伙伴的人物吧。 必须扔掉这柄剑!它是不祥之兆! 瓦罗兰鲁鼓起勇气,拿起了散发异样剑芒的黑剑,就要将它扔回迷雾之中。 可下一刻,他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黑暗,所有色彩失去了踪迹,无论是妖,还是橡树屋,就连本就灰色的迷雾也失去了灰,世界停在一片静止的黑白色之中。 视线的正中出现了一只黑色眼睛的图案,那只黑眼与剑上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更具有穿透力。 这只黑色的眼睛究竟是什么? 瓦罗兰鲁视线左右移动,视线中的黑眼也随之移动,与此同时,无数个画面涌入脑海。 草随风动,树叶下落,阳光偏移,橡树屋缓缓地摇曳,一颗红色果实砸在了妖的头上。 当他把黑眼停在妖身上时,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几乎穿透了他的耳膜,混杂在其中的有绝望,眼泪,悲伤,还有飞溅的血液。 那是妖的哭声?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绝望痛苦?为什么? 瓦罗兰鲁的为什么没有任何答案。 难道这是黑眼带来的诅咒,凡是被它注视的都会承受某种恐怖的结局! 这个念头像是雷电一样劈过,吓得瓦罗兰鲁赶忙松开双手,剑掉落在地,世界又恢复了正常,身后传来妖的叫声。 “妖!” 瓦罗兰鲁慌乱地转身,妖正捂着头,目光恨恨地看向地上的果实,并未出现瓦罗兰鲁所畏惧的画面。 “果实…掉落,砸在了…头上,疼死了。” 妖说道。 “果实掉落,砸在了头上?” 瓦罗兰鲁惊讶地重复妖的那句话,这不是他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吗? 可待他冷静下来,才发现有一件更应该吃惊的事情。 “妖,你刚刚说…什么?” 以防自己幻听的瓦罗兰鲁连忙问道。 “果实掉下来,砸在了头上,疼。” 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进瓦罗兰鲁的耳朵,那的确是难以明白的发音,可瓦罗兰鲁的的确确听懂了。 “好疼。” 妖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一令人吃惊的事情,她的注意力都在那枚红色果实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莉莉…安,我叫莉莉安。” 妖终于抬起头来。 难道她也发现了这一点? 然而,莉莉安只是把那个红色果实吃掉,接着告诉瓦罗兰鲁,说:“那把剑很危险,上面的气息,莉莉安很讨厌。” 莉莉安的预感素来都很准,瓦罗兰鲁看向那把剑,那个血腥的画面又闪动了一下。 带血的耳朵,莉莉安绝望的哭声。 那个画面不是诅咒,而是预言!就好像刚刚掉下来的红色果实,他目睹了将会发生的事情! “瓦罗兰鲁,难道你要留着这把剑吗?它很危险的吧!” 莉莉安摇晃瓦罗兰鲁的双肩,眼睛瞪的大大的,两只猫耳因为不满竖了起来。 “可是,可是这只是一把剑呐,你看,我们在迷雾的世界里,这把剑不是刚刚好吗?” “嗯?是这样子吗?” 莉莉安怀疑地看着瓦罗兰鲁。 “是,是这样子吧。” “那就是这样子吧。” 莉莉安总算放过瓦罗兰鲁,允许他收留这位不速之客。 “不知道我能不能读懂那些书本了。” 瓦罗兰鲁满怀期待地看向屋内的书,上面的文字强烈地扭曲起来,最后变成了他能看懂的文字。 难道,这也是黑剑带来的吗,简直就像是魔法! 瓦罗兰鲁打开书本,一举触及到了书本里面的知识,一个未知而庞大的迷雾世界在他眼前铺展开来,诡异且神秘! 第二十二章 迷雾传说 “这,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 瓦罗兰鲁看着那些书籍,来来回回的翻越,愈发吃惊起来。 这些书籍之中,他首先翻阅的是《神话传说史》,里面所描写的内容与人族大相径庭,可以说是完全颠倒了过来。 七大天神是万恶的暴君,异族(除却人族之外的种族)才是上天眷顾的生灵,里面甚至记载了众多七神罪行,罗列出了七位天神所犯下的最可怕罪行,并将其合称为七—宗—罪! “得蒙安爵(异族对整个世界的称呼)神话传说纪年,七神犯下过累累罪行,其中以下七项最为臭名昭着,故称作七宗罪,为:杀,饿,裂,残,诛,虐,疾。 “神话传说456年,屠尽数百万精灵族,443年,横征暴敛,导致赤地千里,479年,车裂处死不打造武器的矮人族…500年,阿鲁斯丁下令,将捕获的恶魔族族人折磨致死…这怎么可能?” 书上记载的和他先前听过的,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阿鲁斯丁天神,怎么会是这种暴君呢?可是这些陈旧的仿佛存在了上千年的书,似乎真的见证了那个神话传说时代。 “瓦罗兰鲁,你怎么啦?怎么哭啦!” 莉莉安听到瓦罗兰鲁的喊声,便从楼上走了下来,她手里还抱着枕头,见状,用枕头擦了擦瓦罗兰鲁整张脸。 “不,不,不,我没事!” “没事怎么会哭个不停呢?” 莉莉安用枕头来回擦了好几遍,她注意到瓦罗兰鲁手中的书籍时,表情透漏着惊讶。 “瓦罗兰鲁,你居然能看的下这些书籍吗?虽然父母临走前叮嘱我要好好看那些书,可我觉得大部分书要么很枯燥,要么很可怕。” “啊,我,可能确实更喜欢读书吧?” 瓦罗兰鲁不愿探讨那本史书,连忙岔开话题。 “那,莉莉安的父母在哪里?” “不知道,他们在某个晚上突然离开了,临走前叮嘱我,要好好读书,说那些书籍会很有用的。” “突然离开了吗?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去找他们?” “找回我的父母吗?太好了!要是能找回我的父母,那真是太好了!” 莉莉安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过要找回她的父母,应该还要很久呢,因为深知迷雾与人世的可怕,瓦罗兰鲁明白,自己一定要掌握一些力量,剑法,魔法,只要是力量都好!但眼下最重要的,则是阻止那个预言! “力量—” 那个该死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力量—” 无论瓦罗兰鲁如何抵触,那道奇怪的声音还是可以穿透他的耳膜,充满蛊惑。 瓦罗兰鲁知道那些声音的来源,是那柄黑剑! 自从那日捡回后,瓦罗兰鲁就能听到那把剑的言语,每每想起握住他的时候,瓦罗兰鲁便觉不可思议。 那把剑可以让他变得异乎寻常的强大,赋予他“黑眼”这样的能力,可瓦罗兰鲁还是无法接受那柄剑,并且内心深深厌恶这把不详之剑! 他非常清楚,只要完全接受那把剑,他会为此付出近乎坠入深渊的代价,然后黑暗再次吞噬了他,如同吞噬了叶琳娜奶奶! 哪怕凭借自己的力量,堵上性命,他也绝不会让那种黑暗蔓延到莉莉安身上! 似乎是嘲笑瓦罗兰鲁的无知,那把剑似笑非笑的回声飘荡在瓦罗兰鲁耳畔,与其说像是嘲笑,更像是叹息。 “瓦罗兰鲁,起床啦。” 又是一个迷雾的早晨,莉莉安慵懒地伸腰,手向身旁一推,只摸到瓦罗兰鲁的枕头。 “奇怪,瓦罗兰鲁去哪里了?” 莉莉安疑惑地起身寻找,于橡树屋外找到了瓦罗兰鲁。 他正在练剑? 莉莉安好奇地凑近,瓦罗兰鲁身侧还有本书,似乎是关于剑法的。 他一边看,一边练剑,动作有些四不像。 “瓦罗兰鲁!早上好!” “啊?早上好,果实在桌子上。” 瓦罗兰鲁说完,又继续练剑了。 “奇怪?瓦罗兰鲁好像很急躁呢?” “啊?” 猫耳妖的知觉素来敏锐,尤其是对于情绪。 “我,我想要变成大剑法士,那样就可以早点带莉莉安去找父母了!” 总不能把黑眼看到的全盘告知莉莉安吧?不,他会斩断那些恐怖的画面!决计不让其延伸到孤岛! 以神的名义! 莉莉安露出期待的笑容,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父母的面庞,因为时隔经年,面庞笼罩上一层薄纱。 她连父母的模样都记不太清,到时候怎么找回父母呢?不过,到时候再说吧! “我也要练剑!” 猫耳妖从橡树屋中再走出时,抱了好重一沓书,她一股脑放在地上,随意地折下一根树枝当作“武器”。 “嗡嗡——” 一旁的黑剑作出毫无情绪的声响,瓦罗兰鲁挥舞剑的身姿停住,他目光笔直地看向那把剑。 他总能听到这把剑的各种言语,却猜不透这把剑的感情,抑或是这把剑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剑随人心?因为他急躁,所以觉得剑在嘲讽? 黑剑又发出一连串响声,不久,它又重归平静。 此时,在两人看不透的迷雾中,一艘木船靠近,又折回。 木船折回时,离孤岛仅仅一步距离,这座孤岛,就要被人发现了! 第二十三章 命运十字架 寂静的黑暗里,他正漫无目的的奔跑,不知跑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三扇门。 他打开第一扇,看见一个十字架,一对青年男女的尸首绑在上面,火焰如巨兽般吞并二人。 他吓坏了,猛地把门关上,走到了第二扇门面前,打开了他。 叶琳娜奶奶! 他认出了门后的叶琳娜奶奶,她看起来很惊慌,仿佛是在逃跑,一个黑影追上了她,把一把刻有他名字的刀插在了老妇人的后脑勺上,刀穿透了叶琳娜的一颗眼珠,刀口舔血,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孔是罗肯纳。 黑影罗肯纳扑向他,他只好退后,用关上的门挡住他。 在第三扇门前,他犹豫不决,门后传来熟悉的喊叫,他急忙打开门。 莉莉安双手捂着头部的一侧,血液像是红莲一样绽放,两个比瓦罗兰鲁高出一倍多的黑影站在她身侧,他们露出锋利如鲨鱼的牙齿,笑起来就像是撒旦行于人间。 “不!” 瓦罗兰鲁翻身惊醒,浑身冷汗,身旁的莉莉安睡得正安详,他像是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向床边。 那把黑剑静静靠在床沿,又发出嗡嗡的响声。 它这回发出的嗡嗡声没有一刻停歇,似乎急于告诉瓦罗兰鲁,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瓦罗兰鲁握住了那把剑,黑眼第二次出现在视线正中,两个巨大的黑影破门而入,与黑眼一并组成一道黑墙。 黑影的面容如同某种野兽,双目满是贪婪,他们身后窗户外还是黑夜。 “呼!” 黑眼散去,所有幻想都消失了。 外面现在是黑夜黑夜,刚刚看到的,也是发生在黑夜,是这个夜晚即将发生的事情吗? 黑剑的嗡嗡愈来愈急躁,似乎是在催促瓦罗兰鲁。 “莉莉安!走!” 瓦罗兰鲁摇醒了莉莉安,拉着她跑了起来。 “瓦罗兰鲁?跑去哪里啊?” 莉莉安还是一脸困倦,可她察觉到了瓦罗兰鲁身上的恐惧,困意顷刻消散。 “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可怕的东西在接近这里!” 瓦罗兰鲁不知作何解释,他拉着莉莉安走到了一楼,就在他要开门时,莉莉安拉住了他。 “有人,靠近了岸边。” “什么?” 如果有人靠近了岸边,他们一出门就会被发现的! “走窗户,躲进芦苇里面!” 瓦罗兰鲁想起橡树屋后面的那片芦苇,内心燃起希望。 他们二人跑过书架,不停歇地来到窗边,就在二人翻身过窗户的下一刻,橡树屋的门轰然打开,沉重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瓦罗兰鲁,是,是两个可怕的猎人!” “猎人?” 瓦罗兰鲁先前看过猎人的介绍,人的猎人因捕捉野兽叫做猎人,迷雾世界的猎人,因捕捉形似于“人”的生灵而叫做猎人,他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捉那些妖族或一些恶魔的幼崽,然后高价卖给一些贵族。 莉莉安一定是闻到了猎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道! 瓦罗兰鲁握住莉莉安的手,两人躲在了芦苇深处,也就是最靠近岸边的地方。 橡树屋内没有丝毫动静,如果不是间或传来一两声低沉的交谈,瓦罗兰鲁都会以为两人早已走了。 那两个猎人真是相当可怕,他们身躯高大,走路还能悄无声息,也许起初的沉重脚步声,是为了吓唬猎物! 他们会不会有和莉莉安一样的听觉和嗅觉?可如果有的话,他们何必在屋内搜寻呢? 不如用黑眼看一下? 瓦罗兰鲁想到黑眼二字时,才发现自己急于带着莉莉安逃跑,黑剑根本就没有带在身上! 他们似乎上了二楼,又静止许久,就像在等待什么。 瓦罗兰鲁知道,他们一定在不留痕迹地翻箱倒柜,以找到“猎物”的线索。 这就是黑剑想要告诉他的吗?如何没有黑剑,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没有他们的味道了,莉莉安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难道他们走了?” 凭着莉莉安的感知,两人的踪迹可以说是无所遁形,他们真的走了? 黑剑发出急剧的振鸣,瓦罗兰鲁这时才发现,黑剑现在正在一楼。 它被人带到了一楼,而那人,还在一楼? 夜晚一点点的流逝,真是一个漫漫长夜,漫长到呼吸都困难。 “他们靠近了窗户。” 莉莉安拉动瓦罗兰鲁的衣袖,与此同时,瓦罗兰鲁还听到一阵轻微的,来自窗户的嘎吱声。 两道锐利的目光正在扫视这片区域。 一个黑影翻过窗户,走进了芦苇从。 黑暗,开始蔓延到瓦罗兰鲁所在的位置。 他渐渐逼近,阴影无限扩大,莉莉安感触到了危机的来临,缩在了瓦罗兰鲁身后。 黑影离他们只有三四步距离,他的目光投射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这片芦苇丛。 “他走了。” 莉莉安长呼一口气。 “走了?” 瓦罗兰鲁心下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如果走了,为什么黑剑的振鸣越来越刺耳,就好像那黑影就在他面前! 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躲过莉莉安的听觉? “呼!” 一阵风声从侧面传来,两只长满毛的手爪突然探过芦苇丛,轻易便抓住了两人。 黑影的面容变得异常清晰,那是一张长着利齿,形如狮子的脸,狮子脸露出牙齿,发出低沉的笑声。 他的目光在瓦罗兰鲁与莉莉安身上来回逡巡,最后停在了莉莉安身上。 两人都被吓住了,只觉浑身颤抖,更何况,猎人的手臂比他整个脑袋还粗!他结实有力的手抓住瓦罗兰鲁的后背时,他无法作出任何抵抗。 那是能掀翻一头牛的力量。 还是莉莉安的尖叫声把瓦罗兰鲁从迟滞之中唤醒,她惊恐的喊叫起来,试图拨开那只巨大的爪子,但这毫无效果。 两人被抓回了橡树屋。 另一位猎人靠在窗户旁,双手把玩着那把黑剑,他得意洋洋地看向两个猎物,神色阴沉可怕。 “居然抓到了一只猫耳妖,和一只人?” 一只?他用“牲畜”看待人,可为何要用同样的目光看待莉莉安,他们不是同类吗? 瓦罗兰鲁看向那两个黑影,仅仅是面容就可以吓得他不敢动弹,更令人畏惧的是他们残暴的眼神。 他们可以随时随随心地把瓦罗兰鲁与莉莉安撕咬成碎片,然后一口吞下! “坏蛋!快放开我!” “哈哈哈哈!好久没有抓到幼年期的猫妖了,品质还不错,应该能卖一个好价钱。” 两位猎人像是看着货物一样,莉莉安害怕地浑身颤抖,脑海中划过父母离开时的眼神。 她的父母会不会也遭受了同等境遇,所以才一去不回? “你们休想带走莉莉安!” 瓦罗兰鲁挣扎起来,可他的力量在那只手臂面前微不足道,手臂的主人稍微用力一甩,他就被甩到一旁。 剧痛一阵阵传来,撞击到书架时他几乎觉得浑身散架,对方如果再用力些,他也许会直接撞成一团肉泥。 “奇怪?他不是妖,他是个人啊,为什么你身为人,要保护这个腰呢?” “哦?你们人族不是异族必杀吗?” 拿剑的猎人嘲讽地一笑,他的体格相对瘦弱许多,身上的气势却强的可怕。 “莉莉安,她是我的家人!我会誓死守护她的!” “家人?” 一直靠在一旁的猎人终于上前,他握住那柄黑剑,走到了瓦罗兰鲁面前。 “你说什么?” “莉莉安,她是我的家人!我誓死守护她。” “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 “以阿鲁斯丁天神的名义!” “哈哈哈哈!” 执剑者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声,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你拿什么守护?啊?” 黑剑一闪,穿透了瓦罗兰鲁的肩膀,把他钉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妖和人是家人?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黑剑发出一阵悲鸣,猎人的咆哮声混杂着瓦罗兰鲁的惨叫声,那把剑越钉越深,最后只有剑柄那一头留在了外面,剑身穿过了整个书架。 “瓦罗兰鲁!瓦罗兰鲁!” “闭嘴!” 一只大手捂住了莉莉安的嘴巴,滚烫地泪水划过没有温度的手背。 “哼!” 见瓦罗兰鲁不再动弹,那位猎人才心满意足的转身。 “我…” 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位猎手诧异地看向瓦罗兰鲁,他的头低垂下来,眼神近乎死亡的虚无,可他的嘴唇还在张动。 “用…生命…守护…” “算了,别理他了,我们不如开吃吧?” “行,不过小心一点,吃归吃,不要损伤到货物,还能卖个好价钱。” 两个黑影像是墙一样围住了莉莉安,瓦罗兰鲁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猎人的背影。 吃?吃什么? 黑眼令他看过的画面忽然清晰,原本模糊的未来得以露出其面目。 一只肮脏的,沾血的手爪按住了莉莉安的脖子,另一只则按住她的耳根,沿着那里用力撕扯。 他们要吃掉莉莉安的猫耳! 瓦罗兰鲁的意识回到现实,然后,他就听到预言之中的那声凄惨的叫声。 鲜血四溅,屋内响起咀嚼的声音,莉莉安捂着流血的伤口号啕大哭。 他们把莉莉安的猫耳生生扯下来吃掉?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暗再一次蔓延到瓦罗兰鲁的世界,他一点反抗都做不到,耳边传来猎人贪婪的赞美与歌颂,以及莉莉安绝望的哭泣声。 命运如同十字架,总是象征死亡与诅咒。 第二十四章 以瓦罗兰鲁之名 若是如同以往何事不做,他该如何冲破这命运牢笼的封锁? 手爪伸向了莉莉安的另一只耳朵。 他们会扯下那只耳朵吃掉,然后带走莉莉安卖给某个贵族或是大家族。 瓦罗兰鲁的手握住了剑柄。 如果这把剑真的是“它”带来的,那就赋予他力量吧,哪怕坠入万丈深渊! 黑剑以怒吼回应瓦罗兰鲁。 这把剑的情绪,仿佛和瓦罗兰鲁一样。 既然如此,那便以瓦罗兰鲁之名杀戮! “以瓦罗兰鲁之名!” 握住黑剑的手突然拔出了那把剑,视野中再出现那黑眼的图案,它猛地扩散,将黑白的世界变为几乎只有线条的一片黑暗。 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一片广阔的草原,那片草原向他靠近,像是雄鹰一样掠过他的身旁,无数形态各异的生灵轮番闪过,只留下一个个模糊的背影,眼前的景色继续高速转动着,最后,停在他身上。 他拿着同一把黑剑,身穿甲胄,侧脸是一片黑暗,眼眸散发着白色光芒。 他出现了一瞬又消散,在这些画面消散时,海浪般的记忆塞入了瓦罗兰鲁的脑海。 剑,魔法,预言,神之力…记忆纷杂且广博,却无法遗忘! 黑暗重归黑白,瓦罗兰鲁握住剑,斩向两位背对他的猎人。 剑刃飞舞,那两人瞬间分为数份。 他不应该这么熟练地操纵剑才对,可他的剑轻盈且暴烈,他的黑色双眸闪着此时唯一的色彩。 人与剑融合在一块,心脏的跳动与剑的震鸣像是火焰与冰相撞。 剑扎进了尸体,一次,两次,十几次,黑色的血液飞溅,喷洒在瓦罗兰鲁的脸颊上。 他的双眸透着某种阴暗,连同整个人都沉浸在黑暗里头。 不知砍了多少刀,他才抬起了那把剑。 时间又开始转动,莉莉安捂住流血的头,哭得令人心疼。 “莉莉安,没事了,我在这!” 瓦罗兰鲁抱住莉莉安,可她已经吓坏了,一个劲地发抖,仅剩的猫耳趴在头上,贴着她的银发。 许久,莉莉安耳语道:“家人…” 声音微弱几乎不可闻。 “嗯,家人。” 瓦罗兰鲁看向莉莉安身后,血液与尸体都在接触剑刃那刻“消失”了。 那把剑吞掉了血与肉体,就是一只暴食的饕餮,但他还是会牢牢握住那柄剑,以斩断所有黑暗! 橡树屋,迷雾世界,还是人世也罢,从未有过巴比伦,也永不会有巴比伦。 东方渐白。 瓦罗兰鲁提着黑剑走到阳光之下,顿时觉得这阳光的重量原是沉重。 他的脑海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但他无法总揽全部,只能慢慢地“看完”。 剑在空中流畅地滑动,划到某一刻又中断。 目前他只能接触到这一步的剑法了,除了剑法之外,瓦罗兰鲁还掌握了预言之黑眼。 还远远不够,他要掌握更多!否则,怎么守护仅存的温馨! “瓦罗兰鲁!” 莉莉安激动地跑出树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这几天她都埋首书桌,难忍久坐的她还一连坐上好几个小时,那天的刺激如同利刃,似乎切割了某段美好。 “莉莉安?” 不过莉莉安,还是那个莉莉安。 “瓦罗兰鲁,你看!” 莉莉安把一个红色果实埋进了土里,她闭上双目,双手合在一起,嘴里说着瓦罗兰鲁听不懂的语言。 “啦啦啦!” 在莉莉安的欢呼声中,一颗小树苗长出了泥土。 “哈?” 莉莉安学会了魔法?她不是才看了两天的魔法书吗?那些记录魔法的书籍可是难比登天,对悟性要求极高的! “还没完,我还学了好几个魔法!” “好几个魔法?” 瓦罗兰鲁已经不知道如何夸赞,只是大张着嘴巴。 后来他才知道,猫耳妖悟性了得,不仅是天生的魔法师,也是天生的战士。 “树苗树苗快快长大!” 第二个魔法也是加速植物生长进程的吗? 瓦罗兰鲁正疑惑着,那个树苗已经越来越茁壮,长得比他还要高了。 “继续长大!” 莉莉安意犹未尽,人却站立不稳倒地。 “糟糕!” 瓦罗兰鲁扶住莉莉安,猜想她是因为魔力消耗过大,不过… 他瞄了一眼那颗树苗,它已经长成比手臂还粗,延伸数根枝干的小树了。 莉莉安绝对是一个天才! 夜晚,他们学会了上门闩,锁窗户,外加窗户底下放上一排的图钉。这样,要是再有猎人或是其他生灵进犯此地,他们也算有所防备。 “瓦罗兰鲁!瓦罗兰鲁!” 莉莉安摇晃瓦罗兰鲁。 “怎么了,有情况吗?” 瓦罗兰鲁第一反应就是握住剑柄。 “我睡不着,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个故事。” 莉莉安用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瓦罗兰鲁。 “好,让我想想。” 瓦罗兰鲁思索一阵,却找不出一个睡前故事,他先前听过的那些“童话”都失去了光辉,有的甚至染上一层血腥与罪恶。 他,不会再相信童话了。 “那就讲关于他们三个的故事吧?” “对,他们是骑士王,公主,与伯爵,三人都生活在繁华的帝都,各自安好,各有所长,骑士王拥有天下第一的剑法,公主有无人比肩的容颜,而伯爵,则拥有至高无上的武力。” “他们是从小结下不解情谊的三人,他们之间的羁绊枷锁太过牢固,就连神都无法斩断。” “公主长大后,皇后就把她囚禁在了皇宫之中,而骑士王与伯爵得知公主的处境后,都想着如何才能救她。” “他们知道,如果公主日复一日的困在皇宫,她就会被安排不愿服从的命运,所以两人竭尽全力,不惜对抗整个皇朝,也想让公主离开那囚笼。” “可是…” 瓦罗兰鲁停住了话语。 莉莉安安心地靠在他身侧,呼吸平稳,猫耳时而张开,时而合上。 “可是骑士王和伯爵,既没有所谓天下无敌的剑法也没有至高无上的武力,阻挡他们的也不是皇宫,只是一睹三尺厚的城墙…” 第二十五章 路易王·三十六世 “它要来了。” 瓦罗兰鲁举着剑站在近水的河岸,他直视迷雾,目光似乎能穿透那阵朦胧,看见正在靠近的生灵。 他的身影几乎隐没在草中,这些草因为莉莉安的魔法,都长成草丛了。 先前尝试探索黑眼时,瓦罗兰鲁就无意看见一个两层楼高的怪物。 它不仅高,体型还庞大,有一只独目,八根带吸盘的触手,形状更像一条章鱼。 透过黑眼看到的那个怪物令瓦罗兰鲁感到不安,他生怕遇见稍微厉害的怪物,抵挡不住的话,温馨的橡树屋就没有了。 这里可是他的家,身后有他的家人! 水面泛起一阵阵波澜,瓦罗兰鲁蹲下身子,随时准备一剑刺去。 一个巨大的水丘隆起,那只怪物的身躯如同钟楼一般直立,阴影一直延伸到橡树屋的门。 近处看时,瓦罗兰鲁的心一颤,这只怪物体积庞大到超乎他的想象,亲眼见到的话,才切实感受到它的大小。 怪兽用独目扫视着这座孤岛,目光停留在红色果实上,触手缓慢地靠近。 “休想!我不会让你拿走一个果子的!” 瓦罗兰鲁大喝一声,从草地里跳出,拦在怪物身前。 “你就是这座小岛的主人吗?” “是。” 瓦罗兰鲁和怪物对视。 “竟然如此,就速速让开,否则,就承受我的怒火吧!” 怪物炫耀似的挥舞他的触手,投下的阴影几乎罩住孤岛的一半。 “以瓦罗兰鲁之名!” 瓦罗兰鲁说完,转动黑剑,朝怪物刺去。 一个身高不足他四分之一的少年竟敢拔剑相向,怪物决计没有料到。 那把剑在他毫无准备之下逼近,怪物慌乱地退后,整个身体居然倾斜,倒在了水面上。 “喝!” 瓦罗兰鲁举剑刺进水面,一连刺下数剑,也不管剑上传来的触感,他挥舞着剑时,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 是由于不解,疑惑,还是犹豫? 水花飞溅,没有一丝红色的血液。 还是因为愧疚? 黑色的水面泛起白泡,舞动的剑停歇下来。 如果这只怪物的血液是红色的,那他会染上怪物的血吗?就如同杀死狮子脸一样。 还是他的尸首和血迹都被剑吞噬了。 瓦罗兰鲁静静地看着水面,内心难以平静下来,唯一庆幸的是,这个时间段,莉莉安还在睡觉。 就这样吧。 瓦罗兰鲁走向树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哭泣声。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瓦罗兰鲁走回岸边,双手探向水底,摸到一个带触手的柔软家伙。 一只重量比一本书还轻,大小不过他脑袋的小怪物。 光眼睛就占据了怪物面容的全部。 小怪物的独目奔腾着泪水,它的八跟触手因为害怕蜷缩成一团。 因为缩小的缘故,这只小怪物完全躲过了瓦罗兰鲁的攻击。 “一点威胁性也没有嘛。” 瓦罗兰鲁突然庆幸没有杀死这个怪物。 “你说谁没有威胁性呢!我可是路易王·三十六世!你这粗鄙的人族!” 路易王的身子因为怒气膨胀了一些,他的胆量似乎与身子的大小完全挂钩。 “路易王?那不是最强恶魔之一吗?” “哼!知道怕了吧!怕了就好吃好喝供着我!” “可是你跟最强恶魔扯得上关系吗?” 瓦罗兰鲁稍微用力,路易王的身子就缩回原样,甚至比原先更小。 “你放开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路易王在瓦罗兰鲁的手中拼命扭动,只不过他的胆量实在小的可怜,力量也受到限制。 “好吧。” 瓦罗兰鲁松开双手,路易王一个冷不防坠入水面,他的八根触手摆动一阵,好不容易才勉强上岸。 “你这凡人竟敢如此对待我,我可是路易王!” “我还是瓦罗兰鲁呢!” 一边说着,瓦罗兰鲁一边取下一个果实,抛给了路易王。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拿自己的名字和最强恶魔并肩,你不觉得可笑吗?这就好像无名小卒与阿鲁斯丁对比,真是可笑。” 路易王占据了整个果实,啃咬起来,声音含糊不清。 “你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吗?” “听过?可能是野神吧,总之我没有听过!” 路易王爬到瓦罗兰鲁的头顶,又爬上了橡树,对满树的果子发起了进攻。 “没有听过?” 瓦罗兰鲁却还在思考方才那番话。 瓦罗兰鲁恶魔不是七大恶魔之一吗?为何会没有听过。 “那,你们恶魔之中的最强者,都是谁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六大恶魔了!他们的领土加起来足足有得蒙安爵(人类以外物种的叫法)的十分之七!我顺便告诉你吧,我路易王的领土可是仅次于他的存在!” 十分之七!人族的领土紧缩到这种地步? “仅此于他吗?他又是谁?” “哈哈,他就是…” “瓦罗兰鲁!” 莉莉安着急地跑出橡树屋,打断了路易王激情的演讲。 “我感觉有奇怪的怪物踏进了这里,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这…” 要不要直接告诉她,那个奇怪的东西就在她的头顶,还一只八只脚一只大眼睛自称最强恶魔后裔的怪物呢。 可是这样会不会吓到莉莉安。 “你说谁奇怪呢!没有教养的小鬼!” 路易王从天而降,触手黏在了莉莉安的脸上,身躯几乎盖住了莉莉安的全部视线。 “啊,有怪物!有怪物!” 莉莉安慌乱地跑起来,摔进了草丛。 “莉莉安,不要惊慌。” 瓦罗兰鲁想要拨开路易王,但实在无从下手。 因为莉莉安慌乱的到处乱逛,路易王的胆子又变小不少,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就是不撒手。 “喂,你们两个小心啊!” 最后,莉莉安与路易王一同撞向橡树,这一幕才算了结。 “所以,你就是那个奇怪的怪物?” “什么怪物啊!我可是恶魔,恶魔,血统纯正的王族后裔!” 路易王愤愤不平地纠正,他现在连一根触手都不能动弹,不然,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得发疼。 “什么路易王,明明就是一只章鱼。” 莉莉安的侧脸撞的不轻,都包了一层绷带,她摁着路易王,轻轻松松就击败了这个最强恶魔。 “莉莉安打倒了最强恶魔了!” “可恶啊!” “别可恶了,吃饭吧。” 瓦罗兰鲁端来了一大盘的红色果实加浆果。 “你们这么吃,不会很快吃完吗?” 话是这么说,路易王已经爬上餐盘了。 “你先洗洗身子!” 也不等对方回应,瓦罗兰鲁就举起路易王,一整个塞木勺里面。 “你们居然敢…”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话头卡住,他举起木勺里的漂浮的花瓣,神色吃惊。 “你们用这种花沐浴?” “那种花的去臭效果很好,所以瓦罗兰鲁与莉莉安一直拿它当沐浴露啊。” “这明明是很罕见的奢侈调料品啊!你们两个!而且你们一口气摘这么多果子,很快就会吃完吧!” “明天就会都长出来啊。” “啥?” 路易王差点吓得蹦起来。 能在一昼夜长出成熟的果实,这可是要珍贵的魔法土壤才能做到!哪怕在资源富饶的路易王领土,魔法土壤也是非常稀缺,只能用中和的方法使用,要想要制作魔法土壤,要么以千年为周期等它自然形成,要么是,超强的魔法师为土壤加持上复杂的魔法,即附魔。 附魔一把武器都不容易了,更别提附魔成吨的土壤,可这孤岛少说也得数十吨吧! “洗干净了你就可以开动了。” “为什么我要洗干净身子你们只要洗手啊?” 路易王从木勺爬出,爬到了果堆的顶端。 “因为你非要趴在这上面啊!” 莉莉安摁了摁路易王柔软的额头,完全不顾及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怒火,她的脑海还萌生教他用手的想法。 正在进食的路易王停顿了一下,他为什么感觉背后冒寒气呢? 第二十六章 奇怪来客 天蒙蒙亮时,一个人影推门而出,他像往常一样手握黑剑,双目望向迷雾。 他的身后还跟着路易王·三十六世,走出门时,路易王还不得不缩着身子才能出来。 熟悉了瓦罗兰鲁两人之后,他的胆量又恢复如常,身体自然膨胀许多。 不过,无法自由操纵身子的大小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这也意味着他无法完美掌控自身的力量,只能听之任之。 他迟早会掌握住体内那股力量的! “路易王!” 路易王的思绪回到眼前的瓦罗兰鲁身上,他手里正拿着一个果实。 “用尽全力,碰到这个果实吧,碰到就是你的了!” “哼,真是小看我了。” 路易王压住声音笑了一阵,他来这已经半年有余,这半年来,瓦罗兰鲁用这种方式训练其敏捷,从未间断过。 “砰!” 瓦罗兰鲁的手只是偏转了一点点,那个果实就已经出现在路易王手中了,他的触手快的惊人。 “再来!” “砰!” “再来!” “砰!” “再…” “砰!” 瓦罗兰鲁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他的进步可以说不慢了,最初一两个月,瓦罗兰鲁连偏转一点都做不到,可现在,他在不使用魔法的情况下可以转动整只手臂,多坚持了几秒钟。 “现在开始第二轮。” 瓦罗兰鲁要用魔法了么? “我也用尽全力吧。” 路易王的八根触手全部抬起,每一只都在空中扭动,随时打算出击。 “本王来也!” 路易王决定先发制人,谁让对方可以没有任何迹象地发动魔法呢?他无法判定瓦罗兰鲁是否用了魔法,只知道一旦瓦罗兰鲁言明使用魔法时,他就会蜕变成一只强大的恶魔,敏捷且沉着。 “嗖嗖嗖!” 触手变成一片黑影,可这些触手无论如何努力,决计无法碰到瓦罗兰鲁手中的那个果实,路易王甚至认为,瓦罗兰鲁能够预言他每条触手的轨迹。 但仅仅是预言又如何呢?如果速度远远落后对方,瓦罗兰鲁也只能任由果实落入路易王之手。 他除却预言,还用了某种力量吗? 最后,瓦罗兰鲁停在原地,路易王已经筋疲力竭,他的八根触手都软软地垂下,身子也缩小很多。 虽然不甘地输给瓦罗兰鲁,路易王内心却为之折服,他本来想逗留几天就走,可瓦罗兰鲁突发奇想的训练劝留了他。 也许跟着他,我也能变得无畏且强大,说不定,就可以不再是那个懦弱的三十六世了… “三十六,你怎么累成这样啊?” “吃饭!别戳我头!” 莉莉安并没有缩回手,几乎无视对方的不满。 “奇怪,你不喜欢别人摸你头吗?我可喜欢瓦罗兰鲁摸我猫耳了。” “那是你的猫耳,不是你的头!” 路易王发出抗议。 眼前这个猫耳妖对他这个大角色一无所知! “可是,有什么差别呢?” 莉莉安继续戳着路易王圆滚滚的脑袋。 “可恶!住手啊!都说了别戳我头了!” 路易王被戳得越缩越小,屋内响起莉莉安的低笑声。 “啧啧啧,真是奇怪的家呢。” 橡树屋外广阔的黑夜,那人咧嘴一笑,说话者完全藏匿在空中,不流露一丝痕迹。 第二十七章 铠恩·维克 夜深了。 一个黑影来到橡树屋前,打开了那道门,门后早已漂浮着一只恶魔。 路易王警惕地盯着对方,内心升起不详的预感,他似乎早就知道对方要来,所以等候多时 “殿下,你似乎,有些懈怠啊。” “不用你管!” 路易王的八根触手都绷直了,眼前这人,实在太过危险了。 “殿下,你母亲可嘱咐我…” 黑影停顿一会,双目发出一阵寒光。 “督促你呢。” 他说话极慢,未曾加重语气,却如同洪钟一样,敲打在路易王的心头。 “别提我母亲!你不配!” 怒气灌输进身体的每滴血液,身躯跟着膨胀了几分。 “殿下,看来你还有些长进啊,但你觉得,你拦得住我么?” 黑影略微抬起头,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抬头,路易王又缩回原样,他竭力伸展八只触手,以让自己显得更可怕,这在黑影面前,显然行不通。 对方可是当今路易帝国的最强者之一,实力强到难以言喻,怎么会被轻易吓到。 “哦,那是眼泪吗?殿下身为一个恶魔,居然为一只妖,和一只人流泪?” 黑影抬起手划过三十六的眼角,掌心多了一个小水洼。 “看来,你还不够像一个恶魔。” 黑影的语气终于有所变化,似乎是在愤怒。 “你居然和异族为伍!你难道忘记你的母亲是如何死的吗?” “与你无关!” 路易王处在极端的愤怒与恐惧之中,他的身躯就像是一个炸弹,随时都会爆炸,也可能随时化为虚无。 “看来,我不得不提醒一下殿下,你母亲的死,完全是因为她那泛滥的善心。” “都说了与你无关!” 路易王咆哮起来,独目前凝聚出一个究极白色的光球,笼罩在刺眼的白色光芒之中,黑影反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对,就是这样,不断激发内心的力量吧,让我看看你成长了多少吧。 白色光球扩增数倍,路易王周身的草丛成片成片地化为一阵白色粉末,就连路易王身后的橡树屋,都颤栗地摇曳起来。 “三十六,你干嘛呢?” 莉莉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意识空白的路易王恢复不少,他强烈的情绪居然得以平息。 “这一幕可真有趣。” 黑影的一只眼中闪着红光,照亮了他俊俏的侧脸。 “莉莉…安。” 路易王身躯一软,坠落在地上。 “三十六!” 莉莉安抱起近乎昏厥的三十六,神色有些担忧,他竭力地挺直身子,像是要告诉莉莉安什么似的。 “别…” “别什么呀?” “别戳我头啊!” 路易王说完,眼前一黑,彻底陷入昏迷。 “只是到这种程度吗?” 黑影面露惋惜,他好不容易可以欣赏一场烟花,想不到莉莉安一句话就可以让三十六恢复理智,这人,还是不留的好。 就在黑影思索要不要干掉莉莉安时,一把剑已经逼到他身前,朝他的喉咙刺去。 “无聊的把戏。” 黑影面露不屑,身子一侧,漫不经心地闪过那击,就在同一时刻,那把剑更改了方向,就好像预知了黑影的行动。 两者的轨迹完全重合。 “咦?” 黑影瞬间调整姿势,身子又是一闪,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把剑仍然与他的轨迹重合。 就好像完美的预言。 “你是谁?” 瓦罗兰鲁的剑悬在了黑影的脖子上,此时,他也得以看清来者的面容。 看不出任何恶魔的特征,但是,全身上下却散发出异常强大的气息,犹如一只人形猛兽。 “铠恩·维克。” 铠恩·维克像是看不到那把剑,神色淡然,没有丝毫慌张。 “不管你是谁?我不准有人伤害我的伙伴。” “伙伴?一只人,一只妖,有什么资格说是伙伴!” 铠恩·维克说了与猎人一样的话,他的声音炸裂了宁静的黑夜,积云的天空仿佛划过一道惊雷。 “我…” “怎么,以阿鲁斯丁的名义和他成为伙伴吗?” “不,我不信奉阿鲁斯丁,今后不会,以后也不会,我只信奉我自己,瓦罗兰鲁!” “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铠恩·维克的眼睛弯成弧形,笑容中充满狡诈。 “那你杀了我吧?” 铠恩·维克忽然说道,他从瓦罗兰鲁的眼中,捕捉到了软弱,他厌恶这种东西,恶魔厌恶软弱与生俱来,这会让他们抬不动刀或者犹豫,一旦心软或是犹豫,就是死! “如果你不杀了我!我可是还会来这的,总有一天,三十六还是会失控,所以你既然自称他的伙伴,就杀了我吧!杀了我!杀了我!” 铠恩·维克说到最后三个字时,整个人像是变了一样,原先的温文尔雅变成野蛮与武力,甚至整个人都像是包裹在一只巨兽里头。 这头巨兽嘶吼,催促,蛊惑瓦罗兰鲁杀死他!他张牙舞爪,在瓦罗兰鲁耳边说着来自地狱的语言。 瓦罗兰鲁的双目仿佛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和高耸的尸骨! “瓦罗兰鲁!” 莉莉安察觉到瓦罗兰鲁的不对劲,急切地想要冲过来帮忙,但她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连动都动不了。 “杀了我!杀了我!” 无数言语缠绕在瓦罗兰鲁的耳边,他的双目倒映着一片火红,仿佛真正身处在地狱之中! “不…” 瓦罗兰鲁的剑不受控制地滑动,就要割开铠恩·维克的喉咙了。 不能受他影响! 视线变成一片黑白,黑色独目的图案占据了黑夜,透过那个独目,瓦罗兰鲁看到了铠恩·维克的一丝破绽! 黑眼消失,瓦罗兰鲁举起剑向铠恩·维克的身侧,那把砍向了一旁的空气,可铠恩·维克的身形却如镜面破碎一般一片片消散。 亦真亦假的幻象就此解除。 “你居然能看穿我的幻象。” 这回,铠恩·维克再也没有任何傲慢了,要是对方实力稍强一些,刚刚那一击足以重伤他。 “我不管他是魔,是妖,还是人,我的剑,只为我想守护的人挥舞!” 瓦罗兰鲁的剑刃面向铠恩·维克,他的双目燃烧着激昂的斗志。 “是么?那最好让我拭目以待。” 铠恩·维克留下一个神秘的笑容后,向后退去,他的身影慢慢融入黑夜,直到完全不见。 天空,下起了漫无边际的暴雨。 第二十八章 三十六的执念 “我很抱歉,没想到会给你们带来这种麻烦。” “瓦罗兰鲁说了,朋友之间,不必说太多抱歉。” “莉莉安…” “喵?” “你不要不停地戳我头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拨开莉莉安的手指,被一直戳着的话,他会不断缩小的。 “这也不算是三十六的错吧?有错的,明明就是他。” 瓦罗兰鲁回忆起昨日的事情,只觉凶险万分,那个铠恩·维克究竟有什么目的?他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他曾经负责保护我母亲。” “曾经?” 莉莉安终于不戳三十六的头了,她停住动作,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 他们现在在哪里? “是的,曾经。”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独目闪过一丝忧伤,那滴珍藏许久的泪,今日又滴落。 他至今也不曾忘记那个夜晚,铠恩·维克告知他这个消息时,他是多么难以置信。 铠恩·维克的实力名列前茅,所以这一切更加难以置信。 “你的母亲,死于她的良善。” 铠恩·维克的目光寒冷,他走到路易王·三十六世的面前,身上的血迹泛着瘆人的红光。 他至今都不知道母亲究竟如何惨死,所有关于母亲的事情,似乎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母亲死于她的良善。 “死于良善吗?” 瓦罗兰鲁沉默不语,他对于自己的父母几乎一无所知,甚至连他们死于什么都不知道,人们说来说去只有四个字:瓦罗兰鲁。 直到流放迷雾那一刻,他才恍然醒悟,自己的父母也被这般流放,最后活活烧死了吧? 就因为瓦罗兰鲁这个名字,所以他的父母就要被活活烧死?多么讽刺,口口声声说他的父母死于瓦罗兰鲁,可最后,他的父母还是死于人之手! “不,你的母亲才不是死于良善,不管是谁,利用良善和子虚乌有的仇恨攻击他人,就是罪!” “瓦罗兰鲁…” 路易王·三十六世用力抹了抹眼泪。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守护而已。” “轰隆隆——” 雷声撕裂了黑夜,雨似乎下的更大了,三人的目光不禁望向窗外,隔着一层玻璃,暴雨倾盆而下。 雨似乎还在变大。 “最近的雨,好像很多啊啊。” 莉莉安不安地颤抖了一下,每逢下雨她都有不详的预感。 “没事,下雨而已。” 瓦罗兰鲁心里也难免紧张,暴雨遮盖了所剩无几的视界,他们原先能看到孤岛的边缘,现在只能看到窗外的小草。 说起来,罗伯特跑到他家的那天,接受流放的那天似乎都下了暴雨,是错觉吗?为什么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瞥了一眼外面的景色,独目中闪过一丝担忧。 迷雾世界的天气本就变化无常,可你永远也猜不到,是否只有天气变化了。 三人听着暴雨的声音入睡了。 “瓦罗兰鲁…我有点害怕,能不能给我讲一个故事。” 莉莉安捂着耳朵,但她很快想起来她少了一只耳朵,又缩回一只手。 “那就讲骑士王,伯爵,公主的故事吧。” “好。” 莉莉安缩着身子点头。 “骑士王与伯爵救出了公主,三人决定去一个没有喧嚣的世界,他们因此踏上流浪之旅,走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可他们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天堂。” “轰隆隆!” 闪电划开夜空,迷雾仿佛都要被穿透,瓦罗兰鲁侧脸的阴暗,在那闪电的亮光中露出原形。 第二十九章 暴雨 由于迷雾世界长年笼罩在迷雾之中,身处其中的生灵久而久之,便获得了超乎寻常的适应能力,他们从小生活在严苛复杂且多变的环境,早已学会承受任何危机,灾难,而无法忍耐住的,早就冻死在某个彻骨寒的冬夜了。 雨从天空之中坠落,像是一颗颗细小的流星,它们在亲吻大地时绽放,一生短暂且永恒。 无数雨水的短暂与永恒却是一场灾难,在雨幕的下面,形形色色的生灵开始了狂奔,他们露出惊恐的眼神,仿佛身后站着死神。 生灵们横冲直撞,几乎都在向前狂奔。 他们是在躲避什么? 朦胧之中,亮起一道道寒光,那些队伍末尾的生灵死亡的时候,眼珠瞪的浑圆。 一群士兵的身影时隐时现,他们面无表情,冷酷残忍,将所有挡在身前的生灵或是死物一刀斩断。 士兵们也不管前方地形,只顾着朝一个方向直走。 他们走入了河之中,全身都淹没在水里,可是这也不能减缓他们丝毫,因为他们,不算是活着的。 军团的前锋停住脚步,他们眼前横着一座高墙,这高墙挡住了他们前进。 “砰!” 高墙应声断裂,碎成一块块巨石,河水汹涌地流淌,向前冲去!如同千军万马! 尽管如此,军团还是纹丝不动,他们的动作没有因为汹涌的河水减缓或是变快。 河水奔向了前方,化为巨浪! “轰隆隆!” “啊!” 瓦罗兰鲁捂着心脏惊醒,他又梦见无数火把朝他扔过来,无数人站在他面前诅咒他,而他只能看着火焰爬满他的身体,如同万蚁撕咬。 他走到窗边,仰望唤醒他的滚滚雷霆。 “呼!” 一阵疾风突然吹来,它野蛮地掀开窗户。 瓦罗兰鲁挡住窗户两边,正要关上,耳畔却传来某种怪异的声音。 像是奇怪生物的叫喊,又像是巨浪翻滚的嘶吼,瓦罗兰鲁说不清声音的确切来源,但他内心的确悬了一颗石头。 瓦罗兰鲁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世界已经变成黑白颜色,他视线正中的独目望向迷雾的那刻,漫天的巨浪冲到了面前,在那种巨浪面前,橡树屋如同一片树叶,轰然冲毁,河水漫了进来,带走了整个橡树屋。 独目消失,瓦罗兰鲁双手握紧门框,他愣神了一两秒,然后朝身后大喊。 “莉莉安!” “轰隆隆!” 雷电划过,巨浪拍打下来,整个橡树屋毁于一旦。 瓦罗兰鲁刚刚喊出口那刻,视线内就充满了污浊的水。 他冒出水面时,周围已是如同无边无际的湖泊,没有任何着力点,也没有任何路标,本就雾气氤氲的世界无法看清任何三四步以外的东西。 瓦罗兰鲁随着奔腾的水浪冲向前方,他发出疾呼,大喊莉莉安与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名字,可迷雾仿佛隔绝了他的声音,四面八方都是滚滚水声和雷霆的怒吼。 “瓦罗兰鲁!” “莉莉安!” 瓦罗兰鲁听到莉莉安的声音,内心宽慰不少,但那道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他们两人,被水浪冲散了! 尽管瓦罗兰鲁喊的声嘶力竭,黑夜之中再未传来一丁点声音,一块浮木划过瓦罗兰鲁的身侧,险些撞在他的手臂上,瓦罗兰鲁找准机会,抱住了那根浮木。 “瓦罗兰鲁!”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浮木那侧亮起,瓦罗兰鲁伸直了脖子,才看到缩的不能再小的路易王·三十六世。 他紧紧抱着浮木,独目因为恐惧不断渗出拇指大小的泪水。 “没事!路易王·三十六世,深呼吸!” 看见瓦罗兰鲁之后,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扩大不少,他故作轻松,有些结巴地喊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可是路易王!” 还未待他说完,浮木就撞在一块巨石上面,两人向前飞出,然后下坠,在他们下面,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哇!” 路易王·三十六世又缩小好几分。 “路易王·三十六世!抓紧我!”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在两人加速坠落的前一刻,路易王·三十六世连忙抓住瓦罗兰鲁伸出的一只手臂,两人朝下方坠落下去! “瓦罗兰鲁,三十六,你们在哪里?” 河水将莉莉安冲到了某处岸边,她环视黑夜,无助地喊到。 周围没有任何回音,她的前方只有一片荆棘横生,冒着幽光的森林。 “瓦罗兰鲁?路易王·三十六世?” 莉莉安继续喊到,她的周围还是没有回音。 身后汹涌的河水似乎随时能蔓延,莉莉安只好向前走去。 森林里长满荆棘,稍不小心就会被刺伤。 莉莉安拿起一根木枝,权当武器,她的猫耳因为高度紧张竖立起来。 在她身后,突然冒出一张巨大的嘴巴,巨嘴的两侧还各有一只比例夸张的眼珠。 地面的荆棘,动了起来。 第三十章 食人花先生 “瓦罗兰鲁?路易王·三十六世?” 雨变小了一些,走了许久,莉莉安也没有见到什么怪物,所以她的猫耳软塌塌的贴在了银发上。 森林越来越密集,渐渐挡住了倾盆大雨,堆满尸骨的阴暗角落也一并隐藏。 莉莉安望向地面,发现自己的影子无比巨大,居然一直延伸了五六步。 这不是她的影子。 一滴液体落在她的头发上,莉莉安伸手一摸,拿到眼前一看,不惊吓了一跳。 她摸到了一摊粘稠,带有血肉的液体,软软的血肉中间似乎还有一颗牙齿。 “呕!” 血肉如倾盆落下,莉莉安的双手爬满蠕动的血液。 她呆呆地回头。 一株树一般高大的植物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血红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张十几尺宽度的嘴塞满流血的牙齿。 和它引人注目的脑部不同,它的身体只有不到两指的宽度,是一根细长的树枝。 “啊!” 莉莉安发出一声尖叫,转身朝前跑去,可这时,四周的荆棘围了上来,从四面八方阻拦莉莉安。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你不要过来!” 莉莉安举起了地上的树枝,可这一幕却逗笑了那株植物,这座小岛上的所有植物都是他的一部分,连同这地上的树枝。 它咧嘴笑了起来,莉莉安手中树枝便如同获得生命一般扭动,然后绑住了莉莉安。 “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居然是幼崽。” “植物”略有些失望,但他又露出了沾血的成排的牙齿,嘴角扬起诡异的笑。 虽然瘦些,总好过什么也没有。 它注视着莉莉安,等待了一会,夜空还是一片寂静,再未听到其他声响。 这只猎物为什么没有挣扎?以往被它逮住的猎物都会拼死挣扎,发出绝望祈请的呐喊,足以碾碎这片夜晚。直到死亡,猎物们都带着强烈的恐惧与怨恨,但莉莉安并未尖叫,她的眼中没有植物习惯的恐惧。 “喂!我要吃掉你了!” 这是植物多年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那又如何?他们肯定会来救我的!” 咦?她还有共生者?那不如让她的共生者们一块来,到时一网打尽,不就能睡一个春夏秋冬? “你的共生者们在哪里?” “什么共生者?瓦罗兰鲁是我的家人!路易王·三十六世是我的伙伴!” 植物无法理解“伙伴”,“家人”,“朋友之类的字眼,”他先前的猎物貌似提到过,不过他们的神情都是嘲讽且质疑。所以在植物的理解之中,伙伴,家人与朋友就是令人嘲讽的事物,只要提起就会嗤之以鼻。 “迷雾的世界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整个得蒙安爵(人类以外物种的叫法)都不可能有!” 这是它最常听到的关于伙伴,家人,朋友之类的说法。 但眼前的莉莉安提起这些“共生者”时,她没有憎恨,也没有厌恶,她的身上有植物没有接触过的情感,那种情感令植物莫名焦躁。 “哦?你真的认为他们会来救你?” 植物的嘴咧得更开了。 这倒不是因为嘲讽,它只是因为能够饱餐一顿而已。 “对!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瓦罗兰鲁还说,一定会守护我的!” 莉莉安流露出的目光坚定,完全不像面临着死亡威胁。 守护?原来不是共生关系,是寄生关系!但既然寄生,为什么不是一体的? 植物无法理解这种关系,思考不是它的强项,拥有意识已经是它智慧的最高境界了,况且无关紧要,它只要确保猎物的充足就够了。 “对!瓦罗兰鲁说了!” “那他什么时候会来?” 如果很久,它也不愿意等待的,不如直接吃掉。 “很快!他一定会来找我!” “很快是多快?” 植物可没有耐心等太久,它已经饥肠辘辘几年了,脑海都开始想象了用餐的画面:一口吞下好几个猎物。 “很快就是…” 莉莉安犹豫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很快是多快。 “我们被洪水冲散了,我也不太清楚很快是多快。” “这下就麻烦了。” 植物苦恼起来。 等一两天它还能接受,等一两个月的话,它可没有那个耐心。 “我看,他们早就抛弃你了。” “你胡说!” 猎物的反应激烈得令它吃惊。 不管它口中的是同伴,家人,还是朋友也罢,肯定都不会回来了。 它还从没见过先前的猎物落入陷阱后得救的。 “我在这里活了数千个日夜,也见过成群结队的生灵,可是当他们中有人困在此地时,却等不来任何人,你口中的是同伴也好,朋友也好,家人也罢,他们不过是给你一个大些的希望,你放弃吧,他们不会回来了。” “不可能,瓦罗兰鲁亲口告诉我的,他才不会骗人!” 莉莉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似乎铁了心地相信。 这一幕,倒让植物感觉有趣,它索性就等上几天吧,濒临绝境的猎物,才最美味。 “好啊,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地面伸出了粗壮的树根,拉着吊莉莉安走到了森林的边缘,泛滥的洪水奔腾不息。 “你是从这里来的,我们就站在这里等吧。” “谢…谢。” 谢我做什么?真是奇怪的猎物。 植物暗自冷笑,反正她口中的同伴绝对不会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植物愣神一阵,一股无名怒火爬上它的心头。 好像先前也有个啰嗦的家伙问过它,但它没有名字,植物,树,草,花就是他们的名称。 “我没有名字。” “就叫你食人花先生吧。” 食人花?这个名称可真是贴切,难道她知道这座小岛骸骨累累? 食人花先生扭头看了莉莉安一眼,她的猫耳放松地贴紧头发。 看来她不知道。 第三十一章 追寻 雨渐渐停了,瓦罗兰鲁醒过时,发现自己趴在一块岩石上面,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回声。 他转头,看见一条高耸入云的瀑布,蔚为壮观。 因为这条瀑布的关系,他与路易王·三十六世得以活下来。 “三十六?” 瓦罗兰鲁抬起头,发觉他的脑袋有些重,他伸手一拽,路易王·三十六世就趴在它的额头上。 “三十六?” “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发出一声大叫,吓得瓦罗兰鲁差点想要甩开它他。 “你叫什么啊,真是的。” “本王害怕啊,你看不出来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一边发抖,一边大声回应。 “你害怕暴雨和闪电?” “本王怎么可能害怕那种东西?”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完,触手不自觉地缩了起来。 看来类似于雷电的轰隆声也能吓到它。 “害怕雷电和暴雨并不丢脸。” “都说了我没有害怕!”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独目因为紧张变成了椭圆形。 瓦罗兰鲁没有再理会他,转而看向四周。 白茫茫的迷雾当中,浮现几根粗壮的树枝,枝头还积存大颗的水珠。 他们在一片森林里,没有食物,没有黑剑,莉莉安也不知道在哪里。 “莉莉安呢?” 路易王·三十六世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连忙看向四周。 没有莉莉安。 “走散了。” “走散了?那我们去找她啊!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拉住瓦罗兰鲁的衣袖,可是瓦罗兰鲁死死站在原地。 “她现在不是面临着未知的危险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找?” 瓦罗兰鲁的脸上闪过阴云。 “你让我怎么找?你让我怎么找!我没有剑,也没有任何线索,你让我怎么找?” “难道你打算什么也不做吗?你不是说了要用生命守护她吗?你不是要当一个骑士吗?没有那把剑?难道你什么也做不了了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独目瞪得老大,丰仿佛能从眼眶之中跳出来。 “那你告诉我怎么做?怎么做啊!你倒是说啊!” 瓦罗兰鲁坐在岩石上边,几乎是咆哮。 “原来你就是一个骗子!” “你说什么?” 瓦罗兰鲁站了起来,走到了路易王·三十六世的面前。 “你就是一个骗子!” 路易王·三十六世不甘示弱,身体增大了好几倍。 “啊!” 瓦罗兰鲁抓住路易王·三十六世,两人扭打起来,一块跌进了水潭之中。 “你这个骗子!” “你这个废物!” 一朵朵水花飞溅,两人打了好一会,最终筋疲力竭,又趴在岸边。 沉默维持了一会。 “抱歉。” 瓦罗兰鲁捂着双目哭了起来,但是他的确没有莉莉安的任何线索。 “我感觉我也说太过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捂住独目,一并哭了起来。 现在他们就是身处广大未知迷雾世界的两只羔羊,更何况找到了莉莉安。 “走吧。” 瓦罗兰鲁站起身子,朝前方走去。 “你有办法了?” “没有,但我知道,莉莉安现在一定在等我们。” 瓦罗兰鲁对着内心深处的那股力量乞求,以往他都是手握黑剑才召唤出独目。 他从未试过在没有黑剑的情况下召唤独目。 愿瓦罗兰鲁祝福我等! 或许是瓦罗兰鲁的祈福奏效,世界变成了一片黑白,在没有色彩的世界之中,无数个“瓦罗兰鲁”走向四面八方,他们所到达的地方,所看到的结果强硬地塞入了瓦罗兰鲁的脑海之中。 不在,这里不在,那里也不在! 这样使用独目的方式自然是有代价的,瓦罗兰鲁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黑暗,那只独目仿佛要完全占据他的视线了,如同万剑穿心的剧痛穿过了瓦罗兰鲁。 他发出一阵咆哮。 黑白的世界与正常的世界已经完全分不清楚,视线不断在色彩与黑白之中切换。 “瓦罗兰鲁!” 路易王·三十六世扶住瓦罗兰鲁。 他握紧双拳,口中发出一阵阵嘶吼。 难道他超负荷使用那种力量了? “瓦罗兰鲁,快停下!你会崩溃的!” 路易王·三十六世在他耳边大喊,企图将他从那个世界之中拉回来。 “不,还不够!” 无形的黑暗从瓦罗兰鲁的周身蔓延,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扩大。 出现在瓦罗兰鲁视界里的可能,也越来越多,一百种,可能有一千种,一万种可能。 “这是什么东西?” 路易王·三十六世感觉到了那种无形的黑暗,他警觉地抬头,仿佛天空中有什么庞然大物一样。 “在那!” 一个模糊的画面出现在瓦罗兰鲁的视界之中,独目消散,他全身已经疲软,近乎一堆散架的零件。 “瓦罗兰鲁!你没事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抱住了瓦罗兰鲁,紧张地摸摸他的额头。 “那里!” 瓦罗兰鲁用手指着某一个方向,声音微弱。 “莉莉安是在那里吗?” 瓦罗兰鲁点点头,昏死过去 “你放心吧瓦罗兰鲁,我一定会将你带到那里的!” 路易王·三十六世也不管抹眼泪了,他用触手缠绕住瓦罗兰鲁,整个人一下子扩大,随后,它猛地向瓦罗兰鲁所指的方向飞去。 “刚刚究竟是什么?” 一个黑影在暗处喃喃道,他也感受到了那种心悸,简直如同路易王神亲临。 “不管了,我只负责殿下的安危。” 黑影说罢,跟了上去。 他的目光望向那个方向时,又是一愣。 “那个家伙好像也在那。” 第三十二章 等待 “已经三天了,他们不会来了。” 食人花先生对旁边的莉莉安说道。 “不,你骗人,你胡说,他们一定会来到!一定会来的!” 眼前的小鬼真是让人火大。 食人花也不知怒火源于何处,是因为他没有进食吗?还是眼前的这个猎物说了什么它非常在意的话,就连它也跟着相信了。 真是令人火大。 食人花思来想去,终于明白它为何火大了。 眼前的莉莉安,有它嗤之以鼻的良善,这是生活在黑暗迷雾之中的它无法理解且唾弃的! 迷雾世界本就不是希望之地,这里也不需要良善加以救赎! “他们不会来了!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他们丢下你跑了!” “瓦罗兰鲁,才不会丢下我跑了…” 莉莉安的声音微弱许多,不过她貌似不打算放弃。 “你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食人花的小岛!你看看他们吧!” 食人花怒气冲冲,整片荆棘森林动了起来,露出了藏在里头的森森白骨。 “明白了吗?这就是迷雾世界!他们知道这里很危险,所以抛下你,跑了!什么可笑的伙伴,骑士,守护之类的!不存在!” 食人花的咆哮扩散开来,整片森林发出一阵阵战栗。 “我才不这么认为!” 莉莉安的双眼挂满泪珠,她毫不畏惧地看向食人花,尽管对方锋利的牙齿离她不过几尺距离。 看来眼前的猎物还没有看清这个迷雾世界。 食人花又找到了怒火的另一个来源。 她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好?那他们在哪里?” “在路上!” “什么时候到?” “很快!” “哈哈哈!” 食人花像是听到笑掉大牙的事情,在三天前他还就把这句话当作一个笑料。 “莉莉安,你看看四周吧。” 顺着食人花的指引,莉莉安的目光转向那些尸骨,一阵恶臭扑鼻而来。 “你身后的这些成百上千的白骨,从来没有等到过任何人。悼念,追忆,都没有!他们死亡的结果就是被人遗忘,甚至是被人遗弃,你很快也会如同他们一样,不过,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 一把剑从地上突然冒出。 “拿起它,杀死我,只要杀死我,你就能离开了。” “我…我不要,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你还不明白吗?因为我要吃掉你!我会把你放进我的嘴巴里面,把你撕成一片一片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吃掉你呢?” “我要吃掉你的理由,和取走你耳朵的人的理由没有什么差别!” 先前食人花就注意到了莉莉安不对称的左右耳,她的一只耳朵一定是被人扯下来了。 “那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扯下我的耳朵呢?为什么他们一定要伤害我呢?” 莉莉安没有握住那把剑,她看起来无助极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之所以能活下来,应该是因为那些人被人杀了吧,就是瓦罗兰鲁吧!” “瓦罗兰鲁的确因为我背负了这种罪恶,那又怎么样!” “是的,瓦罗兰鲁为了守护你,背负了那种罪恶,现在,你也为了守护他,背负这种罪恶吧!拿起那把剑!否则,你口中的伙伴来了,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来,拿住那把剑!杀了我!” “我不要!” “哦?你口中的瓦罗兰鲁因为你背负了那种罪恶,你却不能因为他,背负那种罪恶吗?这就是你口中的家人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 莉莉安的双手,伸向了剑。 “瓦罗兰鲁,我有一天,也会做和你一样的事情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莉莉安永远也不会那么做。” 可如果有一天,有人想割下瓦罗兰鲁的耳朵呢?她该拿起那把剑吗? 莉莉安的双目染上了黯淡的光,她握紧了那把剑。 “我果然,还是不行啊。” “你?你为什么突然放弃了!” 食人花翘首以盼的场景没有出现,莉莉安还是没有拿起那把剑。 “我只是在想,我们一定要杀死对方,才能活下去吗?” 这不是废话吗?它刚刚说来说去,不就是在威胁对方拿剑反抗吗? “是!” 食人花点头。 眼前这个猎物真像那个啰嗦的家伙。 就在食人花要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它忽然想起来,先前那个啰嗦的家伙好像为它占卜过。 “你的一生都以吞噬为生,但你会在某一天,将一生亲口奉上。”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了那一天你就明白了。” 啰嗦的家伙走了,又留下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食人花愣神的那个瞬间,一道疾驰的月牙形光贴着地面袭来。 他发出痛苦的惨叫,整个身躯不受控制的向一侧倾斜。 那是骷髅军团? 它的内心浮现一抹恐惧。 森林外围,亮起点点幽光。 食人花知道那些幽光的主人是骷髅军团!携带死亡且永远不改变方向一直前进的骷髅军团! 在他们眼中,前进路上的一切阻碍无论是死物还是活物,都要予以消除,所以他们的每一击都是为了置敌人于死地。 方才那一击,斩中了它脆弱的枝干,切断了它与遍布整座小岛的庞大树根的联系! 无法控制那些根系的它,就相当于失去了整个森林的控制权! “食人花先生!” “你做什么?它们可是骷髅军团!赶紧放下我!” “我不!” 莉莉安抱着食人花跑了起来。 这个猎物为什么要救它? 食人花的血红的双目渐渐消退,不过这是因为它快死了,生机干涸罢了。 失去根系的它,很快就会枯萎,更何况,骷髅军团不会放过它这个路障的。 “你放下我赶紧跑吧!奇怪的猎物!” “你不也是奇怪的食人花先生吗?明明能一下吃掉我的。” 是啊,明明能一下吃掉她的。 食人花无奈地一笑。 它现在终于明白那则话的意思了。 它的一生鲜少说话,对于众多猎物,它都是一口咬下,哪里还会啰哩啰嗦?可就在几天,它喋喋不休,婆婆妈妈地说了这么多。 它在短短几天,说完了一辈子的话,这就是它生命的终点。 “没有路了!” 莉莉安紧张地大喊,一道十几尺宽的沟壑出现在她们面前,拦住了唯一的去路。 “不,还有路呢。” 食人花疲惫地笑笑,一根藤蔓缠绕在莉莉安身上将她丢了出去。 “食人花先生!” 莉莉安视线中的食人花先生渐渐远去,下一刻,骷髅士兵的利剑将它从中间剖开,分成了两半。 她摔在地上,目睹了这幕场景。 骷髅军团泛着幽光的双目看向了她,他们的刀流淌着不知何种生物的血。 莉莉安擦干眼泪,转身跑进了森林的更深处。 食人花发现自己眼角有些湿润,它是哭了吗?思绪要化为一片空白,它的身躯快速干枯成焦黄的枝干,锋利的牙齿一颗颗掉落。 它的一生,结束了吧? “瓦罗兰鲁你在哪里啊?” 莉莉安在森林里东奔西走,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方向感,她几次跌倒在地,又不得不爬起来往前奔跑。 猫耳妖跑着跑着,摔倒在了一片泥泞之中。 “呜呜呜!” 莉莉安咬紧牙关,可还是忍不住大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猫耳处传来痒痒的感觉,她抬头,一大片的萤火虫掠过她的视线,汇成的“银河”铺向森林的某处。 他们是想要带着我去哪里嘛? 莉莉安站了起来。 萤火虫围绕她飞舞,盘旋,又向某处聚拢。 莉莉安的目光顺着萤火虫,看到一匹马的身影。 只不过短短瞬间,那匹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喂,等一下!” 莉莉安追寻那匹马都的身影,消失在森林深处。 第三十三章 森爵 “就是这里!” 目光随着瓦罗兰鲁指向的方向,路易王·三十六世生生停住,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弯。 “怎么会是一块平地?” 瓦罗兰鲁面露不解,他能看到的预言就在这里中断了,可预言中看到的明明是一片森林,里面好像还有一株长相怪异的食人花。 “不,这里原先是一片森林。” 路易王·三十六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身体不断缩小。 他真不希望那个联想成真,否则,莉莉安就真的是凶多吉少。 “瓦罗兰鲁,你看那个!” 两人环绕一圈,最后发现了食人花干涸的尸体。 “它死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盯着那道平滑的伤口观察了好一会,整个身体开始剧烈的发抖。 “骷髅军团来过这里。” “骷髅军团?” 瓦罗兰鲁曾看过有关骷髅军团的介绍,说那是一支不死不灭的军队,他们来自格德代蒙(人类叫法)大陆外的无际海洋,数十年才会出现一次,而骷髅军团的行进路线,就是不断前进,沿着某一个方向前进,永不改变。 最为可怕的是,他们会夷平遇到的一切事物! “那莉莉安…不!” “瓦罗兰鲁,住手!你不能再使用那个魔法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悬停空中,它的独目瞪得大如苹果。 “抱歉了,三十六,我不能再失去亲人了。” 瓦罗兰鲁召唤出了独目。 黑白的视界内仿佛星辰倒转,独目蔓延至占据整个视界的速度从缓慢变为迅速。 在独目占据瓦罗兰鲁的整个视线后,瓦罗兰鲁所能看到的,就是确切的未来! 但同时,他也承受莫大的痛苦。 黑白的视界慢慢被黑暗完全占据,在完全失去理智的前一刻,瓦罗兰鲁终于看到了莉莉安的身影。 独目消失,待路易王·三十六世飞到瓦罗兰鲁的身前时,他已经虚弱不堪了。 “瓦罗兰鲁!你!” “莉莉安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我很抱歉。” “抱歉,不用抱歉,我担心你而已…”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大眼珠子眼泪汪汪的。 亲人吗? “就在前面吗?” “对!一定要比骷髅军团更快,三十六,拜托你了!” “就交给我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扛起瓦罗兰鲁,他的身躯竟然直接扩大了数十倍,从未感受过的磅礴的力量充斥全身。 这次的力量,既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恨。 路易王·三十六世并未注意到力量来源的差异,它化作了一阵狂风,朝前方掠去! “他的速度和力量,似乎从未达到过这般吧?” 铠恩·维克遥望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背影,他想,也许有一日,他连跟上这位殿下都难了。 “让我们一起起舞,跳一会吧,天堂无法等待,我们只能满怀期待但期盼着最坏,你是否要投下长枪?生杀予夺,还是永远年轻?” 林间哼着那首瓦罗兰鲁教给她的曲子,小路的鹅卵石亮晶晶的,暴雨之后的森之海洋静谧,所有怪物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萤火虫陪伴莉莉安度过了黑夜,将她带到了光与歌的世界。 耳畔忽然传来鸟语莺啼,扑鼻一阵芳香。 莉莉安停住脚步。 一株大到难以想象,浑身散发翡翠光芒的巨树伫立在面前,它的枝干撑开天际,延伸向四面八方,就连云雾似乎都对它俯首称臣! “好大的树啊!” 莉莉安走近了巨树,沿途是一片花海。 “这个蘑菇也好大!” 看到远处七八米高的蘑菇,莉莉安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她还没有吃东西。 花瓣飘散,有一片花瓣划过莉莉安的面颊,她的视线随之望去。 一匹人马形怪物出现在她面前。 莉莉安并未惊慌,她未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 人马形怪兽望了她一眼。 这时,莉莉安才注意到,它的双目和心脏都是一团金色的火焰,随着它的一呼一吸,连接全身的金色丝线发出淡淡的光芒,如同在翡翠中嵌入入无数丝金色。 身上光芒如此耀眼,可他手中握着的武器,却是一段看似普通的树枝。 人马形怪物向前方走去,它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望向莉莉安。 “走吧。” 一个沧桑,温和的声音响起,听到那种声音,莉莉安就想起了书上看到的先知。 第三十四章 无语凝噎 “莉莉安就在前面那颗大树那里!” “大树?这里哪里都是树,哪棵?” “最大的那棵?” 最大的那棵? 路易王·三十六世一阵疾停,悬在了半空。 如果再往前一寸,树枝就能戳瞎它的独目。 它现在可是在离地面几百尺的天空? 两人下意识地往上一望,于朦胧迷雾中一瞥巨树的英姿,高耸入云的巨树仿佛一位古神,身上环绕着恒古不变的翡翠光芒。 与其说是树,不如说更像一尊神明。 “莉莉安!” 瓦罗兰鲁站在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头顶上高呼,他的声音穿过迷雾,形成一层层回声。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们下去找一下吧。” “好!”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子越缩越小,两人坠落在地,抬头遥望。 巨树简直出乎意料的庞大,他们极目远眺,竟然无法看到树的主干。 “瓦罗兰鲁,你是怎么认识莉莉安的?” “镇上的人认为我是恶魔,所以流放我到迷雾世界,待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座小岛上了。” “等等!瓦罗兰鲁是流放之人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大惊失色。 对方的语气倒显得坦然。 “对啊,他们流放我的原因,就是瓦罗兰鲁恶魔。” “可你不是恶魔啊?” “在我们那边,瓦罗兰鲁是最强大恶魔的名字,他们认为我是恶魔后裔,所以这么叫我。” 瓦罗兰鲁脚步慢了几分,路易王·三十六世走到了前面,他装作没有注意到瓦罗兰鲁脸上的神色。 绝望且沉重。 “可是,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瓦罗兰鲁恶魔,瓦罗兰鲁你一点也不像恶魔!你很善良。” 路易王·三十六世停住脚步。 “能和你做朋友,我很开心。” “朋友之间就不必说这么多了。” 瓦罗兰鲁咧嘴一笑,拍拍三十六的脑瓜子。 “那个铠恩·维克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想起那个人我就不舒服!气死我了!他对我苛刻的很,总是说我的善良是我最大的弱点,总是逼着我做一堆我不想做的事情。” 一提到铠恩·维克,路易王·三十六世便又怒又怕。 他害怕凶狠的铠恩·维克,也经常因为他的喜怒无常而恐惧。 “苛刻…” 瓦罗兰鲁的脑海中忽然划过奥德菲的面容,想起她咄咄逼人的模样,又想起那日她带爱丽丝来“送行”,他本以为那天一定见不到爱丽丝的。 “其实,铠恩·维克很爱你啊,三十六。” 说了一番连瓦罗兰鲁自己都吃惊的话。 “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惊讶不亚于兄弟全卒,直接继承皇位。 “他碍我才对吧!” 一颗路旁无辜的小石头飞的老远。 “不,他爱你,他真的很爱你。” “那是因为我是路易王三十世的后裔!” 一颗无辜的树苗连根飞远。 “如果他不爱你,他不必对你那么苛刻,我想,他一定对你母亲的死很内疚,所以才这么做。” “爱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没有再发脾气,他安静下来。 记忆又回到那天。 “铠恩·维克!你这么强,我母亲怎么会出事!为什么?为什么!你骗我对吗?你骗我!” “我说了!你的母亲死于良善!” “死于良善,可是,你不是一直负责保护我的母亲吗?我的母亲…是被你故意杀死的吧!” 铠恩·维克隐藏在阴影之中面容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他的眼神闪过一种复杂的情感,愧疚,愤怒,羞愧,罪过尽在其中。 所有的情感最后凝结成了决心。 “对!你的母亲就是被我故意杀死的!来啊,你杀了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扑向铠恩·维克,对方没有闪躲,面容平静得像是面无表情的雄狮。 “拿拳头也该打断骨头吧?你怎么一点力度也没有?” “我…” 因为对方是铠恩·维克,所以他下不去手。 “既然你不愿抛弃良善,那我就杀光这里的每一个人!” 铠恩·维克走向了跪在一旁的仆人,举剑砍下。 “少爷…” 仆人恐惧地发抖。 “不…” 第一个人头在地上打滚,血液喷洒。 路易王·三十六世僵硬地悬浮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铠恩·维克真的砍下了那一刀。 “来啊!你这懦夫!” 铠恩·维克又砍下了一颗头颅。 不,不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陪着他长大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动手啊!” 铠恩·维克的侧脸沾染上了血,和以往的幽默风趣形成强烈对。 本应该温文尔雅的书生,为何会是魔王的模样? 铠恩·维克举着剑,面无血色地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的剑,又要落下。 “你给我住手啊!” 一束白光闪过,轻而易举地洞穿了铠恩·维克的半个身子,伤口扩散开来,断掉的手臂化为一片齑粉。 白光未就此消散,反而狂野地横扫尽周围一切事物,碰到白光的东西都化为了粉末! “啊啊啊!” 四周惊慌的喊叫止住了路易王·三十六世,白光消散,他目光呆滞,呼吸急促。 母亲最喜欢的庄园已经毁掉打掉大半。 “铠恩·维克!” 路易王·三十六世从未见铠恩·维克受过这样的重伤,鲜血从他断裂的伤口留下。 独目小鬼用尽全力也无法阻止内心的恐惧,慌忙地跑出庄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本应该好好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三十六哥?” 听到有人叫他,独目神色彷徨地停住。 “三十六哥?你没事吧?” 黑月珑·维克怎么在这? 黑月珑·维克从年龄上来说比路易王·三十六世大一些,但一直叫他哥哥。 她的手放在了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头上,表情关切。 “三十六哥,庄园那边着火了,难道有刺客吗?” “你别管我,走开!” “是不是有人欺负三十六哥了?告诉我!” 黑月珑·维克素来以妹妹自居,但处事方式更像一位大姐大。 “别管我…” “这怎么行呢?” 黑月珑·维克坚持不放,她手中动作突然一停,吃惊地看向那道黑影。 路易王·三十六世也察觉到了那人,他狠下心来,毫不犹豫地用触手推开她,动作几乎可以用粗暴形容。 女孩反应不及,倒在了地上,手里拿着的袋子也跟着掉落在地,红色果实从里头滚了出来。 是他最爱吃的红色果实。 “三十六哥?” 黑月珑·维克的目光犹豫,疑惑,伤心,悲哀。 “不要叫我三十六哥,从今往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三十六哥!” 黑月珑·维克的呼唤在身后越来越远,但路易王·三十六世只能狂奔。 他跑了,去了没有人认识他的陌生地方。 思绪折回时,两人停在了一片花海前面,古树的树干,就在大概一两公里远外的地方。 第三十五章 入侵者 “这下麻烦了,居然到了那家伙的领地。” 铠恩·维克神情有几分无奈。 这里可是有一个相当麻烦的家伙。 “不管了,实在不行就出手吧。” 说完,他的目光又望向走近古树的两人。 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危险就要来临。 “树屋里面居然有这么大的图书馆?” 莉莉安伸长脖子也看不到图书馆的顶端,即使极目望去,也只能看见一个不断缩小的圆。 一排排的环形书架上面陈列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她走上了这么多层,也没见过一本读过的,这种规模的藏书量,哪怕是最富盛名的帝国图书馆也不如吧? “这里不是一个图书馆,这里是一个纪念馆,我们年少游历的所见所闻所得都在这儿。” 他语气平缓地说道。 “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不,我与她的关系是完全对等且出于意愿的,没有谁属于谁一说?” “她?” “对,我的爱人世界树,我们相伴的岁月,连我也不数不清了,好像自远古以来,我们就开始了这趟旅行。” 他的目光饱含神情,古树予以一阵温和似精灵的回声。 自远古以来吗? 莉莉安好奇地扫视馆内。 书架上面不只摆放有陈旧古老的书籍,还摆放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刀,剑,匕首,珠宝…仿佛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都在此处。 她目光流转,停顿在一个陈列品上面。 她好像听到了那两把匕首发出的嗡鸣声。 “老爷爷,为什么那两把匕首会响?” 他望向莉莉安所指的两把匕首时,身体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难道他们选择了她?沉寂数百年的魔刃与武刃,最终还是选择了归宿吗? “老爷爷?” “叫我长者森爵就可以了。” 森爵神色严肃了许多。 “长爷爷,为什么呀?” “因为这两把匕首,遇见了你,莉莉安,带走他们吧。” “遇见了我?” 剑也会遇见人吗? 既然是森爵的吩咐,莉莉安也未多想就径直走到呼唤她的两把武器面前,她恭敬且小心地取下他们。 在接触到武器的那一刻,莉莉安的内心升起从未有过的亲切感。 她旋转着两把匕首,各自入鞘,随后绑在了腰间。 动作流畅到她自己也吃惊。 猫耳妖,不愧是天生的战士。 森爵发出一声叹息,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猫耳妖了,早就以为这个种族已经灭绝了。 “呜!” 一阵急促的地鸣回旋飘荡,世界树轻微地颤抖起来。 “有入侵者!” 森爵手一晃,再度握住时,枯木枪已然在手。 世界树又轻微地震颤了几下,森爵的神色如临大敌。 “非常“黑暗”的入侵者吗?” “长爷爷?” 莉莉安的话音刚刚落地,森爵便化作一道狂风,身形在世界树内纵横疾驰,眨眼时间就到达低端。 “来者非常强大,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森爵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莉莉安往下望去,森爵已然跑到了世界树外面。 “我怎么能就这么待着啊!” 莉莉安把方才未完的话说了出来。 她可不想就这么待着什么也不做! 莉莉安奔向了位于中间的升降台,正是凭借这个直达顶端的升降台,他们才能移动到如此高的层数。 “还是慢一点吧。” 经过连接升降台的浮道时,莉莉安又减缓速度,几乎是蹲着过去的。 当她好不容易走到升降台前时,又无可避免地陷入沉思。 她该怎么操作这个魔法阵才能驱使这个升降台? “这样…” 莉莉安努力回想着森爵操纵魔法阵的姿势,一连试了好几次。 “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战斗的声响,至于言语声,则是莉莉安都无法听到。 “成了!” 十几次失败尝试之后,升降台终于开始下降,可莉莉安还未高兴多久,升降台又开始极速上升,速度快到莉莉安险些倒在地上。 当上升到一定高度后,升降台又开始了极速下坠。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莉莉安抱住操作台,回声从四面八方扑来。 第三十六章 世界树 位于迷雾世界的遥远角落,拥有恒古伫立的世界树与永不枯萎的紫罗兰,以及仿佛沉睡的常青松树海。 其中,还有世界树的伴侣——长者森爵。 步入这片紫罗兰花海的两人还未曾料到危险已经逼近。 “这里这么大,要上哪找莉莉安呢?” “我试一下吧。” “瓦罗兰鲁,难道你又要用…” 世界陷入黑白,唯独一柄金色长枪穿透了独目扎向他的心脏。 瓦罗兰鲁头一次遇见独目中还存有颜色的物体,面容吃惊不已。 那柄金色长枪扎进他的身躯之后,又毫不停留地穿透他,向身后的路易王·三十六世穿去。 黑暗又重新占据全部视线,这也意味着他预言到的是“死亡结局”。 时间继续流逝。 “…用那种招式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手按在了瓦罗兰鲁的肩膀上,后者转过头时,神色严肃。 “你看见了什么?”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缩小不少,他向四周看去,紧张到极点。 他理解这种神色,猜想瓦罗兰鲁一定是看到了某种可怕的未来。 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连忙望去。 “人马怪物?” 路易王·三十六世连忙躲到瓦罗兰鲁的身后,身子又开始缩小,纳闷怎么突然蹦出一个人马怪物来? 他就是那个投出长枪的怪物! 瓦罗兰鲁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阵搜寻,最后停在柄长枪上。 所谓长枪,只是一截枯木? 预言之中的投射并未到来。 森爵审视着眼前的两人,内心涌起强烈的不安。 就在刚才投射枯木枪时,他忽然感受到一种极为可怕的力量,因为那种力量,世界树的树枝不由自主地剧烈摇晃,而他,也想起了遗忘许久的恐惧,如同被神明注视的恐惧!经历重重岁月,他早就忘记了恐惧为何物!更何况自神话传说时代以来,神明挨个陨落,其后裔所传承的力量也多有残缺。 神,根本就消失了。 长者森爵因而没有投出枯木枪,他想要一探究竟! “就是这两个家伙吗?” 森爵低吟道,似乎是在自问。 这两人,一个拥有路易王神失传的力量“湮灭”,而另一个,却有着难以承受的黑暗力量,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吓到世界树。 要杀死他们吗? 就在长者森爵犹豫不决时,一根极细的丝线飘过他的双目,他警觉地探查周身,才发现已经有数百根极细的丝线缠绕在他身侧。 “谁?出来!” 长者森爵抬起前足,全身爆发出璀璨的翡翠光芒,与次同时,世界树,紫罗兰花海甚至是外围的森林,都一同发出充满战意的呜呜声。 枯木枪从主人的手中飞出,化为数千分扎向某处,一时如同万箭穿心! 瓦罗兰鲁与路易王·三十六世连忙看向那侧,所有金色光芒多半在飞行中消散,无形的丝线染上金色光芒,灼烧成了灰烬。 金色与无形就这样开始博弈,双方僵持一会,金色光芒重新聚拢,回到了主人手中,同时,那些无形丝线的主人也从森林中走出。 “铠恩·维克?” 路易王·三十六世摸摸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原来他赶走的铠恩·维克一直在身后,这倒是值得庆幸,不然刚刚那一枪要是投向他们,哪怕有几千个预言也不够啊。 “我听闻路易国有位傀儡师,擅长用傀儡与一种纤细的银线作战,想必,你就是那个傀儡师,铠恩·维克。” “正是在下,贸然闯入,多有得罪。” 铠恩·维克微微欠身,语气谦卑。 “高傲的铠恩·维克居然这么谦卑,他见到父王都未必会打招呼。” 而且,他居然还受伤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看向铠恩·维克的右手手掌,一根细小的树枝扎穿手心,透了出来。 他记得铠恩·维克操控银线时,总是右手先手,现在右手中招,为什么不拔出那根树枝呢?难道铠恩·维克拔不出区区一根树枝? “那眼前这个人,岂不是比你父王还可怕。” 瓦罗兰鲁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怪物有多危险,连强如铠恩·维克等人都要恭敬至此! 可预言中,莉莉安确实是在这里,如果莉莉安被关了起来,他该如何? “前辈?能否拔去这跟树枝?” 铠恩·维克真的拔不出那根树枝。 “哼,没有下次。” 森爵轻抬枯木枪,那根树枝才离开铠恩·维克的掌心。 沾血的树枝在两人眼前划过之时,两人都注意到树枝已经生根。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森爵使用了全力,所有扎进对方身躯的枝干都会狂野地生长? 一想到那个场景,两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身上那种力量又消失了…” 森爵此时充满疑惑,但他无论如何都不再能感觉到那种恐惧了。 “前辈,我能带他们离开吗?” “……” 森爵没有回答,他仍然沉浸在刚刚的思索中,纷乱的思绪终究没有结果,反正对方要离开了,他也无意纠结。 “走吧。” “喂,你们两人赶紧走!” 铠恩·维克如获大赦,立马拽着路易王·三十六世和瓦罗兰鲁向后走去,要是现在不走,等会森爵发起飙来他可拦不住。森爵的枯木枪可是一经投出必定命中的! “不行!” 瓦罗兰鲁挣脱了铠恩·维克,拦住了森爵。 “靠,那小子!” “瓦罗兰鲁!” 路易王·三十六世也挣开铠恩·维克。 “你们两个喂!” 铠恩·维克捂住面颊,有气无力地站在原地。 他可是耗尽全部力气,才勉强拦下长者森爵的那一击,现在的他,力气虚弱到连两个小孩都管不住了。 “真没办法!” 铠恩·维克刚想靠近,一道锐利的目光就向他投来。 这是长者森爵在警告他不要靠近,否则枯木枪送葬。 “呼!” 铠恩·维克坐倒在地,现在只能听天由命,大不了他燃烧寿命带三十六离开,至于另外那个什么瓦罗兰鲁,他才不想多管。 “请…请等一下!” 虽然哆哆嗦嗦的,瓦罗兰鲁还是站在了长者森爵的面前。 “对!等一下下会死…难道不可以吗!” 缩在瓦罗兰鲁身后的某个恶魔小声喊到。 “哦?” 森爵的目光深沉地仿佛能够看透一切,两个小孩紧张地站直身子,一刻也不敢松懈。 即使如此,瓦罗兰鲁还是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直视对方的视线。 “莉莉安是我的家人,请把她还给我,否则,我将誓死守卫她!” 骑士誓言?这是多么古老而充满谎言的誓言。 长者森爵举起了长枪,打算戳死眼前这个大胆欺诈的撒谎者。 瓦罗兰鲁却看向那柄长枪,目光比刀剑还锐利。 他的眼神之中没有畏惧,没有恐慌,可他身上的黑暗力量,又怎能令人相信他? “对!不仅瓦罗兰鲁,我也会保护她的!誓死!” 就连那个看起来非常胆小的路易王神之后裔都扩大了好几倍。 长者森爵沉默了。 黑暗破坏的力量与良善交织在了一块,哪怕他拥有活过悠久岁月的智慧,也没能帮他合理判断。 他见过太多良善堕落成黑暗,却几乎没有见过黑暗屈服雨良善。 “呜——” 世界树的低鸣温和缓慢,似乎想要将告诉她的爱人什么。 “你是说,相信他吗…那好吧。” 长者森爵放下了枯木枪。 “跟着我进去吧。” “谢谢!” 两人喜极而泣,连忙跟上长者森爵的步伐。 “前辈,这里面能疗伤吗?” “世界树为生之源,你若想让那个小鬼进来也无妨。” 那个小鬼? 路易王·三十六世笑出声来,他可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叫铠恩·维克小鬼呢。 “铠恩·维克!快进来!” “哈?” 铠恩·维克从花海中起身时,瓦罗兰鲁等人已然走进世界树。 “那个老怪物不是非常排斥有外人接近世界树吗?怎么今天一下子带三个人进去?” 莫名震惊,但又无可奈何地,铠恩·维克一并走进了世界树。 第三十七章 重聚 世界树内部的陈设超乎众人想象,就连铠恩·维克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早就听闻长者森爵的世界树内盛满数千年的智慧,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天哪!” 瓦罗兰鲁只觉琳琅满目,流光溢彩,他扫视一圈,目光停在一根直耸云端的树干,其位于正中,每到一层都会延伸出三条浮道。 一记大喝声从上方传来,众人抬头望去。 在那根树干的外围,似乎有一个环形物品正在高速移动,只不过它时而上,时而下,众人只能听到远远传来的大喊声。 “瓦罗兰鲁,这声音像不像莉莉安呐。” “就是啊!” 瓦罗兰鲁着急地高声呼唤,可惜平台移动的风声盖住了他的呼喊,压根就没有一点效果。 “我来吧。” 长者森爵吟唱了一长串的魔法咒语之后,高速移动的升降台奇迹般地停止,然后缓缓下降。 