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余烬》 第一章 人性薄凉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自给自足的渔猎经济，造就了永安镇人安淡闲适的心性。 这样的情形，不知不觉延续了千百年。 然而，近十日来，小镇突然多了一些行踪飘忽的外乡人，有锦衣华服的贵人，有闲隐少出的逸客，有仙风道骨的修士，也有幻化人形的妖物…… 他们进入小镇后，急切地打听几个人的住处。 在镇西泰安街荣兴巷，有一户落魄的捕鱼人，虽然也是独门独院，但两间年久失修的瓦房，无时无刻不再诉说着主家的清贫。 此时，院门外人头攒动，吵吵嚷嚷，与院内悲戚惨淡的光景格格不入。 院内青烟缭绕，十六岁的云杉噙着泪跪在两口薄皮棺材前，将纸钱一张张放入火盆中。在他的身侧，一身布裙、发髻上扎着白花的幼妹云岚默默垂泪。 云岚几天前刚满十二岁，父亲曾答应过她，会在她生日那天，送她一条金色的鲈鳟。 可是，眼看生日将近，却等来了父亲遇难身亡的消息。 当云杉将五脏不全、四肢残损的父亲尸体背回家时，常年恶病缠身的母亲急火攻心，吐了几口鲜血也跟着一命呜呼了，任兄妹两哭天喊地，再也唤不醒。 屋漏更遭连夜雨，船危又遇打头风。 父母的骤然离世，让原本风雨飘摇的家雪上加霜。 从那时起，兄妹两已然成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人了。 云杉尽管心中悲戚，但依然事无巨细地给父母操办身后事，并带着幼妹到大伯和舅舅家报丧。 可十几日来，始终没有亲人上门吊唁，就连一句安慰勉励的话也未曾带到。 初春的雨，说来就来，淅淅沥沥。 云杉站起身望向天空、那厚薄不一的铅云后面，似乎有一双双嗜血冰冷的眼睛，正贪婪地与他对视。 依稀间，他还能听见恶魔的嘶吼，神鬼的咆哮。 在这世间，没想到人性竟如此薄凉。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被金钱腐化了的人心，恐怕连魔鬼都不如。 院外还有一群准备掀天揭地、落井下石的“豺狼”，他们啸聚门前，非为吊丧，只是想得到关于“桃花源”的秘密罢了。 想到“桃花源”三个字，云杉便异常暴躁，不自禁红了眼眶。 世人皆想探寻桃花源，以为那是什么善地，但他的父亲却因桃花源死得无比凄惨。 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想管什么桃花源，只想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苍天不语，人心难平，逝者不管身后，来者各怀鬼胎。 他擦干眼角的泪痕，步履坚定地走向院门，此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云杉转头看看神色焦虑的幼妹，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而后拉着幼妹缓缓打开院门。 他们刚一出现，荣兴巷邻居葛大彪便讪讪地走了过来。 “云杉，你父亲生前有没有交代过你什么要紧的事，比如说关于‘桃花源’。” 里长郑德三也低眉弄首的劝道“这些人非富即贵，你只要将‘桃花源’的秘密说出来，他们会给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好处，能让我父母活过来么？”云杉愤然问道。 “你这孩子，人死了怎么可能复生。” “就是就是。” “都这时候了还痴心妄想呢，倒不如用桃花源秘密交换点银钱来的实在。”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附和道。 云杉抄起门前的笤帚，挡在自己和幼妹的身前。 “你们都给我滚，我父母尸骨未寒，你们就上门苦苦相逼，是觉得我兄妹两好欺负吗？” 人群中，一个短衣窄袖的中年人排众而出，来到云杉云岚兄妹跟前，面向众人道：“各位请稍安勿躁，我是他们的大伯，舍弟亡故，弟媳又命短，以后他们少不了由我照管，若大家信得过我，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说，如果有需要，云某定倾力相助。” 云衡的话顿时让众人眼一亮。 转眼的功夫，院外就变得空荡荡，那些人都被大伯请去家中了。 初十的这天，正是小镇阴阳先生算定的吉日。 天刚蒙蒙亮，大伯就带着小镇二十余名青壮年来到云杉家小院，帮着料理出殡之事。 自始至终，云衡都是一副主事人姿态。 临近傍晚，云衡将云杉单独叫到一旁。 “贤侄，你父母皆已入土为安，你也知道，那些外乡人吃人不吐骨头，我能帮你挡住一时，但挡不了一世。” “大伯今日之恩，云杉不敢相忘，大伯有事请明说。” 