待升降台完全降下时,莉莉安已经晕倒在操作台上,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莉莉安!” 瓦罗兰鲁抱住莉莉安,担心地看向她。 “瓦罗兰鲁?你终于来啦瓦罗兰鲁!” 莉莉安抱住三十六哭了起来。 “瓦罗兰鲁,我好害怕啊呜呜呜…瓦罗兰鲁你怎么变矮了!” “因为是我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不耐烦地道,他头上都沾了好多泪水。 “啊,三十六你也来了!太好了!” 莉莉安又扑向瓦罗兰鲁,她的世界还是天旋地转的。 “奇怪,你怎么不会越戳越小了。” “都说了我在这里啊!” “三十六?” 莉莉安的世界终于恢复了正常,原本胡乱放置的“物品”回到了原位。 “你怎么又缩得更小了。” 莉莉安笑话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体格。 “……” 三十六想了想,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不过能再次见到莉莉安,他也很高兴啊。 当瓦罗兰鲁三人有说有笑之时,一旁的长者森爵与铠恩·维克倒显得冷漠萧条。 “你说,他们会是未来吗?” 铠恩·维克沉默许久,才回答道:“如果他们不是,你还希望谁是呢?” “前辈,我能翻阅一下这里的书籍吗?” “不能。” “……” 两人的交谈直奔终点。 就在众人享受短暂安宁的时刻,外面响起悠长的号角声,在号角声之后,不断传来整齐划一的踢踏声。 那些声音的来源… 除却莉莉安外,所有人脸色一变,就连长者森爵的脸上都罩上一层阴霾。 骷髅军团! 世界树外,一排排的骷髅士兵出现在花海的外围,他们的队伍长如一条巨龙,每一具骷髅兵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差别。 这些士兵既不会死亡也不会腐化,他们泛着幽光的双眼里头似乎只能看见一个目标:那就是向前,不择手段地向前。 士兵们会踏碎一切挡在他们身前的事物,会如同蚁群一般围攻敌人,而且还是凭借高度的战斗本能。 现在,骷髅军团涌入了花海,踏碎了成片成片的紫罗兰,他们像是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一点点地填满了花海的大部分。 骷髅军团形成了一道长达几百米的墙壁,但他们没有再进军,而是敏锐地开始等待。 “既然是他们…” 这回连长者森爵都陷入了无奈。 没有人知道这些骷髅军团来自何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终点。 “长爷爷,这些士兵好可怕啊!就是他们杀死了食人花先生!” 莉莉安看到那些骷髅士兵,连忙躲到了瓦罗兰鲁身后。 这些士兵的每一击都是为了杀死敌人! “骑兵,跑步,重甲兵,枪兵…前辈,看来,他们打算砍掉这颗世界树啊。” “他们敢!” 长者森爵握住长枪,不怒自威。 “我会战斗到凋零那刻!与她一同。” 随后,他望了世界树一眼,回应他的是同样深情的树的“言语”。 骷髅军团全军整备,随时可以全线进攻,而他们进攻那刻,也是长者森爵燃烧生命之时。 “瓦罗兰鲁,我们帮帮长爷爷吧,也帮帮世界树吧!” “帮?对面可是骷髅军团,我们没有添乱就不错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伸出触手在莉莉安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想要叫醒这个不切实际的家伙。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哪怕预言也没有任何作用吧? “总归能做点什么吧!” 莉莉安颇不服气,双手拉扯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两侧,像拉扯一块橡皮泥似的。 三十六的独目因为拉扯越便越大。 “住手啊住手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强烈地抗议。 “不可能的,”铠恩·维克惋惜地道,“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战胜骷髅军团,六大领主七大人王,横跨千里的帝国和雄踞一方的家族,都没有可能战胜这十万骷髅兵。” “假的吧,我们路易国也没有一点办法吗?” “殿下,你还记不记得皇都大火事件。” “皇都大火事件?那不是一次意外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愣神片刻。 “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正是因为这堆骷髅。” 连路易国都没有办法阻止吗?对于这种敌人,预言也没有任何作用吧? “既然是骷髅兵,为什么要说是意外事故呢?” “为了让附近的领主也获得一次意外之喜啊,笨蛋。” 铠恩·维克手抚额头,暗自感叹:他母亲这么聪明,父亲也运筹帷幄,怎么就生了个三十六呢?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莉莉安还是有些不死心,听到铠恩·维克的话,连猫耳都沮丧地垂下了。 “唉,这些骷髅军团出现的莫名其妙,消失的也莫名其妙,有人见过他们从得蒙安爵(人类以外物种的叫法)的某处海岸消失,时隔数年,又从另一片海岸诡异地出现,有人怀疑这些骷髅军团是在寻找什么,但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在寻找什么吗…” 瓦罗兰鲁转头,目光越过长者森爵落在骷髅军团身上。 在寻找什么吗? 第三十八章 骷髅军团 “吼!” 伴随着一记悠长且激昂的号角,震天动地的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骷髅军团像是潮水一般涌来。 长者森爵金色的双目涌起怒意,他倒转枯木枪将其扎入地面,枪身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世界树猛烈的摇晃了一下,数千片树叶如同瀑布一般垂天而下! “森与流星之羁绊!” 枯木枪爆发出的金色光芒渗透进地面,然后如同雷霆一般延伸向四周,金黄色的脉络铺成了一张巨形蛛网,而天空落下的本该轻柔的树叶则化作一束束绿色光芒坠下,布满视线的光群仿佛流星雨。 地面破裂,树枝如同竹笋一般长出,扩张,如同海浪的骷髅军团硬生生地止住脚步,身处节点的那些骷髅士兵则直接被洞穿,碎裂成粉末。 光束坠下,生机盎然的翡翠色绽放耀眼如钻石,给予这盛况一个完美的落幕。 待金色与翡翠的颜色散去,一片森林就此伫立,茂密的枝叶之中,全是骷髅军团四分五裂的残骸,每一个骷髅兵都碎裂成了细小的粉末。 十万骷髅军团,全灭! “赢了?” “哼,哪有那么简单。” 铠恩·维克紧皱眉头,回想着那一日。 “皇都大火那天,路易王·三十世在骷髅军团必定经过的一处峡谷布置了数千门的魔法炮与各式各样的机关,不过仅仅击败了骷髅军团一次,就再也没法挡住了他们了。” “仅仅击败了一次?为什么?” 三人不解。 “因为骷髅军团第二次重生时,会以最能瓦解对手的形态出现,这也就是为什么只能阻挡一次。” 想起皇都大火的那幕,铠恩·维克仍然觉得无力,试问谁能想到,重生之后的十万骷髅军团直接变成骷髅龙骑飞离了峡谷?否则,布置的机关还是能拖延一会时间,皇都也不会蒙受什么重大损失。 “可是他们现在不是被困住了吗?” 瓦罗兰鲁指着四分五裂的骷髅士兵的残骸说道。 只要把他们困住不就可以了吗? “骷髅军团是无法被困住的,哪怕你将他们全都封印,也不过拖延了一点点时间。” 铠恩·维克耸耸肩膀,心下早已打算好带这三个小鬼逃跑。 “咔擦!” 似乎为了验证铠恩·维克的话,四分五裂的残骸像是磁铁一般互相吸引,靠近,以无法阻挡的趋势融合在一块,分裂他们的树枝在那股力量下扭曲变形化为粉末。 森林成片倒塌,遮天蔽日的烟尘中走出一排排骷髅士兵,他们看起来没有变化兵种,但他们的武器都附带上一层层幽蓝色的光,随着他们发起冲锋之时,幽蓝色的光化为了绸缎似的火焰。 这些骷髅士兵全都在重生之时衍生出了火属性附魔! 十万火属性附魔的骷髅军团! “吾乃森林领主长者森爵!望自然之神祝福我等!” 长者森爵举枪号令,战吼声传遍四方。 大地与森林回以悲鸣与风呼,四人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地面裂开,花海间赫然耸立数尊庞大的石巨人,然后林海起伏,暗藏其中的植物生灵现出真容。 “随我进攻!” 长者森爵持枪冲向敌军,就像利剑一般斩断了骷髅军团的阵型。 “长爷爷太厉害了吧…” “没事,莉莉安相信瓦罗兰鲁以后也能这么厉害的!” “喂,你们两个与其在这相信还不如思考走人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打断了两人交谈,他着急地指指僵持的战场,触手不断颤抖。 “我们现在不走等会就没法走了!” “不,莉莉安不想走,我想要帮长爷爷!” “怎么帮?连路易王倾尽精锐都没能阻拦他们,我们去了就是送死!” “对,莉莉安,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瓦罗兰鲁无不沮丧地道。 “可是,瓦罗兰鲁你不是经常告诉我,如果你认为什么很重要,就要拼尽全力去守护吗?我们已经没有橡树屋了,可是这棵树给我的感觉就像我们那个温馨的橡树屋,世界树和长者森爵都是很好的人,我只是不想他们的橡树屋也没有了。” “这…” 莉莉安的一番话让瓦罗兰鲁哑然,时光仿佛倒流。 “如果遇见什么重要事情,就要尽一切可能握住才对,不要轻易松手啊。” 这段话来自那个遥远的仲夏,当时树上的蝉鸣不算吵,空中花园巴比伦里头会经常响起孩童欢乐的歌声。 爱丽丝的面容与莉莉安仿佛重合。 他什么时候学会就这般放弃,哪怕被流放到迷雾之时,他可是仍然忍着悲痛走进了未知的世界。 “莉莉安说的对!一定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些骷髅军团!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 哪怕强如阿鲁斯丁! 瓦罗兰鲁拍拍莉莉安的肩膀,神色坚定了许多,两人随即将目光转向路易王·三十六世。 “靠!我来!我也来!行了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甩甩手,大不了他们紧要关头撒腿就跑,反正还有个铠恩·维克呢! “你们…” 剩下那人只觉头大,甚至开始期盼骷髅军团早点打到面前,不过看他们这阵仗,能打个一年半载也说不定。 第三十九章 破解之法 瓦罗兰鲁从黑白世界折回,神色一次比一次严峻。 对于身旁的路易王·三十六世与莉莉安来说,时间不过只过了几秒,可于瓦罗兰鲁而言却像是度过了数小时。 “要不我湮灭他们?” “就是你那天晚上开的灯吗?那个灯叫湮灭啊。” “莉莉安!那是很强大的力量,不只是亮而已!” 眼前的两人已经争执不休,如果没有人阻止他们,说不定真能吵上好几个世纪。 “瓦罗兰鲁,你也来出谋划策吧,还是你看到了什么?” 瓦罗兰鲁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无论如何,我只能看见世界树倒下,根本就无法击败这些骷髅军团。” “连那个力量也没有办法吗?” “嗯。” 瓦罗兰鲁与路易王·三十六世互相对望,眼中有同样的失望。 世界树的毁灭是命中注定的。 “得蒙安爵大陆的那些帝国圣教都没办法的事情,凭你们三个怎么可能有效果?不过你们慢慢想吧,那个老怪物估计能打上一年。” 身旁还有个轻蔑的家伙。 “这么激烈的战斗?能打一年?” 瓦罗兰鲁怀疑地望向战场:地面堆满石巨人与植物的遗体,骷髅军团在不断重生中愈来愈强悍,场中央就只剩下一道往来纵横的绿色疾风了。 “就凭长者森爵一个人就能抗这么久吗?” “这整片大自然,包括你们身后的世界树都他源源不断地输送能量,这种积存了上千年的能量,能抗更久也说不定。” 铠恩·维克将身旁三人的吃惊尽收眼底,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下他们应该会知难而退吧。 “太好了!我们有大把时间可以思考对策!” 看来,三人的想法总是别出心裁。 铠恩·维克看到了一场艰苦的战役,他们看到了希望。 “我们一定要打败他们吗?” 就在瓦罗兰鲁与路易王·三十六世陷入“无法击败”的循环时,莉莉安疑惑地问道。 “哈哈哈哈!” 一旁的铠恩·维克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到捂住肚子。 “不需要击败的话,还叫什么军团?众人之所以叫他们军团就是因为他们的“行军”性质,剑之所指斩必摧,铁蹄之后无安宁,行军的实质就是摧毁与掠夺!” “就是嘛。” “三十六!怎么连你也这么认为!” 莉莉安不满地拽住路易王·三十六世,在他的惊呼声中拉扯他的脸颊。 三人之中,唯独瓦罗兰鲁抿嘴不语。 不需要击败吗? 思绪间火花闪烁。 又是那股力量! 纵横敌阵的长者森爵猛然回头,动作定格。 世界重归黑白,瓦罗兰鲁漫步于这片静止的天地,思绪一点点开花结果。 他走到了身姿不凡的长者森爵旁边。 黑白色彩之中的长者森爵正抬起前足,手中紧握的枯木枪就要扎向身旁的骷髅兵,他的双目遥遥望向世界树,似乎正看向他们。 瓦罗兰鲁并未注意到这点,尽管他先前的独目一直注视着长者森爵,从而目睹了长者森爵与世界树凋零的所有模样。 他一开始的想法也是打败骷髅军团,但他没有注视过这些多如牛毛的骷髅士兵,经莉莉安的提醒,他才萌生这个想法:也许,不需要打败骷髅军团,只需要弄懂“他们”在做什么。 “就让我看到吧。” 黑眼的图案盖住一众骷髅士兵的身影那刻,重重叠叠、海浪一般的惨叫穿透了瓦罗兰鲁的耳膜。 这种烙印进骨骼的痛处是怎么一回事?骷髅士兵究竟在经历什么才会发出这种惨叫?还是他们时时刻刻都发出这种惨叫,只是别人听不到? 扑朔迷离的黑白世界,那只独目剧烈地跳动,它一会儿扩大成巨眼又一会儿缩小成几乎不见,独目来回震颤之下,整个世界都仿佛要崩塌。 黑色血液突然从独目中飞溅流出,刺耳的叫声淹没了瓦罗兰鲁。 黑白世界未曾有过这般现象。 独目在这种疯狂之中最终碎裂,瓦罗兰鲁似乎能听到有千万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模糊,暴躁,焦急。 数千万道声音都想要告诉他什么? “布鲁斯…” 布鲁斯?那是什么? “布鲁斯泽恩!” 布鲁斯泽恩? 有那么一刻,一个宏大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无尽的骷髅军团走向极光环绕的天际,他们振臂高呼,神情激动,每一位临近天际的骷髅士兵都会跪下叩拜,弯腰轻吻大地。 那个地方是布鲁斯泽恩! 独目的世界崩塌。 “那种力量消失了。” 长者森爵沉吟道。 不留痕迹地出现又消失,那股力量究竟是来自何处?竟会令他心悸! 沉思间,长枪舞动,又碾碎了一排排的骷髅士兵。 “都说了你就是异想天开!” “才不是异想天开呢!” 时间流转,瓦罗兰鲁回到两人争执的现实。 “瓦罗兰鲁,你说她是不是异想天开!” “你才是呢!对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与莉莉安转向瓦罗兰鲁,两人这才注意到他的身躯摇摇晃晃,似乎连站稳都是难事。 “我找到方法了。” 顶着这阵子的虚弱,瓦罗兰鲁艰难地说出口。 “瓦罗兰鲁想到方法了!” 莉莉安听完,激动地抱住了瓦罗兰鲁,但她想到瓦罗兰鲁现在虚弱至极时,又连忙松手,只是扶住了他。 “假的吧?” “假的不能再假了吧?” 铠恩·维克与路易王·三十六世罕见地站在同一方,用同样怀疑地目光盯着瓦罗兰鲁,脑海所想一致:思考也不过一个时辰!哪来的解决方案? “是布鲁斯泽恩!” “布鲁斯泽恩?” 铠恩·维克手抵下巴回想一阵,他无可奈何地摆手。 “实在没有听过,不管它是人名地名。” “总之这个地方对他们而言非常重要!给我的感觉,就像,就像…” 瓦罗兰鲁绞尽脑汁,可就是说不出合适的词。 “家。” “对,就是家!” 瓦罗兰鲁摸了摸莉莉安的头,咧嘴一笑。 正如莉莉安所言,布鲁斯泽恩就是骷髅军团的家,所以他们在临近归家时会激动地轻吻大地! 也许他们就是找不到归家的路,所以才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找寻家。 “即使知道了这点又如何,难道我们告诉他们:嘿!那边的骷髅士兵,布鲁斯泽恩是你家吗?是的话就别打了感紧滚吧。” 铠恩·维克一阵苦笑。 他还以为眼前这个小鬼头又要创造奇迹。 “你这家伙真令人火大!” 莉莉安的猫耳整个张牙舞爪地站了起来,仿佛随时能扑向铠恩·维克。 见状,路易王·三十六世及时挡在两人中间,他可是深知铠恩·维克的喜怒无常的。 “铠恩·维克这家伙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知道了他们的家又如何?我们总不能告诉他们,我知道你家在哪里,在布鲁斯泽恩吧?” “那也不能用这种口气吧?” 莉莉安一副不依不挠的架势,随时都能扑向铠恩·维克。 “等一下!”瓦罗兰鲁叫住路易王·三十六世,“你刚刚说什么?” “我知道你家在布鲁斯泽恩?” “对!就是这样!我们直接告诉这些骷髅士兵,我知道你的归途!” “这样真的行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纠结地转动眼珠。 “布鲁斯泽恩!” 瓦罗兰鲁已经向前小跑几步,大声地喊了出来。 但在如今混乱的战场,瓦罗兰鲁的声音如同落入海面的一根羽毛,根本掀不起任何水花。 难道真的没用吗? 就在他兀自沮丧时,整个战场却安静下来。 瓦罗兰鲁抬头,骷髅士兵像是凝固原地,无论是翱翔天际的龙骑兵还是引弓的箭手都停止了。 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了瓦罗兰鲁! 第四十章 无归亡灵 “这些骷髅士兵怎么回事?” 就连长者森爵都面露惊讶,他们上一刻还强烈的战意全都烟消云散,难道是与方才那股力量有关? 长者森爵沿着骷髅士兵的目光一同看向瓦罗兰鲁,双目间掠过一瞬的杀意。 那股不详的力量是否要抹除? “这些骷髅士兵为什么都看着瓦罗兰鲁喵?” “是啊,太可怕了吧。” 莉莉安和路易王·三十六世缩到了瓦罗兰鲁身后,生怕与那些目光接触。 高傲的铠恩·维克瞥了瓦罗兰鲁一眼,目光多了些警觉,这个孩子仅仅凭借几个字就能喝住不可一世的骷髅军团? “布鲁斯泽恩!” 瓦罗兰鲁再喊了一声。 骷髅军团听闻这几个字,互相对视了一番,似乎是在交流! 骷髅军团也能交流?这对于众人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发现,他们一直以为这些士兵无法沟通,智慧低下,现在看来反而错了。 “吼!” 一个像是将军的骷髅士兵大吼一声,所有士兵都以同样振奋的大吼回应,他们在短短片刻就整好了队伍,只不过他们这回没有再亮出武器,就连弓弩都是垂下放置。 骷髅军团停战了! 那只将军骷髅脱离了身后的数万大军,走向瓦罗兰鲁。 “他要过来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八根触手躁动地扭动,就差撒腿跑了。 “没事,三十六,他身上没有刚才那种暴躁了。” 莉莉安对情绪素来敏锐,她发现走来的这只骷髅将军已不如战斗时那般暴躁。 更何况他们还有长者森爵和铠恩·维克,要是骷髅将军真的动手,势必会落入下风。 随着骷髅将军走近,长者森爵的枯木枪震颤了一瞬,他的双目闪过警觉。 刚刚他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这个骷髅有什么特殊之处,直到他走出队伍那一刻。 “这只骷髅将军离开大军之后,他的力量反而暴增了。” “前辈,连你都这么说,难道他的力量没有减弱,反而暴增到了…” 铠恩·维克打住话头,然后抬起了右手。 如果长者森爵所言非虚,那眼前这只骷髅将军的实力应该已经暴增到足以威胁他们的地步。 “吼—” 临近五人,骷髅将军停住,他的双眸落在瓦罗兰鲁身上,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声。 待说完之后,他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直到瓦罗兰鲁身前。 长者森爵与铠恩·维克对视一眼,要是情况不对,他们就会合力出手。 当骷髅将军停在面前时,瓦罗兰鲁还是不免畏惧,他感受到了眼前的骷髅将军散发出的毁灭级的力量。 明明十万人都被长者森爵轻易击杀,一人时的强大却能接近长者森爵! “你知道,我们的家园的名称?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信息?我们愿意用一切换取。” “什么?” 瓦罗兰鲁陷入震惊之中,眼前这个骷髅士兵讲着和他一样的语言?但他看向四周,众人的眼神却是疑惑,因为他们听到的依旧是一连串咕噜噜的声音。 这一幕正如那日拿起黑剑一般,他忽然间听懂了莉莉安的语言!黑剑还带给了他什么力量? 眼下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瓦罗兰鲁只能收回思绪,昂首与骷髅将军对视。 他很强,但是不要畏惧! 对方的空洞双目的幽蓝色火焰不受控制地跳动,听到“布鲁斯泽恩”时,骷髅也难以自制地激动。 “你的家园是叫布鲁斯泽恩吧。” “是。” 骷髅将军平缓的语调渗了一丝感情。 “你知道我的家园的名字,你能给我指明归途吗?” 骷髅将军语气诚恳,没有一丝矫揉造作。 “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全部!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不得肆意杀戮!” “恕我难以做到!” 骷髅将军的手按住剑柄,眼神顿时锐利许多,他的身上忽然爆发出强大的蓝色光芒,那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形成一阵狂风! 长枪与无数丝线伺机而动,封锁住骷髅将军的周身各处要害,铠恩·维克与长者森爵的双目直视着对方。 若是开战,骷髅将军一定会率先败下阵来,可他的嘴张开,讥讽地笑了起来。 “无家可归之人,答应什么也无所谓了。” 骷髅将军的苍白的手离开了剑柄,眼神平添沧桑。 只要能回寻得归途,他愿意付出这任何代价。 “行,我答应你,日后行军讲避免杀戮,但如果有人率先攻击,我也只好出击,如何?” “好!” 瓦罗兰鲁立马答应了,能给予这片土地安宁,已是他所想到的最好条件。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家园的在何处吗?” 骷髅将军的眼神凌厉起来,瓦罗兰鲁身躯一颤,在那道目光之下,他仿佛被看穿了。 气氛骤然紧张。 “布鲁斯泽恩在极光环绕的天际。” “极光环绕的天际?” 骷髅将军重复呢喃,似乎想要思索出一些思绪。 “我以后还可以知道更多的!总有一天,我能找到你的家园!” “放肆!” 暗流涌动,骷髅将军的怒气化为疾风,势不可挡地挂刮过众人。 长者森爵与铠恩·维克不甘示弱,两人周身都环绕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三股力量碰撞之下,瓦罗兰鲁等人险些倒飞而出。 “你到底说了什么,他怎么这么激动?” 路易王·三十六世就差埋头土里避难了。 “他很很生气,仿佛受了欺骗!” 莉莉安两处那两把剑刃,猫耳不由自主的耸立。 “等一下!” 瓦罗兰鲁强忍内心恐惧,向前走了几步。 骷髅将军的怒气略微缩减,但他的还是轻蔑的地俯视对方。 “假以时日,我一定能做到!” 骷髅将军听玩完那句话,顿时冷笑不止,笑声停止时,他抽出来了剑,悬在了瓦罗兰鲁的脖颈。 剑的速度快如闪电,在它逼近瓦罗兰鲁之时,无数银线也一并缠绕住了他的主人,一把枯木枪离骷髅将军的左眼仅仅三四寸。 “你居然不怕?” 幽蓝色的火焰疑惑地闪烁,瓦罗兰鲁身旁的两位强者都没有把握击退他,为什么他还能如此镇静? “如果你杀了我,你将永远都找不到归途,可如果你相信我,你还有一丝希望。” 瓦罗兰鲁的目光如同钢铁一般坚定,正是这道目光令骷髅将军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回身看向身后的军团,骷髅士兵不知是在望着他还是别人。 他们流浪之久,久到身躯腐朽,思维退化,军团再无除他以外,再无一人有“思维”,这群亡灵只剩下一个执念,那就是归途。 骷髅将军抽回了剑。 “你敢立约吗?” “立约?” 瓦罗兰鲁疑惑的端详着对方递过的一把短剑,剑身晶莹剔透如同水晶制成,通体冰冷仿佛极寒。 “这是我们家园特有的一种武器,它的用途则是用于立下誓约,你只要用它立下誓约!我就相信你!” 注视着那把冰冷的剑,瓦罗兰鲁心底升起不详的预感,就在他疑惑时,剑突然说话了。 准确而言,剑将它的意图传达给了瓦罗兰鲁,他的脑海凭空出现了这么一段文字:瓦罗兰鲁于得蒙安爵立誓,在有生之年会寻得骷髅军团的归途,否则将会受到诅咒,成为亡灵!若寻得归途,骷髅军团将会听其一次号召,若立誓,骷髅军团会立即奉献“力量”,立下誓言只需剑指心脏! “你要是选择立誓,我也相信你。” 骷髅将军的话传入耳边,瓦罗兰鲁举着那把剑,犹豫了一瞬。 在那一瞬,他用独目同时看到了生与死两种结局。 也就是说,他既可能死,也可能活下来。 瓦罗兰鲁的目光停留在剑身上,周围都的喧嚣渐渐远去。 “我明白了。” 瓦罗兰鲁面色凝重,将剑扎入了心脏! 冰冷穿透了他的身躯,一阵寒冷的风暴包围了瓦罗兰鲁,将其裹在其中。 “瓦罗兰鲁!” 莉莉安像是被抽去灵魂似的停在原地,双刃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快退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在她耳边大吼,一边拉着她后退,可是她的眼神死死盯着骷髅将军。 下一刻,莉莉安消失不见,路易王·三十六世抓了个空,他看向双刃掉落的地方,却已经找不到那两把剑刃了。 “唰!” 红色与蓝色的光弧突然闪现,魔武二刃卷出的剑风随莉莉安攻向了骷髅将军。 当她的身影忽然闪现到骷髅将军身后时,长者森爵与铠恩·维克的攻击已然将其钉在原地,骷髅将军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这个不起眼的妖居然能忍受住那股寒冰风暴,杀到她面前? 骷髅将军满意的一笑,三人的夹击反而让他战意暴增,他的剑顷刻出鞘,剑芒划出一阵残影,人却没有任何动弹。 短短几个呼吸间,长者森爵挥舞出了数百枪,铠恩·维克的银线断裂的不成样子。 两人与骷髅将军的对撞只持续了一会就退开了,唯独莉莉安还在挥舞双刃。 眼泪大滴大滴答的从她双目流出,骷髅将军任凭她砍下数百刀也未有丝毫躲闪。 “你还我瓦罗兰鲁!” 不知挥舞了多久,莉莉安的双刃停在了半空。 她从骷髅将军身上感受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莉莉安将目光看向了长者森爵,察觉到了相同的情绪。 “那是瓦罗兰鲁的选择。” 长者森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莉莉安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他面前,仍旧有些不死心。 “长爷爷,什么选择?” 长者森爵没有直接回答莉莉安,只是语气缓慢地说道:“莉莉安也能感觉到瓦罗兰鲁当时的情绪吧,他拿起那把剑,是被迫的嘛?” “……” 莉莉安低头不语,她看向狂躁的风暴,已经完全看不到瓦罗兰鲁人了。 “莉莉安……”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触手放在了莉莉安的头上,希望予以一些慰藉。 第四十一章 立约 暴雪遮挡住视线,刮得眼睛都睁不开。 一条细缝宽度的世界就是瓦罗兰鲁能看到的全部,他下意识地捂住脸,冲出了这阵暴雪。 雪忽然消散,一片辽阔的冰原横空出现,在远处伫立的巨人是一座巍峨险峻的冰山。 这就是立约之地吗? 瓦罗兰鲁遥望那片冰原,眼中充满敬畏。 骷髅军团应该是来自于类似的地方——一片寒冷壮观且辽阔的天地。 “你是否要签订此契约!” 威严的声音仿佛能够撼动整个平原,眼前的情景扭曲,一位如同牧师的骷髅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双手捧着一本厚重的经文手,封面金色的字光芒闪烁。 “是的!” “契约如下!” 牧师骷髅所述与骷髅将军大体相同,瓦罗兰鲁听完便点头同意了。 “拿下此剑,成为我亡灵一族,你将获得非凡力量,同时肩负这个命运直到死亡!” 牧师说完,一把近乎透明的剑自他书中飞出,悬浮在空。 那柄剑仿佛没有实体,浑身散发着深蓝色的光芒。 瓦罗兰鲁双手握住剑柄时,那把剑发出了嘶哑的呐喊,数道魂魄从其中飞出,似乎是想要挣脱束缚一般。 “休想!” 冰雪的世界停顿了一瞬,慑于那种诡异强大的力量,那把剑立马安静下来,恢复缄默。 骷髅牧师惊慌地望向天空,天际唯独一片冰冷的蓝色。 他的目光回到瓦罗兰鲁时,不再如开始那般自傲,眼前这人体内蕴藏有神明的可怕力量,侵入此方空间的那瞬竟然让时光为之停滞! 瓦罗兰鲁并未察觉到对方的惊讶,他还沉浸在获得这股力量的喜悦之中。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早日带着莉莉安寻找父母了,然后,世界树也不必被摧毁,而是继续栖息此处。 与紫罗兰花海一同。 “勇士,你已经立下誓言,希望你再次进入这里时,带着希望。” 骷髅牧师对着瓦罗兰鲁鞠了一躬,与身后的冰原城堡一同消散。 一阵风暴卷向瓦罗兰鲁,他再醒转时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于他而言,立下誓约不过是片刻的事情,可外面的天空已经暗了,黑压压的花海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 “你回来了。” 骷髅将军就站在瓦罗兰鲁身侧,他看起来仿佛一直伫立在侧,等待瓦罗兰鲁回归的那一天。 “不要让我失望,否则,你在死后会变成与我们一样的流放亡灵。” 骷髅将军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他的军团,待他走回军团时,那股气势顷刻消散,瓦罗兰鲁再也分辨不出哪个是骷髅将军了。 流放亡灵吗? 瓦罗兰鲁想到流放二字,内心又添几分沉重。 现在想起来,离开戴斯泊罗特小镇似乎很久了,至于是一年半载还是七八个月,瓦罗兰鲁完全分不清了。只不过,比起流放数千年无法解脱的亡灵,他们所承受的痛苦肯定难以言喻。 “我一定会找到归途的!” 所有骷髅士兵整齐地点头回应,随后,他们的身体开始依次向后倾倒,连同盔甲武器与战马坠入了地面。 泥土翻飞,骷髅军团短暂地消失了,只不过他们出现时是否会再度掀起烈火与杀戮? 身后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长者森爵慢慢地走到了瓦罗兰鲁身后,他神色复杂,握住枯木枪的手指咔咔作响。 他只要挥出那把长枪,瓦罗兰鲁就必死无疑,枪头会在一个呼吸内把瓦罗兰鲁扎成马蜂窝。 那股力量实在不详,令他本能的厌恶,仅仅是一瞬的感悟,他也能知晓那种力量的本质——毁灭。 “相信他吧。” 世界树的树叶落下,带来了她的想法。 “你也认为可以相信他吗?” 长者森爵说完,又一片树叶落下。 “希望。” 树叶带来了一个词语。 “瓦罗兰鲁。” “长爷爷,骷髅军团退去了,这里可以永享安宁了!” 瓦罗兰鲁看到长者森爵,掩饰不住高兴的神色,他的笑脸倒映在长者森爵的双眸之中,老者仿佛看到一阵金色光芒,如同太阳,如同星辰。 “我与世界树对你表示真挚的谢意。” 落叶与长者说到。 第四十二章 家人 世界树以大地与天空分做两部分,沐浴在光之天空的部分盛满智慧与宝藏,安眠在暗之国度黄泉的部分为众多圣灵提供栖息住所,俨然是一座地下城镇。 铠恩·维克从未想象过世界树的地下居然有这样一座宁静,与世隔绝的城镇。 没有高大的建筑,没有繁华的集市,所有房屋都是由盘旋的树根组成,发着光的蘑菇点缀其中,远远望去,地下世界如同一片星海。 “铠恩·维克。” 铠恩·维克闻声看了一眼,见是路易王·三十六世。 “还没有入睡吗?” “你没有杀死那些仆人吧。” 铠恩·维克转身,目光令人捉摸不透。 “你是傀儡师,想要弄出几个长得像真的傀儡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走到了铠恩·维克身侧,两人望向远处。 铠恩·维克这时才发现,眼前这个素来胆小的殿下迅速地成长了,独目似乎褪去了许多稚气。 “是啊。” 铠恩·维克耸耸肩,语气满不在乎。 “但说真的,我还以为你那天会杀掉黑月珑·维克。” 路易王·三十六世语气无不愧疚,他实在想对黑月珑说声抱歉。 “哈?” 铠恩·维克决计料不到在三十六眼中,他已经绝情绝义至此。 “我即使真要杀掉那些仆人?我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女儿?” “也对,你也不必杀,”路易王·三十六世沉默了仿佛半个世纪。 “黑月珑·维克是你的女儿?” “我还以为你老早就知道呢。” “什么老早就知道啊!也没人告诉我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把眼睛瞪得浑圆,他可是曾经在铠恩·维克面前说了很多有关黑月珑·维克的事情,那黑月珑·维克岂不是都知道了! “我什么也没有告诉她,身为路易国的男人,想要的自己得到。” 铠恩·维克一眼就看穿了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所有想法,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那黑月珑·维克自那之后过得怎么样?” “你是个男人,不能自己去问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视线低垂,看向近处各种奇怪的植物生灵。 自他一声不吭的离开之后已经两年有余,这期间,他再未听闻路易国的丁点消息,完完全全想要逃离那里。 “她还会想见到我吗?” “咱迷雾世界的规矩可是不能才不想。” 铠恩·维克语气随意的仿佛黑月珑·维克压根不是他的女儿。 “铠恩·维克,我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坦诚相待。” “什么事。” “你是不是喜欢我妈。” “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铠恩·维克二话不说,拽起路易王·三十六世,狠狠地揉他的脑袋。 “那你干嘛对我妈忠心耿耿,连父王都不放在眼里。” 在路易王·三十六世穷追不舍下,铠恩·维克只好停下手中动作,他认真地端详了对方好一会,才把目光移到别处。 “因为你母亲很傻。” 傻到愿意救敌人的孩子。 “什么?” 路易王·三十六世还想追问,旁边的人却沉浸到回忆之中了,任凭他如何问话也不再搭理。 许久,他才从回忆抽身,看向了上方。 “那小子回来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眨巴眼好几次,终于反应过来。 “瓦罗兰鲁回来了?太好了!得赶紧告诉莉莉安。” 似乎想到了什么,路易王·三十六世又折返回来。 “铠恩·维克,我也爱你。” “你这混蛋今天怎么回事?” 铠恩·维克不耐烦地扭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身后已不见人影。 “不过还感觉不错哪,他能走到哪,就看他自己的了。” 铠恩·维克语重心长地一笑,下一刻,他的笑容又消散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你再不强大一些,就真的见不到她了。” 瓦罗兰鲁初次看到世界树的地下世界,惊讶无以复加。 这棵世界树还有多少惊奇之处? “莉莉安与路易王·三十六世就在那间屋子里。” 长者森爵说完转身离去,只留瓦罗兰鲁一人。 他看向老者所指的屋子,竟然是一根根盘旋的树根构成,温馨的光从屋子窗户扩散。 他进屋摸索了半会,找到了莉莉安的房间。 直接进去给她一个惊喜吧。 瓦罗兰鲁悄悄推开门,侧身走了进去。 就在他关门的那刻,两只手一左一右的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黑暗中亮起了一根蜡烛。 两株造型怪诞的植物出现在他两侧,一株有着血盆大口,牙齿锋利,另外一株有着硕大的独目,独目周围还有扭曲的叶片。 “哇!” 两株植物一起发出吼声,似乎是想要吓到瓦罗兰鲁。 “你们两个……” 怪诞的植物在骷髅士兵面前都不够看,更何况他都见到了两个实力强大的骷髅。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瓦罗兰鲁抱住了那两株植物,内心百感交集,眼中闪烁泪花,完全没有注意到两株植物呆愣的模样。 “瓦罗兰鲁?” 就在这时,瓦罗兰鲁听到门外传来的喊声,他扭头看去,莉莉安和路易王·三十六世正站在门口,如果他们站在门口,那他抱着的真的是两株植物? 靠! 黑夜里响起两只植物生灵的喊叫。 “啊啊啊别打了!” 两只想吓人的植物灰溜溜地跑掉了,瓦罗兰鲁这才看向莉莉安与路易王·三十六世。 “瓦罗兰鲁!” 莉莉安抓住瓦罗兰鲁的肩膀拼命摇晃。 “下次做这样的事情不能先说一声嘛?担心死我了!” 莉莉安说着说着就哭了,她都差点以为见不到瓦罗兰鲁了。 “你真是的就不能事先说一下嘛一下子就消失了好几个月我们等的花都要谢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见莉莉安喋喋不休起来,自知情况不对,转身就要跑。 在过去几个月来,每每莉莉安开始唠叨,他就知道该跑了。 “喂!三十六,你不说几句嘛?” 仿佛魔鬼的注视令路易王·三十六世一下动弹不得,他只能僵硬地转身,硬着头皮说到深夜。 “真是个笨蛋!” 莉莉安抱住瓦罗兰鲁,在他耳边骂到。 “好啦,好啦。” 瓦罗兰鲁愧疚地一笑,他也未曾料到会花费好几个月,见到两人担忧的模样,瓦罗兰鲁也不好再说什么。 家人。 他唯独想到了这两个字。 第四十三章 不再孤单 魔刃武刃刀身交错,两道流光飞逝,刃在何方,流光便追随至那儿,执刀者的身影快到只留残影。 刀刃停住时,沿途的各个木人多数折损,鲜少完好,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木人的摆放按照某种规律,似乎是想让试炼者在短时间内越斩越多。 执刀者还数了一番,得知击倒木人的数量时,她开心地笑了。 与散发的凌冽气息的刀刃完全不同,执刀者没有杀意,但她手中的刀刃并未因此钝化,反而愈加锋利。 “复原!” 木人们神奇地移动,恢复如初,并且在莉莉安折损所有木人之前,他们的阵型不会有丝毫变化。 莉莉安满意地看了眼木人们,随后一路小跑,走到了一片不过千尺长宽的湖泊,望的见尽头,水也浅的可怜,不到没膝。 顺着露出水面一小截的石块,莉莉安一路走到了湖中心,停在那些高出很多,且只容许一只脚踩在上方的石柱前。 然而,眼前这方试炼地不仅有限制人行动的石柱,还有一些体型庞大的水灵。 这里正是瓦罗兰鲁的试炼之地。 最初,莉莉安还有些疑惑,为何她的试炼方法是尽可能摧毁更多木人,而瓦罗兰鲁是摧毁水灵。 “因为这更适合他的力量。” 更适合他的力量? 长者森爵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独留莉莉安猜测。 应该是因为瓦罗兰鲁更能预判对方行动吧? “刷!” 水面忽然升高,形成了数道水柱,包围住了站在石柱上的瓦罗兰鲁,他握紧手中的深蓝色,仿佛透明的剑,神色并未紧张半分。 “呼!” 水灵似乎被眼前这人的傲慢激怒,发出一连串的吼叫,它挥舞双手,数道水柱连同十几个水球轰向瓦罗兰鲁。 这等结局避无可避,若是莉莉安,肯定没法安然无恙,可处于风暴中心的瓦罗兰鲁踩着仅剩的几根石柱,身形闪动,在所剩的石柱间来来回回移动了数十次,与此同时,手中的剑刃划出微弱的蓝色,看似避无可避的局面,就这么化解了。 剑刃挥舞,水球挨个破裂,最后,瓦罗兰鲁突破了水柱的封锁,一剑砍下了水灵的头部。 水灵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整个水面都因此上涨不少。 瓦罗兰鲁心神一动,收回了所罗所亚,也就是他手中的来自亡灵一族的宝物。 独目的视野之中,这件宝物也是有颜色的,加之长者森爵的枯木枪与莉莉安的魔武二刃,瓦罗兰鲁可以确信这也是独目的作用:所看到的宝物是具有颜色的。 甚至铠恩·维克的银线都是有颜色的。 “瓦罗兰鲁!” 听到莉莉安的叫唤,瓦罗兰鲁跳下石柱,习惯性地摸摸莉莉安的猫耳说:“训练的如何?” “又进步了,掌握的魔法也更多了!” “不错。” 似乎是因为瓦罗兰鲁的夸奖,莉莉安的猫耳都一阵抖动。 “三十六呢?没有跟你一块来吗?” “没有看见,我们去找找他吧。” “也好。” 两人说完就去找路易王·三十六世了。 他们两人的训练都是由长者森爵安排的,而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训练则是由铠恩·维克全权负责的。 两人对于铠恩·维克的训练方式唯一得知的是——严格,像是训练将军一样严格。 他们每次去看望路易王·三十六世时,他要么不是趴在地上,就是在去趴在的路上。 剑法,魔法,兵法,商战…… 铠恩·维克教授的东西众多,但占据最大比重的,仍然是力量,即剑与魔。 剑法不仅仅指剑法,也包括各种武器的剑法,魔法往下延伸,则又涵盖各大职业,炼药的,制作药剂的,给武器附魔的,诸如此类。 在剑法与魔法之中,铠恩·维克可以说是倾囊相授。 虽然铠恩·维克和路易王·三十六世都是全心投入,奈何事与愿违,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进步微乎其微,反观瓦罗兰鲁与莉莉安,他倒是落后了一大截。 两人找到路易王·三十六世时,他正握着四把剑和铠恩·维克对砍,另外四只触手还进攻牵制。 可是铠恩·维克凭借一把剑挡住了对方密不透风的攻击,甚至还时不时敲在路易王·三十六世的额头上。 两人仅仅看了十几分钟,路易王·三十六世就叫了几十下。 “可恶啊!” 四剑齐出,一种魔法攻击,这是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最后一击了。 可惜,铠恩·维克的眼中仍是不满,他侧过身子,一击穿透了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最后一击。 “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话,你还是一辈子烂死在这里好啦。” 铠恩·维克冷冷地撇下一语。 “他怎么这么说话呢?” 莉莉安本想上前阻止,谁知瓦罗兰鲁拦住了他,连忙摇头。 他能理解铠恩·维克,路易王是三十六一生的负担,他必须承受这个姓氏带来的重量。 “我……” 路易王·三十六世低下了头,他也的确是稍有长进,稍微而已。 “你去把魔法书拿来吧。” “是。” 路易王·三十六世在两人面前走过,与瓦罗兰鲁他们没有任何交谈。 “哎,我们走吧……” 瓦罗兰鲁的手抓了个空,他四处望去,莉莉安已经冲到了铠恩·维克面前。 “喂!大傀儡!你干嘛这么苛责!” “因为路易王三个字啊。” 尽管莉莉安十足的气势汹汹,但听到路易王三个字时,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为何她感觉不仅仅是出于此呢?她能感受到铠恩·维克内心有一股焦躁,这种焦躁是出自于“爱”,而且,还是对“家人”的爱。 但莉莉安的直觉告诉她,那种爱是对于至亲而言的。 “你撒谎。” 听到莉莉安的话,铠恩·维克怀疑地抬起头来,与莉莉安敏锐的双目对视。 女人的直觉都这么精准吗? “看来你是知道了,那也无妨告诉你们吧,是关于我的女儿黑月珑·维克的。” 就在铠恩·维克要继续说明时,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是关于什么的?” 铠恩·维克转身,面色错愕,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解释。 “她要嫁给大皇子了。” “不可能的吧,你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个人!” 路易王·三十六世仿佛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呆在原地。 “这是她的选择。” 铠恩·维克与路易王·三十六世对视,眼神没有犹豫。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空气凝固起来,路易王·三十六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视线突然缩向地面。 因为他。 路易王·三十六世撞开铠恩·维克,漫无目的地奔跑。 “三十六!” 瓦罗兰鲁尝试喊住他,路易王·三十六世只停顿了一瞬,就迅速跑开了。 他再看向铠恩·维克,后者没有丝毫要追的意思,但他的面色没有一贯的嘲讽。 “铠恩·维克,我会照顾好他的。” 瓦罗兰鲁没有再犹豫,拉着莉莉安朝三十六离去的放向追了去。 身后,铠恩·维克仰望了会天空。 “他有两个朋友啊。” 第四十四章 生而为王 低微的啜泣声从湖泊边传来,路易王·三十六世误打误撞跑到了这片湖,他的独目倒映在如镜湖面时,显得又大又丑又可笑。 母亲走了,黑月珑·维克也要嫁人了,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但是路易王的命运没有远去,反而逼近了,他再也没法逃避了。 如果他再逃,黑月珑·维克就真的要嫁给大皇子了。 “瓦罗兰鲁,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路易王·三十六世似乎早有察觉,突兀地问道。 瓦罗兰鲁走近,坐到了他旁边,后面还跟着一个莉莉安。 “说吧。” 瓦罗兰鲁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他看出来路易王·三十六世还有很多话堵在心里,需要倾吐。 “呼——” 路易王·三十六世长舒一口气,哀愁爬进了独目。 “我从出生开始似乎就比其他人矮半截,他们一出生就是半魔,既保留了人的面貌,又拥有魔族的部分特征,天生就比我这种全魔强很多,可我母亲和父亲都是半魔,却生下了一个全魔,所以我父王很愤怒,从我出生之后就未再看过母亲,我一直很努力地想要证明全魔不必半魔差劲,可是无论我如何追逐,努力掌握的就是比那些半魔弱很多,而在宴会里我也显得格格不入,贵族圈中除了护卫以外既竟然没有一个全魔!”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触手重重击打在水面上,哀愁仿佛能挣脱独目扑进水花之中。 “而因为我,黑月珑·维克也要嫁给那个她不想嫁的人了。” “难道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方法很简单,只要夺下王位,击败其他继承者。”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完,身上再无一点力气。 他自幼势微,不得恩宠,人脉,社会地位也远远比不上其他五位皇子,现有的资本相当一部分还是来源于铠恩·维克与死去的母亲,以及黑月珑·维克一生的幸福。 他该怎么做?才能冲破这命运的囚笼,不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可是争夺王位最终还是要靠自身实力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低头哀叹了一声。 “哪怕是实力,我的长进也远远比不上其他五位皇子。” “三十六你不是还有那个叫做湮灭的灯吗?” “那个不是灯!我也说不清那种力量是什么,虽然很强,我也没法完全操纵。” 要是能操纵那种力量,路易王·三十六世确实能睥睨一方,那可是继承自路易王神的强大血脉力量,只是现在的小恶魔还未曾意料到那股力量的惊人破坏力。 “无法操纵么?” 瓦罗兰鲁回忆起路易王·三十六世被迫使用湮灭的那一晚,黑夜亮如白昼,扩张的白色光球若是炸开,整座孤岛连同周围水域都会被夷平! “可是你的八只手不是都能灵活自如的使用吗?” “唉,与手无关。” 路易王·三十六世无奈地摇头,莉莉安所言不错,但就如同蚂蚁有好几只手而人类只有两只那样,蚂蚁永远无法掌握人类掌握的那些技巧,他与其他皇子的差距虽不是云泥,可全魔让他,天生就要落后于人。 “三十六,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你。” 瓦罗兰鲁停顿一会,忽然唱起了那段留在他过往的歌词。 “有人残缺不堪,有人四肢健全,有人拥抱黑夜,有人亲吻阳光,暗的地下国度能理解光吗?光的烈日如火能照亮暗吗?愚昧之人并无选择,希望我们永远年轻……愚昧之人并无选择,希望我们永远年轻。” 湖水泛起一圈圈水纹,波光粼粼,照映夜空。 “三十六,无论如何,我与莉莉安,一定会伴随你左右,你不是说没有人吗,你还有我们!” “对!小三十六,我和瓦罗兰鲁都会努力帮你变强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一起去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抹去眼泪,看着身旁的两人。 他们何时缔结下这等羁绊,是从他留在孤岛那刻,还是使用湮灭那刻? “好!” 路易王·三十六世吞下了原先的谢字,他们之间不必说这么多,他已经铭记在心! “事不宜迟,我们去找长者森爵!就先想办法让路易王·三十六世拥有半魔形态如何?” “走!” 经瓦罗兰鲁一提议,三人一刻不耽误,经过一阵小跑,总算在长者森爵歇面前停歇。 彼时,他正漫步花海倾听叶语,似乎早就知道三人要说什么,他们还没停住,老者就开口了。 “恶魔想要拥有半魔,一是凭借自身实力,二则是通过外物,试炼,药物,方法不计其数,你们去遗失古原吧。” 长者森爵说完便走到了花海深处,没走几步,他又留下一句才离去。 “那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那里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满头疑惑的三人愣在原地。 “遗失古原?” 瓦罗兰鲁喃喃着这四个字,脑海充斥各式想法。 “我们去那里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举起一根触手,攥成了拳头,一听到有望化成半魔,整个人都要燃烧了。 “瓦罗兰鲁,你觉得怎么样?” 瓦罗兰鲁点点头,心中却有另外一个疑惑:长者森爵不会平白无故地告诉他们遗迹的,去往此处定是有其他意图,可那意图又是什么呢? “你们明天就要去那里吗?” 铠恩·维克听到遗失古原四字,面色不由得一惊,但他还是强自稳住心神。 去那里对于三人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们能通过那个巨石怪的试炼吗? 平定好纷乱的思绪后,铠恩·维克才嘱咐了三人一番,他最后着重强调了一句:“这一趟我都不会跟上,你们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话毕,铠恩·维克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广阔的地下世界。 “真是个怪人!” 莉莉安的猫耳不满意地竖立,她扭头看向瓦罗兰鲁,见他的面色正凝重谨慎。 第四十五章 遗失古原 瓦罗兰鲁和莉莉安赶到约定地点时,路易王·三十六世已等候多时。 他的触手偶尔挥舞,像是在训练某种拳法。 “我们走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一回头,就看见神色隐隐担忧的瓦罗兰鲁,心里一个咯噔。 他最怕两种瓦罗兰鲁的担忧和莉莉安的直觉,每一样都跟算命一般。 三人简单地打完招呼,抬脚就要走。 “等一下!” 意想不到的两株植物一块钻出地面拦住了三人,飞洒的泥土溅了三人一身。 “伊特曼和格勒?” 瓦罗兰鲁拍干净泥土,眼前两株植物生灵就是那日吓他的两位,伊特曼是食人花系的,格勒是四叶草系的,这两系植物生灵都有一个显着的特点:既不像动物也不像植物,长相在呆萌和吓人之间徘徊。 “你们两个要做什么呢?” 莉莉安目光一扫,落在两人背上的鼓鼓囊囊的包裹。 “那当然是因为瓦罗兰鲁啦!” 伊特曼说话时会露出两排牙齿,好在没有血肉,唯独植物绿色的汁液。 “因为我?” 瓦罗兰鲁如同坠入迷雾,除了揍他们一顿之外,他实在想不起来两者之间还有任何交集。 “我们想要跟着你们去遗失古原——变强!” “不行!” 瓦罗兰鲁一口回绝了,这趟遗迹之行本就危险,再带上这两株植物,危险就剧增了。 “我们可有大用的,你们总要背行李吧?我可是能装很多东西的。” “对!伊特曼的大嘴巴能装下很多东西的!” 格勒说完便取下包裹,一整个塞进了伊特曼的嘴巴。 两个包裹吞下,伊特曼的肚子没有一点鼓起的痕迹,他的内部似乎形成了空间魔法,所以能装下难以想象的物品。 “我和三十六都掌握了空间魔法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与莉莉安催动魔咒,一道奇怪的裂缝出现在他们身侧,里头看起来放了不少东西。 “你们!你们总需要有人带路吧!我和格勒可是这里的原住民!” “我们有地图。” “这……我们两个有很大战斗力的,我们可以操控所有没有意识的植物!” 两人说完,对着周围的花海说了什么,整片花海居然左右摇摆,像是在跳舞。 “看!” 伊特曼还很兴奋地展示了他的绝活,他用自己粗壮的树叶,也就是他的手臂刨下一大堆泥土吞下,随后喷洒而出。 吞下的泥土居然变成了岩石! “不仅如此!我吞下的大部分自然物品都可以改变的!种子可以喷成幼苗,但是不能超过我嘴巴大小,我还能……” “老大,他们走了!” 格勒伸“手”拉了拉伊特曼。 “喂!你们别走啊!我这还有宝物呢!” 伊特曼飞奔一阵追上了众人,气喘吁吁地说到。 “宝物?” “对!宝物!一把可以斩断一切的剑!” “可是我和瓦罗兰鲁都有很厉害的剑了。” 莉莉安亮出了剑刃的一部分,耀眼的剑芒令伊特曼险些跌倒。 “这把剑不一样啊!喂,你们等一下!这把黑剑真的不一样啊!” 三人同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伊特曼。 “黑剑?” 伊特曼还未搞清楚状况,整个人就被围住,三人拽住他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打住!打住!我拿出来就是了!” 伊特曼招架不住,张开了他那张能塞进整张凳子的大嘴巴。 一把剑的剑柄靠近众人。 瓦罗兰鲁拔出了那把剑。 黑剑。 他消失已久的黑剑,为何会在这时突然出现? 剑身振动了几次,仿佛是在庆祝见到他的主人。 望着那柄剑,莉莉安忽然想起那句话:剑也会遇见人。 黑剑已经遇见瓦罗兰鲁两次了。 擦拭掉黑剑上面的绿色汁液后,瓦罗兰鲁盯着剑身打量了一番。 “谢谢你,伊特曼,跟我们一起走吧。” 瓦罗兰鲁露出个无奈的表情,他们可是不曾预料到的事物,黑剑此番出现,也许是在说,带上他们会有转机。 转机么? 想起昨日看到的场景,瓦罗兰鲁长叹一声。 预言并非是万能的,它能看到事情发生几率极小或极大的事情,可处在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难以预料的,而有些事情又是无法阻止的,譬如洪水,譬如狮面人的到来,譬如莉莉安会闯入食人花岛。 只是希望昨日那个不详的一幕会略过。 获得瓦罗兰鲁的同意后,伊特曼和格勒激动地撞在一块。 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一大步了! “他们出发了,你不跟上看看吗?” 在五人看不到的远处投来长者森爵希冀的目光,他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正躺在一片花海之中,慵懒且惬意。 “随他们去吧,不管我事。” 就在他闭目养神之时,一把枪头扎来,毫不犹豫地穿透了他的心脏。 男人的胸口鲜血迸溅,他怔怔地看着对方,犹豫了很久,才说到:“干嘛破坏我的傀儡!” 说完,男人头一歪,倒地不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砍了这里的木头做傀儡!” 长者森爵拖起傀儡,一甩手丢进了一旁的森林,然而,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瓦罗兰鲁离去的方向。 他们能找到真正的古原入口吗? 第四十六章 石像群 遗失古原是坐落于一片巨石之中的废墟,经过岁月消逝,废墟与巨石被风化,青苔与藤蔓遍布其中,两者再也分辨不出。 空寂的遗迹与天相望,于迷雾之中现出他年老的皱纹,露出的峥嵘仿佛鬼斧神工——壁立千仞。 “这里就是遗失古原的路口了。” 伊特曼颤颤巍巍地望向入口的雕塑,竟是一尊体型庞大,大张着口的龙首像。 巨龙趴伏在地,整座遗迹像是他庞大的身躯,入口内望去一片昏暗,望不到尽头。 “这里,好像有很可怕的东西。” 莉莉安紧张地后退了一步,一行人之中,唯独瓦罗兰鲁定定地站在原地。 “伊特曼,格勒,你们真的要进去吗?” “当然!” 虽然有一些犹豫,伊特曼和格勒还是坚定地回答道。 他们也许有非变强不可的理由吧。 “三十六?” “我别无选择了。” 瓦罗兰鲁又担忧地看向莉莉安。 她的猫耳像是蝴蝶振翅似的扇个不停,但还是平息下来。 “那行,我们走……” 瓦罗兰鲁心神动了一瞬,确定能随时召唤出黑剑与所罗所亚之后,他才把那个“走”字吐出口。 这也算是新掌握的招式,他能将黑剑与所罗所亚寄存于那片亡灵的异度空间,也能随时取回。 遗迹内火光微弱,加之一层迷雾,五人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动,幽深广阔的洞穴不时传来奇怪的声响,呜咽呜咽的,就好像是……饥饿的肚子叫。 “看着我干啥!” 伊特曼把头撇向一边,仿佛身上没有揣个几百金币。 “唉,你吃点东西吧。” 瓦罗兰鲁无奈,虽然一些简单的火焰魔法可以照明,但是火焰无法触及的地方只能凭借莉莉安的听觉。 伊特曼如获大赦,吐出了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靠!你怎么还从肚子里吐出来吃?” “嘿嘿,这是我的能力,我有两个胃,一个是天生的魔法空间,另一个才是肚子。” 伊特曼用叶子擦擦嘴,非常憨厚地一笑,露出的牙齿可以照亮黑暗世界,以及牙齿缝间粘稠的绿色不明液体。 瓦罗兰鲁突然有些后悔叫它一块来了。 又走了一会,莉莉安指向昏暗的某处说到:“那里有东西。” 火光照耀下,众人看见一座瘫倒在地,爬满青苔的石像,它的身体分成了数分,体型也如同熊那样健壮。 “这周围还有很多,起码有十几座。” 莉莉安扫视着周围,说到。 “十几座?” 路易王·三十六世瞠目结舌,心下不禁担忧这些石像会不会活过来。 “你们放心吧,这些石像一点生机也没有,除了那上面的青苔。” 伊特曼爬到一座石像上面,毫不犹豫地吞下它的一部分,完全没注意到石像的手指弹动了一瞬。 “问一下,他什么都吃吗?” “并非如此,他吃不下比他嘴巴大的石块。” 瓦罗兰鲁听完格勒的解释,连忙伸手捂住了眼睛。 这些都是他不曾预言到的!或是许多预言的结果杂糅在一块,变成了他完全无法预料的模样。 “瓦罗兰鲁,那个石像好像是活的。” “什么?” 瓦罗兰鲁连忙把目光转向伊特曼,神色焦急地催促伊特曼赶忙离开。 “伊特曼!快走开!那尊石像是有情绪的!” 就在这时,石像庞大的身躯发出生轻微的颤动,微妙到几乎不可察觉。 “什么情绪啊?” 伊特曼边说边把石像的头部塞进了嘴里,一阵咀嚼之后,那座石像又不再动弹,他回视众人时,发现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他。 “靠!你怎么什么都吃?” 如果不是为了节省体力,路易王·三十六世一定会把眼前这个吃货揍一顿。 “这个石像的情绪消失了。” “当然消失了,连脑袋都没了哪里来的情绪啊!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莉莉安说的是“这个”,而不是说这些石像。 “轰——” 整座洞穴震颤到仿佛要倒塌,所有石像都在短短几刻扭动,分散的身躯合为了一体,洞穴里十几个石像都站立起来,形成了一堵高墙,围住了那些在他们眼中矮小的五人。 所有石像的目光无一例外地落在了伊特曼身上,眼中的愤怒都快要化为燃烧的烈焰。 “哈喽?” 伊特曼不紧不慢地缩到了瓦罗兰鲁等人的身后。 “来者不善呐。” 瓦罗兰鲁苦笑一阵,接下来需要经历的看来避无可避了,他只是希望这一切对于莉莉安而言,不会太过痛苦。 第四十七章 彷徨利刃 就要杀死敌人了吗? 杀字掠过脑海时,莉莉安险些握不住刀刃,食人花先生的话语仿佛在耳畔响起,就连双目都开始躲避那些石巨人。 临近战斗时,她还是忍不住胆怯,胆怯,但别无选择! “莉莉安,你照顾和伊特曼和格勒。” “瓦罗兰鲁,三十六,你们两个可以吗?” 莉莉安有些犹豫。 “无妨。” 瓦罗兰鲁回以一笑,他能看出莉莉安还未准备好杀死敌人,可自从拿起黑剑砍死闯入橡树屋的猎人时,他就随时准备好化身为黑暗了。 “好……” 莉莉安收回利刃,各拽起一个伊特曼和格勒闪到了某快岩石后面。 “三十六,不要留手,全力以赴,按我说的做。” “好!”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陡然膨胀,竟然变作和石巨人一般高大。 瓦罗兰鲁跃至他的头顶,亮出了黑剑与所罗所亚。 在石像挥舞硕大的拳头砸来之前,洞穴有那么一瞬变为黑白的世界。 黑白消散,瓦罗兰鲁的两把剑化为一阵疾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敌人的手臂,肩膀,或是头颅。 石头碎屑飞溅如鲜血。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触手扩散开来,各种魔法在触手的末端浮现,冰,火焰,突然出现的缠绕敌人双足的树枝或荆棘,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低级魔法。 可这些低级魔法数量众多,牵制住了周身的石像,而后面的石像又根本没法上前,反而自个牵制住了自个。 “三十六,前左,后右!” “着!”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向上跃起,触手如同炸裂的炮弹一般散开,那两只拳头相撞在了一块,他再落下时,触手一前一后,如同长枪一般戳向敌人! “咔嚓!” 清脆地声音响起,两位石像应声倒地,路易王·三十六世触手翻飞,抛出的两道光又落回了瓦罗兰鲁手上。 在刚刚起跳那刻,他便把双剑递给了路易王·三十六世,否则他一拳打过去,触手得破败。 “他们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就像是就像是拥有一匹千里马的骑士!来去自如啊!” “大哥,我们跟着他们,有朝一日一定能变强的!” “那是!” 格勒与伊特曼相视而笑,突然,两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看向了莉莉安。 从躲在这开始,莉莉安就很不安,不安到两位植物都可以感知的一清二楚。 “莉莉安,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但你好像很不开心啊。” “因为瓦罗兰鲁他们都在杀敌嘛,可是我躲在这里。” 莉莉安的猫耳没有力气的贴着,失望无以复加。 “瓦罗兰鲁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意图,你就相信他吧!” “可是我……” 莉莉安的话语就此打住,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可是他们落入了没有选择的处境,我还是依旧没有做出选择。 “轰!” 一记轰隆声预示着最后一尊石像的倒下,瓦罗兰鲁站在路易王·三十六世头顶俯视四周,仿佛号令千军的骑士统帅。 “啧,真疼。” 路易王·三十六世取出疗伤药剂喝了下去,顺便递给了瓦罗兰鲁一瓶。 就在他身躯要缩回原样时,瓦罗兰鲁的一声“还没结束”又令他紧张起来。 若是平时紧张,他的身躯定会像破气球那样,可与瓦罗兰鲁并肩作战时,他居然能维持身形。 “轰轰轰——” 就在路易王·三十六世猜测敌人会在哪里出现时,洞穴内又传来震耳欲聋的嗡嗡声。 第四十八章 全力以赴 就要杀死敌人了吗? 杀字掠过脑海时,莉莉安险些握不住刀刃,食人花先生的话语仿佛在耳畔响起,就连双目都开始躲避那些石巨人。 临近战斗时,她还是忍不住胆怯,胆怯,但别无选择! “莉莉安,你照顾和伊特曼和格勒。” “瓦罗兰鲁,三十六,你们两个可以吗?” 莉莉安有些犹豫。 “无妨。” 瓦罗兰鲁回以一笑,他能看出莉莉安还未准备好杀死敌人,可自从拿起黑剑砍死闯入橡树屋的猎人时,他就随时准备好化身为黑暗了。 “好……” 莉莉安收回利刃,各拽起一个伊特曼和格勒闪到了某快岩石后面。 “三十六,不要留手,全力以赴,按我说的做。” “好!”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陡然膨胀,竟然变作和石巨人一般高大。 瓦罗兰鲁跃至他的头顶,亮出了黑剑与所罗所亚。 在石像挥舞硕大的拳头砸来之前,洞穴有那么一瞬变为黑白的世界。 黑白消散,瓦罗兰鲁的两把剑化为一阵疾风,毫不留情地砍下了敌人的手臂,肩膀,或是头颅。 石头碎屑飞溅如鲜血。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触手扩散开来,各种魔法在触手的末端浮现,冰,火焰,突然出现的缠绕敌人双足的树枝或荆棘,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低级魔法。 可这些低级魔法数量众多,牵制住了周身的石像,而后面的石像又根本没法上前,反而自个牵制住了自个。 “三十六,前左,后右!” “着!”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向上跃起,触手如同炸裂的炮弹一般散开,那两只拳头相撞在了一块,他再落下时,触手一前一后,如同长枪一般戳向敌人! “咔嚓!” 清脆地声音响起,两位石像应声倒地,路易王·三十六世触手翻飞,抛出的两道光又落回了瓦罗兰鲁手上。 在刚刚起跳那刻,他便把双剑递给了路易王·三十六世,否则他一拳打过去,触手得破败。 “他们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就像是就像是拥有一匹千里马的骑士!来去自如啊!” “大哥,我们跟着他们,有朝一日一定能变强的!” “那是!” 格勒与伊特曼相视而笑,突然,两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看向了莉莉安。 从躲在这开始,莉莉安就很不安,不安到两位植物都可以感知的一清二楚。 “莉莉安,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但你好像很不开心啊。” “因为瓦罗兰鲁他们都在杀敌嘛,可是我躲在这里。” 莉莉安的猫耳没有力气的贴着,失望无以复加。 “瓦罗兰鲁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意图,你就相信他吧!” “可是我……” 莉莉安的话语就此打住,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可是他们落入了没有选择的处境,我还是依旧没有做出选择。 “轰!” 一记轰隆声预示着最后一尊石像的倒下,瓦罗兰鲁站在路易王·三十六世头顶俯视四周,仿佛号令千军的骑士统帅。 “啧,真疼。” 路易王·三十六世取出疗伤药剂喝了下去,顺便递给了瓦罗兰鲁一瓶。 就在他身躯要缩回原样时,瓦罗兰鲁的一声“还没结束”又令他紧张起来。 若是平时紧张,他的身躯定会像破气球那样,可与瓦罗兰鲁并肩作战时,他居然能维持身形。 “轰轰轰——” 就在路易王·三十六世猜测敌人出现的方位时,洞穴内又传来震耳欲聋的嗡嗡声,所有残缺的石像移动起来,散乱的岩块如同获得生命的血肉蠕动,然后聚拢到一处,一尊高大许多的石像拔地而起。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像破了的气球,起码漏了一半的气。 “瓦罗兰鲁,有什么高招吗?” 瓦罗兰鲁一阵沉默,如果连瓦罗兰鲁都束手无策,那凭借他的智慧肯定没法瓦解这个局面。 要逃吗?不行!他不能再逃避了。 “瓦罗兰鲁,如果你现在想走的话……” “那我一开始就不会来了。” 瓦罗兰鲁直接打断了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话,他望向眼前的敌人,只吐出了短短几个字:“全力以赴。” “我明白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不再缩小,甚至又膨胀了一些,眼中也多了几分坚定。 全力以赴! “三十六,尽力躲避他的攻击,块头越大,移动越慢。” “好!” 就在二人严阵以待时,石像冲了过来,不过,它这回没有冲向瓦罗兰鲁,而是选择冲向躲在岩石后的莉莉安等人! “什么?” 路易王·三十六世愣神半会,石像错身而过,整个身躯向前一扑,双手盖住了莉莉安等人的所有去路! 饶是莉莉安身手敏捷,也难以在没有退路的地方逃脱,她抽出双刃,目光左右一看,石像的双手牢牢包裹住了左右侧,若不是岩石卡在中间,她和伊特曼恐怕早就化为肉泥。 “啊啊啊啊!” 伊特曼和格勒惊慌之余,几乎散失了所有行动力,只剩下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睁着。 “该死!瓦罗兰鲁,我们一定要阻止它!” 路易王·三十六世拽住石像的后足,可是他的力量哪里能够挪动这石像分毫? “咔——” 昏暗的洞穴亮起一片剑芒,瓦罗兰鲁的身影直接出现在石像的头部,他挥舞双剑,坚硬的岩石在他那两把剑面前仿佛豆腐。 黑剑会吞下一部分敌人的残骸,而来自异度空间的所罗所亚可以无视一切物理防御,在那两把剑的合力作用下,石像只能发出一阵阵哀嚎! “咔咔咔!” 数十个呼吸后,石像的哀嚎停歇,瓦罗兰鲁的利刃砍断了它的双臂,接着他又挥剑砍向后颈! “吼!” 洞穴内响彻石像的哀嚎,莉莉安强自压下捂耳的冲动,待石像的头部掉落那刻,她带着伊特曼和格勒闪身而出,石像头掉落,完全掩埋了三人方才的所在。 “莉莉安!” 瓦罗兰鲁双剑撑地半跪着,刚刚那一击让他体力透支,现在想要站着都难。 “我没事,瓦罗兰鲁,你怎么样?” “还行。” 可瓦罗兰鲁的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刚刚那场战斗可谓精疲力尽。 如果她也能战斗该多好。 “瓦罗兰鲁,干的不错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走到了石像的残骸上,连忙递过了一瓶恢复药剂,莉莉安接过喂给了瓦罗兰鲁。 “叫你吓我,我啃啃啃!” 伊特曼仍然在为刚才的事愤愤不平,大口大口的吞了下来,可他还没有吞几口,就发现这残骸内有一双怒目正瞪着他。 “各位,我觉得这个石像可能还没有死,它里面好像还有一个石像。” 伊特曼的话音刚落,那尊石像就猛地耸立,似乎正是为了这个时机一般。 众人未曾料到,听到伊特曼的警告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一尊小一倍的石像破壳而出,它先是轰了最近的伊特曼一拳,他的身躯还没有对方的拳头大,毋庸置疑要被击飞。 “伊特曼!” 格勒大喊一声,一根藤蔓延伸到他身侧将他拉了回来,石像抓住两人停顿的时机,双拳砸了过来。 “不好!” 路易王·三十六世与瓦罗兰鲁来不及多想,只好冲上去各自拦住一拳。 “轰!” 眼前这尊石像明明缩小了,力量却变得更惊人了,加之两人刚刚大战一场,哪里扛得住那股力量,石像的双拳一点点地向中间挤压。 “吼!” 最后一点距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缩为零,石像暴怒地嘶吼,整座洞穴又是一阵震颤,周围所有土元素的力量都汇集在了他一石像身上!然后,这些力量不断聚拢在它的双拳!如同岩浆一般喷涌!而岩浆对准的就是僵持的路易王·三十六世与瓦罗兰鲁两人! “三十六!瓦罗兰鲁!” 在莉莉安带着哭腔的喊叫中,尘土飞扬,磅礴的元素力量化为了有形的泥沙,淹没住了两人。 “不!” 莉莉安双足一蹬,再一次出现时,已经是在石像的头部。 魔刃与武刃化为飞舞的雪花,顿时铺满了石像的整个面部,光影交错,石像口中传出断断续续的吼叫,他疼痛与愤怒的情绪四溢,莉莉安的剑刃几次犹豫。 但她再犹豫的话,瓦罗兰鲁可能救没有命了!他们都已经自愿选择了那条没有选择的路,现在她也必须这么做。 正如食人花先生所说,瓦罗兰鲁因为她背负了罪恶,那她便不能置之不理,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能再逃避了! “吼——” 石像发出最后的哀嚎,已然没有一点点愤怒了,它在恐惧之中迎来了终点。 杀死它时,喷洒的沙粒如同泉水,莉莉安的半边面颊都染上了那层灰。 原来这就是瓦罗兰鲁为我背负的。 莉莉安嘴角浮现一个苦笑,正当她打算走到石像的手臂挖出瓦罗兰鲁等人时,却捕捉到了石像细微的情绪波动。 它还活着! 莉莉安走到了石像面前,仅管头部千疮百孔,布满裂痕,可它还活着,散发着恨与痛的仇恨情绪,对生的渴望。 她举起了剑刃,心脏跳动如同野兽濒临绝境时的挣扎。 伤成这样,它也没法攻击众人了。 莉莉安收回利刃,走到石像的手腕位置刨开泥沙。 瓦罗兰鲁与路易王·三十六世背靠背的挤在一块,中间是不成样子的伊特曼和格勒,四个人除却沾了些灰以外,似乎都完好无损。 “莉莉安。” 瓦罗兰鲁收回武器坐到一旁,他勉强地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差点就完了。” 伊特曼和格勒互相摸索一阵,确保全身完好无损后,面容才舒展许多。 两株植物感激地看向周围三人,伊特曼甚至有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吐出来的冲动。 “嗯?” 伊特曼的目光捕捉到石像身体表层迅速蔓延的裂痕,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石像的整座身躯,然后“砰”的一声,整座石像四分五裂,泥沙携刻着憎恨波及众人。 突如其来的爆炸令众人完全来不及反应,更何况以那阵泥沙波及的速度,他们想要躲避也是有心无力。 “轰!” 泥沙淹没了众人,把他们冲刷到了洞穴的深处。 第四十九章 绝境 泥沙冲来的那刻,瓦罗兰鲁意识一动,可他体力消耗过大,黑白世界没有再出现,在泥沙冲过来之前,他只能伸手抓住莉莉安和路易王·三十六世,对方的手也仅仅与他相握。 泥沙裹挟三人一路冲刷,一开始是缓慢的顺着向下倾斜的洞窟滑行,后倾斜的程度渐渐增大,三人竟完全变成旋转着直线坠落,而这坠落似乎要将他们带到十八层地狱,竟足足持续了数十个呼吸! 待三人惊觉坠落结束时,身体要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他们坠入了某个水潭。 瓦罗兰鲁忍着剧痛睁开双目,水潭底部的岩石近在咫尺,若再加一些坠落距离,他恐怕早已丧命! 他的视线扫过幽暗的水底,莉莉安的身躯生在缓缓上浮,人已经处于昏迷当中。 路易王·三十六世呢? 扫视一圈无果,瓦罗兰鲁来不及多想,扑腾四肢便游向了莉莉安,他手一托,两人浮出水面,好不容易上了岸,瓦罗兰鲁又得匆匆站起搜寻路易王·三十六世。 他的面颊冻得通红,身体不听使唤地哆嗦,但他还是把头凑到了水边,弯腰时,头上某个沉重的物体滑落,路易王·三十六世就在他的头顶! “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发出一阵尖叫,两次坠入寒冷的水中激发了他的求生本能,整个人几乎飞上了岸。 “瓦罗兰鲁,莉莉安!” “没事,弄个火焰魔法出来,火焰越大越好。” 路易王·三十六世连忙点头,他凑到了瓦罗兰鲁旁边,八根触手各做出相同的手势,一阵短暂的吟诵之后,火焰没有燃起。 “这里用不了魔法!” 路易王·三十六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呆呆地看向瓦罗兰鲁。 此时瓦罗兰鲁也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不能使用魔法,就没法拿出储存的食物,而他们几乎所有东西都是用空间魔法寄存的。 他们陷入了补给中断,没有食物的绝境。 两人环顾四周,整座洞窟的墙壁都是粗糙的岩石,宽阔的能容纳好几栋房子,可这片宽阔的空间荒芜贫瘠,只有一口十来步宽,清澈的空无一物的水潭,一束光线从上垂直而下就是水潭唯一的装饰,那束光线就是出口,也唯独那一个离他们百来尺距离的洞是出口。 “不管怎么说,先弄干衣服。” “是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甩了甩身子就差不多干了,他作为全魔的唯一优点可能就是缺少穿衣的羞耻心。 瓦罗兰鲁抬手脱衣,目光一瞥又停住了。 莉莉安还在昏迷当中。 “瓦罗兰鲁你愣着干嘛,赶紧帮她拧干一下衣服啊!” “可是……” 瓦罗兰鲁犹豫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帮握住莉莉安的衣角,一点点扭了起来。 “拧个衣服你干嘛这么别扭?” “我们人族男女有别。” 瓦罗兰鲁脸红地回复到,心下早已打算尽早与莉莉安分开。 “男女有别?” “对啊,你们那不会有这个烦恼吗?男孩子和女孩子有些事不能一块做之类的。” “是这样子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摸着额头,显得满不在乎。 可能是由于非人形全魔的缘故,他自幼就没穿过衣服,所以压根没有注意到人形魔族之间会有这样的规矩,而且,他从小到大基本都是和黑月珑·维克一块沐浴的,完全没什么问题啊。 “瓦罗兰鲁?” 就在瓦罗兰鲁的手要伸向莉莉安那处衣服时,她醒了。 “莉莉安?” 瓦罗兰鲁面色通红的像是桃子,赶忙缩回了悬在空中的手,扭头看向别处。 “瓦罗兰鲁,你……好冷啊。” 莉莉安环抱自身,挤到了瓦罗兰鲁身侧。 “的确很冷。” 瓦罗兰鲁这回倒没有难堪了。 “奇怪?为什么召唤不出火焰。” 莉莉安着急地尝试几番无果后才明白过来,她又赶忙动用空间魔法,企图看见一条漂浮在空中的裂缝。 裂缝没有出现。 莉莉安抬头仰望洞穴唯一的出口,目光呆滞。 “这里不能用魔法,莉莉安,先休息吧。” 瓦罗兰鲁的第一声呼唤没有得到回应,他长叹一声,轻轻地抚摸莉莉安无精打采的猫耳。 “没事。” “瓦罗兰鲁,我们是不是被困住了。” “是。” 莉莉安看向瓦罗兰鲁,脸上写满自责,说话也带上了哭腔。 “瓦罗兰鲁,,三十六,我很抱歉,我本应该杀死它的,我心软了……” 抽抽噎噎的哭泣声一发不可收拾。 “我知道它还活着,可是我以为它没法再反抗了,我以为它……我以为它死了。” 莉莉安语无伦次,不知说了多少句话。 瓦罗兰鲁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将她搂在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 就算瓦罗兰鲁如此说,莉莉安还是感到深深的内疚,自责,她最后一刀若是砍下,也许石像就不会炸开,他们就不会落入这种空间,现在他们离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了。 迷雾世界的心软是有代价的,不陷入没法选择的境遇所付出的代价也会难以承受至如同金字塔压于肩膀之上。 “莉莉安,没关系的。”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眼珠子眼泪汪汪的,他伸出八根触手抱住了莉莉安,嘴里不断宽慰。 “谁能料到那个石像会爆炸呢?也许你杀了它,它还是会爆炸,更何况,你叫了我们一命。” “我……救了你们一命吗?” “是啊,如果莉莉安你不杀它,我们恐怕早就死在石像的重拳下。” 瓦罗兰鲁接过话头,轻拍莉莉安的肩。 遗失古原神秘莫测,纵使黑眼也无法彻底窥探,试炼者只能随机应变。 “可我一直都在逃避。食人花先生说,瓦罗兰鲁杀人那刻就是在背负某种罪恶,而我却在想极力避免背负上那种杀人的罪孽,可是我……” 莉莉安的声音渐渐缩小到快要消失,她的双目溢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莉莉安,”瓦罗兰鲁贴在她耳边说,“我们并非要抛弃良善,只不过,无论迷雾还是俗世的人或生灵,见过了黑暗之后就无法再以“人”自称了,我们只能用力握住剑,守护住想守护的,我会……一直在你身旁的。” 末了,瓦罗兰鲁加上那一句,莉莉安明亮的双眸闪过泪光,夹杂着感激,安心以及慰藉,然后她再加了一句。 “我……” 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她的脑海忽然划过那句“生杀予夺,还是永远年轻”。 亲眼见过那种黑暗之后,就不能再以“人”自居了,对于瓦罗兰鲁,那种黑暗从他出生伴随至今,又以杀戮的形式延伸向他周遭所有人,当挥剑穿过猎人们的尸体时,他就完全堕入了那种黑暗,而光,只存在于剑芒护住的地方。 第五十章 生机 三人休息了好一阵,恢复些许力气之后,开始觉得饥肠辘辘,在阴冷的环境之中,饥饿感转变成一种酷刑。 “这边什么也没有。” “那里也是。” “那就只剩下那里了。” 三人在洞穴内来来回回搜了个遍,一无所获,任何魔法还是无法使用,就只能坐到水潭旁边抬头看那洞口。 百尺高的洞口无情地撅着脸,似乎还在越变越远,隐隐约约有些看不见了。 瓦罗兰鲁想尽所有办法接近那洞口,包括让路易王·三十六世飞出去查看情况,却只能得到个歧路亡羊的故事。 洞口之上是垂直的仿佛无尽的峭壁,光滑到没有任何突出的岩石可供休憩,哪怕路易王·三十六世想要一鼓作气地飞出去,最后也会在如同迷宫的地形迷失,无可奈何地坠落下来。 瓦罗兰鲁也尝试过用黑眼探查周围,可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他甚至没法坚持几个呼吸。 “瓦罗兰鲁,你探测到什么了嘛?” 每当瓦罗兰鲁停顿时,路易王·三十六世都以为瓦罗兰鲁身处在那片黑白世界,所以接连问了好几次。 瓦罗兰鲁斟酌一方,答到:“只看到我们出去了,但是中途发生了什么我也无法猜测。”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出去的路?” 看着兴奋的路易王·三十六世与莉莉安,瓦罗兰鲁暗自苦笑。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想到“死”字时,瓦罗兰鲁再无恐惧,第一次濒临死亡时,他手无寸铁,在流放之地活了下来,第二次死亡时,他有剑在手,斩杀了敌人,第三次,他怀抱希望,挣扎到底。 “咚!” 黑暗中忽然传来物体翻滚的声音,由远及近的清晰,三人面面相觑,赶忙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那里的!” 莉莉安指向墙壁离地十几尺的某处,物体翻滚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三人走近,咚咚咚的声音如同战鼓那般振奋人心。 “砰!” 岩石飞溅,墙壁破裂,两个物体从窄小的洞穴中翻滚而出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众人面前。 “伊特曼,格勒!” 三人见是伊特曼与格勒,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瓦罗兰鲁,莉莉安,路易王·三十六世!” 伊特曼爬起时,发现他失散的同伴全都在这里,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五人小队再次凑齐,这时,一个问题又凸显出来了。 “什么,这里使用不了魔法!” 伊特曼与格勒如同三人初来乍到时那般惊讶,纷纷用叶片捂住了脑袋。 “这么说,你们在这个又冷又湿的地方连火都没法生,也没有食物了!” “是。” 瓦罗兰鲁的喜悦缩减不少,好不容易出现一丝希望,却发现是绝望的陪葬品。 “呕!” 伊特曼听完,张开了他那张血盘大口,各种物品决堤一般倾泻下来,食物,药剂,地毯,被子……如果它的嘴巴再大一些,说不定连一栋房子都能装下。 “奇怪,这里不是不能用魔法吗?” 三人目瞪口呆。 “哈哈哈,这是伊特曼的身体构造啊,他体内就带有这么一个空间。” 格勒笑着解释了一番。 “身体构造吗?” 瓦罗兰鲁还在思索那番话,莉莉安就赶忙拉着他到水潭边,在那儿,路易王·三十六世已经洗好了各色各样的果实,连腌制的肉也被他小心的清洗了一遍。 “身体构造,难道你那个不算魔法,只是单纯的天赋吗?” “对啊,能吞下好多东西呢。” “你有没有计算过能吞多少东西?” 伊特曼的一根树叶拖住了他的下巴,似乎是在努力思考。 “大概,也就一栋房子吧。” 伊特曼比划了一下,听得三人都是一惊。 “一栋房子?” “对啊,所以你们总是能看见他到处吞东西。” 格勒话未完,伊特曼就把头伸进了水潭,咕噜咕噜的灭了将近一半。 “太不可思议了。” 瓦罗兰鲁还没有感叹完,伊特曼又把刚刚吞下的水吐了不少,还混杂大量绿色汁液,明晃如镜的一个水潭就此浑浊不堪。 “为什么它要吐出来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侧身转移了视线,感叹这操作不比饥饿还折磨人? “抱歉啊,忍不住,忍不住。” 伊特曼充满歉意地笑了笑,算是消停一会。 “伊特曼,你把这里的水喝光吧。” 瓦罗兰鲁出神地注视水面,脑海中闪过火花。 “那我就不客气啦!” 伊特曼毫不推脱,直接扑腾跳进了水中,他张开大口一阵吸食,水潭迅速干涸,露出了潭底。 “饱了,容许我休息一会!” 爬回岸边后,伊特曼再未动弹一下。 “瓦罗兰鲁,这潭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先等我下去看看。” 瓦罗兰鲁拍拍莉莉安的猫耳,纵身跳到了潭底,清脆的回音悦耳至极。 他们在这待了这么久,居然没有注意到光线的异常,因为洞口和水潭的位置重合,加之光线的细微差别,他们竟然没有注意到光是来自于水潭下面的。 随着瓦罗兰鲁跳进潭底,洞口的光立马少了一部分。 这里的光更像是一种悬浮的发光颗粒,而且是限制在洞口与水潭之间的。 这也难怪他们现在才发现若不是刚刚伊特曼跳入水中时,瓦罗兰鲁恰好看了眼洞穴,恐怕三人还要困在这儿。 “三十六!” 路易王·三十六世闻言,立马翻身跳入潭底,身躯也膨胀不少,瓦罗兰鲁站在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头顶,双手一握,所罗所亚与黑剑露出锋芒,在其主人的意志驱使下斩向了潭底。 “轰!” 在完全无视物理防御的所罗所亚面前,那层薄薄的岩石如同螳臂当车,相撞那刻就碎成一块块的,一片片的发光颗粒决堤似的涌出,沿着洞口飞速向上攀升,底部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一行人望向暗淡的底部,离他们七八尺距离就能看到一块巨岩,而巨岩四周又是更加黑暗的地带。 “照明!” 一朵朵火花随这一语奔向黑暗,巨石之后的广阔世界就此露出冰山一角。 向上是下坠的命运,向下是未知的命数。 “三十六,麻烦你了。” “好嘞!”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摇晃,几刻之后又增高了七八尺。 “我们走吧。” 众人也没有多加犹豫,一同跳上临时的飞船向下浮去。 第五十一章 真正的遗失古原 黑暗无垠,焰火不能照亮,一片寂静的岩地,只有五人走路时的沙沙声,无风,无光,偶尔飘散的零散的发光颗粒转瞬消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一处光亮,近些时,才发现光亮是来自一位手提煤油灯的石巨人,与刚才见到的石巨人不同的是,眼前这位石巨人和成年人差不多身高,但他的身躯依然宽阔。 “来者何人?” 石巨人警觉地跺足,喝住了来者,他举起煤油灯,目光一阵扫视,眼中满是不屑。 “我们是试炼者。” “试炼者?” 石巨人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他大手一摆,没有嘴的面容发出讥笑。 “什么试炼者?我们遗失古原是谁都能进的吗,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进入此地,就凭一个魔族?两株植物生灵?一只猫妖?还是那个……” 石巨人看向瓦罗兰鲁时,话语停住,他在此地守候数百年,阅人无数,却无法看透瓦罗兰鲁。 人?可他体内有魔的黑暗。是魔?可那股黑暗只是时隐时现,与魔族完全不同。 他一时竟没有下文。 “是长爷爷让我们来的。” 莉莉安说完,石巨人又笑了一阵子。 “什么长爷爷?听都没有……” 石巨人沉默一会,忽然想起来那个怪物的称呼就是“长者森爵”——迷雾世界的最强者之一,可若是他,就更奇怪了,他不是归隐之后不再理会俗世,只是安心守护世界树吗? “你口中的长爷爷,是长者森爵?” 见对方点头回应,石巨人越发疑惑了,那个怪物竟然会插手俗世,还是几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如果他知道这行人还有个路易王后裔,他定会硬生生扯出一张嘴。 “哦?那他为什么要你们来这?” “因为我想要化成人形,长者就告诉我们这个地方了。” 石巨人目光回到那个恶魔身上,他仔细观察了一番,猛然察觉到对方体内潜藏的那股力量。 那是只有强大魔神之后裔才有资格拥有的,而他身上的这种血脉力量还异常纯粹,这就说明他是迷雾世界六大恶魔国度的皇族。 “你是哪个恶魔族的?” “路易王·三十六世。” 魔族的姓氏象征其背后的家族,路易王背后象征的则是路易王神后裔。 长者森爵为什么会帮助这名魔族? “瓦罗兰鲁,他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思考。” “而且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充满疑惑,在听到三十六你的姓氏之后,他更疑惑了。” “是吗?毕竟我是皇族啊。” 不同于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自傲,瓦罗兰鲁此时愁眉紧锁。 真有这么简单吗?路易王姓氏确实具有很强的威慑,可石巨人陷入沉思好像是因为长者森爵,难道是因为长者森爵插手了恶魔族的事情吗? “不管了,无论你们是谁推荐过来的,都要经过考验才能进入遗失古原!” 进入? 石巨人提到“进入”二字时,瓦罗兰鲁顿时明白他们还未进入真正的遗失古原,上面那一大片废墟可能都是错综复杂的迷宫,而他们误打误撞,竟然直接来到了真正的入口,无疑因祸得福。 “好,我们接受考验,怎么个考验法?” “呵呵,移动我分毫。” 石巨人神秘莫测地一笑,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双目不紧不慢地闪烁着。 “切,这还不简单?给我退!” 路易王·三十六世率先冲了上去,他的身躯转眼间已如同房子一般大小,八只触手旋转起来,竟是化为一道龙卷撞向了石巨人。 “晃当”声清脆如同钟鸣,路易王·三十六世晕晕乎乎,摇摇晃晃地折身走回时,身躯又缩小了。 “好疼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捂着额头,倒在了众人面前。 “笨蛋,谁叫你用头撞啊!” 莉莉安轻抚着他的额头,神色担忧,她再抬头时,伊特曼和格勒已经被弹回来了,他们两个甚至还没有逼近石巨人,就被他一记吼声震退,潦草地离了场。 石巨人依旧纹丝不动。 莉莉安站起身,也打算试一下,瓦罗兰鲁却叫住了他。 “你们都过来一下吧。” 见瓦罗兰鲁招手,所有人都好奇地靠近,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地商量了一阵。 “他们在商议什么呢?” 石巨人好奇地摸摸下巴,却没有半点警惕,作为遗失古原的守门人,他已然驻守数百年之久,偶尔还是会遇到一些入侵者的,但他们用尽浑身解数就是拿他这位石巨人没办法! 他可是石巨人中最后的御之一族,单论防御力可是难逢敌手,就凭眼前几个小鬼想通过他这一关?绝无可能! “长者啊长者,你可别说我不给你面子,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他们怎么可能通过那个试炼?” 第五十二章 击败御之一族 “喂,你们准备好没有啊?” 石巨人不耐烦地催促瓦罗兰鲁等人,说好的商量,对方居然真的商量了半个小时,商量也不是这么个商量法。 “好,我们要上了。” 瓦罗兰鲁说完便退后了一步,其他四人则慢慢逼近,石巨人心下正纳闷,眼前忽然一亮,视线顿时被数个光团遮盖。 “雕虫小技!” 石巨人稳稳站立,眉头也未皱一下,即使失去视野又如何,他本来就打算站着不动,要是他动一下,岂不是欺负人? “刷!” 耳旁听到一阵阵的破风声,接着是剑鸣声,模糊视野中两个人影分别出现在他左右侧,一人双手拿着两把短剑,另一人则以触手为武器。 “咔!” 刺耳的刮擦声响彻四周,莉莉安的剑刃竭尽所能的施展开来,却只能擦出一片飘飞的火星,她惊讶地退后。 全力一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些些细微的裂痕也会很快恢复,眼前的石巨人拥有超乎寻常的防御力! 她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他的攻击自然没有什么成效。 饶是八只触手翻飞,各种火系冰系水系魔法一一祭出,路易王·三十六世也不过气喘吁吁地爬回来。 “哼,这么大阵仗,真是无用。” 石巨人双臂交叉,郁闷无聊地站着。 听到长者森爵的名字时,他满怀期待,以为试炼者们会为他枯燥的守门生活带来些许乐趣,可他得到的却是无聊的失望。 不痛不痒的低级魔法,凌厉但无法突破他防御的剑法,一个站在一旁啥也不做,偶尔指挥的小鬼,他最先可是非常看好那个小鬼的,无奈事与愿违。 不过他们这一幕似乎不像是试炼,那会是什么呢? 石巨人未说完,三人又凑在一块商量了会,然后一起攻来。 他们第一波进攻与之前照旧,可是几轮之后,他们又换了另外一种进攻方式,三人的配合也愈加默契熟练,有时甚至不用任何口头交流,几个眼神就能传达命令。 反反复复轮流攻击了几个小时候,三人原地休息,点了火把,聊天,然后瓦罗兰鲁跑来跟他说了句“晚安”,三人就此睡去。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在石巨人面前睡觉,所以当瓦罗兰鲁跟他说“晚安”时,他相当震惊,不过他很快就推测,对方不过是想打个持久战,日出而攻,日落而息,反正这里荒芜了这么久,试炼者能待久一些也算件好事。 石巨人闭目养神,静待天明。 第二天,三人睡醒吃了早饭,又开始配合进攻石巨人了,攻击方式没有太大变化,除却配合熟练外,石巨人看不出任何差别。 第三天如此,然后第四天,第五天……一个月过去了。 “你们还不肯放弃吗?” 石巨人问到,较之于开头几天的焦躁,他现在相对镇静些。 如果对方只坚持了一两天,他只会想要赶走他们,但对方坚持了十天半月,他就不再执意赶走对方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又匆匆过了一个月,三人在这段时间所进攻的次数不下千次,战斗几乎不需要语言交流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个微动作,三人就能得知同伴的意图,甚至还学会相互掩护着撤退,哪怕他承诺“决不动手”。 石巨人则一直观察着瓦罗兰鲁以及他那把黑剑,他无法形容那股令他畏惧的黑暗力量,就仿佛一尊无形的魔神出现在面前,那种力量给予了他直观的冲击,与此同时,石巨人也发现了一件事情。 “你们是在拿我练习吧!” “对啊。” 三人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石巨人交叉的双臂终于垂下,发现试炼者在拿他练习时,他目瞪口呆,内心涌起一股闷气。 他们在练习?练习了两个多月?拿他这个遗失古原的守门人? 此时他的心境不亚于发现到手的金币是巧克力,只能吞下苦涩的可可豆成品。 “你们!这可是试炼啊!” “可是也没有时间限制吧。” 对方一语又让他呛住,试炼的确是没有时间限制的,但他总觉得有苦难言,而对方接下来的这一句话,更是让他怒气横生。 “我们在第一天就可以通过试炼了,可是这么好的练习对象,我们上哪里找。” “第一天就可以通过试炼?真是大言不惭的小鬼!你们可是两个月都没能击退我一下!” 石巨人握紧双拳,感叹人心不古至此,竟然满嘴跑火车,就凭他们三人,怎么可能突破他的防御? “伊特曼格勒。” 瓦罗兰鲁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叫出了那两个名字。 “伊特曼,格勒,那两株食植物生灵?” 石巨人挠挠后脑勺,暗自冷笑。 第一天就不见的两只植物生灵能派上什么用场? 然而,在他暗自冷笑时,地面突然一塌,石巨人沉重的身躯就此倾斜坠下,向后倒去。 “轰咚!” 坠地时的声响悠长悠长,石巨人躺在塌陷岩洞的底部,满脸疑惑。 他的脚下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大一个坑?对方有人能够挖动这里坚固的岩石?是那两只植物? 大坑边已经传来欢呼声,直到石巨人爬出坑时,他还是疑惑重重。 “你们两株植物是怎么做到的?” 石巨人脸上再无轻蔑,他看向那两株植物生灵的目光充满尊敬。 格勒没有回话只是看向了伊特曼,他骄傲地抬头,神气地像是一只大公鸡。 “我吃掉了。” “吃掉了?” 石巨人面无表情,坚硬如铁的岩石被他吃掉了?这还是植物吗?食人花不是杂食植物吗?什么时候吃铁了? “我们能过去了嘛?” “过吧过吧!” 石巨人烦躁地挥手,他身后黑暗的地方突然亮起,一睹古老的石门赫然伫立,上面写满岁月痕迹。 在石门中间,还有一个复杂的环形锁,收到守门人的指令,环形锁转动起来,金色的细微光芒从环形锁蔓延,最后遍布整扇古老石门,真正的遗失古原渐渐展现在众人面前,仅仅是一瞥,就足以惊心动魄。 石门后面是一片明亮辽阔的沙地,其间废墟古迹星罗棋布,一轮金色浩日当空,浮岩石块飞撒,空中悬停着破碎的古老建筑,远处是一座破败的金字塔。 从这片古迹的破败萧条就可窥见那个时代的繁华,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破败至此? “我们走吧!” “好!” “瓦罗兰鲁,这回我们立大功了吧?” “的确……” 说话声渐渐远去,石巨人目视着五人的背影暗自感慨。 他守门这么久,今天居然被轻而易举的打败了,要是重来一次,他定会让对方无功而返。 就在此时,瓦罗兰鲁突然回头望了他一眼,露出一贯友好的笑容。 这一回头让石巨人彻底丧失了信心,也许对方还有其他方法正面破开他的防御? “唉……希望他们不会遇到那个家伙吧。” 石巨人关上了大门,发出一声感叹。 那个家伙可不像他这样按常理出牌。 第五十三章 岩鲨骑士 “这片地方,广大萧条,真是让人莫名感叹。” “是啊,就是这里的沙子特别难吃。” 伊特曼的感叹很不合拍,不过却为众人带来了些许乐趣。 “瓦罗兰鲁,那轮太阳好奇怪。” 莉莉安仰望苍穹,凝视那轮浩日时,一阵心悸爬上心头,就好像被某种魔兽盯着看。 “奇怪?” 瓦罗兰鲁闻言,也看向了那轮浩日,璀璨夺目的日轮无声地镶嵌在岩壁之中,要说奇怪的话,便是日轮上面隐隐约约刻有图纹,可惜距离遥远,他们也看不清那是什么。 “可能是什么宝物吧。” 若是宝物,在黑白世界里应该是有色的。 “宝物?可是那个宝物好奇怪,他好像有一丝细微的悲哀。” “悲哀?” 瓦罗兰鲁停住脚步,看向莉莉安。 如果莉莉安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不正好说明那是活物吗? “还是那种沧桑的悲哀。” 猫耳妖的眼神清澈,她双手合十,倾斜着身子拜了拜“他”。 “瓦罗兰鲁,莉莉安,你们看前面!” 路易王·三十六世已在前方向他们招手,两人赶忙跑了过去,低头时,“他”的目光暗淡了一瞬,耀眼的浩日仿佛某种远古生物的眼睛。 “你们快看!” 瓦罗兰鲁与莉莉安朝前一望,废墟就在不远处等候试炼者的到来,他们离试炼地很近了,可他们会接受什么试炼呢? 怀揣着一些期待和担忧,众人向前走去,而在他们未曾察觉到的暗处,两道目光投向了他们。 “你觉得他们能成功吗?” “属下不知。” “那,”问话者顿了一下,好奇地说到:“你说,要是他们碰上那家伙,会不会更有趣呢?” “这不太好吧。” 回答者感觉寒气阵阵,一想到那个家伙,他就觉得大事不妙,过去数不胜数的试炼者都是因为他的搅局,连那片废墟也没有踏入便无功而返。 “真的不可以嘛?” 问话者可怜巴巴地看向一旁的人,他无奈地叹口气。 “那我就传讯叫他过来吧,正好他闲得慌。” “好嘞!” 问话者的失落一扫而空,这样一来,她又可以看一出好戏了,至于父亲怎么责罚她,就是后来的事情了。 想到这,她越发想看到开打的场景,嘴角不禁浮起笑意。 眼前这些试炼者碰到他,又该如何呢? 试炼者们此时还未意识到危险的靠近,他们只想接近那片废墟一探究竟,不曾想过试炼之前就会有一份大礼。 “啊呸,这里的沙子越来越难以下咽了。” “伊特曼,还是不要随便咀嚼吧?” “可是我饿。” 伊特曼望了格勒一眼,突发奇想地捧了一抔岩沙给他。 “格勒也试一下吧!” “我才不要呢!” 格勒摆手拒绝,伊特曼又依次看向瓦罗兰鲁,莉莉安和路易王·三十六世,最后停在了路易王·三十六世身上。 路易王·三十六世接过那抔沙毫不犹豫地丢回地上,嘴里嚷嚷:“沙雕!” “至于吗?” 伊特曼愤愤不平地捧起另外一些沙子,就在他打算吞下时,双手忽然一震,沙子洒落在地。 “奇怪?” 伊特曼看向那抔沙子,它正在一点点地从叶片之间的缝隙滑落。 不对!是地面在震动! 伊特曼看向四周,整片岩沙都在上下翻腾,简直像是沸腾的热水! “警戒!” 不待多言,五人背靠背地站到了一块,警戒地站好。 “莉莉安,能感觉出敌人在哪里吗?” “下面!” “下面?” 瓦罗兰鲁低头,岩沙翻滚如河,一个黑影渐渐浮现,钻出了岩沙地面。 那个黑影跃起又消失在另外一出,坠地时拍起的岩沙满天飞舞,但所有人都捕捉到了敌人的身影。 一条颜色如岩的巨鲨,巨鲨背上,还载着一个手持长矛,身披甲胄的骑士。 他们的敌人是一个骑着巨鲨的骑士?不仅颜色与岩沙无异,在这片地形还能货真价实的如鱼得水? 绝对是个棘手的敌人,他第一个攻击的会是谁呢? “哗!” 沙面破裂飞洒,骑士与巨鲨如同踏浪一般钻出,长矛直指瓦罗兰鲁。 “都散开!” 瓦罗兰鲁大喝一声,双手一抬,黑剑与所罗所亚十字交叉,众人还未有所反应,长矛已经咆哮着钉在了双剑之上。 “轰!” 岩沙飞溅,瓦罗兰鲁登时滑退数十步距离,双足在地面拖曳出两道长长的痕迹,他的目光定定地望向岩沙之中的骑士,神色紧张。 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一瞬。 骑士的目光略带疑惑,他精心准备的出场因为这小子停顿了一瞬,就因为这一瞬…… “咔咔——” 岩沙落下,滑痕消散,手持长矛的骑士未再发起冲锋,他骑着巨鲨,目光扫向其他人。 因为那一瞬,本会倒下的人安然无恙,他也可以早早收工,现在看来,这批试炼者比之前的都有趣许多,起码抗住了他的偷袭! “你们就是试炼者吗?” “你就是试炼官吗?” 对方会以反问回答他着实出乎意料,之前的家伙经他提问,可都毕恭毕敬地道出了自家的身世。 “没错,我就是你们的试炼官,岩鲨骑士。” “岩鲨骑士?” 路易王·三十六世默念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可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试炼内容是什么?” 瓦罗兰鲁的问题如石沉大海,对方振了振长矛,扬起一片沙石。 “好像不必多说了吧?” 岩鲨骑士说完,身子前倾,长矛直指前方,坐下那头巨鲨也狂躁地扭动身子。 他这是要准备冲锋! “来喽!” 狂鲨载着骑士迅速地游动,上一刻还缓慢舒展四肢的海龟化作一条往来穿梭的金枪鱼,其后还拖起一道道如城墙般耸立的沙浪。 “他们撑不了多久了吧?” “属下也是认为如此,能扛下第一枪就算是极限了。” “为何呢?” “因为岩沙地形,在这种地形,岩鲨骑士可谓一骑绝尘,而对方反而会受到束缚,寸步难行!” “是吗?” 问答者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惋惜,她还盼着有人能通过试炼,那样的话…… 少女抬起头仰望着那轮浩日,眼神忧伤。 第五十四章 僵局 岩沙地形变成了海浪,瓦罗兰鲁等人可谓寸步难行,他们每走一步都要费些力气,更遑论与岩鲨骑士作战,就连碰到他都成为了难题。 “哈哈哈哈哈哈,束手无策了吧!” 岩鲨骑士的笑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他的身影移动速度极快,加之岩沙掩护,感官最为敏锐的莉莉安都难以捕捉其所在。 “要不试试冰魔法?把这里的地形都冰住?” “我们五个人抽空魔力也未必做得到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摇头否决,这个想法简直异想天开,别说冰冻一片区域了,就是冰冻他们脚下这几平米也难以做到。 “那三十六你的湮灭呢?” “我用不出来。” 路易王·三十六世这回委婉地否决了莉莉安,他也很想用出那股惊天动地的力量,可是恶魔的世界只有不能而不想。 “瓦罗兰鲁,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嗯……” 瓦罗兰鲁摇摇头,他微微转动双剑,调整了个方向,岩沙之后移动的人影又游向别处。 几番掉头下来,岩鲨骑士颇为不解,瓦罗兰鲁仿佛知道他会从哪蹦出来,每次要进攻时,他都能及时调整方向。 想起开始那次瓦罗兰鲁未卜先知挡下了他的进攻时,岩鲨骑士就莫名地兴奋,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高明的猎物了,心下便打算耐住性子,一定要找到他的破绽,然后一击结束! “伊特曼,我们做什么啊?” 与持剑警戒的瓦罗兰鲁,路易王·三十六世,莉莉安三人不同,伊特曼和格勒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做,以至于他们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瓦罗兰鲁他们在寻找破敌之法,我们当然不能闲着!” 伊特曼嘴巴闭上又张开,大口咀嚼起根底的泥沙,吞一大口吐一口,周而复始。 “那老大,你认为怎样才能击败那个敌人呢?” “太简单了!” 伊特曼吐出含着的碎沙,挺直了腰杆子,他咳嗽两声,继续说到:“只要没有这片岩沙地,他就不能游来游去了。” “那要怎么才能消灭这片岩沙地呢?” “这个……” 伊特曼心里大骂,这个他怎么会知道,但看到格勒那双求知的眼神,话到嘴边又改口了。 “这个,我们不用消灭这个地形的,大自然是不可战胜的,只要……只要对方没法利用这片地形,我们不就赢了吗?” “哇塞,不愧是老大,文武双全!” “那是!” 瓦罗兰鲁等人还在艰苦奋斗时,两株植物已经开始探讨植生了,对此,三人眼中只有同情。 夺去对方地形优势就能赢这一事显而易见,可问题却是他们要做什么才能夺去对方的地形优势。 “刷!” 破风声响起那刻,思纬中断,瓦罗兰鲁双剑交错斩向一旁,与此同时,莉莉安与路易王·三十六世各自向前,魔法与利刃毫不留情地甩向对方。 “轰!” 又是卷起滚滚尘土的一幕,长矛戳在了瓦罗兰鲁交错的双剑身上,左右侧分别是挥舞的双刃与触手,骑士的双眸陡然睁大,他窥伺许久竟然扑了个空,瓦罗兰鲁还是精确地找出了他的位置,而他的同伴则默契地从两侧进攻。 只可惜…… 骑士双眸中的惊讶消失那刻,瓦罗兰鲁发觉长矛尖端传来了难以抵挡的贯穿力,那是一股足以将他戳退百来步的爆发力!必须闪开! “倒下吧!” 岩鲨骑士狰狞地笑了起来,以爆发力克敌制胜是他的惯用伎俩,当对方试图抵挡他的攻击时,就必须做好被贯穿的心里准备了! 冲锋的骑士眨眼间消失在了视野内,下一刻,轰鸣声充斥众人耳畔,一道深而宽长的印记清晰地出现了一瞬,便淹没在如山耸立的飞扬泥沙之中。 莉莉安和路易王·三十六世两人弹飞了出去,岩鲨骑士爆发冲击的余波竟能击退他们两个,那处于长矛一端的瓦罗兰鲁岂不得身受重伤? “瓦罗兰鲁!” 莉莉安不顾飞洒的沙石,勉强睁着双目冲了进来。 “结束了,你们退下吧。” 岩鲨骑士长矛一横,背对着众人仰天长笑。 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任何预判都是枉然。 “结束了呢?” 少女耷拉着脑袋,有些心不在焉,她期待的奇迹就这么被岩鲨骑士摧毁了,一点希望也不剩了。 “好像还没有。” “还没有?” 少女疑惑地眨巴眼,岩鲨骑士可是凭借他可怕的爆发力屡次击退强盗,吃了他一击还能站起来,这绝无可能,然而,似乎是为了解答少女的疑惑,瓦罗兰鲁嘹亮的声音传遍了岩沙地。 “还没呢!” 一个决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岩鲨骑士触电般转身,难以置信地望向身后,遮蔽视线的岩沙散去,瓦罗兰鲁双剑垂落,肩膀上流着鲜红的血。 “还没有结束呢!” “瓦罗兰鲁?” 路易王·三十六世握紧了触手,瓦罗兰鲁在最后关头侧身躲过了长矛,虽然避开要害,但肩膀却难以避免,以至于他现在连抬剑都难。 就是这样他还在战斗,所以他更不能认输。 “对,还没有完!”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顿时增大好几倍,独目变作井盖大小,粗壮的触手像是树干。 “瓦罗兰鲁,你没事吧?” 莉莉安心疼地看向瓦罗兰鲁的伤口。 “我没事,继续战斗吧。” 瓦罗兰鲁朝莉莉安笑了笑,看到那个笑容,莉莉安沉默半晌,随即抽出双刃,寒光从双眸中掠过。 她绝不会放过这个伤害瓦罗兰鲁的人! “这样也好。” 岩鲨骑士手抚长矛,满意地赞叹到,他如刀的目光掠过在场众人,眼中再无一开始的戏谑。 浩日照在他沙色的甲胄上,如同岩石制成的甲胄发出暗淡的金黄色光芒。 “塞德,我们走。” “吼!” 巨鲨咆哮着回应,庞大的身躯突然向前一跃,再度钻进了岩沙之中。 狩猎开始! 第五十五章 发飙 岩沙汹涌澎湃,仿佛要淹没众人,可在这岩沙下潜藏的骑士无疑更加为危险,众人思索再三苦苦不得答案。 岩鲨骑士快如闪电,攻则出手必中,即使瓦罗兰鲁能预判他的位置,次次都能躲过,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越来越像是困在囚笼之中的猎物,既不能有丝毫松懈,也无法攻击到囚笼之外的敌人。 离囚笼边缘的几十步距离也会难以跨越,岩鲨骑士可不会放任他们离开,他窥伺,潜伏,穿梭,游戏,把众人耍的团团转,但众人除却等待毫无办法,完完全全处在被动防御之中。 “老大,我们现在就这么埋这里吗?” “前车之鉴后车师,上梁不正下梁歪。” 在被无辜弹飞一次之后,伊特曼就自觉地退到一旁,把半截身子埋进了沙地,只露出一个浑圆的脑袋。 他可不想再飞舞一次,要是再来一次,他非得把昨夜吃的土都吐出来。 “你千万不要小看我们的自身的作用,我们就这样站在一旁其实是威慑,对方就会不敢攻击。” “厉害啊老大!” 格勒还未夸完,身边突然卷起的一大堆沙尘温馨地盖住两人,叶片都沾满了灰尘。 “啊呸呸呸!” 两人吐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可他们未缓多久,岩鲨骑士又送来温馨的一餐。 “太可恶了!” 伊特曼怒气冲天,整株植物仿佛都要燃烧起来! “我就不姓治不了他!格勒,种子机枪,给我狠狠地打!” “好!” 格勒身上突然散发出一阵淡绿色光芒,埋在土里的身体开始迅速延伸,他的双足——也就是根系——渗透进了周围的沙地。 “噗噗噗!” 根系向上生长,数株长相怪异,只有一张狭长的嘴巴的植物钻出了土里。 “开炮!” 伊特曼挥舞树叶,像是下令的将军,数株植物如同弓弩一般接连不断地喷出一颗颗种子,一时间沙土飞扬。 “报告!弹药不够!” “充能!” 伊特曼大嘴一吐,数颗蓝色的果实带着熟悉的绿色滚落,格勒吃下那果实后,魔力似乎有所恢复,又开始疯狂的扫射沙场。 “他们在干嘛?” 路易王·三十六世触手甩了甩,已经有好几堆弹药落到弹飞到他身上了,虽然不疼但是胜在侮辱性强。 “就是嘛!” 莉莉安的听觉非常敏感,所以听到这些嗡嗡如同蚊呐的声音会尤为烦躁,猫耳都难过地抽动。 “种子?” 瓦罗兰鲁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喃喃着种子二字,灵光一现。 莉莉安不是能加速种子生长吗?如果这么多种子生根发芽,沙地就无法流动,岩鲨骑士也将失去他最大的优势! “莉莉安,你能使用那个加速生长的魔法吗?” “能是能,可是……” 莉莉安猜测到了瓦罗兰鲁想要做什么,但哪怕她有几百瓶恢复魔力的药剂,也不可能让数百颗种子开花结果,自然地形非她一人之力能改善。 “不需要全部变成树苗,仅仅生根就好!向下不停的扎根!” “那我试试吧。” 莉莉安眼前一亮,施了一串咒语,散乱的种子破壳,细微的根系钻进了沙地,一颗颗化为了一片片,就像是一张张细网。 这些网以莉莉安为中心铺展了开来,在沙海之中它们显得势单力薄,可那细小的根枝就是无法折断,断断片刻越汇越多,一张结实的网出现在了瓦罗兰鲁的脚下。 “莉莉安,心里默数到十,然后发动所有魔力让这张网撑到最大。” “嗯。” 莉莉安双目紧闭,汗珠从她额头上滴落,这十秒对她而言极为漫长,她的心里滴答滴答像是有一个时钟在倒数。 “莉莉安!” 瓦罗兰鲁说完,双剑斩向了一处,黑剑与所罗所亚爆发出一阵阵剑芒,与此同时,地底的网开始膨胀,每一根都有粗布麻绳大小,这张网就是决胜关键所在! “不躲了吗!” 岩鲨骑士破土而出,飞箭一般钉向了瓦罗兰鲁,沙浪在他后面翻滚,长矛划出一道悠长的破风声。 长矛与双剑就要相抵之际,瓦罗兰鲁双手猛然向上翻转,他的身躯渐渐倾斜,似乎想要躲开长矛斩向岩鲨骑士的侧面,但这一击有一个前提,他可以快过长矛,否则他的肩膀就得被洞穿! “吼!” “什么?” 岩鲨骑士还未明白过来,只听到坐骑发出一声怒吼,速度随之一顿,而后,瓦罗兰鲁的双剑从他身侧划过。 “咔嚓!” 两人错身而过时,时间仿佛停滞,瓦罗兰鲁的双剑斩碎了岩鲨骑士的头盔,他目瞪口呆,神色惊讶。 时间不再停留,岩鲨骑士思绪抽空,人与坐骑翻滚着滑出数十步距离才停下来。 直到发现巨鲨身上缠绕的树根时,岩鲨骑士才明白过来,他面无表情地抽出那些树根,怒火突然上涌。 “我还是很喜欢这身装束的,像个人。” 岩鲨骑士说完,身上的甲胄一点点碎裂,露出了隐藏在内的身躯。 众人呆呆地望向岩鲨骑士,一时之间忘记了言语。 在那副骑士装束下居然是一堆黄沙,他的身躯难道全是由黄沙构成? “所以我很不爽呐。” 岩鲨骑士转身那刻,众人只觉一片寒冷,他的脸上只有模糊的五官,像是裹了一层布。 “哇塞,原来你这么吓人!” 伊特曼笑完,察觉到对方的友善,连忙拉起格勒到了瓦罗兰鲁等人身后。 “你们说他是不是要发飙了。” “别跟他多言,发飙就发飙。” 路易王·三十六世不屑地道了句,身躯缩小好几尺。 他没有害怕,绝对没有。 “他想要杀了我们。” 莉莉安的神色闪过一片阴云,听到她的判断,路易王·三十六世又缩小了好几尺。 “不至于吧。” “现在他不想杀我们了……他好像要折磨我们了。” 莉莉安的话有如晴天霹雳。 “现在我们玩点更有趣的吧!” 岩鲨骑士的面容浮现一个恐怖的笑容,他不分四肢如同果冻的身体扭曲起来,然后扑向了众人。 “路易王·三十六世!” 瓦罗兰鲁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他毫不犹豫地伸出触手带离众人,然后向上飞去。 下一刻,尖锐的如同陨石坠落的声音响起,岩沙飞溅,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整块整块地塌陷。 “吼——” 塌陷中心的岩鲨骑士发出一阵狂吼,似乎连空气都在振动。 “他不会真下死手吧。” 少女大惊失色地扯扯身旁的人,她还是头一次看见岩鲨骑士如此失态,生怕他出手没个轻重。 “无妨,他就是想找回场子而已,不会没轻没重的。” “真的吗?” 少女怀疑地指向了岩鲨骑士,由于打不着高空中的瓦罗兰鲁,他已经急地上下弹跳,就差长出一双翅膀了。 “不会。” 回答者温和地一笑,就是给岩鲨骑士一个熊心豹子胆,他也未必敢造次。 想罢,他抬头望向浩日,嘴角扬起期许的笑容。 也许,他们真的能够通过那场试炼。 第五十六章 岩沙狂魔炮 “莉莉安,轮到你要骰子了。” “又是十一,你太强了吧。” “喵。” “那我呢?” “五。” “靠,这骰子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我就没有摇过大于六的!” 路易王·三十六世愤愤不平地缩回触手,内心五味杂陈。 “哦对了,他怎么样了。” 瓦罗兰鲁问到。 “还在下面叫呢。别理他别理他,继续休息去。” 路易王·三十六世瞄了一眼下方暴躁的岩沙骑士,说实在叫沙魔还更合适,他哪里像骑士?就是个活生生的恶魔。 不过这个沙魔让路易王·三十六世想起了一人来,一想起那人,路易王·三十六世心里又是一片乌云。 他为了求证还好几次注视了一番,但他很快就否定了那个想法,如何真是那人的话,怎么没有看见那把令人闻风丧胆,震慑四方的本命武器呢?只是长的像罢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轮到你了。” “好嘞。” 路易王·三十六世伸出触手握住了骰子,接着往上一抛,骰子在他身上弹了几下,居然弹落了。 “三十六,你准心不行啊。” “再来。” 路易王·三十六世接过另一个骰子向上一抛,居然摇出一个十二。 十二,正好是六的两倍,那他第一个摇到的骰子,是几呢? “什么玩意。” 岩鲨骑士一阵狂吼,谁知他不留神间,一颗石子丢进了喉咙。 “被几个小鬼气就算了,怎么连个石子都不爽我?” 岩鲨骑士骂骂咧咧地伸出不成形的手,穿过身躯取出了那枚石子,在他取出后,骂骂咧咧变为一阵狂吼,他取出的哪里是石子?分明是一个骰子,十二面的骰子刚好摇到一个阿拉伯数字二。 “南村群童?” 骰子被咔嚓捏碎,岩鲨骑士的身躯爆炸又聚拢,爆炸又聚拢。 “他怎么啦?” 无论是少女还是瓦罗兰鲁等人都发现了骑士的异常之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生怕骑士出什么状况。 少女还需要有人护卫商队,瓦罗兰鲁还想着从他那里得到指引,所以双方都担忧起来。 “我明白了,我不管了!” 在众人投来担忧时,岩鲨骑士反而尖锐地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他又恢复了平常那幅冷酷的模样。 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中,他忽然大喊了一声,一直潜伏沙地的巨鲨跃到了他旁边,只见岩鲨骑士的手攀附在鲨鱼的背鳍上一握,鲨鱼的身体居然一块块剥落下来,黄沙褪尽时,鲨鱼已不再是鲨鱼,鲨鱼变成了一尊鲨鱼形状的炮筒。 在看到那尊炮筒时,路易王·三十六世差点没有忍住缩小到不见他安慰自己也许就是像而已。 “他刚刚喊什么来着有没有人听到啊?” “岩沙狂魔炮。” 莉莉安的听觉素来天下无双。 “哈?” 路易王·三十六世向上飞速攀升,可他没有移动多久就卡在了原地。 这片空间限制了上升的距离? 路易王·三十六世暗骂不妙,身躯像是筛子一样抖动。 现在确凿无疑,下方那人就是迷雾世界第一商会之护卫,素有岩魔之称的洛奇·芒特,为什么他会会是遗失古原的试炼官? “三十六,这个岩沙狂魔炮到底是什么?” “这证明了他的身份就是洛奇·芒特——克魔什商族的护卫!” “克魔什家族?” 瓦罗兰鲁还想问出更多信息,下方轰隆隆的炮声却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发发炮弹在他们周围炸裂开来,蔓延的痕迹像是一朵朵沙色玫瑰。 可这些本该柔软的沙色玫瑰却在绽放那刻裹上了一层岩石荆棘。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要被他击中!” 瓦罗兰鲁大脑飞速运转,可情况却让他哭笑不得。 他第一个想法居然是逼近对方,也就是说,他们与对方的处境倒置了过来,可冲下去的代价定然不小,他们现在可是在几百尺的高空,这段距离他们和靶子没什么区别。 “路易王·三十六世,能往上飞吗?” “不能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大喊着回应,他现在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炮弹砸在自己身上。 不过他的目光还是莫名羡慕,如果他能掌握体内那股湮灭的力量,是不是也可以享受一下人形炮弹的快感? 路易王·三十六世还空着的四肢配合着他的想象力滑动起来,姿势像是在指挥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他剩余的四肢缠绕在众人腰上,不然四人早就掉下去了。 “呕!” 各种染上绿色液体的物品掉落下来,伊特曼扛不住这种过山车似的躲闪,两个胃里的东西都在吐。 “什么玩意?” 一些物品刚好撒落在洛奇·芒特的身上,他面色一惊,发出非人的怒吼,炮火变得更加猛烈了! 士可杀不可辱! 洛奇·芒特的双目闪过凌冽,炮弹也越来越准,他原本只想吓唬一下对方,现在他不轰下几个人人来一定不会罢休! “他真的不会失控吗?” “放心,绝对不会。” 少女没有再问,她在默数着倒计时,即使他们再强,也无法撑过这个局面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我们这样吧。” “瓦罗兰鲁,你确定吗?” “我们必须出击!”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脑海空白了一瞬,在这种高空,瓦罗兰鲁无疑把性命托付给了他! “三十六,我也一块吧,不能让瓦罗兰鲁孤军奋战!” 炮弹的轰隆声几乎盖过莉莉安的叫喊,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微微颤抖。 下一枚炮弹从他身边划过时,他全身旋转,借助炮弹的余威转了个身,伊特曼和格勒被放到身后,而瓦罗兰鲁与莉莉安留在了身前,然后,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整个笔直地朝下方俯冲! “自不量力!” 洛奇·芒特冷笑一声,既然他们要自讨苦吃,那也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感受一下炮火的浪漫吧!” 洛奇·芒特大笑着送出一发发炮弹,破风声直冲云霄,绽放的沙色玫瑰铺成一条花柱,截截生出扎人的荆棘。 若路易王·三十六世想要逼近对方,就必须斩断这些玫瑰,而他的刀刃,就是莉莉安与瓦罗兰鲁! “刷!” 蓝色与黑色两道光亮起,所罗所亚与黑剑率先斩出,莉莉安的魔武二刃随后跟上。 他们出刀那刻就不能停,瓦罗兰鲁,莉莉安,路易王·三十六世都不能,任何一个停下,身旁的同伴都会不得不承受沙色玫瑰延伸的荆棘!所以他们的武器需接连不断地挥出,竭尽所能的挥出。 任何一人都将性命依托给了另一位。 “天哪。” 少女不由得赞叹,双眸似乎看到了这批试炼者之间深刻的羁绊。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迫切希望试炼者通过试炼,至于能不能取得那物,已然不重要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真认人兴奋啊!” 洛奇·芒特肆意地笑声近乎癫狂,他头一次遇见这样的试炼者,太疯狂了,简直太疯狂了,剑刃挥舞个不停,眼中都是一样的目光,互相依靠如寒夜取暖。 瓦罗兰鲁突破到了离洛奇·芒特数十尺的距离,这一个距离,眨眼就到。 他的炮弹停歇了一瞬,就在这一瞬,地面的岩沙汇聚于其一身,凝聚在炮口,化为一个五六尺宽的金色光球。 突破这一击就能击败对手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 瓦罗兰鲁说话那刻,路易王·三十六世两根触手一松,瓦罗兰鲁与莉莉安垂直坠落了下去。 凌厉无匹的剑芒笼罩了洛奇·芒特的上空,在那发金色光球还未喷出之际,两道剑芒袭向了洛奇·芒特。 瓦罗兰鲁与莉莉安的全力一击斩在金色光球上时,光球轰然爆炸,金色黄沙如同巨网一般张开。 “轰!” 分不清是剑鸣还是炮弹的轰隆声,两者相撞,激起一片黄沙巨浪! 少女与一旁的人都惊呆了,瓦罗兰鲁与莉莉安爆发出的力量实在太过惊人,他们居然逼得洛奇·芒特使用了绝技。 哪怕洛奇·芒特现在只能使用一小部分力量,能逼他到如此地步的试炼者也绝无仅有吧? 她越来越期待了。 第五十七章 击败岩鲨骑士 沙地化为了沙海,波涛汹涌肆虐。 “结束了吗?” 少女的神色还处于震惊之中,瓦罗兰鲁等人带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了。 僵持,激怒,对碰,最后狭路相逢,勇者胜出。 沙浪落下,浮沙退去,现出一个个人影,一眼望去,瓦罗兰鲁等人尽皆倒下,无一幸免。 洛奇·芒特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盯着武器的一端发呆。 他的武器居然多了一分裂痕,就因为眼前这些人?而且,还有一股忽然出现的力量。 洛奇·芒特的目光又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他瘫倒在地,独目因为晕厥呈现一片空白的状态,那股忽然现世的怪异力量就来自这个小恶魔。 他回忆方才的一幕,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莉莉安与瓦罗兰鲁与他僵持不下时,本应该被余波轰退的路易王·三十六世发出昏厥前的绝响,一束白色光芒从他独目中穿出,无法抵挡的力量便诞生了,洛奇·芒特的光球在那束光面前出现了一道道裂缝,就仿佛光球有一部分消失了一般。 “这三人,真有意思。” 洛奇·芒特大笑一阵,撂下一句“你们合格了”,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到,自个倒径直离开了。 远处不时传来他的大笑声。 “老大,我们通过了!” 洛奇·芒特完全消失时,格勒才戳戳伊特曼,提醒他可以把埋着的头伸出地面了。 “哈哈哈哈!” 伊特曼的萎靡一扫而空,他近乎放肆地甩头,笑了一会,忽然想起身旁还躺着的三人,才止住笑容,起身查看三人情况。 “瓦罗兰鲁!莉莉安!路易王·三十六世!” 三人的呼吸非常安详,似乎只是力竭昏过去了。 伊特曼抬头看了眼浩日,当即吐出一把偌大的芭蕉叶插在地上,遮住了太阳。 “老大,不亏是你,真是周到!” “那是!” 伊特曼自豪地笑了笑,心情舒畅的很,接着又吐出了一些长相惊奇的果实,两人便守着昏迷的众人,边聊边吃了起来。 “他们真的很强呢,我们什么时候能这么强啊?” 格勒问道,顺带扭了扭自身的树叶。 “总有一天,我们不仅会变强,还能修成一副人样。” 伊特曼咧嘴露出他那发钝的牙齿,语气相当肯定。 “唉,不知道那天要多久?” “很快的,很快……” 遗失古原的浩日没有明暗之分,伊特曼与格勒本能的发觉夜色深了,两人靠在一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风沙吹过,五人都很融洽。 “殿下,你真的要当他们的领路人吗?” “对啊。” 少女非常认真地回答,说话间已经走到五人面前了。 “我就在这里等他们醒来吧,希望他们能通过那个试炼。” “可是公主殿下,这和你的身份不符,这些人未必能通过这场试炼。” “维纳尔,你这么这么死板?” 少女不满地推开那名侍从,似乎有些生气。 “那,好吧,”维纳尔叹气一声,“我先去禀报一下这事情吧。” “快去快去!” 少女不耐烦地挥挥手,维纳尔转身没走几步又折返。 “公主殿下,吩咐他们一定不要选四号门。” 维纳尔此时的语气与刚才截然不同,他的神色严肃无一丝温和。 “好啦!” 少女几乎就要大叫起来。 维纳尔望了少女一眼,神色无奈地离去。 他突然羡慕起岩鲨骑士来,守在这里虽然无聊,但平常也可以在此地修行,现在他的实力较之上一次又强了他几分。 “唉。” 维纳尔加快脚步,他只想尽快禀报一下此事,毕竟,近十年来的试炼者从未有过这样的战绩,居然逼急了洛奇·芒特那个岩魔。 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真是期待试炼者们接下来的表现。 第五十八章 公主殿下娜娜多·克魔什 鼻尖痒痒的,像是被羽毛挠抓一样,不用睁开双目,瓦罗兰鲁也知道那是莉莉安的猫耳才有的触感。 这感觉真是像极了橡树屋,说实在的,瓦罗兰鲁好怀念那个橡树屋,那里是他和莉莉安的家,不大,一座孤岛,不小,一方天地。 但如果鼻尖的触感是莉莉安的猫耳,他怎么觉得腹部有些不舒服,像是被什么压着似的。 瓦罗兰鲁睁开双目,一株硕大的食人花正躺在他肚皮上,可能觉得位置没有调整对,食人花还稍微侧转了下身子,整张脸都离瓦罗兰鲁很近。 “你们的睡姿好奇怪啊。” 瓦罗兰鲁疑惑地抬头,看见一位陌生的少女,她正好奇地观察瓦罗兰鲁,像是发现了崭新的世界。 “你看,这只猫妖睡在你身侧,那只食人花躺在你右侧,不是很奇怪的组合吗?” 少女以为瓦罗兰鲁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再重复了一遍。 “奇怪的只有他。” 瓦罗兰鲁说完,轻轻地挪移食人花,把他推了下去。 压力一下子消失了。 他起身,拍干净身上的灰尘,目光仍然疑惑。 “我叫瓦罗兰鲁,你是谁?” “你好,我叫娜娜多·克魔什,我是你们的领路人,请多指教。” “领路人?我们通过那一关了?” 瓦罗兰鲁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下了,他们通过了那一关! “对啊,你们表现的很出色,所以娜娜多·克魔什也认为你们能通过接下来的试炼呢?” 娜娜多·克魔什对于洛奇·芒特是自己叫来的一事按下不表,但她此时的想法是发自内心的。 这个女孩的双目像是星辰,她笑起来时,风拂过了她的金发,少女的笑容像向日葵。 “可以告诉我们这个试炼到底是什么吗?” “一言两语难以说清,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样啊。” 瓦罗兰鲁沉吟半响,一言两语说不清的试炼,这试炼可是越来越神秘了。 没多久,其他人依次醒了过来,互相做了个简短的介绍,如此,众人才算熟悉。 与其他人不同,路易王·三十六世像是在思索什么,许久,他才明白长者森爵为何叫他们来这。 试炼可能只是一个通行证,但真正的目标,其实就是搭上克魔什家族!一旦获得这个商业寡头的支持,他与其他五位皇子的差距就会极大缩小,甚至隐隐超越了他们,可这也说明试炼的难度绝对堪比炼狱。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娜娜多·克魔什急不可耐地催促,率先跑向了近在咫尺的遗迹。 “我们也走吧。” 经瓦罗兰鲁提议,其他人才迈开脚步。 他恍然间已经成为队伍的主心骨了。 “喂瓦罗兰鲁,你觉得长者森爵为什么叫我们来这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凑到瓦罗兰鲁身边,悄悄地说。 “试炼后有丰厚奖励吧?” 瓦罗兰鲁还未说话,一旁的莉莉安探出了头来。 “靠!莉莉安你把耳朵贴上,我讲个悄悄话不行吗?” “嗯。” 莉莉安面露不解,但她的猫耳还是乖乖就范,牢牢地贴在了头发上。 “你是想说,因为克魔什家族吗?” “瓦罗兰鲁,你怎么知道的?” 看着路易王·三十六世吃惊的瞪大眼睛,瓦罗兰鲁回以一笑,道:“能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人没有一个是等闲的,所以我猜测克魔什家族一定能够给予你不小的助力。” “不仅如此,克魔什家族可以让我和那些皇子平起平坐,但是,代价绝对不小。”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到代价二字时,神色更是阴森。 “瓦罗兰鲁,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就你们几个朋友。” 路易王·三十六世长叹一声,一路下来有惊无险,可克魔什三个字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那可是纵横迷雾世界的商业帝国家族!试炼的风险就是如此之大。 “如果我告诉你,这场试炼的目的并非仅仅如此呢?” “并非如此?” 路易王·三十六世疑惑地看向瓦罗兰鲁,难道这场试炼还有其他意图? “长爷爷说的是‘我们’,试炼得来的支持是其一,而力量则是其二。” “力量吗?” “对啊。” 瓦罗兰鲁神色露出些许忧愁。 迷雾世界与人世的黑暗他都亲眼目睹了,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恐怕日后生存都是难题。 如果日后他遇到的不是一两个猎人,而是一整个猎人团,那该如何呢?即使不是猎人,迷雾世界里存在的如骷髅军团这般的未知力量再次出现,他又该当如何? 回想起过去的阴暗,瓦罗兰鲁越发想要握住手中的剑,他会斩断所有企图染指的手。 “我明白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话语一顿,接着道:“莉莉安,你可以张开耳朵了。” “好。” 莉莉安乖巧地弹起了耳朵,看来耳朵贴不贴着都丝毫不影响她的听力。 说话间,队伍已经走进了废墟林立的遗迹,断壁残垣上爬满青苔或是树根,沙漠的深处暗藏生机。 又行了一会,众人才走到那座近百尺高的破败金字塔,它伫立于苍穹之下,神秘又强大,在其底部处还有一条幽深的入口,虽然无任何障碍,可注视着路口时还是会莫名心悸。 当目视眼前这座残骸时,他敬畏且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凋零了这一方天地?眼前繁华的金字塔沦落至此? “瓦罗兰鲁,它上面有好多砍痕。” 瓦罗兰鲁看向莉莉安所指的一片区域,的确看到一条条纵深的裂缝。 “娜娜多·克魔什,你知道这座金字塔的历史吗?” “不太清楚,这种事情好像只有族长才知道。” 只有族长才知道吗? 瓦罗兰鲁的双目肃然,不近好奇,是族长才知道,还是只有达到克魔什家族族长那个位置才配知道。 “好像跟神话传说时代有关。” 众人目光转向路易王·三十六世,他用手抚过金字塔的一块砖,神色肃穆。 “啊啦,我平常基本没有读书,不清楚……” “你不是克魔什家族族长之女吗?” “讨厌看书不行吗?无聊死了!” 娜娜多·克魔什生气地跳开了这个话题,不愿多聊。 “三十六,你还知道多少?” “从头说起吧,”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语气不复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明面上,迷雾世界的势力是六大魔,俗世为七大天神,但在这片得蒙安爵大陆,也有一些超强势力,例如长者森爵,例如,”路易王·三十六世话语停顿了一会,才转过身,轻轻吐出下一句:“你们克魔什家族。” “那是,我们克魔什家族可有商业帝国之称,经营产业遍布迷雾与俗世。” “你们克魔什家族属于精灵一族,而克魔什,就是你们先祖的名称,完整的叫法是克魔什龙之领主。”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完话,已经走到了娜娜多·克魔什的身前。 “那么尊敬的领路人,克魔什家族为何要让外人来试炼?还是另有隐情?” 路易王·三十六世话语落地那刻,气氛顺间剑拔弩张,娜娜多·克魔什犹豫地后退了几步,鼻尖抽动了两下,居然哭出来了。 “你干嘛这样欺负人!又不是我安排的!” “好啦好啦,三十六,她没有说谎。” 莉莉安抱住了娜娜多·克魔什,轻轻拍着她的头,嘴里一边说到。 “可是这事关我们安危,不得不问!” 一路以来种种见闻无疑告诉路易王·三十六世,遗失古原对于克魔什家族来说极为重要,可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为何会允许外人进入?无论这里头有什么东西,留着自己用不是更好吗? “因为我们克魔什族内,没有可以通过试炼的人。”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几人看去,见是洛奇·芒特,他不知在何处修复了他的甲胄,整个人又像是一个骑士了。 “而且试炼地的条件异乎苛刻,只是你们三人刚好满足了条件而已。” “啊,那我们呢?” 伊特曼和格勒惊得就要扑上去了,三个人,那岂不是说,只有瓦罗兰鲁三人有试炼的资格,那他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至于你们,可能是实力低微,进来也不会怎么样,所以遗失古原不会排斥你们。” “照这么说,那你和娜娜多·克魔什都有试炼的资格?” “不,我们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越发迷惑。 “我们之所以能进来,并非是以试炼者,而是守护者,你们在踏入那刻,就获得了遗失古原的认可,我们则是祭祀他而获得了守护者的称号。” 说完,洛奇·芒特指向苍穹上的浩日。 浩日静静地挂在天际,刚好悬在了金字塔的上方。 “他就是你们的先祖?” 回想起莉莉安从那轮浩日身上感受到的情绪,瓦罗兰鲁恍然醒悟,那轮浩日就是他们的先祖,而且还活着?那这片遗失古原都是那位先祖身体的一部分吗? “不必多想啦,那头老龙早就亡了,上面那轮浩日其实是他的心脏。” 洛奇·芒特虽然说的轻描淡写,还是架不住一行人的惊讶。 龙之心?还是蕴藏有一定意志的龙之心!生前要何等强大,才能死后不灭。 “什么老龙啊,那是克魔什龙之领主!” “好好好都依你你的。” 洛奇·芒特一脸陪笑,心里已经在吐槽维纳尔了,这等折磨人的差事叫他做,禀报族长一事却自己亲自上阵,真是黑,太黑了! 无论心里如何想,洛奇·芒特嘴里还是开始抹蜜了。 他可不想得罪这位大魔王。 “现在你清楚了吧!”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路,需要我们三人走了?” “对!” 娜娜多·克魔什咬牙回应,把维纳尔吩咐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进金字塔,里头有很多扇门,你们三人只能选择一扇!记住一定……” 娜娜多·克魔什脸色涨红,她似乎忘记了,只记得和四有关,在瓦罗兰鲁三人期盼的目光之中,她连忙求助洛奇·芒特:“一定什么来着?” 洛奇·芒特面容都差点僵住,他第一刻就猜到娜娜多·克魔什忘记了维纳尔交代的事情,可问题在这,即使说过类似的,他怎么会记住? 他就模糊的记住好像和二有关。 “你们一个护卫队队长和族长之女,不会都忘记了吧?” 众人不禁质疑。 “才怪!” 娜娜多·克魔什和洛奇·芒特异口同声地反驳完,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道:“一定要选四……” “或二!” 洛奇·芒特假装慢了半拍,非常默契地接力。 “我们还是进去再看一下吧。” 瓦罗兰鲁小声地告知两位同伴。 “谢谢娜娜多·克魔什带我们来这,告诉我们这个重要的信息,我们进去了。” 瓦罗兰鲁说完,带着三人转身走入了金字塔,娜娜多·克魔什和洛奇·芒特像是稻草人一样钉在原地。 “那个,应该没错吧。” “应该!” 洛奇·芒特笑着回答,一脸肯定。 第五十九章 范德·克魔什 “咦,维纳尔,你怎么出来了?” 石巨人还在沉思试炼的事情,身后的门却忽然洞开,走出来一个维纳尔。 “你也知道,里头没法使用魔法传讯。” “什么事情需要禀报族长……他们通过了怪胎那关卡?” 石巨人醒悟过来,脸上布满质疑。 “何止,逼得那家伙动用武器了。” “那可是他的本命武器!” 石巨人如遭雷轰。 岩沙狂魔炮与洛奇·芒特相伴数十年,羁绊之深刻如海,更能在沙地将其具象化成一只巨鲨,往来纵横。 他面对那群小鬼都失态至此,着实难以想象。 随着维纳尔念动咒语,一个迷你魔法阵出现在他指尖,周围的风聚集在魔法阵上,化成了一只透明的蝴蝶。 “风之灵,去!” 蝴蝶飞离指尖,眨眼间消失不见。 风之灵会马不停蹄地奔跑,它会穿过一切物体,在完成使命那刻就是生命的终点。 蝴蝶飞过崇山峻岭,飞过迷雾,飞过一座座城堡,要塞,集市,村镇,它可能看见了精灵,妖,恶魔,也可能看见了人,在飞速奔驰之后,蝴蝶闯入了金碧辉煌的城堡群,从某处窗户穿入,落在了书桌上。 然后,蝴蝶的身躯散成一长串燃烧的文字,告诉了坐在书桌旁那人一切消息。 “维纳尔还是头一次呢,不过,连那么多天赋出众的妖魔精灵都陨落在那,或是折戟而归,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带来惊喜呢?” 那人说完手一拂,燃烧的文字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目光又回到手中的信件。 “来人。” 他话刚落地,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仆就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显然身手不凡。 “大人,何事?” “这封信随便回复一下吧。” “可是范德·克魔什族长,这可是路易国大皇子的亲笔信,我们……还是妥善回复一下吧。” “哼!就是路易王三十世也不敢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对我说话!” 范德·克魔什不屑地甩手,整封信掉落在地,信纸挣脱了信封,滑到了老仆脚边。 “这……” 老仆目光接触到信时,语气也有几分吃惊。 信的内容与其说是想要与克魔什家族合作,更像是一厢情愿地企图操纵克魔什家族的生意。 “连皇位继承都未出来,他似乎很自信。” “他的确有自信的资本,路易国年轻一辈最强半魔,剑法魔法都是师承大家,好像现在说,他能达到百分之十的魔化。” “百分之十的魔化?” 老仆面带吃惊地道,魔化是魔族继承先祖力量的重要标志,魔化者唤醒了潜藏于血脉中的力量,化作实力可怕的人,便是魔化,魔化的越完全,力量则越纯粹,魔化达到百分之十,那这位大皇子的实力绝对非同小可,现在的路易王国之主,也只能魔化个百分之三十。 “而且,就连铠恩·维克都扬言了,要是那大皇子夺得皇位,就把自己女儿嫁过去。其他五位皇子要势力没势力,资本也无,有的连魔化都做不到,好像就有个连名字都没有,被人称之为野种的全魔吧。” “的确有,不过老奴听说,铠恩·维克之所以这么做,正是为了这个野种。” “哦?说来听听?” 范德·克魔什来了兴致,问到。 “相传,铠恩·维克之女当年染上恶疾,无人出手相助,最后愿意救他女儿的,还是敌国的一位药剂师,那人正是这野种的母亲。” “这事我一直以为只是传言,不过当时那事,说来也蹊跷。” 事隔经年,范德·克魔什此时也忆不起当年的种种细节了,他只记得自己听到的消息是:暗影的首席刺客铠恩·维克叛逃法尔国。 自此就没了下文。 “照这么说,铠恩·维克很看好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皇子?” 老仆谨慎思索了一会,才道:“并非看重,两人之间的利益关系是完全不对等的,除非铠恩·维克想这么做。不管怎么说,大皇子极有可能成为路易王三十一世。” “委婉一点回信吧。” “是。” 范德·克魔什久久坐着,似乎还是在思索那事。 皇位继承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是重中之重,此类盛事,既有利润,也不少风险。 以往局势明朗之时,范德·克魔什早就站位了,可这次却多了一个变数——铠恩·维克。 他隐藏在没有名字的皇子身后并投射下一片阴影,原本一目了然的赌局遮盖上了极大部分的不确定性。 “算了,再看看吧。” 第六十章 试炼之门 三人在幽深的隧道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突然亮起一道微光,正疑惑间,光芒却是向他们冲来。 “那是什么?” 三人下意识地捂住双眸,背靠背站好。 “特别亮。” 即使捂住眼睛,莉莉安还是感觉一阵难受。 “只是亮而已。” 光不冷不热,唯独耀眼。 闪烁了一阵,光芒渐渐消散,三人这才得以睁眼。 “这是哪?” 瓦罗兰鲁左右看去,发现他们已经身处一片宽阔的地方,四面墙壁倾斜着合拢,尖端处却留下一点缝隙,龙之心的光芒从其中笔直垂落,刚好落在地上的一个圆环。 光如同流水一般沿着连接圆环的凹槽汇聚向数十个方向,每一个凹槽都连接着一扇门。 “总共十六扇门,” 莉莉安扫视一圈,道。 “每一扇门上还有数字标记,4与2在那面墙壁上。” 路易王·三十六世指向了一侧,心下越发不安。 十六扇门,除却数字以外别无二至,根据娜娜多·克魔什他们的说法,试炼凶险万分,除了这4与2都不能选,那其他门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瓦罗兰鲁,选哪一扇?” 莉莉安与路易王·三十六世都看向了瓦罗兰鲁。 “我看看。” 瓦罗兰鲁说完,周遭一切便陷入了黑白,黑色独目出现在他的视角中,可当他的黑色独目触及这些门时,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一片没有丝毫预示的黑暗。 他的目光扫过其他的门,看到的是同样的黑暗。 连黑色独目都无法预测结果吗? 时间继续流转,瓦罗兰鲁沉重地摇头。 “先观察一番吧,看不出什么,就四和二里选一个吧。” “也行。”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心里此时却是一块陨石砸下,素有成见的瓦罗兰鲁都拿不定主意,这些门之后是否还有其他未知? 相信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抛开杂念,触手逐一摸过眼前的一扇扇门,目光忽然一寒。 “瓦罗兰鲁,这边有血迹。” “这里也有。” 莉莉安指向身后的门说到。 “我这两边,都有。” 瓦罗兰鲁神色凝重不少,这些血迹是试炼者的,还是怪物身上的? 三人又逡巡一阵,最后站在了4号与2号门之间。 “这两扇门的血迹是最少的。” 三人观察一番,发现唯独4号门与2号门周侧的血迹更少,而4号门则最少。 “娜娜多·克魔什他们也嘱咐我们二选一,4号门又血迹最少,是不是能说明更安全?” 路易王·三十六世疑惑地说到,触手挠了挠头。 “可为什么有血迹呢?” “试炼者的呗。”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完,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大片阴云,他们怎么确定这些血迹是试炼者的呢? “而且,门后应该才是试炼地,这一路来,我们也没有碰到任何危险。” 言下之意便是,血来自门之后。 “莫非这些血迹是回来的试炼者留下的?而血迹越少,则说明……” “回的人越少。” 瓦罗兰鲁沉吟一阵,道。 4号门是最危险的。 “既然4号门与2号门都非常危险,为什么娜娜多·克魔什与洛奇·芒特都叮嘱我们从这两者选?” 三人怎么也想不到,洛奇·芒特和娜娜多·克魔什会忘记如此重要的事情,尽管疑虑重重,三人还是倾向于二选一,而非十六选一。 气氛一下子怪异起来,瓦罗兰鲁面对未知时,内心还是异常焦躁。 他无论选哪扇门,路易王·三十六世和莉莉安都会跟他闯进去,可一旦出了差池,真选择了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他该如何? “瓦罗兰鲁。” 莉莉安凑近了瓦罗兰鲁,柔软的猫耳挠了挠他的脸颊。 看来他的情绪瞒不过莉莉安呢。 瓦罗兰鲁一阵苦笑。 “不如我们回去问一下怎么样?” 路易王·三十六世举起一根触手,说出了一个很简单的破局之法。 “可是我们怎么回去?” “……” 路易王·三十六世沉默一阵,这才想起他们只有前程没有后途了。 “正反决定吧。” 瓦罗兰鲁伸手从兜里掏出来一块铁牌,有字的那面因为经常摩挲而模糊不清了。 “那是?” 莉莉安的目光掠过好奇,她记得瓦罗兰鲁常常会带着两块一模一样,字迹模糊的铁牌,每次望向铁牌,瓦罗兰鲁的目光都会沉重无比。 那是他的过去。 铁牌上下飞舞,落回手背。 “正面,4号。” 瓦罗兰鲁收起铁牌,走到了4号门面前,莉莉安与路易王·三十六世紧紧跟在他后面。 “走吧。” 瓦罗兰鲁触碰了那扇门,看似沉重的古老石门被轻易推开,门后是一片黑暗。 “我们走吧。” 瓦罗兰鲁带头走近了门后的世界,身后两人旋即跟上,在三人走进石门后,龙之心的光暗淡下去,整座金字塔彻底合拢,抹去了唯一的透光点。 金字塔外,维纳尔终于折回,他不知为何,回来路上总是心惊胆战,总觉得吩咐娜娜多·克魔什的事情肯定没谱,不过还有个洛奇·芒特,不是吗? 有他更没谱。 维纳尔加快了脚步,速度比平常快了许多。 “他们已经去试炼了吗?” 维纳尔看向坐在一旁阶梯的几人,问到。 “等着瓦罗兰鲁凯旋吧!” 伊特曼展露的自信胜过瓦罗兰鲁。 “老大说的没错,瓦罗兰鲁他们一定能回来的。” 格勒一边说着,一边操纵藤蔓拖来一块砖头,供伊特曼一整口吞下。 维纳尔完全没有理会那两人,他看向娜娜多·克魔什和洛奇·芒特。 两人端坐在阶梯上,神色稳重的点头。 “那看来不会有什么差错了。” 维纳尔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小魔女和吊儿郎还是挺靠谱的,起码把那句嘱咐传达了不是吗? 参与过试炼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尽管无人成功,但克魔什家族还是积累了一些经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与四号门有关。 “四号门之后有黑暗!” 唯一活着的试炼者在说完这句话不久就撒手人寰。 他看到了什么样的黑暗才会流露那种恐惧? 第六十一章 恐惧 一片黑暗之中,他缓缓地睁眼,双目不带一丝光亮。 他已经睡了多少年无人打扰?几十年还是几个世纪? 他开始搜寻起来,最后低头看向了那三只闯进来的老鼠。 在他庞大的体型面前,三人的确是“老鼠”。 要不要踩踏这几只老鼠? 巨人恍然地摇头。 他已经没有腿,只剩下一个与周围环境相连接的头部了。 如何考验这三位闯入者呢? 巨人又是摇头,默默指责他糟糕的记忆。 这片黑暗就是他的考验啊!在三人进来之初,试炼就已经开始了。 他们要从沉睡中复苏,如此,才算通过考验。 看向三人时,巨人眉头一皱,这种组合他可未曾见过:一个恶魔,一个妖,一个人。 难道那些玩意消失了,人妖魔族互相攻伐,以至于整片得蒙安爵融合在了一块,可他记得,那些玩意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消散,不过也快了。 “这些人败了就让他们离开吧。” 巨人第一句话脱口,内心又疑惑起来。 他为什么要放走他们呢? 兴许,他是在这种地方待得累了罢。 巨人合眼,再度陷入沉睡,不一会儿他醒转过来,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身上的力量……是神话传说时代的遗产吧?” 盯着瓦罗兰鲁好一会,巨人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好久远了,神话传说时代。” 巨人单调的嗓音略微变化一些,他注视着瓦罗兰鲁,突发奇想:神话传说时代的遗产,会畏惧什么呢? 这个想法竟然让巨人莫名激动,他的目光投向瓦罗兰鲁,深邃到仿佛将其看穿。 那个梦境,就这样展现在了巨人面前。 瓦罗兰鲁猛然醒转,他看向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双目充满恐惧。 他为何会如此不安? 瓦罗兰鲁起床点燃了煤油灯,温馨的光芒扑在他褪色的睡衣上,替他驱散了些许恐惧。 这里很熟悉,可他一时想不起来,这是哪里? 窗户外是阴沉黑暗的天空,边缘染上一层血红。 当瓦罗兰鲁环视了一圈屋内后,一些记忆纷至沓来。 他是戴斯泊罗特小镇的居民瓦罗兰鲁,叶琳娜之孙。 “砰!” 楼下传来了碰撞声。 瓦罗兰鲁似乎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他的身体还是因为恐惧颤抖。 他冲下楼,遇见了罗肯那。 那人拿着一把刀,抓住他的衣领狂吼,要他一定握住一把刻有他名字的小刀。 如果他不肯,一个巴掌就会甩到他脸上。 者一幕他是熟悉,可内心还是升起一层层恐惧。 是因为叶琳娜奶奶的死吗?还是因为罗肯那?还是因为等会要冲进来烧死他的戴斯泊罗特居民?他们还会将他捆绑好,钉在十字架上送往迷雾。 如同送往地狱。 “记住!握住这把小刀,不然夜叶琳娜就没命了!” “好……” 瓦罗兰鲁不停地握住那把小刀,放开,重复握住那把小刀。 他在害怕什么呢?眼前那人可是杀死叶琳娜奶奶的凶手!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瓦罗兰鲁的呼吸紧促起来,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一行字。 “你听明白没有!” “好。” 瓦罗兰鲁还是握住了那把刀,然后,他们闯了进来,架走了瓦罗兰鲁,钉着他游街示众,众目睽睽下将他送往了迷雾。 他醒转,又回到那个夜晚,床边是燃过无数次的煤油灯。 他又楞楞地握住了那把刀,目视着杀人凶手离去。 是他杀死了叶琳娜吗? 他们都说是,那是他了……叶琳娜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 周围环绕着各种咒骂,各种诅咒,各种作礼与各种虔诚,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性。 他是谁的孩子?为何没有父母?为何活在这种罪孽之中?为何被阿鲁斯丁抛弃?为何握住那把刀? 这是他的罪孽吗? 人来之时,未曾带来什么,为何会天生有罪,人死之时,未曾带走什么,为何他又死有余辜? 瓦罗兰鲁无法理解周围高墙一般围堵他的人,也不理解砸在他脸上的石块。 场景又回到了将要握住刀的那刻。 “你必须握住这把刀!明白吗?” “好。” 握住那把刀是他的宿命吗? 不管如何,瓦罗兰鲁还是动弹双手,一点点地握住了那把刀。 宿命?可笑的宿命! “握住这把刀!你听到没有!” 罗肯那扇了他一巴掌。 “啊啊啊啊啊!” 瓦罗兰鲁忽然发出一阵嘶吼,小刀扎向了罗肯那的脖颈。 鲜血如花一样绽放,整把刀透过罗肯那钉在了墙上。 瓦罗兰鲁没有抬手擦去血迹,他横过刀面,用那反光的一侧照亮了他的侧脸。 宿命?这该死的宿命与他何干? 在被流放到迷雾之后,他就不再以“人”自居了,他早就变成一只野兽了,俗世的宿命与他再无瓜葛。 总有一日,他会亲手杀死罗肯那! 更多的记忆涌了过来,像是洪水。 瓦罗兰鲁记起了他来自何方。 他是迷雾世界的归者瓦罗兰鲁,家人是莉莉安,家在橡树屋。 他还有事情要做! 梦境破碎,一丝光亮照亮了夜,巨人被惊醒了,他低头,一个人居然挣脱了他的梦境,这片幽暗的空间亮堂了许多。 “你就是试炼官吗?” “姑且算是吧。” 巨人点头,不禁想为何眼前这人可以毫无畏惧地目睹一个庞然大物,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 “我能唤醒我的同伴吗?” 瓦罗兰鲁的目光在他的两位同伴间来回跳转,莉莉安与路易王·三十六世还在昏迷之中。 “不能,这是他们的试炼,强行唤醒他们,那便算试炼失败。” “我相信他们。” 瓦罗兰鲁摸摸莉莉安的猫耳,神色平静。 望着眼前这一幕,巨人觉得诧异,人,妖,魔的组合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呢?他们之间的故事绝对会震惊迷雾与俗世。 “还有这妖身上,为何会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呢?” 巨人一时思索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等她醒来时再问。 第六十二章 日记 晚,父母离开了。 他们并非想离去,莉莉安能感受到他们内心深藏的不舍,但出于恐惧,他们还是离开了橡树屋。 时隔多年,莉莉安甚至记不起他们的面容,父亲母亲渐渐走远,完全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孤岛外面是什么? 莉莉安从未感到这般害怕,父母离开的毫无征兆,身后只有一个橡树屋,从今日起的每一晚,她都蜷缩起来,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橡树屋外的一点动静都能令她心惊胆战,就仿佛孤岛外面的世界生吞了她的父母。 莉莉安彷徨无措,在心里默数着父母某一日会轻叩树门,然后出现。 她的希望一天天落空,孤岛显得越来越孤寂。 莉莉安完全忘记了父母的面容,但却想起他们离开时留下的一句叮嘱。 “你可能是仅剩的猫耳妖了。” 仅剩的猫耳妖?难道父母会消失吗? 无论如何,莉莉安未再见过他们。 莉莉安活得越来越小心翼翼,心惊胆战。 她有时会想,这片迷雾孤寂且可怕,父母走入之后再未出来,他们是去了迷雾的哪一部分? 那时,望着那一层笼罩视野的迷雾,莉莉安便知晓,这之后一定是一个广大狰狞的世界,就如同伤痕与绷带,裂缝与黏土,凡需要遮掩之事物必有其丑恶与不堪,迷雾遮挡的是俗世的不堪还是另一方世界的不堪? 莉莉安就是在这样的等待之中渐渐长大,可是那股对于迷雾之外的恐惧感却有增无减。 她还是深深畏惧着另一方。 莉莉安就这样重复着这场等待。 可是这并非全部的结局吧? 莉莉安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她的太阳穴一阵刺痛之后,迷雾之外的世界消散了一些。 一个人影随着水流冲上岸边,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个年纪看起来和她相仿的人,不速之客不是一个妖,而是一个人。 记忆再度涌来,那个人的名字与之后的一切,莉莉安全都回忆起来。 他叫瓦罗兰鲁,是她的家人。 莉莉安等到了她的家人。 她走向瓦罗兰鲁,梦境在此时一点点破裂。 莉莉安醒转,她的猫耳上下弹跳了一番,看向明亮的空间。 “瓦罗兰鲁!” 她先是看向瓦罗兰鲁,又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 “三十六还没有醒来嘛?” “没有再等一下吧。” “好。” 莉莉安声音略显欢快,她的欢快在发现巨人时戛然而止。 “那是什么?” 莉莉安有些不安的按住刀柄,可对方并无恶意,她也就松开了。 “试炼官。” “巨人试炼官?” 莉莉安上下察看,表情吃惊的很。 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只有头的巨人可以庞大至此,简直像是一座山。 要是他身躯健全,那该有多庞大? “妖,你是谁的后裔?” “后裔,莉莉安就是猫耳妖啊。” 猫耳妖? 巨人皱眉,这个种族与他熟悉的气息没有半点关系,连同一个种族都不是,可她身上,为何会有蓝与红的气息呢? 难道是她的武器? “妖,你能亮一下你的武器吗?” “武器?” 莉莉安拔出魔武二刃,稍微露出来一小截。 蓝色光与红色光像是火焰一般照耀四方。 巨人的双目瞪大,就连那张能够轻松容纳一栋房子的巨口都张开了些。 连蓝与红都变成武器了? 巨人震惊地一语不发,最后也只是以一生长叹掩去了所有沧桑。 他何曾想到,桀骜的古龙终有一日会褪去锐气化作器灵,蓝与红若是还有足够的灵智,也会如此感叹他的命运吧? 泰坦一族的族人甘愿留在此地,成为这试炼的一部分。 “果真是他们……” 巨人的喃喃令两人大为不解。 “他们?你是说魔武二刃吗?” “都是往事了,不提也罢。” 巨人摇摇头,打住了这个话题。 神话传说时代不复存在了,那些叱咤风云的帝王枯朽得徒留数不尽的功绩,最后也消散了。 这样,试炼就只有那一位恶魔了。 “咦?” 巨人突然心生不安。 那个恶魔周身出现了一层层白光,所有触碰到他的黑暗畏惧地躲开,令巨人不安的正是那层白光。 这会让他回忆起某位神明。 第六十三章 往事不堪回首 路易王·三十世恩普罗的第六位嫡系后代就要诞生,即使再不待见这位即将出生之后裔的母亲,恩普罗也不得不按照皇家规矩,亲自前往,并赐予这位后裔名字。 但对于这位后裔,恩普罗未曾抱有一丝期待,她的母亲不算是非常纯正的魔族,但其身后的卡罗家族在药剂师领域的成就难以忽视,于是,他也就同意这场联姻了。 不管这位后裔是否存在过,他早就一眼看到了未来的路易王·三十一世,绝对是第一位出生的嫡系后裔——佐恩。 至于其他后裔,他随便取名。 第二位是斯图卡,比起第一位而言,简直是个瘦弱可怜的半魔,第三位有些意料之外,是一个皇女,不过恶魔繁衍艰难,皇位继承也将她容纳了进去,就叫她艾尔嘉吧。 第四位则是尤利,比佐恩稍微瘦一点,这孩子看起来聪明伶俐,日后适合当个商人,可是他没有日后。 第五位嘛,他思来想去,就叫亚瑟夫吧,谁让他这么胖呢。 至于第六位,他起的名字是克沃德,就等降生之日赐予。 但这个名字最终没有赐下。 当第六位后裔递到他手中时,恩普罗面色一寒。 路易王·三十六世是一个全魔。 两个半魔居然生出了一个全魔,还是一个魔气低微的全魔,更为糟糕的是全魔的形态与其体内力量相关,可这种形态,能继承路易王的什么力量? 独目,八手,无足。 这等形态注定他在剑法上会落后于人,体内低微的魔气会让他在魔法上落后于人。 总而言之,不如人。 路易王·三十六世滑到地上,疼痛激发出婴儿脆弱的哭喊。 恩普罗无动于衷,居高临下地看向他的后裔。 真是可悲! 威名赫赫的魔神路易王以半魔形态展示于众人,其雕塑遍布路易国,世人都瞻仰路易王的尊容与实力,不成想,却生出一个如此不堪的后裔。 绝无仅有! “把这对母子牵出皇宫,以后也别再让我见到他们!” 就这样,路易王·三十六世被逐出皇宫,母以子贵,史无前例的全魔让卡罗氏陷入从未有过的低谷。 所以他的记忆里没有“父亲”,只有那个遥不可及的王。 自那之后,卡罗氏带着路易王·三十六世到一处远离皇都的边陲小镇,一国之后,仅有几个仆人随行,一个护卫都没有。 他的母亲曾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绝非生下路易王·三十六世,对于这一点,他在很小的时候便意识到,除此之外,他还醒悟一事:他没有名字。 别人都有一个确凿的名字,卡夫卡或者切尔,管他什么名字,总之就有一个名字。 可是母亲似乎从未叫他名字。 “母亲,我叫什么。” 卡罗氏沉默良久,只留下一句“我去问问吧”,就离开了庄园。 “你叫路易王·三十六世,你一定会成为下一个路易王·三十一世的。” 这是个大不敬的名字,只有继承了王位才会这么称呼。在这个称呼后,是讽刺还是寓意美好?无法继承王位的王,终究只是供人笑话。 但路易王·三十六世就叫路易王·三十六世,这是他唯一的名字。 他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个名字的代价,那就是卡罗氏家族的财富。 我从小还发现,大多全魔的地位等同于奴隶,而我,是半魔贵族之中的例外。 可我并不怨恨我的母亲卡罗氏,她很爱我,心地善良,会竭尽全力教我魔法剑法,甚至是精深复杂的药剂学。 她在药剂学的造诣绝对首屈一指,只可惜,她的全部才能都浪费在与之无关的领域——宫廷争斗,直到远离皇都才得以重新捡拾。 她做过很多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就比如,救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一个男人,一个女孩。 他们穿着敌国的服饰,无疑是路易国人憎恨的敌人。 但我母亲救下了他们,也救了那个女孩。 他们都有同一个姓氏,面色一贯阴沉的男人叫铠恩,另外一位则叫黑月珑。 铠恩·维克成了他们唯一的侍卫,黑月珑则成为了路易王·三十六世唯一的朋友,这也是诸多唯一之中的幸运所在。 可凡事总有隐患,路易王·三十六世的隐患就是他的姓氏,他是最没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却无法退出。 僻静庄园隔绝不了迷雾的纷争,他希望这段时光缓缓流淌,静静回溯,他希望再听到母亲的问候,看到母亲的笑容,他希望抓住母亲的手,告诉她,我日后定会有番作为。 “够了。” 梦境突然暂停,路易王·三十六世站在停滞的场景,心里涌起无力感。 他怀念这段与母亲,黑月珑,铠恩·维克相处的宁静时光,以至于沉沦至此。 可他必须醒来,哪怕再怀念留恋,他也只能逼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再轻易麻痹。 “黑月珑,母亲,铠恩·维克,我一定会成为强大的恶魔的。” 路易王·三十六世扫视庄园内的众人。 微笑着的母亲,手里抱着一大沓面包的黑月珑,旁侧靠在一颗树上吹笛的铠恩·维克。 他的触手轻轻一挥,梦境如尘埃一般消散,连带着他的过往。 遗失古原废墟之外,一人默默趁着月色吹奏了一曲,曲声悠扬婉转。 “阿嚏!” 笛声停止,那人左右望了一眼。 “肯定是女儿想我了。” 说罢,又吹奏起那一曲。 第六十四章 通过试炼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视野由朦胧变得清晰,他的头上又传来指尖的触感。 “莉莉安!” “喵?” “都说了别戳我头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气得膨胀了不少,他堂堂路易王的头岂可任人宰割。 “看来没事了。” “靠。” 莉莉安的笑容化解了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怒气,他只能自认倒霉,身躯缩回了平常大小。 “真没想到,你们都能战胜自己的恐惧。” 声如洪钟响亮。 路易王·三十六世连忙抬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泰坦?” “哦?你居然知道我?” 巨人略感意外,看来除却魔武二刃,这三人兴许会带给他更多的惊喜。 “泰坦?” 瓦罗兰鲁与莉莉安都看向了路易王·三十六世,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泰坦一族,诞生于自然,属性形状各异,最为明显的特征就是巨大无比。” 若眼前这只泰坦是完全体,那该有多庞大,说是顶天立地都不为过。 “不错,我的确是泰坦一族,你们可以直接称呼我为泰坦。” 泰坦说话时,几块岩石从他脸颊上脱落,随着室内的黑暗消散,三人终于看清了他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布满凹凸不平岩块的一张脸。 “泰坦前辈,我们算通过试炼了吧?” 泰坦缓慢地点头,他望向三人身后的门,道:“回到你们来时的地方就可以领取试炼的奖励了。” “我们……成功了!瓦罗兰鲁,我们成功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激动地抱住瓦罗兰鲁,内心深怀感激。 “是的,我们成功了。” 瓦罗兰鲁轻拍他的额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三十六可以化为半魔了。” “是的,我可以化为半魔了!” “恐怕不能。” 泰坦的话仿佛一座大山一般,路易王·三十六世顿时笑声停歇。 “啥?” 三人都看向了泰坦。 巨人努力地扭动脖颈,把头一摇。 “为什么?我以为龙之心一定能……” 失落难以抵挡,路易王·三十六世有些语无伦次。 “你身为魔,应该比我更清楚,路易王神的后裔。” 泰坦说完,四周寂然。 “你怎么看出我是路易王神的后裔?” 路易王·三十六世攥紧触手,警惕地看着泰坦。 “纵使外形迁就于力量,我还是能感觉到你体内那股不安分的能量,就如同一个黑洞。”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 泰坦以沉默回应,路易王·三十六世以失落结尾。 如果遗失古原无法助路易王·三十六世修成半魔,为何长者森爵要让他们前往此地? “恶魔想要拥有半魔,一是凭借自身实力,二则是通过外物……” 瓦罗兰鲁回忆着那番话,沉思一会,才恍然大悟。 无论凭借外物还是自身,修炼成半魔的路唯独一条:变强,长者森爵只是想要告诉路易王·三十六世这个道理而已。 变强,不断地变强,突破力量的上限,即使不是半魔,也能拥有强大的力量。 回想起这一路来的经历,路易王·三十六世恐怕自己都未发觉,他已然与先前的自己截然不同。 “三十六,你还记得长爷爷说的吗?” “长爷爷说的?” 正在伟杰三十六的莉莉安抬头,立马就想起了那句话,不过,她还是打算留给路易王·三十六世说出。 “外物,力量?” 回忆起那句话时,路易王·三十六世似乎有所感悟。 “就让你这个全魔叱咤风云吧。” “让我这个全魔叱咤风云?” 路易王·三十六世缓慢地重复着瓦罗兰鲁那一句话,一遍遍的。 仿佛又回到那个庄园的时光,卡罗氏会经常告诫他,第一代路易王,也是从全魔修炼成半魔的。 “好,随我叱咤风云!” 路易王·三十六世抬起一只握拳的触手,与另外两只碰在一块。 随他叱咤风云! “走,我们去看看试炼的奖励吧?” “好嘞!” “喵。” 三人正要离去时,紧闭嘴唇的泰坦忽然神秘地说到:“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 “什么?” 三人同时转身,眼神尽是疑惑。 “泰坦一族生于自然,降生之日就是人形,所以,还是有第三种方法。” “这……” 路易王·三十六世惊讶地愣在原地,若是如此,他还是能修成半魔的! 不过…… “代价应该很大吧?” “我要她的两把武器,如此,便可。” “你要魔武二刃?” 莉莉安疑惑地抽出两把武器,一蓝一红的光芒在她脸上跳跃,犹豫只出现了那么一瞬,她就递出了那两把武器。 “不行!” 路易王·三十六世拦下了莉莉安。 “三十六?” “莉莉安,不必。” 路易王·三十六世摇摇头,目光坚定地回绝了泰坦。 “无论是何手段,终究不如自身的实力,全魔也好,半魔也好,也没有规定我一定会更弱,等着听到路易王·三十六世加冕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话还未完,就推搡着莉莉安和瓦罗兰鲁离去了。 “等你加冕吗?” 泰坦环视四周,黑暗重新聚拢了过来。 他宁愿用毕生修为换取两位旧友,如此,也好过昏昏沉沉地睡去,现今看来,还是只能沉睡了。 第六十五章 龙之心的洗礼 “一块砖,两块砖……老大真强,居然吃了十几块砖了!” “那是!” 伊特曼亮出一排牙齿,转身表演了个活吞大砖。 还是金字塔的大砖。 “喂,你们一点也不担心吗?” 与两人相差甚远的是,洛奇·芒特,维纳尔以及娜娜多·克魔什三人如坐针毡。 维纳尔已经得知那个糟糕的消息。 “你说什么!” “就是这样子。” 娜娜多·克魔什一脸无奈,只好发誓日后一定勤学苦练,绝不会轻易犯错。 “她犯错就算了,洛奇·芒特你不解释一下吗?” “尊敬的阁下,我一介莽夫……” 洛奇·芒特一脸骄傲地接受批评,如此,两个人的愧疚都消失了,维纳尔只能在内心深深自责。 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娜娜多·克魔什与洛奇·芒特,纵使无奈,眼下只能希望三人没有去最危险的那扇门。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我们回去吧,他们死了。” “啊?” 维纳尔话音刚落,三点五双眼睛(格勒只有一只眼)都望了过来。 “我们,不再等一会吗?” 娜娜多·克魔什语气微弱,自知理亏的她都打算继续等下去。 “已经十几天了吧?” 闻言,四人都低下了头。 “洛奇·芒特,我有点抱歉。” 娜娜多·克魔什把头埋进了双臂。 “我要再等。” 伊特曼转身,继续去吃砖头去了,吃着吃着,他忽然感觉索然无味。 “我也再等一下吧。” 洛奇·芒特伸出手,轻轻拍打娜娜多·克魔什的肩膀。 “再等吗?” 维纳尔看向龙之心,在等下去如何?等如此之久,也没有出现传说中的那种现象。 相传,若有人通过试炼,龙之心就会光芒大盛,照耀原野,沐浴于圣光的试炼者会受到龙魂洗礼,传承克魔什之龙主的力量,并赐予克魔什家族失去数百年的遗迹控制权! 届时,克魔什家族的族人能重新回归祖地,觉醒龙之力! 只可惜,今日他们怕是要再错过了。 “吼!” “什么声音?” 五人惊慌地抬头,刚刚那一记吼声仿佛是龙吼! 震天动地,响彻遗迹,令人心生畏惧。 所有人都看向龙之心,镶嵌于岩壁的强有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一瞬,接着又是一瞬,灼耀的光芒如同瀑布一般撒下。 沐浴在其中的五人顿时心神荡漾,仅仅是余光,这股力量就能让他们敬畏且安心,仅仅是沐浴于光之下,五人就觉魔力与体力都在暴增! 这是龙之心传承的预兆,沉寂数百年的龙之心,终于选出了传人! “我这是……” 娜娜多·克魔什疑惑地抬起双手,她的双手不受控制的张开,脆弱的皮肤隐隐约约要化为鳞片。 她的血脉被圣光激发了! “娜娜多,不要抵触那股力量,顺着它!” “好!” 娜娜多·克魔什连忙点头,开始用心感触那股强大的力量。 龙么? 洛奇·芒特好奇地看向光芒的中心,他真想知道,处于圣光核心处的三人将会感受到何种磅礴?还是何种痛苦? 核心区域内,瓦罗兰鲁勉强站着,双目近乎失明,没一会,他就接近趴着。 这种力量倾泻下来势要冲刷四肢百骸的痛感难以言喻,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全身刺痛,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感。 如果是这样,莉莉安与三十六如何? 瓦罗兰鲁双手一探,扑空了接连试上好几次,才发现他们三人被分开了。 瓦罗兰鲁还未想个所以然,熟悉的喊声就从两侧传来。 “莉莉安,三十六!” 两侧的声音很快又听不到了,龙吼充斥了耳畔,瓦罗兰鲁自身尽全力的嘶吼也淹没得听不见。 必须忍住! 瓦罗兰鲁用手肘撑着自身,双手一握,黑剑与所罗所亚出现在掌心。 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世界变为一瞬的黑白,黑色独目与现世重叠,瓦罗兰鲁双剑砍向自上向下洒落的圣光。 他有绝不能输的理由。 他需要力量! 终有一日,不仅是圣光,他还可以斩断俗世的黑暗! 剑刃划出一道道光芒,瓦罗兰鲁不再感觉疼痛了,相反,经受助洗礼的他越渐强大。 虽然依旧无法看清眼前明亮的事物,但他的剑法行云流水,丝毫不受阻碍。 他的身躯也因为洗礼多了某种力量,瓦罗兰鲁甚至知道了那股力量的名字:龙魂! 圣光消散,瓦罗兰鲁睁开双目。 龙之心就在他们头顶十几尺的距离,他们脚下就是遗失古原的浮空建筑群。 “莉莉安!三十六!” 瓦罗兰鲁看向同伴,两人都昏倒在地。 “瓦罗兰鲁,喵?” “本王还好。” 莉莉安与路易王·三十六世艰难地站起,两人回望瓦罗兰鲁的目光都是惊讶。 他看起来精神矍铄,全然不似承受住了某种痛苦。 “为什么你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 路易王·三十六世顿感差距所在,他好歹也是路易王神第三十一位继承王位后裔之第六个后裔。 “咦?三十六你!” “我,我怎么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左右转头,莉莉安和瓦罗兰鲁指着他,面容惊讶,他一低头,才发现自身裹上一层金色光芒。 这光芒还是自内而外的!也许是他化成半魔的前兆? 光芒彻底裹住路易王·三十六世,莉莉安和瓦罗兰鲁退到一边,他们的视线随着浮空的路易王·三十六世慢慢攀爬。 “光芒蠕动成了一个球形。” 莉莉安微微翻动猫耳,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好兆头,三十六如愿以偿地成为半魔。 “是啊,我们为他骄傲。” 瓦罗兰鲁摸摸莉莉安的猫耳,喜形于色。 如此,这趟遗失古原算是圆满。 两人没等多久,光球内就响起路易王·三十六世的笑声,看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破壳而出。 “本王来也!” 光球闪烁,耀眼得两人遮住双目,崭新的路易王·三十六世撕开光球,享受属于他的时刻。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欢呼和掌声而是同伴们劝勉的目光。 “三十六变得金闪闪了。” 莉莉安扯起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一根触手,像是看着新物种似的。 他现在的确像一个新物种,皮肤褪去了铅黑,金色与紫色的暗纹交错,形状上没有多大变化,可是却给予人一种神圣感。 “啊啊啊啊啊!” 路易王·三十六世抱头惨叫,本以为他会变成一个帅气的半魔,可现在还是一个全魔。 不过,比起先前那副不起眼的模样黑铁,如今的他可是堪比镀金。 “你们有没有感受到体内的龙魂?” 瓦罗兰鲁与莉莉安不约而同点头,他们都多出一部分力量。 路易王·三十六世只是凝望着他的触手:暗金色的纹刀刻一般,覆盖的皮肤极细微处可以看到隐藏的鳞甲。 脱胎换骨也不过如此。 “嗡!” 三人还沉浸在通过试炼的喜悦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嗡鸣。异响引得三人抬头望去,一把镌刻着龙印的纹章飞到三人面前,像是认主一般。 不必多言,就有两人猜到了纹章的用途:掌控这方遗迹! “三十六,你拿去吧,我觉得你更需要。” “瓦罗兰鲁,你猜到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仓促接过,神色略带惊讶。 “长者前辈不是说,有我们想要的一切吗?你现在这个情况,一定需要争取克魔什家族的支持吧?” “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路易王·三十六世收好纹章,独目差点没忍住眼泪汪汪。 但他收好眼泪,换成一个笑容,谢谢改口成“我们回去吧”。 说完,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身躯就变为一艘船只大小,这艘船载着乘客一路向下。 第六十六章 物归原主 圣光暗淡,不过龙之心没有完全沉睡,所散发的余辉足以促进后裔的修行。 娜娜多·克魔什不禁想,要是所有血脉纯粹的族人都能自由进入此地修炼,他们克魔什家族定能重振雄风,也不必畏首畏尾。 一想到家族兴盛的情景,娜娜多·克魔什就再也无心修炼了,就盼着瓦罗兰鲁早点出现,待她拿到掌握遗失古原的那枚……什么来着?可能是块令牌。总之等她拿到,就可以向父亲提好多意见了。 就比如她想去迷雾世界的各个地方看看,或者去俗世观瞻,甚至去传说中的长者森爵的领地瞅瞅。 “嗖!” 一阵疾风刮走了她所有的遐想,房子大小的怪物猛然浮现在她头顶,而且还是一只金光闪闪的怪物。 “难道是宝藏?” 娜娜多·克魔什抓住怪物的触手,用力拉拽。 “洛奇·芒特,别愣着,一起啊!” 娜娜多·克魔什拽不懂丝毫,转而求助洛奇·芒特,但对方只是用看待沙子雕刻而成的塑像瞅她,丝毫不想伸出援手。 “你干啥呢?” 路易王·三十六世缩回平常大小,娜娜多·克魔什和他对视一番一时没有认出来是谁。 “你是那个小恶魔?” “是啊娜娜多·克魔什公主殿下!能不能放开!” “抱歉!” 娜娜多·克魔什困窘地松手,巴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老大,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就回来了。” 伊特曼满不在乎地答到。 “老大你怎么哭了。” “沙子进眼睛了。” 伊特曼甩一甩脸,放下那块悬在心头的石头,高兴地又吞了一大块砖。 “看来你们通过了试炼。” 维纳尔亮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话不多说,谈一谈条件吧。” 维纳尔的笑容没有波动,但狡猾的气息隐藏不住地散发开来。 “支持。” 路易王·三十六世回望维纳尔,气质不同以往。 看来这些试炼不仅重塑了他的身躯,还重塑了他的心。 “支持?没问题啊!” 娜娜多·克魔什毫不犹豫地答应,就在她要继续多言时,维纳尔突然看向洛奇·芒特,使了一个眼色。 “殿下,我记得你喜欢骑鲨鱼来着,去吧!” “咦咦咦?什么啊!” 娜娜多·克魔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洛奇·芒特一把甩到天空,然后一只巨鲨飞过,背着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我不适合这种场面,去看公主了。” 洛奇·芒特说完,抬脚朝鲨鱼的方向飞奔。 “支持?难道你是某个大势力的继承者之一。” “没错。”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话间,维纳尔脑海浮现数十个大大小小势力的继承者,然而却一无所获,路易王·三十六世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是王朝的继承者吗?如果是的话,恐怕得由族长出面了,但六大王国有全魔形态的继承者吗? 全魔…… 维纳尔像是想到了什么,眉毛向上挪动了一小段距离,他记得有一则路易国野闻,说那路易王·三十一世的一位后裔是一个全魔,在全是半魔的上流群体之中格格不入,恩普罗甚至没有给他赐下名字,后来,还是她的母亲以家族的一部分巨额财产才乞到一个讽刺意味的名字:路易王·三十六世。 “你是路易王·三十六世?” “正是。” 路易王·三十六世迎上那道目光,轻而易举地就占据了上风。 “这事情,恐怕需要阁下亲自前往克魔什家族的领地。” “没问题。” 说完,路易王·三十六世随手一甩,那枚纹章落入了维纳尔的掌心。 “不用那么骇然,不管你们是否会支持我,这枚纹章,我终究是要还给你们的。” 哪怕落到他手中,纹章也是一块废铁,不如尽其所能,先卖个人情。 “如此,我先代族长谢过殿下。” 维纳尔朝对方欠身,接着又道:“事不宜迟,殿下打算何日前往?” 路易王·三十六世望向瓦罗兰鲁,他思索一会,回到:“我们还需要向长者前辈告别。” “那我们就在此地恭候各位。” 维纳尔笑逐颜开,毫不费力就得到那枚纹章,就是他也倍感激动。 “我们不是要去克魔什领地吗?克魔什领地就在这里吗?” “克魔什领地确实不在这,不过作为克魔什一族的发祥地,这里设有连接克魔什领地的传送阵。” “原来如此。” 传送阵对于个人而言是天价,但在一些帝国豪商面前不过尔尔。 “啊啊啊——” 娜娜多·克魔什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抱住巨鲨的背鳍,嘴里不断叫喊。 “结束了吗?” 洛奇·芒特冒出沙面扫视众人,转身吹出一声口哨。 漂移的巨鲨缓缓停住,没入土中,这时,娜娜多·克魔什才脱离苦海。 可她还未多言,一行人已经走过她身侧。 “殿下,走了。” 维纳尔经过她时,不怀好意地一笑,虽然不发一语,还是吓得娜娜多·克魔躲到岩鲨骑士的背后。 “殿下继续待在这吧,我去送客。” 留下这么一句,维纳尔与瓦罗兰鲁等人往出口方向走远。 第六十七章 深夜谈话 一行人走回废墟的入口,临别时,维纳尔交于瓦罗兰鲁一紫色宝石,届时捏碎就能发出信号。 他在介绍这枚宝石的作用时,并未注意到一根纤细的银线拂过他的身侧。 瓦罗兰鲁告别了维纳尔时,也正式踏上归程。 “他们通过了试炼吗?” 躲在暗处的人忍俊不禁,他还担忧几人,不成想他们的成长速度惊人得快,数月不见,路易王·三十六世就判若两人了。 “日后的王位争夺,定会很激烈吧?” 随着众人走远,铠恩·维克也动身跟上。 世界树某层书架旁,一位人马正在翻阅书籍,他突然转身问道:“他们回来了?”旋即放下了手中的书籍。 铠恩·维克就靠墙站着,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古典,就好像一直在这一般。 “恩。” 铠恩·维克懒洋洋地回答完,再想说话时,目光一扫,人马早已飞跃而下,走出世界树了。 “143层啊。” 铠恩·维克毫不犹豫地翻身,半空中古典已被放回原位,他急剧地坠落,却在离地十几尺距离骤然减速,优雅地落地,就仿佛有一股力量拉动他一般。 他手一挥,一阵银光微弱地闪过。 “长者前辈!” 