云衡朗声笑道：“生子如此聪慧，你父母也该含笑九泉了。贤侄啊，关于桃花源的事，能否跟大伯说上一说。” 云杉摇头，“大伯误会了，我当日知晓父亲出事，便匆匆前去寻找，只是终究去晚了一步，我见到父亲时，他已断气数个时辰。” 云衡叹了口气，表面上沉痛惋惜，内心早就陷入崩溃。 数日前，他收下许多外乡人的财物，曾信誓旦旦保证会告知他们关于桃花源的消息。 若他自食其言，结果就不是退还财物那么简单了，那些外乡人外表和善，实则残狠至极，还有些异类修行者，指不定会将他们全家抽筋扒皮。 “当家的，跟他费什么话，这小畜生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今日不逼问出桃花源的秘密，明天怎么向那些外乡人交代，咱们可是收了人家好处的。” 云杉的伯母穿着一件碎花长裙，水桶粗的腰肢，一扭一扭的，人还在门外，怨毒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进来。 云衡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便又隐去了。 “贤侄，如今的局面很难控制，伯父也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你可要想清楚，别让伯父太过难堪啊。” 云杉沉默、起身告辞，就在这时，屋外冲进十余个壮汉，他们都是荣兴巷的邻居，他的父母在世时，这些人平日里还算和善，现在却是清一色的凶恶面孔。 为首者不是别人，竟是云杉的亲舅舅。 “云杉，你的父母都不在了，为了往后的安稳，你还是将桃花源的事情说出来吧。” 亲舅舅的劝告，让云杉瞬间明白，为了利益，这些人早已是一丘之貉了。 当伪善的面具被撕下，所谓亲情，不过是束缚人的绳套罢了。 第二章 灾异四起 与十余个孔武有力的壮汉相比，云杉显得单薄而弱小。 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无疑是他的大伯与舅舅。 此时的云杉，若汪洋大海中的孤舟，貌似除了随波逐流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一旦违逆了这些人的意愿，孤舟便会有触礁倾覆的风险。 身为晚辈，云杉也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摩自己的亲人，但对方无下限到这种程度，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尽管如此，云杉也没有低头，那些外乡人就算得了桃花源的秘密，也未必会放过他们这对痛失双亲的兄妹。 …… 此时，在千里之外的建康，堂皇的东晋都城，正上演着一幕幕光怪离奇的场景。 有秽世邪龙隐于后宫清暑殿中，鲸吞蚕食东晋王朝的皇道龙气。 孝武帝司马曜专宠张贵人，终日流连于清暑殿，嗜酒如命，湎于美色。 后宫佳丽三千人，个个暗恨张贵人魅惑国主，颠覆朝纲。 是日，张贵人侧坐在孝武帝膝上，喂皇帝喝固本培元八珍汤，忽然殿前妖风骤起，一条巨大的黑龙自玉清池中飞出，盘桓于半空中。 黑龙翻动身体，搅动漫天风云，宫殿房屋损毁无数，孝武帝惊骇之中，发现膝上的张贵人双目渗血，面色阴沉而苍白，宛如森罗地狱中的邪魅。 就连身旁伺候的宫女，也一个个目光呆滞，周身黑气弥漫。 “妖物……都是妖物……来人……谁来救救朕。”说罢，孝武帝早已被酒色掏空的身体虚软无力，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渐渐不省人事。 次日拂晓，宫侍太监按例提醒皇帝临朝听政。 孝武帝惊魂未定、浑身虚飘，宛如疯魔一般紧紧抓住太监的手，疾呼道：“快，快派人去司天监请封紫陌来。” 司天监掌管天文算历，是当朝最有权柄的官署之一。 监正封紫陌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更有一身通天动地的惊世修为。 也正是如此，为了避免陷入政治漩涡，历代监正视权柄为虚妄，几乎不插手朝政。 “皇帝紧急召见，不知有何吩咐。”封紫陌施展玄法，瞬间挪移至应德殿，微微拱手询问道。 “紫陌，宫中出了妖祟，你可要为朕分忧啊。”孝武帝连滚带爬来到封紫陌跟前，犹如丧家之犬，毫无半分皇道威仪。 封紫陌伸手将皇帝扶坐在龙椅上。 而后道：“自太元以来，奸佞当道，忠良尽去，朝廷被一群宵小搞得乌烟瘴气，以至为妖物所渗透。解决妖物有法可循，但要洗尽朝廷污浊，却需要壮士断腕的决心与勇气……” 孝武帝不悦地摆了摆手，“紫陌，朕请你来是为了商议诛妖之事，并非想听你胡言乱语。” 