瓦罗兰鲁等人回到世界树,闻到紫罗兰花的清香时,恍然若隔世。 眨眼间,他们就离去好几个月,这几个月于他们而言,又显得有些漫长。 长者森爵没有回答,他默然扫视众人,眼神突然怀有一丝骇然。 瓦罗兰鲁等人前往遗失古原后,他毫无征兆地生出一种不安,就好像亲手改变了世间的因果,从而造就某种沉默可怕的未来。 “长者前辈?你不用为我们担心的。” 莉莉安朝人马挥手,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他们都以为长者森爵的担忧是因为别离,也因为他们即将踏上的险恶旅途。 然而,长者森爵担忧的是他潜意识探查到的黑暗因果。 “傻孩子。” 长者森爵听完莉莉安的话,内心一阵苦笑。 “万事皆有因果,非人力所能阻,不必多作担忧,愿自然祝福。” 世界树的树语与落叶一同飘下。 “无事,好好休息吧。” 长者森爵说完,侧身让路,几人确实累了,也不多言,就回地下世界休整去了。 “喂,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待五人离去,铠恩·维克急不可耐地问道。 也不怪他失态,长者森爵诞生于自然,能够敏锐地“看”到因果,他的担忧,绝对是因为“目睹”危机。 “他们三人……” 长者森爵沉默良久,想要说出下半句似乎尤为艰难。 预测的因果出现刹那的空白,非常关键的一环缺失了。 “本不应该相遇。” “这是什么意思?” 铠恩·维克收拾情绪,仍旧不明所以。 “他们之中有一人扭转了因果,或者,有人扭转了因果,致使三人相遇。” “这怎么可能?哪怕是神也……” 铠恩·维克忽然停住。 迷雾俗世六大恶魔国七大宗教国,不都是号称神明后裔吗?仅仅是神明后裔就能屹立数千年不倒,如果是神呢? “扭转因果会有什么后果?” 面对疑惑重重的铠恩·维克,长者森爵只能以摇头回应。 他知道一片海之中卷起了水花,可是他无法判断水花会掀起巨浪还是就此消散。 “愿自然祝福尔等。” 紫罗兰花海随风起伏着回应,地下世界不分白昼的永恒。 “莉莉安,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啊,喵?” 莉莉安钻出被子,摇晃着毛茸茸的耳朵,看向了身侧的瓦罗兰鲁。 “就是,你看,我们两个是不是要分开来睡。” “分开?为什么要分开?” “呃,因为我们人族里面讲究个男女有别。” 瓦罗兰鲁试图解释,但又不能直接说明。 “可莉莉安是一个妖。” “不,你在我眼里,我一直拿你当人看待。” “莉莉安也是拿瓦罗兰鲁当妖来看待呢。” 莉莉安贴近了瓦罗兰鲁,眼神真挚。 但重点根本就不在这里啊! 瓦罗兰鲁知道,再解释下去也只会渐行渐远,背道而驰,不过听到那句“我也是拿你当妖看待”,瓦罗兰鲁内心一暖,感觉又回到橡树屋的日子。 他曾饱览书籍,但人与妖的亲情故事,他从未听闻,而今亲历。 屋外走廊,立着两个魔影斜倚横栏的恶魔。 “皇都的局势是这样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听完,险些捏碎了横栏,竟是沉默良久。 今夜,他知道了佐恩的强大,黑月珑离去的具体原因,众大臣的立场表态,知道的越多,越感无力。 他真的能战胜佐恩吗? “三十六,你可不是一个人在作战!” 走廊尽头的门被轻轻推开,莉莉安探出头,即使隔着这么远,路易王·三十六世还是听到了她的那句鼓励。 “可不要想着丢下我们自个跑了。” 瓦罗兰鲁从她身后走出,带着莉莉安走向路易王·三十六世。 “你们……” 路易王·三十六世用触手抹了抹眼睛。 “能不能不要总是偷听别人对话!” 莉莉安又又又听清了他的悄悄话。 “可是你们说话的声音很大。” 莉莉安毫无歉意地摆动猫耳,脸上摆满疑惑。 明明说话那么大声,为什么还要说别人偷听呢?今天的路易王·三十六世,好像说了跟瓦罗兰鲁一样奇怪的话。 “你们想好了吗?” 铠恩·维克走前,一股无形的气势压来。 可不管是路易王·三十六世,莉莉安,还是瓦罗兰鲁,没有一个表现出畏惧。 “砰!” 又两扇门被揣开,伊特曼和格勒探头探脑地走出,两人先是交谈一会,又望向其余人,喊到“喂,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啊?” “老大,好像不见了?” “真奇怪,被长者吓跑了吧?回去睡觉!” 待两株植物回到屋内,走廊的交谈才继续下去。 “是很凶险,但我们绝对不会抛下他。” “绝对不会么?” 铠恩·维克望向两人,脑海响起黑月珑·维克的那番话来。 “女儿,你真想好了吗?” “父亲,我想好了,我选择相信他,我不能就这样对他不管不顾。” 所以他的女儿以自己为筹码压给了佐恩,以此换取一方势力的援助。 铠恩·维克再无心交谈,该说的他也说完了,剩下的听天由命了。 草草结束完对话,他便独自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回想起那一幕。 “如果他死了呢?” 当铠恩·维克问及这个问题时,黑月珑·维克久未回答。 答案在她眼中写得分明。 卡罗氏,黑月珑,瓦罗兰鲁,莉莉安,路易王·三十六世……似乎都一样的傻。 第六十八章 克魔什家族领地 休整几日之后,众人又回到了遗失古原,这一次,铠恩·维克未隐藏在暗处,所以几人不必捏碎那颗宝石,就惊动了维纳尔。 他独自一人走出废墟迎接众人,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目光在触及铠恩·维克时,还是禁不住地颤动一番。 种种野闻一个个证实,铠恩·维克居然真的跟在路易王·三十六世身侧。 “诸位跟我来吧。” 维纳尔带领众人穿过错综复杂的废墟,来到其背后一处窄小的空地。 刚好能容纳十几个人站立的圆圈上刻着深深的印记,在那,还有一人迎接他们。 “嗨!” 娜娜多·克魔什望见众人,连忙招手示意,一路跑到众人面前。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你们就要去我们克魔什家族的领地了我的父亲好像很想见到你们尤其是那位路易王·三十六世……” “我们出发吧。” 维纳尔不失优雅地扯开娜娜多·克魔什,朝客人回以歉意的一笑,待几人站进圆圈,他启动了传送阵。 “这就是传送的感觉吗?” 瓦罗兰鲁抬起一只手,惊觉身体轻盈地随时可以飞向空中。 莉莉安见状,抬起另一只白嫩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似乎以为他要拉住她。 拉住就拉住吧。 瓦罗兰鲁握住莉莉安的手,向上一挥,就像宣示冠军归属一般。 传送阵亮起一道光柱,光芒在手挥起那刻刚好最盛,眨眼间,众人已经行出数百里距离。 光的终点,自然是克魔什家族的领地——灰烬龙都。 它坐落在起伏的苍茫群山之中,庞大的领地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在它正面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沧海。 以往午时,灰烬龙都应是人潮涌动,船只往来,可今日海平面未见一叶帆船,街道上也鲜少守卫,素来勤奋的克魔什族人没有照常经营,众多人都去往了灰烬龙都一处废弃的广场。 说起这破旧广场,外人不懂其中门道,克魔什族人却是能滔滔不绝地说上一天,原因无他,破旧的建筑物之后就是威名赫赫的克魔什之龙主,今日的这场万人空巷的盛宴,就是与此有关。 “不是只有庆典才来这里吗?今天我们为什么来着里?” “好像是听说和遗失古原有关。” “遗失古原?有人通过了试炼!” 另外一人激动起来。 有人通过了试炼,他们克魔什族人就能重掌遗失古原,再度唤醒“龙魂”的力量! “族长,他们要到了。” 一位年老仆人小声汇报。 “是么?” 范德心不在焉地回复,脑海中不断回忆维纳尔的传信,苦恼徒然增加。 他怎么也想不到,路易王·三十六世会前往遗失古原试炼,如果这样信息量还不够大,那长者森爵的指引就好如重磅炸弹,尤其是听到铠恩·维克也会一同前往,就必须调集重兵了。 他现在不仅承载着过重的信息量,还左右着克魔什家族未来数十年的沉浮。 好歹纹章已经在他们手上了,但若他不付出相应的代价,铠恩·维克绝对会出手。 “呼!” 风声悠扬,送来一丝海的腥味,传送阵的图印缓缓亮起,又退潮一般黯淡。 “老爸!” 第一个飞奔出的人影是娜娜多。 “他们通过试炼了!” “哦?那可真是一桩好事啊?” 范德本想以威严迎接客人,不成想第一个跑出的是娜娜多,简短地寒暄后,他又看向了瓦罗兰鲁几人。 当然,他也不忘留心铠恩·维克。 “诸位远道而来,我们克魔什家族非常欢迎。” 范德说完,铠恩·维克便冷笑了一声。 “欢迎?哪有用一城的精兵欢迎人的?” “铠恩·维克!” 众多护卫这才发现,来者之中不起眼的一位居然是铠恩·维克!一时间气氛都紧张不少。 “无事,铠恩·维克。” 路易王·三十六世扯了扯铠恩·维克,独自一人走向范德。 “瓦罗兰鲁,不会有事吧,这些人好像很惊慌呀。” “不用怕,相信他们就行了。” 瓦罗兰鲁相信,铠恩·维克绝非莽夫,隐藏自身气息就等于一种暗示,而范德绝不会看不穿。 “吾乃路易王·三十六世,尊敬的范德族长,吾等今日来此,正是要商讨那事。” 不必明说,在场众人都知道“那事”所指。 “所有护卫撤开。” “可是族长……” “撤开!” 众侍卫犹豫一阵,纷纷退到一旁,广场顿时宽敞不少。 错觉吗? 范德族长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的目光略带疑惑,传闻不受重视的“野种”,实力却是超乎同辈! “尊敬的路易王·三十六世殿下,此处并不适合商讨,请诸位乘坐这些马车前往赴宴吧。” 范德拍拍双手,一辆辆菱角亮眼的马车便来到了他面前。 “请。” 路易王·三十六世往身后回望,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在与瓦罗兰鲁对视时,他点点头,率先上了马车。 “我们也去吧。” 瓦罗兰鲁拍拍莉莉安的肩膀,拉着她上了其中一辆。 “老大,我们做哪辆?” “这里危机重重,我们还是和瓦罗兰鲁他们坐一辆吧。” 所以伊特曼和格勒坐在了瓦罗兰鲁两人对面。 维纳尔与娜娜多随后挑了一辆。 最后只剩下铠恩·维克与范德还未动身。 “阁下不必警惕,我可不想过多干预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事。” “如此便好。” 虽然内心狠狠否决,表面上他也未多言,只撇了一眼,范德就上了一辆靠后的马车。 第六十九章 龙都盛宴 灰烬龙都与“灰烬”二字似乎格格不入,一路驶来,车窗外的景色都是宽敞的通衢,酒店餐馆珠宝文饰店应有尽有,每一幢房屋都是红瓦铺就,尽管今日休憩,路上还是能看到一些人影。 车队穿梭大大小小的街道,停在了一所静谧庄园前的广阔空地,那儿早有仆人等候多时,他们上前,动作整齐划一,队伍整齐,显然受过严格训练。 一行人下了车,都进了古朴的庄园,甫一走入,商城的喧嚣似乎消散,众人感到难得的心平气和。 “瓦罗兰鲁?” 莉莉安疑惑地看向身后,刚刚还跟在她旁边的瓦罗兰鲁不知去了哪里,她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方向,瓦罗兰鲁似乎正在叮嘱他一些事情。 “走吧。” 瓦罗兰鲁回身,拉起莉莉安进了豪宅。 不一会,他们就围坐在了一张偌大的椭圆木桌旁,但无论桌上的食物如何美味,却很难有心就餐。 木桌以克魔什家族与路易王·三十六世等人为界分为两半,一侧坐着瓦罗兰鲁,路易王·三十六世,铠恩·维克,莉莉安等,另一侧,正中为族长,左右侧是族内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维纳尔与娜娜多都坐在了一边。 各种目光在两侧交替。 瓦罗兰鲁感受到了轻蔑,嘲讽,傲慢,他想也不要想,就知道这些“目光”传递的讯息。 两株植物野灵,一个人,一个妖,一位注定失败的王,唯一获得他们尊敬的,只有铠恩·维克一人。 如果没有铠恩·维克同行,克魔什的族人早就恶言相向。 “我便开门见山了吧,我们家族以为,阁下并无可能获胜。” 克魔什率先打破宁静,表明家族态度。 “我们族内经过商讨,认为可以付出一笔不菲的资金,供阁下调度。” 范德说完时,脸上已经露出胜利般的喜悦,自以为占据绝对的上风,然而,他还是小看这个没有王冠的王了。 “什么样不菲的资金,才可以买下克魔什一族的兴衰……”路易王·三十六世略做停顿,“甚至是灭亡呢?” “放肆!” 一位年长的老人气愤地站起,他的胸前别着克魔什家族的金色族徽,地位应相当于长老。 “你们的确通过了试炼,但那又如何?王位争夺非同小可,胜负难料,若你到时候身死,我们克魔什家族还得额外付一笔代价讨好新王!” “我并未说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只是问,阁下认为,要什么代价才比得上一族的兴衰?” “你!” “坐下。” 范德的声音轻如羽毛,老人还是闭嘴坐下了。 “是我唐突了。” 范德望向路易王·三十六世的目光多了些许谨慎,他本以为对方会欣然接受这个提议,可对方已经知晓遗失古原对于克魔什家族的价值,那的确是一族之兴衰。 “阁下想要什么?” 范德耸耸肩,交出了话语权。 “克魔什家族生意一成的股份。” 室内鸦雀无声,克魔什家族的几位都楞在当场。 他们面面相觑,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出的条件与他们商讨的结果一致,这下,所有克魔什族人都开始重视眼前这位恶魔。 他浑身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身上的暗纹与自身完美契合,作为全魔,他绝对是众人见过的一位独一无二的恶魔——美与怪诞集于一身。 “到底怎么啦?” 娜娜多用胳膊肘捅了捅维纳尔,完全理解不了父亲与族人惊讶的神色。 “将军了。” 维纳尔以一阵苦笑回应。 “克魔什家族一成的股份吗?你的胃口不小啊。” 范德不露痕迹地掩藏掉惊讶,一厢情愿地认为对方不过刚好猜到而已。 “那,纹章只能还给我们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看向了维纳尔,神色一凛。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弹,惊起一片混乱。 “你敢在这里动手?这里可是龙都!” 好几个克魔什族人怒而站起,几乎同时,侍立在他们身后的仆人就掏出了隐藏的武器,气氛剑拔弩张。 “都坐下!” “可是族长……” “坐下!” 范德声音抬高了几倍,他望向路易王·三十六世时,已经怀着敬畏了。 即使有铠恩·维克在侧,能依然临危不惧且条理清晰的谈判,这位恶魔确实不容小觑。 但令他有些失态的原因,还是沉默不语,独自坐在桌角漫不经心喝茶的铠恩·维克。 那个男人在暴风雨之前,总是秉持优雅,可这也说明他离狂怒更近了。 “这茶不错。” 待克魔什族人重新坐回原位,铠恩·维克开口到。 在对方听来,铠恩·维克的闲话像是提醒,不要忘记他还在这。 “好,我们接受你的提议,将克魔什家族商业一成的股份划到你的名下。” “不是我,是划到铠恩·维克的名下。” 室内又是一静,铠恩·维克举着茶杯的手停了一瞬,随后,他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 就如路易王·三十六世刚才所言,他自知毫无把握,所以将那一成股份转到铠恩·维克名下,但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黑月珑。 路易王·三十六世想要为黑月珑谋一条路,若他失败,铠恩·维克还能用这个筹码,从新王那换回黑月珑。 “我们接受这个要求,干杯。” “干杯。” 路易王·三十六世举起了面前的高脚杯,将里头的红酒一饮而尽。 第七十章 皇都的思念 迷雾世界很大,遇见一个恶魔需要一辈子,迷雾世界也很小,一处宅院就是尽头。 从宅院这一头可以看见灯火通明的皇都——伊之城。 一位黑发垂到腰间的女人站在宽大的阳台边上眺望,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她的裙摆随风吹出一片片浅浅的褶皱,隐隐约约露出身体的曲线。 “嘎!” 一只黑色的乌鸦依照往常停了下来,女人伸出一只手臂供乌鸦降落,拿走了系在它爪子上的信条。 “嗯?” 女人张开信条看到的不是父亲的字迹,是另一位她熟知的人,也正是她等待的人。 “六哥,欢迎回到伊之城。” 女人的泪水洒在信条上,她再度眺望远方时,孤独的皇都已然温柔许多。 信条上只写着寥寥两个字:等我。 灰烬龙都,午时,一只巨大的飞行魔兽远离了龙都,朝迷雾世界的北方飞去。 不可思议的是,体型庞大的魔兽背上还有一所客栈,基座和魔兽的肉体仿佛相连,没有生命的大理石扎根在兽背里头。 魔兽犬辞虽说是迷雾世界常见的交通工具,但绝非一般商会能够豢养,更何况是大规模的饲养培育。 此时,犬辞上的乘客围在一张靠近栏杆的檀香木桌旁,扭头就能看见浮云。 “伊之城的情况,大抵如此。” 路易王·三十六世将伊之城的情报合盘托出后,不再言语,留下一阵长久的沉默。 “这么强!” 伊特曼用树叶抱住脑袋,嘴巴张开了一个直角。 仅仅佐恩一人就获得了六成大臣的支持,其余四位加起来只有四成,而路易王·三十六世唯独一成,可这一成还是佐恩分过来的。 “怎么办怎么办?” 伊特曼捂住脑袋旋转,其他人则缄默不语,就连克魔什家族的代表维纳尔都一筹莫展。 这不是必输无疑吗?佐恩实力超群,资本雄厚,这王位争夺还未开始,胜利的天平就被他抢走了。 “铠恩·维克?” 路易王·三十六世看向铠恩·维克,对方无奈地摆摆手,明摆着说:“我不是出谋划策的料,维纳尔都没有任何想法,我还能怎么样。” “那个佐恩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一直抿着嘴的瓦罗兰鲁问出了一个异常关键的问题,夺嫡归根结底还是比拼个人实力,可佐恩的强到底是何种程度? “他获得了魔神剑的认可,也就是路易王神的佩剑。” 提到魔神剑时,铠恩·维克的神色都凝重了几分。 “魔神剑?路易王神的佩剑?那这岂不是说……” 瓦罗兰鲁一时语塞。 他们的敌人已经得到路易王神的认可了,放在俗世,就是阿鲁斯丁的代言人,未来的骑士王,甚至帝国之主了。 “而且,他还掌握了魔神决,那可是路易王神的成名绝技,当初凭借此招,他可是挡住了法尔王神的入侵,奠定帝国千年基业的。” 瓦罗兰鲁听完,立马陷入沉思。 就连铠恩·维克都这么说,那他是真的很强。 “不过路易王神最后决定胜负的,好像是一个已经失传的招数。” 不知是安慰众人还是纠正口头错误,铠恩·维克加上了一句,然而成效见底。 他记得,路易王神的那种消失的力量好像叫做“湮灭”。 想及此,他撇了路易王·三十六世一眼。 路易王·三十六世也爆发过一种奇怪的力量,威力巨大,可要说是传说之中的湮灭,却不大可能,上一个会用湮灭的路易王已经成为传说,也就是死了。 “能不能把其他所有皇子拉拢,一齐对抗佐恩?” “不可能。” 莉莉安的提议遭到严词否决。 “路易帝国的王位争夺异常残酷,失败的皇子都会被处死,无一例外,这是路易国自路易王·一世立下的铁律,不容更改。” “也就是说,即使暂时能拉拢他们,他们还会时时刻刻想着杀死你,因为获胜者是唯一的,对吗?” “正是。” 铠恩·维克赞许地看了瓦罗兰鲁一眼,接到:“所以在路易帝国的王位争夺战,从未出现过合作的情况,每一个皇子只能竭尽全力杀死其他人,才能捧起皇冠。”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想要活下去的人更多吧。” 莉莉安的猫耳沮丧地垂落,她望向外面的浮云,犬辞的头颅一会高耸一会潜入云海,巨兽时不时会发出一声哀嚎。 她能感受到犬辞的痛苦与恐惧,这种魔兽自幼就被囚禁,体型足够大时就会在他背上建造客栈,然后,这只魔兽的余生都是与客栈相连,假如客栈毁坏,他也会直接没命。 悲哀就是迷雾世界的本质。 瓦罗兰鲁摸摸莉莉安的猫耳,暗自加上一句:也是俗世的。 气氛渐渐焦灼,伊特曼已经从旋转变为疾风,他实在受不了眼前这个沉重的环境了。 就在他决心吞掉眼前这张木桌时,瓦罗兰鲁缓缓问到:“有没有办法修改这一铁律?” “哈?你这哪里是修改一条法令,你分明是想挑战路易帝国。” 铠恩·维克就差起身,刚刚那番话要是被路易国的权贵听见,无疑是在挑战帝国权威。 “获得夺嫡战的胜利后,好像能立一条法令。” 路易王·三十六世倒没有铠恩·维克那般惊讶。 “是么?” 瓦罗兰鲁摇摇头。 谁会相信那个胜利者会做出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事情,拉拢其他皇子看起来是不可能了。 眼见商讨无果,众人便各自散去,接下来几日也是如此,临近帝都时,此事也没一丝头绪,众人只好先行落脚,再做打算。 第七十一章 伊之城 巨龙的阴影划过天空,奔跑的魔族少年目睹了那头巨兽,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他看着巨兽掠过高山,然后渐渐降落在城外。 在皇都附近看见飞行的魔兽并不稀奇,但遇见这种载着客栈的犬辞就能一连炫耀好几日。 那头犬辞属于哪方势力呢? “吼!” 犬辞哀嚎一声,客栈险些压垮它的背脊,卷起的尘土扑向四周,一些体型较小的飞行魔兽吓得四散退开。 “谁的犬辞啊?” 一位魔族呸了几口,随手抽了不安分的魔兽一鞭。 “那个标志好像是克魔什家族的。” “克魔什家族?难道跟那事有关?” “嘘!那是我们这种低贱魔族可以说的吗?” 他的同伴赶忙制止,生怕他多说一个字。 “大惊小怪!现在伊之城里里外外,谁不知道要变成佐恩殿下的天了?说不定克魔什家族也想分点什么!这次来就是支持佐恩殿下呢!”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时,一道暗淡金光晃了两人一眼,他们扭头,金光的来源正是路易王·三十六世,一只全魔。 “这只全魔好像很不一般啊。” “是啊,我见过那么多全魔,这只,可以说是最具审美的了。” 两人还在猜测那只全魔的身份,余光一扫,便看见了跟在路易王·三十六世身侧的两人。 “铠铠铠铠……铠恩·维克” “克魔什族长的左膀右臂维纳尔?” 两人结结巴巴地念出维纳尔和铠恩·维克的名字那刻,众多魔族猛地扭头,数十道目光当即投向了那边。 “铠恩·维克!维纳尔!” 一时间,惊呼此起彼伏,有人丢下手头事物,连魔兽也不管,飞跑着汇报消息去了,也有人呆呆站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甚至还有人一副震惊的模样。 铠恩·维克与维纳尔单独出现,众人会惊讶,但不至于慌张地跑掉,急着上报这个重要情报。 两人同时跟在一人身后,就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伊之城的魔族,上至权贵,下至劣种魔族,没有一个不理解眼前一幕。 铠恩·维克只会侍立在路易王·三十世·恩普罗第六妻子卡罗氏身后,卡罗氏身死,铠恩·维克便侍立在路易王·三十六世,也就是家喻户晓的“野种”身后。 所以那个形貌昳丽的全魔是路易王·三十六世,他身后的维纳尔说明了商业帝国克魔什家族的立场。 他们会支持路易王·三十六世。 “我们先去克魔什家族旗下的庄园歇息吧。” “好,劳烦带路了。” “跟我来吧。” 维纳尔带着众人穿过人群,完全忽视周遭的惊讶目光,而人群也很有自知之明地让出一条路,几人走近城门时,已经收集了数百道目光了。 “请进!” 手执长矛,高大威猛的甲士恭敬地让了路。 但他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的目光仍旧轻蔑,这一点,路易王·三十六世自然知晓,在场所有人的惊讶归于铠恩·维克,维纳尔,所有的蔑视归于他。 “瓦罗兰鲁,他们的目光好不友好。” “我也没打算对他们友好。” 瓦罗兰鲁习惯性地摸摸莉莉安的头,他的手抓了个空,没有握住猫耳。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叮嘱莉莉安隐藏猫耳,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进城没有多久,一列马车就横档过来拦住众人,金色的克魔什家族标志闪闪发光。 “不愧是克魔什家族,调度及时。” 路易王·三十六世笑夸到,言辞举止越来越像一个皇子。 “行了行了,走吧。” 铠恩·维克扯住路易王·三十六世,一整个丢进了马车,令他的贵族气息顷刻间荡然无存。 “铠恩·维克!” 路易王·三十六世还没有抗议完,铠恩·维克又把其余几人一股脑塞进了马车,至于维纳尔,早就知趣地走到旁边一辆马车上了。 “有什么话到了庄园那边再说吧?” 铠恩·维克招招手,路易王·三十六世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远,他看向街角,意味深长的留下一撇后,一同离去。 “被发现了吗?” 一个身披斗篷的人影自言自语着走出,随风翻飞的斗篷隐隐约约露出她傲人的身材与脸蛋,女子的双目像是星辰一般。 “哼!” 女子猛哼一声,朝马队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她动起来时,身体竟然如此轻盈,可以轻松跨越好几个台阶,也能毫发无损地从高墙上跳下,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车队,直到繁华都市的一处僻静无人的庄园。 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女子犹豫一番,最后咬咬牙,还是走向了庄园。 庄园占地广阔,她绕了好一会才走到庄园的围墙边上,女子纵身一跃,轻松就越过了围墙。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她的脚刚落在草地上,踩着的一整块草坪翻飞旋转,树枝构成的网从四面八方包裹住她。 “雕虫小技!” 女子抽出把锋利的刀猛地一挥,动作精准得砍在网的节点,树网崩溃。 凭借这种低等植物生灵也想拦住她,痴人说梦。 “老大,她挣脱我们惊心布置的网了!” “靠,早知道就多准备一点了!” 伊特曼在心里责罚了自己一番,谁知道铠恩·维克口中的那个不速之客刚好会来这边? 只怪前脚刚踏进庄园,铠恩·维克就告诉他们会有个梁上君子拜访,于是瓦罗兰鲁等人就各挑了个方向守着,伊特曼挑选的是后侧,他寻思总不会有人特意绕到庄园后面,于是压根没有布防。 上一刻,他还在欣赏后方的草坪花园,喷泉等美景,下一刻,一个黑影跃入,不偏不倚地踩中格勒布下的陷阱,两人赶忙撑着那黑影抽刀的空当,当机立断躲到灌木丛里头。 “此时此刻,就只能……” 伊特曼还未出口,一道寒光闪过,他们周身的树叶尽皆碎裂。 两人吓得呆住,哪怕黑影问话,他们也好似没有听见一番。 “你们就是那两只低等植物生灵吗?” 黑影的刀毫不客气地悬在两人面前,谁料对方竟是没有一点反应。 “难道只是长相奇怪的植物?” 黑影怀疑地凑近,两人这才发现,来者竟是一位面容精致的女子,在看到她带有棱角的耳朵时,两人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女子是一位精灵! “奇怪,刚刚明明听到这边有声音。” 女子小声地嘀咕一阵子,走开了。 “就是跑!” 伊特曼从愣神后恢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刚才的话喊出来,可他这番举动同时引回了就要离去的女子。 “站住!” 身后传来女子的呼喊,两人哪里顾得上回答,女子说什么他们都权当空气,一心一意地只向前跑。 第七十二章 来意 “奇怪,我都说明来意了,对方怎么还一个劲跑?” 女子不满地嘀咕,联想先前铠恩·维克的笑容,她只好当做是考验。 “既然是考验,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女子目光凛然,跑在前头的两人顿感杀气腾腾。 “嗖嗖嗖!” 一阵阵疾风在他们头上呼啸而过。 “老大!怎么办!” “容我想想!” 就在这时,一道疾风划过,砍下了格勒的半片叶子。 “有办法了!按照练习的来!” “用那招吗?” “对!就是那招!” 女子疑惑地望向刚刚还跑的欢的两株植物,他们突然刹住脚步火速转身,其中一只还张开了一张大嘴。 此时,女子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两人转身的那刻,她正跃至空中。 不过这两株植物还能做什么呢?吐出一些腐蚀物体的黏液?恐怕那黏液还破不了斗篷的防御吧? 她这件斗篷可是价值不菲的魔法斗篷,强度不够的攻击都能防下。 “呕!” 一些咀碎成泥的物体翻江倒海的涌来。 女子落地时,低头望着斗篷,怒气顿时飙升。 这件斗篷没有受什么损害,但在带有绿色黏液的“泥巴”玷污下,变成了一张抹布。 “老大,她好像更生气了。” “不急,继续!” 女子愣神之际,几块巨大石砖混杂着沙子砸落,她没有抬头,凭借本能赤手空拳地锤爆了那些砖块。 黏黏的液体粘上黄沙,更恶心了。 “你们最好别后悔弄脏它!” 面对怒气飙升的女子,伊特曼心里一寒,有一种面对千军万马的感觉。 “格勒!用那招!” “好!” 话音落地时,格勒的两只手臂已经延伸出一大片藤蔓,这些藤蔓缠绕在伊特曼的枝干间,接着,格勒整个人旋转起来,就如同挥舞着一个流星锤! “你们最好耐打一些!” 女子几乎能握碎刀刃,如果眼神能杀人,她一定会闭上双目,让眼前两株植物“不死不灭”。 “极地流星锤!” 格勒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随后,伊特曼拉着格勒,化为一发炮弹冲天而去。 “敢耍我?” 女子咔嚓一声握碎了刀刃,旋即化为一阵狂风杀向了伊特曼等人飞去的方向。 她发誓,定要将那两株植物千刀万剜!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跃过前面那道围墙就是了! 女子不假思索,翻身掠过了那道墙,前脚刚触及地面,她便呆愣在原地。 铠恩·维克,路易王·三十六世,维纳尔,以及随行的植物,妖都坐在摆放好的餐桌旁。 对于这种情景下的见面,双方似乎都很吃惊。 “那边有浴池。” 伊特曼指了指某个角落,他正端着一个高脚杯,嘴里品尝的是陈年的咖啡,且,他的神色充满同情。 “哼!” 女子甩出一个白眼,大踏步地离开。 “她好像很想杀了你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莉莉安转头,担忧地看向伊特曼和格勒,两者心事重重地回了一句“谢谢”。 于他们而言,莉莉安友好的提醒等同于死亡预告。 “她是谁啊?” 伊特曼岔开话题,借此引开注意力。 “斯蕾芙,佐恩的一个仆人,现在是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助力,也是接头人。” 铠恩·维克略去了黑月珑一事。 “接头人,总之就算是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一大助力,对吧?” “嗯。” 铠恩·维克点头算是同意了。 “她就是那个助力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望向铠恩·维克,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这样的话,在夺嫡结束前,她都会听命于路易王·三十六世,任其调度了。 “佐恩为什么让她过来呢?” “没什么原因!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路易王·三十六世的问话,斯蕾芙摘下斗篷,露出底下一张精致的脸蛋,走到了路易王·三十六世旁边。 “跟我决斗吧!” 斯蕾芙抽出她那把便携的小刀,尖端对准了路易王·三十六世,似乎是回应众人的疑惑,她补上一句:“虽然佐恩的命令是听命于你,可如果你一点本事都没有,还是赶紧等死吧。” “三十六?” “没事,他能处理好的。” 瓦罗兰鲁拉住莉莉安,摇头制止。 就凭眼前这位精灵,是不可能伤到路易王·三十六世的。 “看来你的同伴对你很自信,你不打算接受吗?” “……” 路易王·三十六世放下端着茶杯的一只触手,撇了旁边的斯蕾芙一眼。 “嗖!” 一阵细微的风吹过斯蕾芙的后脑勺。 斯蕾芙有所察觉,下意识地探向后脑勺,什么也没有抓到。 她望向路易王·三十六世,闷哼了一声,然后收起武器,目光扫过茶杯旁的一根头发。 “看来你的确有资格,可想赢过佐恩,做梦。” “坐下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没有回答她,触手指向身旁的空位。 “王子不与仆人同坐。” “你不是我的仆人,我也没说过你是我的仆人。” “哼,奇怪的人。” 斯蕾芙不满地坐下,心里却升起好感。 她认真审视在场众人,起初觉得怪诞的场景却温馨起来。 人族,妖族,植物生灵,精灵,恶魔坐在同一桌,她在伊之城长大,这种场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 斯蕾芙赶忙说服自己,这只不过是路易王·三十六世收买人心的手段,在坐的人族,妖族都被这种手段欺骗,她斯蕾芙才不会掉进这种陷进! 这时,一根藤蔓攀爬到她的视线内,拖走了一块外焦里嫩的鸡腿,斯蕾芙见状,疑惑又惊讶,路易王·三十六世没有路程任何不悦。 他居然容忍一株植物的无礼,就这么越过一大段距离从桌子这一侧拿走桌子那一侧的食物? 不仅是路易王·三十六世,在做各位也没有流露出“层次”,其乐融融,如同家人。 又是一个遥远的词语。 “我们继续讨论计划吧?” 说是讨论,其实和闲谈差不多,斯蕾芙全场旁听,原先她心不在焉的,可是几人之间的氛围却拉回了她的心思。 这种舒适感是怎么一回事呢?像是小时候与其他精灵互相追逐嬉闹的愉悦。 第七十三章 决策已定 过了一两个小时,讨论终于有一些眉目。 可这个眉目的开端,居然是将整桌饭菜吞进肚里的伊特曼! 长时间参与此类没有成效且枯燥无聊的讨论无疑是折磨他不擅长思考的大脑,心里生出不快,但就此走开,又显得他一无是处,反反复复,内心的牢骚就化为了一条江河 “我说,想这么多干嘛?我们管它是谁,反正魔族到头来比的不是人脉资本,而是拳头大小!” 众座寂静,几人望向伊特曼。 “可我们讨论的就是如何在皇都打开局面,给路易王·三十六世造势。” 维纳尔一贯温文尔雅的嘲讽到。 “额……” 伊特曼完全没怎么听几人的内容,哪里知道他们谈的是什么。 但站都站起来了,总不能就此坐下吧,尤其是刚刚的仇敌,现在的一船人还用无奈且可悲的眼神看向他。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收到讽刺意味的怜悯。 “既然要造势,这简单,我们直接去找比较弱的几个皇子,他们开赌场,我们就当赌圣,他们种花,我们就踩,他们吃肉,我们卖猪……这不就可以了嘛!” 饶是伊特曼神游物外,他多少还是记下些信息。 什么某某皇子旗下有赌场,某某皇子旗下有斗兽场,竞技场,管他什么场,哪怕是美丽精灵遍布的球场,也全踢馆,无所畏惧地亮出他们的爪牙,像是磁铁一样吸走别人背后的支持者,岂不为美? 任凭伊特曼胸中一股豪气滋生,众人只是出奇的寂静。 “噗!” 莉莉安克制地浅浅一笑,笑声像是春天的鸟语,沁人心脾。 接着,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笑了起来,就连斯蕾芙都差点把刚喝的茶喷出来。 “你你你们!” 伊特曼急得红了脸,绿色的脑瓜成了火红,尴尬得企图遁地而去。 还好他忠实的跟班格勒没有…… 伊特曼一扭头就看见了后者笑弯的大眼睛。 “老大!你看,瓦罗兰鲁没有笑。” 格勒收起笑容,指了指瓦罗兰鲁。 他是在坐的唯一保持严肃沉思的人。 “伊特曼说的不错。” 瓦罗兰鲁出人意料地同意伊特曼的想法。 笑声渐渐平息,众人不解地望向瓦罗兰鲁,他整理好思绪,一字一句地道:“这场争夺战最终比拼的不是声势,而是武力,策略,但造势对我们太重要了。” 瓦罗兰鲁一顿,他看向铠恩·维克与维纳尔,对方以点头回应。 看来他们已经大致猜出瓦罗兰鲁的想法,但瓦罗兰鲁接下来要说的,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哪怕是他们都不得不掂量掂量。 “造势,伊特曼说的不错,不过,还不够好,我们竟然要造势,就要声势浩大,大到足够和佐恩抗衡!” “大到足够和佐恩抗衡?” 这不就相当于把其他皇子,甚至是佐恩背后的支持者拉拢过来了,可这种事情,真的办得到吗? 瓦罗兰鲁也曾否定过,甚至一度放弃了联众抗佐的想法,但随着听到的情报越来越多,他模糊地抓住了一丝可能性。 一丝将其他皇子连同其背后的支持者全数拉拢的可能性。 渺茫但值得一试。 “我们接下来,只要这般……” 待瓦罗兰鲁说完,寂静已经沉重的化为真空。 维纳尔不觉额头有汗水划过,他看向铠恩·维克,那位傀儡师的脸上挂着一个优雅但玩弄的笑容。 每逢傀儡师铠恩·维克露出这种笑容,百分百是出于刀口舔血的亢奋。 “这……” 斯蕾芙彻底地震惊,冷汗不停地从身上滴落。 “有意思,就这么办吧。” 铠恩·维克满意地点头,许久未曾兴奋的血液在体内湍急地流淌。 “喵!” “瓦罗兰鲁,我跟了!” 其他几人纷纷表态,唯独斯蕾芙依然震惊。 “你知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 面对斯蕾芙的吃惊,有人随意地回答到。 “你们不要命啦!” 她差点就喊出这句可笑的话,但以人,妖,植物生灵等低贱身份进入伊之城,本身就是生死置之度外,而参与皇位争夺,则是亲身闯入地狱深层。 用可笑的话语问本身就是答案的人,才最可笑吧? “是,这次我们都没有把握,但我们来了,就只剩下杀了。” 瓦罗兰鲁“杀”字咬的很重。 他的面容此时已完全褪去稚气,双目如同利刃。 那种事情,真的做得到吗? 斯蕾芙注视着那张脸,陷入从未有过的沉思。 也许,这个人族日后会名震路易帝国吧? 第七十四章 我不需要你了 斯蕾芙蜷缩在成一团,双手抱紧了被子,累出一片片花瓣似的褶皱,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辗转反侧,斯蕾芙难以入睡,只好起身穿上衣服走出房间。 关上门时,斯蕾芙瞄了一眼门上铭刻的号码:一三二。 没有任何意义的随机号码,她快步穿过走廊,闯入黑夜,全身沐浴在月光中。 白日的餐桌还静静地立在旁边,精灵族的侧脸泪水流淌,惹人怜爱。 “我不再需要你了。” 他是这么说的,而她就这样受到抛弃,伤痕累累至体无完肤。 “斯蕾芙?” 一个猝不及防的问候。 “啊?” 斯蕾芙转身,看见了路易王·三十六世。 “你没事吧?” “多嘴。” 斯蕾芙擦去眼泪,她未曾料到会撞见路易王·三十六世,她才不想过多的展示这份应该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脆弱,在迷雾的世界,这样更不会受伤。 “如果你有难处,也可以告诉我们的。” “你……们?” 斯蕾芙疑惑地转身,猛然发现路易王·三十六世身后还有两人,是那个叫瓦罗兰鲁的人族和莉莉安的魔族。 “不!才不需要!” 斯蕾芙冷冷地说完,目光挪向旁边的两株怪异植物。 “你们怎么会在这?” 她随意地散步,怎么还会撞见这几人?而且还撞见最不想看见,让她出丑的植物生灵! “瓦罗兰鲁的一个重要东西不见了,是他父母留给他的遗产,所以我们就一块来找了。” 莉莉安的目光继续搜寻,她的双眸明亮,不需要使用任何魔法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走到餐桌旁,蹲下身子捡起了掉落在地的两块铁牌。 “瓦罗兰鲁,找到了!” “太谢谢莉莉安了!” 瓦罗兰鲁面露欢喜,一边收下那块铁牌,一边抚摸莉莉安的头。 “就为了这种小事吗……” 斯蕾芙目光下垂,沉默无言。 就为了这种小事,他们都耐心地互帮互助。 “我觉得你需要帮助。” 众人的目光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他已经站在斯蕾芙的面前。 “这算是怜悯吗?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奉命行事!” “不,不是怜悯,这……只是我认为你需要帮助而已。” “够了!” 斯蕾芙拍落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触手,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好几个分贝。 “我落入这般田地,不都是拜你所赐吗?要不是你,我为什么要被派过来?为什么!”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 “因为我被抛弃了!满意了吗?” 斯蕾芙转过头,向伊特曼抛去仇怨的目光。 她被佐恩抛弃了,原因是“僭越”。 斯蕾芙捂住脸庞,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的哭泣维持许久,忽然,有人伸手抱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那人对她耳语:“爱一个人很痛苦,如果想放声哭也无妨。” “你为什么知道我爱他?” 斯蕾芙睁眼,抱住她的正是莉莉安,妖的脸上挂满忧伤。 “因为它很难受,我只是明白它为什么难受。” 纤细手指放在她心的位置。 “明白?” 斯蕾芙凄惨地笑了一声,忽然推开了莉莉安。 “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明白?你这只下贱的妖!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滚啊!” 难道有谁和她一样?十二岁目睹族人的尸体高挂,被塞进铁笼运到这座城,被人拿着放大镜观察身体的每一寸?像是检查珠宝是否损坏一样,可检查她的目只是出于“玷污”? 难道有谁和她一样,孤身来到这座王城,过往像是巨刃一般划下,砍出沉重的伤痕? 难道,一只无知的妖,可以明白她的痛苦吗? “你有什么资格说能明白我!” “莉莉安!” 瓦罗兰鲁接住莉莉安,她站稳,仍然走向斯蕾芙。 “因为它。” 莉莉安露出了隐藏的仅剩下一只的猫耳,斯蕾芙哑然失色,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你是一个猫耳妖?” 斯蕾芙捂住嘴巴,就差一声大喊了。 猫耳妖,迷雾世界近乎灭绝的种族,价格极其昂贵,传说,抓住猫耳妖的人会先割下他们的耳朵,因为“美味”。 对于斯蕾芙而言,这只是同等奴隶经历的铁证。 “莉莉安能明白你的痛苦,那一切对于莉莉安来说,都模糊又清晰。” “为什么……” 斯蕾芙抱住莉莉安,与先前的咄咄逼人的她判若两人。 没有什么比仅剩的一只猫耳更有说服力了。 “哧哧。” 壁炉的柴火轻轻地跳动,温暖的光映衬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的几人有的看向火焰,有的看向面容姣好的精灵。 她趁着几人睡意还不算浓,将往事娓娓道来。 “故事其实不算复杂,只是关于一个十二岁的精灵和一个魔族王裔。 猎人杀死了蚌,用肮脏的手扯去里面的珍珠,放进黑旧的散发霉味的铁笼,一箱箱地送往伊之城,天然的珍珠裹着一层白纱,他们会撕掉那白纱,用放大镜检查珍珠是否完好,然后供人把玩,摔坏,甚至是捏碎。 我只是那颗恰巧遇见佐恩的珍珠。” 斯蕾芙闭上双目,靠在沙发上睡去了。 壁炉的火熄灭了,其他人入睡了,而当他们入眠的时候,路易王·三十六世取得克魔什家族支持的消息会传遍皇都,以及那位王。 王与众多人视之为笑话,也有些身处末位的大臣心思动摇,琢磨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一个,成为新王功臣的机会。 第七十五章 艾尔嘉 “殿下,已经证实克魔什家族支持路易王·三十六世一事了。” 来者小心地俯身,言辞卑微,坐在王座上的青年冷酷地一笑。 “那岂不是更有趣,希望他不会让黑月珑失望,否则,我会让他绝望。” “佐恩殿下,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及时汇报所有关于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情况。” “是!” 待那人离去之后,殿内的其他人互相对望,交流同样疑惑的眼神。 他们都是佐恩的支持者,现在心下疑惑:为何佐恩似乎很重视路易王·三十六世。 仅仅是因为黑月珑吗? “佐恩殿下,卑职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言。” “说。” 佐恩微微颔首。 “他不过是一个连赐姓都没有的王子,殿下似乎很看重那位。” 其他人赞同地点头,全然未把路易王·三十六世放在眼里。 “不,我对他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在恶魔的世界里,不能才不要。” 说完,众人便猜测到了背后的原因。 佐恩想要完全摧毁路易王·三十六世。 伊之城的一处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城堡前,带有克魔什家族标志的马车停住,一行人下了车,看见七八尺高的围墙,暗自赞叹卡思奇的豪横,一边走到那座门前。 望着持剑警戒的护卫,几人却没有丝毫畏惧。 护卫即使不认识铠恩·维克,也总能认出路易王·三十六世。 “站住!何事?” 护卫警惕地看向众人,握住剑的手渗出冷汗。 明明面对一个全魔和几个杂七杂八的生灵,为何他们会害怕,难道是因为那位不起眼的,侍立在一旁的随从? “劳烦转告艾尔嘉,路易王·三十六世有事商量。” 两名护卫互相对望一眼,拿不定主意。 昨日他们就听说路易王·三十六世卷土重来,携克魔什家族以及几个低贱生灵,不料,一大早,对方就堵上门口。 转告吧,要是触怒艾尔嘉殿下,他们轻则保不住饭碗,重则保不住脑袋,不转告,万一路易王·三十六世此番带来一些重要情报,他们岂不是得遭殃。 “诸位放心,我保证我离去之时,艾尔嘉殿下还会褒奖你们。” 两位护卫面露难色,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众人看去,走来一个体型健硕队长模样的人物。 两名护卫简短地说明情况,队长模样的人物沉默不语。 他的顾虑还多了一层:五位皇子都瞧不起眼前这个野种,即使听闻那个消息,也没人当一回事。 “这几人……” 队长的双目停顿两瞬,一瞬是因为铠恩·维克,另一瞬是因为斯蕾芙。 原来斯蕾芙就是那位被佐恩殿下一脚踢开的精灵仆奴。 “我无法做主。” 队长还是选择保守的拒绝,铠恩·维克固然可怕,但也不敢公然杀他,可是艾尔嘉要取他首级,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那真可惜了,艾尔嘉殿下前些日子还给我写信,说有要事商量,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 一个非常明显的谎言,可这个谎言哪怕有一分真,他也会因此受累。 “队长,不如我们去禀报吧?” 一位护卫已经动摇,明知是谎言,他还不敢不信。 “好吧,那……你去汇报一下吧。” 队长嘴上说着,手一探,偷偷地将一个袋子塞进护卫的口袋。 里面装着一把刀和一些金币,不消说,用意明显。 护卫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跑开。 “他们真奇怪呢,好像会死一样。” 伊特曼把路边的植物一口吞下。 “是真的会死。” 斯蕾芙神色认真地回答他的无心之语,同时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一眼。 这个植物生灵知之甚少,迟早要这在他这一点,然而,他的同伴没有嫌恶伊特慢的粗俗,笨拙。 她同时又好奇:瓦罗兰鲁拜访的第一个皇子为何是艾尔嘉,论实力,她不算出众,说是最弱的,也不可能。 就在她一头雾水之际,路易王·三十六世小声地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 瓦罗兰鲁神秘地一笑,只回答了两个字。 “要强。” “要强?” 艾尔嘉的自尊心极强,这么说也不为过,可这跟他们的造访有什么关系吗? 还是说,要强的人更好说服。 “三十六你只需要按计划行事就好。” 瓦罗兰鲁胸有成竹地说完,留下一个自信的笑容。 “好。” 路易王·三十六世重重点头,省略掉相信的话语,重复回忆瓦罗兰鲁一路上讲的计划,其中的每一个步骤他都来来回回记了数十遍。 阳光倾泻,城堡仿佛镀金,本就豪奢的建筑多了几分神圣,光芒也洒在城堡广阔的后花园。 放眼望去,里头种满千奇百怪的植物,中间围建着一所格格不入的演武场,也是艾尔嘉最常去的地方。 此时的演武场,立着零散的侍卫与仆从,而在演武台上的,却是两位身穿软甲的女子。 贴身的软甲勾勒出她们迷人的曲线,两位身材火辣的女子手中各拿着一把铁剑,你来我往间,铁剑不断磨损断裂,掉落的残渣四散纷飞。 砍断一把,她们就再取一把,这种训练直到力竭才会结束。 “报!” 那名可怜巴巴的护卫一路跑来,看见练剑的两人,声音立马低到地板。 艾尔嘉与她的母亲菲雪厌恶别人打扰她们训练,尤其是在这个王位争夺战的关卡。 可他的声音还是被敏锐地捕捉到了。 “砰!” 铁剑又碰断一把,艾尔嘉与菲雪纷纷停住,两位身段曼妙的女人摘下了头盔,脸上是不悦的神色。 护卫叫苦不迭,也只能上前几步汇报。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有要事相商!” 他可不敢直接加上一句“路易王·三十六世似乎是应艾尔嘉的约”。 眼前这个和她母亲一样的女强人肯定嫌弃“应约”的字眼,他们平常的大部分活动跟刀剑相关,几乎不涉足贵族圈。 “路易王·三十六世求见?” 艾尔嘉皱眉,与其说是嫌恶,毋宁说是嫌护卫命长。 “找我商量?” 还好那种情绪只闪过艾尔嘉的面容,她接着露出怀疑的目光。 他们的过往没有任何交际,路易王·三十六世为何找她? “什么要事?” 一个如同生死离别的问题摆到护卫面前。 “报,路易王·三十六世也是王裔,说只与艾尔嘉殿下当面商量,与我们这些人是半个字都不说。” 护卫说完,汗水汇聚成一条小溪。 “他和谁一块来的。” “铠恩·维克,斯蕾芙,还有一只人,一只妖,两只植物生灵。” “让铠恩·维克和斯蕾芙,路易王·三十六世进来,其他人,若敢踏入,格杀勿论。” “是!” 护卫如获大赦,一阵风似地跑到大门,他刚想原话转告,话到嘴边又涂了润滑剂似的改口。 “殿下说,请路易王·三十六世,铠恩·维克,斯蕾芙进。” “意料之中,铠恩·维克,斯蕾芙我们去吧。” “没事,我们就在这里等。” 瓦罗兰鲁对护卫眼中的厌恶视若无睹,他摆摆手,打算原地守着。 “记住,不要乱跑。” 铠恩·维克临走前,回身嘱咐到。 他了解这座伊之城胜过在场的任何人。 第七十六章 一剑 “砰砰砰!” 剑与剑接连碰撞,零碎的火星闪耀,击打出战斗的篇章。 路易王·三十六世在护卫的带领下一路走到演武场,正望见挥汗如雨的两人。 即使明知三人就站在台下,艾尔嘉也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这一幕,和瓦罗兰鲁说的一模一样。 斯蕾芙瞄了眼路易王·三十六世和铠恩·维克,铠恩·维克依然是那副高贵的站姿,目光却是懒散的。 他不打算出手,那路易王·三十六世,会怎么做呢? “你的剑,太慢了。” “咔嚓!” 菲雪的铁剑折断,她踉跄地退后几步,女儿方才的力量足以将她掀翻。 “你说什么?” 艾尔嘉这才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眼里全是轻蔑。 “相隔这么久,不知道除了外表,可还有其他变化。” 言下之意为“你敢切磋一方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没有言语,但他走上了演武台时,神色完全一变。 艾尔嘉惊觉地发现,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体型比她还大上些许,独目之中再无恐惧,畏缩,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坚毅。 “就用这把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拿走了菲雪的断剑。 “希望你等会还能像这样淡定。” 演武台只剩下两人。 艾尔嘉双手握住剑,眼眸燃烧炽烈的火焰。 路易王·三十六世成功用一句话激起她的斗志。 “你不担心他吗?” “你不担心她吗?” 铠恩·维克问了对方一样的问题,与旁边看似沉着的母亲不同,铠恩·维克从未担心过。 “嗖!” 艾尔嘉的身影化为数个,电光火石间挥向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一击好似数击。 她要用这一剑,干脆利落地击败小瞧她的路易王·三十六世! “刷!” 在武器迫近刹那,路易王·三十六世突然挥舞触手,暗金色的光划出一道月牙,其末端那把藉藉无名的铁剑如同龙尾一般横扫四方。 简短的交锋,艾尔嘉的身形顿住,她的手上多了一把断剑,脖颈前也悬着一把断剑。 “这怎么可能!” 艾尔嘉难以置信地握着断剑,脸色极为难看,就好像昨日跳过围墙,站在一众人前的斯蕾芙。 “艾尔嘉小姐,无意为难。” 路易王·三十六世一甩触手,断剑流畅地没入地面。 “但今是生死存亡之际,我想,你一定想要……活下去。” 最后三个字如同甜美的毒药,肆无忌惮地蛊惑艾尔嘉相信,哪怕希望渺茫。 可就算路易王·三十六世击败了佐恩,她也难逃一死。 艾尔嘉垂下眼睑,虽然动摇,但她可没什么心情听毫无希望的所谓锦囊妙计。 “路易王·三十六世,你就算击败了我,也不能侮辱我,我可以死,但是我要会死于另外一个王之手。” “艾尔嘉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何不不耐心听我说完,就算你可以这么从容赴死,艾尔嘉家族可要从此没落了。” “你!” 艾尔嘉眉毛高昂,仿佛马上就要爆发,可路易王·三十六世最后那句话还是让她内心一软。 她还背负着一个家族。 “各位侍卫,无关人员退下。” “是!” 零散的侍卫一一走出,路易王·三十六世和铠恩·维克,斯蕾芙对视一眼,他们也走出了花园。 场上只留下艾尔嘉与路易王·三十六世两人。 片刻后,待路易王·三十六世道出内心想法,艾尔嘉的神色已然凝重。 “我该如何才能相信你呢?” “你不必相信我,只需要记住,佐恩不会给我们任何活路。”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艾尔嘉的心头。 佐恩不会给你们活路! “也许我可以只为自己而战。” “如果只需要为自己的话,你为何还会听完我的意见?” “……” 艾尔嘉抿嘴,无言,双目审视着路易王·三十六世。 “容我思索。” 路易王·三十六世刚才说的计划太过惊人,甚至是惊恐。 “喂,你看那是什么?” 街角一条小巷,几个魔族青年探出了脑袋。 克魔什家族的马车旁边居然站着几个罕见的奴隶:妖族,植物生灵,人族。 在他们眼里,瓦罗兰鲁等人就是奴隶,但他们好奇的是,瓦罗兰鲁并未被栓住。 奴隶该待在笼子里。 “喂,要不要把那两只笨笨的植物生灵抓过来。” “哦,那只嘴巴很大还是哪只?” “你有办法吗?” “当然有。” 魔族青年神秘地掏出一根绳索,另一端系着个小球。 “这种东西真的能抓到奴隶吗?” “哎,别急,植物生灵最容易抓住,他们的好奇心很重。” 说着,青年轻轻的抛出小球,连带着细小的绳索一同弹出好远。 小球离瓦罗兰鲁几人还有十几步距离。 “这么远,真的可以吗?” 魔族青年已然想要放弃,如果不是忌讳克魔什的名,他们直接上去讨价还价买下。 “别急。” 手拿绳卷的魔族青年咧嘴一笑,极为耐心地抖动绳索。 他亲手抓过的古灵精怪小东西数不胜数,早有几分把握。 就算抓不到他中意的那株食人花,抓住那只大眼睛四叶草不在话下。 果不其然,几人之中,唯独格勒看见了那个球。 “老大,你看那边有个球诶。” 格勒拉了拉老大。 “什么球,那都是咱们小时候玩的游戏了,都说了不能捡。” “但是离我们很近。” 伊特曼看了眼,球离他们的确很近。 “那捡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我去捡回来吧。” 格勒悄无声息地走向那个球。 “真是的,还是喜欢捡黄颜色的东西。” 伊特曼不经意地扭头,听了会旁边三人复杂的交谈,又是计谋又是步骤又是摸头。 “格勒,我们下次还是待在庄园里晒太阳吧?” 没有回音。 “晒一个上午怎么样?” 伊特曼看向身旁,大街上空空荡荡。 “格勒?” 食人花慌了心神,绕着马车走了一整圈,甚至看过车底。 “伊特曼,怎么啦?” 周围几人看着焦急的伊特曼,片刻就发觉不对劲的地方。 “格勒呢?” “刚刚十几步外有个球,格勒说要去捡,一转头人就没了!” “什么!” 瓦罗兰鲁捂住额头,为什么这么明显的陷阱可以顺走格勒? “我去找一下吧,我对这里熟悉。” “不,你留在这里,伊特曼,你也留在这里,莉莉安,我们分头找一下,别走太远。” “好!” 斯蕾芙听完,脸色尤为不解,她更熟悉此地,为何不让她取找?但瓦罗兰鲁已经没有时间解释了,他和莉莉安一阵小跑,消失在视野中。 直到听闻那个消息,斯蕾芙才恍然大悟,正因为她在皇都的待的久,瓦罗兰鲁更不能叫她去……杀人。 地七十七章 救回格勒 猫耳妖的感官非常敏锐,包括嗅觉。 “唔唔唔——” 从黑色麻袋中传来格勒模糊的呼喊声,他费劲地扭动身体,遭受了一阵颠簸,显然,抓住他的人狂奔了一段时间。 颠簸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过了一会儿,黑暗的视野突然变成了白昼。 格勒眼前站着几个容貌俊美的魔族青年,他们穿着华丽,但眼神中透露出的恶意,就像野兽一样——几只两脚的野兽。 “你们见过这种植物吗?” “没有,细微差别还是很大,我收藏了那么多,好像没有这种大独目的。” “要不开个价吧,我把他的眼睛挖下来。” “什么!” 格勒大声喊道,他一喊完,几个魔族青年的目光立刻变了。 “他真的会说话,我还以为他只会喊。” “没有嘴巴也能说话吗?” 几人像科学家一样讨论着解剖事宜。 “你们不要过来,瓦罗兰鲁不会放过你们!一百个你们都不够他对付!” 格勒难得认真地说着,却引来一阵大笑声,魔族青年看着他就像看傻子一样,突然神情恶劣了起来。 “在这个伊之城,还有我们几个惹不起的吗?” 一个魔族青年诡异地笑着,然后拿出一个金制的勺子。 “动手!” “等等!” 格勒惊慌地想要逃跑,但几人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几只手扯着他的叶子,逼他跪下。 “疼!” 格勒不顾一切地大喊,金勺越来越近,周围人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可怕。 “你们不会有好下场。” 几位魔族疑惑地抬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的目光转向说话者,然后都愣住了。 莉莉安站在五六步距离外,脸上满是怒气,他们并没有把这股怒气当回事,只注意到了莉莉安的容貌。 “仔细看,她绝对是上等的妖怪。” 魔族青年们松开了格勒,这个身材矮小的植物刚刚恢复了自由,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莉莉安身后。 “莉莉安,我们赶紧离开吧!” 格勒浑身颤抖,差点就被挖掉眼睛了,他怎么能不害怕呢? “哈哈哈哈!走?你们以为我会让你们走吗?” 几位魔族青年伸出手来,手指间竟然戴着各种形状的戒指,紫色的光芒从戒指中飞出,变成一束束铁链。 “如果你现在想走还来得及,毕竟我们对这个美丽的妖怪更感兴趣。” 魔族青年们围住两人,打算重演他们平时的把戏:抓住,殴打,侮辱,折磨,最后消耗这个美丽的妖怪,但他们会小心翼翼,以免愉悦短暂。 “不可理喻!” 魔族青年们这次没有开口嘲笑,两道光芒豁然地闪耀着,无情地袭向几人。 一火一水,冰火两重。 这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啊啊啊啊!” 小巷里传来几人痛苦的惨叫声,方才还自视甚高的的贵公子躺在地上,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脸,一瞬间,他们身上多出了数十道伤口。 “你这该死的牲畜!” 魔族青年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咒骂,然而,莉莉安已经带走格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该死的,我要杀了她,要让她受尽折磨,然后死去!” “对!把她的毛发一根根一寸寸割下来!竟然敢冒犯我等!” 魔族青年饱含愤怒的咒骂像是毒雾一样弥漫四周,散发一股他们闻不到的恶臭味道。 “做的还是不够干净啊。” 魔族青年停住哀嚎,目光攀爬向上。 一人站在高处,正向下望。 他只是个人族,可几位魔族青年却几乎要跪拜。 他们感受到那种可怕的魔神力量,所以灵魂都颤抖起来。 一把黑剑随着他一跃而下,速度快到几位青年的双目都来不及瞪大,黑色旋风所过之处,没有血,没有刻痕,唯独“消失”的痕迹。 黑剑斩断之物全消失在剑刃的阴影里! 瓦罗兰鲁拿着剑,目光巡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暴露身份的印记后,才堪堪离去。 握剑的手愈显残酷。 “喂,找到格勒了吗?” 瓦罗兰鲁假装从另外一侧气喘吁吁地跑回。 “找到了!” 莉莉安双唇轻启,笑容灿烂,还告诉瓦罗兰鲁她如何教训那几位魔族青年的。 “干的漂亮!” 瓦罗兰照旧摸头,目光一撇间,格勒抱着伊特曼大哭,斯蕾芙心事重重。 他看穿了斯蕾芙的担忧,但他并未多言。 这件事,他只会告诉路易王·三十六世和铠恩·维克,倒不是提防斯蕾芙,而是出于绝对的保密。 从那几位青年的服饰来看,绝对是皇都有头有脸的势力。 不过,他有得选吗? 被流放到迷雾那刻,他的选择就在剑与否徘徊了! 第七十八章 赌局 路易王·三十六世踏出艾尔嘉家族的大门时,天色微暗,夕阳就要坠入地平线,去另一侧的世界。 护卫罕见地看见艾尔嘉送客到门口,一向以傲慢着称的艾尔嘉殿下,居然会送客? 她以往可是目光也不愿多放一点。 护卫只见她送客,哪里注意到他们敬畏的殿下神色不如往常那般傲慢。 最难以想象的,还是艾尔嘉殿下脱口而出的那句“容我考虑考虑”。 护卫偷偷对视,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凭着皇都摸滚打爬数十年的经验,都清楚反常时刻犯错的下场,所以各个绷紧神经,唯恐听错半个标点符号。 “不妨,无论是与否,佐恩与路易王·三十六世,不一定是他戴上王冠。” 话音落地,路易王·三十六世就利落辞去,徒留一帮人干瞪眼。 “他哪里来的自信挑战佐恩?” 菲雪不满地反问,周围的护卫却低头不语,这种事情,哪里是他们能插嘴的? “母亲,我……” 艾尔嘉朱唇微张,似乎还在思索。 她是要相信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口头承诺,还是扔独自为战。 “届时,我不一定会先出场,但最弱的一定会。”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过的话语盘旋于艾尔嘉的脑海,令她无法忽视,令她不得不直面。 “来人!” “在!” “任何与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消息都要及时汇报,明白吗?” “明白!” 护卫虽然一头雾水,还是不假思索地应到。 作为护卫,最忌讳的就是思考过多,最好的行为永远是寡言少语。 然而,那个护卫未曾料到,他还未打听,关于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事便如同暴风雪一般扑来。 这场暴风雪的源头,就是伊之城一座有名的赌城——甘博赌城。 一个令赌徒又爱又恨的地方,在这,你可能一夜暴富,也可能转瞬破产,在这,你可能赌上身家,也可能堵上手臂。 狂摇骰子的青翠毛毯如同不见血的绞肉机,剧烈的刀片会粉碎所有无形的资产,包括他们的尊严。 今日,赌徒们却无心于那些身姿婀娜,穿着大胆,勾人念想的女郎,他们也无心于纸醉金迷,推杯换盏的交谈,更无心于眼前沉沉浮浮,反反复复的赌局。 今夜的赌徒们将成为观众,只因一个人的到来。 “维纳尔先生,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女郎的声音充满活力,笑容羞涩且充满挑逗的意味。 “等人。” 维纳尔礼貌地回以一笑,对身旁的绝色女郎置之不理。 “那维纳尔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开赌局呢?” “等人。” 维纳尔重复刚才的答案,不过围观者都明白他的意图所指,无非就是等庄家和对手入场。 “咚!” 挂在赌厅高墙上的钟再度敲响,维纳尔不假思索,说到:“加码。” “数字已经接近天文数字了吧?” 围观者胆战心惊起来。 甘博赌城有一个规矩,庄家坐庄时,若无人敢入座对赌,仍需要加码,钟声就是加码讯号,可维纳尔入座时,就压上一个很大的数字,以至于没有赌徒敢于接这个赌局。 即使资金雄厚,也因为没有与克魔什家族匹敌的身家而却步,现如今,资金足够又有能耐出面的恐怕只有赌城的主人——尤利,也就是当今路易王之后裔。 但令众人奇怪的是,维纳尔等的两个人都没有来。 第一个是尤利,难道第二个是路易王·三十六世? “殿下,我们还要等吗?” 赌局的一处豪华包厢内,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着又响起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 “等。” “是,尤利殿下。” 侍女说完,踏脚便离开包厢,尤利却从座位上站起,紧张地来回踱步。 他猜出维纳尔此番前来是替路易王·三十六世坐庄,但他想不通为何路易王·三十六世和要自己对赌。 王位争夺战的到来在旦夕之间,所有皇子无一例外都在磨枪,也有无望者沉迷酒肆,哪怕是他,也自认作将死之人。 甚至,他苦心经营掌管的赌城也隐隐约约“变天”,对他抱有尊敬的人越来越少,他知道,等到被击败那日,这些人就会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践踏他,将他当做一个笑脸。 不成想,最后给予他安慰的,还是这些奴隶出生的侍女。 “吁——” 一阵歇斯底里的马嘶声响起,尤利清楚地感觉到,脚下那片赌厅彻底沸腾了。 赌场外,带有克魔什家族标志的马车稳稳停住,来者唯七人,居中是一全魔,左右能认得出的也就斯蕾芙和铠恩·维克,但引得众人惊呼的既不是斯蕾芙或者铠恩·维克,而是维纳尔。 他在众多目光注视下走向那只全魔,躬身道:“路易王·三十六世殿下,谨遵你的吩咐,赌局筹码已经堪比赌城的所有财富了。” “那人是路易王·三十六世!” 这就是引起全场惊呼的原因,克魔什家族居然支持那个谁都不看好的野种!佐恩殿下还曾写信垂询此事,谁料克魔什家族真的站在路易王·三十六世身旁? 更令人难以预料的是那句“谨遵你的吩咐”,也就是说,路易王·三十六世要挑战赌城的拥有者尤利? 他可是赌城的无冕之王,路易王·三十六世究竟是如何意图,胆敢挑战领域天王? 赌徒们很快还发现更能勾人念想的“东西”。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张扬地黏着莉莉安,目光仿佛舌头一般舔着莉莉安。 此时,所有赌徒脑海里都生出一个念头——询问这个货物的价格。 哪怕因此得罪铠恩·维克也在所不惜。 “各位,我身旁的几人都是我非常重要的客人,如果你们有什么其他企图……” 路易王·三十六世察觉到那些目光,立马开口,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又一顿,只以沉默但可怕的目光扫视四周。 众赌徒登时噤若寒蝉,不敢再窃窃私语要如何如何莉莉安,甚至关于那只人与植物生灵,也不敢讨论了。 他们从这位归来的王身上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杀意,可怕,寒冷,令人战栗发抖的杀意。 浓烈得可以点燃空气。 路易王·三十六世在赌桌旁坐下那刻,所有赌徒都安静下来,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扇镶嵌金银的巨门。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门缓缓打开,略显瘦削的俊郎青年在一众靓丽女郎的簇拥下走到那张宽大的赌桌前,动作优雅地坐下。 两位王裔互相对视,没有多言,他们几乎同时开口到:“开始。” 赌城的生死之战就此展开,输,尤利得奉上那座赌城,身败名裂,赢,则赚取巨额财富,让路易王·三十六世身败名裂! 第七十九章 王裔与王裔的对决 赌厅悄无声息,旁观者寂寂无言,所有人都看向赌桌前的两人,迫切不堪得想知道鹿死谁手。 尤利与路易王·三十六世对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这种眼神的交锋也算试探,两者没有丝毫退让,试探的结果只是平局,在气势上他们似乎并肩而立,可在赌城皇帝尤利的面前,名不见经传的路易王·三十六世真的能击败他吗? “我想不到,路易王·三十六世你似乎很有信心。” “是的,四哥,我此番前来,可不仅仅是为了赌局,但不赢你,你未必听得进去。” 四哥,一个许久未曾听到的称呼,贵族间亲情淡薄,手足相残屡见不鲜,会保留辈分称呼的人很少。 恐怕这个王城内,也就路易王·三十六世会叫他四哥了。 “不管你要说什么,先赢我再说。” 尤利巧妙地隐藏内心的所有情绪,语气不温不火地说到,随后,他给身旁的女郎使了一个眼色。 那位女郎点头,拿起桌上的骰子蛊噼里啪啦地甩动一会,最后重重按下,一声砰响涟漪一般传遍赌城,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请押注吧。” “好。” 路易王·三十六世看向青翠桌面上的四个对应大小单双的框框,神色平静,一点也不像押注巨额资金的赌徒。 押注到这种巨额资金,是人都会流露情绪,哪怕仅仅是一点点,但尤利从路易王·三十六世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他哪里来的把握挑战他这个赌城天王? “我选小。”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余光瞥见瓦罗兰鲁握紧的拳头,不紧不慢地道,然后,他又加上一句震惊在场各位的话。 “压上全部。” “什么。” 尤利再经验丰富,此时也被打的措手不及,路易王·三十六世就好像是一个亡命赌徒,不顾一切地赌上所有,纵使尤利是个所向披靡的天王,却不得不止住果断的步伐。 赌上全部?他哪里来的自信? 就在尤利言语间,围观者们的内心掀起汹涌的波涛,呼吸急促仿佛他们置身于惊心动魄的海洋。 “殿下……” 尤利身旁的女郎担忧地看向他,不禁为他捏一把汗。 女郎捕捉到尤利流露出的惊讶,紧张,但很快,那些情绪又被兴奋与激动掩盖。 赌场天王的脸上浮现一丝嘲弄的笑容,还从未有人令他如此兴奋。 此时,尤利心思敏捷地猜到,路易王·三十六世可能运用某种手段看到骰子的点数,所以抱有十足的把握,但那又如何,他能够悄无声息地转动骰子,只要心神一动,骰子就会悄悄地翻转。 “我选择单。” 选择大是立于不败之地,可尤利还是倾向于单,双,这样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平局,然后,游戏就会继续进行下去。 尤利看向身旁的女郎,容貌魅惑的女郎点头,伸出一双玉手打开骰子蛊。 “小……单,平局。” 女郎的声音轻微地颤抖一瞬,念到第二个结果时,才好转许多。 听到那个第一个字时,在场所有人长舒一口气,揪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位。 赌桌旁的天王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几乎面无血色。 他更改了数字,单双大小,一瞬转变,即使路易王·三十六世能看到骰子数,那他应该立于不败之地才对。 尤利手不自主地颤抖一瞬,一个恐怖的念头划过脑海:路易王·三十六世预判他会更改骰子数! “继续。” “是。” 骰子蛊悬起又落下,砰地敲击所有赌徒的心脏。 “小。” “依然是小?” 周围的目光流露疑惑的情绪,不安的阴云笼罩赌徒的内心世界,所有人同时惊觉:他们的赌城天王,似乎就要陨落,就要败给归来的王。 “大。” 尤利咬牙吐出每一个字,神色难看许多,就连直视对方的双目也莫名畏惧。 “开。” 尤利朝身旁的女郎说到,语气已经不再优雅。 尽管这种转变几乎微不可察,赌徒们还是捕捉到那种熟悉的气息——那是搏命的前兆。 无论赌前多么优雅,失败的赌徒只会疯狂。 王裔目光相对,一方依然古井无波,另一方却被逼到绝境一般。 第八十章 到来 今夜似乎漫长炎热得毫无停歇之意,饶是如此,护卫也只能期待这个夜晚赶快过去,明天换人守卫,他便可以久违地去一下球场了,听说球场今天可是来了几个新人,还是稀有物种。 “报!路易王·三十六世在甘博赌城与四皇子对赌!” 一人急匆匆跑到他面前,道。 护卫只好悲愤转身,一路小跑到艾尔嘉殿下那儿汇报,本以为汇报了事即可,谁知艾尔嘉殿下似乎对此非常感兴趣,立马带着几个护卫走了。 “哎,看来球场去不成了。” 那个护卫暗自叫苦,这一去还不得站到天亮,届时他早就昏昏欲睡,哪有闲情雅致绿茵场赛马? “泽斯,你对这事怎么看。” “啊……” “啊”字刚刚走出一半,泽斯就猛然想起艾尔嘉殿下厌恶这种回答方式,因为这代表那人没有主见,随波逐流。 “俺觉得……” 在这一瞬,泽斯脑海中涌现无数个应答,然而无一适合。 他实在摸不着艾尔嘉殿下的喜好,不过从先前那道命令来看,艾尔嘉殿下定是重视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所以应该如下作答! “路易王·三十六世会赢。” “你为什么觉得他会赢?” 艾尔嘉的一句无心追问,却让泽斯心惊胆战,如同坠入万丈深渊,但此时他断然没有退路的,前言不搭后语和故作玄虚可比没有主见更令人厌烦。 护卫队长第一日就告诉他,入咱这一行,言辞需谨慎,迫不得已要说话,也一定要说的暧昧。 队长告诉他第一步,却忘记告诉他第二步了。 “因为……艾尔嘉殿下。” 泽斯接近无法思考状态,周围其他护卫听完,面色一沉,大概是觉得泽斯逃不过一死。 “因为我?” 艾尔嘉停在马车旁边,面露疑惑。 “你也上车吧,路上跟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艾尔嘉平时很少乘坐马车,更别提和一名护卫同坐一辆车。 “是!” 泽斯下意识地回复,然后战战兢兢地坐在了艾尔嘉对面。 贵族的马车素来宽敞,所以两人之间还保留相当的距离,饶是如此,泽斯还是感觉艾尔嘉殿下距离他很近,近到拔刀出鞘就可以取他性命。 外头传来一阵马嘶,窗户外的景色向后倒去。 “详细说一下吧。” 艾尔嘉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贯的冷漠高傲,以至于泽斯开始怀疑,艾尔嘉殿下早就有杀他之心了,而他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因为艾尔嘉殿下。 帝都谁人不知皇子间互相倾轧相残的,谁人不晓他们之间的龃龉的? 泽斯想到这里时,忽然看到一个明摆着的事实。 路易王·三十六世先后拜访两位皇子,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因为路易王·三十六世想要联合所有皇子抗衡佐恩一人,而他拜访四皇子,应该也是为了想方设法取得艾尔嘉殿下的支持!” 泽斯话音刚落,艾尔嘉就赞许地点头。 这下泽斯大可以缓口气,艾尔嘉殿下极少露出这等表情,他的回答完全正确。 “吁——” 骏马仰天嘶鸣,艾尔嘉殿下的车队停在赌城外,她带着寥寥几个护卫走进赌城。 甫一进入,场内众多目光就望过来,一来是艾尔嘉殿下相貌出众,二则是她那路易王的姓氏。 赌徒们默契地让到一边,连呼吸都微弱许多,甚至有人把头一低,似乎畏惧与之对视。 “艾尔嘉?” 庄家与闲家流露的神色无疑告诉艾尔嘉孰强孰弱。 所以这场赌局,是路易王·三十六世要赢了吗? 第八十一章 决出胜负 观众的目光越来越复杂,他们发现素来平稳,担任荷官的女郎现在居然有些慌张。 她们也感受到赌城天王内心的害怕了吗? “且慢。” 就在女郎要揭晓胜负时,路易王·三十六世突然发话制止她,这一下,不仅是观众,就连尤利都迷惑。 为何路易王·三十六世要叫停他呢? 不过,尤利眨眼就揣测到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意图,毕竟,他一开始也说明,要想达成那个目的,遂不得已与尤利对赌。 现在看来,路易王·三十六世是要说出他来到的缘由了。 “四哥,我们不妨先说说此行的事情。” “你还没有打败我呢……” 话语戛然而止。 路易王·三十六世掀开骰子蛊的一个小角,让尤利看清楚结果。 那个视角唯独他与周侧几人能看见,可随着尤利脸上种种复杂的神色,赌徒们还是得以知晓结果。 尤利输了。 “艾尔嘉殿下,你也来吧,欢迎到我庄园一叙。” 路易王·三十六世留下这句,也不待犹然震惊的两人,起身就是离开。 身后的赌徒面面相觑,最后一语不发地目送路易王·三十六世离去。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有的只是唏嘘与感慨。 若是知晓赌的结果,赌就是那么一回事,但他们大多数赌徒哪里能如此精准地判断结果? “尤利殿下!” 女郎扶起尤利殿下,肌肤之亲后,惊觉尤利已是一身冷汗。 “我没事。” 尤利挣开女郎的搀扶,独自走回那扇大门——也就是专属于他的豪华包厢内。 一旁默默观望的艾尔嘉咬牙思索良久,带着护卫悄然离开赌城,来到外面时,夜色已经深沉如同年迈的老人,既不愿让人看透也不愿多语一句。 “太棒了吧!” 克魔什家族的奢华马车没有被黑夜吓到,但差点因为这记大吼震颤。 伊特慢拍拍路易王·三十六世,仿佛是他击败赌城天王那般,原本宽敞的车间容不下他的左右摇摆,缩小许多。 “其实不是我的功劳,是瓦罗兰鲁的。” “瓦罗兰鲁的功劳?” 莉莉安重复一遍,后又重复一遍。 是相当于预言的能力吗? “不就是击败了一个赌城的花花公子吗?支持他的人恐怕没有路易王·三十六世多呢。” 斯蕾芙当头一盆冷水泼下,伊特慢一缩身子,似乎真的冻着了。 他可受不了这座冰山! “你说,他们会走多远?” 另一所车间内传来维纳尔的声音,坐他对面的人靠在窗侧,手抵着下巴,散漫的完全不像一名刺客。 “你说,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散漫的刺客反问到。 “拉拢其他皇子。” “是啊,拉拢其他皇子,可最后,路易王·三十六世必须击败佐恩呢。” 铠恩·维克望向窗外,越发觉得黑夜的伊之城像是猛兽。 两人交谈不多时,车队已然回到庄园,一行人劳碌一天,早已疲惫困顿,索性各自回房。 “瓦罗兰鲁。” 略微紧张的声音如同涟漪划过走廊。 瓦罗兰鲁回头,见叫住他的人是路易王·三十六世,就跟莉莉安打个招呼,大致意思是让她先睡。 “三十六,什么事?” “就是……” 路易王·三十六世凑近,独目因为紧张瞪得圆鼓鼓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个预言的极限,或者说预言的代价。” “这个我还没有想过。” 瓦罗兰鲁摇头,他甚至无法准确形容黑剑赋予他的能力,更别提弄清黑剑,独目,与他之间的关联。 “凡事总有代价,勘测因果总要付出点什么的,有些单代价可以忽略不计,但有些代价可能大到难以承受,你还记得你那日吗?” “嗯。” 想起洪水冲散三人的那日,瓦罗兰鲁沉重地应到。 他还是能模糊地判断代价的大小的,可代价的大小与什么有关,他又毫无思绪。 似乎,他越想保护的事情,预言到的代价愈大! “瓦罗兰鲁,答应我,如果代价过大,千万不要用。” 那样即使他死了,铠恩·维克也会带他们离开皇都,只是黑月珑需要待相当长一顿时间而已。 “好。” 瓦罗兰鲁与路易王·三十六世相视一笑,击掌为誓,话别离去。 临近房门,瓦罗兰鲁的动作轻盈起来,以防吵到已经熟睡的人们。 “莉莉安,睡了么?” 瓦罗兰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眼瞥见整个身子蜷缩进被窝,只露出一只耳朵的莉莉安。 “晚安。” 瓦罗兰鲁轻轻地钻进被窝,照例挠挠那只抖动的猫耳,然后闭上双目。 “莉莉安?” 还没睡多久,瓦罗兰鲁就察觉到不对劲,他推推莉莉安的肩膀。 猫耳妖转身,晶莹剔透如宝石的双目含有泪水。 “瓦罗兰鲁,三十六说的那日,是不是找我那天。” “是。” 话到嘴边又想要反悔,但已来不及了。 莉莉安的猫耳耷拉成一片枯叶,她身子一缩,埋进鹅绒被里。 “莉莉安!” 瓦罗兰鲁连续叫了两三声还是没有反应,他用手轻轻拍着鹅绒被,一时也是手足无措。 不过他与莉莉安相伴多日,早就心有灵犀,不需要言语也能理解对方。 瓦罗兰鲁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到:“我并不觉得莉莉安很麻烦的。” 语句简短,包含情感。 瓦罗兰鲁确实想过,若是他生来就住在那片橡树屋与莉莉安相伴,迷雾与俗世的愚昧狰狞都会温和的。 “瓦罗兰鲁!谢谢!” 莉莉安掀开被子,整个人扑进瓦罗兰鲁的怀里,对方感受着那份轻盈的体重,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 “能遇见瓦罗兰鲁,我也觉得很幸福。” 猫耳妖近乎耳语到。 然而,两人并未知晓,住在他们两侧的伊特慢和格勒是何种情绪,起码,他们那晚上就没有睡觉。 第八十二章 目的 手里触摸到的是莉莉安的耳尖,能感受到一侧人的体温,睁开双目时,天已经大亮。 庄园似乎有客人到访,走廊外能听到急躁的时远时近的脚步声。 瓦罗兰鲁轻轻地挪动身子从莉莉安的怀抱脱身,他走近房门时,脚步声突然停住,门外那人,等待的好像就是他。 “咔!” 房门打开那刻,伊特慢的大嘴就占据瓦罗兰鲁的整个视线。 “瓦罗兰鲁,该走了!路易王·三十六世正在和那什么什么尤利和艾尔嘉交谈,但是路易王·三十六世说非要等你来不可,那些皇子好像就不要睡觉似的!凌晨四点找上门,一坐坐几个时辰!” 一路上,瓦罗兰鲁耳畔听到的全是诸如此类的抱怨,但听到尤利与艾尔嘉到访,他的困倦一扫而空。 计划出乎寻常的顺利。 路易王·三十六世迎接皇子们的场所是庄园的会议室,若是走的话,确实是一段较远的距离。 “瓦罗兰鲁到了!” 伊特慢一叶抽开会议室的门,几乎是甩一般地推瓦罗兰鲁进那会议室。 可怜瓦罗兰鲁还没来得及疑惑,就感觉到有五道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他抬头一一望去,室内坐着的人有路易王·三十六世,维纳尔,铠恩·维克以及两位王裔。 王裔的目光可不友善,相反,还充满轻蔑。 “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瓦罗兰鲁,我的朋友,形同家人的存在。”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话语引起不小的波澜,两位王裔的双目投射出相同的质疑与否定。 瓦罗兰鲁自然察觉到那种不友善,他也知晓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介绍实则是为他打掩护,剩下的,得靠他了。 “我们现在可以商讨计划了吗?” 尤利皱眉,他等这么久,最后到场的竟然不是铠恩·维克,而是一个人族?一个不过刚好成年,看似孱弱的人族!如果是路易王·三十六世所言出于真心,那他真得好好担心计划的有效性了。 “可以开始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点头回应,随后说明计划的一部分内容,不过,仅仅是一小部分,也让艾尔嘉与尤利惊讶不已。 他们以为路易王·三十六世找他们最多不过联合,可路易王·三十六世说的内容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所以待他说完,两人仿佛坠入寂静的深空,脑海一片空白。 信,还是不信? “你这是在挑战路易王国。” “对,这简直是蔑视父王。” 艾尔嘉叫出父王二字时略显生硬,她对父的印象非常模糊到只剩一个王座,况且,她可不敢直呼路易王·三十世。 “我目前也没有把握赢过佐恩,但我未必会输。”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到此处,目光转向瓦罗兰鲁,与此同时,其他人的目光也一并汇集过来。 几道目光之中,唯独艾尔嘉与尤利两人对瓦罗兰鲁一无所知,也就无法想象瓦罗兰鲁的能耐。 那可是折服铠恩·维克和维纳尔,获得长者森爵的能耐。 “没错,我们一定会赢。” 会面的最后一句话从瓦罗兰鲁口中说出时,两位王裔才惊觉瓦罗兰鲁的目光坚定无比。 他真是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吗? 就连一贯傲慢的尤利也不得不这么想。 王裔带着些许惊讶先后离去,瓦罗兰鲁等人则继续商讨计划的关键步骤,一直到日落黄昏,一行人才散去。 三位皇子联合之势已经坐实,种种见闻自然传到眼线遍布各处的佐恩耳里,但对于对手们的联合,他与其说是嗤之以鼻,倒更像不屑一顾。 在听闻这个消息时,佐恩唯一做的便是悉数告知黑月珑。 他甚至猜到对方的神色:担忧,彷徨,害怕,说不定还会为野种掉几滴眼泪。 “喂,你说,黑月珑为什么这么关心路易王·三十六世呢?” 佐恩的随口一问,却难倒周围各个随从。 “臣以为是如此,魔女们因为爱就会变得很傻。” “因为爱就会变得很傻吗?” 佐恩收起笑容,目光撇向手里的高脚杯,里头盛着鲜艳如血的红酒,他复抬头,目光扫过宴厅,一贯的冷笑再度浮现。 这么做,只是为掩盖他的真实情绪,因为他听到那句话时,想到的人是母亲。 “因为爱就会很傻么?” 他在心里默默重复那句话,无名怒火在内心燃烧起来。 “母亲,我一定会做上王位。” 无冕的王一仰头,整杯烈酒一饮而尽。 第八十三章 来决斗吧 黑剑所向自有红蓝相随,触手所指必定一片虚无,然而,这阵虚无不是因为湮灭,而是压根就没有摸到铠恩·维克的毛。 “砰!” 失望之下,铠恩·维克一剑击打在路易王·三十六世的额头上,毫不留情地叫住三人。 “你们三个!” 话一出口,受训的三人立马站直,就差敬礼致敬。 “路易王·三十六世你的力量相比先前有质的提升,为什么还是这么笨拙呢!” “砰砰砰!” 说完,铠恩·维克又追加三下不轻不重的敲击,打得路易王·三十六世缩得比前几日还小了。 “还有你们两个!” 铠恩·维克的木剑指向另外两人,唬得一人收起猫耳捂住额头,躲到另一人身后去了。 话说到此处,铠恩·维克生生卡住。 瓦罗兰鲁和莉莉安的配合天衣无缝,杀招频出,加上莉莉安那副人畜无害的面孔,对手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她惊人的敏捷,所以铠恩·维克指明不出任何问题,如果有,那就是对手太强了。 “你们两个继续加油,今天就到这吧!” “是!” 铠恩·维克转身,打算找个地方消磨下仅有的下午,脚步却突然顿住。 “三十六,还有什么事情吗?” “铠恩·维克,你实话实说,我和佐恩相比,还弱多少。” 听到这个问题,铠恩·维克被迫努力思索一会,他要怎样说才不会打击路易王·三十六世仅有的自信呢。 “你们两个一个是在天上修炼,一个是在地上修炼,虽然修炼方法不同,但不一定比他弱。” “这不就是神人区别嘛!” 路易王·三十六世愁眉苦脸地喊到,又自问一般道:“我这么弱,是不是希望渺茫。” “也不一定呢,强弱可是会转换的。” “强弱转换?” “对啊,强与弱并非恒定不变的。” 铠恩·维克不自觉地露出一个苦笑,他的这番道理,还是从卡罗氏之死悟出来的。 强与弱的转变往往就在一瞬间,谁能想到,杀死路易王国国主第六位皇后的人,既不是闻名天下的刺客,也不是诡计多端的毒师,更没有千军万马与绝世神兵,只是一个佝偻着背,年老体衰的妇人。 以至于哪怕皇后身旁跟着一位刺客,也无法救下他。 铠恩·维克看到妇人的第一眼就把她归于“极为普通,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但他忘记了,卡罗氏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族,所以当妇女祈求卡罗氏为她年幼的孙女治病时,铠恩·维克并没有劝阻,可谁能想到,那位妇人居然用自己的孙女作为诱饵,在卡罗氏专注诊脉时,突然拔下发钗扎进了卡罗氏的脖颈。 当铠恩·维克发觉不对劲时,卡罗氏已经倒在床沿,而那个妇人又扎死了自己的孙女,然后发疯一般咒骂卡罗氏与铠恩·维克,说他们会下地狱。 “铠恩·维克,我……” 那个傻女人也许会抱怨自己的良善,也许会表达后悔与遗憾,但她临死前唯一挂念的,是她的儿子路易王·三十六世,而不是她自身。 “不必说了,我知道。” 铠恩·维克手一抚,让贵妇人闭上双目。 卡罗氏就这样死在了另一个老妇人手中,她和救他女儿时一样傻,可厌倦迷雾纷争的铠恩·维克,就喜好待在那片僻静的庄园。 一个变得和她一样傻的女儿,一个不应该抱有善良的王裔,还有一个经常行善积德的卡罗氏…… “你慢慢思考吧。” 铠恩·维克撂下路易王·三十六世,径自离开,身后传来路易王·三十六世依然疑惑的询问,但铠恩·维克已经无心回答了。 他只好抱着这个疑问去询问他人。 “强弱易位?” 他第一个问的是伊特慢和格勒。 “你们为什么最近都在决斗啊。” “这是为了计划。” “计划吗?” 那样啊。 伊特慢用心地思考,路易王·三十六世认真地等待,末了,伊特慢一摆手,让他去问瓦罗兰鲁。 “强弱易位?” 瓦罗兰鲁的第一句与伊特慢相同,不同的是伊特慢表现出内心的一片空白,可瓦罗兰鲁表现出一种思考的深沉。 “铠恩·维克这么说,难道是提醒我们佐恩有致命的弱点吗?” “不可能的吧,佐恩会有那种弱点吗?” “没有弱点才不可能吧!长(zhang,第三声)爷爷这么强,可面对骷髅军团只能束手无策地死战。” 莉莉安这一语让路易王·三十六世顿如醍醐灌顶,长者森爵都会有致命弱点,他一个佐恩怎么可能无懈可击? “不管他弱点如何,我们先把其他皇子收归麾下吧。” “目前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路易王·三十六世无奈摇头,三人就这样训练上好几月,才在某一个黄昏前往那处地方。 第八十四章 所罗斯竞技场 车磷磷,马萧萧,人头攒动,万魔齐会,以此形容所罗斯竞技场的盛况再适合不过。 魔族天性非嗜杀,可活在迷雾世界,身不由己,所以催生出众多怪诞奇事,这竞技场就是其一。 说怪,则是魔族竞技场海纳百川,能见着各个族群的生灵,沦为奴隶的精灵,失去爪牙的野狼人,暴虐凶残,自愿留在竞技场的鬼族,甚至是一座山丘大小的魔兽。 而所罗斯竞技场作为伊之城的一处贵族与寻常魔族娱乐场所,自然集大成于一身,纵使不提那千奇百怪的生灵,也需惊讶它规模之庞大。 从外部看去,所罗斯竞技场是数个相连的环形建筑,环的大小代表容纳的人数,也表明竞技的规格,越靠内侧,比赛就越盛大且残酷。 瓦罗兰鲁等人来此处的目的不外乎是引出常年待在此处的亚瑟夫,也就是第五皇子,但此行也极度凶险,这意味着路易王·三十六世需要派人上场,并且一路打到最大环,算下来,必须连赢十二场。 这整整十二场,还必须面对穷凶极恶的竞争者! 刚得知这些消息的伊特曼沉思良久,问到:“我们有谁可以上场。” “瓦罗兰鲁,莉莉安。” 路易王·三十六世直向身侧的两人,语气也有些紧张。 伊特曼陷入沉默,他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又依次扫向莉莉安,瓦罗兰鲁,眼中充满怀疑。 他对瓦罗兰鲁素来自信,可对于莉莉安则一言难尽,怎么看也是一个人畜无害,温柔可爱的妖族,来这种地方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这样的话,就相当于瓦罗兰鲁要连打十几场。 “我觉得我也可以出站!我和格勒两个算一个,没问题吧。” “好像是有这种规矩,比较弱的种族可以多人参战,然后对方只能派一人,植物生灵好像没有人数限制。” “啥?” 伊特曼着实没有想到,他们植物生灵的战力落魄至此,不过说起来,他们植物生灵里头要么只有长者森爵之类的至强者,要么只有他们这样的弱者。 “就凭你,还是当个标本吧。” 左侧传来冷冷的女声,伊特曼不消说,也知道那就是斯蕾芙——一个经常冷嘲热讽他的落魄精灵,不就是把她心爱的斗篷弄脏了吗?这女人居然小心眼至此。 “不要小看我们老大,他可是非常能吃。” “能吃跟战斗无关吧!” 斯蕾芙手抚额头,心想:真是什么样的老大带什么样的小弟,乐天派伊特曼带出了一个小乐天格勒,而且,两人的想象力一样的残缺。 “对于一般植物而言,能吃就是能快速茁壮,但对于我们老大而言,所有吞下的物体要么被储存,要么被转化。” “这个你之前也说过了,不就是肚子里有两个胃吗,一个可以当做移动空间,一个可以不定向转变所吞物体,这个对于战斗也没什么用吧。” 斯蕾芙本不想打击,但格勒这幅愚蠢模样实在容易葬身迷雾世界,她还是趁早泼泼冷水。 “哼!这你就不懂了吧,自从试炼的余光撒到我身上,我就发现体内发生了一种神奇的变化,我好像有第三个空间了。” “第三个空间?” 斯蕾芙的语气终于有所变化,一个有三个空间的食人花,绝对可以卖一个好价钱,这种稀有品种,估计要亲自去那株植物至强者的领地才能寻得。 “第三个空间,与试炼有关,那就是能使用龙系技能的空间吗?” “什么!” 待莉莉安说完,斯蕾芙险些没有坐住。 一株能使用龙系技能的植物生灵,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已经不单单是稀有足以形容了。 “那是!” 伊特曼向莉莉安扬起自己的左叶(也就是相当于他的手臂),模样像是竖起大拇指。 “我可是能使用龙系技能的植物生灵了!” “是啊,虽然还不知道具体作用是什么。” 格勒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无疑让空气凝固,伊特曼在斯蕾芙“蔑视”的目光注视下一点点坐回原位。 “我的确不知道那技能什么用,有时候是一记龙吼,有时是自身变得茁壮一些。” 更糟糕的是,他一天只能用一次,多了就会虚脱,疲惫,所以好几个月以来,他就没测出什么有用的技能。 “各位,时间到了。” 车门外响起铠恩·维克的提醒,一行人走入黑夜,维纳尔与铠恩·维克分立两侧,周围还有众多正好奇地探头的魔族,他们寻思,究竟是谁让维纳尔与铠恩·维克摆出这样的场面,一瞧,果然是最近声名鹊起的路易王·三十六世及其奇怪的仆人。 有铠恩·维克与维纳尔在侧,他们可不敢露出些许蔑视,但对于人族,他们还是表现出极强的反感。 “瓦罗兰鲁……” 莉莉安突然伸手扯住瓦罗兰鲁的衣角,走到此处,猫耳妖想说的话瓦罗兰鲁都能猜到,但他还是想听莉莉安亲口说出那句珍重。 “小心一点。” “好的,我的莉莉安。” 瓦罗兰鲁摸摸猫耳,自然又抓个空,这种人多鱼杂的地方,可不适合露出猫耳。 接着他抬头,用目光一一回敬那些反感。 这些魔族绝对想不到,今夜,他们反感的人族,将会杀穿此地。 第八十五章 战斗吧 “那是铠恩·维克?” “铠恩·维克,活着的传奇啊!” “他中间那个全魔就是路易王·三十六世吧?” “否则呢,铠恩·维克还会跟在谁旁边?” 与刚入皇都时不同,欢呼与尊敬不仅仅给予铠恩·维克,也一同给予路易王·三十六世,他居于正中事,不再令人生疑了。 “可敬的路易王·三十六世殿下,冷酷的铠恩·维克,精明的维纳尔先生,斯蕾芙小姐以及……”侍者瞥见瓦罗兰鲁四人时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他们 “……以及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朋友。” 侍者根据先前听闻的消息,还是选择“朋友”这个妥善的词语。 迷雾世界可很少用呢。 “嗯,我此番前来,是带着我的朋友参与竞技。” “明白了,请随我来,殿下。” 醉翁之意不在酒,侍者毫无例外地听懂路易王·三十六世这句话的意思:我要见第四皇子。 否则,他也不必专门来一趟。 既然如此,他也不拐弯抹角,非常默契地将一行人引到一处豪华包厢。 众人入了里头,发觉别有洞天。 包厢铺满大理石,墙壁上挂着巨幅壁画,梁柱间镶嵌五彩缤纷的钻石,更引人注目的是那面横纵十来步的落地窗,往外一望,如此的包厢唯独十几个,且都居于顶层,斜下方则是一片辽阔的竞技石台,阶梯式的普通席位由高到低铺开。 “如果大人想要派人上场,只需要催动这个魔法球,然后待上面显示入场时,就经由这边的传送法阵直达竞技台。” 侍者指向屋内悬浮的魔法球,又侧身指向地上的一个黑色六芒星阵法。 “好了,已无其他事了。” “遵命。” 侍者恭敬地弯腰,随后轻轻退出房间。 “这里简直是魔法与建筑的完美融合啊!” 伊特曼看得目瞪口呆,眼前一块地板就是他一辈子都碰不到的天花板,不如…… “别总想着吃!这里随便一个花瓶都是传世的古董!” 斯蕾芙不留情面地揭穿伊特曼,几乎让他无地自容。 “竞技场的规则你们也知道,上场,打斗,就那回事。” 铠恩·维克早已找一处沙发靠着,完全不像个领头人。 “维纳尔,这竞技场还有其他的规则吗?” 为保守起见,瓦罗兰鲁还是问到。 金发青年回以耐人寻味的笑容,缓缓说到:“竞技场最大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完完全全的无规则竞赛,不限武器,不限手段,不限时间,但有一点你一定要注意,一般而言,这里是不允许杀死对手的。” “不允许杀死对手?” “这也许听起来很疑惑,但你稍微环视一下外面就知道了。” 瓦罗兰鲁带着疑问看向外侧,依照维纳尔所言环视一圈众人,总算明白过来:参与的大多数人未必是奴隶或者来自其他地方的生灵,也有可能是某方势力精心栽培的护卫,侍从,刺客等。 这么说,“不允许杀死对手”的规则只适用于那些对等势力的人,或者说那些有所依靠的参与者。 “那除了一般情况,什么情况可以杀死对手。” “申请死斗局。” “死斗局?” “对,一旦你喊出死斗局,就必须在台上连战十场,每一场仅仅两三分钟休息时间。在第六场开始时,每一场都可以申请一人援助。” “要坚持前六场,就已经难度巨大了吧?” 瓦罗兰鲁喟然一叹,心里纳闷:什么情况需要申请这种死斗局?这和飞蛾扑火有什么区别? “申请的人还是很多的,因为死斗局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复仇机会。” 斯蕾芙突然插话,她走到落地窗前,玉手划过那片透明坚固的玻璃,背影落寞。 “死斗局可以指定一名竞赛者,无论那是谁,哪怕是佐恩殿下的护卫,也必须参战,战死不得追击。” 她的一名族人也是以这种方式死去。 随着她的一番话,包厢的气氛顿时如同塞满铅,沉重的令人难以呼吸。 “啊啊啊啊!” 窗外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除却维纳尔,铠恩·维克与斯蕾芙习以为常,未有丝毫反应外,其他几人都走到窗户边上一望。 台上的人痛苦地捂住血肉模糊的手臂,他不知被何种武器所伤,整只手臂严重的变形,一样炸开。 莉莉安花容一颤,那人身上散发的痛苦如同一万只蚂蚁啃咬心脏,不由得让人生出阵阵寒意,很难想象他究竟为何种武器所伤,才会这般痛苦。 “瓦罗兰鲁……” 猫耳妖下意识地叫出瓦罗兰鲁的名字。 “嗯,我一直都在。” 瓦罗兰鲁安抚完莉莉安,又跟路易王·三十六世近乎耳语的交谈一会,然而,他们小声的交谈在莉莉安听来太过清晰,就仿佛贴近她耳畔说的。 “那件事怎么样?” “对方没有任何思绪,但是不要亮出黑剑,现在对上他们可能非常棘手,他们可是佐恩那方的势力。” 黑剑,他们,那件事……这究竟是什么事情? “如果他们知道你的黑剑能吞噬尸体,一定会起疑的。” “尽量不用。” 瓦罗兰鲁话音落地时,他已经走到传送阵了。 一旁的维纳尔赞许地点完头,同时拿出一张卡片凑近魔法球,接着,球体发出一阵紫色光芒,上面能看到瓦罗兰鲁的名字,胜负场次以及连胜场次。 在瓦罗兰鲁的信息从魔法球传出刹那,他脚下的传送阵立刻发动,争分夺秒地将他送到战场。 这等举动相当于告诉众人,已经有多双眼睛望向这边,甚至可能包括他们想要钓到的大鱼。 第八十六章 吾名瓦罗兰鲁 “接下来谁打谁啊?” “不知道,你看那悬在空中的紫色水晶体,上面写着呢,是一个叫瓦罗兰鲁的……人族?” “人族?赔率很高吧?这种一碰就碎的种族。” “这个人族好像有点不一般。” “哪里不一般了?” 另外一个魔族停顿许久,道:“他好像是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尊贵客人。” “什么!” 这句话惊起一片魔族的惊呼,他们连忙抬头看去,瓦罗兰鲁的名字上面还有一个显着的标记:路易王·三十六世殿下。 也就是说,这个人族是路易王·三十六世派遣的?但他一点也不像奴隶啊,哪怕是精心栽培,一个人族奴隶也绝不可能像他这般毫无畏惧地站在竞技台上,绝不可能像他这般摆脱迷雾世界沉重的枷锁,除非他的地位远远高于奴隶。 “这里有请人族瓦罗兰鲁登场,他的对手是竞技场的常客,鬼族奴隶贝丁!” 负责解说的是塔娜,一位长相可人的魔族,她背负双翼,在为观众带来解说时,也毫不吝啬地展示她的魔鬼身材。 “现在,各位有三十秒时间押注,之后,竞赛将直接开始。” 随着塔娜一语落下,场内顿时响起压倒性的嘘声。 “哎,肯定押贝丁啊,赚太少了。” 观众一阵攒动,毫无例外地喊到,事实上,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 空中的紫色水晶正方体上,贝丁那一侧的押注迅速飙升,但瓦罗兰鲁那一侧却并未毫无波动,相反,直接抵达顶峰。 在做各位想也不用想,定是路易王·三十六世押注,否则,谁敢白白送钱? 可显示瓦罗兰鲁押注的那一栏数字接连波动两下,也就说明起码有三次押注,但除了路易王·三十六世,还会有谁押注瓦罗兰鲁呢? “他们已经到场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注意到数字的波动,随即扫向其他的顶级包厢,虽然隔着一层单向落地窗,他还是能找出艾尔嘉与尤利的位置。 然而,贝丁那侧的数字又波动一瞬,仅仅是那一瞬,赔率就已从持平变为一比五了。 看来今天还有其他人到场了,可会是谁呢? 佐恩?亚瑟夫?还是斯图卡? 竞技台上,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就到终点,瓦罗兰鲁看着眼前的鬼族贝丁,手一握,召唤出与他心魂相系的所罗所亚,暗蓝色的光映衬着黑夜,格外醒目。 “你就是我的对手吗?好好享受这接下来的战斗吧,虽然我不会杀死你,但我会让你活得很痛苦!” 相貌丑陋的贝丁咧嘴狂笑,时间已到零,可他仍然不紧不慢地抖动手中的钢叉,没有丝毫危机感,眼前这个人族能引起他兴趣的地方,只有他手中那把刃。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贝丁被他这么一问,愣神片刻,显然很久未曾有人询问他的名字。 “你问这个干什么!” 贝丁厌恶地挥舞钢叉,像一只狂怒的狼。 “名字代表一个人的过往与尊严,不管如何,吾名瓦罗兰鲁。” “过往与尊严?一个区区人族懂什么过往与尊严!” 贝丁说不清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他旋转钢叉甩向瓦罗兰鲁,钢叉挥舞时,浑浊的海水从地面喷涌爆发。 这就是他贝丁的必杀技,将鬼族独一无二的叉法与高级水系魔法相融,哪怕一击不中,他也能创造有利的场地环境。 “那个人族败了。” 已经有魔族盖棺定论,然而,他的话语渐渐被一阵哀嚎压倒,这阵哀嚎是来自于观众的,尤其是那些押注极大的观众。 变化只在一瞬之间,瓦罗兰鲁毫不犹豫地正面迎击,用那把三尺长的暗蓝色剑斩向钢叉,在巨大的钢叉与海浪前,一把长剑显得渺小单薄,可就是这把单薄的剑划开钢叉,劈碎海浪,无丝毫停顿地砍向贝丁! “啊!” 贝丁还来不及抽身后退,胸前就已经多出一道伤痕,他呆呆地摸向自己的伤口,看着不断流淌的深蓝色的血液,他又是愣住。 伤口不深不浅,刚好足以重伤,却不致死。 “谢谢……” 留下一句迷雾世界陌生的词句,贝丁转身,一团紫色光芒已经罩住他,并将他带离竞技台,与此同时,瓦罗兰鲁也离开了竞技台。 “胜者是人族瓦罗兰鲁!” 主持人看到场内鸦雀无声,只能小声宣布,饶是如此,还是引来一片咒骂的声音。 “瓦罗兰鲁首胜!” 包厢内响起欢呼,莉莉安已经看向传送阵台,但瓦罗兰鲁并未出现在那侧。 “不用看了,传送回包厢是直接退出,中途休息是传送到另外一处。” “另外一处,那是哪里呢?” 莉莉安恳切地望向斯蕾芙,精灵耸耸肩膀,抬脚轻轻踩踩地板。 “在地下?” “对,地下深处。” 斯蕾芙的语气凝重许多,对于参与者中途休息的地方她知之甚少,只是略知一二,但在多数人口中,那处地方像是地狱。 第八十七章 欧德老者 所罗斯竞技场位于地上的部分光鲜亮丽,但地下那部分却肮脏不堪:幽暗的环境,令人作呕的臭味,在所有陈旧的东西中,唯一崭新的就是关押参与者的铁笼和刻在脚下的传送法阵。 如果往下看去,只能看见一片没有尽头的沟壑,黑暗仿佛就是从那侧攀沿而上。 要说这里唯一的优点,那就是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怪异的魔气,身处其中时,伤口,体力的愈合都会快得难以想象。 甚至,他的黑剑都蠢蠢欲动地震鸣。 瓦罗兰鲁转向四周,确定无人注意他后,这才唤出那柄黑剑,恰在此时,粗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疯狂尖厉,瓦罗兰鲁急忙抬头寻找笑声来源,但光线微暗,加之封闭的环境,根本找不出说话者在哪。 “臭小子你不用看了,进了此处就是由不得你!没人会救你的!” 听到这句话,瓦罗兰鲁心下顿时松口气,他还以为别人察觉到黑剑的奇特之处,如此,他本不必理会,但出于本心,瓦罗兰鲁还以笑回道:“前辈说差了,我是自愿来这的。” “自愿来的?哈哈哈哈哈!一个自愿来这迷雾世界的人族?” 苍老的声音虽然还在嘲笑瓦罗兰鲁,但语气却缓和许多。 “没错。” 瓦罗兰鲁目光追寻过去,还是没能发现说话者。 “不用看了,我在你的前面。” “前面?” 瓦罗兰鲁抬头搜寻,果然在正前方找到一个铁笼,若不是铁笼破旧不堪,他兴许早就发现。 黑暗中,一双明亮的双目望向瓦罗兰鲁,老者的衰颜露出一二,疲惫的面容下是一位饱受岁月折磨的魔族。 “你说你是自愿来的,不如跟我说说?” “这……” 瓦罗兰鲁面露难色,他一边任黑剑吸收魔气,一边思索如何简短地告知这位好奇的老者。 “为朋友而已。” “朋友?” 黑暗里响起拳头与铁笼碰撞的声音,魔族老者眼神阴暗,完全不相信“朋友”二字,可瓦罗兰鲁的眼神与他先前见过的都不同,他不是奴隶,也不是侍从,而是某个贵宾。 “朋友么?” 老者颓废地坐下,他一个呆在此地几百年的人,平日里就没和人交谈过,别说朋友,连陌生魔族是什么都体会不到。 “前辈,你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吗?” “真有意思,你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问我此地情况?” 老者再度狂笑,这回,他的笑声没有持续多久,可能是觉得这种自编自导的把戏着实无聊,也停歇了。 “我知道,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嗖!” 瓦罗兰鲁没有回答,手一扬,随手扔出一个黑色瓶子。 “什么东西?” 老者接到手中,神色僵住,接着,他努力动动鼻子,贪婪地吮吸那股味道。 “好酒!” 老者喊出这句,立马咬开瓶盖一饮而尽。 “克魔什家族典藏的自酿酒,小子,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你是克魔什家族的贵宾?” “算是吧?” 什么算是,会空间魔法不稀奇,但揣几瓶美酒可太稀奇了。 老者盯着坦然的瓦罗兰鲁好一会,企图找些破绽,但他终于放弃,转而靠在栏杆上说到:“这处裂缝不过是魔气的出口而已,像这样的裂缝伊之城多的是,和你们人族的什么什么神明眷顾场所相似吧,都说因为魔力而已。” “这处裂缝有尽头吗?” 瓦罗兰鲁感受着黑剑的震颤,不得不用力握住。 黑剑这种状态见所未见,此时的黑剑就仿佛一头饕餮,而这魔气于他就是盛宴。 “这里不深,往下几百尺就能到,但最底下是什么不能保证,可能是魔兽,也可能是其他生物,说不定是可怕的生灵。” “前辈刚刚说……” “我有名字,欧德,不要叫我前辈,一个人族叫一个魔族前辈,可是很别扭的。” 听起来就好像有贼认你为长辈之类的。 “欧德,你刚刚说这里还有很多处类似的地方,那是哪里?” “咳咳!” 欧德没有直接回答,他清清嗓子故作口渴,果不其然,瓦罗兰鲁一连甩出十几瓶好酒。 这小子空间魔法还能容纳这么多东西? 欧德纳闷,这样的人族也算少见了。 “皇都的一些禁地,一般什么什么王族所在的地方,就有啊。” “这样吗……” 瓦罗兰鲁本来还想继续问,可脚下的魔法阵已经渐渐明亮。 “欧德,再会。” “什么再会啊?能活下来再说吧。” 欧德不耐烦地甩手,再望向瓦罗兰鲁那侧时,他已然消失。 “真是奇怪的人族小子,不过,活着回来啊。” 沉默一会,欧德又喊到。 “我为什么希望那个人族活着回来呢?” 是因为这几瓶酒吗?还是因为瓦罗兰鲁对于他的尊敬?还是因为他…… “真不像个迷雾世界的人!” 说完,黑暗复归寂静。 第八十八章 欢呼 “接下来有请人族瓦罗兰鲁对战魔族戈贝特!各位观众抓紧时间押注吧!” 戈贝特是一只体型庞大,形似蜥蜴的半魔,瓦罗兰鲁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小兔子。 但戈贝特那侧的押注还是少许多,塔娜见状,心下不禁慌乱,好在那侧押注很快就追上,与另一侧形成接近一比五的赔率。 “吼!” 比赛还未开始,戈贝特就发出疯狂的嘶吼,大张的嘴里满是带血的牙齿,腥臭味让众多观众都掩鼻扭头。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那个让人族应该吓呆了吧? 可现实往往比魔族想象的要残酷,瓦罗兰鲁看到眼前的庞然大物并未表现出一点点的惊慌,他的双目依旧锐利,不曾生钝,这简直就像把“赢”字写脸上。 许多观众还发现自从瓦罗兰鲁上场以来,他的双目就死死盯住敌人,目光逡巡下,仿佛能洞察戈贝特的所有弱点。 “比赛开始!” 在观众沸腾的呐喊中,戈贝特扭动他庞大的身躯,灵活地冲向瓦罗兰鲁。 “撕裂他!赢他!” “赢啊!” “赢赢赢!” “咔嚓——” 观众只用一瞬就变得寂静无声,他们目瞪口呆地看向场内,对于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可能需要用一生解答。 “刚刚发生了什么?” 伊特曼整张脸贴在玻璃上,眼珠瞪得老大。 “太快了,难以理解。” 斯蕾芙摇摇头。 “很简单啊,瓦罗兰鲁在戈贝特冲上的瞬间闪身到他身侧然后一剑斩断他的左前足,接着借戈贝特自身的冲力断其左后足,如此,戈贝特基本残废。” “戈贝特无法战斗,人族瓦罗兰鲁获胜。” 塔娜还是处于震惊之中,即使勉强凭借职业操守说出结果,一时间也忘记下一步该做什么,直到瓦罗兰鲁与戈贝特双双传送走,她才回过神来。 “搞什么!” 一处包厢内出现粗鲁的一幕,衣着光鲜的公子暴怒之下,甩手掀翻身前的昂贵石桌。 “戈贝特输了也罢,贝丁你输了也罢,可到现在我对于他的优点弱点一无所知!” 说完,年轻魔族转头看向屋内侍立在侧的一人,尽管胸前包扎一层层的绷带,那人还是笔直地站立着,没有露出一点伤痛。 “贝丁!你说,那个人族究竟有什么弱点!全都说出来!” “是的,诺伦阁下,卑职斗胆猜测,这位人族的能力是预判,但对于预判的范围和时间,卑职并无把握,觉得是十秒左右为界。” “为什么是预判?” 诺伦不解地问。 “因为他刚刚与我战斗时,一眼就找出我的破绽击败了我,要做到这种程度,要么是他洞察力很强,要么是他拥有预判的能力,而他在我身上足以重伤又不致死的伤口,则完全说明是预判了。” “这么说,他岂不是无懈可击?” 诺伦垂头丧气地在屋内徘徊。 “若想要击败他,恐怕需要布松上场了,他的能力不正好是随机吗?” “布松,那个小丑似的侍卫?性格古怪的那个?” “诚然。” “派他上场就能赢了吗?” 贝丁没有马上回答,他做出认真思索的模样,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几率渺茫。” “为什么?” 诺伦似乎还未意识到他口中的人族的强大之处,所以才这么疑惑。 “纵使可以预判,没有高超的身法剑法,他怎能轻而易举击败我与戈贝特。” “那个人族这么强吗?” “对,可能和佐恩的那三位护卫一样强。” “和佐恩那三位护卫一样强?” 诺伦一时缓不过神。 纵观迷雾世界与俗世,培养护卫,死士,仆人屡见不鲜,甚至一度成为彰显实力的标志,而六位皇子之中,佐恩的那三名护卫最负盛名。 “还是让布松上一下吧。” 诺伦停住脚步,还是下定决心派布松上场。 他可不想就这么潦草退场,否则,他的脸面往哪搁? “是!” 贝丁艰难地弯腰。 所罗斯竞技场的地下,那片光线幽暗,近乎深渊的地方。 “那小子不会死在上面了吧?真可惜啊,还希望多聊会天。” “欧德,我回来了。” “什么?你活着回来了!” 听到瓦罗兰鲁的声音时,欧德惊得挑起,如果不是栏杆阻拦,他早就掉下深渊里头了。 “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一个人族,活下两次竞技了! “是啊。” 瓦罗兰鲁应答完,立马问出自己想问的话题。 “欧德,你也是竞技者吗?” “你看像吗?” 欧德拍拍生锈的铁栏,露骨的手指敲击出一阵“咚咚”声。 “不是竞技者?你为何关押在此?” “哈哈哈哈!” 欧德靠在栏杆上,颇为沧桑地大笑。 “触怒路易王·二十九世,结果被关押在此地,然后就渐渐被人遗忘了。” 几百年间,亲人朋友,家族邻里战友,所有他能想到可能救他的人,愣是一个也没见着,反而是他目睹成群的奴隶,死士出现在周围的铁笼,战斗,死去,不断翻新。 上次见有人传送到他身侧的铁笼,算一算居然可以追溯到二三十年前,还是一个奇奇怪怪,谈笑风生的剑客。 “触怒路易王?那你到时候可能也要见到我,我不久后也会挑战路易王。” “等一下,你说啥?” 欧德的悲伤情绪顿时被震惊践踏,以为自己耳背没有听清,于是再三确认。 “我将来也会挑战路易王。” “你可要说清楚了,我只是触怒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你要是挑战,那就是和得蒙安爵的至强者之一作对!” “为朋友,不得如此。” “你这小鬼!” 欧德扑向铁栏,抓狂一般大叫,如同野狼。 “你根本就对路易王的强大毫无概念,也许你能在这竞技场赢下数十场数百场,可路易王一个念头就可以将这座城镇毁灭!你根本就不理解他的强大之处!你根本就什么……也不懂!” 欧德气喘吁吁地说完时,才发觉自己已然失态。 “我和路易王·三十六世约定好了,届时自看风云变幻。” 又是一句晴天霹雳的句子。 欧德听到那句话,整个人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软下来。 “还有王族参与?这?” 欧德彻底傻眼,瓦罗兰鲁短短几句话的信息足够他咀嚼一辈子。 “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告密吗?” “如果你告密的话,路易王·三十世不会杀你吗?” “这……” 欧德张开的嘴又闭上,他松开栏杆,故作悠闲地躺下,一副不管我事的鸟样。 也的确与他无关,而且能给路易王带来麻烦,他可是喜闻乐见。 什么二十九三十,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肮脏至极的魔头,不过也正是如此,他们才稳坐在路易王的宝座上。 “欧德,你就没有想过出去吗?” “出去?哼,二十九那混球精通阵法,这个铁笼上铭刻有专门针对亡灵法师的阵法,就连这铁笼的材质,都是为了关住我而特意挑选,那混球不杀我,不侮辱我,却想让我自生自灭,哼!老子还是活得比他久!” “前辈是亡灵法师?” 这回终于轮到瓦罗兰鲁抓住栏杆,身子向前凑了。 “哼,正是,我欧德可是一代亡灵法师天才,你大可以去打听打听,这帝都有几个不识我名号?” “那你强到什么程度了?” “强到什么程度?哼,我可以同时召唤出一千只亡灵替我作战!” “一千只!” “哼!” 听到瓦罗兰鲁的惊呼,欧德享受地靠在栏杆上,嘴里不断品着美酒,回忆着他潇洒的过往。 当初,要不是和路易王·二十九世最心爱的女儿一时冲动,创造了惊天的皇室丑闻,他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好说歹说都是一座精英魔法学院的校长,何苦关押几百年至与她阴阳两隔。 “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没有!这几百年我试过各种方法,可是这铁笼的材质需要某种特殊的武器才能砍断,那种像是灵魂的武器很少见的,几百年我也没见有人拿出来。” “像是灵魂的武器?” 瓦罗兰鲁还想言语时,他脚下的魔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就要带他离开。 “前辈再会。” “活着回来啊,小子。” 欧德道出这句话时,自己都吃惊不小。 他真的希望这个人族活着,可那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什么? 这个人越发让他回忆起那名剑客。 欧德思索一会,终于有了答案。 他们身上都有迷雾,俗世少见的温情。 第八十九章 猎人 “接下来有请人族瓦罗兰鲁与魔族布松上场!” 观众早已厌倦塔娜一成不变的说辞,所以只是盯住空中那块充当显示作用的紫色正方体水晶,然后压下筹码。 这回,赔率比大大缩小,有的魔族还听说就连竞技场的常客诺伦都没押注布松赢。 “你让诺伦大人很失望,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来吧!” 时间到,战斗打响。 穿着打扮像是杂耍小丑的布松没有直接冲上来,而是魔术一般变出一个布满问号图案的盒子。 “你不是会预判吗?我这随机盒子可是无法预判的,因为在打开那刻前,它都是随机的!” “废话太多。” 所罗所亚朴实无华地斩向对方,问号盒子不堪一击地碎裂,布松应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为……什……么?” 布松的伤口不致命,但充斥内心的耻辱令他仿佛要被整个撕裂。 “因为,我很强。” 瓦罗兰鲁言语时,传送法阵发动,不过,他这回没有回到地下,而是回到包厢。 “瓦罗兰鲁!” 包厢内响起伊特曼的欢呼,他激动地拍拍瓦罗兰鲁的肩膀,随后拉着格勒自觉退到一边。 接着,莉莉安与路易王·三十六世走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至于吧,只是打败三条杂鱼而已。” “但是斯蕾芙你好像也很高兴的样子。” “哪有!” 斯蕾芙没有料到莉莉安会不留情面地戳穿她,顿时羞红了脸。 “斯蕾芙说的不错,真正的大鱼还没有上场。” 瓦罗兰鲁出言替斯蕾芙解围,他记得,竞技场的几位强者还未曾露面,其中不乏一些实力可怕的人。 隶属于亚瑟夫,斯图卡皇子的血腥屠夫,效忠于佐恩的神秘护卫……还有一些穷凶极恶的犯人。 “今日早些休息吧,明天还得继续战斗呢。” 铠恩·维克慵懒地伸腰,仿佛困得不行,抬脚就走出门外了,但他到门口时又想起一件事情。 “话说,所罗斯竞技场给我们准备的休息室在哪里来着?” “还是我来带路吧。” 维纳尔苦笑着接过话题,接着带着众人穿过走廊,经过四通八达的大厅,拐到竞技场的侧面。 “所罗斯竞技场既然车水马龙,就一定会特意准备一大片休息室,我们就是在这里。” 顺着维纳尔所指的方向,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片灯火通明的豪宅群,尽皆红砖白瓦,整齐划一地摆放开来。 “走吧。” 维纳尔指向左手边的那座豪宅,早有侍者恭敬等候,笑脸相迎。 “诸位请进!” 侍者看待瓦罗兰鲁,莉莉安几人时,不再充满蔑视,反而多出一丝敬意。 “早睡。” 几人进屋,各自分别,瓦罗兰鲁照常拉着莉莉安走过屋内的长廊,窗外的灯光给长廊盖上薄纱,温馨如同有一片萤火虫环绕此地。 就在此时,莉莉安突然扭头一望,目光看向人影幢幢的街道。 人群之中含有似曾相识的,令她恐惧不已的目光。 “莉莉安,怎么了?” 瓦罗兰鲁发觉莉莉安的不对劲,连忙扫视人群,一眼就看到人群之中稳稳站立的魔族,竟然的一位狮首人身的魔族。 狮首人身! 曾经的阴影划过脑海,瓦罗兰鲁将发抖的莉莉安拉到身后,以杀意敌视对方。 魔族的眼中也有一种杀意,但却与杀死不同,那是虐杀,瓦罗兰鲁一度想象到他折磨猎物的画面:撕开猎物的表皮,割下他们的血肉,或者生吞活剥,或者取下某样做纪念。 他绝不会容许那一幕再度发生!也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践踏他与莉莉安的幸福。 双方对峙一会,随后,那位魔族略微抬头,像是察觉到什么可怕的存在似的,狼狈跑了。 “莉莉安,走吧。” “好……” 莉莉安低声点头,瓦罗兰鲁哄她入睡之后,才起身离开,他再度穿过走廊,来到豪宅二层的一个房间前面。 “进来吧。” 屋内的人似乎早预料到他会来。 “铠恩·维克,那个魔族,是什么人?” 一进屋,瓦罗兰鲁就看向躺在沙发间,手里翻着本古旧书籍的铠恩·维克,问到。 “佐恩麾下的一个小卒,莱恩,自诩猎人,兴趣爱好是收集各种标本肢体。” “如果我要杀死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砰!” 铠恩·维克合上书本,不假思索道:“如果你要杀死他,在皇都内恐怕是没有机会了,而且他还是佐恩那边的,你杀了他,就等同于挑衅佐恩,哪怕莱恩的地位再低,佐恩也会提前与你交锋。” 听完铠恩·维克的分析,瓦罗兰鲁长久地闭口,缄默一阵子才道:“与佐恩的交锋无可避免,但我现在杀死他,于三十六不利,是这样吧?” “不仅是不利,如果提前碰撞时落入下风,我们目前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铠恩·维克长呼口气,然后放下书本,看向一言不发的瓦罗兰鲁,缓缓加上一句:“但如果你真的要杀他,我还是非常赞成的。” “这句话真合你的风格。” 凝重的气氛顷刻消散,瓦罗兰鲁转而询问另外一个问题。 “铠恩·维克,你听过欧德这人吗?” “欧德?” “对,一个亡灵法师。” “没有听过。” “没有一点印象吗?” “没有。” 铠恩·维克果断摇头,别说欧德,就是亡灵法师,也有成百上千,他怎么可能听过呢,除非那人着实厉害,否则,铠恩·维克是根本不屑于关注的。 “等一下,你刚刚说那人叫欧德?” “对啊。” 铠恩·维克失神半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路易皇室最大的丑闻好像就跟一个叫欧德的人有关,相传,他与路易王·二十九世的女儿不知怎的勾搭上的,因而触怒二十九世,不会这么巧吧? “我记得……” 铠恩·维克大致概括欧德的潇洒过往,什么一怒为红颜,什么情场纵横录,什么两肋插刀,一身肝胆,有些难以启齿的绯事,也有些豪迈事迹。 “好了,我知道了,谢过。” 该问的都问了,瓦罗兰鲁赶紧中止对话退出房间。 现在,他至少知道欧德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人潇洒,但足够讲究,这样的人若是能拉拢,绝对是一大助力,但瓦罗兰鲁最大的目的,还是询问有关“骷髅军团”的事情。 他可没忘记那个约定,更何况,说不定他还能借得来的信息换取丰厚的奖励,譬如所罗所亚。 一想到明日种种进展,瓦罗兰鲁就开心不少,可他回到屋内,看见抱住枕头等待他的莉莉安时,猎人的阴影又再度浮现。 他知道,莉莉安因为害怕不敢入睡。 “没事,我在这里。” 瓦罗兰鲁柔声安慰好一会,莉莉安才得以安详入睡。 晚安,我的家人。 他抱住莉莉安,手放在她消失的耳朵那侧。 第九十章 导火索 “殿下,我们要不要派人击败那人族,挫灭他的锐气。” 被称作殿下的人没有回复,他摇晃手中的高脚杯,目光扫过这骗华丽的舞会,最后看向角落的一片阴影,问到:“你们觉得呢?” “还不够,殿下!” 阴影里的人半跪着回答,语气强硬。 仅仅是击败三条杂鱼就要派他们上场,这远远不够,那个人族的实力还无法吸引他们的注意,更遑论入那佐恩的眼。 “殿下,我去如何?” 一个狮首人身的家伙从人群走出,他似乎极不受欢迎,甫一出现就令人侧目而视。 “你是?” 佐恩打量眼前的意外来客,尝试回忆对方的身份。 狮子头,猎人装,骨齿饰品……来者是那位臭名昭着,有着标本收藏家称号的黄金狮族莱恩。 “尊敬的殿下,吾只是一无名小卒,不劳记起,但我有办法解决那名人族。” “那你去吧。” “遵命……不过殿下,若我此次成功,能否……” “我知道了,我会免去黄金狮族的一部分劳役。” “遵命!” 莱恩深知佐恩的性格,没有再说,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殿下,他分明是想借你名号做些什么,为何要给他这么丰厚的奖赏。” 免去劳役可是接近王权了,因此,一旁的人才不解。 “这对我有什么损失吗?杂鱼就该让杂鱼收拾。” 不管谁输谁赢,鹿死谁手,他不过是除掉一条不入眼的杂鱼。 “希望结局不会那么无聊。” 佐恩的嘴角挂起冷酷的笑容。 他会成为王的。 “阿嚏!” 伊特曼张嘴打出一个老长的喷嚏,绿色液体喷洒出来,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躺在沙发上的铠恩·维克在看书,维纳尔先前就出去处理克魔什家族的事情,其他人专注地望着窗外。 “好,趁着没人发现清理掉。” 伊特曼左叶一伸,恰巧摸着一个陈旧的魔法斗蓬,他急着清理地板,也无心理会这斗篷哪里来的。 “奇怪,这斗篷怎么越看越眼熟啊?” 伊特曼下意识第抬头看向斯蕾芙,然后低头看着那件斗篷。 “居然和斯蕾芙那件一模一样。” 伊特曼这下放心了,斯蕾芙总不可能有两件吧? 但他很快发现,他对比的是记忆中那件和手上这件,斯蕾芙压根没有披着斗篷,而是露出平常隐藏的轻薄长袍。 好巧不巧,就在他举着斗篷时,斯蕾芙刚好回过头来。 “伊特曼!” 一声呼喊简直让包厢震颤,斯蕾芙一个箭步冲到伊特曼面前,双手捧起他那张大嘴脸狠狠扯开。 “误会误会啊啊啊!” 伊特曼大喊着求饶,这时,传送阵再度亮起,所以其他人的目光完全没有投向这边,唯独格勒看了一眼,然后跑开了。 “有话好好说嘛!” “哼!” 斯蕾芙重哼一声,心疼地拿起斗篷一遍遍擦拭。 “我来帮……” “滚!” “好的!” 求之不得! 伊特曼乖顺地滚到一旁,加入了瓦罗兰鲁的啦啦队。 上午的比赛他没怎么看,就连瓦罗兰鲁赢下几场都说不清楚,但敌人无非就是某妖,某魔族,某精灵,某种他无法辨认的种族。 “现在他们还不打算上场吗?” 经瓦罗兰鲁一问,路易王·三十六世豁然发觉,虽然他一路过关斩将,弑杀无双,可竞技者的王者还未见着,甚至连一点消息也不曾听到。 回想起来,佐恩背后的家族没有作出任何动作,似乎他们并不起眼。 “看来我们是被小看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苦笑着摇头,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到“不过,我听人传来消息说,佐恩那边有人自告奋勇想要对付你。” “是谁啊?” “好像是黄金狮族的莱恩。” “黄金狮族?” 瓦罗兰鲁的眼睑低垂下去,勉强掩饰浓重的杀意。 昨日就想要撞见的那个猎人,居然也在找他? “那这不是很好吗?起码能试试佐恩的底。” “瓦罗兰鲁你还是小心一些,那个莱恩可谓臭名昭着,在佐恩那边也很不受待见。” “我知道了,咱先去休息吧。” 瓦罗兰鲁收下三十六的告诫,又加上一句。 这时,窗外悬空飞翔的塔娜忽然喊到:“有请莱恩登场!” 正是因为这句话,瓦罗兰鲁停下脚步走回窗前,双目透过玻璃冷冷地看向那个魔族。 似乎有所感应,莱恩缓缓抬头。 他的视线为单向的玻璃遮挡,但他能看到别人的热量,所以能准确感知猎物的位置。 “那接下来,谁会应战呢?” “他轮空啦,难怪一上午没见着。” “轮空多好,多见他折我魔寿,恶心的猎人。” 竞技场的对战方式是排名抽取,相近排名的对手更有几率撞上,但也有选手幸运地避开所有匹配,直接轮空,这时,他就会被视作轮空者,谁都可以挑战他。 “瓦罗兰鲁,你刚刚战斗完,我们走吧。” “这……” 瓦罗兰鲁本想拒绝,可看到莉莉安湿润的大眼睛,话又不知如何出口。 “瓦罗兰鲁,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杀死莱恩,但你现在的状态,正中敌人下怀。” 路易王·三十六世跟着劝到。 “好吧。” 瓦罗兰鲁最后点头,所谓莱恩,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他何故理会。 但有些事情总会出人意料,就比如阿鲁斯丁带血的神像,比如那场冲毁橡树屋的洪水,比如十六岁那年的戴斯泊罗特小镇,也比如今日的黄昏。 “各位,我莱恩现在要向所有人提供一个免费的情报,但我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会对它敢兴趣!” “什么情报?我们对标本可没有什么兴趣!” 观众一边倒地拇指向下,不过心下却好奇莱恩究竟要提供什么情报。 他们瞧不起莱恩的奇怪癖好和身上的恶臭味道,可莱恩作为一名猎人,手下卖出的奴隶精灵妖族,以及一些私人收藏却大受欢迎,否则,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呵呵,数十年前,我以为有一种生灵已经完全灭绝了,但是我就在昨日亲眼见到那种消失的生灵!” 莱恩龇牙咧嘴,近乎咆哮地朝所有人说到,而随着他高昂的语调,全场的气氛都被拉动,此时,瓦罗兰鲁的目光阴沉如乌云,仿佛随时能化为一只猛兽。 “他是不是在说莉莉安?” 路易王·三十六世已经回过神来,他与莉莉安多日相处,见着她的猫耳也只觉平常,哪里会细想? “那究竟是什么?” “说啊,快说啊!” 观众的呼声如同暴风骤雨,笼罩整个竞技场,唯独莱恩享受这种焦躁。 他优雅地竖起食指放到嘴尖,待众人安静后,才慢慢触摸带在手上的一颗戒指。 储存物品的魔戒变出一个玻璃球,透明之中盛载一只毛茸茸的大耳朵,状似猫耳,但每一根毛发都似乎经过抛光,明亮且具有韧性。 “呜……” 哪怕是隔着玻璃,莉莉安也感到强烈的呕吐感,她的猫耳压抑不住地露出,连同着整个身体一块发抖。 旧日的恐惧终将如影随形。 “莉莉安!” 周围几人赶忙上前安慰,莉莉安捂住自己的猫耳,声音颤抖地说到:“那只猫耳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 “对,那只猫耳的主人……和我有血缘关系,所以和我一样。” 莉莉安说完,伸手便拉住瓦罗兰鲁,连连摇头。 她已经感觉到瓦罗兰鲁要做什么了,但他不是才战斗一上午吗? 莉莉安不想瓦罗兰鲁陷入哪怕万分之一可能的意外。 “哎呀,棘手了。” 铠恩·维克莫名头痛,他最受不了这种肉麻得像卡罗氏的场面,但如果是他女儿这般哭哭啼啼,他不是也毫无办法吗? 所以瓦罗兰鲁会如何抉择呢? “莉莉安……” 所有人一瞬间安静下来,目光看向那位仿佛骑士的青年。 “你还记得我的誓言吗?” “誓言?” “对啊,我不是发誓说,誓死守卫莉莉安吗?发了骑士誓言,可是一定要做到的,更何况,这不仅仅是莉莉安的事情。” “不仅仅是莉莉安的事情吗?” 莉莉安用泛着泪光的双眸望向他,觉得他的身影似乎和骑士的身影重合,而且还是一位和黑暗完美融合的骑士。 瓦罗兰鲁走到传送阵,转身扫视众人,用目光诉说完未出口的言语。 “维纳尔。” “收到。” 金发商客启动传送阵,将瓦罗兰鲁传送到竞技台上。 第九十一章 引燃 传送那刻,诸多事划过瓦罗兰鲁的脑海。 如果他能早日拿起剑,也许现在叶琳娜奶奶还能活着,如果他能…… 无奈人生没有如果,所以瓦罗兰鲁必须全力应对每一次黑暗。 斩断它,摧毁它,否则,要被摧毁的就是他,或者他周围的人。 “人族瓦罗兰鲁应战!” 塔娜大喊着应和观众的情绪,本是平平无奇的比赛立马提升到白热化阶段。 “我——弃——权。” 然而,莱恩面带嘲笑地提出弃权。 弃权的惩罚是弃权者要负所有赌注,所以竞技场很少有人弃权,一般都是战至残废或者力竭,要么就是死斗。 “什么?” 观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莱恩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上场仅仅是为引出瓦罗兰鲁的话,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不是扬言要击败对方吗? 现在弃权岂不是沦为笑柄? “你是想让我申请死斗吧?” “对呢。” 莱恩毫不掩饰地点头,顺带着摇晃他满头狮毛。 “我是一个精明的猎人呢,猎人,从来都是刀尖上的舞者,我可以死,但绝对不能让你好过。” 莱恩情知并非瓦罗兰鲁的对手,逼迫瓦罗兰鲁申请死斗不过是想要他战死竞技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瓦罗兰鲁出奇地冷静,他收起所罗所亚,只是盯着对方。 “你为什么要申请死斗呢?” 被莱恩这么一问,瓦罗兰鲁才发觉他小瞧莱恩了,他也许是一名臭名昭着的猎人,但并非意味着他一无是处。 “你觉得我一定会和你死斗吗?” “你会的。” 莱恩再度拿出那个玻璃球,非常自信地扬起嘴角。 “因为我从它和她身上,感受到了一样的味道。” “他们在说什么啊?” “难道那个人族旁边精灵一样的女孩,也是这个种族吗?” 观众一边揣摩一边问,就连那些顶层包厢都爆发出巨大的好奇。 “那就,如你所愿吧。” 瓦罗兰鲁唤出所罗所亚,一字一句地道:“申请死斗。” “死斗?十二局死斗?” 全场观众沸腾起来,与此同时,紫色正方体上的画面也改变了,不再赌谁输谁赢,而是赌瓦罗兰鲁连赢的次数,以及他第几场落败战死。 “瓦罗兰鲁怎么会这么冲动?” 伊特曼发出困惑的大喊,但他侧耳一听,发现屋内极为安静,每一个人都若有所思。 “咱不担心吗?” “担心,可瓦罗兰鲁现在很冷静,甚至很兴奋……莉莉安会相信他的。” 莉莉安摇晃猫耳,咬牙说到。 “你太小看瓦罗兰鲁了,他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只不过,这也是一步险棋吧?” “那他到底要干什么?” 伊特曼的问题很快就有答案了,因为瓦罗兰鲁已然说出口。 “仅仅是你的话,我还不是很有兴趣,不如……我以路易王·三十六世殿下的名义出战,希望佐恩殿下也能派些人过来。” 全场寂静一瞬,接着点燃似的呐喊,分贝可以掀翻竞技场。 瓦罗兰鲁想要以此创造路易王·三十六世与佐恩抗衡的局面! “你很幸运死在我另一把剑下。” 一把黑剑出现在瓦罗兰鲁手中,他挥舞双剑,旋身划向莱恩。 碰撞的战场不见血色飞舞,莱恩吃惊地捂住伤口。 他的血被吸走了?那把剑嗜血?更令他惊讶的是,自从亮出黑剑那刻,瓦罗兰鲁就仿佛成为魔王,强烈的黑色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他这还是人吗?分明是个纯正的魔族? “结束了!” 双剑以雷霆之势杀向莱恩,对方只来得及思考,却来不及反应。 无声无影也无形,黑剑仿佛能吞噬一切,不仅是莱恩的尸体,就连光都吞噬了。 “我在此,恭候佐恩殿下派些高手过来。” “挑衅,这简直是挑衅,不过我越来越兴奋了!我押他连赢七局!” 已经有人情绪点燃,直接一掷千金,也有人踟蹰不前,寻思他第一把总不能输掉吧? “我们押最大额,他会赢。” “我也押注吧。” 铠恩·维克罕见地下注,之前他可是从没关注竞技台的。 “呵,局势如此,皇兄,你要上吗?” 一侧包厢内响起沙哑的嗓音。 “不是我,而是我们。” 说完,为首那人朝外走去,带着另外一人离开了包厢。 第九十二章 三人行 不消片刻,瓦罗兰鲁以路易王·三十六世之名出战的消息就不胫而走,火速传遍整个皇都。 伊之城各处反响不一,大多人觉得,佐恩不会无动于衷,就连佐恩手底下一帮人也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但佐恩没有发话,他们只能干瞪眼,接着,瓦罗兰鲁连胜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 “殿下,他已经……九连胜了。” “哦?” 佐恩终于提起一丝兴趣。 “你们去杀死他。” “好!” 三名护卫说完,转身便走。 这时,众人明白一事:佐恩要开始认真对待瓦罗兰鲁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些皇子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三十世该作何感想?传闻他可是偏袒佐恩的,如果路易王·三十六世协同其他皇子对抗佐恩,他,会不会亲手破坏那个规矩。 所罗斯竞技场,全场鸦雀无声,九轮比赛还没有撑过一个下午,那些号称穷凶极恶的罪犯一个个倒在瓦罗兰鲁手上,然后被他的黑剑吞噬掉,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坐魔族咬牙切齿的同时,内心都生出敬佩之情。 他们敬佩瓦罗兰鲁作为魔的样子,那股魔气真是太完美,太让人生畏。 九场下来,瓦罗兰鲁没见疲惫的痕迹,路易王·三十六世那边也没有派出其他人参战,难道瓦罗兰鲁是唯一的战力? “请下一个挑战者上场!” 任凭塔娜喊破嗓子,瓦罗兰鲁正对面的传送阵还是没有动静。 就在众人要放弃等待,无奈宣布破产时,那侧的传送法阵终于亮了。 对于押注瓦罗兰鲁连败的人而言,这是逆转战局的救星,而对于押注瓦罗兰鲁十二连胜的人而言,这又是一场噩梦。 光芒黯淡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居然不是一个参赛者,而是三个。 “轻羽,影牙,虎力士?” 观众屏息凝神,他们三人极少出面,一直是佐恩的麾下大将,而今三人齐出,佐恩殿下这是要除掉瓦罗兰鲁啊。 “怎么是三人?” “比赛规则忘记了吗,由于自第六场瓦罗兰鲁那方可以派人支援,所以这方是可以联合起来的。” “这……但我没见路易王·三十六世派其他人啊!不会要倾家荡产了吧?我可是出于同族之情押他的!” “你不是妖族吗?” “妖族人族差不多吧?” 三人的到来,不仅让观众着急,更让莉莉安几人心急火燎。 “怎么办?那三个人没一个看起来是善茬!” 伊特曼企图从敌人身上找些弱点,可只找到他们三人显着的外观。 最引人注目的是虎力士,虎首人身的一只妖族,裸露的肌肉小丘一般隆起,庞大的体型仿佛巨人,与瘦弱的同伴格格不入。 三人之中最为亮眼的又是那轻羽,背负双翼,羽毛雪白柔顺,容貌可人,但最可怕的还是居中的影牙——全身笼罩在奇怪的灰色甲胄之内,只露出一对锐利如鹰的双目,散发的杀气无时不刻在提醒对手:无论你是谁,我都会全力以赴。 同时面对三人,瓦罗兰鲁会不会吃力?可他们能上场的人只有斯蕾芙,我,莉莉安以及格勒了。 抛却他与格勒不谈,斯蕾芙怎么可能对付佐恩? “维纳尔,把我送上去吧。” 莉莉安的一句话语中断了伊特曼的思考。 “对方可是佐恩麾下的最强随从,莉莉安,你……” 斯蕾芙眉头一皱,话语渐渐变为沉默,此时她可谓里外不是人,她既不想佐恩那方输,又不愿看到瓦罗兰鲁战死,可现在已经是死斗局了。 上竞技台如同一闯鬼门关,届时,她该何去何从? “莉莉安,你真的要上场吗?那也带上我吧!” “不行!” 这回,几人一边倒地劝阻,莉莉安尚且有几分实力,倘若带上一个名为伊特曼的包袱,输赢就很难明说了。 “我上场的话,根本没有必要担心生死问题,有谁会注意一个植物生灵?而且,我已经知道龙之心赋予我的技能了,来不及多说,走吧!” “好!” 伊特曼难得地逻辑清晰,猫耳妖瞥了一眼身旁一贯懦弱搞怪的食人花系植物生灵,嘴角挂起一个温和的笑容。 “唉,真难你们没办法。” 维纳尔注入魔力,紫色光芒照亮包厢各处,塔娜的播报声从外面闯进,带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啊,这边的路易王·三十六世终于派出其他人上场了!天哪,我们没有看错吧!” 塔娜说着说着,停顿在半空。 “对方……派出的是一个妖族和一只……一个植物生灵!” “啊?” 长久的哀嚎弥漫竞技场,有的魔族已经悲愤地谱起命运交响曲,最后只能含泪掏光钱财,一往无前地押注。 “赔率比短短瞬间跌到一比九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心情无比沉重,他有意拦阻,但他理解莉莉安的心情。 如果台上的是黑月珑,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上去! 我一定会击败佐恩的。 路易王·三十六世在内心默念。 第九十三章 一鸣惊人 “莉莉安,伊特曼?” “瓦罗兰鲁,我们一起战斗吧!” 莉莉安旋出双刃,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 “一起战斗。” 瓦罗兰鲁感觉手中的剑越发沉重,握的也越紧。 伊特曼与莉莉安分立两侧,他们三人与对方三人形成对峙之势。 “队长,我们上吧?” 虎力士的拳头咔咔作响,似乎觉得对方三人都抵不过他一拳。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可小觑。” 影牙摇摇头,继续说到:“经常跟着佐恩修炼,难道你们没有发觉,那个人族身上的魔气可能比佐恩还要重吗?” “影牙,我们这么认为是否畏缩了,佐恩殿下从未在我们面前展露全部实力。” “轻羽,你认为他展露了全部实力吗?” 一语问得轻羽无法反驳,诚然,对于瓦罗兰鲁,他们并不知根知底,尤其是在与他对峙时,这种感觉就更深了。 “我们如此如此……” “莉莉安,伊特曼,你们听明白了吗……” 诡异的一幕在众多观众眼前发生:双方似乎都在对峙,然后商讨如何击败对方。 这还不算完,明明还没有开打,素来高傲的影牙三人竟然如临大敌。 “我们上吧。” 双方经过长时间对峙,终于动身。 静则如同要塞相对,动作如同陨石互撞。 虎力士一马当先,巨拳垂落,完全无视仅剩的伊特曼。 他的眼里只有强者,而伊特曼在他们眼中连一根藤蔓都不是。 巨拳垂落,如同巨龙降临,还未近身,周遭的石砖就成片碎裂,瓦罗兰鲁丝毫不躲闪,他的利剑在刹那间没入虎力士的骨骼,可对方没有露出半点痛苦,反而愈发振奋。 “万箭齐发!” 恰此时,轻羽自其后飞出,挥舞的双翅洒下足以隔断钢铁的羽毛,却被一道红色光与蓝色光尽数拦下。 “惊人的爆发,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妖族居然如此敏捷,简直是天生的战士!” 塔娜的双目已然跟不上战斗的节奏,不过到这个时候,狂热的观众与战斗都不需要解说了。 也有人发觉,双方各有人消失不见,众人知道,影牙是擅长藏匿,可以隐匿于阴影之中,但那株植物生灵呢? “奇怪,那株植物生灵呢?” 地面上一团难以察觉的阴影轻微动弹一瞬,那便是隐匿的影牙,他手握着一把月牙弯刀,游走于纷杂的竞技台。 瓦罗兰鲁与莉莉安不仅要面对虎力士与轻羽,还需要提防他。 但他们的体力总会耗竭,轻羽拥有飞行能力,加上虎力士正面掩护,瓦罗兰鲁两人无疑陷入泥沼,而他,则会终结这个狂妄的人族! “队长!” 虎力士大叫一声,突然握住瓦罗兰鲁的另一把黑剑,全然不顾血液与肉体分离的痛苦,只是怒喝到,而空中支援的同伴则猛然洒下一大片覆盖面极广的羽毛雨。 影牙抓住这个空挡闪电般出击,弯刀划出明亮的光束,一刹那拂过战场。 结束了! 他的刀刃会划过两人的背脊,看在脖颈位置,即使能应付他,轻羽的攻击也绝对能命中。 这是一击必杀的局面。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时又令他们大为吃惊,也让他们明白。 他们低估瓦罗兰鲁与莉莉安了。 “怎么回事?” 虎力士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整个人腾空,瓦罗兰鲁居然挑起了他整个人! 即使他能挡住轻羽的羽毛,那一定逃不过影牙的攻击! 虎力士的眼角余光撇向两人身后的黑影,影牙已经逼近两人,他逃不过这些羽毛,必定重伤,但对方的代价却是死! “砰!” 一击清脆的刀剑碰撞声踏碎了虎力士的美梦,他瞪大双目,倒转的视线是一片红色光与蓝色光。 那个妖族居然转身拦住了影牙!她的速度快到这种程度了吗?还是……有什么减缓了队长的速度。 众人不曾注意的地面,布满裂缝以及密布如蛛网的藤蔓。 “那是伊特曼的藤蔓禁锢!” 看起来非常不起眼的伊特曼早就钻到地底,并且按照瓦罗兰鲁的吩咐布下他的天罗地网。 他所言非虚,虽说影牙,虎力士和轻羽三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杀招频出,但他和莉莉安的默契不弱于对方,而且,对方还会给伊特曼布置的时间! 正是这些不起眼的藤蔓减缓对方的速度。 也就趁他们露出破绽的那刻,将他们全都击破! 第九十四章 胜出 趁莉莉安拦住影牙的空挡,瓦罗兰鲁挑走虎力士,运转双剑划出几道光弧,所罗所亚与黑剑喷出一黑一蓝的光芒。 “轰!” 轻羽躲闪不及,黑色光与蓝色光吞噬了她,炸出漫天的白色羽毛。 “轻羽!” 影牙与虎力士发出一声大喊,但只能眼睁睁看着轻羽从空中坠落。 “砰!” 血从肉体断裂的部分奔涌而出,影牙与虎力士死一般寂静。 “趁机杀了他们啊!” “杀了他们!” 观众爆发出惊人的欢呼,竞技场的死亡总是如此迷人,以至于这般狂欢。 身处于这片混乱的漩涡,瓦罗兰鲁却没有趁人之危。 他低头瞄了一眼轻羽的身躯,洁白的羽毛没有血迹,只是略带些灰尘,此时的轻羽就好像美轮美奂的收藏品,连看向她的目光都仿佛亵渎。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虎力士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扩大,柔细的毛发蜕变为尖锐的毒刺,他举起长满这种刺的拳头,就要挥向瓦罗兰鲁。 “够了!” 影牙厉声喝止了他。 “可是队长……” “她没死。” 影牙伸手探向轻羽的鼻尖,呼吸尚存,但没个一两年,这等伤势恐怕没法好。 “为什么不杀我们?” 影牙的声音沙哑无比,来竞技场这么久,他终于体会到绝望了。 “困兽犹斗,必背水一战,我留这些体力,不过是为了最后一位尊贵的客人。” “谢谢……塔娜,我们认输,虎力士,别愣着了,走吧。” 影牙抱着轻羽,丢下这句,匆匆离开了。 “这就完了?” 观众还未回过神来,结束的太过突然,只能说,强者的过招往往只在一两个瞬间,胜负就这么突如其来。 不过能物尽其用,出谋划策的瓦罗兰鲁,也不容小觑吧?那株植物生灵经他部署,居然有此奇效! “接下来,请最后一位竞技者上场!” 塔娜这回没有介绍竞技者,但众人都能猜到将要上场的人,就是亚瑟夫麾下的一只体型肥硕的魔兽——血腥屠夫! “轰隆!” 竞技场的地面突然碎裂,整个竞技台连同周围的地形一同下沉,瞬间就降下三四丈距离,一个漆黑幽深的洞穴出现在众人视野。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好像是军团行军,紧叩每个人的心脏。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率先挣脱黑暗的是一把带血的砍刀,接着,一个头上带着铁盔,身穿重铠的魔兽步入众人视野。 在场观众一时忘记呼吸。 血腥屠夫的出场方式相当特别而且他鲜少出场,一旦出现,必定是与第二名战斗。 无数想要击败他的人最后都惨死在他的砍刀下,那种能轻易砍刀大树的巨大尺寸,任谁都不想正面对抗。 “那个人的气息,好像……王裔!” 路易王·三十六世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出声喊到,周遭人纷纷看向他,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是说,他是王裔?可是这长相也太离谱了吧,即使魔化也不可能变成这幅模样吧?” “如果是合击技呢?” 懒洋洋的声音浮起油沉下,一语惊醒其他几人。 “铠恩·维克,你是说,那是两个皇子?亚瑟夫和斯图卡?” “不然呢?” 铠恩·维克把书放到一旁,故作惊讶地回应路易王·三十六世。 “你们都是王裔,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恍惚片刻,神色突然紧张起来。 他记得王裔在皇都的实力会得到增强,道理就如同长者与他的领地,如果那下面是亚瑟夫与斯图卡,那瓦罗兰鲁等人岂不是危险了! 他们要面对的是实力增强的王族后裔! 第九十五章 决战王裔 “伊特曼,钻进土里,别再出来了。” “明白,明明白白。” 伊特曼沮丧地沉进土里,这种场面他无一点作用,倒不如自保。 “莉莉安,我们一起上吧,按我们练习的那样。” “好。” 面对庞大的血腥屠夫,莉莉安倒没有畏惧,她有她的骑士,如今,她与骑士并肩作战。 “吼!” 血腥屠夫大吼着挥舞砍刀,飞沙走石间,庞大的身躯迅速向两人靠近。 那把砍刀也随着他大幅度的冲刺摆动成一个圆,而这个圆,几乎笼罩了他周身数步距离。 “唰!” 砍刀划出一阵破风声,墙壁上应声出现深陷的凹痕,石砖碎裂,飞溅四散。 臂展惊人的血腥屠夫用短短几个呼吸就将场地破坏得千疮百孔,若不是骤然亮起的保护罩,恐怕观众早已受伤。 “他们人呢?” 观众与屠夫搜寻四周,乱石间居然不见两人的踪迹。 “在你后面呢!” 屠夫听完,先是一愣,旋即转身劈砍,也不管有没有见着目标,只顾横刀相向。 终于,他看到那两个人影,瓦罗兰鲁与莉莉安高高跃起,双足不偏不倚地踩过砍刀的侧面,借住那个瞬间,两人居然跃至屠夫的头顶! 华丽的刀光剑影笼罩住屠夫的整个视野,屠夫摇晃身体企图甩开,可对方的敏捷并未让他得逞,两人就像是舞者,而他不过是展示的舞台。 “吼!” 暴怒之下,屠夫横冲直撞,这个方法简单暴力,但用于甩开两人,再合适不过。 “卸他关节!” 瓦罗兰鲁说完,双剑斩向屠夫的关节处,粗壮的手臂在他的双剑前仿若无物,不曾流血就断裂开。 另一侧的莉莉安倒没这么顺利,她的双刃只勉强留下些伤口,饶是如此,屠夫还是开始倾斜,两人跃下时,他已然撞倒在地,发出的巨响有如山崩。 “赢了嘛?” “输了吗?” 同一个问题往往有正否,此时,所有人,无论哪方,无疑都在揪心。 “吼——” 屠夫的吼声夹杂暴怒,他痛苦地扭动身子,企图站起,但他的对手只是冷静地望向他,然后目光看向一旁断裂的手臂。 “莉莉安,退后!” 几乎瓦罗兰鲁出声提醒的同一刻,断裂的手臂猛然扭转,连同砍刀划向两人。 任凭谁也不会想到,那只手臂还能动! 若不是瓦罗兰鲁及时提醒,恐怕莉莉安也难以躲过那一击。 砍刀的截面擦过,风都染上鲜血的味道,庞然大物趁此机会起身,肥壮的身子一个翻滚,断裂的部分不偏不倚地触碰到一块,而后,他的手臂黏合,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 但瓦罗兰鲁更担忧的不是血腥屠夫的恢复力,而是他诡异的实力,体内的力量明明没有那么强,可是战斗时又爆发性地增长,所以瓦罗兰鲁猜测,血腥屠夫应是得到某种加强,可谁赋予的? “瓦罗兰鲁,这个人很奇怪,他好像不想杀死我们。” “不想杀死我们?” 血腥屠夫是亚瑟夫精心栽培的战士,也就是说,死斗局变成一场王裔与王裔的较量。 那他更不能输了。 “瓦罗兰鲁,需要龙化吗?” “不必,现在不宜过早暴露龙之心的力量,你退后吧。” “瓦罗兰鲁,你要独自击败他吗,这样会不会很危险呐?” “的确很危险,但莉莉安你的体力已经不支了吧。” 被这么一说,莉莉安只好点头。 敏捷与魔法是她的长处,但体力却是她致命的短板。 “可瓦罗兰鲁你经历了这么多场战斗。” “这个回去再跟你说吧。” 瓦罗兰鲁朝莉莉安一笑,上前走出。 他还未告诉莉莉安关于欧德的事情,她也就无从得知他吸收魔气一事。 但他有一件事很肯定,无论是黑剑还是他本身,似乎非常受“魔”的青睐,或者说,非常享受这种力量。 瓦罗兰鲁收起所罗所亚,双手握住黑剑。 “弑神七式,一式天罚。” 黑剑的暗侵蚀四周,从瓦罗兰鲁周身蔓延,仿佛暗之国度降临人世。 “这钟力量?为何让人忍不住胆颤!” 所有人都被那股“魔”的力量攫住心脏,作为魔族,他们对魔之力量极为向往,生出这种情绪,则完全说明瓦罗兰鲁的力量得到魔族认可! 血腥屠夫眼中闪过恐慌,他们要输给一个人族? 他们可是王族后裔,居然要输给一个人族!绝不可能! “轰!” 又一股冲天魔气爆发,众人望去,见那血腥屠夫周身紫气环绕,双目射出两道紫水晶似的光。 “他们的魔力怎么都这么强?” 已经有魔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他们还是一片土地上的魔族吗?还是天资禀赋的差距大如云泥? 同一时刻,黑与暗紫相撞,瓦罗兰鲁携带黑剑挥出数下,身形如幻影一般。 弑神七式是他由黑剑所悟招式,轻易不会使用,可一旦使用,必定吞噬点什么。 黑色光芒冲破另外一团光,流下一阵清脆的响声。 待光芒消散,砍刀已然碎裂,就连血腥屠夫身上的厚重铠甲都破败不堪,狰狞地露出半张脸。 血腥屠夫向瓦罗兰鲁望了一眼,带着敬意地退去了。 “胜者……” “瓦罗兰鲁!” 这辉还不待塔娜解说,观众的狂呼就掀翻了天。 他们抛下金币雨,与素昧平生的其他观众拥抱,在这场欢呼中,瓦罗兰鲁的身形渐渐消失,另外两位同伴也一同离场。 “太精彩了!瓦罗兰鲁,你太厉害啦!” 伊特曼抱一个空,他转身,发现瓦罗兰鲁并未被传送回来。 “他人呢?” “瓦罗兰鲁呢?” 莉莉安有些着急,现今瓦罗兰鲁消耗巨大,怎么没有一同传送过来。 “他去了一个能恢复的更快的地方,你们先回庄园休息吧。” 铠恩·维克笑着回到。 “你们不一块回去吗?” “维纳尔和斯蕾芙先和你们一块回去,至于我和三十六,还需要在此等人。” “好吧。” 没有立马见到瓦罗兰鲁,莉莉安显得有些沮丧,但也只好如此。 第九十六章 脱困 “小子,你真是福大命大,居然还活着。” 欧德没有发现自己避开“死”字。 “多谢前辈挂念了。” “谢什么谢,我不是什么也没有做吗?” 老者佯装不满地摆手,内心却颇为受用。 “小子,你才来过几次,我就感觉这里的魔气少了很多啊。” “可能我也是魔族吧?” “自称人族的魔族?” 欧德似乎觉得这句话趣味无穷,于是出口重复一遍。 “老者,下次我可能就不来了,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带你一块出去。” “好啊,一块出……去!” 欧德差点把五脏六腑喷出。 “出去?小子你又诓骗我?诈我困在这多日?甭说带我出去,你要是能留我几瓶美酒,供我余生享受,也算是大恩大德,我日后定会想方设法回报。” “老者,你出去后须得和我约法三章,不能随意杀伤无辜,不能加害残弱,不能……” 瓦罗兰鲁却没理会欧德的质疑,自顾自地说出他的请求。 “行吧行吧,你要是能救我出去,你就是我的大救星,我以大魔神的名义发下天誓……” 老者摆摆头,完全不抱一丝希望。 让他出去的话,别说约法三章,就是当个家丁又何妨?反正凭眼前这个小子决计无法救他出去。 “好,既然老者如此说了,我也可以安心救你出来了。” “你这小子!” 欧德哭笑不得。 哭因为一个人族要救他一个魔族,笑也因为一个人族救一个魔族。 人,魔,妖,精灵……纵观得蒙安爵的万千生灵,关系无非就是奴役倾轧,沦落俗世的魔会变成奴隶,关进铁笼,迷雾里的人族也如此,再看其他种族,虽比不上前两者残暴,也多多少少充满敌意与火药味。 先前他身边笼子关着魔族时,唯一给予他的只有冷漠,嘲笑,可偏偏是两个人族愿意与他这老者交谈。 撒哈拉沙漠的一滴水,可是与巴比伦一般珍贵。 “那咱得先说好了,我这人本来就潇洒不羁,拈花惹草,喝酒赌博样样都沾,这些可不能算在其内。” 欧德说着这番话,自己都想大笑一场。 迷雾世界与俗世都没有童话,可现在他居然会相信一个人族青年帮他脱困?试问,一个人族何德何能破开这封印亡灵法师的牢笼,上面还加有二十九世的封印!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要是哪怕有一丝丝的可能,那这小子就必须拿出一把仿佛魂魄的剑,但有剑能破开牢笼,上面留存的封印该当如何? “噌!” 幽暗被暗蓝色的光芒占据。 “那是……来自亡灵国度的剑!” 所罗所亚刚刚现身,身为亡灵法师的欧德的心都揪紧了,作为亡灵法师,他怎可能感觉不出属于亡灵的气息! “你为什么会有来自亡灵的武器!” 也不怪欧德如此吃惊,寻常人若想得到一把亡灵武器,没有一些缘分,倾家荡产也未必寻得,毕竟,哪怕是亡灵法师,也必须修炼到一定程度,掌握种种与亡灵相关的魔法,才可感知一二。 寻常人别说寻,就是放他面前也只觉平常。 “我与一片亡灵缔结过契约,这算是他们予我的契约之证。” “契约?一片亡灵?得蒙安爵哪来的成片亡灵?” 欧德眨巴眼睛,突然想起前些年听到的伊之城皇都大火事件,舌头翻转一番,终于拽出一个关键词。 “骷髅军团?” “正是。” 可欧德的印象中,七大人国六大魔地众多野神派,没听说过骷髅军团会与人契约啊! “不过代价是若没有达成条件,我就会永世不得超生,死后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亡灵。” “这代价太大了!” 欧德用力摇头。 死后化为亡灵军团,永世不得超生,对于寻常人而言,似乎没有任何代价,可死去之后的他们还是会承受另外一种惨烈的痛苦:前世的记忆无法消散,肉身腐朽,然后在历史长河中渐渐遗忘本身。 “不得不做!” 听完他那句话,欧德诧异地望向瓦罗兰鲁,嘴角自嘲地一笑。 什么嘛,原来他痴长这么多岁数。 “可惜,哪怕你能破开牢笼,破不开封印,我终究出不去。” “哦,是吗?” 瓦罗兰鲁闻言,摇晃手中的另一把黑剑。 “欧德,你会飞吗?” “亡灵法师修炼至极致,肉身可以灵体化,我早就能飞了。” “前辈得罪了!” 瓦罗兰鲁斩开困住自身的牢笼,纵身一跃,双剑舞出凌厉的锋芒,利落的让欧德哑然。 “咔咔咔!” 一连三声响,瓦罗兰鲁顺势跃到另外一处废弃牢笼上,关着欧德的牢笼已然留下深深的裂痕。 欧德惊讶地发现,无论是二十九世的封印还是牢笼本身都出现裂痕,他兴奋地抓住铁栏,浑身强大的力量爆发开来,接着化为一个巨大的灵魂体。 “哈哈哈哈,我出来了!” 欧德挣脱牢笼那刻,不觉热泪盈眶,他居然真的出来了。 连续狂吼好几声,欧德才平复心情降落到瓦罗兰鲁身旁,再化为人形时,已经不是那个老态龙钟的老者。 “你怎么变得这么年轻了?” 瓦罗兰鲁上下打量对方,不仅是外貌,气质也变成一个优雅高贵,潇洒不羁的男爵。 “你是否忘记了,强者可以轻易保持年龄呢?” 欧德怪笑一声,接着到:“你也忘记了,迷雾世界是不能相信别人都的!” 但怪笑声戛然而止,欧德露出一个感慨的表情,最后说到:“但一个强者从来不违背誓言,尤其是我这种死要脸面的贵族公子。” 可欧德发现,瓦罗兰鲁并未听他所言,只是静静地望向黑暗深处。 “喂!” 自己的改邪归正居然没有观众,欧德不得不好意提醒。 “欧德,你可以带我下去吗?我与剑似乎都想要前往。” “这么快就过上家丁生活了?” 看着诚恳的瓦罗兰鲁,欧德知道再摆那副矫情模样也只是没劲。 “这一去可能要一些时日,你现在要去吗?” “嗯,我觉得,迫不及待。” 就当作疗伤吧。 这么想着,欧德伸手拽起瓦罗兰鲁,狂笑着跳进深渊。 第九十七章 等待之物 两人纵身一跃,眨眼就是几百尺距离,奈何这深渊漆黑无比,深不见底,十几个呼吸都没有落地。 坠落的时间大概有好几分钟,欧德才倏忽一停,稳稳落地,只见他一挥手,手持火炬和大刀的幽蓝色亡灵就从地底钻出,带来一片光与安全感。 亡灵法师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一人一军团,更何况像是欧德这般的亡灵法师。 “好像就在附近。” 瓦罗兰鲁探向四周,同时握紧震鸣的黑剑。 此处魔气强烈得无以复加,是以黑剑得到滋润,就连瓦罗兰鲁,也一并享受这场盛宴。 “咔嚓。” 似乎踩到了某种碎片,瓦罗兰鲁疑惑地低头,看见一些形似骨骼的物体。 “欧德,这里。” 火光聚向瓦罗兰鲁身侧,也照亮地上那副怪异的模样:粗糙的岩石上摆着一具骷髅,死者的双手呈现诡异的弧度,腿骨弯曲,几经辨认,似乎是在跪拜。 它的手里本该捧着某一个物体,可能是神像,也可能是圣杯,甚至……婴儿。 “小子,这幅骷髅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欧德反复观察好几遍还是依旧觉得平常。 除了骷髅姿势诡异,像是举行某种仪式外,并未有其他特别之处,不过……为何偏偏要来这种魔气强盛的地方举行仪式呢? 突然,一个恐怖的念头划过欧德的脑海。 他能想到仪式的目的只有一个:召唤神明。 自神话传说时代之后,历史莫名断层,所有神明都变作传说,但总有人相信,只要拿着神明的圣物在某些特别的地方进行神秘仪式,就能召唤消失的神明。 可能是一个野神,也可能是路易王神,或者某种更恐怖的存在。 “欧德,你觉得他在做什么?” “召唤神。” “看来我们想的一样。” 瓦罗兰鲁点点头,人族里也有企图召唤神明的人,但都被视作异端处死。 两人这时好奇死者手捧之物,当时便细细搜寻,片刻后,两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一处。 那个人手捧的物体,是一尊漆黑的神像,即使经过岁月的洗礼,捧在手心却不见它的陈旧。 神像雕刻的栩栩如生,刚一入眼,瓦罗兰鲁的心脏剧烈地颤抖一瞬,眼中恍惚浮过一个人影。 他觉得这尊神像眼熟至极,可因为神像的颜色给自身平添几分狰狞与阴沉,瓦罗兰鲁一时竟认不出是谁。 “这尊神像……” 欧德接过神像,上下翻转,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这尊神像究竟蕴含什么力量,为何他如此不安? 但与欧德的不安形成对比的是,瓦罗兰鲁收好神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欧德,我们回去吧。” “好嘞。” 欧德拽起瓦罗兰鲁往上一跳,不一会就回到原地,但他并未停止,而是拽着他冲出地下空间,直接抵达地面上。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久违的空气了。 “欧德,我还有事处理,你几记得要回克魔什庄园,那是我们现在的住所。” “好的……啥?” 欧德一甩头,扭一个一百八十度。 这小子搭上王裔搭上克魔什,手持两把传说级武器,还有惊人的力量! 短短一个呼吸,外面的空气也不新鲜了,欧德只感觉这几百年镇个痴长。 他本还想说点什么圆场,却见瓦罗兰鲁早已离开,他也只好转身奔向皇都。 走回包厢的路上,瓦罗兰鲁一直在想那尊神像与黑剑究竟有什么关联,他看到的那个黑影又是谁? 由于只闪动一瞬,瓦罗兰鲁只记得,那个黑影似乎手执长剑,身披大氅,身形好像和他先前用独目看到的一模一样! 第九十八章 欧德的加入 “瓦罗兰鲁!” 瓦罗兰鲁正往前时,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路易王·三十六世站在几步距离外朝他挥手,周围人听到那个名字,也立马望向他。 看来他已经成为焦点了。 “计划怎么样?” 瓦罗兰鲁凑近,低声问到。 “嗯,我们的布局已经基本完成,届时,就由我来击败那个佐恩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握紧触手,神色严肃,全然没有一丝犹疑。 前几刻,他还在与亚瑟夫以及斯图卡交谈,并将计划告知,不出所料,对方先是震惊,后经过一番权衡,终于说服自己了。 谁能想到,血腥屠夫是两名皇子的融合技?而这两名皇子惜败于瓦罗兰鲁,明面上看来,一个随从都这么霸道,更何况路易王·三十六世? 所以路易王·三十六世与佐恩对抗的局势已然形成,为彻底获得其他皇子的信任,路易王·三十六世无一例外地发下魔誓。 “是啊,你做的很不错。” 铠恩·维克少见地表达认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瓦罗兰鲁迄今为止创造的奇迹简直不可思议,就仿佛是一个逆转因果之人。 逆转因果? 铠恩·维克突然皱眉,这四个字可会勾起糟糕的回忆,他至今还对长者的话语耿耿于怀。 几人互相寒暄一会便不再停留,这时,一个黑影从角落闪过,他正想跟上几人,却发觉一道凌厉的杀气朝他扑去,竟是动弹不得。 “该死,被发现了!” 黑影自知不敌,只好撤退,但他的出现还是让铠恩·维克仍然迷惑不已。 为何坎农家族的人会盯上他们? 但铠恩·维克转念一想:他刚刚一直跟在路易王·三十六世身侧,而遇到瓦罗兰鲁时,才察觉到那人存在,那人盯上的应该是瓦罗兰鲁才对。 看来他回去得打听打听了。 几人上了马车,没过多久就回到庄园,还未进门,就发现有好几人站在那儿,似乎都等候多时了。 瓦罗兰鲁探出头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莉莉安他们,而其他几人貌似都是传信的随从。 “路易王·三十六世殿下,艾尔嘉殿下送来祝贺!” “路易王·三十六世殿下,尤利殿下送来祝贺!” 原来是祝贺。 路易王·三十六世笑着走前,各自谢过,另一侧,瓦罗兰鲁与莉莉安抱了个满怀,比起往日,莉莉安显得更黏人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唯独铠恩·维克和维纳尔脸色有些忧愁。 刺客刚从维纳尔那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坎农家族,鲁特家族……好几个大家族的几位长子离奇失踪,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就好像凭空消失,而那几个人最后出现的地方,似乎是离克魔什庄园一两公里外的街道。 一两个家族不算什么,但这些大家族都是佐恩那侧的势力,如果他借此发难,弄不好,三十世说不定会介入其中,届时,瓦罗兰鲁岂不是必死无疑! “我们想太多了吧,瓦罗兰鲁无缘无故不可能杀人吧?” “可我听说那几位公子都有奇怪特殊的癖好,生灵标本残肢一屋子都放不下。” “没事,如果瓦罗兰鲁真做了,他一定会不留痕迹,没有痕迹,谁能发难?大不了,以这伊之城为战场。” 铠恩·维克恢复平常的口吻,玩世不恭地说到,对此,维纳尔也只能随和地笑笑。 现在这条路真是越走越险,他们克魔什家族原先只想援助些资金,但随着瓦罗兰鲁崭露头角,路易王·三十六世收纳势力,他们的战位毫无意外地偏向瓦罗兰鲁,彻彻底底地站在路易王·三十六世这一边。 毁灭与奇迹一个接一个发生,接下来是毁灭还是奇迹呢? “真热闹啊。” 就在此时,一位英俊的男子出现在庄园前的街道,他穿着价值不菲的礼服,谈吐慵懒,双眸是罕见的暗蓝色。 那是亡灵的颜色。 “哦?” 铠恩·维克同样好奇地望向对方,两人嘴角的笑容竟是异曲同工的嘲讽。 刺客不慌不忙地走到那人面前,远离了他的同伴。 “阁下所来何事,不妨说说吧。” 铠恩·维克尝试揣测对方的目的,可那名英俊青年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只是自顾自地打量他。 这样,他反而越想知道这位亡灵法师究竟抱有什么目的?没有敌意,也不像监视,他还在脑海搜寻一番,却没有半点青年的消息。 眼前这个实力强大的青年不是任何一方家族的势力,如果是的话,一位灵魂力量强大至此的亡灵法师总么会默默无闻? 铠恩·维克懒得再理会对方,转身就往回走,谁知那名青年一块跟上来了。 “阁下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否则,我不会让你再靠近路易王·三十六世的。” “原来瓦罗兰鲁就是路易王·三十六世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欧德,他逛遍帝都,反而觉得无聊,早早就前往瓦罗兰鲁口中的庄园了,不成想惊动铠恩·维克。 “三十六是那只全魔。” 知道对方认识瓦罗兰鲁,铠恩·维克言语客气许多,但内心还是高度警惕,随时准备出手。 “全魔?那个全魔是三十的后裔?你搞笑呢?” 欧德惊讶的嘴巴张成圆。 皇族讲究个血统纯正,一般而言都不可能生下一个全魔,可路易王·三十六世居然是! 他还是关太久了,帝都已经发生想象不到的剧变。 “瓦罗兰鲁自会介绍我的。” 果不其然,在两人走到瓦罗兰鲁面前时,他立马就将地下空间的奇遇告知,当然,还是省略了关于神像的那一部分。 “什么?” 这下轮到铠恩·维克吃惊了,随手捡个亡灵法师回来?还是先前声名煊赫的亡灵大法师欧德! “欧德?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你不是创造了仅次于……的丑闻吗?” 斯蕾芙停顿刹那,选择性地略过“野种”二字。 路易王皇族的第一丑闻是全魔王裔,而第二丑闻就是皇族王裔与一名外人私通,这件事情在当时可谓震惊路易国,更是气的二十九世英年早逝。 “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这王族之事,也就王族有发言权吧?” “瓦罗兰鲁,我感觉这人很不靠谱,能再关回去吗?” “……” 欧德不再狡辩,而是接受“花花公子”的标签,含泪加入瓦罗兰鲁等人。 天渐渐暗淡,日落黄昏,星浮月现。 一处月光分洒佐恩的封地与伊之城的宫殿。 “王,这些是最近的消息。” “我知道了。” 大殿寂静无声,王的面容上现出隐晦短暂的担忧。 月光轮转,照在黑月珑所在的宅邸。 “你来做什么?” 对于眼前的王裔,黑月珑毫不客气地表现真诚送客之意。 “我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路易王·三十六世吸纳了其他皇子的势力,收归麾下。” 听到这个好消息,黑月珑却没有高兴起来,她定定地看向佐恩,双目中露出浓重的杀意。 “如果日后路易王·三十六世死在你手,我一定会用余生杀死你。” “看来我不必说出第二件事情了。” 佐恩说完,身形向后退去,与黑夜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路易王·三十六世,加油啊。” 宅邸内响起黑月珑的祈祷,她好像见到三十六,好像听到他的声音…… 思念随着风不散,越聚越强烈,所爱之人在彼方,难渡难渡。 第九十九章 诡异神像 当天使与恶魔聚集在同一人之身时,他是法尔王,还是阿鲁斯丁? 血色的天空没有一片云朵,却下着薄薄细雨。 “这是哪里?” 瓦罗兰鲁疑惑地扫视四周,他记得他非常劳累,倒头就睡了,这里是梦境吗? 如果是梦的话,为何雨送来真切的寒冷与悲伤? 为何悲伤?为这枯寂的天地,还是不曾见过的俗世或迷雾? 手上传来沉重的触感,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他低头,看见那尊神像,在这片梦境里,神像的色泽染为血红,变得更加可怕黑暗,但他的面容也因而更加清晰,即使如此,瓦罗兰鲁还是没能想起他是谁。 忽然,一道黑影占据瓦罗兰鲁周身的地面,他抬头,生平第一次见到他。 独目,巨身,触手仿佛从天际垂落,光是立在那儿就像神明降临。 “你是谁?” 神明没有回答,只是指向他。 “是我?” 瓦罗兰鲁此时才确定,他遇见的是瓦罗兰鲁恶魔,人族神话里最强大的恶魔,也是他一生坎坷的转折点。 不过见到他时,瓦罗兰鲁没有一点痛恨,自从来到迷雾世界,他有很多事情就想通了。 他所有遭受的待遇并非因为瓦罗兰鲁恶魔,而是俗世的愚昧,人性的阴暗,教条的腐化,圣洁的堕落! 所以他只痛恨自己手中没有一把斩断俗世锁链的剑,现在他拥有这样的剑,如何怪罪眼前的恶魔? “谢谢。” 瓦罗兰鲁低头。 谢谢这位恶魔给予他的一切,远比他失去的多,也谢谢这位恶魔给予他剑,助他征战四方。 “不必谢我,这是你我的宿命。” 瓦罗兰鲁恶魔的话语苦涩沧桑,悲哀沉重,就如同历经数万年光阴。 “宿命?” “时间不多了,好好陪陪她吧,直到那一日来临……” “那一日?什么那一日?” 一个悲怆的画面忽然划过瓦罗兰鲁的脑海,令他忍不住痛苦嘶吼。 瓦罗兰鲁还想继续询问,眼前的景色却开始扭曲,他猛然惊醒时,仍旧躺在床上,而放置床柜的神像莫名分裂,并在他的目睹下化为尘埃。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痛苦的东西,为何会感觉心脏如此痛? “瓦罗兰鲁?你……你怎么啦!” 莉莉安把手放在瓦罗兰鲁胸脯上,语气悲伤。 “没什么,做了一个噩梦,但想不起来是什么。” 似乎是见到莉莉安,瓦罗兰鲁的痛苦缓解不少,心情立马得到平复。 “噩梦,想不起来最好啦。” 莉莉安露出一笑,瓦罗兰鲁捏捏她的脸颊,心满意足地躺下。 管他什么噩梦,起码现在一切都握在他手上,不是吗? 王位争夺也罢,俗世的战争也罢,他瓦罗兰鲁定然无所畏惧!哪怕拦在他前面的是法尔王或者阿鲁斯丁,他也会亲手摧毁! “瓦罗兰鲁……” 莉莉安似乎还有话想说。 “嗯?我在?” 瓦罗兰鲁只好转身,与莉莉安面对面相视,无论是近距离看还是远距离,莉莉安永远美得惊心动魄。 “我们会一直在一块吗?” “会啊。” “那我们唱一下那首《永远年轻》吧?” “好啊。” 既然莉莉安要求,瓦罗兰鲁自然无条件同意了,他素来向着莉莉安。 婉转悦耳的歌声像是精灵一般,调皮地传遍四周,听到的人也不觉吵,只因这天籁之音。 “有人静若流水,有人热情如火,有人万众瞩目,有人默默无闻,迟早他们都终将漂逝而去,为何他们无法青春永驻?徒增岁月一无所成的死去,我不愿像堕落的神明一般灰飞烟灭,希望青春就阿鲁斯丁的圣剑,永恒且无与伦比,传说淡忘,神话褪尽,你我沐浴于圣光,一同永远年轻。” “好像一点也不吵呐?” 伊特曼闭上眼,迷迷糊糊地入睡,就如同回到一直居住的世界树地下国度。 他有点想念家乡了,那里有晒不完的太阳。 第一百章 致命冲突 佐恩的封地在伊之城外的一片平坦草原,其间宅邸不下数千俨然一座小城镇。 今日,这小城镇却是有些喧闹,不外乎就是面见佐恩,用一贯耸人听闻的话语宣扬对手的强大。 可也有一些不同,佐恩收到几位家族长子身亡的消息,而那些势力一同盯上瓦罗兰鲁,但有铠恩·维克在,他们莫敢轻举妄动。 “殿下,我们该如何处置这事?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这些大臣会不会怀恨在心?” “影牙,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明白我是一个纯正的魔族。” 一个纯正的魔族牢牢秉持“不能才不想”的信念,佐恩言下之意为“技不如人,咎由自取。” “殿下,那另外一件事?” “你是说瓦罗兰鲁?” 最近许多事情都与瓦罗兰鲁有关,不过影牙接下来所说的,是他唯一在意的。 “属下斗胆以为,瓦罗兰鲁身上的魔之力可能比殿下还有强悍,望殿下切不可掉以轻心!” “你也这么认为吗?” 佐恩露出一个冷笑,周遭气氛陡然下降。 嗜血的双剑,可怕的魔之力,令人惊悚的魔气……这些才是佐恩在意的。 偏偏瓦罗兰鲁都拥有。 “影牙,吩咐一下吧。” “殿下,今日要外出吗?” “不,带上所有士兵。” “带上所有士兵?” 影牙虽然惊愕,还是立马照办了。 他大概猜到佐恩殿下的心思了,那个高傲的魔族起了杀意,想要一探究竟,看看那个人族小子是否真的有超越他的魔之力量。 “这样,不会惊动三十世吗?” “怕什么,老子早就想干掉那小子了,他上次把轻羽你打成这样,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即使我们一起上也未必打的赢。” 轻羽摇摇头,不再搭理虎力士,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她可不想与一窍不通的虎力士解释“惊动”一次的含义。 带兵入皇都,哪个皇子敢这么招摇?要是触怒三十世,谁能承受住魔族第二强的雷霆怒火? 六大魔,最低都是触及那个门槛,仅差几步成为“神”的人! 狂沙漫天,伊之城的守卫远远见着那高高飞扬的佐恩旗帜,心里就一个咯噔。 拦还是不拦,但他还没有做出反应,数十个强大的黑影就飞到他们面前,一一亮出代表家族地位的铭牌。 “这……” 士兵们咬住牙口,一语不发,生怕酿成什么大错,直到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他们才如释重负地大开城门,让一众人马进了帝都。 既然王已允诺,他们这些士兵也只有看戏的份了。 狂风继续吹拂,鹰一般略过那片庄园,吹的窗棂嘎吱,草树摇曳。 “斯蕾芙,你还好吧?” 正靠着窗户思索的斯蕾芙一惊,连忙回望,见到是莉莉安,紧张感一下就消散了。 “我没事。” 斯蕾芙说着假话,为自己拭去泪痕。 “你不去和瓦罗兰鲁他们一块练习吗?” 斯蕾芙目光一撇窗户的草坪,路易王·三十六世与瓦罗兰鲁正练得热火朝天,刀光剑影,触手飞舞,两人就是碰不到铠恩·维克一下。 这一幕引得一旁的欧德哈哈大笑,那个奇怪的年轻人于是又说出老掉牙的话语。 “我体力不如瓦罗兰鲁和路易王·三十六世,所以会休息一下。” 听完莉莉安的话,斯蕾芙一怔。 她记得,莉莉安的训练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她似乎也在坚持呢。 “莉莉安,能陪我在这站一会吗?” “没问题喵。” 两位貌美的女子并肩站立,一个是妖,一个是精灵。 “莉莉安,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可以啊。” “你和瓦罗兰鲁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话一出口,斯蕾芙就停止不住地催促,妖与人走到一块,是否精灵与魔也能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 看来的确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斯蕾芙当下好奇,这个人族与妖族的故事究竟为何,一个俗世的人族为何会与妖族并肩,为何会形成斩不断的羁绊,为何会坚定相伴,为何没有高低之分,为何没有生灵差别,为何不是奴与主,为何不是仇人与复仇者…… “我与瓦罗兰鲁的第一次相遇……” 莉莉安将一路的故事娓娓道来,说到他们相遇时,莉莉安露出疑惑,因为第一次相遇时,瓦罗兰鲁想要掐死她,可不知怎的,那种情绪又消失了,莉莉安从消失的情绪感受到人性的良善,所以接纳了瓦罗兰鲁,然后,他们一路经历许多…… “是这样啊……” 斯蕾芙扬起嘴角,但是一个苦笑。 她当初被十几个魔族轮流看遍,最后被当做礼物奉给佐恩,之间并没有什么关怀与爱,只是佐恩性格使然,她又确有几分能力,所以才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护卫。 但她依然深爱佐恩,毕竟,是他在她身陷深渊时投以目光,连怜悯都算不上的目光,让她与其他奴隶的待遇天差地别,而她也一直努力成为佐恩的剑。 但她某一日与佐恩一同面见黑月珑时,还是僭越了,她表现出强烈的嫉妒,僭越了魔族之间森严的等级差别。 “莉莉安,我的亲人族人都死在魔族手上,可是我却爱着他们的王,你能明白我的痛苦吗?” 斯蕾芙的眼角流下珍珠一样的眼泪。 她置身于这种痛苦不知多少年,但她仍然毫无办法。 “我记得瓦罗兰鲁说过。” 莉莉安目光遥远,陷入回忆。 “瓦罗兰鲁曾告诉过我有关他过去的事情,从俗世的丑恶到迷雾的诡异真实,从愚昧的教条到骨肉相残,从冷漠无情到神圣的阿鲁斯丁。他说,明白自己为何爱比为何恨更为重要,因为恨更会让人模糊人性,但爱却让人性更加耀眼,无论做什么,都不要后悔。” “无论做什么,都不要后悔吗?” 斯蕾芙呆呆地望向身旁的莉莉安,猫耳妖的笑容仿佛能融化冰雪。 就在她想要继续交谈时,密集的脚步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这阵脚步声也让瓦罗兰鲁等人停住,立在草坪的几人看向脚步声来的方向,一时没有半点头绪。 “铠恩·维克,这皇都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吗?” “最近的大事也是一个月后的王位争夺战啊,哪里来的军团?” 铠恩·维克看向维纳尔,后者无奈地摆手。 这种规模的军团行军,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消息,除非谁谁谁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 两人似乎想到什么。 “看来是佐恩来了,我们也准备一下迎接吧?” “佐恩,最强的皇子?” 欧德一笑,他早想大展身手,没想到这佐恩与他不谋而合,这么快就闹到家门口了。 “维纳尔,劳烦你通知一下其他皇子吧。” “好吧,诸位小心。” 维纳尔离开之后,铠恩·维克的目光转向路易王·三十六世。 “殿下,我们该如何迎接他们呢?” “魔族的世界,不能才不想。”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完这句,精神抖擞许多。 其实也不必他多说什么,铠恩·维克已托维纳尔去做最重要的事情了。 既然别人带了剑,那他们就要亮出枪,针锋相对,狭路相逢,如此才算王之对弈! “欧德前辈,劳烦你帮路易王·三十六世一下咯?”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办法嘛?” 欧德明面上不情不愿,内心却暗念求之不得。 站在王裔身旁的他才能第一时间成为焦点,从而展现无与伦比的实力,寂静许久的他,该如何震慑四方呢? 第一百零一章 对峙 盔甲与刀剑闪着寒光,前行的队伍悄无声息地跟在一位魔族王裔身后,他座下的战马高昂头颅,如同其主人一般。 道路两侧的行人见状纷纷躲开,连大气也不敢出,商户则一间间关紧锁死,深怕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漩涡。 任谁都知道那领头的青年姓路易王名佐恩,哪个还敢嫌命长坝头一探? “殿下,前方就是了。” “不用再前行了,全军停住,摆开阵型。” 佐恩的话语虽轻,众士兵还是不敢怠慢,急忙摆开,前排的弓箭手早已引箭上弦,分立佐恩四周,只要他一个眼神示意,就会万箭齐发。 空荡荡的街道寂静一瞬,忽然被一阵马蹄声惊住,一队队人马从四面八方奔出,与他们形成对峙。 这批人马显然是临时凑齐,起初有些凌乱,但在为首那人指挥下,渐渐整齐划一。 “殿下,屋顶也布满弓箭手了。” “知道了。” 佐恩摆摆手,对于那些屋顶的弓箭手,他早有所察觉,不过他鲜少理会杂鱼,除非他们不长眼,敢跳到他面前。 “佐恩殿下,你这是何意?” 路易王·三十六世站在队伍正中,周围几位皇子俨然已成为附庸,所以他开口时,全场目光一同投向他。 此时,站在路易王·三十六世身旁的两个人步入众人视野。 即使不识左边的青年,右边大名鼎鼎的铠恩·维克,他们又怎能愚昧到不识? “我此番前来,是为了……那一件事。” 佐恩没有说明那一件事,但他凌厉的目光一番搜寻,锁定在瓦罗兰鲁身上时,那一件事是何事,就非常明了。 “敢问殿下,何不明说?” 瓦罗兰鲁似乎早有预料,毫不畏惧地回问。 “至于是什么事,还是让他们来说吧?” 佐恩知道有人已经急不可耐,遂朝身旁一撇,早有几名老者跳出,一眼望去,全是一方势力的族长辈人物。 “你小子还装蒜,你杀死了我们几个家族的长子,还佯装无事,你以为你的剑能吞噬肉体,我们就找不到一点痕迹了吗!” “什么,杀了长子?” 其他皇子面色一变,这几个家族就连他们都不敢招惹,怎么瓦罗兰鲁一个人族小子招惹个遍不说,还结下这等血海深仇? 但各位皇子不动声色地掩去惊讶,心里揣测瓦罗兰鲁与路易王·三十六世会如何应对。 “我的剑的确可以吞噬血肉,但我如何接近这些贵族公子呢?” “你!” 几个老人气的说不出来,瓦罗兰鲁一眼便识破他们的伪证,所谓的诘问不过是诈一诈他,现在被他戳穿,已然无计可施。 说实在的,他们也不相信一个人族能做的如此干净,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回来吧。” “可是殿下……” 几位老人还是不服,但看到佐恩阴沉的眼神,他们也不敢多言,只好退下。 “我并不是在请求,如果我今日非要处置这个人族呢?” “你也不是在退让。” 路易王·三十六世分毫不让,但并未激起佐恩的怒火。 他与对方保持着同样的平静,但充满火药味的气氛,忍不住就想让人点燃。 随着佐恩情绪的微妙波动,所有士兵的心脏狂跳起来,一时间,剑拔弩张,仿佛真要在这帝都发生一场大战! “都出来吧,来都来了,还不现身。” 突然,铠恩·维克说出这一语令。 众人一惊,难不成还有人藏身暗中?那又会是哪一方势力呢? “果然什么事情都忙不过大名鼎鼎的铠恩·维克呀。” 声音竟然来自他们头顶,众人抬头一望,空间扭曲,原来早有人藏在此处。 “三十世的魔卫?” “魔卫!” 听到魔卫二字,在场魔族尽皆脸色一变,谈及魔卫兵,他们无不心惊胆战,那可是当今王的最强手下,放出去都能成为一国之将的人物。 而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魔卫,居然有四个! “铠恩·维克,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这一辈的不适合插手,对吗?” “看来你们有自信打败我啊。” 铠恩·维克向上一望,倒没有露出麻烦的表情。 “若是那个实力未曾削减的铠恩·维克,我们四人自然不敌,但若是现在实力大不如先前铠恩·维克,我们四人还是能击败的。” “再加我一个呢。” 说话者正是欧德,在场众人虽然无人认识他,可从魔卫的表情来看,他的实力应该不容小觑。 “阁下是?” 魔卫谨慎起来,出口问到。 “名字不重要,反正我是路易王·三十六世忠实的护卫。” “既然阁下执意如此,走吧。” 四位魔卫一同远去,铠恩·维克与欧德互相一望,欣然赴约。 他们的战斗远远超过这个级别,所以必须特意去皇都外,否则,伊之城恐怕得毁于一旦。 “那现在,我们也不多说了。” 佐恩猛然拔刀,再度出现时,已经在路易王·三十六世身前,形状怪异的刀刃直取他的独目! 第一百零二章 决斗吧 佐恩的刀形状怪异,刀身如同烧焦的树块,刀柄与刃的连接处是一只独目图纹,这把刀外形虽如此怪异,可它的名字却不容执意,佐恩此时手里握着的,正是魔神剑! 魔神剑一出,众魔族立马醒悟,纷纷闪身退让,给路易王·三十六世与佐恩空出一片空地。 “莉莉安,我们也退!” 瓦罗兰鲁转身拉着莉莉安朝后退去,起初三十六世就告诉他,这场战斗注定是王裔与王裔的,其他人无关紧要,也无法插手。 这是伊之城不必言明的铁律,而且,他打心底相信路易王·三十六世。 当魔神剑靠近身侧,路易王·三十六世如临深渊,仿佛传说中的魔神正在注视他,刀刃愈来愈近,就要折瞎他的眼眸。 “不要害怕,不要畏惧……” 熟悉的声音从脑海响起,有瓦罗兰鲁的,有黑月珑的,有铠恩·维克的,也有莉莉安……所有他的朋友家人给予的祝福一一唤起,三十六世顿觉无所畏惧,他的独目发出灼亮的光,全身在刹那间变幻成圣金色,柔软触手表面被龙鳞覆盖。 “砰!” 触手握住刀刃,令它硬生生停住,不得寸进,刀刃一寸外的独目没有闪过犹豫,反而逼视着对方。 佐恩的眼中是同样的锋利光芒,好似能砍断巨木,他嘴角一扬,嘲讽地道:“想不到,那个野种成长到这种地步了。” “想不到,父王最器重的皇子也不过如此。” 路易王·三十六世冷静地回敬,两人同时用劲,各自推到一旁,又厮杀数回。 触手与刀刃碰撞的乒乓声接连不断,更让人惊奇的,是路易王·三十六世以血肉之躯硬扞魔神剑! 握魔神剑者,定会对血统混杂的人产生致命压制,路易王·三十六世却全然不受影响,也许,他的血统纯正到连魔神剑也无法造成干扰。 “三十六会不会输啊,那佐恩的剑法相当高明,招招致命,他还能坚持多久。” “相信他吧。” 瓦罗兰鲁撇了身旁的食人花一眼,面色平静。 事到如今,除却相信与坚守,他们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了,尽管现在战局已呈现一方压制的趋势,但他相信,路易王·三十六世一定做得到。 “你就这点本事吗?亏我拔剑。” 佐恩猛烈的攻势终于取得成效,一剑挑开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一块龙鳞,暗紫色的血液流淌,全魔狼狈地后退好几步。 “不,还没完。” 路易王·三十六世握紧触手,身躯在几个刹那扩大,再松开触手时,手尖多了一些五颜六色的光芒。 “低劣的全魔伎俩。” 在佐恩眼中,扩大身体只不过是全魔最最低贱的招式,身体扩大时不仅消耗倍增,速度还慢如蜗牛,不过是一个大点的沙包。 “不,你错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完,庞大的身躯向上浮去,他俯视着佐恩,说到:“上来吧。” “哼,可笑。” 血色骨翼自佐恩背后伸出,他双足轻轻一点,转瞬就飞到路易王·三十六世身前,一刀劈下。 眼前庞大的身影突然一晃,居然是一道残影!路易王·三十六世扩大身躯之后,速度不减反增? 佐恩目光注意到刀身上的亮光,连忙向后一转,路易王·三十六世就在他十几尺距离外,亮光来自他的手尖,星星点点的光变成夺目的日,六轮齐放,光束占剧了半个天空。 直到光球击中自身,佐恩才明白眼前的路易王·三十六世成长到何种程度,这样的实力,有资格与他一战。 “七绝破神斩!” 黑色的螺旋状光芒从刀柄攀沿,刹那就覆盖住整个刀身,佐恩挥刃时,螺旋状光芒化为巨大的旋风,毫不留情地摧毁了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六个日轮。 “佐恩殿下!” 观望的一侧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不过,他们的欢呼很快停歇,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六只触手突然发出耀眼的圣金色光芒,这些光芒从他的独目源源不断地汇聚向触手的一端,最后化为六道金色的光束,而六道光束飞旋盘踞,再度合而为一。 “轰隆隆——” 似滚滚雷霆一般,万众哑然,,似诸神黄昏,开天辟地。 金色与暗紫色的光芒相杀相灭,周而复始,竟然汇聚成一个高速旋转的光球。 “退后!” 瓦罗兰鲁察觉到周遭渐渐升高的压力,连忙带着莉莉安几人退后,其他人虽然不明所以,也不敢保证没有万一,尽皆退开。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光球爆炸,天空化为一瞬的致命白色,几乎令人致盲。 这种光亮不仅夺去了帝都的白昼,也夺去去了帝都外的宁静。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双目,耳旁只听见雷声滚滚! “还打吗?” 帝都外的某处山坳,铠恩·维克望了一眼身后的帝都,朝眼前几人说到。 “铠恩·维克果然名不虚传,再会!” 那位魔卫也不是傻子,情知这是铠恩·维克要给他台阶下,急忙带着同伴离去。 继续留在这,一个铠恩·维克就够他们吃一蛰,仔加上不知从哪里来的亡灵法师,可就得少一寿了。 “切,真没劲。” 欧德降落在地,化为原本样子,他遥望帝都,心下也好奇路易王·三十六世与佐恩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么大阵仗,既然能吸引整个帝都的注意。 这场王位争夺,该花落谁家? 第一百零三章 他 伊之城的皇宫富丽堂皇,也掩盖不住寂寥的气息。 以往此时,国王都在主殿行政,但今日他离开那座一年四季冷冰冰的建筑,转而来到皇宫后的陵墓。 灰白色的大理石碑文刻有死者的生平,王来到一处墓碑前,目光落在模糊的字迹上。 碑文处写的是路易王·三十世第一位妻子的生平,内容却和周遭的墓碑大相径庭,既没有写明死者姓名,也没有她的家族,更别提赐予封号了,只有那一句“三十世之妻”。 “你我年幼相识,我却难做到不能却不想那条恶魔守则,连一个名分都无法替你争取,所幸我们的孩子与其他人不同,他很强大,你大可放心,他一定会成为王,而且是一位比我还强大的王,不必再遵从那些老家伙了。” 路易王·三十世沉浸于过往的悲伤,片刻才缓过神来。 天空被一线白光夺去所有色彩,三十世疑惑地望去,如同宝石的双眸多了几分惊奇。 “一边是恩儿,另一边的那位是……三十六世!” 路易王·三十世的眼瞳陡然睁大,完全想不到最无望的皇子现在可以与佐恩分庭抗礼!还是那个他最瞧不起的全魔。 第一眼见到路易王·三十六世时,他就打从心底升起一种厌恶,但这种厌恶并非基于血统,而是因为嘲讽。 一只全魔(注:全魔往往意味着血统不纯)都能成为王族,可她只能有一块没有名字的墓地,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大的嘲讽。 所以在皇子当中,他最厌恶路易王·三十六世。 但现在这个三十六,似乎隐隐约约能击败佐恩,是命运的再度嘲讽吗? 他,这位王,终于走向战斗的中心。 天空忽然阴沉下来,乌云密布,路易王·三十六世与佐恩没有再继续出手,他们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来者。 “王!” 在场众人见到那人,无一例外地跪下身子,恭敬俯首。 “瓦罗兰鲁,我们要跪吗?” 莉莉安扯扯瓦罗兰鲁的衣角。 “跪什么,我连长者都不跪,跪他?” “老大说的对,长者对我们相当于长者,我们都不跪的,跪一个魔族?” “他们说的没错,莉莉安,而且……” 瓦罗兰鲁伸手一指,莉莉安这才发现,铠恩·维克与欧德不知何时回到人群之中,他们甚至没有站着,只是坐在路边一个长椅上,头也不抬地聊着天。 “还有他们。” 瓦罗兰鲁再度指向天空。 两位王裔没有动静,神色各有差异。 惊讶,不满,愤怒,哑然,疑惑……种种情绪百样生,一边是生硬地叫了一句“父王”,另一侧,却是迟迟不语,干脆将头一低。 “我总算看出来了,这是一位多么糟糕的父亲,糟糕到连父亲都不算。” “老大,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他六个儿女,大家都不叫他父亲,都只叫父王,哪有叫自己人,还加一个等级差的?” 都只叫父王吗? 瓦罗兰鲁咀嚼着伊特曼的言语,沉思起来。 听似无心且浅陋的话里却道出这座皇城复杂的宫廷关系,父子之间不相认,夫妻之间利益钳制,那,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最开始两人的战斗应是得到他的许可,否则,魔卫为何露面?现在,他为何又出手阻止? 如果是因为破坏了皇城,那一开始就不需要允诺,但如果是因为其中一人呢? 比如佐恩…… 第一百零四章 最坏的打算 尴尬而简短的对话没有持续多久,路易王·三十世左右各望了王子们一眼,旋即沉默。 他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那是唯独皇族人士才能读懂的苦楚。 美名其曰王,实则一囚徒,一生的跌宕起伏都缘于皇宫的王座。 “都停手吧。” “遵命,父王。” 路易王·三十六世与佐恩僵硬地欠身,眼中满是藏不住的不屑。 一场有始无终的争端就这么悄无声息落幕了,三十世的强大力量带来一种无可匹敌的威,在他的扫视下,仿佛万物会粉碎。 但他的出现,也令两方接连揣摩原因,原本最不可能出现,冷眼旁观之人无端插一脚,谁不会疑惑?谁又不好奇鲜少过问皇子状况的人如今会出现? 其中缘由,怕只有路易王·三十世知道的一清二楚。 黄昏终究落幕,黑夜来临,庄园内点起温馨的烛火,几人就着火光围坐在草坪上,依旧在为今日之事困惑,但过些许久,一个所以然也没有。 “哼,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带上王冠,修改这些条条框框,去他的路易王·三十世。” “三十六,那个男人曾经怕过你吗?” 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莉莉安,他怎么可能怕我,他很厌恶我。” 全魔甩甩触手,一连说出好几个解释,归根结底而言,无非不可能三字。 “莉莉安,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瓦罗兰鲁的话语落地时,所有人的心跟着一提,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了莉莉安。 猫耳妖简直是情绪雷达,而她捕捉到来自路易王的恐惧! “他看到你时,有那么一丝细微的害怕,而看到佐恩时,他似乎很高兴。” “因为佐恩是最强的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扯下一整只烤鸡囫囵吞下。 那个冷血怪物眼里只有利益,王座与实力,哪怕是见到佐恩生出的一丝喜悦,也只属于实力的肯定而已。 “但我感觉,他爱佐恩。” 一语吓倒天下人,哪怕强如铠恩·维克,也差点把心脏笑的喷出来。 “哈哈哈哈哈。” 亡灵法师欧德将美酒一饮而尽,毫不顾虑地大笑,直到捕捉瓦罗兰鲁微妙的不悦时,他才适可而止。 “莉莉安,你……”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一根触手越过餐桌轻轻点触猫耳妖的头,嘲讽也没有,但怀疑感无疑暴增。 “可是……” 莉莉安一副困窘的模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瓦罗兰鲁就坐在她身旁。 他将自己的手掌放在莉莉安的手上面,以此给予宽慰,随后说到:“伊特曼,你说一下吧。” “啊?我吗?” “老大,就是你。” 格勒戳戳他的枝干,食人花听完,用两只宽大的树叶抵住下巴猛然一塞,这才得以言语。 “我相信莉莉安,所以我也认为如此,而且!” 伊特曼一拍桌子,噌地站起。 “去他的路易王·三十世,明摆着输不起,明明胜负要分了就站出来,为什么不在不分前站出来呢,根据莉莉安所言,原因就很明显了!他那个路易国的王偏袒佐恩!” “老大分析的好透彻!” 格勒用心鼓掌,这场演讲才算结尾。 不过怀疑的人始终怀疑,情绪没有丝毫变化。 “那老大,这事情于我们又有什么影响呢?” 伊特曼听完立马石化,格勒怎么净给他出难题。 “额,这个嘛……” 纵使伊特曼绞尽脑汁还是说不出一字。 “到时候,路易王·三十六世的那个承诺就更难实现了,因为很可能,我们不仅仅要挑战规则,还要完完全全与路易王·三十世对立。” 瓦罗兰鲁说出时,怀疑的人再也没有怀疑,他们这时醒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而这最坏的打算可是九死一生。 “怕什么,咱一定能打败佐恩的!” 提到佐恩时,伊特曼特意瞄一眼左右,却没有找到那位精灵的身影。 似乎从刚刚开始就再未见过斯蕾芙了,她会去往哪里呢? 月光洒落,皎洁非常,封地静悄的建筑群闯进一位精灵,她身姿矫捷,一路上避开所有暗哨,仿佛熟知它们的所在。 “你回来了?” 在闯入封地的核心建筑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听面前。 “影牙,我想见佐恩一面。” 斯蕾芙摘下斗篷,露出那张姣好面容。 “唉,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影牙向一旁退去,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斯蕾芙继续前进,越过那最好一道障碍。 “佐……恩殿下!” 斯蕾芙站在原地,目光惊讶地看向五六步距离外,佐恩就站在宫殿前的空地,看样子,还是等候多时。 “为何回来?” “因为我……” 话到嘴边,斯蕾芙又想反悔,可莉莉安的那句话倏忽想起。 “不要后悔最好。” “我……我想永远跟随殿下左右!并誓死追随!直到生命消逝!” 黑夜寂静如莽莽大漠,斯蕾芙低垂的脸庞滴答滴答地流下晶莹的泪水。 佐恩目光望向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随从,头一次生出迷惑。 这迷雾的规则,真的每一样都对吗? “随你。” 佐恩不善于回答这类问题,但一个“随你”已足以令斯蕾芙宽心。 她还是做出了不会后悔的选择。 第一百零五章 因果不可逆 事情皆有其固定的因果,哪怕神明也难以左右,每一个因果背后是宇宙间永恒且无情的法则演变,生死,死生不过是生之界与死之界循环交替。 “喝!” 金色光芒大盛,数种魔法技能如同飞舞的群蝶,寻常的魔法技能经过一番组合,效果大大增强,以至于铠恩·维克要用上一根手指来化解。 “还可以坚持吗?” 铠恩·维克的手指一弹,一根细白的银线落到他手上。 “我还能!”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完又冲向铠恩·维克,他要站到最后一刻。 “别逞强!” 铠恩·维克一眼就看出路易王·三十六世体力不济,手一弹,银针粗细的银线砸向对方头部,留下不轻不重的敲击。 看到对方昏迷倒地,铠恩·维克这才长舒口气。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进步远超他的想象,如此,他将来必定大有可为,一鸣惊人。 那如果路易王·三十六世将来大有可为,瓦罗兰鲁将来又会如何? 这个猜想催促铠恩·维克看向瓦罗兰鲁那一边。 他近几日一门心思求教亡灵法师,所以正与欧德坐一块,身旁还有一个妖族。 虽然不知道几人聊的是什么,但从瓦罗兰鲁神色来看,他显然非常激动,仿佛发现新的土地。 如果铠恩·维克了解背后缘由,定然能体会到他的激动之情,瓦罗兰鲁的兴奋缘于布鲁斯泽恩,也就是骷髅军团无法回归的故乡。 从欧德口中,瓦罗兰鲁也得知布鲁斯泽恩的一丝线索,但那个线索却又牵涉他的过往,所以他不免失落。 “记载布鲁斯泽恩的书籍似乎在卡尔帝国的一场拍卖会上出现过,不过现在不知被谁收藏去了。” “卡尔帝国吗?” 戴斯泊罗特小镇就是隶属于卡尔帝国的一粒沙,这粒沙压在瓦罗兰鲁的脊梁上整整十几年,直到他流放那刻才得以解脱。 “我知道了。” 反正罪责是死后降下,瓦罗兰鲁大可晚些去找,不过晚五年还是十几年,那就不一定了。 “对了前辈,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我可不白打工?” 欧德一看到瓦罗兰鲁的笑容,脸立马严肃起来。 小看这小子可是要吃亏的。 “希望欧德前辈教莉莉安魔法。” “我对徒弟的要求很严格的。” 欧德看也未看猫耳妖一眼,心想:看起来娇弱的妖族怎么可能学的会魔法,哪怕是入门都难。 “莉莉安,把你的剑亮出来一下。” “拔剑吗?” 莉莉安照着瓦罗兰鲁的话做了。 一红一蓝的光芒闪烁一瞬,晃的欧德目瞪口呆。 “那股气息……魔武二刃!” 陨落神明铸就之剑,富有灵性且加成巨大,这两柄高傲的神兵居然选择一个妖族? “欧德前辈,现在可以了吧。” “大有可为啊,伸出手来吧。” 既然两把神兵都选择莉莉安,他欧德还有何话好说? “拿着这个球测试一下吧,我看看你对亡灵魔法的亲合度。” 欧德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白色魔法球,色泽圆润且晶莹剔透,散发着亡灵独有的死亡气息。 莉莉安好奇地捧着魔法球,正注视间,她掌心的白色球体发出灼热的红色光,然后毫无征兆地碎裂成一块一块。 “奇怪?难道这个魔法球坏了?” 欧德挠挠头,眼角余光却是不可思议与惊讶,他不动声色地掏出另一个魔法球,情况照旧。 对于这个情况,欧德虽有些陌生,但却分外熟悉:魔法球遇到了逆转因果之人。 “我得好好研究一下。” 欧德慎重地用了“研究”一词,但瓦罗兰鲁明明记得他厌恶“研究”二字,除非是想要支开莉莉安。 老者手指一抬,所有碎片一一汇聚到他面前,他握住,双目绽放出一阵幽蓝色的光芒,然后放开,又转向另一块碎片,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莉莉安,你先去休息吧?好了我再叫你。” “听瓦罗兰鲁的。” 叫走莉莉安后,瓦罗兰鲁终于问到:“欧德前辈,不用装样子了。” “瓦罗兰鲁,唉……” 老者收好所有碎片,先是叹一口气。, “是什么事情,说吧。” 瓦罗兰鲁隐隐约约猜到接下来所言的事情极为不详,但他不得不听。 “魔法球的这种状况是因未逆转因果。” “逆转因果?” 话音落地那刻,一个模糊而悲伤的画面划过瓦罗兰鲁的脑海,他为此撕心裂肺,但那个画面仅仅只有一刹那,于瓦罗兰鲁而言,就像什么都没有的空白。 “逆转因果是指怎样的逆转因果?” 瓦罗兰鲁声音沙哑地问到,他面前的老者摇头又摇头,才缓缓回答:“凡事皆有不可逆之因果,于树木,结出一颗果实,就必然多出一块果实,不可能你结出一块果实,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果实凭空消失了。” “那对于人而言,是生死吗?” 心跳骤然加快,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于人,最为熟知的因果的确是生死,就比如,因为经历某事会死亡,一场灾难,洪灾也好,旱涝也罢,本该死去的人却没有死去,而是挣脱了因果束缚” 听到灾难二字,瓦罗兰鲁突然一惊。 莉莉安前前后后遇到过猎人与那场毁灭橡树屋的洪水,如果他没有被流放迷雾,是否莉莉安将死在猎人手中? 洪水那次说来也蹊跷,莉莉安手无寸铁,却接连逃脱食人花小岛与骷髅军团,最后一路逃到长者森爵的领地。 “逆转因果会有什么后果吗?” 这是黑暗骑士最担忧的问题。 欧德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将目光挪向别处,深深叹息。 “我们将命运必做齿轮,经常试图扭转,但我们扭转的是我们自身,而不是外界,生死是我们降生于时那刻就被赋予的外力,生是一种力,死也是,生杀予夺,无常变化。 如果有人更改了这齿轮之中的某一个,会产生什么,不得而知,浪花会变成海啸还是被自然淡忘? 但是,逆转因果之人注定要承受成倍的天罚。” “天罚吗,为什么一定要是莉莉安?” 欧德拍拍瓦罗兰鲁的肩膀,神色带有几分怜悯。 “多陪陪她吧,她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平静的话语如同一阵侵蚀内心的暴风雨,瓦罗兰鲁觉得天空一时间暗淡,一如他们未卜的前途。 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如同岩浆,但他却无从发泄,因为他的敌人不再是生灵,而是左右万物的法则。 生老病死,寻常却不可逆转的法则,如同悬在他头顶的砍刀,直面这种敌人,他还能握紧手中的剑吗? “多谢欧德前辈告知。” 瓦罗兰鲁没有多言便径直离开,内心失落的情绪像是剧毒,连他目光触及到的人或物都能感觉到他周身延伸出的无形黑暗。 “瓦罗兰鲁?” 路易王·三十六世想要叫住他,但被铠恩·维克无声阻止,男人的表情仿佛在说:让他静静。 虽然疑惑,独处此时却是最好的办法。 “瓦罗兰鲁!出什么事情了!” 然而,伊特曼并不认可这种方法,他抛开拦阻的格勒,一个劲跑到瓦罗兰鲁面前,摇晃他的肩膀说到。 “没事。” 瓦罗兰鲁没有笑成,这下,就连一根筋的伊特曼也松开双叶,目送瓦罗兰鲁离去。 男人经过花园与庄园之间的空地,终于在那的长椅上找到莉莉安的身影。 “瓦罗兰鲁?” 莉莉安抬头那刻,突然一阵莫名的心痛,她为何会感受到这种悲伤?难道是瓦罗兰鲁的? 上一次感受到这种达到极点的情绪还是面对猎人,那时候,瓦罗兰鲁也爆发出惊人的恨,愤怒,悲哀。 这次只有悲哀与无奈。 “瓦罗兰鲁,出什么事情了嘛?” 莉莉安并不知晓事情缘由,心却疼痛地流血一般。 发生了什么? “欧德前辈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刚刚收到消息,说路易王·三十世确实会站在佐恩那边,我怕我们要走一条不归路。” 瓦罗兰鲁坐在她身旁,佝偻着背,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望向地板。 “那我们一起无归吧?” 额头传来柔软的触感,那是莉莉安抱住瓦罗兰鲁。 “只要有瓦罗兰鲁在,莉莉安都会一直跟随。” 莉莉安的轻声细语如同银铃摇晃那般悦耳动听,很难不让人安心。 就这样沉浸在这片温柔当中,瓦罗兰鲁的情绪渐渐平复,内心的忧愁也一点点远去。 “无论是什么,我自一剑斩断。” 瓦罗兰鲁此时暗暗发誓,纵使天罚,他也要握紧手中黑剑对抗!直至世界的尽头! 黄昏落幕,星月迟迟不肯露面,伊之城某处机要之处响起低沉沙哑如同鬼魂的声音。 “老伙计们,算算时间,该醒了吧?” “什么?时间到了吗?是外敌来犯,生死存亡?还是王位争夺,确定王储?” “是确定王储。” “这种事情,交给三十那小子不就行了嘛?叫我们作甚?” 几人声音你一言我一语,似乎为究竟做不做争执不休。 “可是这一次非比寻常。” “如何非比寻常?” “难道你们没有感觉到那些迹象吗?” “迹象?”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亮起几双眼。 “路易王神,可能降临了。” 一语过后,大殿鸦雀无声。 “怎么可能!你是说,路易王神的力量降临在了某个王裔身上?” “不只是降临这么简单,更像是完美重现。” “是谁?” 几人着急地闻到。 路易王神强大的力量重现于世,必定震慑迷雾与俗世,届时,哪怕是攻下一直以来处于绝对统治地位的法尔王国也能做到,如何不让人心动。 “我找不出来,或者说,路易王神不希望我们找到。” “难道不是佐恩那小子?他可是获得了魔神剑的认可!” “呵呵呵,几百年前我们还以为这不足为奇,没想到几百年后这都稀奇了。” 自一世以来,继承路易王神的力量的王一代比一代弱,到这一代,居然还出现一个全魔?值得欣慰的还是收服魔神剑一事,要知道几百年前,继承路易王神各种强大魔法的皇族大有人在,今日却没料到凋零至此!再过百年,还有皇族记得路易王神的名号吗? “你探查过吗?所有皇族都探查过吗?” “我连我最不想见的儿子都亲眼见了,也没探查出什么,那种感觉非常模糊,就好像你在迷雾里听到呼唤,但哪怕那人就站在面前也无法见到真容。” 几人扼腕叹息,久不活动的关节嘎嘎的响。 “那你为什么觉得是完美重现?” “因为那种呼唤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为首那人向周围人望去,目光深邃且遥远。 “二十,你年纪最大活的最久,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我怕那一天要提前来临了。” “那一天?” 提到那一天,黑暗殿宇仿佛陷入虚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倒吸凉气。 “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全权负责此事,一定要封锁此消息,不要惊动阿鲁斯丁帝国和法尔王国!另外……我们观察一下佐恩吧。” 也许,这位目前最为优秀的皇子就是被神选中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 神之秘境 时光如水,总是无言,寂寂萧萧,如梦如幻,王位争夺战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夜却安静的没有生气,即使是盛会,街头的行人未免少太多。 本应该万人空巷的皇城忽然宣布戒严,里里外外围满强悍的卫士,这一幕令众多赶往帝都的人只能急得干跺脚,但那刀光剑影显然不会让步,这些人只好兴尽而归,徒留遗憾。 以往的王位争夺战可从未出现这般情况,虽有强者跟随,路易国王亲临,却没有这般生人勿近。 不仅是帝都外的人,就连帝都里头的显贵听闻此事,脸色也不自觉地露出惊讶与困惑,偌大帝都,恐怕唯独下命令那些人知晓事情缘由。 “二十,你去看了,怎么样?” “唉,难说。” 黑暗殿宇里头的人摇头叹息,神色沧桑。 他几番观察,发现佐恩有几分实力,但离路易王神的神力还差不止千万,佐恩固然是一位天资不凡的魔族,可他只继承了路易王神的魔化力量,不曾有半分超越俗世的力量显现。 “其他皇子看过了吗?” “我去看了艾尔嘉,十九他们看了亚瑟夫,尤利以及斯图卡,一个比一个弱。” 提到亚瑟夫等人,说话者的不满溢于言表,就差化成火焰喷发而出。 “那个全魔呢?” “唯一的全魔?你搞笑呢?” “这种皇族耻辱,赶紧处死好了,简直有辱我们的血统!” 声音虽有高低之分,其中的厌恶却如利刃,毫无差别。 自古以来,众多魔族强者几乎是以半魔之姿降临时间,因为半魔姿态意味着他们控制身为魔的身体的同时,还拥有超出全魔的天分,所以一个王族的全魔,生来就注定钉在耻辱柱上。 即使侥幸存活,也会被视作亵渎血统! “到底该怎么办?我们根本就找不出来!” “不如现在就把他们塞进秘境试炼,如何?” 尽管只剩十几天就是王位争夺之日,还是有人忍不住想早点见证神之降临。 “就这么办,发令吧。” “得嘞。” 话音落地时,殿宇响起一阵轻微的震鸣,短短片刻,震鸣化作惊动帝都的洪钟,甚至一路传到几里之外上入云霄,下潜深渊。 普通魔族听闻这钟鸣只觉神清气爽,但王族听到钟鸣声之时,脑海会响起一个来自远古的呼唤。 “吾之散落天涯后裔,今日王座将有分晓,请奉上血泪,迎接未来的路易王!” 一旦脑海中响起这句话,所有路易王族都会知道王位争夺战已然到来,那些身负王位继承权的皇子必须如期前往传闻中的神之秘境参与试炼,最后决出胜负。 登顶皇位之人,又会是谁呢? 钟鸣声响起那刻,有人摘下头盔遥望,湿漉漉的长发黏在铠甲上面,有人擦拭沾满血腥的武器,任凭钟鸣催促,也有人在临行前摇动骰子,窥测吉凶。 这声钟鸣真正的主人似乎只有两位,一位手抚魔神剑,自王座起身,另外一位放下餐叉,从座位离开。 两人于不同地点的同一刻对身旁人说到:“我们出发吧。” 最强大的两位王裔就此赶往伊之城富丽堂皇的皇都。 路途不过十几里,但马车每一段路,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内心都会增加一分重量,每经过一处街角,他的心就会跳的更加急躁,不过这股急躁再也没有担忧与彷徨,此时,瓦罗兰鲁与莉莉安就坐在他的对面,而铠恩·维克坐在他旁边。 “三十六,全力以赴。” 莉莉安起身,将手放在路易王·三十六世的额头一阵轻抚。 她以往不需要起身就能摸着,路易王·三十六世不知不觉成长太多啦。 “是,全力以赴。” 瓦罗兰鲁看向他这边,双目中的坚定令人安心,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双眸多了几分黑暗,身上隐藏的力量越来越像一位融身黑暗的骑士。 短短几日,瓦罗兰鲁的目光也深沉许多,从一条河流变为湖泊。 见此,路易王·三十六世发下毒誓,定要击败佐恩,夺得皇位。 起初,他还只是想要阻止黑月珑与佐恩的婚约,但事情发展到今日,自身承载的期望似乎愈加厚重,哪怕不是为了自身,为了他身边的这些人,他也要亲手击败佐恩。 “到了。” 铠恩·维克淡淡说到。 众人望向窗户外时,风景开始缓慢变幻,从繁华的街市到沉默,寂寥,壮阔的皇宫,一片白茫茫的大理石颜色折射进来,照得睁不开眼。 “一路小心,黑月珑就交给你照顾了。” 铠恩·维克懒洋洋地朝后一靠,他只能送到这里了。 无关紧要的人得止步于皇宫之外,王裔则带上至多两名随从前往秘境,且有实力限制,以他这种级别,最多从旁观望。 “铠恩·维克,我一定会亲手给黑月珑披上婚纱。” 路易王·三十六世没有多言,留下这句话,带着瓦罗兰鲁与莉莉安下了马车。 戒备森严,岗哨密布的宫门已然汇聚不少人马,他们一同望向那些高大威猛的甲士,神色敬畏。 在场众人都清楚,要是谁想破坏规则,就必须问过这些甲士手中的刀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殿下,你来迟了,其他人已经进去了。” 难怪他没看到一个皇子,原来他算是来得慢的。 “请吧!” 甲士毕恭毕敬地侧身让开,想必早些时候便听闻路易王·三十六世一鸣惊人一事。 三人穿过如林甲士,一路不知踏过多少层台阶,终于来到一处光线昏暗的大殿。 从外观上看,这座大殿破旧不堪,与皇宫的富庶格格不入,但守卫在旁的士兵却异乎寻常地肃穆,似乎那里头放有圣杯一般。 几人进了去,顿感大殿幽暗阴森,居然伸手不见五指。 “你就是那个全魔后裔吗?” “是。” “这些是你选择的随从吗?” “是。” 路易王·三十六世回答完,几道凌厉的目光立马扫来,但三人不畏不惧,纵使莉莉安都没有半点退缩。 “嗯,让他们进去吧。” 几人商量一会,互相点头回应,随后,还未待瓦罗兰鲁等人有所反应,脚下倏忽亮起一个传送阵。 借住阵法的光芒,三人看清说话者形如枯骨的面容,身躯与肉体分明腐朽,意识却好似困在其中,如同不能超生的魂魄。 但几位老者的气息却极为恐怖,恐怕比起现在的路易王也不遑多让。 瓦罗兰鲁仍在思索时,已感觉身体飞速上升,眼前猛然一亮,自己竟然化作一团直冲云霄的流光,眨眼间就翻腾到云海之上,随后向夕阳沉没的方向飞去。 他身旁还有两道流光,似乎是路易王·三十六世与莉莉安。 再看向前方时,场景突然变化,天际赫然出现一片浮空岛屿,瓦罗兰鲁惊讶地发现,即使站在遥远的天际也无法望见其边缘。 小岛此时此刻正好遮住落日,因而垂下一片辽阔阴影,就好像遮住黄昏。 秘境就是那座小岛吗?为何给予他一种强烈的不安,难道,因果又开始逆转了? 第一百零七章 执念 路易王神将王座放在一座浮空的岛屿,自此与众神一同消散,再也不见踪影,而无数后裔前往那座命中注定的小岛,或折戟沉沙,或成功登顶。 “这座岛,好阴森。” 也难怪莉莉安这么说,浮空岛屿长满数十尺高,奇形怪状的植物,一眼望去,简直像是扭曲身子站立的巨人。 “三十六,你能感觉出要往哪个方向走吗?” “能,我模糊地感觉到那个地方传来的呼唤。” 路易王·三十六世指向森林深处的一个黑点。 仔细望去,好像是一座高塔。 “但我脑海里似乎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 路易王·三十六世茫然地捂住额头,似乎回想不起。 但他刚才似乎听到了“力量”与“交换”之类的字眼,而且听到钟鸣声那刻,他的脑海中浮现过一个虚影,虽说不清那人,内心却从未有过的亲切。 就好像正在走向归途。 可他茫然的原因也在于此,这条归途会让他忘记某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才茫然。 那到底是什么? “三十六,不用理会那么多,我们走吧。” “好的。” 听到瓦罗兰鲁的开导,路易王·三十六世恢复不少。 他才不管没来由的情绪,他要通过这片森林,决战佐恩! 三人怀着无畏踏入寂静的森林,一步步地走向林海深处,身后的景色远去,没走几步便完全看不到天空了。 “瓦罗兰鲁,那儿好像有什么声音。” 莉莉安担忧地看向侧方,茂密树木遮挡下的幽暗可怖。 “有什么东西吗?” 莉莉安的直觉从未出现差错,所以听闻此事时,瓦罗兰鲁赶忙握紧黑剑,他朝路易王·三十六世点头,正打算朝那侧砍去,一只纤细手背却探出,从另一侧拨开了树叶。 一张精致的脸蛋出现在众人视野,女子拨开树叶,从那一侧过来,一袭白色的长裙与幽暗的森林极不搭调。 “你是?” 瓦罗兰鲁握住黑剑,眼神警惕,就在他准备试探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时,身旁的路易王·三十六世突然说到:“母亲?” “母亲?” 两人吃惊地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他走到妇人身前,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三十六,你长大了?” 卡罗氏的笑容似乎包含无限柔情,如果不是她背后这片森林,恐怕瓦罗兰鲁会放松下来。 眼前这个笑容让他想起死去的叶琳娜奶奶,一个一直深爱他的,死于非命的家人。 如果没有那些愚昧教条,叶琳娜奶奶也许会笑的和这个妇女一样灿烂。 “母亲?这……这怎么可能,哪怕是幻境,也无可能复制的和记忆一模一样吧?为什么?” 路易王·三十六世早已经历过幻境,心性与曾经的他强上不知几倍,况且他的独目蕴含的那股神秘力量也让他能一眼看破诸多幻境。 可眼前这个幻境太完美无缺了,母亲的笑容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没有一分破绽,简直就像从回忆里抽取的。 “三十六,我知道你也有很多话想说,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杀死我吧。” “杀死?不……” 尽管偏向于相信眼前的卡罗氏是幻象,路易王·三十六世还是一口回绝。 “这片森林里有诸多关卡,而你现在遇到的这道,是斩断过往之关卡,我也不过是基于你记忆创造的幻象,执念有多深,幻象就有多真,直到……自己也看不出来。” 卡罗氏替路易王·三十六世拂去他的眼泪,这时路易王·三十六世才注意到,卡罗氏的手就是最大的破绽。 她的手是木制的,触感如同石块。 “执念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低下头,一时不知以何种神情回望。 自从母亲死后,他没有一日活在自责之中,他时常想,倘若母亲没有生下他或者他不是一个全魔,母亲也许就不会被逐出伊之城,也可以躲避那次的刺杀。 他的执念的确很深,因为他爱卡罗氏,她温柔对待残酷迷雾世界里的每一个人。 “三十六……” 莉莉安与瓦罗兰鲁站在一旁,不知从何安慰,甚至,瓦罗兰鲁还唤醒了那片黑白的世界,可也只能看到为数不多的结果,黑色独目没有像以往那样指明道路。 说来也怪,自从那日亲眼见到瓦罗兰鲁恶魔之后,黑白世界似乎发生一些变化,或者说蜕变。 视野中所能看到白色的远远超乎想象,但无法触及的黑色永远占据绝大多数。 白色之中,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可黑色之中,就要支付一定的代价,但代价是什么,他依然不确定。 眼前这件事情的结果是白色的,他能看到的是杀与不杀。 “我会了却过往,但在那之前,母亲,你能抱抱我吗?” “当然可以。” 卡罗氏滴答滴答落着泪,伸手抱住路易王·三十六世,全魔也以热烈的拥抱回应。 “我不会忘记你的,卡罗氏母亲,谢谢你的陪伴,总有一天,我也会去天堂看望你的。” 怀里的卡罗氏点头那刻,路易王·三十六世双臂用力,将幻象掐成碎片。 他没有说出“再见”二字,只怕他说出时,会一直沉浸于过往。 “继续前进。” 路易王·三十六世擦去眼泪,沉默地向前走去。 这回,瓦罗兰鲁没有再出言劝慰,他知道,卡罗氏的微笑就是最好的慰藉。 第一百零八章 加快 “那个全魔居然这么快就斩断执念了?反而佐恩还沉浸于此?” 几人身躯还在黑色大殿之内,目光却投向遥远的浮空岛屿。 众人寄予厚望的佐恩居然慢了全魔半拍,这下,路易王神力量的降临者就更扑朔迷离了。 “他只带了一只精灵吗?看来非常有自信,可为什么要让那只精灵来呢?” “没有带最强的影牙,反而带上一个没什么帮助的精灵,她除了站在一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还有何用处?” “总比那个带了两个兔女郎的小鬼强吧?” 说话者嘲笑的正是尤利,他的财富是皇子之最,可论实力恐怕还不如艾尔嘉。 “最弱的好像是那个斯图卡吧?我甚至怀疑他能不能斩断执念。” 几人的目光来回几趟,又回到佐恩身上。 他已经斩断执念,但几人还是感到焦躁。 “我们再加快进程吧?” “不是已经加快十几天了嘛?” “连十几天都加快了,再加快几个月又怎么样!” 正常的试炼进度繁琐乏味,进入秘境的人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才能抵达岛中心的黑塔,一决雌雄之后,就是新王的诞生。 “可加快这几个月的进程……” “为了路易王神!” 不知谁喊出这么一句,大殿寂静一瞬,那人幡然醒悟,改口到:“也没什么关系!” 比起亲眼见到先祖的力量,其他的什么都可以抛开不管。 几人接着你一言我一语,在他们说话时,远在天际的岛屿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仿佛他们的话语具有某种权能。 “把岛屿的范围缩小,尽快让他们冲突!” “加一点魔兽在里面吧,既要防备魔兽又要警惕其他竞争者,一定能快一点激发路易王神的力量。” “要如此的话,不如直接让这些皇子两两相遇吧?这样也能加快冲突!” “好!就这么定了!” 想法确定那刻,岛屿便悄然变化,而在其中的人,还不明就里。 “佐恩?” 幽深的森林走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佐恩,尤利没有想到,他刚刚斩断过往执念就遭逢最强的皇子。 也就是说,他的路到此为止了,连同命运一起埋葬在此吗? “看来有人想早点把废物清除出去。” “你说谁是废物!” 两把弓箭瞄准了佐恩,他没有再言语,只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叶落秋迟,幽深森林刮过一阵狂风,三个头颅高高飞起,随后重重落地。 “有魔兽要来了。” 佐恩朝身后的精灵说到,那人先是疑惑,而后神色一惊。 可森林还是死一般寂静。 斯蕾芙望向四周,突然有一种沦为猎物的感觉,可是猎人在哪里? 最后,斯蕾芙的目光停落在森林的阴影里头。 幽影那侧闪着点点亮光,就仿佛野兽的双眸。 “吼——” 低沉的吼声自四面八方响起,各类魔兽走出阴影,凶恶的面容暴露于世。 佐恩举起魔神剑,还未待斯蕾芙说出什么叮嘱,便独自一人杀向无尽的兽潮。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也在另一侧响起,身材火辣的女战士毫不畏惧地与魔兽搏杀,她的身旁掉落着肢体,但那不是她的。 那是她的两名侍卫,就在前几刻,他们还讨论着试炼,可现在他们身首异处,而她继续奋战,没有半点时间悲伤犹豫,或者畏惧。 她是不畏惧死亡的。 “咔嚓!” 魔兽似乎产生恐慌,眼前看似柔弱的魔族居然接连斩杀数十头巨兽,还是以斩首的方式。 看到退后的魔兽们,女战士露出一个骄傲的微笑,她胜利了,最起码她战斗到力竭那一刻,如此,虽死无憾。 魔兽们察觉眼前这位战士就要力竭倒下,立马围上来,欲吃之后快。 “休想!” 艾尔嘉发出一记呐喊,挥舞出最后的一剑。 剑的轨迹起初凌厉,而后忽然停滞,再也无法寸进,以至于折断在地。 望着沉落的剑,女战士不甘而凄然地一笑。 “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艾尔嘉摇晃着倒下,视野的魔兽变作树与蓝天。 她的一生到此为止了。 “艾尔嘉!” 是谁出声呼唤她?这片森林里,还有认识她的人吗? 艾尔嘉用眼角余光望去,一个全魔正在冲向她,身侧还跟着两个剑术高超,身姿矫捷的伙伴。 凶猛的兽潮在三人冲击下简直不堪一击,可是她为何会碰见路易王·三十六世而不是其他人呢? 不过……幸好遇到的是路易王·三十六世,要是其他人,可不会出手相助。 “喝!” 黑剑划开血肉,原本绽放的血色花朵却消散在剑身之中。 早先听闻瓦罗兰鲁用一把嗜血的黑剑杀穿所罗所斯,今日近距离观望,才悚然发觉:哪里是嗜血,简直是饕餮,黑剑斩断之物触碰到剑身的黑暗时尽被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哪怕是三人最弱的莉莉安,其身手也远非艾尔嘉能比拟。 “艾尔嘉,情况怎么样?” 路易王·三十六世扶起艾尔嘉,独目流露出担忧。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艾尔嘉这回接受了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帮助,与此同时,她的脑海生出另外一个想法:路易王·三十六世是很可靠的王,能给予人安全感。 第一百零九章 我没死 “我……死了吗?” 可死以后,为什么他还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这么快就出局了?一个照面也撑不过?” “什么?” 尤利这才发现,所谓的光源就是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实力强大的老者。 “浮空岛屿并非在此地,你们过去时只是精神投影过去,并非肉体,怎么会死亡?” “可是这……” “带上你旁边的人先离开吧,你到此为止了。” 可是他不应该要被处死吗?历来失败的皇子迎来的结局不都是死亡吗? “尤利殿下!” 身旁响起熟悉的声音,她们也还活着,饶是满腹疑问,尤利也只能离开,继续等待不知何时的死亡了。 “愚笨的小子,当下一个路易王继承力量之时,同代王裔会力量回归,因而陨落。” “别管他了,我们看一下那两个有没有打起来吧?” “不用看了,还没有遇到。” 不仅没有遇到,情况还越来越奇怪,路易王·三十六世没有杀敌斯蕾芙,几人反而和睦相处,而斯图卡和亚瑟夫利用融合技硬生生杀出一条生路,除却出局的尤利,所有人都在与兽潮搏杀,在这些与兽潮搏杀的人中,也唯独亚瑟夫两人被魔兽追着跑,其他人已经开始追逐魔兽了。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小子。” “人族瓦罗兰鲁?” “是啊,他真奇怪,一个人族却拥有难以想象的魔气。” 而且身上还有一股“命运”的气息,即勘破因果,逆转轮回。 “有没有可能,他也是神降之人?” “不可能!” 其他人立马否决,同一时刻伊之城出现两个神降之人,这实在太过于震惊了。 “接下来就让交给秘境吧,我们不插手了。” 一位老者似乎注意到什么,缓缓说到。 “是因为那事情吗?” 其他人无可奈何地认同。 无论是否有两个神降之人,哪怕只有一个,也不是他们能再介入的,起初,他们迫切地想要看到结局,可现在也开始畏惧,哪怕有万分之一的闪失,神降之人没能控制那股力量,整个路易国都可能陷入史无前例的灾难。 “父亲,他们已经进去了吗?” 铠恩·维克还懒散地依靠在马背上,听到有人呼唤他,连忙起身。 “已经进去了?” 看着焦急的女儿,铠恩·维克只能耸耸肩膀。 “父亲,六哥他真的能打败铠恩·维克吗?会不会……死啊?”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黑月珑停顿一瞬,脸色煞白。 “不知道,但哪怕败了,你也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铠恩·维克不知如何安慰女儿,于是一连串地解释了一大段。 “皇子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有人继承了路易王神的力量,获得洗礼,力量归一,所以其他皇子会陷入相当于死亡的无魂状态,肉体尚存,精神寂灭。” “所以六哥最好还是会死吗?” “不知道。” 铠恩·维克回复时,仿佛尤回到庄园里的时光,他女儿经常会问追问他不停,每每答不上时,卡罗氏就会笑着给他解围。 现在想起来,居然格外怀念。 “相信三十六吧。” 铠恩·维克拍拍黑月珑的肩膀,转身看向皇宫的方向。 也唯有相信一条路可走了。 浮空岛屿,血与肉消散的地方,存在于九重云霄之上,太阳落下的地方。 瓦罗兰鲁四人与魔兽战至多时,渐渐力竭,若是一直鏖战,绝对难以为继! 可魔兽就潜伏在离他们不远的阴影中,一旦放松警惕,就会纷至沓来。 更为糟糕的是,四周树木遮天蔽日,连天空都几乎望不见,更别提辨明方向。 “三十六,你能飞吗?” “飞不起来,最多离开地面十几尺距离。” 周围的树木少说也有近百尺高度,在这群巨人面前,他们既然如此势单力薄?如此渺小? “这里一定有出路!” 艾尔嘉在砸碎一只魔兽的头颅时喊到。 出路?可是出路在哪里? 瓦罗兰鲁握紧黑剑,心下焦躁。 黑白世界里所展现的是一片宛如黑洞的漆黑,吸进所有光线,没有光亮的黑暗。 直觉告诉瓦罗兰鲁,他无法看到的“魔神”出现了。 起码,他现在无法支付看到那片黑暗的代价。 “三十六,你还能听到呼唤吗?” “不能了,我想,这片森林也是试炼的一部分,而通过的方法,应是继续存活。” 角落里的魔兽龇牙咧嘴,分外凶恶。 “瓦罗兰鲁,三十六,我们走那边吧?” 莉莉安忽然指向森林的一侧,说到。 “那边。” 几人看过去,发现莉莉安所指的地方几乎没有魔兽的踪迹。 “是的,这些魔兽望向那侧时,都很恐惧,所以莉莉安觉得,那边一定是唯一的路。” 魔兽遍布,而唯一没有魔兽的路也确实是四人的选择,但魔兽畏惧的地方,一定有更可怕的东西存在。 “我们去那边吧。” “来都来了,无论是什么路,我们也只能走了。” 几人互相点头,同时走向面向日落的那一侧,而日落,又有尽头的意味。 第一百一十章 狂徒 身后渐渐听不见魔兽的怒吼,但眼前缓缓变化成完全黑暗的景色,还是令众人心生警惕。 黄昏已然落幕,可那一侧究竟有什么呢?地上没有脚印的松软泥土无法告诉众人,偶尔飘过的冷风也无法告诉众人,即使是最古老年长的石块,也不过向众人展示他的伤疤。 光线昏暗的地方,几人只好唤出一些灵巧的光之精灵,可在庞大的黑暗衬托下,数个光之精灵也显得可悲。 “我们休息一会吧。” “也好,就靠着这处岩石吧。” 艾尔嘉四处张望,瓦罗兰鲁所选的休息场所是一片斜坡,上面刚好有一方巨大的倾斜石块,若是在那休息,也只需警戒一个方向的来敌。 几人捡拢一些树枝,生起篝火,便靠在那岩壁上,手上却还握着剑。 这里可不是能轻易放松的温馨小岛。 艾尔嘉正思索着下一步如何,身旁伸过来一只触手,上面卷着一枚红色果子,鲜艳欲滴,看起来可口。 “这?” “吃吧。一天不吃,是没有力气战斗的。” 望着那枚果子,艾尔嘉一时无言,只是僵硬地接过。 早在与魔兽战斗时,她就丢掉了魔戒,因而失去所有物资,饥饿早就折磨她一段时间了。 “谢谢。” 吃完之后,艾尔嘉还是犹豫地说出那句“谢谢”。 她从路易王·三十六世身上感到一种奇怪的温暖,不同于她先前感受到的迷雾世界。 怜悯,悲哀,这些被视作弱者的情绪,原来能给予人以慰藉么? 她瞄向身旁的路易王·三十六世,也扫视过莉莉安,瓦罗兰鲁。 莉莉安恰好靠在瓦罗兰鲁的肩膀上,乖巧地睡着了。 人与妖与魔,如此和谐地相处,真是如梦如幻。 “三十六,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 “做这么多?我做了什么吗?” 艾尔嘉看到路易王·三十六世茫然无措的表情,嘴角浮现一个迷人的微笑。 这位战士本就拥有绝世容颜,此番开怀大笑时,就更加富有魅力了。 “没什么。” 说完,艾尔嘉就靠在岩壁上休息去了,她脑海仍然在回复路易王·三十六世的那句话。 因为他带来了希望,光这一点,他做的就已经很多了,如果这场试炼之后她能活下来,家族也就不会经历大动荡,而她,也可以跟从小执剑的生活告别。 自从出生那一刻,握着剑站到最后的观念就被别人或者整座皇城植入脑海,根深蒂固地让她不能有片刻放松。 可最可怕的,还是所谓无法逃过的命运,无法打败的敌人。 不知何时,命运出现些许偏差,她也许能活下来说不定。 夜深人静,篝火闪着微光,就在几人看不到的黑暗,猛然亮起一双鲜红的双目,但那双目只是扫过众人,旋即离去,壮硕的身躯居然悄无声息,以至于敏锐的莉莉安都没能发觉。 太阳的微光透过缝隙投射而下时,四人又匆匆上路。 一路上还是平淡,但于艾尔嘉而言,与路易王·三十六世三人同行,每一日都会别出心裁。 他们三人之间有难以言喻的羁绊,相处几日,就连艾尔嘉都发生了自己难以察觉到的变化。 她似乎,也开始接纳那种情绪了。 怜悯,关怀,悲叹…… 与路易王·三十六世几人一块时,笑容也渐渐多了一些。 以至于她有时候忘记,这里是浮空的岛屿,不是温馨的橡树屋。 “艾尔嘉!” 当路易王·三十六世喊出艾尔嘉的名字时,一切已然来不及。 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竟然让他们陷入困境。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 早晨,几人醒来,吹灭篝火,又走到另一处斜坡,靠在同样的岩石上面休息。 艾尔嘉趁天完全黑下来前,跟路易王·三十六世到附近走了一圈,残酷的森林里头,连个路标也没有。 望着一天天重复的场景,几人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唯独艾尔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她感到内心不断涌现相同的温暖,而她已经习以为常。 但她以前接受这种情绪吗? 与路易王·三十六世并肩走着,没有一丝反感,内心也没有审视他的过往,思考他的将来。 可她分明记得,她以前从未有这种情绪,她被母亲训练成一匹狼,杀戮与争执是她的宿命。 她开始反感这种宿命,而且她能感觉到,她不是第一次反感。 “三十六,你说,这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这里的浮空的岛屿,有任何奇怪都很正常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摸摸额头,没有发现对方口中的诧异。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眼熟?” “你是说似曾相识?” 路易王·三十六世做出努力回忆的表情,脑海还是空白一片。 他们来到浮空岛屿,遇到兽潮,遇到艾尔嘉,走上这条没有魔兽的道路,然后到了一处地方休息。 “对,就是似曾相识,我们都来过这里,但是我们都忘记了!” 艾尔嘉拽着路易王·三十六世一只触手,他刚才无心的话语点明了艾尔嘉的疑惑。 他们来过这里。 “那你为什么会发现呢?” “因为……” 艾尔嘉涨红了脸,一时语塞。 因为她喜欢待在这三人身边,喜欢他们的陪伴,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算了,竟然艾尔嘉如此说,我就选择相信好了,赶紧去找瓦罗兰鲁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没有继续追问。 黑月珑告诉过他,女孩子露出这种表情你就不要追问了。 可是当初是因为怕黑想和黑月珑一起沐浴,现在只是问一下原因,怎么也脸红了? 罢了罢了,这不是路易王·三十六世该想的事情。 没走几步,路易王·三十六世又猛然停住。 “三十六,出什么事情了吗?” 艾尔嘉注意到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慌张,连忙问到。 “如果你刚刚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在说,有强大的敌人制造了这片幻境,而我们发觉了,他岂不是会……” 路易王·三十六世没有说完整句话,但只需要半句,艾尔嘉都能理解全意。 他们很可能已经被那个敌人盯上! “艾尔嘉,小心你身后!” 就在路易王·三十六世警惕时,一道黑影冒出,如闪电一般冲到艾尔嘉的身后。 路易王·三十六世慌张地伸出触手,企图击开那道黑影一切已然来不及。 一把漆黑的刀刃穿过艾尔嘉的身躯,从腹部探出。 “艾尔嘉!” 路易王·三十六世发出一记呐喊,灼热的光攀上他的指尖,黑影似乎非常畏惧那道光,连忙逃遁,不见踪影。 只徒留路易王·三十六世一人抱住艾尔嘉。 “咳……” 艾尔嘉捂住伤口,虚弱地摇头。 “三十六,成为王吧……成为王……” 她的身躯化为光芒渐渐消散。 “不……不……” 路易王·三十六世茫然地立在原地,目视光芒的消散,连带那笑容也一并远去。 “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路易王·三十六世说完,那个黑影便出现在他身前,这时,他才看清敌人的样貌。 一个披着兽皮的狂战士,他的双目是一片血红,手中的黑刃仍然流淌着鲜血。 就是那把刀刃多去了艾尔嘉的生命吗? 一束束奇异的光芒汇聚到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触手末端,他的身躯略微膨胀,爆发出一阵炙热的光芒。 黑影是凶悍的,可面对那束光芒时,他只想逃离。 他感觉到那束光能毁灭一切挡在身前的事物,作为浮空岛屿的一员,他对于那道光太熟悉了。 那是路易王神的湮灭之力,当初击退法尔王神的绝技! 光芒汇聚一处,随后如同炮弹一般射出。 黑影还未用一贯的口吻介绍他自己,就永远地消失了。 地上只留下一块铭牌,上面写着别人对他,或是他对自己的称呼——狂徒。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王裔对决 路易王·三十六世惊醒,发觉自己还在斜坡时,他赶忙看向身旁。 篝火已经熄灭,艾尔嘉也消失不见。 看来,刚刚那处梦境里死亡的人,在现实中也会死亡,难道艾尔嘉已经……想到这,路易王·三十六世急忙看向另一侧。 “瓦罗兰鲁,莉莉安!” “嗯?” 两人揉着眼睛,疑惑地看向路易王·三十六世。 瓦罗兰鲁第一眼就察觉出不对劲。 “艾尔嘉呢?” “她……” 路易王·三十六世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没有轻易掉泪。 “三十六” 瓦罗兰鲁与莉莉安听完之后,立马抱住路易王·三十六世。 “现在也唯有继续前进了。” 瓦罗兰鲁边说着,心下还是震惊不已。 他们着实没有料到,哪怕是在梦境都会危机四伏,他们甚至无法准确说出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五六个小时? “哦?他们杀死了狂徒?” 漆黑殿宇还是那般沉寂,偶尔只有几道沧桑的声音。 狂徒可是这浮空岛屿最难缠的魔族之一,他存活了这么久,可就在刚才,几位老者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就仿佛突然之间消失的一点痕迹也没有。 但谁杀死了他? 由于是梦境之中的事情,几位老者也猜不到谁杀死了狂徒。 “佐恩吗?” “他不睡觉的,休息都是睁一只眼睛,可我感觉他好像是在……” 那道声音犹豫一瞬,才道:“他好像是在照顾那位精灵。” “照顾,真是一个优雅的词汇。” “怎么啦,二十九,想起你儿子了?” “啊呸,别提那个逆子,就是坐上王位也不过那副鸟样!” “哈哈哈,谁年轻还没个荒唐事呢?可惜魔族寿命再长也不过千年期限,否则,还是能听到十九他们讲风流韵事呢!” “什么风流韵事?” 几位老者的闲聊一发不可收拾,居然忽略掉浮空岛屿的情况,以至于回过神时,殿宇已经多了三人。 “你们都被淘汰了?情理之中啊。” 老者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也没等对方多问,大手一挥,一道狂风刮去,送走了三人。 那三人不是别人,正是艾尔嘉与斯图卡,亚瑟夫。 血腥屠夫固然强大,可笨重的身躯还是渐渐沦为魔兽眼中的肥肉,被一块块撕裂,战至生命终止,而艾尔嘉受到狂徒的偷袭,连敌人没有看见就眼前一黑,然后就回到了这方殿宇。 他们都很好奇为何没有死亡,直到身后沧桑的声音想起这一点,才千里传音解释一番。 如此,几人才得知皇子死亡的原因是路易王神力量的传承。 “我们现在要不要告诉他们这一代的路易王神传承不会导致其他后裔的死亡?” “路易王神亲临的话,由于力量的过于充足完全不需要再汇聚血缘的力量,但…我们真的在见证他的降临吗?” “你还是很怀疑么?” “其他神明都没有动静,唯独我们皇都出现两位,这就好像有人篡改了因果。” 说到最后两字,老者的双目一亮。 神话传说时代的突然再现正如同有人篡改因果,修改历史的轨迹,至于种种奇异现象。 其最终的结果就是,诸神降临,迷雾消散,战火燃遍,此方世界,直到一位神明一统这纷乱的俗世与迷雾。 “不会是他吧?” 他代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在几千年间甚至未来可见的几万年,他是历史长河中唯一篡改因果之人——人族的战神,带领其他六位人神决战六大魔神的大帝,阿鲁斯丁天神。 后世的诸多魔族对于阿鲁斯丁仅仅停留在一些遥远的传说,但对于这些魔族高层而言,阿鲁斯丁大帝最可怕的地方是,他还身为凡人时,便篡改世间因果,将原本要灭亡的人族拽回正途。 那种哪怕是卑微的泥土都能察觉到的不可避免的灭亡,居然被阿鲁斯丁生生斩断。 之后,便是世人熟知的神话传说时代。 “如果是他的话,是否会有一场大战?” 黑暗的未来在不远处窥视着每一位生灵,只要与其对视就足以灰飞烟灭。 “只希望下一位王,更加强大。” 几位老者的注意力回到浮空岛屿的那几人身上。 路易王·三十六世与佐恩在黑塔面前相遇了。 双方之间的气氛如同默默燃烧的熔浆,稍微一根火柴就能引爆。 “这座黑塔就是决胜路易王的地方,也只有路易王神的后裔才能进入。” 佐恩说完,目光立马锐利许多。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他此时的勇气与实力前所未有,而心中那份沉重更令他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势要争下那王位。 “走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与佐恩对视一眼,同时走入黑塔内,厚重的大门在两人进去后轰地合上。 接下来的事情,只能由这黑塔内的决胜者说了算,无论是瓦罗兰鲁,莉莉安,还是斯蕾芙,没人能伸以援手。 “瓦罗兰鲁,我很担心三十六。” 瓦罗兰鲁没有回答,只是摸摸莉莉安的猫耳,面容严肃。 “不用担心,三十六的成长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料了。” 瓦罗兰鲁的无心之言在一旁的斯蕾芙听来如同雷鸣,她很难不当一回事。 她还是由衷希望佐恩胜出,但又不希望路易王·三十六世死去,可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谁是最后的王 两人沿着黑塔的长廊并肩走着,目光各自扫过一旁栩栩如生的雕塑。 这是每一位新王的雕塑,他们年轻的俊容被刻在此处供后来的王瞻仰,但往往走到黑塔的王裔只有两个,而最后继承力量的人,也只在这两人之中决胜出来。 长廊走到了尽头,是一处环形封闭的空间,黑塔内部大到难以想象,这片封闭的空间望不到顶,左右起码近三十丈距离。 两人默契地走到场正中,在走时,具现化的力量从他们体内蔓延到体外,路易王·三十六世浑身仿佛裹上一层金色甲胄,暗紫色流纹环绕其间,而佐恩身上紫气凝聚,先生化为结晶状,后连成一片,他的背部还展出一对骨翼。 最后,佐恩手一握,魔神剑降世,无形的压力袭向路易王·三十六世四周,令他心下一震。 仅仅是气势,佐恩就如此强悍吗? “你究竟强到什么地步了呢?” 望着嘴角带笑的佐恩,路易王·三十六世神色万分凝重,他握紧触手,各种光芒流转其间。 “尽管试试。” “好,我这回要彻底击垮你!让你知道,什么叫无能!” “狂妄!” 全魔的身影杀向半魔,六只触手带着各色光球轰向佐恩,对方毫不示弱,只是一刀斩来,炸裂的声音响彻四周,两道身影交错,又化为流光再度相撞。 宽敞的空间在两人飞跃的身影面前也愈来愈窄小,短短片刻,地面,墙壁就多处数十道刀痕,数十个坑坑洼洼。 连将目光投向此处的强者也赞不绝口,两位王裔的力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只是越是这般,就越难找出路易王神降临之人。 无论是佐恩还是路易王·三十六世,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已经超过几人期待了,可比起魔神力量,还是差的远了。 “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佐恩剑刃飞舞,一剑剑如同无数羽毛,竟是舞出一片紫色的流光,紫色之中又夹杂紫色的血,紫色的血里又包含路易王神的力量。 他的剑挥舞到了极致,竟是让路易王·三十六世眼花缭乱,想快过他的触手很容易,可是快过他的眼睛就很难了。 现在他已经捕捉不到佐恩的剑痕,完完全全是凭借本能进行防御,但每一次防御,吃亏的终究是他。 强化后的身躯难敌魔神剑的锋芒。 “噗嗤!” 魔剑挑尽世间首,弹指间血溅三千步。 路易王·三十六世用仅剩下的四只触手握住魔神剑,才堪堪阻断他的前进。 在刚刚片刻之中,他的两只触手被斩断,接着,佐恩立马将剑刃刺向他独目,此时剑的一端离的他独目只有几寸距离。 “结束了!” 狂躁的力量爆发那刻,佐恩身上的铠甲整个变化,居然想活了一般,随着呼吸缓慢的流动。 “轰!” 剑那一端的力量顿时扩大数十倍,磅礴的力量压制下,路易王·三十六世节节败退,直到后脑勺抵住墙壁,他才堪堪停住。 “这回,没有人能再阻拦我了。” 剑又靠近几分,路易王·三十六世身后的墙壁整块整块地碎裂掉落塌陷。 面对近在咫尺的剑,路易王·三十六世反而一笑,轻声说到:“你是否忘记了,哪怕我的触手被斩断了,也还是可以使用魔法的?” 路易王·三十六世伸出藏在身后的两只触手,滴血的断肢还残存灼热的余光。 “哼,那又如何?” 佐恩话语一顿,眼角余光捕捉到剑上的一片火红。 那是剑身的反射。 他扭头,满目竟然是不断扩大的红色火球! 路易王·三十六世在与他战斗中居然布下如此魔法,是一开始就有,还是说断掉触手那刻? 电光火石间,已经来不及多想,佐恩连忙向后一退,同时用骨翼抱住自己。 火球在下一课一个个相连,爆炸,几乎转瞬间充斥黑塔,连塔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炽热。 “佐恩,你输了!” 路易王·三十六世忍住剧痛,六只触手燃起熊熊烈火,他挥舞六手,互相一碰,混合着紫色血液的火球彻底引爆这些火球,本就剧烈扩张的火焰疯狂地膨胀,炸裂,不断炸裂。 “轰隆隆!” 黑塔化为灼热的太阳,一旁的几人连忙后撤,可很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莉莉安,斯蕾芙,躲到我身后!” 瓦罗兰鲁召唤双剑,横档身前,灼热的火浪迎面扑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灼热的战场 斯蕾芙还未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就躲到了瓦罗兰鲁身后,也幸好她选择相信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否则,她定然难以抵挡住热焰的侵袭。 席卷四周的火浪将地形变得千疮百孔,可这火焰是谁召唤的呢?佐恩殿下不会使用这种火系魔法,那只能是…路易王·三十六世。 那佐恩承受此等技能,会不会重伤? 一想到这,斯蕾芙顿时心惊肉跳,她还是不愿看到佐恩折戟沉沙。 “那是,三十六?” 瓦罗兰鲁的双剑停止挥舞那刻,热浪也差不多散去。 他望向烟尘,全魔模糊的身影正傲然矗立,而地面躺着的人居然是佐恩? “佐恩殿下!” 斯蕾芙心立马一揪,就想要冲过去,可惜她走到黑塔废墟附近便不得停住,一睹无形的墙壁隔开了众人。 黑塔消失了,但基于血统的结界还存在,所以斯蕾芙无法通过。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佐恩语气平稳,若不是身上的伤口,恐怕还会以为躺着的是路易王·三十六世。 “因为你自大,哪怕知道我暗中布下如此庞大的魔法阵,你也会不管不顾,但你想不到,我能将微小的魔法连结在一起,从而重创你。” “其实我最想不到的,是你能忍住火焰灼烧断臂的剧痛,发动整个魔法,那两只手,已经快残废了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默然点头,他的余光一瞥,断肢的伤口完全烧焦成一团,想要愈合少说也需要好几个月。 但更令人难忘的是那股疼痛,火焰险些顺着血液攀升,点燃他整个身躯。 如若不是那股神奇的力量扑灭了烈火,他恐怕已经烧成煤炭。 “可惜,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是自大。” 佐恩突然说到,随后,在路易王·三十六世惊讶的目光中,他缓慢地站起,身上的伤口在一瞬间恢复,连同魔神剑,骨翼与紫色魔气一同汇聚到他的身上。 “只是你的魔法实在太弱,我就让你见见真正的力量吧。” 佐恩吐出最后一字的那刻,整座浮空岛屿的天色竟然阴沉下来,紫色魔气也在刹那爆成暗紫色的巨浪。 奔腾的巨浪又汇聚在佐恩一人身上,待巨浪消散,他已然如同暗夜的君王一般降临,双眸闪着耀眼的紫色光芒。 如同帝王! “这…” 路易王·三十六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与佐恩的实力差距,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血统,佐恩拥有纯正的魔神力量,可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获得任何传承。 野种之名还有令一含义,那就是“血统不纯”。 “三十六!” 路易王·三十六世闻言猛然抬头,瓦罗兰鲁跑到结界边缘,用力拍打着结界,嘴里大声喊着。 “加油,路易王·三十六世殿下!” “加油!三十六殿下!” 莉莉安见状,一同喊到。 “无聊!” 佐恩痛斥这些无能的大喊,这些喊声除了给予一些愚者的勇气和盲目自信,还有何用? “佐恩殿下,加油!” 不料,斯蕾芙也跟着喊到。 佐恩无奈地摇摇头,魔神剑指向了路易王·三十六世。 “如果你还有什么招,就上吧?” 言下之意为,魔神剑出,可是要见血的! 路易王·三十六世沉默仿佛一个世纪之久,他才说到:“这些言语的唤醒的是生灵与生俱来的力量,才不是无用之言。” 语气平淡却富有威慑力。 他还没有输,他还有力量未觉醒,他还能赢! 乌黑的天色又沉了几分。 一阵飓风卷过,整座浮空岛屿回响一阵悲鸣。 几位老者豁然一惊。 这等怪异的征兆,岂非是路易王神降临了?两位王裔,究竟谁才是路易王神选择的人呢? 是全魔,还是半魔? “瓦罗兰鲁,那是什么?” 莉莉安不安地握紧双刃,眉宇间多了几分忌惮。 那阵飓风居然带着某种威严,就如同神明一般! “那是什么?” 就连佐恩的目光也追随向那阵飓风,他的魔神剑甚至发出轻微的颤抖。 就连魔神剑也畏惧那阵风暴吗? “轰!” 黄昏下起了暴雨,和着飓风一同卷向众人,霎时间汪洋一片,这雨滂沱至此! 在众人望不见的飓风中心,一道黑影飞出,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但因为仅仅出现万分之一的刹那,所以于旁人而言,黑影只是短暂的夜晚。 可对路易王·三十六世而言,他的独目捕捉到黑影,居然是一只形状与他神似的巨大魔兽。 但见着那魔兽时,路易王·三十六世内心升起一种亲切感,如果说是因为像,那绝无可能,那么就是因为眼前的黑影与他血脉相连。 “路易王神?” 待这个词语划过路易王·三十六世脑海时,眼前的景色似乎停住,那具黑影沉默无言,眼眸之中闪过锐利的箭一般的目光。 “嗖!” 黑影在接近路易王·三十六世时,整个消散,巨量的记忆出现在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脑海,上下几千年的往事一一道来 “这就是神话传说时代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久久才回过神,他望向佐恩时,已不再那般畏缩。 “看来你刚刚是得到什么了,出手吧。” “如你所愿!” 两人化作残影冲杀,这一次,路易王·三十六世不再赤手空拳,一阵白色的光芒凝聚在他的指尖,随他出手时,竟化解了一切能量,就连那把魔神剑也开始出现裂痕,似是承受不住侵蚀。 “这是什么力量?” 佐恩抽身后退,脑海中第一次浮现恐惧。 眼前最无能最懦弱的全魔居然隐隐约约压过他了,他会输吗? 不…如果他输了,就在无法做到那件事情了。 他的母亲至死都没有一个封号,如果他输在此地,她就会永远躺在冰冷的棺椁,而墓碑上连名字也不会留下。 “魔神诀!” 猩红色的血雾四散,佐恩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连同他的武器和甲胄都披上一层新的血红色外壳,若是先前的他如同君王,现在则是魔神了。 魔气散发的那刻,黑塔的结界竟然出现一条条裂缝,哪怕是这古老的结界,也开始畏惧那魔气吗? 还是说,他们畏惧的东西不是佐恩,而是隐藏在更深处,如同冰山潜伏的力量。 就比如,湮灭。 无数道介乎黑白的光芒自路易王·三十六世的独目中飞出,旋转,汇聚成一束。 “那是?” 殿宇的老者不禁喊到,那可是路易王神最强的力量… “湮灭之光!” “魔神斩!” 佐恩携带着一片血红色的天空,撞向另一片白茫到致盲的天空,两者最后在命定的轨道相遇。 “轰隆隆!” 如同巨山崩塌的响声响彻四周,天空的乌云转瞬消散,周遭的树木连着大地一同化为齑粉。 “小心!” 望着那一片片白茫茫的光,瓦罗兰鲁闪至莉莉安两人身前,世界黑白了一瞬之后,他转而挥出数剑,每一剑几乎是倾尽全力,饶是如此,白光还是突破黑与暗蓝的防线,一点点蔓延,上面的湮灭气息也紧紧跟随,像是在告诉迎击者,只要触碰就会灰飞烟灭。 “瓦罗兰鲁!” 莉莉安慌乱中不知该如何应对,下意识就将魔力传给瓦罗兰鲁,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而一旁的精灵已经陷入呆滞,她望着那一片白光,心如刀绞。 那不是佐恩的力量,在那种强大的力量面前,哪怕是佐恩,恐怕也难以存活吧? “该死,白光越来越近了!” 瓦罗兰鲁暗叫不妙,奈何只能任由白光一点点前进,纵使黑剑有吞噬之能,也无法完全吞尽那一片白芒。 他只能动用那股力量了… 世界化为黑白,不同的是,这片世界没有停顿,而是在黑白的色彩中运动,接着,一只巨大的黑色独目图案出现在瓦罗兰鲁头顶,随着那黑色独目投去一撇,白光居然退去。 那种状态现在仅仅能维持几个呼吸,不过,代价却是可想而知的巨大。 鲜红的血液爆出瓦罗兰鲁的双臂,他险些握不住剑。 “瓦罗兰鲁!” 莉莉安扶住瓦罗兰鲁,神色担忧。 白光已经不再前进,但看到心力交瘁的瓦罗兰鲁,莉莉安没有半分高兴。 “我没事。” 黑暗骑士收起双剑,目光望向眼前的白光。 究竟谁会成为下一个王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王 “你刚刚感觉到了没有。” “感觉到了,那位人族一瞬间爆发出的魔气抵挡住了那股湮灭力量。” 湮灭之力,顾名思义,即湮灭一切所接触的事物,当初诸神之战,法尔王意图统一魔界,却没想到止步于路易王神,正是凭借这种力量,路易王神退敌千里,扼制住法尔王神无可匹敌的军团。 现在这股力量再现,是否证明路易王神选择的人就是路易王·三十六世! 浮空岛屿的白光似乎被时光遗忘一般,居然持续仿佛数年,而后,随着白光消散,时间的齿轮终于开始旋转,一点点地道明真相。 “佐恩殿下…” 斯蕾芙跪坐在地,双眸触及那个人影的刹那就忍不住堕泪。 佐恩输了,输给了路易王·三十六世。 胜利者的一只触手攥住佐恩的脖子,只需要轻轻一掐,佐恩就会丧命。 “没想到,你赢了,杀了我吧。” 重伤未能瓦解佐恩的高傲,他的嘴角依然是平日的笑容,也许在他眼中,王位也算不得什么东西吧。 “你为什么想要成为王呢?” “你又是为什么呢?” 佐恩说出相同问题的那刻,路易王·三十六世心里已经有答案,与他一样,佐恩并非为争夺王位而争,他路易王·三十六世是为黑月珑,为铠恩·维克,为支持他的每一个人,无关家族无关地位,而佐恩,恐怕也出于相同的事情。 但需要成为王才能做到的事情,应该就是封号了吧。 “是因为你母亲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松开触手,对方沉默不答,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我不会杀死你的。” 路易王·三十六世继续说到。 他厌倦无端的杀戮,而他与佐恩确实没有生死仇恨。 “是这样么,但出局的我,也该消散了。” “消散?” 路易王·三十六世注意到佐恩的措辞。 “白痴,在这里死亡并不会真以死!” 随后,佐恩间短地说出浮空岛屿的一系列反常规则,其中自然包括浮空岛屿本身相当于幻境一事。 “太好了,艾尔嘉还活着!” 路易王·三十六世手舞足蹈一阵,菜接着问到:“那你刚刚的出局,是不是就是要退出幻境了?” “不然呢?斯蕾芙,我们走吧。” 佐恩转身离去,一把拉上神色沉重的斯蕾芙,正要远去,身后又传来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喊声。 “佐恩,我来帮你了却封号一事吧?” “哦?” 佐恩顿住脚步,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回到:“谢了。” 如此,他也没什么牵挂了。 佐恩低头,自己的双手已经化为光芒消散,他身旁的斯蕾芙也大抵情况。 他终究输了吗? 一转眼,浮空岛屿只剩下瓦罗兰鲁三人。 “瓦罗兰鲁,我,我赢了!” 瓦罗兰鲁回以一笑,当作鼓励。 “可是三十六你好像并不是特别高兴。” 莉莉安的忽然一语令路易王·三十六世猝不及防。 虽说赢了,但路易王·三十六世心里还有一阵没来由的空虚与无奈。 再加上刚刚沉重的记忆,他甚至有些焦躁,担忧。 “瓦罗兰鲁,莉莉安,神话传说时代就要来临了。” “神话传说时代?” 听到这个词语,两人都面露疑惑,就在路易王·三十六世打算进一步解释时,浮空岛屿猛然摇晃,瓦罗兰鲁与莉莉安也化为光芒散去。 一片黑影笼罩住这方空间,路易王·三十六世抬头,看见了一位英姿飒爽的魔神。 那是半魔形态的路易王神,因而显出一副独有的威严,让人忍不住想要跪拜。 “你就是传承吾力量之人吗?” “是,我是路易王·三十六世。” “路易王·三十六世?” 路易王神的虚影很疑惑,这路易王不才到路易王·三十世吗?哪里来的路易王·三十六世? 不过这不是他这个灵体该操心的,作为路易王神亲自布下的浮空岛屿的主人,他唯一能做以及需要做的就是传承路易王神的力量。 “好,那你选择接受传承吗?” “接…受。” 路易王·三十六世犹豫许久才道,他只是忽然疑惑,这力量传承会不会有什么代价,就比如其他皇子的生命? “等一下,这个传承是不是有什么代价?” “代价就是力量之源归一,其他皇子会陷入相当于死亡的状态。” “那我选择不接受。”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拒绝如同天打雷劈,虚影没有想到,自己在浮空岛屿待上数千年岁月,见过无数王裔,没想到今日却逢见这么一个王裔? “你确定吗?难道你不想要路易王神的力量吗?” 力量的蛊惑无人能抵挡,起码,黑影见证过无数次同样的场景。 “不,我拒绝。” 路易王·三十六世举起一只触手,目光决绝。 “我已经拥有足够的力量了,我以后只会更强!” 眼前的王裔却是如此自信,举手投足间已经像是一位帝王。 帝王可以自信,但不该仁慈。 “好吧。” 虚影最终选择沉默。 他从路易王·三十六世身上感受到古老的主的气息。 若他所料不差,路易王神选择眼前的全魔降临了,既然他的主人都做出这般选择,那他也该听之任之。 虚影的身形渐渐消散,接着,是整座浮空岛屿。 路易王·三十六世再度听到人声时,已经回到那殿宇之中,与进来时不同,现在殿宇明亮非常,老者们干枯的面容现出原形,一个个竟然丑陋无比。 “路易王·三十六世,见过诸位长老。” 这些老者大多是前一代王或者路易族内的隐世老人,他们早就断绝一切欲望,余生的火焰只为路易王国燃烧。 “你为什么没有接受那股力量?” “因为我不想做和我父亲一样的事情。” 路易王·三十六世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不想过与他父亲一样的生活,为此他甚至想要联合其他皇子及其背后的家族抗争,但现在看来已经是多余的。 从那份记忆塞入脑海的那刻,路易王·三十六世就知道他要面对的宿命了。 宿命还未到来,在那之前,他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比如,废除这个规矩。 “现在路易王神的力量在你体内吗?” “是。” “降临的原因是什么?” 几位老者开门见山地问到。 路易王·三十六世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到:“神话传说时代。” 他知晓诸多前因后果,甚至包括瓦罗兰鲁恶魔一事。 “数千年前,阿鲁斯丁天神自德蒙安爵东方崛起,武力之盛前所未有,意欲一统俗世与迷雾,奈何贪心不足蛇吞象,阿鲁斯丁天神过于追求力量,以至于迷失自我,杀戮成性,最后折戟沉沙,人族败退东部,但其他魔神也筋疲力尽,更何况,德蒙安爵无法承受众多神明的力量,几乎分裂,所以众神签订契约,一同沉睡,待七千个轮回之后,重归于世。” “现在,神话传说时代,来临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路易王三十一世 “我们应该做什么,下一步该如何做?” “积蓄力量,等,届时,阿鲁斯丁大帝会亲手点燃战火,谁也无法避免。” “这…” 几位老者再也问不出话来,明确得知神话传说时代的来临并未让他们有多开心,反而开始莫名恐慌。 “诸位长老,切莫担心,我会誓死保卫路易王国的,以路易王神的名义。” “既然如此,那便去吧,走出这方殿宇,你就是未来的路易王了。” “是吗?” 路易王·三十六世转身缓缓离去,在走出殿宇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久违的静谧的黄昏。 沿途的侍卫不再轻视他,所到之处,竟是挨个跪下,他,算是皇了,得到万众瞩目的权力,不过他的内心因而出现一段空白。 从路易王神降临那刻,他的唯一命运就是为路易王国而战,脑海中那份记忆告诉他,如果想要继续觉醒神的力量,必须断绝情念,哪怕他不断绝,力量的提升也会彻底改变他。 所有美好终将逝去,他会渐渐忘记所爱所思所念,只拥有恨与杀伐,逐渐成为一件利器。 在可见的未来,他的命运就是不断提升力量,替路易王国抗住灭顶之灾。 可这番话他该如何告诉黑月珑,如何告诉瓦罗兰鲁与莉莉安,如何告诉铠恩·维克他们? “六哥!” 他走出皇宫时,一个人影扑了过来。 黑月珑激动地抱住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头。 “嗯,我没事。” 路易王·三十六世勉强笑到,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黑月珑。 路易王神降临的那一刻,既带来了力量,也带来了沉重的责任,在他忘记自己是谁之前,他好像当一回自己。 神性会慢慢销蚀他的人性,只留下路易王神的神性,届时,也是他作为路易王·三十六世消失的时候。 世间多一位神明,少一位全魔。 “六哥?你怎么哭啦?既然赢了就高高兴兴的!” 黑月珑捏住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脸颊,像以往那般调皮活泼。 “不,黑月珑,我只是见到你很高兴很高兴而已,我…” 路易王·三十六世语无伦次,泪湿眼眶。 在他的独立意识消散前,让他再抱一抱黑月珑吧? “六哥?没事,我们还是赢了。” 黑月珑握住路易王·三十六世的触手,回以温暖与笑颜。 两人寒暄多时,直到身旁几人忍不住说话,他们才扭头。 铠恩·维克,莉莉安,瓦罗兰都站在一旁等待他们。 “瓦罗兰鲁,我…” 我就不说谢了,我会记在心底。 “这么说,结束了?” 莉莉安动动猫耳,好奇地四顾。 轰轰烈烈的王位争夺就这么拉下序幕,并且以六位皇子得到各自封地结束,不出意外的是,其中一位成为了王。 一位全魔的王。 消息不胫而走,传到迷雾的每一个角落。 路易王·三十六世,目前为止唯一记载在册的全魔王,诞生! 先不提这片大陆日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暴,故事现在还停留在繁华的伊之城。 夜,伊之城西边一处广阔庄园,月光洒在佳肴上,破碎成沙。 “奇怪,我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老大,哪里怪了?” 格勒望向身旁的食人花系植物生灵,他的双眸正充满怀疑地扫视餐桌上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穿着正装,就连莉莉安也特意穿上一件华丽的白裙,模样就像天使下凡。 对了,那种怪异的气氛源自等待,似乎在坐的每一个人正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什么。 自路易王·三十六世赢得皇位已经三月有余,欢呼过雀跃过,现在这个月圆之夜又在等待什么呢? 老大,上月七号晚吃饭的时候你没听吧,今天是路易王·三十六世与黑月珑的婚礼。” “哦。” 经过好伙伴善意的提醒,伊特慢急忙点头,但他很快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等一下,今天就结婚?” “对啊,路易王·三十六世现在是准王了,用他的话说,恶魔的世界不能才不要,所以就决定要娶黑月珑。” “这…” 次次吃饭不听人说话的伊特慢僵硬半分,不成想错过的居然是这等重要信息! 婚礼对于他们这种植物生灵而言非常遥远,虽然植物生灵也不乏浪漫的爱情故事,就比如长者森爵年幼时曾带无法行走的世界树周游迷雾。 “我们走吧,去参加这次婚礼。” 铠恩·维克掐准时间,众人开始起身,唯独伊特曼茫然四顾。 “老大,婚礼举行的地方在皇宫的宴客厅,顺便说一下,赶快走吧!” “晓得了!” 伊特曼气得顺口吞下桌子的一角,左叶挥舞的噼啪作响。 皇都某处街角,准王与可能的王妃并肩走着。 两人聊着从前,现在,未来,然后又从头开始聊,乐此不疲。 路易王·三十六世忽然希望,神性的侵蚀能够再慢一点,他还想多陪陪黑月珑,诉说这些年来的思念。 但仅仅三个月,神性的侵蚀就让他遗忘掉过往的一些碎片,昨日他发现,他居然回想不起卡罗氏死亡的那种巨大悲伤。 能回想起的也不过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悲伤,知道那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心却不会为此动弹。 这种细微的转变着实可怕,它并非冷漠,而是完完全全的无法感知。 两人走到一处交叉口,一条回到庄园,令一条前往婚礼。 路易王·三十六世此时心脏狂跳,在一瞬间想过所有的未知与可能。 “黑月珑,我们,走这一条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还是选择婚礼那一条。 他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否定黑月珑的幸福,所以他会在完全忘掉自己之前竭尽全力爱黑月珑。 “那条?这条可是通往皇宫啊?去那里干嘛?” “见一些人,走吧。” 路易王·三十六世笑而不答,同时举起自己的一根触手,牵起另一只纤细柔嫩的手。 “到底干嘛呀?” 黑月珑虽然疑惑,还是跟着路易王·三十六世跑了起来。 两人穿过相当长的一段路,走到装饰好的皇宫面前。 入口处已经铺着红毯,洒满花瓣。 “这……这…” 看到眼前的情景,黑月珑仿佛猜到什么,脸红成西红柿。 “请吧。” “我我我…” 黑月珑讶然地捂住嘴,几乎要跳起来。 “六哥,我,我…” 一时之间言语也多余了呢,于是两人默默牵着手走过红毯,沿途是一众显贵,也有瓦罗兰鲁,铠恩·维克,莉莉安,伊特慢,格勒,维纳尔。 也有艾尔嘉,亚瑟夫,斯图卡和尤利殿下。 为他们婚礼献上祝福的众人与念诵祝词的路易王·三十世,偌大的宴会,鲜少人察觉到路易王·三十六世与三十之间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路易王·三十世赐给黑月珑王妃称号的那一刻,如同对外宣称皇族接纳了这位皇妃。 乐声与笛,一曲相思。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路易王·三十六世身上,怀着敬意,期待与祝福。 “瓦罗兰鲁,三十六他…” 莉莉安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似乎有一些陌生。” 不仅仅是距离的陌生,还是心理的疏远。 路易王·三十六世似乎站在离他们很遥远的地方。 “让他走下去吧,不会后悔最好。” 路易王·三十六世早就将一切告知瓦罗兰鲁,在这位黑暗骑士看来,此事只能说是力量带来的责任。 当黑暗骑士询问准王如何抉择时,准王只是摇头又点头。 他无奈且坚定地表示:如果有朝一日路易王国面临危难,他别无选择,唯独死战。 “如果那一天到了,别忘记通知我,我们一定会来帮你的。” 黑暗骑士与他约定,日后有难,定鼎力相助。 “不会后悔最好吗?” 莉莉安听到这句话,立马露出一个消融冰雪的笑容,她的猫耳情不自禁地摇动,看来由衷赞同瓦罗兰鲁所言。 “我,路易王·三十六世,以路易王神名义发誓,会为黑月珑征战四方。” “我,黑月珑·维克,以吾父铠恩·维克的名义发誓,会永远支持六哥,至死不渝。” 待誓言的话语落地,全场响起雷鸣一般的鼓掌与呐喊。 路易王·三十六世行走其间,转身时记住了所看到的一切。 娇羞的黑月珑,沉默但放心的铠恩·维克,与瓦罗兰鲁一同鼓掌的莉莉安,略带失落的艾尔嘉殿下,没有表情的路易王·三十世,植物生灵与其他皇子们的笑颜。 他会记住这份美好,届时,定誓死守护。 夜稍微迟缓,像是要停留在这一刻的永恒。 盛大的宴会在男女主角前往寝宫时落幕,瓦罗兰鲁一行人走出皇宫,正打算直接上了马车走出庄园,却撞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斯蕾芙?” 伊特曼看清来人,巴不得一转身跑开。 “我找莉莉安。” 斯蕾芙望向莉莉安,面带希冀。 “喵,斯蕾芙?” 不知何事的莉莉安上前,斯蕾芙贴在她耳边说了老长的一段话,几人等上好一阵子,两人才分别。 虽然对于谈话内容是云里雾里,不过从莉莉安疑惑的表情来看,肯定能难倒这位聪慧的妖族。 “真是的,说了这么久。” 嘴上这么说着,伊特曼却全无责怪之意。 可一路上,莉莉安都显得奇奇怪怪,他说不上来,深夜,几人回到庄园,伊特曼则激动地睡到舒舒服服的床上。 “格勒,关灯!” “遵命!” 睡在另一张床的格勒唤出一根藤蔓敲打悬挂在天花板的吊灯,熄灭了所有灯光。 两人正打算睡去,隔壁又传来日常的话语声。 每当到这时候,伊特曼就会抽取自身的生命值,然后进入假死状态,简称自我休克。 “瓦罗兰鲁,我们以后会去哪里?” “远方,哪里能容身,我们就去哪里。” “今天的饭菜真美味,还是比不上红色果子。” 莉莉安有些上句不接下句,瓦罗兰鲁好几次都没有反应过来,哪怕他无法感知情绪,也能想到莉莉安有心事。 “莉莉安,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 瓦罗兰鲁心想,应是与斯蕾芙的那番话有关。 “嗯。” 莉莉安回答的心不在焉,她还在回想斯蕾芙刚才的那番话。 “莉莉安,谢谢你对我的忠告,作为回报,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 如果你想一直待在瓦罗兰鲁身边,还是告诉他才好。 否则有一日,当他离开时,他不会再回来。 作为女人,你我应该都懂。” 可莉莉安确实没有明白这番话,它和瓦罗兰鲁不是一直待在一块,形影不离吗。 “瓦罗兰鲁,我想回橡树屋了。” “橡树屋?” 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莉莉安第一个想到的是橡树屋。 她又想回橡树屋看看了。 “说起来,我们的确很久没有回橡树屋了。” 自从那场洪水之后,瓦罗兰鲁与莉莉安一路奔波,先是到了长者之森,后又去了克魔什家族,再然后,他们到了帝都。 说起来,连他自己都忘记离开俗世已经几年了。 “好的,我们的确要在家回去一趟。” 瓦罗兰鲁说完,转身睡去了,可莉莉安还在想着斯蕾芙那番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莉莉安与斯蕾芙的谈话 “斯蕾芙,我还是不太懂你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你不懂,所以我又特意来找你聊聊了。” 精灵与妖族漫步于花园,身旁偶尔出现两个植物生灵。 “在想明白这些问题之前,莉莉安应该问一下自己的内心,究竟是何种情感?” “就是一直想要陪伴的情感。” “那就是爱了。” “对于家人,猫耳妖都会爱。” “不一样莉莉安,也许你自己没有感觉出来,无论是你对瓦罗兰鲁的爱,还是瓦罗兰鲁对你的爱,都远远超过了对家人的爱。” “莉莉安就是不明白这一点。” “那么,莉莉安,你有没有想过和瓦罗兰鲁有一个家。” “以前有一个橡树屋,现在瓦罗兰鲁走到哪,我就跟着到哪。” “所以你们已经是相当于夫妻了吧。” “可是我又觉得不同。” “也许你该问问瓦罗兰鲁。” 莉莉安望向高出她半个头的斯蕾芙,眼神疑惑。 “莉莉安,不明白。” “也许到了要明白的那一天,你会明白的。” 斯蕾芙摸摸莉莉安的头,留下句告别独自离开了。 也许她该去问问瓦罗兰鲁。 猫耳妖走到庄园的书房,在一排排宽大的雕花木桌旁找到了瓦罗兰鲁。 “瓦罗兰鲁?” “莉莉安,我正在看这副画呢?” “画?” “对啊。” 桌上摊着一副奇怪的画,上面是七位威严的天神,每一位的身旁都刻有天神的名字。 居中为阿鲁斯丁天神,左右各是卡尔女天神,欧尼思第等天神,每一位看起来都神圣无比。 “这是一些神圣的天神吗?” “莉莉安,你走到另一侧再看一下。” 莉莉安照做了。 “咦?” 她来回走了两三遍。 从一侧看去,每一位天神神圣且庄严肃穆,眼中唯独圣洁,可从另一侧看去,所有天神面目狰狞,眼神阴暗,仿佛魔神在世。 “这副图是神话传说时代遗留的产物,上面画的是人族的七大天神。” “为什么是这副模样呢?就好像…” “就好像一种隐喻,对吧,看起来神圣的天神却投下了难以想象的阴影,这就是他们最真实的模样,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圣可言。” “瓦罗兰鲁,你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是的,只要一想到这些神圣的天神可以继续书写愚昧的教条,摧毁人们的人生,我就觉得不甘。” “如果瓦罗兰鲁想去改变的话,莉莉安愿意和你一块去。” 若是没有瓦罗兰鲁,她莉莉安又该何去何从。 “谢谢了,莉莉安。” 瓦罗兰鲁苦笑一阵。 改变谈何容易?天神虽然逝去,可他们的后代无不是一方国王,他怎么可能改变呢? “不要气馁,莉莉安相信瓦罗兰鲁一定能创造一个美丽新世界。” “美丽新世界吗?” 瓦罗兰鲁摸摸莉莉安的猫耳,不自觉地笑起来。 “既然莉莉安相信,那我终有一日,会创造出那个美丽新世界的。” “莉莉安相信瓦罗兰鲁。” “对了,你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就是…” 莉莉安一时不知如何表达。 她是该直接问“你爱我吗”还是“他愿意一直陪在身边吗”。 但两个问题都有了明确的答案,她似乎无需再问了。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瓦罗兰鲁,跟我讲讲你最近看的历史书吧。” “好。” 瓦罗兰鲁便开始讲述他今日看的那些过往。 从神话传说时代到现在的迷雾与俗世分割时代,他还将迷雾消散一事告知了莉莉安。 “迷雾和俗世有一天会重归一体?那会不会掀起战火?” 想到迷雾与俗世的种种过节,就足以想象到一连串的战争。 待迷雾消散之时,不就是得蒙安爵掀起浓烈战火的那日吗?届时,这片土地的所有生灵将沉沦于这战争泥沼,难以自拔! “是的,战争有一日会烧遍这土地。” “那岂不是有很多无辜生灵也要失去他们的橡树屋吗?” “不,他们不会的,终有一日,我会建起一座国度,在那儿,没有种族与生灵的差别,没有仇恨,没有歧视,终有一天,那座国度延伸四方,接壤天国,我到时候就叫那里美丽新世界。” 瓦罗兰鲁说话间,连忙握紧双拳。 他已经拥有剑了,哪怕阿鲁斯丁大帝阻拦,他也会砍下他的头颅。 这也是他赋予自己的命运。 迷雾与俗世缺少剑就无法守护,既然如此,他不妨剑指诸神! “那,瓦罗兰鲁,你到时候也得有一个相当于阿鲁斯丁大帝之类的称号。” “容我想想。” “叫黑暗之主如何?” 书架后突然走出一人,两人望去,发现是路易王·三十六世。 “三十六?” “抱歉,见你们谈的起劲,就没有出生打扰。” 路易王·三十六世的一根触手正拿着什么明晃晃的东西。 “黑暗之主?好,非常适合。” 这正如他手举黑剑的模样,不过现在,他还是自称黑暗骑士,一位跟随在莉莉安身边的骑士。 “咳咳,瓦罗兰鲁,我这次特地来拜访,是为了这事。” 路易王·三十六世见两人目光汇聚一身,连忙说到。 瓦罗兰鲁疑惑接过那些金属物品,发现是几枚勋章。 “黑暗骑士,猫之骑士,植物生灵骑士…这是骑士封号?” “不仅是骑士封号,还是一种特权,这枚勋章在路易王国就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身份与地位吗?” 幼年时崇尚的荣耀到手那一刻,方才觉得迷茫。 “瓦罗兰鲁,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勋章,但收下吧,你是行走迷雾的人族,若是有恶魔想要找你麻烦,我也能顾及到。” “也对。” 瓦罗兰鲁把所有勋章递给了莉莉安。 “莉莉安,你把伊特曼他们的那份交去,我们的就放回房间。” “好的。” 莉莉安接过勋章,乖巧地跑开了。 “三十六,你是来道别的吧?” “是,瓦罗兰鲁。” 路易王·三十六世一扫刚刚的威严与气质,用感伤的语气说到。 这个消息还是铠恩·维克告诉他的。 当时他们三人正在享受午后的阳光,谁知铠恩·维克突然说到:“瓦罗兰鲁要离开了。” “什么?” 惊的路易王·三十六世一个跳起。 “最近听到瓦罗兰鲁告诉维纳尔,希望能坐着犬辞离开,他说想要回长者之森一趟了。” “黑月珑,我…” “没事,去吧。” 黑月珑体贴地一笑。 “六哥尽管去做吧。” 待路易王·三十六世走后,草坪上只剩下铠恩·维克与黑月珑·维克两人。 “女儿,你确定不后悔吗?” “父亲,在你告诉我神性侵蚀一事后,我的确有些害怕,就像站在高楼一样,而我迟早要从那坠落,但我想起一件事情,父亲,你还记不记得女儿一开始待在卡罗氏庄园的时光。” “我一直记得,那时候,路易王·三十六世和你都没有伙伴。” “是的,最初见到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时候,我也觉得厌恶,因为他是个全魔。 可是这个全魔居然会挡在我身前,和他在一起待久了,女儿不知不觉也变的傻了呢。” “谁不是呢?” 他铠恩·维克还不是待在路易王·三十六世身旁一连待了十几年吗? 在得知消息后,路易王·三十六世马不停蹄地赶往克魔什庄园。 虽说是准王,可他着急赶路的样子没有半点王的风范。 “你们回去哪里?长者之森吗?真的要离开吗?” “三十六,你也看的出来,我们不属于这里。” “你们也不属于那里啊。” 两人间的沉默持续好长一段时间,直到莉莉安回来了。 “三十六,瓦罗兰鲁?” 莉莉安看向骑士与国王,隐隐约约猜到答案。 “三十六,无论我们到了哪里,日后总有机会相见的。” “但我并不想你们走,我想你们留下来。” 路易王·三十六世抹去眼泪,身躯略微颤抖。 分离与相遇都突如其来,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位置,摸不清方向。 “走,走什么啊?” 闻讯赶来的是伊特曼与格勒,食人花走到几人中间,疑惑地问到。 “伊特曼,我和莉莉安决定回去。” “回去吗?但你们直接走的话,路易王·三十六世会很难怪才对啊,而且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啊?” 他们不是才经历一路风霜吗,为何好端端的就要分离?而且还是毫无准备的分离。 伊特曼倒并不认为离别伤感,但一想到离别,他也会忍不住难过。 不为别的,当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伊特曼感到从未有过的强大。 “因为我并不属于迷雾世界。” 瓦罗兰鲁嘴角扬起悲伤的笑容。 “这…” 伊特曼这时才想起,瓦罗兰鲁不属于迷雾世界,包括莉莉安,他与格勒,都不属于。 如果没有瓦罗兰鲁,他和格勒怎么可能在这皇都生存?对于他们俩,长者之森才是最为安详的地方 没有杀戮,没有战火,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奴役。 “老大,我们…” “知道了格勒,我们跟瓦罗兰鲁一块回去吧。” 他们该回长者之森了。 “好吧,来日见,来日不散。” 路易王·三十六世没有再说什么,他走上前,与每一个人拥抱着告别。 “再见,莉莉安,再见,瓦罗兰鲁,再见,格勒,再见,伊特曼。” “再见,路易王·三十六世。” 全魔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在走出门的那一刻,他居然险些摔倒。 “真是来去匆忙啊。” 庄园的一角,撇了眼跌跌撞撞的路易王·三十六世,欧德继续享受着美好的阳光。 瓦罗兰鲁已经明确告诉他,去留自选,这回他可犯难了。 留在帝都,他举目无亲,回到家族也无人相认,离开?天下这么大,一时间也没有去处。 “等我想到该做什么的时候再做吧。” 欧德继续闭上双目。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离开 几个月后,一只体型庞大的犬辞腾空而起飞行云端。 它的上面载着年轻的骑士,身姿敏捷的猫耳妖战士,以及两株名不见经传的植物生灵。 在他们身后,伊之城化为一个原点,最后消失不见。 在他们身前,一座座辽阔的山脉露出真容,最后也消失不见。 没有盛大的离别,也没有凄凉的场面,只不过是一些人离开,一些人到来。 “啊,不好,大事不妙啊!” 半夜,伊特曼突然大喊,吓得熟睡的几人纷纷起身,走出房间。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瓦罗兰鲁,莉莉安,大事啊,我和格勒刚刚发现,这只犬辞身上不是只有我们几人吗?” “对啊。” “如果犬辞发生了什么故障,我们不得全部完蛋?” “不会的,维纳尔说了,犬辞每次出行前后都会细致检查,而且为防犬辞暴走,重要的犬辞都是由强大的魔法师心灵操控。” 也就是说,犬辞本身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而且,大部分犬辞都航行在指定空道,每隔一段路程都会出现大型的休息站,所以一般很少人攻击犬辞得逞。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犬辞的航道也是各家族帝国相互协约的结果。 什么人会想不开找克魔什家族的麻烦? “吼——” 一记犬辞的哀嚎自外边传来。 “别慌,没事,可能是出现什么故障了。” 瓦罗兰鲁边说着走到临窗的地方一看,夜空中只见火光点点,一数居然有十几个人。 而且每一人的背上都有双机械飞翼。 刚刚犬辞的哀嚎正是由于这些人一并跳到了犬辞的项背上,一下增加数千斤的重量所致。 “瓦罗兰鲁,还真来了!” “没事,我知道迷雾的规则,不能才不要。” 瓦罗兰鲁按下墙壁上的某个开关,连成一片的落地窗缓缓打开,魔法阵发着淡淡的微光,卸下去了所有狂风。 “哦?见到我们虎之魔盗团居然不怕?” 坐在龙首上那人站起,饶有兴趣地看向瓦罗兰鲁,双目在黑夜中明亮非常。 “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是我们今个就是看上这克魔什家族的财物了,老规矩,三成我们就走,价钱好商量。” “可是我们一分钱财物也没有。” 伊特曼心下不再担忧,犬辞是克魔什家族的,但这趟重要的“货物”是他们几人,哪里有什么财物? “哦?还有植物生灵?” 为首那人惊奇地看向伊特曼,几步跃到了他面前。 “哇塞,我还是第一次见能说话的植物生灵?” 她拎起伊特曼,左右瞅个遍,啧啧称奇。 “还有个妖族?” 接着,她又注意到角落的莉莉安,立马两眼放光。 “天哪,你也有耳朵?” “喵,难道你也有吗?” 那人闻言,毫无戒备地掀开斗篷,露出两只毛茸茸的黑虎耳。 “奇怪,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她的目光回到瓦罗兰鲁身上。 “宋小薇老大,别废话了,按照老规矩,拿了东西就走吧。” “行,这几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别吓着他们了。” 名叫宋小薇的虎妖点点头,目光继续回到瓦罗兰鲁身上。 “我们只谋财,诸位不必惊慌,不过你要是想加入我们,我也可以考核一下的。” “加入你们?” 察觉到对方没有杀意,瓦罗兰鲁也决定耐下性子,探探虚实。 “是的,你们应该是克魔什家族的重要货物吧,运回去也是当奴隶。” 宋小薇说完,稍微抬头,露出脖颈上一长串模糊不清的印记。 “是的,我们都是奴隶之身,但老大帮我们逃出来了,如果你们不想当奴隶的话,也可以加入我们。” “可惜,你们想错了。” 瓦罗兰鲁的目光一扫,言语间,所有盗贼已经拥入房间。 “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拳脚可无眼,我们老大可是可怜你才这么说,难道你想一个人和我们打吗?” “不仅仅是瓦罗兰鲁,还有莉莉安。” “加我们两个咯。” “真是不识好歹!” 十几把刀照的室内通亮。 千钧一发之际,宋小薇爽朗的笑声突然打破气氛的紧张感。 “真是有意思。” 笑完之后,宋小薇留下这一句,旋即转身。 “走吧,这里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东西,最重要的不过是那几人,我们不干奴隶生意,走吧。” “是。” 无论有多大怒火,宋小薇话还是不敢不听。 几人目送着这个团体跳入云层,张开双翼翱翔飞远。 “宋小薇吗?” 瓦罗兰鲁默念着这个名字,抬头关闭了落地窗。 真是一个有趣的女侠,同他一样,挣扎于迷雾世界而已。 “不对劲啊。” 伊特曼似乎发现什么异常,拉住了瓦罗兰鲁与莉莉安。 “她不会是看出打不赢,于是把我们几个人的消息卖给其他人了吧?” “这个消息有什么卖…” 瓦罗兰鲁突然止住话头。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一个错误,居然在充满纷争的迷雾世界心慈手软!如果伊特曼一语成谶,那岂不是… “不会的。” 莉莉安摇头。 “她没有恶意,而且,她刚刚很有自信打败瓦罗兰鲁。” “那就没有事了!格勒,走,继续睡觉。” 伊特曼终于放心,可以美美睡上一觉。 不过那个妖族到底为什么坚信自己能打败瓦罗兰鲁,虽说他见过数位强者,能击败瓦罗兰鲁的也不少,但这么一个不知何处蹦出来的人,绝无可能击败瓦罗兰鲁!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变故 犬辞继续航行在黑夜里,将近黎明时,它却忽然忽然停顿,随后俯冲直下,落入一成片的鳞次栉比的建筑中。 在最显眼的核心建筑上标有克魔什三字,这处地方就是克魔什家族专门为犬辞打造的中转站。 四处环山,据险而建,唯一出出行的陆路是一条铁索桥。 按常理而言,犬辞一降落,立马会有各色人等前来维修,可四人等待片刻,也不见有人回应。 别说回应,偌大的建筑,就连一点人声都听不到,唯独寒风刮舞,薄雾阵阵,骤降的温度令人不停打战。 寂静对于这座山庄是常客,可对于克魔什家族而言,家族商道怎么能容忍落寞,还是没有守卫,充满诡异的孤寂? “喂,有人吗?” 伊特曼朝四周大叫,回声没走出五六步折返。 这下,山庄仿佛鬼庄。 “格勒,咱不要走散了。” “老大,你可以站到我前面的。” “瓦罗兰鲁,这里好像有血的味道?” “血?” 莉莉安的同伴相信她的嗅觉,面色为之一变。 瓦罗兰鲁召唤黑剑,世界化为黑白的一瞬。 在那片黑白色彩中,充满刀光剑影和杀戮。 “莉莉安,格勒,伊特曼,走!” “瓦罗兰鲁,出什么事了?” 几人虽然疑惑,还是跟着瓦罗兰鲁跑了起来。 奇怪的是,明明第一次到这,瓦罗兰鲁却好像很熟路似的,没过多久就将几人带到山庄临崖的一个角落。 “嘘,都凑过来,我告诉你们。” 瓦罗兰鲁守在入口,示意三人上前,小声说到:“有人血洗了这里。” “什么?” 哪怕是一国之君,要动动克魔什家族也得掂量掂量,究竟是什么人敢打克魔什的主意? “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 瓦罗兰鲁若想看清他们的面容,不过一念,但瓦罗兰鲁恶魔曾告诉他,逆转因果切莫轻易使用,何况,如果他一直靠着这逆转因果的本事,恐怕下次面临死亡,将难以抉择。 “不过可以清楚的是,他们背后有着相当于克魔什家族的势力,所以起码是一国之将。” “我记得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德思特沃王国…不得了!那可是实力次于路易王国的恶魔国度!” 恶魔国度排行,第一从来无可争议,第二第三总有分歧,路易王国人自认为高人一等,德思特沃王也不退让,但对于现在几人而言,哪怕是六个恶魔国度最弱的月露王国也是庞然如千万丈山脉的大物! “伊特曼,你还知道关于这个国度的其他信息吗?” 伊特曼停顿一会,才回答到:“众所周知,迷雾世界的势力错综复杂,没有国名,却相当于国的譬如长者之森,骷髅军团,有国名的则是熟知的法尔王,路易王,德思特沃王,帝爵王,信王,以及月露女皇。德思特沃排名第三,但国土面积却最为辽阔,因为它坐落在寒冷而气候多变的迷雾西部,山脉纵横。” “这个王国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仅此于路易王国就很吓人了!” 伊特曼和格勒挤在一块,浑身打颤。 他们还是植物生灵,对于寒冷的承受能力远远低于瓦罗兰鲁两人,而且,这里的冻土他们是钻不进去的。 “穿上些衣服吧。” 瓦罗兰鲁这才想起,连忙取出几件衣服。 “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再等一下吧?” 瓦罗兰鲁握紧黑剑,探头看向入口的另一侧,狭窄的山道不见人影,好似被遗忘一般。 但瓦罗兰鲁望着望着,神色突然闪过警觉。 “准备战斗吧,伊特曼,布置一下你的天罗地网。” “交给我吧!” 伊特曼和格勒双手伸向地面,藤蔓蔓延,摊开,织成一张不起眼的网。 莉莉安抽出双刃,一并站在入口,准备迎击。 “砰!”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整齐的频率突显训练有素,绝不是普通的私人雇佣兵,倒像专业的杀手。 “就剩这处没有找过了,说不定犬辞的客人就在前面藏着。” “这不太可能吧,我们是有地图才能找到这处地方,哪怕是山庄的一些佣人都不知道。” “别废话,搜完就走。” 听到这,瓦罗兰鲁与莉莉安一对视,准备在对方越过拐角的一瞬就出击。 “我们走吧。” “什么,我们不搜了吗?” “唉,你们还不是合格的杀手,作为杀手,出色的观察力必不可少,你们看那地上的藤蔓,这种破旧藤蔓一踩就碎,哪怕不碎,也会留下痕迹,你们看这一大片藤蔓,有没有脚印的痕迹。” “的确没有。” 瓦罗兰鲁几人想不到,用来绊脚的陷阱竟然会被如此解读,一时哭笑不得。 “其次,一个逃跑者,怎么可能还会留意自己的脚印。” 听到脚印二字,瓦罗兰鲁一惊。 若不是地上的冻土,他说不定早已暴露痕迹,心想自己还是不够谨慎。 不管如何,他们此次足以避免一场恶战,而且还有一处安全的藏身所在。 “回去复命吧,几个逃跑者不足畏惧,我们还是看管好娜娜多吧。” 娜娜多·克魔什?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待确定几人完全离开后,瓦罗兰鲁这才疑惑地望向身旁几人。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娜娜多本该待在龙之心历练,为何会来到德思特沃王国? 好奇?交易?无论哪种,可以确定的是,娜娜多·克魔什卷入了相当危险的局势之中。 “瓦罗兰鲁…” “莉莉安,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娜娜多·克魔什的。” 瓦罗兰鲁抚摸着莉莉安的猫耳安慰到。 他可绝不会放弃伙伴的,只是眼下的局面,他们简直毫无办法。 第一百二十章 救出那娜多 “伊特曼,你刚刚说,德思特沃气候多变,特变寒冷,对吧。” “阿嚏!主要特点就是寒冷!冷!” 几人紧贴崖壁,裹着毛毯,身前浮着几点火光。 若不是这些温暖的火光,恐怕几人难挨寒夜。 “时间到了。” 瓦罗兰鲁站起身。 “莉莉安,你留在这照顾伊特曼格勒两人,我得去探查一下。” “瓦罗兰鲁,你一个人去很危险吧。” 莉莉安的指尖冻的通红,扯住瓦罗兰鲁衣角时却没有半点无力模样。 “兵分两路最好,况且我一个人也更能逃脱,总得有人留下来守住这里,不是吗?” “好,瓦罗兰鲁,一定要回来啊。” 莉莉安松开手,满脸不舍地站在原地,目送瓦罗兰鲁走过拐角,消失在黑夜之中。 “老大。” “我知道!格勒,我们日后一定要不遗余力的变强!” 伊特曼咬着牙,恨恨地说到。 若不是他们俩,此时瓦罗兰鲁与莉莉安说不定已经大展身手了吧。 他们才不想成为累赘。 寒夜夹着风,夜更深了。 山庄的暗角躲藏着侍卫,瓦罗兰鲁小心翼翼地避开暗哨,先绕到山庄入口望了一眼:铁索桥两侧各站着数十名护卫,若想要从这出去,还得付出一些代价。 之后,他绕过暗哨,回到山庄的外围,也就是犬辞降落的地方,查看了遍。 犬辞周身的护卫虽然只有廖廖几个人,但想要阻止犬辞起飞已足够。 瓦罗兰鲁记得,犬辞在飞空之前需要蓄力,可看犬辞这番安静的模样,控制权恐怕早就落到这些人手里,他们并非驯兽师,如何能让犬辞凌空飞起? 不如去这些屋舍查看一番?还是直接杀进去? 黑暗骑士摇摆不定,奈何对方的人数,实力都是未知,贸然动手,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眼下还能想到的一条路就是“等”,等克魔什家族派来救援,可娜娜多有时间等待吗? 黑暗骑士紧咬牙关,跃进了一座房舍的院落。 四处并无他人,骑士还是走一步停一步,一连经过数座屋舍,仍然没有一人。 临近最后一道围墙时,情况陡然变化。 瓦罗兰鲁还未跃进去,耳旁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不会说的,绝无可能。” 这个声音是娜娜多的! 瓦罗兰鲁兴奋之余,慢慢探出头,一眼扫去,宽阔的宅院立着起码二三十号人,每一人都穿着相同服饰,娜娜多正站在他们中间,目光勇敢地迎击对方。 “哦?真不说吗?” 为首那人手一挥,站立的一人立马走向角落,原来,那个角落还有些人被捆绑在地。 “这位老佣人几乎在山庄待了一辈子,他说娜娜多·克魔什是一个多么无理取闹的胆小鬼,现在一看,果真不同啊。” 话音落地,角落传来一声惨叫,一个头颅落到地方,被一脚踢到娜娜多跟前。 在瓦罗兰鲁印象中,娜娜多·克魔什确实是一个古灵精怪,很爱偷懒的家伙,没想到面对这般穷凶极恶的歹徒时,她还能如此无畏。 “无可奉告!” “那就全部杀光!” 角落响起一阵惨叫,惨叫之后,堆到娜娜多·克魔什脚边的头颅已经像一座小土包。 “说不说?” “不可能!”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挥到娜娜多的脸上,打的她旋转了好几圈,眼眶通红,但就是没有大哭出来。 “呸!” 娜娜多·克魔什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没有言语。 “啪啪!” 疯狂的巴掌像是暴风雨,打的娜娜多·克魔什左右摇晃,头发披散,一张姣好的面容憔悴不堪。 暗中观察的瓦罗兰鲁按捺想要冲上前的冲动,努力思索着对策。 “混蛋,有本事放我出来啊!” 声音并非来自人,居然来自地上一个不起眼的沙漏。 “哈哈哈,岩鲨骑士,你就别白费劲了,这沙漏可是专门针对土元素者的,尤其是像你这样非常依赖土元素的人。” “可恶!” 任凭喊破嗓子,沙子上下翻转,沙漏就是没有一点点松动的模样。 “连岩鲨骑士也被关起来了?” 那个沙漏绝对是某种宝物,否则绝无可能关住岩鲨骑士! 不仅人数众多,还能拿出这等宝物,眼前这批人绝不可小觑,不过… 瓦罗兰鲁心下已经有对策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救出娜娜多(二)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娜娜多·克魔什,今日就死在这里吧!” “你敢?” 沙漏像是赋予生命一般跳动起来,但也仅止于此,这个沙漏经大魔法师之手附魔,材料取自黄金沙海,哪怕是岩鲨骑士也难以挣脱。 即使没有附魔,仅凭借黄金沙海四字就足以困住他。 “嚎——” 犬辞的嚎叫响彻山庄,众人闻言投去诧异的目光。 犬辞在起飞,降落都会有哀嚎声。 “去几个人看一下。” “是!” 几个杀手闻言走出院落,朝犬辞奔去。 “队长,犬辞那儿不是布满暗哨吗?难道那些暗哨已经被人干掉了?” “绝无可能!” 暗哨隐秘不说,想要悄无声息的消除所有暗哨且不惊动他人,恐怕全天下唯独刺客联盟的人能做到。 可自从铠恩·维克奔逃路易王国,刺客联盟分散四方,世界再无所谓最强刺客联盟。 “哨!” 临近暗哨,杀手队长吹几声暗号,奈何都没有回音。 “去看一下。” 杀手队长自个也奔向一处暗哨,他走到一处假山上,四周并无人影,地上只留下一些凹痕。 “平整的凹痕,却没有血。” 杀手队长抚摸那阵凹痕,心下越来越吃惊。 “不好!” 他终于察觉不对劲,想要开口传讯,一把剑已经穿透他的胸膛。 “这是…” 生机极速流逝,杀手当机立断,挥剑向后看去,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分裂成两份。 瓦罗兰鲁的黑剑吞噬了整个尸体,连带敌人的剑。 这里的暗哨对他仿若无物,真正棘手的是他们那个看不透手段的头领。 “他们应该还在赶来的路上,我也该走了。” 瓦罗兰鲁折返悔院落,路上陆陆续续遇到一两波人,他顺手解决了。 待他折返回院落时,院子已经冷清许多。 “到底怎么回事?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萨昂头领,要不要我们把守在大门的人叫过来。” “叫你个头!叫回来了谁能堵住他们!现在对方只敢与我们周旋,无非就是没有信心杀我,但我们可是有人质在手。” 萨昂将娜娜多·克魔什甩给身旁的人,然后捡起了地上的沙漏。 “岩鲨骑士,看来那犬辞带来的不是客人,是救兵啊,不如我们聊聊吧?” “哼,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回是货真价实的实话,对方切断通讯,令岩鲨骑士等人困守山庄,后趁他不备,明里谈判,暗地动手,落到这般田地。 所以别说克魔什有救兵了,就是族长来了他也不知道。 “哦?看来你有所隐瞒啊?” 萨昂使个眼色,周围同伙会意地一左一右钳住娜娜多·克魔什,就要往火堆上靠。 “可恶!” 瓦罗兰鲁虽然焦急,但一筹莫展,贸然跳出说不定还会置身于陷阱,他回头还要保护莉莉安三人,此时出去,是否明智? “喂!等一下等一下,我说!” 沙漏猛烈地动弹,岩鲨骑士眼见情况不对,脑海就编造出些故事来。 “这,来者是…是…” 对方掌握的消息不少,随便编造绝无可能蒙混过关,紧要关头,岩鲨骑士突然想到一个人,那人虽然远在路易王国,但他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来者是瓦罗兰鲁!我们克魔什家族的大恩人!” “那个帮助你们重新打开龙之心入口的人?” “对!就是他!” “可根据消息,他不是在路易王国吗?” 萨昂隶属于杀手组织,鳞片大小的消息也绝不会放过,于细微处发掘异常乃杀手的必修课。 他们掌握的消息之中,瓦罗兰鲁授爵黑暗骑士,现在还住在伊之城! 瓦罗兰鲁听到此处,放松许多,庆幸当初离开时是悄无声息的,以至于现在还有人以为他还在伊之城。 “这…” 岩鲨骑士一时语塞。 “不必为难岩鲨骑士了,我说。” 娜娜多·克魔什扭头望向萨昂,脸上带着愠怒。 “哦?那你知道什么?” “来者叫鲁兰罗瓦?” “鲁兰罗瓦?克魔什家族有这号人吗?” 萨昂不解,周围人各自摇头。 “你当然没有听过,他是我们克魔什家族隐藏的力量。” “竟然这么强,他为什么不直接出现?” “呵呵,当然是为了弄清事情的全部真相,虽然我们隐约猜到我们的敌人,可究竟是谁,我们并不清楚,你们很聪明,没有露出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不过你终究露馅了!”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娜娜多·克魔什原来是朵铁血玫瑰,还格外的聪明哈哈。” 萨昂大笑一阵,就连梁上“君子”瓦罗兰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难道娜娜多·克魔什已经猜出来者了? “你刚刚已经把你的名字说出来了!我们一定会根据你的名字找到你的!” 空气凝固一瞬,瓦罗兰鲁差点跌到地板上。 “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猜到了,你还是继续说一下刚刚那个什么鲁兰罗瓦吧?事到如今,我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听命于四皇子的,你那个什么强者在哪?何不出来?” 萨昂不慌不忙地道出幕后主使,在他看来,隐藏暗处的敌人虽然厉害,但绝非他的对手,否则,早就将他击毙了,哪里还轮得到他逼供娜娜多? “如你所愿。” 瓦罗兰鲁轻手轻脚地跃下,落到地面时,皮肤表层已经扬起一层层龙鳞,他将手掌贴在地上,布下一个魔法阵,接着又在四周依次布下。 “时机已到,开始放烟花吧。” 瓦罗兰鲁回到中庭时,局势并无太大变化,只不过那几人更加警惕罢了。 “燃起怒火吧。” 话音落地那刻,冲天的火柱点燃夜空,山庄四处顿时陷入一片狼藉。 “怎么了?” “出什么事情了?” 庭内的杀手一片茫然,好在萨昂一记怒喝震住众人。 “慌什么!不过是火焰而已!对方想借此吸引我们的注意!” “是,头领!” 萨昂不愧为头领,一眼就看出瓦罗兰鲁的意图。 敌暗我明,与其盲目搜寻,不如以静破动! “只可惜…” 瓦罗兰鲁望向庭院,嘴角挂着一个戏弄的笑容。 这些人绝对想不到,魔法阵是连锁的,这些冲天火柱会逐渐向中心靠绕,而这,就是瓦罗兰鲁的机会! “轰!” “头领!火,火烧尽来了!” 火柱横扫而过,杀手猝不及防,倒的倒,打滚的打滚,全没个杀手的模样。 瓦罗兰鲁掐准时机,唤出双剑杀了进去,几剑便挑尽杂鱼,可那萨昂居然无动于衷,直到瓦罗兰鲁杀死最后一个喽啰时,他仍然一动不动。 “我当是什么?你就是那个什么鲁兰罗瓦吗?” “吾乃黑暗骑士瓦罗兰鲁。” “黑暗骑士瓦罗兰鲁?” 萨昂的神色终于有一些变化。 “想不到,帮路易王·三十六世登上皇位之人不过是这么一个年轻的人族,不过,既然你敢插手德思特沃四皇子的事情,那就去死吧!” “谁死还不一定呢!” 黑剑与一只银质的箭交锋,萨昂的武器居然是无弓之箭! “瓦罗兰鲁!他的箭会分裂!” 娜娜多和岩鲨骑士几乎同一时间喊到,他们还来不及细想瓦罗兰鲁为何出现此地,唯一的解释就是犬辞——瓦罗兰鲁乘坐犬辞离开了路易王国!只是仍然拜访庄园的路易王·三十六世令人错误地以为,瓦罗兰鲁还待在路易王国。 “早就知道了。” 瓦罗兰鲁风轻云淡地一笑,唤出所罗所亚,趁着箭与黑剑交锋的空挡砍向对方。 这一击让萨昂险些断去一臂,他分裂成数份的箭随着他的后撤被迫重新聚拢。 “死神的惩罚之箭,只要向前刺去就会分裂,但使用者必须时刻握紧这把箭,使用者退,分裂的箭也会重归一处。” 萨昂拍去身上的灰尘,佯装无事,甚至告诉了瓦罗兰鲁他的武器名称。 “这也就意味着,作为杀手的你,不会轻易退缩吧?” “是的,但你做到了,所以你值得我用尽全力。” 萨昂脱去斗篷,露出肌肉结实的臂膀,他握住银箭朝前戳去,一时之间,无数道箭的幻影奔腾而出,如同野马脱缰! “你的箭是好箭,但这种分裂不过是一种幻象,真正的箭,从来只有一只!” “嗖!” 无声的所罗所亚与黑箭斩中了那只箭,黑夜爆发出一阵火花,黎明还未到来,燃烧的庄园却越像白昼! “就算你看破了我又如何?你觉得就凭你,可以打败我吗?” 箭上传来的力气忽然增大数倍,此时对方的面容离他不过五六尺。 “对,就凭我!” 黑色的魔气从瓦罗兰鲁体内冒出,他的头顶悄然撕开一条裂缝,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独目投射向这边,就如同另外一个世界的神明闯入一般,萨昂只觉眼前一黑,如同坠入万丈深渊,那种感觉持续短短片刻,不过,这片刻,就足以瓦罗兰鲁击杀他了! “砰!” 黑剑与所罗所亚洞穿了敌人,感觉到生机流逝的萨昂自知命不久矣,可他依然难以理解。 没有什么白热化的战斗,对方还没几个照面就把他打败了?就这样打败了… 双剑抽出那刻,萨昂生机丧尽。 “瓦罗兰鲁!没想到真的是你!” 娜娜多·克魔什扑到瓦罗兰鲁身上,不复刚刚铁血的模样,什么陈年泪水都能寄出来。 “呜呜呜!谢谢!” “没事了没事了,娜娜多。” 瓦罗兰鲁给予她一个温暖的回应,对于娜娜多而言,她承受太多了,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不应该遭受这等磨难。 “喂,还是赶紧想办法放我出来吧!” 沙漏轻微地摇晃,像是要告诉两人他岩鲨骑士还困在沙漏里头呢? “啊?抱歉!” 娜娜多·克魔什赶忙捡起沙漏,可看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这个能摔碎吗?” “做不到。” 岩鲨骑士摇晃着身子否决。 黄金沙海为沙之圣地,眼前的沙漏看似易碎,却难以破坏,毕竟,那片宝地最脆弱的物品也是钢铁。 “也许我可以。” 瓦罗兰鲁心想,所罗所亚能够无视物理防御,是否足以划开那个沙漏? 第一百二十二章 破开沙漏 “那把剑…” 当瓦罗兰鲁唤出所罗所亚时,岩鲨骑士心有所感一般。 他记得这把名为所罗所亚的剑绝非凡物,能够轻易穿破他的盔甲。 “斩!” 骑士砍向沙漏,轻微的碰撞声之后,沙漏四分五裂,岩鲨骑士被挤成一团的身躯终于得到解放。 “混蛋,我终于出来了!” 金黄色的沙构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没多久就化为那原先的模样。 “岩沙狂魔炮!” 岩鲨骑士脱困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他那岩沙狂魔炮狂轰天空,看四散的沙团部分扑灭火焰,另一部分则宛若流星一般飞向山庄的路口。 “那是什么?是流星吗?” 驻守入口的杀手看到天际金黄色的光球,还以为是流星雨。 “好,我许愿,日后会成为第一杀手!” 杀手们闭上双目开始祈祷,耳畔已经是一片轰隆,然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岩鲨骑士天赋技能,狙击,几里内的敌人难逃我炮轰!” 岩鲨骑士骄傲地拍拍发烫的炮管。 “嗖嗖!” 轻如蚊呐的破风声带来几朵绚丽的烟花,三人抬头。 “那个怎么看都像是通风报信吧?” “抱歉,好像还漏了几个。” 岩鲨骑士又轰炸一番,可早已绽放的烟花还是将消息传开。 “赶紧走!” 瓦罗兰鲁明白眼下的危机,顾不得听娜娜多道明前因后果。 “莉莉安,听得到吗?” “听的到呢,瓦罗兰鲁。” 悬崖边上的莉莉安握着枚勋章,回答到。 路易王·三十六世赠送的不仅是勋章,还是足以无视魔法限制的传音石。 “烟花很好看呢。” “哎呀,不是那个,莉莉安,赶紧和我们在犬辞那汇合!快!” “出什么事情了!” 两人的通话惊醒伊特曼与格勒。 “哇塞,这烟花真好看。” “老大,刚刚还有流星呢。” “来不及解释了,快走!” 莉莉安一把抓起一个植物生灵,还未待他们有所反应,就感受到风一般的自由。 两位骑士与贵族公主焦急地等候片刻,终于等到莉莉安三人。 伙伴相遇,还来不及寒暄,瓦罗兰鲁就三言两语道明事情的危急。 “那个什么什么四皇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龙之心,他们想要控制龙之心入口的令牌,这样,就等同于掌控克魔什家族的半个未来。” “可是好好的为什么要将令牌带出来呢?” “不完整。” 娜娜多只觉焦头烂额,抱住脑袋解释到。 “龙之心还有比传承更为重要的隐藏作用,但碍于令牌不完整,我们克魔什家族只能初步控制龙之心,可这时,我们听到德思特沃这边传来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龙之心可以复活。” “什么?” 就连岩鲨骑士都目瞪口呆,作为一名护卫,他对于此事是毫不知情的,听到时只觉惊讶。 “复活龙之领主,他不是野神吗?” 世间公认的神明为六大恶魔七大天神,其他实力等同神明的生灵都被视作野神,但野神,未必就弱于天神。 就比如,野神贝弗尔的实力和阿鲁斯丁大帝不相上下。 “但这么重要的东西,即使知道也不会带出来吧?” 莉莉安似乎发现事情还有隐情。 她的话提醒了在场众人,带出令牌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奇怪?这个消息对我们克魔什家族很重要啊,能复活龙之领主。” 娜娜多没有发现莉莉安所指,还是瓦罗兰鲁加上一句解释,她才茅塞顿开。 “克魔什家族急于索求强大力量的保障,肯定是因为受到外界的莫大的压力,对吧,洛奇·芒特。” “最近克魔什家族确实受到来自法尔王国的压力,但我居然没有想到两件事有关联。” “也许还有一个可能,令牌放在克魔什家族已经不安全了。” 众人听闻这个猜想,目光尽皆看向莉莉安。 连这个妖族都能猜到的事情,他们居然毫无头绪。 “简直太惊讶了。” “是的老大。” 负荷最多的不是伊特曼就是格勒,也许岩鲨骑士还可以与他们争一争。 “我想起来了!法尔王国逼迫克魔什家族签订一个契约,好像极为不公,甚至还在克魔什家族的龙都留了一名刺客,好像叫做问雅来者。”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为什么不早说!” 面对娜娜多的责怪,岩鲨骑士只能双手一摆,像是在说“我也是刚刚想到”。 “问一下,那个烟花能带来多少杀手。” 瓦罗兰鲁冷静心神,问到。 “不是杀手,是四皇子殿下的雇佣兵军团,可能一下子会来几百,也可能几千。” 岩鲨骑士说完,气氛瞬间凝固。 “你们不要担心,那个军团的士兵不过一群白痴,也就五六个和我一样能打的统领,而且我们现在还有起码四五天时间。” 气氛这下更凝重了,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时间。 “瓦罗兰鲁?这不是有犬辞吗?我们坐上犬辞,直接飞走,他们还能怎么滴?” “做不到,犬辞的速度不算快,很容易被追上。” 他们来之前就遭遇过宋小薇,简易折叠的机械翼不仅大开眼界,还告诉他们犬辞有多么笨重。 长途飞行,犬辞说一不二,可要说到灵活迅速,追上他们只需要一对机械翼! “那我们冲出去!这德思特沃王国土地辽阔,我们想方设法折回路易王国!” “可我们在德思特沃王国的正中,离他们的皇都只有半个月的路程,可离任何一条边界,都起码有上千里。” “什么?” 若是逃的话,他们不仅要躲避追杀,还要长途跋涉,这么走,不知几个月可以到。 伊特曼这回没招了,只好望向瓦罗兰鲁。 骑士凝神思索,莉莉安绞着双手,几次想要开口,却毫无办法。 眼下他们到了绝境。 “莉莉安,你有试过传讯路易王吗?” “做不到,风精灵飞不出多远,而勋章,也只能用于一定距离。” 眼下他们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 “娜娜多,这附近有什么城镇吗?” “超大型城市有皇都一个,附近还有数十个小型城镇,克魔什家族在其中都有势力。” “有没有不存在克魔什家族势力的城镇,又鲜少恶魔聚居的城市?” “有啊,但我们为什么不去有援军的地方?” 娜娜多愣神半晌,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德思特沃王国境内,现在发生这种事情,克魔什家族的势力肯定处于严密监视,他们寻求的任何帮助在德思特沃王国面前都无济于事。 那个帝国,实在太庞大了。 “有一座妖族,精灵族聚居的城镇奈雄,不过起码要走上七八天。” “好,我们去那里吧,但在那之前,先放一个巨大的风筝吧?” “放风筝?” 众人看向瓦罗兰鲁,立马想到犬辞就是他们逃生的诱饵。 空中的风筝和地上的野兔,究竟哪个更醒目呢? 犬辞哀嚎着冲上天空,而地面上奔腾的雄狮已经向奈雄冲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前往德思特沃 瓦罗兰鲁没有回应一事此时并未引起维纳尔的注意,他全身心投入于与路易王·三十六世进行切磋,以为克魔什家族谋取最大利益。 若不是路易王·三十六世隔三差五前往庄园,询问瓦罗兰鲁等人的消息,他说不定压根不会警惕。 这时他才发现,犬辞早已失控,瓦罗兰鲁等人也没有任何回应。 祸不单行,一封十万火急的传信随着一位身处机要之族人呈到了维纳尔的面前。 “德思特沃王放任四皇子,意图谋取令牌,娜娜多恐遇害。” 信上只有廖廖几字,却让维纳尔瘫倒在座椅上。 他可是把犬辞的路线跳到最近的,算算时日,娜娜多遇害时,瓦罗兰鲁等人也正好会经过庞大的德思特沃王国! 最后,维纳尔从驯兽师那儿彻底证实了这个情报。 “你说什么!” 路易王·三十六世得知此事时,已经距离瓦罗兰鲁离开一月之久了,到达德思特沃王国需要二十日,也就是说,瓦罗兰鲁在德思特沃待上十天之久生死未卜! 准王想要一锤定音,但这件事牵涉甚广,岂由他这位还未掌权的王说了算? 更何况,路易王国与德思特沃王国的实力不相上下,第二第三素来颇有争议,素来敌对,若是强硬插手,说不定还会激起德思特沃王国的反弹。 “我明白了,容我思索。” 待维纳尔离去后,路易王·三十六世郁闷不已。 眼下这个情况,除了铠恩·维克和欧德,似乎毫无办法了。 “你说什么?那小子在德思特沃断联了,那里很多冰山美人啊,他会不会有事?” “重点是这个吗?” 铠恩·维克忍住怒气,望向眼前的路易王·三十六世。 他还是跌跌撞撞,但不会像以往那样慌张逃避。 “铠恩·维克,欧德,拜托了,这件事唯独你们两人能做到了!” 路易王国难以直接插手的事情,交给一位刺客和亡灵法师却再合适不过。 “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去的。” 铠恩·维克摸摸三十六的头,心想,这个准王现在已经比他高出许多,再也不会缩成一团了。 “哎呀,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干,去欣赏寒冷冰原的风光也不错。” 顺便拜访一下他们吧。 欧德答应前往还是另有原因的,他的族人因他之事被迫远走他乡,无论如何,他也得去看望一下。 “望君凯旋!” 路易王·三十六世朝两人肯定地点头,目送他们走出大殿。 “这不像你啊。” “怎么不像我。” 脚下是高速飞翔的雷翼龙,其背上的两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任凭狂风呼啸。 面对铠恩·维克的讥讽,欧德厚着脸皮说到。 “是想见家人吧?” “才不是!” 欧德的极力否定无异于不打自招,但铠恩·维克这回没有半点讥讽的意思,他接着到:“我从法尔王国跑到路易王国,不也是为了家人吗?” “谁能想到路易王国的一个没有护卫的皇后拥有高超的药剂知识呢?” 欧德摇头晃脑,直言未来不可捉摸。 “这不同,我在路易王国本来就没有什么留恋的,哪里知道我的族人会被迫跑到德思特沃王国呢?我的大儿子二儿子三女儿…十八儿子都散落四方,倒是你,你在法尔王国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留恋的事物吗?” 铠恩·维克苦笑着回应。 “我心寒之下离开了法尔王国,等同永远离开刺客联盟,等同与众多战友分散,而世态炎凉,所谓情深意厚,在站队之后就完全没有了,我在路易王国多年,几乎从未见过任何一个故人。” “所以还是有人来见你的嘛。” 欧德撇撇嘴,他就不一样了,回到家族也没人见他,说不定还得人人喊打。 “问雅。” 铠恩·维克似乎不愿提及这个名字,他长呼一口气,目光望向远处倒退的云。 “这种情况下还来见你,多半另有隐情,快说吧。” “到边界了,雷翼龙易被发现,用这个吧。” 铠恩·维克无视欧德的抱怨,自顾自甩出两枚相连的翼形徽章,自己手里也握着一枚。 “这什么啊?” 欧德看向铠恩·维克,只见他捏碎徽章,两团光自其中飞出,附着在他背上,化为了一对机械翼。 “德思特沃王国的机械学冠绝得蒙安爵,你关着的年岁,足以让他们的机械学发生惊人的变化了。” “天哪。” 欧德捏碎徽章,感受着机械翼不可思议的轻盈,跟随铠恩·维克一同跃下。 “而这双机械翼里,也藏着路易王国隐隐弱于德思特沃王国的原因。” “我想我明白了。” 欧德谨慎地回复到。 不知不觉间,身旁酣睡的敌人突飞猛进,在过去几百年里,不断将魔法,阵法,冰冷的钢铁融合,从而生产出强大的机械武器,对于欧德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奈雄 奈雄并非魔族聚居的城市,大多居民都是妖族,精灵族,或者其他种族。 他们有的是别国逃亡的奴隶,也有避世隐藏,躲避战火的落魄贵族,他们有的是残忍凶狠的亡命之徒,也有不适合在迷雾生存的软弱者。 不管如何,奈雄对于沦落为奴隶的生灵,无异于避难所,来这的妖族,无一不是因为“活命”二字。 数千年下来,原先村落大小的奈雄居然发展成百万人的城镇,一眼望去,鳞次栉比,妖族张扬个性的房屋成排矗立。 今日,奈雄见到一批奇怪的来者:商业帝国克魔什族人,人族,妖族,植物生灵,沙魔。 组合怪异到连奈雄都想要一探究竟,可它终究是死物,只会注视着几人走入奈雄。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城门口的士兵拦住了瓦罗兰鲁几人,冰冷的弓箭瞄准了外来者。 “我们是避难的魔族。” “魔族?” 士兵的目光越过瓦罗兰鲁,望向其他人。 这批外来者掩去面容,披着看不出来头的长袍,但不同生灵之间的差异难以掩去,所以瓦罗兰鲁干脆承认自己是魔族。 他的魔气会让其他种族的人一口咬定他的魔族身份。 “你们几个是魔族,但你怎么解释身旁的妖族和植物生灵!” 奴隶制是奈雄人恨之入骨的词语,他们大多数人天生遭受辱骂,鲜少能挣脱奴隶身份,这份恨,在来到奈雄后便更加强烈了。 大部分奈雄人看到魔族与妖族与植物生灵与精灵,肯定会异口同声地骂到:“傲慢残忍的魔族!” “我们是…” 莉莉安想要言语,但看到瓦罗兰鲁的暗示,还是停住了。 既然瓦罗兰鲁想要她保持沉默,那她就选择相信。 瓦罗兰鲁望着眼前的士兵,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扔出一大袋珠宝。 奈雄,非魔族聚居,来此的非魔们能够维持生命,却难以生活。 在来之前,瓦罗兰鲁就清楚,道明他与莉莉安,格勒的关系全无作用,反而会激起他们的仇恨,倒不如以钱财了事,谁不会有一个“不可告人”呢? “队长?我们…” 其他士兵看到珠宝那刻,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接过珠宝的士兵毫不吝啬地递给旁人,偌大的珠宝袋来回穿了一遍。 这下,所有士兵都屏住呼吸,等着那位队长作出决定。 但无论他们的队长做什么,他们定会全力支持。 “金钱买不来尊严和高贵…但我们有一个庞大的家要养活。” 那个家,其实就是这座叫做奈雄的城市。 士兵们向两旁散开,目光怪异地盯着瓦罗兰鲁几人走入奈雄。 在内心里,他们时刻谨记,要永远与不以的种族制作战,但现实又让他们不得不一而再地让步。 “谢谢。” 瓦罗兰鲁经过时,留下一句到,而令士兵们更讶异的是,其他人也跟着留下一句谢谢。 听起来或别扭或温柔的谢谢,却让十几名士兵手足无措。 恶意难以掩饰,伪善却难以逼真,这些士兵察觉到其中细微的差别,心中的恨消散成好奇。 “这里就是奈雄吗?” “老大,这里会不会也有植物生灵呢?” 格勒和伊特曼的体积装不下一件长袍,两人挤在同一件里头。 “呵呵,哪个植物生灵想不开,不好好待在长者之森?” 说完伊特曼就开始后悔,这不是正在说他自己吗? 照这个速度,猴年马月能回长者之森? “砰!” 格勒一个不留神,撞到伊特曼的后脑勺,他疑惑地道:“怎么忽然停了。” 能看到外面的伊特曼咽咽口水。 周围整条街的妖族,精灵族,或是矮人族的目光只看向他们。 收摊的小贩,漫无目的的行人,墙角依靠的无赖,正晾晒衣物的家庭主妇… 视线内的人仿佛商量好似的,目光都挪向几人。 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这数百道甚至数千道的,充满敌意,恨意的眼神! 如同数十万支箭穿过众人的身躯,钉住在深渊里头不得翻身。 “瓦罗兰鲁,他们的恨意,好浓厚。” “没事。” 尽管掩去面容,莉莉安还是能想象出瓦罗兰鲁的笑脸。 “好,莉莉安不怕。” “你们魔族,为何带着奴隶出现在这!这里可是奈雄!” 一个人指着他们破口大骂,成百上千的人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众人置身于这等洪流,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是贯彻迷雾世界的规则不能才不要,还是置之不理,躲够几天就继续前行? “说?你这魔族有什么目的?” 瓦罗兰鲁还未思索出对策,一位年老的女精灵就用她枯燥的手抓住了瓦罗兰鲁的手腕,妇人憔悴干枯的面容上是醒目的,盖住整张脸的印记。 这让她看起来如同被诅咒的厉鬼,不过瓦罗兰鲁看到,只觉心生怜悯,住在这的,哪一个不是与他一般沦落迷雾? “你怎么能这么对瓦罗兰鲁呢?” “喵!放开瓦罗兰鲁!” “没事,娜娜多,莉莉安,我能处理好。” 瓦罗兰鲁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上前阻挠妇人。 他只是任凭妇人握着手臂,静静地听她的嘶吼。 “真是奇怪!” 老妇人没有见着意料之中的难堪,愤愤地走了。 但周围还有整整一街人,这些人可就不好打发了。 要用剑吗? 瓦罗兰鲁扫视众人,已经有妖族亮出武器,就等爆发战斗。 “怎么了这是?” 清脆的声音自空中传来,众人抬头,看见数人背负机械翼靠近,在这些人落地时,机械翼迅速收缩,整齐划一。 “城主!这有个魔族带着他的奴隶来奈雄,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吗?” “什么?我看看?” 人群闻言,主动让开一条路来。 瓦罗兰鲁这才发现,来者居然是宋小薇,虎之魔盗团的团长就是这奈雄的城主! 这也算意料之外的收获,如果是宋小薇的话,他们说不定还能寻求到一些帮助。 “虎之魔盗团,准备消灭这个羞辱我们的魔族。” 宋小薇扫过几人,心里早已给出定论:一定是万恶的魔族带着他的奴隶到这耀武扬威来了! “遵命!” 机械翼在同一时间张开,数十位妖族跃至空中散开。 只要宋小薇率先出击,他们就会以雄鹰之势杀将过来。 “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瓦罗兰鲁大感不妙,可他现在一筹莫展,下意识地与几人靠拢。 “瓦罗兰鲁,不如我轰个痛快?” 洛奇·芒特一点也没有逃亡的样子,他甚至不想思考冲突的后果,他也许能大展身手,但绝对会有人传达消息,接着就是无止境的追杀。 “等一下!” 正当众人以为战斗不可避免时,宋小薇忽然下令停战,又落到几人面前。 “魔族,妖族,植物生灵?我们莫不是在哪见过?” “说起来,我们上次打劫克魔什家族时好像也见到这个怪异的组合?喂?难道你们是逃跑的奴隶?” 其他盗贼团成员似乎回想起那事,敌意一下减半。 “事到如今,也该亮相了。” 瓦罗兰鲁一笑,掀去长袍,其他几人紧随其后,就剩洛奇·芒特和娜娜多还处在犹疑之中。 “真的是你们?你们逃出来了?” 宋小薇见到上次会面的骑士,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她再次见到眼前这个有趣的组合,但这还存在一个疑虑! “那这两位魔族,为何遮遮掩掩呢?” 全场不友好的目光又燃烧成片。 瓦罗兰鲁几人得到宋小薇的承认,但这两位不愿露面的魔族显然不是善茬,甚至是怕被人认出,才这般遮遮掩掩。 说不定,他们与一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比如得蒙安爵有名的商业帝国克魔什。 这个家族经营业务范围极广,自然不排除利润惊人的奴隶贩卖。 “他们是…” 说出克魔什等同把路堵死,眼瞎下又无任何方法。 “我是娜娜多!也是沦为克魔什家族奴隶的魔族!” 娜娜多掀去长袍。 她不想再让瓦罗兰鲁难堪,它更不想只躲在瓦罗兰鲁身后。 “哎呀,真没办法,我也是呢。” 岩鲨骑士掀开长袍那刻,顿时引起诸多好奇。 眼前这位沙魔和魔女,究竟为何沦为奴隶呢? “既然这样…” 宋小薇语气缓和下来,接着到:“欢迎来到奈雄。” “诶?” 娜娜多没有想到蒙混过关如此简单,也许,住在此地的人抱有深刻的恨,但也保留了对同等遭遇的人的善。 这在迷雾难能可贵。 得到奈雄人的接纳,几人也没有那么拘束,当即就找下座旅馆住下。 经过多日奔波,他们总算有一日能睡好觉。 “那个,只有两个房间了,你们几人要不挤挤?” 店主是个胆小怕事的小个子精灵,见到瓦罗兰鲁等人就赶忙躲到柜台后面,若不是莉莉安的笑容着实让他安心,说不定他会马上关门。 “这…” 瓦罗兰鲁一时犯难,他一贯和莉莉安睡一块,眼下这情况,不如让娜娜多和莉莉安睡一块? “这还不简单!来来来,格勒,洛奇·芒特,这边这边。” 伊特曼拽去两人离去。 他的思路非常简单,这里就六个人,两个房间,三人一个岂不美哉?莉莉安和瓦罗兰鲁没有分开睡过,所以自然是他们三一块咯。 “请。” 店主将钥匙递给莉莉安,记下了猫耳妖善意的笑容。 但他又为猫耳妖的未来担忧。 这么一位美丽善良的猫耳妖,为何会与一位魔男和另一位魔女扯上这么复杂的关系? 看来魔族的贵族圈,确实太乱。 “我们…睡觉吧。” “好的…没问题。” 娜娜多听到伊特曼的言语时,大脑就陷入空白,路上她还安慰自己,说不定有两张床,可一进门就看见一张床。 这岂不是等同于她和瓦罗兰鲁睡了? 似乎感受到她的局促,瓦罗兰鲁表现的也有些不自然。 唯独莉莉安疑惑地望向两人。 一阵纠结过后,瓦罗兰鲁睡在最左侧,娜娜多则是最右侧,莉莉安夹在中间。 “莉莉安…你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娜娜多小声地问到,声音里头充满担忧。 她听到的男女同睡,似乎就是要生孩子了。 “什么事?” 莉莉安揉揉困顿的眼睛,并不理解娜娜多所指。 “呃,咱这个年龄,是不能随便和男孩子睡的吧?” “一直都是这样啊。” “哈?” 娜娜多清醒许多,一副听到恐怖故事的表情。 难道莉莉安和瓦罗兰鲁一直是睡在一块,这岂不是暗示她是个介入者? “娜娜多,你好像很生气啊?” “睡觉!” 娜娜多气愤地翻身,毫不犹豫地睡去,只留莉莉安独自困惑。 夜晚难眠的不只有娜娜多,洛奇·芒特也辗转反侧,他忽然想起族长临行前的叮嘱。 大致意思是要他好好保护娜娜多。 “喂,伊特曼!” 岩鲨骑士摇醒食人花,神神秘秘地问到:“你说,就让他们三个人这样,会不会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啊?” “你看,瓦罗兰鲁血气方刚,莉莉安和娜娜多又不谙人世。” 如果发生点什么,他怎么和族长交代? “族长放心!这事是我亲自同意的!” 如果这么回答,他会不会被凌迟。 “可是莉莉和瓦罗兰鲁每晚睡觉前都会聊到深夜,我有点烦所以这么决定了。” 食人花突如其来的诚恳险些激起万层巨浪。 “算了,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知道,管那么多作甚。” 岩鲨骑士不再理会,先美美地睡一觉,明天再思索好了,这事能传出去,也是活下来的证明。 何况,克魔什家族的声誉跟他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起风了 奈雄城的黎明伴随古老而沉重的钟声,但在那之前,奈雄非魔族早就开始劳作。 如果不以外界成倍的工作量去过活,他们是难以在恶魔的世界生存的。 “瓦罗兰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旅馆窄小的桌子挤着六人,情景如同相依为命的蚂蚱在一根绳上。 “吃完了,再来一份。” 伊特曼在洛奇·芒特说话时,又骄傲地干掉一桌饭菜。 “逃,但我现在还想不到方法。” 奈雄也不过他们暂时避难的所在,以德思特沃四皇子的人脉,找不到他们只是一时而已。 一旦他们踏出奈雄,该如何躲过四皇子遍布德思特沃的眼线? “德思特沃四皇子摩殉,王国内最有权势的王裔,精于机械学,甚至传言,他还做过一些生灵实验。” 洛奇·芒特见瓦罗兰鲁沉吟不语,于是道出了四皇子的生平事迹。 “机械学?生灵实验?” 瓦罗兰鲁对于机械学知之甚少,但在他的印象里,融合魔法,钢铁,阵法的机械学可谓无处不在。 任何装置,堡垒,要塞,无一不是机械学的杰作。 “他原先是最不起眼的皇子,可后来发掘出惊人的机械学天赋,一举成名,生灵实验是近几年传达的消息,说他用妖族,精灵族,甚至一些下魔族,其他生灵进行各种实验。” “他这么做,不怕世人指责吗?” 瓦罗兰鲁说完,内心却是暗自嘲笑。 你指望进行奴隶交易的人对殴打奴隶的人说三道四?哪怕再丧心病狂,于他们而言,不过和烧毁一栋房子而已。 他们不把妖族看作生灵,而是财产。 洛奇·芒特略过那个提问,接着道:“甚至有消息称,他在生灵实验上取得一些难以想象的成果,但究竟是什么,不得而知。” “这些消息的确值得深思,我现在起码知道对手有多么可怕了。” 瓦罗兰鲁顿感沉重,他知道,这不仅是因为摩殉,还因为守护身边这些人的责任。 “而且,他还是第三十代卡杰罗的徒弟。” “卡杰罗?” “德思特沃的剑法大师,他之于德思特沃王国就像曾经的佐恩之于法尔王国。” “天哪!” 伊特曼突然大叫。 “怎么了?” 一桌人原本全神贯注于瓦罗兰鲁与岩鲨骑士的谈话,听到伊特曼的大喊,目光全转向他。 胆子小的店主也好奇地看向这侧。 “这么强吗?” 伊特曼停住进食,注意力终于转到谈话上。 “伊特曼,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 伊特曼的话大多听起来稚嫩,很容易忽略,但他最无心的言语,往往又能拨开迷雾。 恐怕,身在局中不知局的他们无法想到的,处世未深的伊特曼却可以看透。 几人目光转向他时,伊特曼一时语塞。 他刚刚都没听啊,还是格勒悄悄推来一张小纸条。 上面只有植物能看懂的图案将事情经过大致重述。 “能不能飞出去呢?” 犬辞是伊特曼乘坐过最庞大的魔兽,骑在一条飞龙的背上穿过云层,好像能挣脱一切束缚。 “我们前几天刚刚放飞了唯一的犬辞,现在说不定已经落入别人手上了。” 娜娜多浇下一桶冷水,这伊特曼害她整晚没睡,脑海胡思乱想,结果身旁的莉莉安和瓦罗兰鲁什么也也没做。 今天她一定要多浇几盆冷水。 “奇怪,这种冷气…” 伊特曼面对突如其来的冷气,莫名想起斯蕾芙。 “犬辞没有了,我们用小型的机械翼不就行了吗?” “上哪里弄机械翼。” “宋小薇就有啊。” 伊特曼说完,娜娜多的双目立马瞪大。 “你们之前被她打劫过?” 难怪见到瓦罗兰鲁几人,宋小薇的敌意就全消散了。 “对啊…” 简单复述遍经过之后,伊特曼继续说到:“虎之魔盗团的机械翼要是借过来一堆,我们直接用机械翼飞行。” “但是机械翼无法长途飞行。” 他们离最近的边界在数千里以上,机械翼最多能飞行两百里就必须充能,驱动的魔法晶石数量稀少且极贵,以他们现在的财力根本无法支付。 现在,他们手上仅带着山庄遗留的一些财物。 更何况,在第一步“借”上面,他们就输了一大半。 机械翼如此珍贵,除非花费重金,否则怎么可能予你? 眼下他们没有多少盘缠,还得躲避追杀。 “而且,那个宋小薇为什么要借我们而不是卖我们?” 娜娜多接着说到。 “这这…” 伊特曼这才意识到他卡在第一步。 在他认识到几人的处境时,便一筹莫展。 “没事,伊特曼,你尽力了。” 莉莉安摸摸伊特曼的额头,看到他绞尽脑汁的模样,忍不住心生怜悯。 对于植物而言,思考还是太难为情了。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旅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宋…宋姐!” 矮小的精灵见到来者是宋小薇,不由地愣在原地。 “嗨!” 宋小薇回以礼貌的招呼,然后走到瓦罗兰鲁几人面前。 “宋小薇?” 瓦罗兰鲁等人不解地望向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子,她的黑耳随着脚步的起伏上下摇曳,多上几分可爱。 “当然是来看一下我看好的人呐!” 宋小薇拍拍瓦罗兰鲁的肩膀。 “第一次相见是道上的对手,第二次倒在这遇见你,怎么着也说的上是缘分。” “缘分吗?” 瓦罗兰鲁深知缘分二字的微妙,心下一想,这一连串相遇说不定真是宿命——一个他痛恨又认可的字眼。 “宋小薇小姐,你似乎很想见到我们。” “那是当然!” 宋小薇看向说话者,顺手摸过她的猫耳。 “诶?你的猫耳,怎么少了一只?” 之前打劫时,宋小薇并未注意到莉莉安缺失的左耳,今天双手摸过,才发现截然不同的那部分。 气氛轻微地绷紧。 “被猎人吃掉了。” 瓦罗兰鲁无不悲伤地提起这事。 自那个失去猫耳的夜晚,瓦罗兰鲁就暗自发誓,不会再让莉莉安受到伤害。 “黄金狮族吗?真的臭名昭着。” 凡是提到猎人,十有八九代指黄金狮族。 “如此悲伤的事情我也不多问了,但不要让我知道,你说谎。” 宋小薇盯着瓦罗兰鲁,忽然的锋芒审视着这位骑士。 “宋小薇,说一下你的来意吧。” 骑士并未畏惧,甚至毫不犹豫地问到。 “加入我们奈雄吧。” “加入奈雄?” “对,你们身上有宝贵的勇气,这在迷雾难能可贵,而且,你们沦落到奈雄,无论什么原因,一时半会走不了,对吧?” “的确走不了。” 几人面面相觑,苦笑着回答。 外面有一个四皇子虎视眈眈,一时半会估计都得藏好。 “所以,不如融入这里,不然你们怎么生存。” 最后这句话说到几人的心坎。 瓦罗兰鲁回望身旁的同伴,除却一脸茫然的伊特曼,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表露同意。 “好,我们加入奈雄。” “太好了,跟我来吧!” 宋小薇拉起瓦罗兰鲁,向外跑去。 “还愣着干啥,走啊!” 走出几步外,宋小薇发现其他人还愣在原地,连忙催促到。 就这样,一行人跟着她逛遍整个奈雄。 “这是商业街,这是事务所,那里是求职所,先饶一圈,等会我们回来去那里,有人会给你评级,还有那口钟,第一代城主放那的,说是纪念挣脱锁链的日子…” 随着宋小薇的介绍,奈雄在众人面前展开。 这座城市,比他们想象的富有活力。 “她干嘛一指点拉着瓦罗兰鲁啊。” 娜娜多凑到莉莉安耳边,小声说到。 “因为我喜欢啊。” 站在十步外的宋小薇很直率地承认她的好感。 “娜娜多,当初路易王·三十六世贴着耳朵跟瓦罗兰鲁讲话都能被莉莉安听见,你还是小心隔墙有耳吧。” 伊特曼幸灾乐祸地经过。 “老大英明。” 格勒脑海中想起刚刚一幕:伊特曼写下植物才能看懂的文字代替言语。 “喜欢吗…” 莉莉安望着两人,倒没有马上回答娜娜多。 她的目光落在瓦罗兰鲁与宋小薇握着的手上。 瓦罗兰鲁此时显得有些急促不安,抱有腼腆的情绪又是莉莉安鲜少感觉到的。 斯蕾芙的话不期而至,在她耳畔响起。 “等到那一天,你就知道了。” “好了,还是松手吧。” “只是拉个手而已嘛。” 看到瓦罗兰鲁脸红羞涩,宋小薇反而大笑,但还是放开了他的手。 而那只松开的手习惯地往后一扬,然后一握。 “哈,莉莉安,她终于放开瓦罗兰鲁了…” 娜娜多扭头看见的不是莉莉安,而是岩鲨骑士。 洛奇·芒特无奈地指向前方。 莉莉安已经跑上去握住了瓦罗兰鲁的手。 现在,倒是她显得有些落寞了。 不过这份落寞未持续太久,众人绕过一圈,熟悉奈雄的基本情况之后,便跟随宋小薇来到求职所。 偌大的求职所却是人丁稀薄,宽敞的大门偶尔有人走入,房屋尖顶的玻璃也一片破旧。 几人走进建筑内,目睹眼前萧条的景色之后,顿时一惊。 一排排空空如也的座椅前,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妖族老者坐在柜台前,手里拿着一大堆账本,似乎在核算。 “这个情况不乐观啊。” 心直口快闻名的伊特曼一语招来不少注视。 “没办法,就在几年前,奈雄人还不必这么艰难,只是在四皇子进行生灵实验过后,一切都变了,非魔的奴隶市场需求飙升,我们奈雄作为世间罕有的非魔族聚居地,当然迎来了众多挑战。” 话音落地时,宋小薇从兜里掏出一个布袋,甩手扔到瓦罗兰鲁手中。 “那个士兵手的太多了,这是他上缴的,但我觉得还是太多了。” 面对回到自己手上的布袋,瓦罗兰鲁一时无言,心里涌起一阵敬佩。 都说一叶知秋的本领难能可贵,于细微处品尝人格魅力才真的聪慧。 现在,瓦罗兰鲁甚至肯定,眼前的宋小薇,绝对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妖族不同。 “我们走吧,来都来了,不如看看。” “好。” “是啊,我很能吃的。” 又是一阵注视。 几人说完,纷纷走向老者。 直到他们走到柜台前,老者才合上账本,端着老花眼镜望向几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过客 “城外还是城内?” 众人听到没有由头的一句话,不知如何作答。 “就是我们这大多人谋生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待在城内,做些苦力,记账的活,另外一个则是城外,去当一些护卫什么的,或者干一些脏活。” 宋小薇小声地解释到。 “脏活?” 像刺客那样的? “就是各种各样不适合魔族来做的脏活,可能是给某个妖族女子送物资,也可能是打扫一些下水道,偶尔我们也会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 瓦罗兰鲁似乎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对啊,我们不就是这么遇见彼此的吗?” 宋小薇坦然的承认,没有丝毫害羞之意。 “早些日子我们就听闻四皇子意欲对克魔什家族动手,所以就有不少人开始趁火打劫,我们虎之魔盗团前些日子还去了一所空荡荡的山庄呢?” 捕捉到山庄二字,几人的内心为之一揪,令他们揪心的还是宋小薇心悸的神色,像是目睹过怪异景色一般。 “宋小薇,难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 “是的,太奇怪了,看起来发生过相当激烈的战斗,但我们没有找到一具尸体,甚至没有一点血迹。” 几人目光偷偷瞄向瓦罗兰鲁,都听出是瓦罗兰鲁的手笔。 “不过还好有惊无险,我们还捞到一批价值昂贵的货物。” “价值昂贵的货物?” 娜娜多皱眉,两只大眼睛装满困惑。 她明明清点过山庄,觉得值钱的宝石,金币,魔法石全带走了,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货物? 疑惑之际,娜娜多看向岩鲨骑士,后者肯定地摇头,像是在说:不过一些断壁残垣,难以带走的艺术品以及一些不知什么年代的装饰,怎么可能值钱? “在那我们居然找到了几副传世名画,其中有一副还是阿鲁斯丁时代的遗作,山庄里头的那些古老装饰也挺昂贵,连那屋顶上镶嵌的都是琉璃瓦,如果不是太麻烦,我们可能会整座房子都搬走。” 宋小薇掰着手指算完,抬头发现娜娜多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没事的!你要是选择城外工作,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抄到更值钱的玩意。” 在宋小薇看来,娜娜多的失魂落魄是临渊羡鱼,但唯独洛奇·芒特这个克魔什中人清楚,那是克魔什族人的心在滴血。 本以为那山庄破旧不堪,就几副画几个瓶,原来比起宝石,那些瓶瓶罐罐才真的值钱。 “既然明白了,选什么!” 老者不耐烦的问话打断众人。 “城内!我可以搬很多货物!” 伊特曼拉着格勒率先走出。 “就你?” 老者眉毛一看,低头端详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植物生灵,他细瘦的根茎能撑起硕大的脑袋就已经很惊人了,何谈搬运货物? “可别小瞧我们老大,这就演示给你看。” 两株植物生灵走到角落的杂物面前,其中一个张开巨嘴,另外一个则一骨碌地塞。 老者惊讶地张大嘴巴,就连宋小薇也吃惊非常。 “空间魔法?” 一株会空间魔法的植物生灵? “不,是天赋。” 伊特曼走到另一侧的墙壁,将所有杂物悉数吐出。 这是伊特曼的天赋技能,俗称被动,拥有两个魔法胃,一个用于进食消化,另一个则可以容纳巨量的物体,但无法吞下任何活物,也无法吞下大于嘴巴的物体。 “我也待在城内吧,我记账还行。” 想来想去,娜娜多还是走到伊特曼两人身旁。 她可不想有朝一日打劫打到自己家族头上,坐实这不孝女之名。 “瓦罗兰鲁,你是在城外还是城内。” 莉莉安看向瓦罗兰鲁。 “我选择…城外。” 抛头露面固然危险,但他们不能一直待在奈雄,而谋划出路的唯一方法就是熟知德思特沃。 “那莉莉安也选择当个护卫吧。” 莉莉安将所有工作单纯理解为护卫,其实不然,这里的妖族更像行走在魔族边缘的魔族,即使有栖身之地,也不得不向魔族低头。 “岩鲨,你也待在这吧。” “自然。” 洛奇·芒特则不同,摩殉已经对克魔什家族下手,必然对克魔什人了如指掌,所以洛奇·芒特最好待在奈雄。 “好,和我期待的一样。” 宋小薇满意地拍拍瓦罗兰鲁的肩膀,又摸摸莉莉安的猫耳。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着吧。” 老者适时地说出安排,几人听完,各自记住。 “再见咯,明天见。” 临别前,宋小薇不忘打一声招呼。 “太可恶了!” 待她走后,娜娜多不悦地挥舞拳头。 墙倒众人推,她们克魔什家族今个居然沦落至此,连一个小毛贼也能洗劫他们,现在,她总算明白父亲为何总是愁眉苦脸,沉默寡言。 这种与虎谋皮的日子,他们家族不是第一天做了,如果不能守好龙之心的令牌,他们恐怕难再崛起。 夜晚降临在奈雄,离此地几千里外的山脉,突然刮起一阵狂风,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我们这么快好嘛?” 这样做未免太过招摇。 “没事,我们选择的路线人迹罕至,几乎全是高山险峰,谁能注意的到。” “这不像一个刺客说的话啊。” “刺客悄无声息的前提是需要这么做,我们眼下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为何要蹑手蹑脚,而且瓦罗兰鲁他们怕等不起吧。” 铠恩·维克倒显得稀松平常。 “如果我们来迟了怎么办?” “你是在担心瓦罗兰鲁吧?不用多想,那小子的能力能逆转因果,连长者森爵都做过评价。” “什么?逆转因果?” 欧德呐喊着问到。 因为机械翼的轰鸣,他们一直是用这种方式交流。 “是的!你以为是简简单单的预言吗?是逆转因果!” “那岂不是相当于神明了?” 欧德悚然地提高音量,喉咙几乎沙哑。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说明,神话传说时代越来越接近了。 “停,隐蔽!” 似乎察觉到身后隐隐约约的动静,铠恩·维克手指一绕,一根细小的银线猛然一甩,两人的机械翼尽皆离体,铠恩·维克一手收起机械翼,一手拉住欧德。 两人眨眼睛坠落云端。 “什么动静?” 欧德望着越来越近的山峰,虽然物理伤害对他效果微弱,但从几千米的高空坠落可不是一码事! “别慌!” 铠恩·维克手一握,无数微不可见的银线越过两人,瀑布一般垂下,又在瞬间绷直。 “什么…鬼!” 欧德发出一声大叫,两人坠落的速度呈指数级上升,本来数十个呼吸能抵达的山巅居然静在眼前,连上面的岩石块都变的一清二楚! “嗖!” 离地面百米距离,铠恩·维克又是一晃,拽着欧德坠向幽深的峡谷。 “砰!” 在脸抵达墙壁那刻,银线张开,汇成一张大网,欧德险些破颜,然后弹到了一处悬崖。 “为什么要这样降落啊?” 欧德感觉脑袋晕乎乎的,铠恩·维克并没有急着回答,做了一个沉默的手势。 阴影自高空投射而下,天空瞬间化为一片漆黑。 两人在悬崖的凹侧,想要看到黑影,也得探出头去。 欧德抬头一望,惊讶的下巴差点掉地。 那片投射下的遮天蔽日的阴影居然是成群的飞艇战船! 视线所及直到云海之上,偌大的战船自两人头顶漂浮过。 “等一下,这条路线人烟稀少,不是因为这里地势险峻吧?” “你猜到了吗,这里的确不是,这里是德思特沃王国四皇子的秘密航道。” “秘密航道?” 一个皇子为何能拥有这么多战船,这种规模的军队,哪怕是路易王·三十世想要召集也得费一些功夫。 “他现在名义上仍是皇子,可实际上,他就是未来的德思特沃王。” 铠恩·维克靠在岩壁上,并未好奇地探头望。 德思特沃王神的能力就是机械学,经过数千年发展,他的子孙能拥有这等规模的机械军团也不足为奇。 而且据说,这种数万规模的战船还不是德思特沃王国的全部家底,甚至还有一些唯独当代王才能统御的强大机械。 “第一是法尔王国,向来无可争议,但我现在明白,第二第三为何从来充满争议了。” 欧德长叹一声。 “你刚刚说这是他的秘密航道,这些战船,难道还有其他使命?” “生灵实验。” 铠恩·维克说完,欧德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毕竟,传说中,德思特沃王神曾执着于建造一支永远不会死亡的军团,但最后结果好像是引发一场沉重的灾难,可这个事关阿鲁斯丁大帝,法尔王神,路易王神,甚至一些野神的传说,随着神话传说时代的终结一同成为历史的尘埃,被世人遗忘。 “管他呢,我们走就对了。” 待轰隆隆的战船飞远,两人拿出机械翼,继续疯狂赶路。 “四皇子殿下,我们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 翻滚的战船海浪之中,每一只都警惕戒备,悬飞在核心位置的那几艘,却是格外的悠闲。 “试飞,这之中大部分战船都是积存已久的我想筛选掉不合格的。” 说话间,一艘战船突然爆炸,连带着周围几艘坠入地面。 “找人去救一下。” “是的。” 旁边身材迷人的侍女俯下身子,有意让双峰展现在男子眼前,可男子毫不在意,只是望着周围的战船。 “摩殉殿下为什么要急于筛选呢?” “如果等到那一天来临,就来不及了。” “是哪一天呢?” 侍女不明所以,摩殉望着漫天的战船,想象着他们焚毁坠落的场景,神色渐渐悲伤。 他一字一句地回答到:“等这迷雾消散,阿鲁斯丁大帝剑指四方时,就来不及了。” 侍女还在迷惑,耳边的轰鸣已经盖过她的问话。 第一百二十七章 摩殉 “轰——” 又响起一阵轰鸣,几艘飞船应声坠落,还来不及弹跳的驾驶员多半要丧命。 “不仅老化,还缺乏逃生装置,让其他破旧的战船找地方降落,培养一个飞行员可是非常昂贵的。” “遵命!” 侍女说完,朝身旁的人暗示一番。 天空亮起一朵烟花,战船的阵型随之改变,船只四处纷飞,散落在沿途最近的港口。 随着战船的降落,四周透亮许多。 “我师父的病情怎么样了。” “回殿下,不乐观。” 一听到师父二字,不仅是侍女,就连周围人也开始紧张起来。 他们清楚师父二字在摩殉心中的份量。 倘若当初剑圣卡罗杰没有收留落势的四皇子,恐怕他早已殒命于王位争夺,怎么可能像眼前这般春风得意?所以对于摩殉而言,卡罗杰像一位至亲,他那神秘的生灵实验很大一部分都是关于卡罗杰的怪病。 究竟有多怪异无从得知,但听说,那种病的感染者容易失控,感知不到痛觉,甚至沉浸于杀戮。 所幸那种病没有瘟疫一样的感染力,但被感染者伤到,就不好说了。 “病情恶化了。” “是这样吗?” 摩殉早就预料到答案,他此番急忙赶回,部分是因为此事,另外一部分,则是为了“克魔什家族”。 “克魔什家族有消息吗?” “没有,殿下。” 回答摩殉的不是侍女,而是身后出现的黑影。 “所有人都消失的很干净,我们找到的唯一痕迹就是犬辞的起飞划痕,我们截获了那头犬辞,只是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吗?意料之中。” 摩殉扶着栏杆,遥望云端月,看不出是失望还是愠怒。 “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 “是这事吗?” 摩殉抬手时,掌心握着一枚金色的令牌,图案像是一条翱翔的飞龙。 “是,既然殿下想要克魔什家族的一些产业,直接像法尔王神那样做不就好了吗?用这种方法,不是很容易鱼死网破吗,而且,那个传说,真的有人信吗?” “信不信不重要,你难道就不好奇,一颗心脏,为何还能维持数千年的跳动呢?” “难道殿下想要的不是克魔什家族的产业,而是…龙之心?” 侍从这才明白主帅所想,不禁愣住。 龙之心,那可是野神龙之领主的心脏!神明的遗产! “是,所以我一定要将令牌弄到手。” 恶魔的世界里,不能才不要。 摩殉望着远方思索。 他原先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王裔,可有一日,他忽然觉醒,脑海中涌现部分记忆,他能模糊地看到一些必定的未来,并且被引导着前进。 可随着前进,他又发现自己的人性一点点的泯灭,最近提到师父,她已经不再像以往那般担忧,就好像事不关己。 也许这就是力量的代价,等神话传说时代完全来临,他会不会完全换了一个人? “你有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摩殉的注意力回到谈话上。 “没有,殿下。” 黑影摇头叹到。 “沿途所有岗哨,暗哨,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边界,黑市也没有他们消费的迹象,我们盯着克魔什家族的势力,可他们也没有去,就好像完全避开了我们的追踪。” “异想天开。” 摩殉拍着栏杆,在心中狠狠否定这事。 “你说,这山庄周围任何一座城市,任何一条小路,哪怕是荒野都有我们的暗哨,空中有我们的飞船,却无法找到娜娜多和岩鲨骑士洛奇·芒特?” “属下知罪!” 黑影心惊胆战地连忙半跪下。 “起来吧!这次我们遇到对手了。” 摩殉没有再追究,善于机械学令他脑海塞满逻辑,与其发怒,不如思考。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小镇,是不在我们监视范围的。” “殿下,确实有一座,但我们已经查过那座城镇奈雄了,根据得到的消息,前几日,有几个克魔什家族脱困的奴隶,三个魔族,一只妖族,两只植物生灵,他们出现在奈雄的时间,正好和娜娜多消失那日吻合,但是…” “难道还有什么意外?” 摩殉疑惑地问到。 “但是素来反感魔族的奈雄现任掌控者宋小薇,似乎认识那几名奴隶,并且给他们安排了工作。” “哦?那的确不可能是娜娜多和岩鲨骑士,哪怕他们想逃到那,那群生灵还巴不得轰走他们。” “所以属下认为,他们可能只是藏在附近,只要我们坚持搜索,定能找到。” “去吧。” 摩殉终于点头赞同。 是的,不管他们用何种方法藏匿,只要还在这德思特沃,就休想摆脱他! “阿嚏!” 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冷。 娜娜多打了一个喷嚏,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 不料她一翻身,就看到眼前一幕。 瓦罗兰鲁背对着莉莉安,而莉莉安又贴着他。 这种睡姿,他们莫非就是那种关系? 想到这,娜娜多脸上多了一片红霞。 可无论娜娜多如何想,身旁两人只觉习以为常。 这是流放者和守望者相依为命。 瓦罗兰鲁不会忘记流放前的岁月,莉莉安不会忘记那个黑夜。 所以有瓦罗兰鲁在身旁,她才能安心入睡。 如何感觉不到莉莉安的存在,瓦罗兰鲁也会仿佛回到那片奔逃不出的迷雾。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奈雄人 “你们就是这次的护卫吗?” 眼前的妖族人战战兢兢,尤其是在目光触及对方的一位骑士身上那刻,不安就加倍了。 那人身上拥有浓重的魔气,明显是一位魔族。 “不必担心,他和我们一样,都是逃走的奴隶。” 现在瓦罗兰鲁倒接受这个临时身份。 “逃亡奴隶吗?” 虽然没能让这位胆小的妖族放心,但他的恐惧还是消散些许。 几人上了马车,见里头坐不下,有的干脆坐在拉货的车厢上。 瓦罗兰鲁,莉莉安和宋小薇就坐到了上面。 三人坐在车厢的边缘上,一人手里握着剑,看向马车后方。 奈雄正一点点离他们远去。 “我们要送到哪里啊?” “卡罗杰城,大概两三百公里的距离吧,路上难免遇到些什么,更何况是妖族。” 这个名称有些耳熟,可瓦罗兰鲁想不起来何时听过。 “你们经常干这些活吗?” “差不多吧,不过这种活干一千次都不如从克魔什家族那赚一点外快。” 克魔什家族的随意一件古董,就是他们一辈子的上限。 “宋小薇,你们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迷雾世界。” 宋小薇调皮地反问到,不料瓦罗兰鲁的表情却十分严肃。 “怎么了…吗?” 宋小薇以为自己问了什么难堪的问题,心有不安。 “没事的宋小薇,安心。” 莉莉安轻声细语地道:“瓦罗兰鲁就是来自俗世。” “什么?你来自俗世,那这么说,你是个俗世的魔族?” 宋小薇吃惊不小,她对俗世知之甚少,但听过些可怖的谣言,妖族,魔族,精灵族在那边都会被视作异端,奴役还是最轻的惩处,处以火刑之类的极刑才最可怕。 比起这里,俗世对妖族,魔族而言比地狱还地狱。 “是的,我来自那,而且,我其实是一个人族。” “瓦罗兰鲁是一个人族?” 宋小薇一个不留神,差点从车厢边缘摔下去。 “那这么说,你为什么会到迷雾世界?” “因为我是一个流放者。” “流放者…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问的。” 宋小薇歉意地摆摆手。 “所以我绝不会回到俗世,那里不适合我。” “原来是这样吗…那不如留在这里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话,瓦罗兰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宋小薇这才觉得她有些唐突,自己也纳闷怎么对两人新人说了这么多话,也许她平常话就很多。 “站住!” 她还在思索用什么话跳过这个尴尬的处境,一群魔族的到来却正中她下怀。 “来人了!” 三人互相一望,还未翻身下马车,就看到一群魔族士兵从天而降,背上的机械双翼在刹那缩小,十几位士兵落地那刻,手中怪异,形似火铳的武器同时瞄向几人。 “德思特沃王国军队例行公事!所有人不得违抗!” “啊?” 挥舞的马鞭悬在半空,车主完全吓呆,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宋小薇带来的妖族搀扶着他走下马车。 “例行公事?什么公事?” “你无权…” 那位魔族还想趾高气扬,看到宋小薇那刻,音量急转直下 “宋小薇!不要以为我们怕你!这可是四皇子的命令!戒严期间,所有马车,人员严格检查!抓住逃亡的克魔什家族之人!”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宋小薇看向那名魔族士兵,尽管十几把枪对着她,这位虎妖还是丝毫不惧。 “查就查!不要坏了东西!” “哼!查!” 这时,那些魔族士兵才开始翻看马车,不过这马车本就装不下什么人,稍微一看,就知道能不能藏人。 “我们走!” 十几位士兵张开机械翼狼狈离去。 “太好了,太感谢了,宋姐!” 车主连声感谢,不然,要是那些魔族士兵按平常方式来查,还不得三拳两脚撂翻马车,弄个鸡犬不宁? “咱盗上的规矩,收了钱,就得办事。” 宋小薇回以一笑,马车继续前行。 “瓦罗兰鲁,刚刚的问题,不要紧,你什么时候想走,想回,我都欢迎。” “我刚刚倒是想到另一件事情。” 瓦罗兰鲁仰躺在车厢上,接着道:“总有一日,我会建立起属于我的国度,那里没有生灵差异,没有层级差异,所有人都可以在那里平凡地活着。” 若是其他人说出,宋小薇再不济也得哄堂大笑,可瓦罗兰鲁说出时,她却无理由地相信了。 这位人族,说不定真有那股力量! 几天后,马车抵达卡罗杰城,在看到城门那尊手拿巨剑的十几丈雕塑那刻,瓦罗兰鲁就明白过来。 卡罗杰城以卡罗杰命名,而卡罗杰,又是德思特沃王国曾经剑神的名字。 眼前这座威风凛凛的雕塑,连同他身后的城墙至今已逾几千载。 “谢谢!” 送到城门,这一行算完成,护卫与金主不再有任何关系。 目送那位妖族驾着马车进入城门时,瓦罗兰鲁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沿途听闻的细微声响原来是剑与剑碰撞的声音。 “我们也进去吧,机械翼还需要维修,另外,你们如果要升级武器的话,我也可以先把本金替你们垫上。” “这倒不用了,我们对武器的要求不高,可以杀人就行。” 况且,他和莉莉安的武器已经是超高规格,一旦用出,定要见血。 “那好吧。” 可在宋小薇看来,这是瓦罗兰鲁性格使然,不愿欠下什么人情,所以她闷闷不乐地带领几人走入卡罗杰城。 城内的景象并未多么繁华,可街头一眼望去,行走此处的人或多或少带着剑或刀,俨然一座尚武的城市。 不过这也不奇怪,凭借卡罗杰三字就足以驱使众多战士趋之若鹜,试问,谁不想来这武器之都一决高下呢? “那是什么?” 莉莉安指着一座造型奇特的建筑问到。 “巨剑座。” 宋小薇瞄向一座呈剑的形状,倒在城中的建筑物说到。 几人进城时,周围高大的建筑物挡住了巨剑座,但见到巨剑座时,所有高楼都显得渺小。 那栋巨剑座仅仅高度就超过了三四十丈,若是直立起来,起码得上百丈的高度。 “巨剑座?” 瓦罗兰鲁看到巨剑座的刹那,突然压抑不住握剑的冲动。 他的黑剑似乎想要他去那儿。 “巨剑座,先不管外观如何,就是一座竞技场,唯一吸引人的就是,第一名能得到挑战第三十代卡罗杰剑圣的机会。” “嗡!” 瓦罗兰鲁能感觉到黑剑的震颤,但他立马打消了这个主意。 以现在的他,绝对无法赢过剑圣卡罗杰,而且他现在还在逃亡的路上,无论如何都不想引人注目。 “走吧,咱去把机械翼修一下。” 宋小薇迈开步子,带着众人走到城市的一角。 一路上,瓦罗兰鲁也发现卡罗杰城的另一个好处。 这里的人大都看着剑,说话也靠剑,对于力量的崇尚盖过了魔族妖族的差异,也难怪沿途能见到众多妖族,精灵族。 “嗖!” 空中偶尔飞过一些身负机械翼的士兵,像是在例行巡逻,不过更可能在寻找“猎物”。 “轰!” 天空飘过一只没有标号的战船,瓦罗兰鲁从未见过那种玩意,居然看的呆了。 “莉莉安,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艘战船,之前娜娜多跟我说过,德思特沃王国精于机械学,所以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何止奇怪,那艘战船不仅速度极快,在几个呼吸间还能迅速转向,足见机动性之高,一艘战船也许不算什么,那一个军队数量的战船呢? 德思特沃王国的军事力量恐怖至此,也难怪瓦罗兰鲁倍感惊讶。 “我们走吧。” “好的。” 两人收回视线,正要走,却发现四周已看不见宋小薇等人。 “所以这就是卡罗杰城市的全部了,我们到了。” 宋小薇介绍完,连忙转身,眼前不见瓦罗兰鲁与莉莉安两人。 “看见瓦罗兰鲁,莉莉安了吗?” 宋小薇向其他人询问,得到的答案不尽人意。 “老大,我们一直走在前面啊,你们三人一直走在后面。” “这么说,我把瓦罗兰鲁和莉莉安弄丢了?” 宋小薇脸色羞红,她堂堂女中豪杰,竟然带着新人走丢了? “你们去修一下机械翼,我去找他们,到时候老地方见!” 宋小薇没法,只好丢下机械翼往回跑,可偌大的卡罗杰城车水马龙,行人匆忙,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人。 “宋小薇啊宋小薇,怎么犯这种错误呢?” 女侠只好一边埋怨一边赶路。 另一侧,瓦罗兰鲁和莉莉安正渐渐向着宋小薇靠近。 临经一处店铺时,莉莉安却停住脚步,一把拉住瓦罗兰鲁。 “莉莉安,怎么了?” “瓦罗兰鲁,那边。” 瓦罗兰鲁看向那座店铺,展示的货物不是手镯也不是宝石,而是一个个大铁笼,以及关在里面的生灵。 非魔族衣不蔽体地关在铁笼之中,目光麻木而痛苦,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成为完全驯化的奴隶。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奇怪的偶遇 “这位尊贵的魔族客人,请问是看上什么了吗?” 奴隶管理者佝偻着背,一脸谄媚地走到两人面前,他毕恭毕敬地在瓦罗兰鲁面前弯下腰,完全将他视作一名血统纯正的魔族。 卡罗杰最终还是难逃迷雾的洪流。 “不,我只是经过而已。” 瓦罗兰鲁心想,若这位店主知道他是人族,一定会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吧。 “莉莉安,我们走吧。” 瓦罗兰鲁拉起莉莉安,不再停留。 他走过街角,忽然转身将莉莉安抱入怀中。 “想哭就哭吧。” “瓦罗兰鲁…我…” 瓦罗兰鲁抱住莉莉安,声音温柔地安慰她。 “为什么世界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总有一方高于另一方?为什么平等的生灵要互相杀戮?为什么?” “因为…” 瓦罗兰鲁小心抚去莉莉安的泪水,指尖停在她的脸颊上。 “这就是迷雾与俗世最真实的模样,没有阿鲁斯丁,也没有正义的十字架,无论哪一方,都只是将刀剑斩向得蒙安爵,以至生灵涂炭。” “会有改变吗?” “会吧。” 瓦罗兰鲁松开莉莉安,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说出一个自己也不确信的答案。 但莉莉安相信他那个不确信。 “我们去找宋小薇吧。” “好。” 莉莉安情绪好转,两人得以沿着街道继续走着,但前方好像堵住一般,他们卡在一处十字路口。 “你这下贱的妖族,居然敢这么对我?” “你要是再惹我不爽,我这剑一个不小心,可是没有轻重!” 吵闹声从人堆传来,莉莉安和瓦罗兰鲁互相对视一眼,都反应过来,其中有一道声音,正是宋小薇的。 只是她在和谁争吵呢?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瓦罗兰鲁拉着莉莉安走到前方,终于看到宋小薇,而她面前,站着位衣着华贵的魔族和一些握着枪的护卫。 气氛剑拔弩张。 不过稍微看一眼,基本就能明白什么。 瓦罗兰鲁的眼神扫过周围人群,魔族的眼神习以为常,妖族的眼神充满愤怒。 “喂,你这妖族不识好歹,大人看上你是你的荣幸!” “呵呵,荣幸,既然在卡罗杰城,那就凭借刀剑说话。” 宋小薇抽出剑,随时能扑上去。 这时,对方反而畏惧起来,他缩在护卫身后,既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想就此离去。 “给这个妖族一点颜色瞧瞧!” “对!不要丢我们魔族的脸!” “对,你要是怕了,我们妖族都瞧不起你的!” 此时他可算骑虎难下,可眼前看似人畜无害,有两对毛茸茸黑耳的宋小薇杀意毕露,分明是刀口舔血的狠角色,别说他,就是他的护卫也很久不曾打打杀杀。 “瓦罗兰鲁,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不用,我们跟着喊就行了。” “喊什么?” “宋小薇加油!” 莉莉安话音刚落,瓦罗兰鲁就喊到。 “瓦罗兰鲁?莉莉安!” 转了好几圈,宋小薇总算把两人找回,立马喜形于色,也顾不得身旁的魔族了。 “喂,不要无视我啊。” 那位魔族见状,脸色立马羞红,周围望向他的目光已经是一边倒的瞧不起。 “在这卡罗杰城,可是禁止私斗的。” 宋小薇头也不回,拉起莉莉安和瓦罗兰鲁赶忙离开。 “不需要理会那个人了吗?” “不需要,就让他大喊大叫吧。” 宋小薇按住两人的肩膀,忽然凶神恶煞地说到:“你们刚刚—去—哪—里—了!” 瓦罗兰鲁只好将刚才看见战船一事解释一遍。 “原来是这样…” 听完瓦罗兰鲁的陈述,宋小薇沉吟半晌,像是在思索什么。 “不会是他吧?” “你指的是…” “就是那个四皇子摩殉,这里是卡罗杰城,曾经是三十代卡罗杰剑圣的居所,但在他养病之后,卡罗杰就成无主之地了,他偶尔也会回来看望一下。” “四皇子位高权重,出行就这么随意吗?” “下一任路易王国的王,不也是只有一名护卫吗?那名护卫还格外的强呢。” 提起那名护卫,宋小薇明显激动许多。 无论妖族,魔族,俗世,生灵都格外地尊敬强者,这恐怕是唯一的优点了。 “这倒是。” 想到铠恩·维克,瓦罗兰鲁醒悟过来,护卫不在多,而在强。 一个铠恩·维克,胜过一个军团。 “我想起来了,好像叫做铠恩·维克!话说他的一生可是非常有意思呢。” 但宋小薇提起铠恩·维克,却像提到了风流公子欧德。 “他和下一任路易王的母亲好像有说不清的缠绵呢。” 听到这句话,瓦罗兰鲁与莉莉安当场愣住,要是铠恩·维克听到不得当场去世。 他们记得路易王·三十六世口口声声说过:“铠恩·维克跟在我母亲身旁一直是出于走投无路的感恩,而且他说,自己女儿也很喜欢那个温柔的药剂师,所以就留在了那。” 不过他们该如何说服眼前八卦的宋小薇呢。 三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走过好长一段路,在行经一个十字路口时,一长列的马车堵住几人前路。 “装载货物的马车,多半是铁矿之类的。” 望着看不见尽头的马车,瓦罗兰鲁估摸着要等上许久。 在他们对面,也有人正为此驻足。 两人都披着陈旧的斗篷,看不清面容,但从身材上看,一个是体格强健的魔族男子,另外一位则是曲线优美的魔族女子。 “瓦罗兰鲁,那个人好像一直盯着我们。” 莉莉安扯扯瓦罗兰鲁,小声地道。 闻言,瓦罗兰鲁转身,与那双凌厉的双目对上。 那位魔族男子的确正望着他,但没有任何敌意,只是一种掩藏不住的好奇。 “迷雾世界的人族,可真稀奇。” 瓦罗兰鲁听闻,倒没有太大反应,不过他能猜到对方的魔族血统等阶不低,否则难以发现他身上微乎其微,无法抹除的人族本源。 “喂,你是谁?究竟想要做什么?” 宋小薇眼神警惕,对于魔族,她不得不抱有敌意。 “我只是念及旧事,来这卡罗杰城看一下而已,我也算是个土生土长的卡罗杰人,和妖族没少打交道。” 听到对方的回答,宋小薇虽然放松不少,可仍然迫切地希望马车队飞速挪走,好摆脱这位来历不明的魔族男子。 尤其是,他散发的强大实力,哪怕是腰间露出的剑柄,都充满锋芒。 “那你怀念这里的什么?”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瓦罗兰鲁会回话,思索一会,才道:“一切。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你看到那个钟楼了吗?我经常爬到那仰望巨剑座或者外城。” “不过,虽然从那可以看到,想爬到巨剑座的顶端,哪怕凭我现在的剑术,也还不够。” 他可没法击败当代卡罗杰,无论如何也无法超越。 “我以为,迷雾中大部分人都不会怀念过往。” 瓦罗兰鲁惋惜地说出这句话时,马车已经走到尽头,两拨人朝不同地方走去。 “殿下,你为何跟那个人族说这么多啊。” 走远时,魔族女子才问到。 身旁的男子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也不清楚,只是在遇到那人时,想多说几句话而已。” 这种感觉实在奇怪,那人身上,有能引起他,或者德思特沃王神注意的事物吗?为何会让他倍感亲切? “真是奇怪的魔族。” 宋小薇挥舞拳头,估计在想象如何击败那人。 “瓦罗兰鲁,他好像认识你,心里有一种道不明的似曾相识。” “认识我?” 瓦罗兰鲁听到莉莉安的话,头一摇。 但很快,他就想到自己是以瓦罗兰鲁恶魔神的名义行事,也就是说,那个魔族男子能感知到瓦罗兰鲁恶魔的存在! “深不可测。” 最后,瓦罗兰鲁也只能这般感慨。 风拂过德思特沃王国古老的土地,带不走一点忧愁。 “族长,情况如此,我们该怎么办?” 克魔什家族的审议厅内,气氛一片沉重。 这回,久经风霜的范德族长也沉默不语。 法尔王国的特使还在龙都虎视眈眈,德思特沃四皇子又对他们发难,进退维谷之境,他们当真无可奈何。 更令人无力的是,他们至今仍无从知晓四皇子所图。 是和法尔王国一样,想要更多克魔什家族的产业,还是更多? “不会是为了龙之心吧。” 联想到那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克魔什族长下了定论。 这下,路易王·三十六世当初那句“家族兴亡和家族产业孰轻孰重”,可谓一语成谶,只不过实现它的人是德思特沃四皇子。 他甚至无法得知娜娜多是否还活着。 “族长!我们收到新信息了!” 门突然被撞开,年老的仆人气喘吁吁地道:“瓦罗兰鲁与莉莉安等人…似乎…途径德思特沃,没了音讯。” “什么?” 范德听闻这个消息,心里涌起沉重的担忧。 瓦罗兰鲁与莉莉安的路线是克魔什家族一手安排的,若也遭遇不测,他们该如何维持与路易王·三十六世的关系? “报!” 又一个老仆撞门而入。 “路易王·三十六世殿下传来消息,说已经派人秘密救援瓦罗兰鲁与莉莉安!” 一口气说完,老仆险些呛晕。 “那这岂不是意味着,路易王·三十六世插手了!” 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 名义上,路易王·三十六世派人是营救瓦罗兰鲁与莉莉安等人,但范德清楚,如果他得知娜娜多身陷险境,绝不会坐视不管! 不过也有可能瓦罗兰鲁到了那,可没有与娜娜多碰面,甚至没有半点消息。 不管如何,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三十章 可恶的瓦罗兰鲁 “铠恩·维克,瓦罗兰鲁这一路可能停留的地点咱都看过了,除了被那位盯着外,没有半点消息。” “是啊,咱面前这座山庄已经是最后已一处了,克魔什家族的山庄遭到洗劫,本该非常惊人,但却扬不起一点水花,也就是四皇子默认这种作为了。”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想起山庄残破的景象,欧德脑海中又蹦出他回归家族时的场面,是否也这般破败? 迎接他的不是热情,而是一把破败王者的巨剑。 “根据这一路观察,那些士兵好像在来回巡逻,没有追击的样子,说明瓦罗兰鲁他们藏起来了,但没有逃走,他们会在哪里呢?”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四皇子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欧德思索一会,答道:“奈雄,下等妖族精灵族的居所,不过四皇子没有派人搜查那。” “因为不需要吗?” 妖族,精灵族对魔族的仇视难以想象,凭瓦罗兰鲁现在这副模样,定会被视作魔族,遭到攻击。 而且,奈雄现在的管理者,对魔族的痛恨非同小可,甚至有一个显赫的名声。 “你知道吗?维纳尔告诉我,娜娜多他们的消息也在这条路线中断,但不知是否和瓦罗兰鲁在同一处。” “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 铠恩·维克摇头。 “现在我们怎么办?” “去奈雄。” “好…个球!” 欧德面露难色,他们去那,不得躲在下水道吗? “你也知道,我们不能太引人注目,所以只能去奈雄。” “靠!服了你!” 嘴里骂骂咧咧,两人仍朝奈雄前进,他们到那,已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然而在这几天,卡罗杰城已经沸腾。 这一切,都源于突然出现,站在巨剑座巅峰的剑客。 在斜着倾倒的巨剑座剑端,有一处神秘的空间,里头用德思特沃最坚固的金属为材料,建造了一个露天的决斗场地。 沸腾便来自于此,这处名为“剑王座”的决斗场,必须持有巨剑令才能打开。 持有者开启剑王座,意味着向卡罗杰甚至当世的战士发出挑战,但更让人趋之若鹜的是,胜者可以夺取极度稀有的巨剑令,荣获德思特沃王国的封号——巨剑之王! 可对于众多人而言,名利不过是空梦,他们只想将迷雾的规则贯彻到底,然后决定谁才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无论胜负,双方都将赌上战士的荣耀! 在听闻巨剑座的消息时,瓦罗兰鲁还在梦乡,他搂着莉莉安,下意识地摸摸她的猫耳。 “喵!” 莉莉安不自觉地发出酥软的猫叫。 突然,那声猫叫被哐当一声盖过,宋小薇急急忙忙地走入,本想一口气说完那事,不料却撞见莉莉安与瓦罗兰鲁。 “你们…是…”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两人却没有发现宋小薇的窘境,只是问到。 “啊那个…” 待宋小薇说完,瓦罗兰鲁毫不犹豫地起身。 “我们去看一下吧。” “啊,不用思考的吗?” 宋小薇顾左右而言他,她的眼神匆匆扫过两人,在发现他们并未脱衣时,又愣神了。 他们为何睡在一块还要这样穿着?莫非瓦罗兰鲁有什么奇怪癖好? 想到一些魔族男子和妖族女子之间形形色色的绯闻,宋小薇的脸就更通红了。 “宋小薇,你好奇怪啊。” 莉莉安在瓦罗兰鲁身上感受过一样的情绪,今日她又在宋小薇身上感受到,内心更加疑惑。 “啊这,就是那个…莉莉安,你是和瓦罗兰鲁一块睡的吗?” 三人走出住房,瓦罗兰鲁在前,两人在后。 “喵,是啊,从小。” 莉莉安说完,对方的神色却从吃惊转变成震惊。 “从小?” 她本以为颇具风度的瓦罗兰鲁,原来也是这种人?宋小薇至今记得,她的许多同胞在被驯服时,会受到一些观念的灌输,这些观念看似稀松平常,可一旦真的视作平常,哪怕自身受着极大的侮辱也不会有所反应,甚至觉得应得。 赶路且沉思的瓦罗兰鲁哪里能想到,他思索着那名神秘剑客的时间里,身后的宋小薇已经将他视作上等恶劣魔族了,还是比欧德更罪加九千等的恶魔。 “莉莉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宋小薇,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还不是因为这事情?瓦罗兰鲁一定向你灌输了什么奇怪的思想!” 就像她小时候听到的,妖族见到魔族如果不低头,就是亵渎,所以她对魔族,至今仍然有一种自卑感。 瓦罗兰鲁若没有潜移默化地教授莉莉安一些稀奇古怪的“规则”,她怎么会如此不警惕?就让一个男子这么抱着她? “宋小薇,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不,我很清楚,我要找他理论!” “等一下,不要…” 莉莉安想要拦住,可她一只猫耳妖哪里拦得住虎妖,从外表上看和她只差一对耳朵的宋小薇,力量却比她大上许多。 “瓦罗兰鲁!” “也许我们可以和那个剑客切磋一下,说不定能收获不少。” 瓦罗兰鲁转身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他似乎还没有注意到事情的曲折性。 直到宋小薇拽住他的衣襟。 “宋…小薇?” 瓦罗兰鲁终于发现,宋小薇变成一座活火山了。 “宋小薇,冷静啊。” 莉莉安拽住宋小薇,宋小薇拽着瓦罗兰鲁,这一幕哪怕在迷雾也非常稀奇。 一个魔族和两个妖族女子如此纠缠不清,在周围人看来,肯定有一番难以启齿的故事。 “你们看,那个好像是宋小薇。” “可那个魔男是谁?那个妖族女子又是谁?” “瓦罗兰鲁,过来!” “宋小薇,不要冲动。” 宋小薇拽着瓦罗兰鲁,拖着莉莉安,走到一处小巷。 “说!你有何居心!” “居心?” 瓦罗兰鲁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克魔什家族一事。 事到如今,坦诚一些也未尝不可。 “没有什么居心,我们只是在逃亡,逃到了奈雄而已。” 但原谅他也不能全说。 “我才不管你做的这些!我说的是莉莉安!” “莉莉安?” 瓦罗兰鲁看向一旁的莉莉安,她已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仅剩的猫耳上下摇摆不定。 关于莉莉安,又能让宋小薇如此生气,只能是因为莉莉安破损的命运,即逆转因果一事! “瓦罗兰鲁,宋小薇,我们先冷静下来吧。” 莉莉安感觉到身旁两人的情绪都在急剧变化,瓦罗兰鲁成为一片阴沉的黑暗,宋小薇像是一座火山,她不想瓦罗兰鲁沾染上那种糟糕的情绪,可宋小薇为何会这么生气呢?生气到充满敌意!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对!莉莉安跟我说,你俩从小就睡在一块,从来没有分开,是不是!” “哈?” 瓦罗兰鲁阴沉的情绪一扫而空,他猜测半天,原来宋小薇发怒的原因这么简单? “这…” 不过这个简单的问题,他该如何回答。 “你不要跟我说是莉莉安要求的!莉莉安明明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猫耳妖,你即使灌输给她见到人族必须下跪的事情,她也会接受的!” “宋小薇,这是莉莉安的请求。” “看,她都习以为常了!但我不会继续放任这种事情,莉莉安是一个很善良的猫耳妖!我不希望她的善良成为被人弄脏的借口!” “这不管瓦罗兰鲁的事情!” 莉莉安彻底急了,但她拉不回倔犟的猛虎。 不过好在,瓦罗兰鲁的情绪相当平静,甚至是放松。 这让宋小薇的怒气渐渐消散,转而变成疑惑。 “你说吧。” “莉莉安是我的家人。” 仅仅一句话,还需要解释更多吗? “家人?” 迷雾最陌生的词汇之一。 宋小薇看向莉莉安,她感受到瓦罗兰鲁的情意,自然平静下来,回了一个美好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吗。” 那瓦罗兰鲁的确不会害莉莉安。 “抱歉,是我错怪你了。” 宋小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瓦罗兰鲁面前,不知所措。 “你没有错,如果所以人都像你一样保护莉莉安,保护她的笑容,这片迷雾一定会消散。” 街角的风穿过小巷,宋小薇这才发现,眼前的骑士越来越像一位君王。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中秋节特别加更篇 “这里就是奈雄?” 欧德躲在街边的一条小道士左顾右盼,除却妖族精灵族四处奔走,和魔族的城镇没有半点不同。 “我们的魔气很难掩盖住吧?在这里简直寸步难行。” “魔气的确无法掩盖,但行踪可以。” 不同生灵间的“气”千差万别,更别提魔族与妖族的了。 只要不是植物生灵式妖族,多半能看破铠恩·维克和欧德的特殊身份,所以他们虽然进了奈雄,还是得躲在街边小巷。 “你看那边。” 铠恩·维克指向忽然簇拥的人群,说到。 “不过是节日庆典吧?” 欧德没有再多看一眼,转头发现,铠恩·维克已经走向那儿。 “喂,别被发现了,这里对魔族很不友好啊。” 作为两人之中唯一不披斗篷的人,欧德漫不经心地道。 否则,他就要费些力气,摆平危险了,自打重获自由以来,他可是从来没有召唤过亡灵作战。 如果一城的人拥向他,他也不介意召唤亡灵大军披靡四方。 周围人群都看着前方,完全没有在意身旁的魔族,直到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有人发现。 “你们是什么魔族!” 一人指出,立马就有数十双目光盯过来。 敌意与仇恨如同烈焰,哪怕见惯迷雾的欧德与铠恩·维克两人,都不由得一愣。 这种敌意和仇恨源自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恩怨,铠恩·维克与欧德也没法扛住。 “啧,看来有些麻烦啊,要开打吗?” 欧德摩拳擦掌,只要铠恩·维克默认动手,他就会大开杀戒。 “不必。” 铠恩·维克拦住欧德,嘴角扬起苦笑。 眼前这些妖族可是悍不畏死,以死逼迫必然适得其反,不如试试交涉。 “我们来此地寻人。” “寻人?应该是物色奴隶吧!” “对!就是!” “一群魔兽!” 面对海浪般的嘶吼,欧德和铠恩·维克愁眉紧锁,欧德心想,要杀太多也不是好事,铠恩·维克却想到初见瓦罗兰鲁时那副场景。 骑士毫不畏惧地站在路易王·三十六世面前,没有用剑,就令他这位刺客屈服了,从那之后,他明白,世间最锋利的永远不是剑,而是意志。 “诸位,我与同伴来此,是寻找失散的朋友,仅此而已。” 言语非常平淡,但却真诚,与他们认识的魔族完全不一样。 人群转瞬安静许多,不过,目光还是依旧仇视。 “怎么了这边!” 另一侧传来一记大喝人群让开一条路,一株身材高大的植物生灵走了过来。 他擦擦嘴角,抹去残留的绿色唾液,回想着刚刚大胃王比赛的场景,内心热血沸腾。 谁也想不到,一株矮小的植物生灵居然能吃掉一桌子的食物,还连带一桶啤酒。 “那是?” 随着来者渐渐走近,铠恩·维克和欧德赫然惊觉:那人就是伊特曼。 “欧德?” 伊特曼认出来者,先是一停,然后三步化两步冲上来。 “欧德啊我们这一路上吧啦吧啦…” 说完一番刻骨铭心的经历,伊特曼终于消停,他想赶紧将这一消息告诉他人! “他们是谁啊巨无霸?” 矮小的植物生灵却被人叫做巨无霸?一定是因为他宽阔的胃。 “他们就是铠…” “是相当于朋友的人!” 格勒知道大事不妙,下意识地转移话题,好在伊特曼转过神来,笑着道:“是的,他们可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强者?” 无论魔族妖族,对于强者都有天生的敬畏,但一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贵公子与一位身材看似瘦弱的侍卫(指的就是铠恩·维克),怎么也不像伊特曼口中的强者。 “伊特曼,闲聊就到这吧。” 铠恩·维克此时总算放下心来,瓦罗兰鲁和莉莉安安然无恙,还意外收获娜娜多和洛奇·芒特,更别提与四皇子有关一事。 他对德思特沃四皇子的了解不算太深,毕竟他解散刺客联盟多年,连情报也生疏了,只是潜意识记得,在他还是大名鼎鼎的第一刺客时,这名皇子还流浪在卡罗杰的街头,住在城市边缘的一座钟楼,贵为皇子,却沦落这般境地,实在令人唏嘘。 忆起卡罗杰城,铠恩·维克却记忆犹新,尽管那一事还是二十年前左右了,作为剑与荣耀之地,他也曾与当代卡罗杰决战,亲眼见证了那个剑圣最巅峰的时刻以及一位,与他不分上下的人族。 卡罗杰城,巨剑座。 踏入此地才知本身的渺小,进入巨剑座的内部,方道世间罕有此物。 这座庞大建筑物的内部如同圣殿,到处刻满气势恢宏的人物浮雕,墙壁上偶尔还留下残破的剑痕。 往日,巨剑座的每一处的走廊都是寂寥的,只有几位固定的游客到此修行,或是做在某一处决斗场,等待挑战者。 当代卡罗杰下的规矩,便是“随意”,战士凭借一时兴起也好,蓄谋已久也罢,只要站上擂台,就必须迎战,生死自定。 大多人还是选择点到为止,也有少数人有些龃龉,想要在此地了结恩怨。 你也能看见一些年幼的魔族,妖族,精灵族,他们的父母将他们的成人礼安排在此处,以期待后世有所作为。 今日,巨剑令为数不多的持有者莅临,摆下擂台,所以来了许多游侠豪客,哪怕不上台,也期待看一个热闹。 从巨剑座低端走到顶端需要一段时间,如同攀爬一座高山,但沿途,瓦罗兰鲁并未看见有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来这的人,三教九流也好,心中都仿佛朝圣。 他越发好奇,那位拥有巨剑令的人,究竟是谁? “宋小薇,巨剑令的持有者都有哪些?” 虎妖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还需要检索一段时日。 “巨剑令最重要的是实力象征,由当代卡罗杰亲授,能获得他肯定的人,要么本身实力很强,要么天赋极好,未来必定成为强者!” “这个卡罗杰究竟强到什么地步?” 瓦罗兰鲁问到,他一路听说不少关于卡罗杰的传奇,却没有人告诉他,卡罗杰究竟多强。 “当初的三十代卡罗杰好像是比肩德思特沃王的强者。” “比肩?” 瓦罗兰鲁讶然。 那岂不是说,实力与各恶魔国国王等同,真的如此,这比铠恩·维克还强上许多! “所以各恶魔国国王或多或少有一枚巨剑令,人族目前好像就一枚。” “人族也有一枚?” “对,而且那个人族在获得巨剑令时,与卡罗杰并未分出胜负,不过从后来亲授巨剑令一事看,卡罗杰可能承认自己败了,那个人族,好像叫做…” “斯沃德。” 身旁响起一个声音,三人扭头看去,一位带着猫面具的男子漫不经心地说到。 他的身旁,有一位带着同样面具的女子。 “是你?” 瓦罗兰鲁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人,不正是前些天遇到的搭话魔族吗? 他身旁仍然跟着那位身材傲人的女子。 “怎么又是你!” 出于与生俱来的警戒,宋小薇对频繁出现的魔族素来没有好感。 “难道你也是为了巨剑令吗?” “算是吧。” 男子按住配剑,刚好遮去剑柄上的“卡”字。 “哼,就凭你这体格的魔族?休想!” “难道历代的天神,都是些虎背熊腰的人吗?” 魔族女子语调慵懒,言行间充满魅态,似乎一贯这样说话行事。 “而且你身旁那位人族,也算不上体格健硕吧?” “你…” 宋小薇一时语塞,好在瓦罗兰鲁将她拉到一旁,接过了话题。 “体格与实力并无关系,我也见过几个虽然强大,模样却跟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没什么差别。” 远处的欧德,铠恩·维克,路易王·三十世打了个喷嚏。 “也见过一些庞大的生灵。” 龙之心的奥秘,长者森爵的森林,他们也是当世的强者。 一个人族能见过什么强者? 魔族女子内心不屑,眼神却依旧是那副魅态。 “比起你的实力,我更想知道你和身旁这两位妖族的关系。” 魔族女子说完,她的殿下也将目光望向三人,掩盖不住的好奇。 “这是我的家人,这是我的朋友。” 瓦罗兰鲁握住莉莉安的手,目光轮次扫过两人。 这番话在两位魔族听来着实不可思议,但瓦罗兰鲁的眼神清澈真诚,流露出他对于家人的爱和对朋友的坦然。 “家人吗?” 魔族女子不再嘲讽,反而认真地问到:“那你会守护她吗?” “会,至死守护。” 人族骑士最高誓言,以天神名义行守护之誓,至死方休。 魔族女子望向身旁的殿下,内心百感交集。 她这位曾经的花魁,卡罗杰城有名的魅魔塞克斯,与身旁的摩殉殿下又有什么感情呢?恐怕连她自个都没底。 “既然行守护之誓,你的剑,足够锋利吗?” 几人踏上最后一个阶梯,眼前转瞬开阔,巨剑座顶端的决斗场喧闹的声音如同海浪,冲向几人又拍打座无虚席的场地。 只是那位手持巨剑令的人,还未到场,擂台上少了那位神秘的持令者,便少了数十分的威严。 可一旦那人站到台上,声音会刹那消散,万籁俱寂。 “我觉得应该够吧。” 瓦罗兰鲁似乎猜到什么,果不其然,那位神秘魔族走上了擂台,亮出一枚银制令牌,反光的表面赫然是一个“卡”字的图案。 “呼!” 欢呼声变为呼吸的重叠声,在场众人看到令牌的那一瞬间,脑海出现长久的空白。 代表实力与地位的巨剑令,现在正呈现在众人眼中,迎着太阳的光辉! “你居然是…” “是啊,他是。” 看到宋小薇大惊失色的模样,塞克斯得意地点头。 “你去吗?” 塞克斯看向瓦罗兰鲁。 自那次偶然相遇,摩殉殿下似乎就想与这位人族切磋,更为巧合的是,两人居然在人山人海的巨剑座撞上了。 如同宿命一样的相遇,是否会有一场如同宿命的对决? “瓦罗兰鲁,没事,去吧。” 莉莉安已经摸清瓦罗兰鲁的心思,连声说到。 “那等我一会。” 瓦罗兰鲁双手一握,黑剑与所罗所亚同时出现,随着他向前踏步,两把剑爆发出灼眼的光芒,在他皮肤表层,一层细细的龙鳞出现。 眼前这人不可大意,必须全力以赴。 这是黑剑告诉瓦罗兰鲁的,所以他照做了。 “真如我所愿。” 望着瓦罗兰鲁,摩殉满意地笑了,两人并未过多言语,摩殉拔剑那刻,就是战斗开始之时! 第一百三十二章 摩殉vs瓦罗兰鲁 “持令者他,他拔剑了!” 骄傲的剑客戴着一张猫面具,却没有人去注意面具如何不搭调,他们只盯着那柄刻有“卡”字的剑。 “那柄剑什么来头?” 一个同样的疑问笼罩所有观众,却没人能猜出一个所以然。 “那个魔族要应战吗?” 注意力终于转到一旁的瓦罗兰鲁身上。 他们似乎也注意到瓦罗兰鲁并不简单。 他居然毫无畏惧地站到持令者面前,亮出双剑——两把颜色各异,气息诡异的剑。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我就感觉似曾相识,原来…” 摩殉将剑一挥,寒光折射向眼前的骑士。 “你叫什么名字?” “瓦罗兰鲁。” “果然是那个名字!” 摩殉一声长叹。 “你知道瓦罗兰鲁恶魔?” 眼前这人不单是知晓,而且还是非常熟悉。 “瓦罗兰鲁恶魔吗?我的记忆很模糊,但到那一天,你迟早会知道一切。” “你是指神话传说时代吗?” 瓦罗兰鲁走向对方,在离他两步距离停住。 摩殉点点头,没有打算再说下去,只道:“先打一场吧,观众可不耐烦了。” “如你所愿!” 世界刹那的黑白,然后黑白与色彩的世界重叠,摩殉的剑划出复杂惊人的轨迹,就像一团乱麻,难以摸清路数。 但在黑眼面前,根本不需要了结复杂的过程,只需要“看到”结果。 “咔咔咔!” 剑刃碰撞声交替响应,两人的剑舞成旋风,观众应接不暇,哪怕一些实力不弱的战士,也难以看清,若不是两人几乎没有移动,恐怕连人影也要捕捉不到。 “你的两把剑,都很古怪。” 一阵交锋,两人同时停住,摩殉承认道。 “在方才的七十四剑里,你略占上风,而我没有想到,你两把剑的来历都不普通,黑剑不必多言,倒是那把魂器,竟然可以直接穿过我的武器。” “只可惜,你的剑是半魂器,可以穿透,无法穿过。” 瓦罗兰鲁苦笑着说完,收去所罗所亚与黑剑。 “但我想和你一觉剑术高下,而不是凭借外力。” “如此也好。” 他的猎魂者,别名卡罗杰的巨剑,能够压制亡灵,也非凡物。 摩殉收起猎魂者,拿来两把铁剑,一把递给了瓦罗兰鲁。 “巨剑座最富盛名的两把剑,是这两把模样普通的铁剑,他们经常用于卡罗杰剑圣与他人的剑术切磋之中。” 瓦罗兰鲁端起剑一看,果真一把锋利坚硬的好剑,剑身虽然到处磨损,锋芒却依旧夺目。 “他们换上了那两把铁剑?” “对啊上次使用,是在那个时候吧!” 那个时候,就是指人族剑圣斯沃德与三十代卡罗杰的决战,从结果而看,卡罗杰败上半招。 今日那两把铁剑再度启用,是否会重蹈覆辙?究竟是那神秘的持剑者获胜,还是那位寂寂无名的魔族骑士? “莉莉安,瓦罗兰鲁,这么强吗?” 已经愣神的宋小薇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最初见到瓦罗兰鲁时,下的第一个定论为“瓦罗兰鲁虽然具有卓越的勇气,但绝非一个猛士。” 可现在,他的剑令她难以看清,甚至隐隐约约压制了那位持剑者? 这时,宋小薇才发觉,她第一次见到几人就应该发觉,押送奴隶的犬辞绝不会无人看管,普通的植物生灵与妖族绝对不可能登上克魔什家族的犬辞。 为何她会忽略这么明显的破绽,那几人,怎么可能是克魔什家族的奴隶,分明就是坐上宾! 照这个想法看,身旁的莉莉安,岂不具有强大的实力? “莉莉安,瓦罗兰鲁的剑很快。” “嗯,快看不清多少剑了。” 莉莉安还是超乎宋小薇的想象,她完全分不清多少剑,但莉莉安还能看到大概的数字。 可接下来的一幕,莉莉安也无法分清多少剑,因为两把一模一样的铁剑在持剑者的挥舞与对抗下,从分离变为连体,加上持剑者丝毫不停歇的身法,再也分不清哪把剑属于谁,唯独身处在战斗中的人,能看到对方的剑。 “咔!” 明明只是剑刃相撞,却仿佛山岳相冲,锵然声转为雷鸣一般的轰隆,又在接下来的瞬间,山岳坍塌,从中飞出数十道狂风。 两把铁剑带着破风声呼啸而过,转向对抗,纵横交错。 “那个来路不明的魔族究竟是什么人物!” 在场众多用剑的好手,此时也只能望洋兴叹,两人无论剑法还是身法,都超前绝后,同辈鲜有敌手。 “你的剑,还是差那么一分。” 两人交错数击又各自散开,回到对峙状态。 “的确,在方才的战斗中,这回是我输你十三剑,若非阁下有意让我,恐怕难以相持。” 瓦罗兰鲁此言非虚,若非凭借黑色独目的能力,他恐怕难以与眼前的摩殉抗衡,更遑论胜过,旁观者眼中的不相上下,其实是一方稍弱,另一方未用全力而已。 “知道你的剑为何不如我吗?” 听到摩殉的此言,瓦罗兰鲁不假思索地道:“因为我的剑有过往的痕迹。” 俗世的过往是他一生的束缚,哪怕紧紧握剑也难以完全撇清。 “是的,世间利刃,唯过往最伤人。” 摩殉说罢,猛然抬手,将铁剑举过头顶,另一只手一同握住剑柄。 “那个架势,好像卡罗杰剑圣的绝技…裂魂九斩!” “宋小薇,裂魂九斩是什么样的绝技?” 莉莉安捕捉到极大的不安与振奋,不需要过多言语,她就明白这一绝技的强大,就连宋小薇也愣神良久,才迟迟答道:“卡罗杰剑圣的绝技,裂魂九斩。” 仅仅卡罗杰三字,就足以说明这一绝技的强大了。 “既然如此,我也用那招好了。” 瓦罗兰鲁握住剑柄,剑的一端对准了敌人。 寒冷的剑身倒映骑士凛冽的杀意和侧脸,他的口中小声念诵到:“弑神七式,一式天罚。” 无形的力量扩散至周围,天地变色,阴沉无比,旁观者屏息,只觉气氛压抑难耐。 他们的目光汇聚在两位主角身上,仿佛能看到隐藏在暗中的巨大魔神。 “那究竟是什么…” 对于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的庞大黑影,他们只能张嘴感叹,然后静待台上的两人动身。 “裂魂九斩!” “天罚!” 两人话音刚落,身形便隐入扬起的尘埃,疾风呼啸,刺耳的刮擦声如同冰雹一般打来。 裂魂九斩乃卡罗杰剑圣的绝技,寄九斩于一斩,一斩如同九斩,令人分不清方向,难以琢磨,每一斩都凌厉致命。 在接下那九斩的瞬间,瓦罗兰鲁几乎只有一次机会,还是在一息时间之内,若他没能找出那一斩,或者犹豫半分,对方的铁剑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时间仿佛定格,一息原来如此漫长,摩殉的身影还是一,可铁剑为九,这九把剑虚虚实实,哪一把才是真?哪一把是假? 或者,直接斩向对方,以伤换伤! 做出决定那刻,瓦罗兰鲁杀向摩殉,他的铁剑穿过一道虚影,砍向对方的脖颈。 剑刃交错,瓦罗兰鲁的剑探一个空,他的腹部忽然一凉,疼痛感随后传来。 可骑士顾不上伤势,强撑着跟上对方的步伐,继续反攻,眨眼间已经过去数个回合,扬起的尘埃愈来愈张狂,摩殉的身影如同那尘埃,忽起忽散,再加上累积的伤势,骑士渐渐地捕捉不到那个人影。 就要结束了吗?待尘埃散去,一位骑士就会倒在血泊之中,就这样结束了吗?不!他还没输。 瓦罗兰鲁握住铁剑,再度迎向九把剑的虚影。 戴着面具的摩殉疑惑片刻,随后用尽全力斩下。 既然瓦罗兰鲁要战,他也不再留手! “嗖!” 剑的速度加快数倍,尘埃消散,狂风吹向骑士,如同浪涛。 世界黑白一瞬,瓦罗兰鲁周身爆发出恐怖的魔气,他的剑精准地拦下对方虚影中的真实! 两者相撞,狂风再起。 看似漫长的对抗不过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就以骑士铁剑的断裂画上句号。 摩殉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傲然站立于擂台之上,低头望向倒飞出去的瓦罗兰鲁。 “败了吗?” 明明猜测过结果,但目睹结果的他们,又心有不甘。 “你们看!” 众人听闻尖叫,目光望向摩殉握剑的手。 持令者的手心正流淌着血,那些血液蔓延向下,渗透进剑的裂缝之中。 另一把铁剑也一节节碎裂。 “瓦罗兰鲁!” 莉莉安扑到瓦罗兰鲁身旁,双手按住他腹部的伤口,一阵温和的白色光芒亮起。 “没事。” 伤口并不致命,瓦罗兰鲁此时的虚弱是因为力竭,而非失血过多。 “那就好!” 莉莉安抹去眼泪,又拿出绷带替他包扎一番,才算安心。 “干的不错吗。” 宋小薇走到一旁帮忙,其实她也帮不上啥。 治疗魔法她一个不会,绷带巴扎的动作也潦草。 作为一个侠盗,她却没有丰富的自救能力。 “放心吧,我怎么会这么轻易杀死一位有趣的对手。” 摩殉说完,随手一甩,一枚巨剑令带着非同小可的重量落到三人身旁。 “来日见…瓦罗兰鲁魔神。” 声音微弱地连摩殉都快听不到,那句话,仿佛并非出自他之口,而是来自遥远的时空。 也许来自不远的未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路人花 摩殉丢下巨剑令不久,消息就传遍了卡罗杰,甚至周遭各大城镇。 一枚巨剑令落到另外一人的手里,意味着某种权力地位的转移,不过从消失的新持令者一事看,也许那位来路不明的人,只是为了一决高下而已。 “殿下,那个人族真有那么强吗?” 塞克斯端来一杯酒,一边递上,一边说到。 “是啊,那个人族的确很强,起码在同辈间,鲜有敌手。” “明明就是你放水了吧?” 塞克斯丝毫不信这事,她瞥一眼周围飞速变幻的景色,卡罗杰城正在身后远去,若没有特殊的魔法盾,战船的轰鸣声几乎能撕碎耳膜。 “你以后还会听到那个人族的名字的,下一次,可能就不是骑士了。” “不是骑士?那叫什么?” “君王。” 甚至神。 碍于事情的隐秘,摩殉还是保守地说君王。 “不可能吧…殿下是说,那个人族,可能成为与阿鲁斯丁大帝,法尔王,路易王,长者森爵这些强者齐名的君王?” “不是可能,是一定。” 而且还是超越。 摩殉言语间摸向受伤的手。 那一击震碎了他的一部分手骨,哪怕恢复后还是会疼痛不止。 “一定吗?” 塞克斯还是丝毫不相信! “奇怪,那里是什么地方?” 摩殉忽然望向远处的一座城镇,和路上经过的大都市相比,眼前这座城市不仅小的可怜,位置还穷山恶水。 “好像是下等种族聚居的奈雄城。” 塞克斯提醒到。 因为生灵实验一事,摩殉无意间已经压制众多妖族,精灵族。 “他们聚居的地方原来是这样的?开慢一点吧。” “是!” 战船慢了下来,落后的浮云飞到前方。 “没有大型的建筑物,没有奢侈的商店,就连最高的建筑物也才四层。” 这就是妖族们聚居的地方吗?和周围的都市相比,已经不是“穷”能形容的了。 “奈雄是一千年前,当代德思特沃王赐予一位妖族爵位,并一同赏赐的封地,所以不是很受魔族待见,不过先王的意志难以违背,所以也就听之任之。” 下方的城市也才七八百米距离,所以能望得清楚。 “塞克斯,我并不厌恶妖族或精灵族。” 摩殉倚靠在战船的边缘,说到。 “我知道,殿下。” 何止不厌恶,其实一点痛恨也没有,因为在卡罗杰长大的魔族,大多都与妖族为伴,或是与妖族小孩为伴。 “只是我发现一件事,沾染我师父的那种瘟疫似的奇怪力量,妖族可以轻易免疫,魔族也难以直接感染,除非下毒。” “下毒?” 向当代卡罗杰剑圣下毒? 这个情报太过惊人,哪怕塞克斯见多识广,也不由得一愣。 “可究竟谁想向剑圣下毒呢?” 卡罗杰家族立族已久,德思特沃王国怎会有势力与其不和?即使不和,也不至于决裂。 除非,下毒的人来自外面——浩瀚的迷雾世界,还矗立着五个恶魔王国呢。 “我所做为,不过是让那些人以为,我在朝错误方向前进罢了。” “殿下的意思是…生灵实验,只是一个幌子?” “不,事情不能完全为假,否则,难以骗过那些人,生灵实验为假,但想要夺取龙之心,为真。” 摩殉握住栏杆,骨关节握得咔咔作响。 他们的敌人太过于强大,现在的他,只能装作一副笨拙前进的模样。 “下去看一下吧。” “殿下,你是要去奈雄?” “对啊。” 摩殉带上猫面具,吩咐侍卫取来伸缩式的机械翼。 “难道你不想看一下那些妖族怎么生活的吗?” “不想,我才不想和这些生灵生活。” 塞克斯一百个不愿意,但摩殉已经拉过她来,一把抱起。 “等一下殿下!” “降落!” 摩殉毫不在意地一跃,机械翼带着两人向下坠去,伴随一阵惊慌的尖叫。 “报!报!报!喜讯!喜讯!” 奈雄今日别有一番风味,一位拿着报纸的奈雄人点燃了全城的热情,他带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你们猜宋姐此行怎么着?居然带回一个巨剑令!” 手拿报纸的妖族兴奋地跳脚,巴不得一下跃到天空上。 “巨剑令?象征权势地位的巨剑令!” 哪怕载孤陋寡闻,再痛恨魔族,奈雄人也了解巨剑令的意义。 一方封地,一方权。 巨剑令就是超乎奈雄城的“权”。 “难道说,宋小薇击败了某一个持剑者?” 众人猜测不已,最后只能望向卖报人。 “非也非也,此行拿下巨剑令的,是宋小薇新招的那个原魔族奴隶,瓦罗兰鲁是也!” 消息传开,奈雄人又多了一些可口佳肴似的话题,可以津津乐道。 “你们听说那个消息了吗?” “这,太惊人了吧!” 最先知道消息的伊特曼马不停蹄地跑遍奈雄,把几个人都叫了过来,聚在瓦罗兰鲁落脚的旅馆。 娜娜多已经不知如何描述惊讶。 “是的,太惊人了。” 铠恩·维克陷入沉思,他记得,当代持令者无一不是一方强者,纵使瓦罗兰鲁想得到认可,绝非难事,更遑论伤到对方。 不过他记得,巨剑令也会出现在一些天赋卓绝的后辈手中,就比如声名鹊起的摩殉等人。 “巨剑令么?要是我有一个多好。” 欧德翘着二郎腿,仰靠在座椅上,心中正盘算着见到族人该当如何如何。 如果空手见他们,反而不妙,没有衣锦还乡之感,倒不如拿些实在的封地助他们摆脱困境。 “不,你们还没有发现吗!” 伊特曼摁住桌子,神色像在泄露天机。 “老大,你又发现什么了?” “我也挺好奇的。” 铠恩·维克由衷地跟着说到,几人目光回到伊特曼身上,他一字一句道:“我们是不是在逃亡?” 一语惊醒梦中人,但对于铠恩·维克,欧德,洛奇·芒特而言没用,只能让娜娜多和格勒兵荒马乱。 “对啊!我们逃亡还做这么显眼的事情干嘛?” “老大说的没错我居然忘记自己在逃亡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 伊特曼说完,待几人安静下来,才继续道:“我已经传音瓦罗兰鲁,告诉他铠恩·维克与欧德到来一事了,和他决斗的人,居然戴着一个猫面具!” “猫面具怎么了?” 几人似乎不解其中奥秘,唯独伊特曼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说到:“猫有九条命。” 鸦雀无声。 “老板,这儿有阿卡什野神垂青麦酒吗?” “你要这个?这可是好酒啊,魔族妖族都爱喝的。” 矮小的精灵族老板抬头那刻立马愣住,眼前居然是两位戴着猫面具的魔族。 奈雄见到魔族的几率是负数,不意味着没有,老板只愣了一瞬还是飞快拿酒去了。 进来的两人起初并未吸引其他人的目光,直到看到伊特曼缓缓张大嘴巴。 “那那那那那那那!” “怎么了,不就是两个魔族吗?” 其他人看到那两人,不以为然,唯独铠恩·维克的神色有一丝细微的变化。 “猫面具多了去,魔族也多了去,未必是同一个人吧。” “对啊老大,未必吧。” 格勒和娜娜多试着打动伊特曼,然而无果,年少无知的食人花坚信,眼前两人的其中一位就是持令者! “我试试!绝对是,我有一个办法,绝对可以!” “什么办法?不会是上前直接问吧?” “非也!我只要提到瓦罗兰鲁的名字,如果对方有所反应,就说明与瓦罗兰鲁有关!”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娜娜多知道拉不回倔犟的伊特曼,决定让他撞一个南墙。 不管伊特曼如何,她早断定,对方绝对会拿他当一个路人花。 食人花构思一会,随后漫不经心地道:“瓦罗兰鲁的剑,还是不够有锋芒。” 喝着酒的魔族手一顿,还是不漏声色地继续小酌。 “你看,没有反应吧。” 娜娜多撇撇嘴,戳戳伊特曼的额头。 “不,他好像就是。” 说话的是铠恩·维克,对方细微的动作能骗过欧德,洛奇·芒特,骗过餐桌上的所有人,但绝骗不了他。 “什么?铠恩·维克,难道说那人?” “最起码,和瓦罗兰鲁有关。” 可和瓦罗兰鲁有关的陌生魔族,还戴着猫面具的,就只有神秘的持令者! “殿下,那些人…” “缘分吧。” 摩殉无奈地一笑,想不到这小小酒馆居然藏有奇怪的植物生灵,以及两位超强者。 若不是他事先收敛所有气息,恐怕早已被对方察觉。 凭着酒杯的反射,摩殉看到了那几人的面容。 他的目光停在娜娜多和洛奇·芒特身上。 “那两个人…” “殿下,那两人怎么了?” 塞克斯闻言,看似随意地转头,实则是在看清娜娜多与洛奇·芒特两人的面容。 她全身一僵。 那两人,不就是殿下正在寻找的克魔什家族的族长之女和护卫队队长洛奇·芒特吗? “殿下…我们…” “塞克斯,你先走吧,对方发现我的杀意了。” “可是殿下…” “走。” 塞克斯不再多言,她赶忙站起,冲出旅馆那刻便张开机械翼离开了。 其间未受到任何阻拦。 “你们三先准备躲起来吧。” 这一头,铠恩·维克也说到。 “好…” 未来的族长和两株植物生灵一同走到外面。 旅馆转瞬间空荡荡,只剩下铠恩·维克,洛奇·芒特,和欧德三人。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摩殉问到。 “因为你看到娜娜多那刻展现的杀意,我想,拥有高超的剑术,魔族之身,对克魔什家族怀有极高的敌意,恐怕这德思特沃只有一人,对吧,摩殉殿下。” “只有一人么?” 摩殉望向铠恩·维克,神色没有半点恐慌。 “那我也猜猜你是谁吧。” 摩殉思索一会,道:“身上带有法尔王神裔的腐蚀之力,实力十不存三,巅峰时可在法尔王国排前四,但现在,甚至连路易王国的魔神卫都不如,大名鼎鼎的法尔王国刺客联盟首席刺客,铠恩·维克。” 旅馆老板听完,僵住的双腿一软,连滚带爬地跑出旅馆,惊的站在街旁的三人侧目观看。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但铠恩·维克叫我们出来,这事肯定跟我们无关。” 伊特曼是对的,从实力层面看,的确与他们三人无关。 旅馆内的气氛还在因为摩殉那一言沉重。 “他的实力衰弱了,可我好没呢。” “我也没有。” 洛奇·芒特和欧德亮出拳头,就等铠恩·维克一声令下,两人就会生擒摩殉。 “久闻岩鲨骑士大名,只是,你是…” “亡灵法师,欧德。” 欧德以为摩殉至少有一丝神态的变化,但他实际上只是再喝了一口酒。 “铠恩·维克为何站在克魔什家族这一边呢?是野王(指代路易王·三十六世)的意思吗?” 如果路易王国执意站在克魔什家族一边,他也只好撒手不管,坐观路易王国与法尔王国的争端了。 现在法尔王国可想要吞并克魔什家族! “非也,我们此次,是救援瓦罗兰鲁的,现在瓦罗兰鲁已经安全,但瓦罗兰鲁想要救娜娜多,我们也只能听命了。” “看来,你们还是打算插手,但龙之心对我太重要了。” 那是唯一能救治师父的可能,为此,他德思特沃·摩殉会不惜代价,哪怕现在与铠恩·维克三人开战。 “殿下,难道你以为,我们三人会让你安然无恙的回去吗?” 铠恩·维克带着笑意询问到。 “如果不会,为何要让塞克斯离开呢?” “殿下是个聪明人,所以她短时间内绝不会通风报信,不然,殿下说不定就有什么万一了。” 铠恩·维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错手杀死一位王裔。 银线已经遍布酒馆。 气氛压抑的可怕,双方似乎都认为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然而,缘分总归奇妙难猜,旅馆外的喧闹,吸引了四人注意力。 “瓦罗兰鲁!” 站在街旁的三人迎来一辆马车,其中坐着的一人,便是返程的瓦罗兰鲁! 骑士以微笑回答,拉着一位妖族下了马车,一同下车的还有一个虎妖。 “你们干嘛站在外面啊?” 瓦罗兰鲁分外不解。 “一时半会说不清,你进去看看吧!” 伊特曼和娜娜多二话不说,推着瓦罗兰鲁进了旅馆。 眼下一幕令众人愣在原地。 狭窄的旅馆坐着铠恩·维克三人和一位戴着猫面具的魔族。 瓦罗兰鲁的目光看看一边,又看向另一边。 他感受到浓重的杀意。 “瓦罗兰鲁,他们好像是敌人。” 莉莉安的话证实骑士的猜想。 “仇敌?” “对,不死不休的那种。” 莉莉安说完,双手摁住双刃,生怕事情发生变故,听完这一番话,连瓦罗兰鲁也沉默好一阵子。 “各位,不如我们坐下聊一聊吧。” 最后,骑士这么说到,在场众人有王裔,也有超强者,但却听从了连君王都不是的骑士的建议。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议和 旅馆从未如此安静,安静的就像一场默剧。 “你就是四皇子摩殉?” 瓦罗兰鲁坐在桌子中间,左手边是摩殉一人,右手边是娜娜多等人。 “正是。” 摩殉摘下猫面具,露出一张精致的脸,作为一个魔男,他的脸太像瓷娃娃了。 “什么!他就是追杀我们的四皇子?” 娜娜多只觉惊讶莫名。 “你为什么要用虚假消息引我们来!”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了,我要龙之心。” “龙之心?” 娜娜多愣住了,龙之心对克魔什家族而言重中之重,可对其他人而言,还能有什么效果? 它就是克魔什龙之领主的心脏,能够净化不纯的血脉。 “我有一定要那颗心脏的理由。” “依靠四皇子的实力,哪怕出重金购买,也未必不能交涉,为何还要袭击我等?” 洛奇·芒特攥紧拳头,他可是差点着了别人的道,困在一个沙漏里! 这等奇耻大辱,他岂能忘记? “因为我必须要。” 摩殉重复了一遍。 这就是他的理由。 “连法尔王国都没能达成他们的条件,我一个四皇子,唯独再加一点筹码,才有足够的可能啊。” 经过摩殉一番解释,众人恍然大悟。 虽不知他会用龙之心做甚,但以娜娜多以及龙之心的令牌作为担保,他就有十足把握强取龙之心了。 时间不停地流逝,谈话陷入焦灼状态。 “法尔王为什么要对克魔什家族发难?” “因为想要克魔什家族的财富。” “因为扩张。” 同一个问题,双方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扩张?” 瓦罗兰鲁想到一事,路易王·三十六世曾经告诉过他,在他看到的未来中,祸乱起于北方,而北方,唯独法尔王国与阿鲁斯丁帝国! 如果法尔王国真的要扩张,多一个盟友不是更好吗? 这其中,还有瓦罗兰鲁忽略的事情吗? 骑士沉思不语,气氛更加压抑了。 “法尔王国的确可能扩张。” 在坐各位,唯独铠恩·维克最有发言权,他作为法尔王国曾经的第一刺客,对自己的国度自然了如指掌。 “而且可能是吞并天下的扩张。” “法尔王国,想要将整个得蒙安爵纳入版图。” 铠恩·维克一语惊醒在坐各位。 如果法尔王国一朝起兵,无论克魔什家族还是路易王国,德思特沃王国,它的眼中只有“降”与“不降”。 剑刃所指,还有什么你我之分。 “法尔王国究竟强到何种程度?” 瓦罗兰鲁终于问到。 所有目光转向铠恩·维克一人,就连摩殉也不例外。 “除了俗世的阿鲁斯丁帝国,其他帝国任意两个,都难以挡其锋芒。” “任意两个吗?” 也就是说,哪怕路易王国与德思特沃王国联合,都不是法尔王国的对手。 “既然这样,这种情况更不该联合吗?” 瓦罗兰鲁的问话却引来摩殉的轻笑。 “上一次联合可是在神话传说时代,阿鲁斯丁大帝剑指六大恶魔王国,几千年之中,各国都处在互不相干的状态,可这种细微的平衡,很快就会打破,待迷雾消散之时,你我皆可为阶下囚。” 惊人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令人无力又不甘。 无论迷雾与俗世都充满纷争,谁也无法避免。 “可这和龙之心有什么关系?” 说话者是伊特曼。 他听了半天,除了觉得大脑超负荷以外,完全没能将两者联系在一块。 其他人也感到困惑,难不成真像摩殉所言那般,可以唤醒沉睡的领主? “因为…” 摩殉思索着要不要说出事实。 “因为沉睡的龙之心本身,拥有治好卡罗杰剑圣的血液。” 瓦罗兰鲁的话语虽轻,却让摩殉讶然许久。 他回以悲悯的目光,无可奈何地摇头。 “龙之心救不了卡罗杰剑圣的。” “你会预言?” 摩殉差点失态地站起。 “不,我只是能看到一些事情。” 在黑白的世界中,眼前的摩殉有一大片漆黑的阴影,但其中一处却异常明亮,那就是衰颓的剑圣卡罗杰。 若卡罗杰剑圣还是那个实力强横的剑圣,瓦罗兰鲁固然难以窥探一二,可现在卡罗杰剑圣连剑也举不动,所以他轻而易举地窥探到那部分“未来”。 “你…” 摩殉一时不知该选择相信还是不信。 “为表诚恳,我也不打算隐瞒了,萨昂是我杀的。” “什么?” 杀意忽然凝聚又消散。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把你当朋友。” 瓦罗兰鲁从座位上站起。 “或者说,我把你当做剑友,若是论剑,或是寻常,我都觉得你更像一位朋友。” 面对诚恳的骑士,君王头一次迷茫。 “萨昂跟了我许久,那些手下都对我忠心耿耿。” 摩殉站起来,按住猎魂者的剑柄。 “我也很欣赏你,瓦罗兰鲁,但我得给手下一个交代。” 猎魂者露出爪牙那刻,室内气氛凝聚到极点。 “瓦罗兰鲁…” “没事的,各位。” 随后,瓦罗兰鲁又看向摩殉。 “如果你不说这事,我现在也许就不会拔剑了。” 摩殉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在嘲讽。 “朋友不该有隐瞒。” “好!接下我这一剑,生死不论,我都会一笔勾销!” “一言为定!” 瓦罗兰鲁转向对方,双剑握在手上。 猎魂者发出一声咆哮,他的主人化身为高大的红色血影。 “猎魂者的完全态…” 铠恩·维克皱眉。 猎魂者的完全态会施加一层幻象,同时提升恐惧的威力!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饶是宋小薇再惊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今日的事情于她而言,已经是地震了。 眼前的摩殉,身旁的克魔什家族,瓦罗兰鲁的赌约,角落里多出的两位强者,还有那些复杂的魔族间的恩怨情仇。 “杀!” 摩殉一语落,血影动,世界化为黑白的一瞬,那一瞬间,瓦罗兰鲁看到的竟然是同一个画面:血红色的剑刃穿透他的身躯。 这一剑,他躲不过了! “砰!” 血与肉混合着飞溅,骑士的双手还未来得及抬起,摩殉的那一剑就已经贯穿他的身躯。 剑刃自背部穿出,如同露出的一块沾满鲜血的骨骼。 “砰!” 又是一声低沉的呼啸,摩殉抽回猎魂者,幻象消散,骑士双手松开,所罗所亚与黑剑坠落在地。 世界有那么一瞬远去,但又被莉莉安的哭声带回。 “瓦罗兰鲁!” 莉莉安走上前,犹豫着扶住瓦罗兰鲁,还是直接疗伤,现在的瓦罗兰鲁看起来,脆弱的就像一根火柴。 “咚!” 在她犹豫间,瓦罗兰鲁坐倒在地,脸色因为失血苍白。 “瓦罗兰鲁,你不要出事啊!” 莉莉安哭哭啼啼地坐下,想要扶起瓦罗兰鲁,却怕触碰到他的伤口。 “摩殉殿下…请遵守你的承诺。” 瓦罗兰鲁竭尽全力抬起双手,他取出一支箭,扔向对方,血沾染了箭。 “萨昂的武器。” 接过箭那刻,摩殉百感交集,说不清悲与喜。 “好,我说到做到,从今日起,我不再为难克魔什家族,这个东西,对我也没用了。” 摩殉扔回来一块金色令牌,那枚令牌沿着桌面划到了娜娜多的面前。 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眼前,无奈无比烫手。 娜娜多愧疚地盯着许久才敢收下。 她知道瓦罗兰鲁重情义,但他们之间,完全不必做到这一步,他可以选择一条更好,更轻松的路,可这个来自俗世的人族,还是走了最艰难的那一条。 一条充满荆棘,赞扬,敬畏的路。 摩殉扔下令牌后,便向外头走去,临到门口时,他回望了瓦罗兰鲁一眼。 骑士倒在那位妖族身上,伤口的血液染红了妖族的衣裳。 摩殉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不拦着他吗?” “如果拦了,瓦罗兰鲁所有议和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铠恩·维克没有回应欧德的战斗欲望。 骑士已经昏迷过去,腹部的伤口流淌着汩汩的血。 “欧德前辈!你会一些高级的治疗魔法吗?” “这…” 看着莉莉安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以及娜娜多哭红的眼,欧德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的目光瞥向莉莉安怀中的瓦罗兰鲁,神色复杂。 他没法回应救人意图,杀人是强项,救人却难做,甚至,他还不知道猎魂者会有什么特性。 他在地牢待太久了。 “先扶他躺下吧。” 几人只好听从铠恩·维克的吩咐,先将瓦罗兰鲁安顿好,再由娜娜多几人看护,宋小薇则力所能及地去找些药物。 整个过程中,铠恩·维克一直沉默地看着焦躁的几人,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未说。 猎魂者的特性是“神伤”,重创者的伤口会很快愈合,可惜,心脏会受到直接强力的攻击。 明天一早醒来,瓦罗兰鲁的伤口也许会愈合,但猎魂者的特性会折磨他,令他生不如死! 他试着合盘拖出,在看到莉莉安几人眼含希冀时,他又只能回以一个劝慰的笑容。 事已至此,何复对言? 飞船上,摩殉倚靠栏杆,静静地回望奈雄。 “殿下,你流血了。” “那不是我的。” 摩殉低头扫一眼那支箭,接着道:“那是我友人的血。” 说完,飞船载着他离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晚 “他会没事吗?” “会没事的,莉莉安。” “可是他的伤口看起来很严重。” 骑士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他会好的。” “对,莉莉安,他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 骑士还是会回归,他要守护的人还在世。 夜很深时,瓦罗兰鲁才勉强睁开双目,咽下一些食物。 “瓦罗兰鲁,你如何了?” “摩殉很强,但他那一剑并非想要置我于死地,只是斩断过去的恩仇而已。” 瓦罗兰鲁在莉莉安的搀扶下靠在床沿上,他环视屋内的各人。 “喝下去吧。” 宋小薇端来一碗苦药,汤表面还冒着奇怪的气泡。 一口饮进之后,瓦罗兰鲁顿感精神大振。 “这是什么药?” 瓦罗兰鲁望向空空的碗底,有些好奇。 “我们妖族的一些土方,虽然治不了病,不过能帮你恢复一些。” “谢了。” “谢的话先免说,你们是不是该和我交待一下?朋——友!” 说到最后两字时,宋小薇的不悦已经溢于言表,可怕的气场唬开一干人等。 “事情是这样的…” 待瓦罗兰鲁说完他们的来此地的前因后果,宋小薇却久久未能回应。 惊讶?敬佩?愤怒? 心中奇怪的情绪纠结成一团,怎么也理不开。 “你说,那个人是铠恩·维克?” “对!” “你是路易王国册封的骑士?” “对。” “娜娜多和你呢?” “娜娜多和我?” “对啊!你解释过莉莉安和你睡一块了,娜娜多为什么也和你睡一块?” “因为…” 娜娜多被冷不防地指名道姓,立马慌了神。 “因为我决定的。” 说这话的人依旧是伊特曼,也确实是他自作主张,不过这和瓦罗兰鲁和他们和眼前的局势和摩殉有什么关系? “行吧。” 宋小薇似乎还有话想要说,但看到瓦罗兰鲁一副倦容,还是适时收住了。 她还没有问最在意的问题:你之前说好的建立一个国度,是真的吗?妖族人族魔族同住的国度? 也许这位骑士日后会有所作为,但不是现在。 瓦罗兰鲁再与众人聊了几句,便打发众人离开了。 屋内又只剩下莉莉安和娜娜多。 “娜娜多,莉莉安,你们帮我再要一碗苦药来吧。” “好的。” 待两人走后,瓦罗兰鲁才说到:“铠恩·维克,有什么事情吗?” 阴影里闻声走来一位面容俊俏的魔族。 铠恩·维克早就潜藏多时,只是不方便现身而已。 “猎魂者所伤之人,伤口会好的很快,但心脏,却会承受一种痛苦。” “我能感受到。” 瓦罗兰鲁下意识地摸摸心脏。 他能感受到那种痛苦,不过,他能忍耐,佯装无事。 事实上,他此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那是一种直击心灵深处的“猎魂”。 “怎样才能去除那种诅咒似的痛苦。” 瓦罗兰鲁用上了诅咒二字。 “需要强大的精神念师。” 精神念师,以精神力见长,能制造各种恐怖的幻象,秘境。 “铠恩·维克这么说,应该有选择吧?” “嗯,向南。” “向南?” “对,若是有缘,你一定能找到,但若无缘,只能…承受这种痛苦了。” “我明白了。” 瓦罗兰鲁还想继续说些什么,门却在此时打开。 莉莉安和娜娜多各端着碗药汤进屋,里头已没有铠恩·维克的身影。 “向南吗?” 德思特沃王国浩瀚无边,这般向南,又会到达何处? 夜更深了。 德思特沃南部某处山脉,十几艘战船盘旋着飞进险峻山坳间的隐秘基地,无声地降落下。 一行人自其中走出,为首那人正是摩殉。 “殿下!情况不容乐观!” “我知道。” 摩殉没有过多应答,一行人来到一扇铁门前,两侧士兵远远望见摩殉,让道的让道,推门的推门。 铁门一点点打开,内部宽敞的穹顶结构露了出来,顺着设置在山坳内部的复杂螺旋升降梯,几人不知到达多深的地方,只觉两耳渐渐捕捉不到寒夜的狂风呼啸声。 “殿下!” “不必多言。” 摩殉打断士兵的报告,径直走出升降台,来到地底最深处,最隐秘的实验场所。 在这,巨大的落地透明玻璃培养皿四处摆放,每一个培养皿前都有一些人员在忙碌地计算,记载数据。 摩殉一路前进,直到一个超大规模的培养皿前,透明的玻璃内可以见到一位衰退的魔族强者。 苍老的面容已经不再具有任何武力,偶尔睁开的双目充满混沌和狂躁。 眼前这位沉睡的老人,就是感染了奇怪病毒的卡罗杰剑圣。 一代剑圣沦落至此,甚至变为行尸走肉一般,任谁都会唏嘘不已。 “那种力量怎么样了?” “剑圣的本身力量已经完全衰弱,但…他似乎还存有剑术。” “他连动弹都送不了,你们是如何…” 摩殉顿了顿。 “他挣脱出来过?” “对,不过只是一瞬,劈开了关着他的培养皿。” “仅仅一剑吗?” “是的,摩殉殿下,我亲眼所见。” 一旁走出一人,他伸了伸手臂,上面还残留着一道伤疤。 “虽然他的身体衰弱的不成样子,但就剑术而言,他还是剑圣,而且,殿下,他之所以衰弱,是因为关在培养皿,如果没有关住,恐怕未必会现在这副模样。” “难道你忘记了,正是怕放他出来,所以我才关住他吗?” 摩殉苦笑着摇头。 沾染上奇怪力量的卡罗杰剑圣不仅实力倍增,还会疯狂地嗜血,一旦沾染血,就无法停止杀戮,直战斗到死亡。 若是放了出去,放眼德思特沃,该如何拦住这位实力不断增强的疯狂的剑圣?哪怕能平息,也得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殿下,下令吧!” “我…” 一向以果敢着称的摩殉,无可奈何又犹豫。 “殿下!现在我们已经无计可施,若有朝一日卡罗杰剑圣彻底挣脱,我们德思特沃必定陷入一片战火!” “我自有安排,加强守卫吧。” 摩殉留下这句,转身离开,无论身边士兵如何叫喊,他也只留下这句。 “这个培养皿,就只能这么着了。” 看管的士兵无可奈何,他望着沉睡的卡罗杰,正走神间,对方突然睁开血红的双目。 “啊!” 士兵发出一声惨叫,很快就引来同伴的嘲笑。 “都看管一两年了,怎么还这副模样?” “切!我才没怕!” 嘴上这么说,身子还是往后挪动。 然而,就在众人的目光积聚在困窘士兵身上时,培养皿内的卡罗杰猛然一动。 他的一只手,在众人未曾察觉时,握紧! “殿下!” 塞克斯终于出声叫住了摩殉。 “那个东西,真有那么恐怖吗?” “对,当初老师知道他身中此毒,已是无望,所以自断筋脉,否则,我怎么可能抓住卡罗杰剑圣?” 连卡罗杰剑圣都只能自断筋脉以延缓彻底陷入杀戮欲望的不可逆进程,他实在想不到,该如何? “殿下,不如去问问那个人族?” 塞克斯早得知瓦罗兰鲁惊人的预判一事,故而问到。 “还不够,现在的他,还远远不够。” 摩殉摇摇头。 还没有成为君王的骑士,终究无法窥探到神明层面的事情。 而他即使窥探到一二,也未能见到全貌。 “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吗?” 塞克斯没了主意。 当初一事实在蹊跷,作为亲历人之一的她,也只能看到事情的片面。 在她看到的片面中,卡罗杰剑圣奇怪感染,随后陷入疯狂,自断筋脉。 现在想想,还好只感染了卡罗杰一人,若是再有这样的强者遭受感染,岂不会引发恐怖的灾难? “奇怪,今天的风为何如此大?” 阴沉夜空下的寒风像铡刀一样刮来,直到交谈结束,两人才注意到这般不寻常的天气。 “今天好像是风神怒号的日子。” “风神怒号的日子?” “对啊,相传,德思特沃王国曾有诸多野神留存,风神就是其一,他会在每年这个时候发出怒号,一怒号,雪寒千里,德思特沃的寒冬就要来临了。” 摩殉听完,久久未语。 他为何那么不安? 因为这夜晚?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师父? 他记得师父曾亲口告诉他:风神怒号之时,即为刀剑锋利之刻。 “为什么呢?师父?” 摩殉向师父问到,而一向不苟言笑的师父,回答时脸上却有一丝笑意。 “哈哈哈,这是因为我们卡罗杰的剑法,就是从风神那儿学来的。” “寓意为,习得卡罗杰剑法之人,不会忘记风神怒号这样重要的节日。” 待回忆抵达遥远的终点,怒号已然平息,黑夜重归空旷的幽静。 “轰!” 轻微的来自地下深处的声响几乎撼动这片千万吨重的山脉,崇山峻岭回荡着细不可闻的剑鸣声。 “殿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赛克斯转动视线,四周却并无他物,唯独那寒月下一座座险峰。 “来人,带她离开这里。” “殿下?” 士兵走上前,还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一声不吭地照做。 “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塞克斯还想询问,摩殉已经转身回到,打开又合上的厚重铁门一点点吞尽他的背影。 一种生离死别的伤感在塞克斯心头升起。 “塞克斯阁下,走吧。” 士兵作出请的姿势。 赛塞克斯犹豫间,细微的声响变为了漫山遍野,群狼哀嚎似的刺耳警报声。 “塞克斯殿下,来不及了!快走!” 士兵们大惊失色,赶忙护送塞克斯上了战船,慌乱间甚至忘记割断固定战船的绳索。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警报是什么?” “那是关押卡罗杰剑圣躯体最高级别的警报!警报响起,说明卡罗杰挣脱了!” “这…” 塞克斯感觉心口窒息,险些晕死过去。 她回望四周,无数崭新的战船不知何时占据整个夜幕,如同云团垂下。 “那摩殉殿下呢?” “这里除了摩殉殿下,恐怕没人能拖住卡罗杰剑圣了!” 回答她的士兵面色从未如此难看,就像一个老而嫉妒的妇女。 美人站一个立不稳,颓然倒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师父! 幽暗的基地散发一股血的腥味,越接近,腥味便越重。 “殿下!” 沿途的士兵没头没脑地奔走,尽管事先做好各种演练,待到警报响起,他们却慌了神,直到看见摩殉殿下,众士兵才觉得片刻安心。 “汇报情况!” “殿下,下面的人最后传音是一声惨叫,我们摸不清下面情况。” “派了人下去吗?” “还没有。” 士兵连忙摇头。 关押卡罗杰的地底深处到此处需要经过数道自上而下才可打开的关口,哪怕卡罗杰剑圣实力惊人,若他们不主动打开,也绝对无法脱困。 不过,万事都有那么一丝丝可能。 “把每个关口锁死,加固!用最坚硬的石材,一遍遍加固封死!” “是!” 士兵们忙碌起来。 摩殉依旧一副倦容,他的心从未如此不安。 从目前情况看,地下的人应该全然遇难,没有幸免,可至于如何死法,他还是有些疑惑。 地下的士兵没有数千也有数百,刚刚脱困的卡罗杰剑圣纵使竭尽全力,也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杀死这么多人,可他们为何只来得及拉响警报? 他到底遗漏了什么? “也许杀死他们,用的不是剑。” “师父,不用剑,如何杀人?” “杀意,强大的精神力可以具现,如果你有足够的杀意,就能直接置人于死地。” 他与师父的对话浮现脑海,摩殉终于想到,也许感染的卡罗杰剑圣用强大的精神力覆盖了整个实验场所,刹那间令数百号人一命呜呼。 “不好!所有人后撤!” “是!” 摩殉殿下很少这般失态,原先安心的一众士兵慌乱地列队,向上撤去。 “吞噬!” 阴沉可怖的嗓音自地下几百米处传来,直透层层岩石,传到众人耳中。 一瞬间,强大精神力笼罩住这些可怜的士兵,他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可那种痛苦还是成倍增长,直到崩溃! 在这种精神力下仍旧岿然不动的,这四周也就摩殉一人。 “师父,你终究是堕落成恶鬼了吗?” 摩殉悲哀地一笑,随后思绪一动,驱散了那股精神力。 士兵们如获大赦,抓紧这空挡,一个个离去。 唯独摩殉一人独自留在此地。 王裔拔出猎魂者,露出寒人的剑芒,走到一扇连接地上地下的唯一关口。 连结的关口全是钢铁打造,每一个关口单单厚度就能达到惊人的十丈,而在这些关口左右侧,又是比钢铁还坚硬的岩石层。 哪怕剑圣想要脱困,最快也得五六年才能斩断所有关口。 而他,只需要在这等待德思特沃的实力最强者! “咔!” 钢铁断裂的声响如同蚊呐,可听在摩殉耳里,无异于惊雷。 还一声无可比拟的霹雳。 他握住猎魂者,双目望向一成不变的关口。 “咔!” 声响越来越近。 难道感染的卡罗杰剑圣获得了某种能力,可以斩开这些铁门?但斩断铁门的声响绝非这般,这种声响听起来就像渐渐增长的裂痕。 就在摩殉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时,一道细微的裂缝自铁门低端延伸,蔓延到他的脚下。 几乎难以看见的裂缝下流淌着鲜红的血液,那些血液不断扩散,最后化为一片血色。 “那是?” 摩殉察觉到脚下的不对劲,赶忙向后闪去,下一刻,血液如同喷泉一般炸开。 猎魂者的锋芒在触及血液时,如同钢铁一般的触感传来,摩殉讶异间,喷涌的血液已经汇成一个人形。 双目血红的卡罗杰剑圣站在他面前,师徒相见,摩殉全无兴奋感。 他知道,眼前的师父已经不再是他严格却如亲人的师父了,不再是那个他在卡罗杰城认识,熟识的剑圣了,而是一个来自地狱,只想要杀戮的恶鬼。 他的手中没有剑,还是保持着握剑的姿势。 “师父,我一定会叫你回来的。” 恶鬼当然不会回应,但摩殉还是这么说到。 他握紧了剑,掐的骨骼作响,眼中忽而燃起凶猛的怒火。 “卡罗杰剑法!” 摩殉动身的那刻,卡罗杰剑圣也动了起来,两人的身法如初一格,只不过,一个有剑,一个无剑。 但有剑那个,任凭剑舞生风,还是难以抵挡对方赤手空拳,节节败退。 仅仅几个呼吸,摩殉身上就多了几道口子。 “师父,真要如此吗?” 摩殉自知已到不可留手的时刻。 “师父,得罪了。” 待摩殉吐出这一语,猎魂者仿佛化作活物,剑身焕发出奇异的光芒,随着剑的主人全力挥舞之下,猎魂者爆发一阵血色的光芒,而后嘶吼咆哮! 刹那间,剑刃已出数刀,铁与肉的交锋间,血肉之躯却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哪怕摩殉已然尽力,也无可奈何。 他眼前的可是卡罗杰剑圣,仅次于父皇的存在,而他的父皇,又是接近神的力量的人。 如此,他怎么可能抵达得了卡罗杰剑圣的锋芒? “咔擦!” 破碎的声音响彻窄小的隧道,摩殉接连后退,已退到最后一处关口。 他的身后,就是广袤无垠的山脉。 刺骨的寒冷透了一些进来,搅得他心绪不宁。 战斗这么久,卡罗杰剑圣身上没有一丝血迹,摩殉早已留下数道创伤。 他倚靠在墙壁上,面无表情。 “师父,你的徒儿预料到这一天了,所以,你的徒儿留下了一些东西。” 卡罗杰剑圣对此充耳不闻,只是迈着诡异的步伐走向摩殉。 “师父,走到这,我也送你一程,算是解放了。” 说完,摩殉摁下身后的一个按钮,他倚靠的墙面迅速翻转,饿虎一般扑来的卡罗杰剑圣撞到了结实的铁臂。 不过不要紧,他能化作血液,从而渗透进去。 就在此时,身后灼热的光吸引了野兽的主意,卡罗杰剑圣转头,满目都是一片红光。 “殿下!” “快走!” 摩殉未来得及过多言语,带领一种士兵乘坐战船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轻微震颤的山脉毫不犹豫地四分五裂,一条条裂缝盖满了视线内所有的崇山峻岭。 “殿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沉默地望着面目全非的山脉,摩殉深吸一口气,才谨慎地道:“应该结束了。” 说不清自言自语还是回答,然而,他还未安心多久,一道突然出现的冲天红光打破了他内心最后的希望。 那道红光冲出岩石的包围后,迅速朝战船的缺口飞去。 “开炮!” 摩殉下令时,红光已经飞远。 “殿下,需要追击吗?” “不必了。” 现在这个情况,恐怕唯独皇都里的那些老家伙能应对了,哪怕德思特沃王神亲临都未必能解决。 那可是卡罗杰剑圣!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南渡此归 风神怒号几日后,德思特沃万里冰雪,寒冷露出些锋芒,冻得魔族妖族都只想待在家里头烤火,更别提那些需要外出才能参加的活动聚会。 哪怕在寒冷的天气,路上总不缺少旅人。 瓦罗兰鲁要在今日离开奈雄,前往南方。 “瓦罗兰鲁,你好多了没有?” 莉莉安的较真与关心让瓦罗兰鲁有些喘不过气来,可骑士还是耐心地回复了。 “可是瓦罗兰鲁你很不开心。” 猫耳无力地垂,瓦罗兰鲁不知如何是好。 “安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伊特曼摆摆手,在空间本不宽敞的马车车厢内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这是他们几人唯一的交通工具,一辆能容纳好几人的双马马车。 “什么大难不死,瓦罗兰鲁好的很!” 和莉莉安一样过度关照的是娜娜多,她出于深深愧疚,近来对瓦罗兰鲁的伤势也异常较真。 “老大,还是不要提死。” 一向站在伊特曼这边的格勒此时也不愿意犯众怒,他觉得那一刀实在痛,太痛了。 “都到了吗?” 马车车头响起洛奇·芒特粗犷的声音,他回头探进车厢,还少一个欧德。 “欧德呢?” “不知道,他说需要准备点东西?” “准备东西?” 那个花花公子想要准备什么?又看上了雪国风光的哪位漂亮魔族? “好像是关于家人?” 瓦罗兰鲁耸耸肩,到此,众人也只能耐心地等待。 约莫一刻钟之后,欧德姗姗来迟,还背着一个大的夸张的包。 “欧德,你这是什么?” “哈,很快就要见到我的家人了,我总得准备些什么吧?” “欧德的家人?” 几人面面相觑,除却铠恩·维克这个知情者,其他人都一副好奇的神色。 “对啊!我很久没见过他们了,如果要见面,总得带点什么吧?” 欧德收起包裹,坐上车厢。 “我们走吧。” “好嘞。” 洛奇·芒特扬鞭抽马,几人就此踏上一段新的… “等一下!等一下瓦罗兰鲁!” 一个人影自远处逼近,还未待洛奇·芒特有所动作,她就干脆地翻身上了马车。 “宋小薇?” 认出来者的瓦罗兰鲁几人分外诧异。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虎妖喘着粗气宣布,脸上摆满骄傲与自豪。 “宋小薇,你不留在奈雄吗?” “我留在那很久了,我想出去看看!” 宋小薇欢呼雀跃,似乎随时能能想象出一万个理由。 她要远行,要离开这,跟瓦罗兰鲁几人见识一下世间。 无论迷雾与俗世,她都想要亲眼看看。 “那一起吧!” 瓦罗兰鲁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握紧了对方还显得有些细嫩的手。 “你真的很高兴呢,宋小薇。” 感受到虎妖激动的情绪,莉莉安摇晃着毛茸茸的猫耳说到。 “不打不相识。” 一旁的娜娜多百无聊赖,开始折腾一株叫做植物的生灵。 马车载着几人踏过无边无际的原野,彼时雪寒千里,江河冻停,沿途的景色都是一派银装素裹,高山峻岭更让人难以安心,就好像渐渐走入巨兽的簇拥。 岩鲨骑士时不时地摇晃身体,以防止他冻成沙雕。 对于沙魔而言,寒冷如同梦魇,能冻坏他们的元素。 几人先是沿着一条小道前行,接着路过好几座规模中小的古老城镇,路上只要亮出克魔什三字,就再没人为难他们。 到达野外之后,行着整齐的官道,骏马的速度明显快上许多,大有一日千里之势。 众人一路无话,兴许是车棚外呼啸的寒风阻止了他们细碎的言语,亦或是那片无尽白皑皑的山如同野兽盯梢众人。 车子行至半夜,路过一处不显眼的路牌,上面刻有“南渡此归”四字,在这四字的右下角,写着一串歪歪扭扭的字母,应是某个流亡家族所留下的。 家族兴衰并不常见,有的族人四散奔离之后,会留下些只有族人才能看懂的暗号,如此,终有一日相见之时。 “停。” 欧德突然喊到,岩鲨骑士猛地一拉,马车停在了几座巨山脚下。 他走出车棚,于黑眼中凝望刻有字的生锈路牌,双目不觉湿润。 右下角下赫然写着他家族的姓氏:欧德。 “欧德?” 车里的同伴跟着走了下来,他们从未见过欧德兴奋与悲伤并存,故而觉得奇怪。 “没什么,我到家了。” 欧德望向那几座山,深情得仿佛难以忘怀。 “家?” 瓦罗兰鲁听闻这个沉重的字眼,情绪一下充满悲悯。 “这里就是几座光秃秃的山啊?” “这回我赞同,什么也没有。” 娜娜多难得赞同笨拙的伊特曼,她望向黑夜之中摇曳着驻扎在高山上的松树林,不惊好奇。 若是有人住在那片寒冷的山林,该是一副怎样悲哀的场景。 “你要去看看嘛?要去的话,我们陪你吧。” 欧德转身,感激地望向众人。 “谢谢。” 亡灵法师不着痕迹地抹去泪水,几人随后牵着马车走到山脚,停在了就近的树林当中,然后,顶着寒风走向山林深处。 “太冷了吧!” 伊特曼,娜娜多和格勒几人实力本就不强,体魄也大不如其他几人,哪里熬得住这种寒冷,冷的直哆嗦。 但是忽然的温暖的无形火焰覆盖了周遭,不屑于操纵低阶火焰的亡灵大法师破例为众人驱散寒冷,甚至熄去了周围五六步内的风。 这种强大扭曲自然之力的魔法力场,恐怕只有实力精深之人才能做到。 “欧德,你准备的那些礼物都是什么?” 想起欧德先前装满一大袋子的物品,众人不禁感到好奇。 “不如我们来聊一下如何变成亡灵大法师吧?” 欧德心想,他积蓄没有多少,就随便买了些看的过去的物品,哪里知道该送什么? 他作为大女儿的父亲,不称职,作为二儿子的父亲,不称职,作为…总之就是个不称职连累族人的欧德氏人。 所以他挑来挑去,选了些儿女们小时候喜欢的刀剑,记载怪异事件的魔法书,讲述亡灵国度传说的传记,奇形怪状生物的触须,诸如此类的。 “格勒,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恐怖?” 伊特曼抓紧格勒的左叶,神色慌张。 明明本身比这雪山林夜晚更加可怕… 格勒把话藏在心底,若有所思的环视四周:“如果没有瓦罗兰鲁在侧,这里确实很可怕。” 下雪的寒冷夜晚,人迹罕至的高山,宽敞的林间道路仿佛随时能蹦出一两个巨人!如果这副场景不算可怕,还有什么会令人畏惧呢? “瓦罗兰鲁,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阴森。” “确实有点。” 瓦罗兰鲁倒并未在意,于他而言,最恐怖的那一幕莫过于无数个火把扔向你,不仅能点燃你内心的绝望,还能燃烧你。 “没关系,莉莉安。” 宋小薇朝莉莉安笑笑,她一介侠盗,经常得趁着深深的夜色疾驰,偶尔会穿过一些荒无人烟的山野。 所以于她而言,这周遭一幕如同事业一般亲切。 林间大道随着深入险峻的高山渐渐变的狭窄逼仄,一直延伸到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峡谷。 “这里不会有什么魔兽出没吧?” “魔兽也不吃素。” 娜娜多的安慰形同虚设。 峡谷的尽头很快就到了,走在最前方的欧德却是愣在原地,没有一点点动静。 他深呼吸了好几秒,才猛地踏出峡谷,走到一处开阔封闭的盆地。 一片寂寥的坟场摆在众人面前。 “那是…” 所有人都一愣,旋即想到发生了什么。 “我来晚了。” 欧德走到一座就近的墓碑前,擦去了上面的灰尘,嘴里感叹地说到。 地牢虽然关押住他,但强烈的魔气也让他寿命大长,再加上他就本属于亡灵法师,拥有的寿命比起子孙而言可能还要多出三四倍。 他能活几百年甚至接近千年,可一眼扫去,他的大部分族人早已逝去,化为尘埃,甚至连遗体都已经完全土化。 “欧德·里,卒年271岁,欧德·达,卒年261岁…” 欧德走过一座座墓碑,擦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念出这些人的死亡时间。 他们大部分在三四百年前就已经去往天国,现在,他反倒成为孤寡老人。 其他人见状,默然矗立一会,只是无言。 “各位,你们能下山先等我一下吗,我想,我要待到天亮。” 欧德背对众人,面向这几百座墓碑。 “我们走吧。” 瓦罗兰鲁也不知该说什么,其他人或多或少回应了一声,一同下楼山。 “瓦罗兰鲁,欧德前辈好难过,可是他应该还有族人啊?” “的确还有族人,但和他有关系,他看着长大,看着他长大的那两代人已经逝世了,找到现在的欧德族人,他也没有任何位置了,甚至没有人认识他。” “瓦罗兰鲁说的没错,他连接的是上两代和下两代,可这四代都入土为安,他只是独自游亡的孤魂野鬼。” 宋小薇咬字咬得很重,仿佛低沉的虎嚎。 猫耳妖似懂非懂,直到坐回马车,也没有想个明白。 如果能见到族人,她莉莉安就很开心了… “他不会有事吧?” 瓦罗兰鲁出于担忧,还是问到。 “应该不会,他可是相当棘手的人。” 被囚禁那么久,和魔神卫打斗起来却毫不含糊,转瞬就化身为一具亡灵形体战斗,实在匪夷所思。 “既然铠恩·维克这么说了,但…” 瓦罗兰鲁最终还是摇摇头。 也许,让他一个人待一会更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魔爵封地 欧德独自一人坐在坟场,滔滔不绝地说完每一个他记得的人的一生,也许是某个笨拙的儿子,也许是某个出色的女儿,也许是某个不靠谱的舅舅,也许是… 他一一看过,有的甚至记不清楚了,而有的墓碑早已风化,显然是久久未有人来打扫。 也许他还有某个儿女还在世,也许没有。 天亮终于走过短暂的寒夜,马车拉着众人,吃力地嘶鸣一声,终于哒哒哒地上路了。 这回赶车的人换成了欧德,他坐在前头,拉着一根粗糙的缰绳,漫不经心地朝前望去。 埋葬过往的雪山林在身后渐行渐远,连带着他所有的记忆。 迷雾充满生离死别,但并不意味着魔族对此看的很淡,在这个寒冷的黑暗世界,温暖与情义更显难能可贵。 两侧道路逐渐喧闹起来,越来越多的马车从几人身旁经过,天空偶尔会飘过巨大的运载货物的战船,轰隆隆的巨响几乎吓到些娇贵的马。 “这里是哪里?” 伊特曼掀开车棚的护风帘,偷偷望外望去。 他们成为了一长串马车的一员,还有些士兵在四周巡逻,维持秩序。 “好像是魔爵封地。” 铠恩·维克闭着双目,斜靠着说到。 “魔爵封地?” 伊特曼还是一无所知。 “一位魔族男爵的封地,说是封地,实际上相当于中小型的城镇,里头可以说什么都有,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颇负盛名的魔法学院,专修亡灵魔法的。” “亡灵魔法?” 瓦罗兰鲁也来了性质,他可是一直在追寻布鲁斯泽恩(亡灵国度)的线索,现在,一个亡灵魔法学院摆在一干人面前,兴许那所历史悠久的学院拥有些微的线索。 “这么厉害吗?这所学院如何才能进入?” “你就算了吧!” 娜娜多不怀好意地拍拍伊特曼稚嫩的肩膀。 “我觉得我也想去那看看。” 瓦罗兰鲁终于说出一直挂念的事情,听完之后,几人的神色各异,有的沉思,有的惊讶。 谁也没有料到,败退骷髅军团的是家园二字。 当然,瓦罗兰鲁略去失败的代价。 “那我们就去那看看呗。” 坐在前头的欧德像是找到目标似的,纤细的手指紧紧抱住缰绳,卯足了劲地一挥。 马车驶过人来人往的道路,停在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前。 行到此处,士兵的盘查更加严格,一些看似地位不低的魔族也不得不配合检查,下了马车。 不仅如此,城墙上还能看见一些身穿暗蓝色魔法袍的法师。 “这队伍有点长啊。” 进城的队伍长的令人发愁,欧德倒是无所谓,他不过想快点找些事情做,好度过余生。 “哼哼,这个时候就得靠我克魔什了!欧德!朝那里走!” 其他人面露疑惑,但还是默认娜娜多所言。 “那儿吗?行。” 欧德回答的有些无精打采,他驱车朝娜娜多指向的一处地点走去,到了城墙的另一侧,停在几位警惕的家族护卫面前。 “敢问阁下是谁?” 护卫问到,回答他们的是岩鲨骑士的沉默,他一走出车厢,几位护卫皆面容一变,激动难以言表。 “队长!!!” 洛奇·芒特一口气招架连续好几声队长,忙不迭地摆手。 “队长,你在这,那娜娜多少族长可还好?” “我在这呢!” 娜娜多跑下马车,傲然地挺起胸膛。 “太好了,族长知道你们平安无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现在他可以安心摆平法尔王国的来使了。” 护卫说到此处,刻意压低了声音,同时用警惕的目光扫视一旁的瓦罗兰鲁等人。 “不必这般,他们是尊敬的客人,有权知道族长权限以下的事物。” 族长权限以下的事物等同于非族灭之事都可以告之,这种待遇,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可以拥有的! “是的队长!法尔王国的来使还未离去,虽然德思特沃王国不再为难我们克魔什家族,但…前几天,法尔国的特使传达了一个消息,说如果不尽快答复,克魔什家族将面临第一恶魔国的怒火。” “什么?” 若在几个月以前,娜娜多听到这件事肯定会义愤填膺,但她途径这一切,早已有所成长,明白她的家族缺少关键的崛起时间,现在法尔王国正是看中此弱点,才能一步步紧逼至此。 “不过…” “不过什么?” 护卫面对岩鲨骑士的追问,还是警惕地看了旁边的几人一眼。 “无妨,你就说吧!” “铠恩·维克在此地的消息似乎传遍迷雾了,驻守龙都的那位法尔王国来使,正在火速赶往这里!” 护卫说完,就发现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一位玉树临风的魔族男子心下一个咯噔,莫非眼前的人就是铠恩·维克? 法尔王国曾经的第四强者?迷雾界公认的第一刺客? “你说的那个来使,是谁?” 铠恩·维克没有愤怒也没有嘲弄,平淡的语气却让护卫差点吓破他可怜的胆子。 “是一位代号紫罗兰的魔女,好像是自您销声匿迹,退出刺客江湖后横空出世的法尔王国新星。” 护卫说完,已经做好自掘坟墓的打算,然而铠恩·维克只是从他面前走过,什么也没有发生。 “队长?” 护卫还是确认一下生死攸关的问题。 “没事。” 洛奇·芒特按住他的肩膀,短暂地停留之后,跟着从这处隐秘的地下通道进了城。 “铠恩·维克?那人是怎么一回事?” “很久没有联系的故人。” 铠恩·维克走在前面,瓦罗兰鲁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铠恩·维克前辈好像又惋惜,又感叹,既然是故人,为何不开心呢?” “因为选择了不一样的路而已。” “可前辈依然想见她,不是吗?” 莉莉安的话语如同铁索,扯住了铠恩·维克抬起的脚。 停顿片刻,他终于踏下,回复到:“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感叹。” 队伍中一下多出两位陷入沉重悲哀的人,气氛陡然变糟,街边的景色,过往的行人于他们仿佛无物,直到克魔什家族专门经营的山庄,几人才互相道一句安好,各自寻房休息去了。 瓦罗兰鲁找到间面向太阳的房间走了进去,一进屋,他就迫不及待地躺在床上休憩。 “瓦罗兰鲁,先洗澡吧。” 莉莉安凑了上来,认真督促的表情实在难以拒绝。 一会后,待两人都洗漱完毕躺下,夜色已经更深了一些。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喵?” 莉莉安双手松开,转而按住床柜的魔武二刃。 “没事,是铠恩·维克。” 瓦罗兰鲁拍拍莉莉安的头,打开房门,看着那位高傲的刺客。 “瓦罗兰鲁,你能看到多少因果。” “实力相差太大,牵扯太多的因果我无法看见,不过我会尽力而为。” “好。” 铠恩·维克似乎略微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个沉稳的男人双目中居然有一丝难以抹去的不安。 究竟因为什么不安呢? 黑白的世界停止了一瞬,铠恩·维克身后是一片如同潜伏的恶鬼的黑暗,其中大多数已然烟消云散,但还有一些黑暗横亘在不远的将来。 那究竟是什么? 就在瓦罗兰鲁想要一探究竟时,一股钻心的疼痛突然涌起,巨蛇啃咬心脏的同感刹那间点燃全身,他按住心脏,好不容易压下疼痛,居然喷出一大滩血。 “瓦罗兰鲁!” “无妨,只是看不到了。” “不必道歉,该道歉的是我。” “这可不想刺客说的话?” “人是会变的。” 铠恩·维克对此不置可否,以前的他,绝不会如此表露对他人的担忧。 “谢过黑暗骑士,我得告辞了。” 铠恩·维克顺手一拍瓦罗兰鲁的肩膀,随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片黑暗究竟是什么呢?” 瓦罗兰鲁还沉浸在思考之中,一转身,一个大大的拥抱差点让他再吐一滩血。 “瓦罗兰鲁!你还是少用那种能力,答应我。” 莉莉安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猫耳妖独特的细腻哭腔。 “我知道了。” 瓦罗兰鲁的回答很慢。 两人躺在床上,互相倚靠着睡去。 夜风夹着雪吹落古旧城堡的瓦,一束蓝色的亮光突然自天际而下,直接冲向城堡中的一座高塔。 魔法师都知道,那是传送阵的动静,只是不知道,今个走出这法尔王国秘密设立的传送阵的,是谁? “身份确认。” “紫罗兰。” “紫,紫罗兰?” 负责接送的士兵动作一僵,他仰视着眼前模样惊绝的女子,对方如同带刺的玫瑰,散发一种凌厉的美。 既美,又危险。 “我的身份确认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了,这里有机械翼,可以…” 士兵说着说着,眼前的人早已不耐烦地走向屋内一角的石桌,毫不犹豫地拿走上面摆放的机械翼离去。 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奇怪,紫罗兰不是在龙都那边跟克魔什家族交涉吗?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德思特沃?” 对于这位十几年前突然名动法尔王国的魔族女战士紫罗兰,护卫知之甚少,有人说她是某某高徒,也有人说她是降下的神明…但这名护卫只记得,十几年前,正是那件震惊迷雾的事情发生的日子。 自那件事之后,紫罗兰取代铠恩·维克,成为法尔王直属的第一刺客,而实力强悍,相传可以与法尔王及其他几位元老级魔族对抗的铠恩·维克,却沦落到出走路易王国的境地。 此中,又有多少疑惑?慨叹?与悲愤! 第一百三十九章 魔爵学院 魔爵封地最负盛名的是一座学院,学院没有什么名号,创立学院的魔法师似乎并不想要起名,只任性地随外人叫,久而久之,众人便这所学院叫做“魔爵学院”了。 它处在封地城镇最偏僻的区域,远离繁华喧嚣,环绕着一片片湖泊建立,一眼望去,象牙塔清一色的灰色调隐没在苍老的美人松里头,寒雪更平添几分肃然。 若不是学院的大门口排满了各色魔族,任谁也不会注意到这所学院就是声名远扬的魔爵学院。 “瓦罗兰鲁,你们看那。” 宋小薇指向学院铁门上的硕大字母,写着“魔爵学院”四字。 “那里就是魔爵学院吗?” “看起来很平常呢。” 瓦罗兰鲁与莉莉安你一句我一句地评论着,三人站在队伍里无所适从,还是决定耐心等待。 今天瓦罗兰鲁前往魔爵学院,只有莉莉安和宋小薇一同前往。 娜娜多和岩鲨骑士还需要处理些克魔什家族的事务,不日就要离开,欧德和铠恩·维克则满怀心事,不知去了哪里,就连伊特曼和格勒,也只想待在庄园内。 “瓦罗兰鲁,你知道吗?路上那些魔族看我像是看猎物,太危险了,我还是待在这吧。” 伊特曼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了。” 瓦罗兰鲁回答完,心里却又加上一句:若是有魔族胆敢染指莉莉安,我必定杀之。 路上他们确实遇到些不怀好意的魔族,但感觉到瓦罗兰鲁不同寻常的魔气后,纷纷躲开了。 “这队伍要排多久啊!” “哼,卑劣的妖族也想进魔法学院,痴心妄想!” “那个魔族为什么不管好他的妖族呢?” 还有些闲言碎语传来。 “瓦罗兰鲁,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莉莉安。” “我喜欢就好。” 杀戮很简单,可是恶意却难以根除,对于莉莉安来说,她走到那都活在人们的“念想”之下。 恶意,憎恨,嫉妒…所有负面正面的情绪,都逃不过莉莉安的感知。 “好的,莉莉安不听就是了。” 猫耳妖似乎晃动了猫耳,但在这种场合,她早就隐去那只耳朵。 队伍依旧缓慢地前行。 此时,有一位魔族正透过象牙塔的某扇窗户窥探外面的世界。 “看来今天这些人,实在没有什么资质啊。” 魔族自言自语道,声音像是轻轻吹过的风。 她的目光没有触及队伍末尾的瓦罗兰鲁三人,只是扫过前方。 坐回到办公桌时,女人的面容涌上几分无奈与忧愁,这让她好看的面容略显褪色,以至于用纤细的手指翻开桌上堆积的档案袋时,居然错误地伸向一旁的相册。 “奇怪,我怎么会翻开这本相册呢?” 女子有些懊恼,但她想要将放回原位时,手又悬在半空。 她早就想要将这本相册封存,弃之不顾,可这相册里头有她珍贵的回忆,所以只要拿起相册,她就会压抑不住想要浏览的冲动。 哪怕每看一次心都会更痛更怀念。 “唉…” 女子翻开相册,每翻过一页,叹息声也跟着多了起来。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张淡黄的照片上:重峦叠嶂的山峰,远处化为指尖大小的伊之城,年幼的她坐在父亲的肩膀上,身旁跟着一众兄弟姐妹。 她看起来很年轻,可她的年龄已经相当大了,只是心还保存着一种等待的活力。 她在等待什么呢?难道期望缺失的会回来吗? 十年前,她送走了一起长大的妹妹,十五年前,送走三妹,五十年前,送走一个弟弟… 家族没落,而她一个人活着。 还在期待什么呢? 正当女子沉浸于回忆时,身后的门却被突然撞开。 “欧德·黛夫人,不好啦!有人打起来了!” “什么?” 欧德·黛夫人听到闯入者的汇报,疑惑中夹杂几分愤怒。 “好,随我去看看!” 居然敢在魔爵学院闹事,她欧德·黛一定不会放过那人,父亲可一直教育她。 “我年幼的女儿啊,你记住,谁要不爽你,你就干它,迷雾就这么简单!” 想到这,欧德·黛嘴角一笑。 她还是很怀念那时候的时光的。 “阿嚏!” 外面只是刮着风,甚至没有下雪,但欧德还是打了个喷嚏。 这对他而言太过反常。 亡灵大魔法师不情愿地钻出被窝,同时拿起床边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空酒瓶落到地面时,已经堆成一堆了。 “喝了这么多吗。” 欧德摸摸后脑勺,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站立好一会,才想到钻回被窝。 他哪儿也不想去。 在看到满满当当的坟墓时,他就仿佛看到欧德家族的现在和过去:族人四散,各奔东西,他的子女入土为安,一个个离开的不留踪迹。 他们的子女也许飘散在某处,但与他又有何干系了? 所以他现在只想潦草地度过余生,哪怕只是喝成打的酒,醉生梦死,哪怕只是今天闭眼明天睁眼,哪怕只是短暂的欢娱。 孤独如此可怕,纵使欧德也难以直面这魔鬼。 “欧德在吗!” 门外响起一个大嗓门,不必开门,欧德也知道那是伊特曼。 “什么事情啊?” 欧德打开门,语气没有一丝期待。 “瓦罗兰鲁他们去了哪里?” “魔爵学院啊,你不是说不去看吗?” “我现在改变注意了。” 伊特曼认真地将硕大的头朝地一点。 “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识一下亡灵魔法,那种魔法听说能召唤亡灵,如果我能学到,说不定就能帮上瓦罗兰鲁了。” 可是你眼前就有一位强大的亡灵魔法师。 欧德没有说出这句打击的话,他忽然来了兴致。 “好,我们走。” 两株植物跟着欧德出了庄园,向魔爵学院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四十章 长得像父亲的人 平静的魔爵学院变的沸腾了些,就连气温都连升好几度,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魔爵学院的门卫拦下了黑暗骑士三人。 “妖族不得入内。” 门卫的眼神阴沉且傲慢,带有浓重的不满。 “这是魔爵学院的校规吗?” “不,这是我的决定,妖族,不配进入此学院!” 门卫是个年老的魔族,但他仍旧精神矍铄,体格健壮,握着剑与盾的手比瓦罗兰鲁的脖子还粗。 他没有理由害怕眼前瘦小的魔族。 “既然不是魔爵学院的决定,那你无权这么做。” 瓦罗兰鲁没有拔剑的想法,他注视着眼前的门卫,如同平静的湖泊的眼神之下埋着滚烫发热的岩浆。 “在魔爵学院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妖族进入的先例,今后也不会有!” 门卫说完,双手一合,剑与盾重重地撞击在一块,轰的响声震耳欲聋。 其他带着武器的门卫也一同围住瓦罗兰鲁三人。 “既然如此,那我…” “瓦罗兰鲁,算了吧。” 莉莉安拉住瓦罗兰鲁。 “算了?莉莉安,怎么能这么算了?” 宋小薇的刀已经出鞘,在她看来,眼前有意为难妖族的保安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可是…他们这么讨厌我们,我们还要进去吗?” “不,他们这是一个自视甚高的生灵族群对另一个生灵族群的蔑视!” 宋小薇仍然义愤填膺,瓦罗兰鲁却褪去所有战意。 他深吸一口气,道:“的确,我们并不是非要进这里面,但…” 话语一顿,顷刻间战意暴增。 “但这迷雾太小,容不下一丝一毫的退让!” 瓦罗兰鲁话音落地之时,几拳早已飞出,重重击打在那些自视甚高的魔族脸上。 一拳拳爆发的怒意,居然能打的铁制的头盔扭曲变形,甚至破裂。 门卫闷哼几声,猛然睁眼时,人却躺在地板上。 “我们走吧。” 瓦罗兰鲁拍拍目瞪口呆的宋小薇,又和莉莉安对视一眼,引着两人走远。 “他们居然敢这么挑衅魔爵学院!” “不自量力!” 一众魔族目送他们走远,心中也不断生出各种落井下石的想法。 魔爵学院的院长欧德·黛可不是善茬,若是知道有人胆敢出手殴打魔爵学院的门卫,定会勃然大怒。 她可是远近闻名的亡灵魔法师,实力毋庸置疑的强,起码不是这种只能打败门卫的角色可以比拟的。 “先生们,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众人从瓦罗兰鲁凄凉下场的想象中回到人山人海的学院,欧德·黛不出所料地面色阴沉。 她看着横七竖八的门卫,脸上的怒意就更甚了。 在她悲伤怀念过去的日子,居然还有人闹事?若她不行些孽障,还怎么平息怒火? “欧德·黛夫人,事情是这样子的…” “直接告诉我他们往哪里去了!” 欧德·黛打断护卫结结巴巴的叙述,直接问到。 她可不想听些无聊丢脸的被打陈述,直接解决对方岂不更简单? “那边!” 门卫指向瓦罗兰鲁等人消失的地方,欧德·黛不再多言,当即追去。 “是这边吗?” “是的。” “这里人好多。” “哦,想要去魔爵学院,会经过好几条这样的街。” “老大,那是不是瓦罗兰鲁啊?” 格勒指向街的对面,瓦罗兰鲁三人有说有笑地走过,似乎在逛街,且完全没有看见三人。 “我们要去吗?” “去个头!” 伊特曼摆摆手,连他这种一根筋的植物生灵都知道适可而止,他们三只能直接赶往魔爵学院了。 “看来他们很快乐呢,我们现在去哪呢?” 被欧德这么一问,伊特曼也犯难了。 他们本来想去魔爵学院,看看能不能碰见瓦罗兰鲁,谁知瓦罗兰鲁三人从身旁渐行渐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 “我们还是回去吧。” “老大,就这么回去了吗?” 格勒还想再逛一会,每到一处,他都抑制不住扎根的好奇心,而扎根的好奇心,又催促他赶往另外一个地方,然后熟悉那里的光与流水。 “好吧,我们随便走走吧。” 伊特曼打不定注意,所幸抛开。 “就跟着他们吧。” 欧德跟在两株四处张望的植物生灵背后,忽然间仿佛回到带着孩子的那段时光。 他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在下一个路口,这笑容闯入一位经过的魔族女子眼帘,她猛地停住急躁的脚步,愣神到忘记了追赶,只是呆呆地望着欧德。 欧德·黛看到那人拐过街角,消失在人海。 令她止步的并非欧德的俊荣,而是相似。 为何那人与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可是父亲已经被路易王打入地牢,囚禁致死。 “看错了吧。” 欧德·黛安慰自己道,随后想着追上瓦罗兰鲁三人,可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匆匆踏回。 她往来大概三四次,才一咬牙,追上了欧德三人。 欧德·黛远远跟在后面,望向那人的背影,神色越来越惊讶。 无论是背影,神态都相似至极,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但这也许是她的自我安慰,她思念成疾,遇见一个长的像父亲的人,她便自我欺骗地认为,这个人就是欧德,但实际上不是。 “欧德,你怎么停住了?” “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们,好像还是个不弱的亡灵魔法师。” “居然欧德说不弱,那就是能轻松解决了,不过你说的是谁呢?” 伊特曼和格勒看了半天,完全没有发现隐匿其中的欧德·黛。 “她用魔法隐藏自身了,你们察觉不到的。” “那怎么办?” “放心,她没有敌意。” 欧德说完,转身朝欧德·黛的方向看去。 仅仅一个对视,欧德·黛的心都仿佛碎裂。 不仅是像,连那桀骜的面容都完全一致! 欧德·黛消除隐匿魔法,没走几步就到了欧德的面前。 她就在三人五步距离外,如此接近却难以察觉。 “这位女士,我们认识吗?” “你长的很像我父亲。” “你的父亲?” 欧德动了恻隐之心,他很久未听到“父亲”二字,虽然这一声父亲不是对他的称呼。 悲伤如同潮水般蔓延。 “对,你很像我的父亲,虽然我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我还是难以抑制这种想法。” “我和你正好相反,我的儿女们都早我一步走了,只留我一个人苟活于世。” 欧德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么说可能很冒犯,但,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当然可以,来一个拥抱吧。” 欧德张开双臂,和欧德·黛短暂地拥抱了一下。 “谢谢!” 欧德·黛说完后,一扭头走了,她在经过下一个街角时,又忍不住掩面而泣。 她还是很想念父亲,想念亲人,想念父亲还在的岁月,那时的他与他们,都喜欢唱一首叫做“永远年轻”的诗歌。 “唉,要不,认一个女儿吧。” 伊特曼感慨到。 “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女儿,该多好。” 欧德的悲伤开闸,哪怕伊特曼再想关上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