封紫陌心中黯然，“妖物已经幻化成形，与本朝国运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非一朝一夕所能剿灭。” 孝武帝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那朕怎么办？妖物凶残至极，万一又出来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这段时间可将传国玉玺佩戴在身上，秽世邪龙至阴至邪，衰减的力量尚未恢复，在吸尽本朝皇道龙气之前，无力与承载千秋国运的传国玉玺抗衡。” 传国玉玺，据说取材于和氏璧，最初由秦国嬴氏执掌，而后朝代更迭，各朝虽自有印信，但都将传国玉玺作为至高无上的皇权象征。 佩上传国玉玺之后，孝武帝悬着的心方才有了着落。 此时，远离朝堂的封紫陌，早已前往清暑殿玉清池，寻找秽世邪龙的踪迹。 …… 百里之外的长沙郡，近日以来灾异不断，远古四凶饕餮、帝江、穷奇、梼杌的残魂日日在郡中游荡，仿佛在找寻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长沙百姓惊惶无措，瑟缩家中不敢出门。 湘江边纪家酒楼之上，一白衣胜雪、鹤发童颜的老人盯着四凶残魂喃喃自语。 “混沌重开、鸿蒙再现、连远古四凶这些妖物都觉醒了，十界花的绽放，不知又将搅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说罢，老人激活一道符篆，瞬间破空而去。 许久之后，才有人陆续反应过来。 “刚才那位老神仙好生眼熟。” “他啊，可真是一位响当当的传奇人物。” “他叫葛洪，是百年前飞升成仙的道家宗师郑隐的关门弟子，曾自创丹修之道与《抱朴子》一书。” “据闻他的修为早已达到半步飞升的境地，近五十年一直隐居于罗浮山，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滚滚红尘之中？” 葛洪刚离开不久，又有两道青袍身影一前一后驾驭县令官印往武陵郡方向而去。 …… 武陵郡永安镇，一白衣名士手摇折扇，风度翩翩地走在街上。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当他听说桃花源的消息后，欣然计划前往，此番驻足小镇，是为了探清桃花源的具体位置。 据武陵郡郡守邱义成所说，当下最了解桃花源的，是泰安街荣兴巷一个叫云潇的捕鱼人。 邱郡守曾派人跟随云潇等五名捕鱼人，循着标记、原路返回寻找桃花源，不幸中途遇上妖物，包括云潇在内的十二人全部遇害，死状无比凄惨。 刘子骥在唏嘘之余，只好去找云潇之子云杉探听情况。 外界风声乍紧，好似所有人都在为桃花源奔走忙碌，就连郡守也不例外。 此时的郡守，正在郡中虎牢狱监审犯人。 随着二十余种刑具逐一使用，虎牢狱中时不时响起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声。 “小畜生，你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身穿碎花长裙的村妇叉着腰骂道。 邱义成瞥了村妇一眼，怒斥道：“牢狱重地，岂容村妇撒野，拉出去，掌嘴五十。” 旁边的云衡见状，本想为之求情，但话到嘴边，就被邱义成的怒容噎回去了。 当村妇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下半张脸已经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邱郡守，这牢狱又臭又脏，咋家就不待这儿添事了。但咋家得提醒你，桃花源之事关系重大，这事儿要是出了岔子，我家大人问罪起来，咱们皆吃不了兜着走。” 黑衣太监掐着兰花指，正色说道。 邱义成谄色道，“崔公公放心，虎牢狱中走一遭，任他无罪也会招，你先去郡府歇息，这种脏活累活，下官自会处置。” 第三章 向死而生 当阉宦崔崇久离开虎牢狱出现在武林郡府之时，一绛二青装束的三位官员陆续抵达郡府门前。 荆州太守王奕着一身绛紫金兽袍，刚一落地，就觉察到后面有人尾随而至。 王奕转身面对两位青衣鹤纹袍的不速之客。皱眉道：“长沙郡守耿长风，你为何来此？咦，这位官员看起来有些面生，不知是何方官吏？” 耿长风身侧的青衣官员拱手道，“彭泽县县令陶渊明见过王太守，耿郡守。” 王奕点了点头，“你乃江西治下官吏，不远千里到此，不知所为何事啊？” 陶渊明无奈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继而转头看向耿长风，“耿郡守一路风驰电掣，与陶某先后到此，所为何故啊？” “桃花源之事风传天下，本官身为长沙郡守，邻郡有如此法外之地，怎不让人震惊，我此番前来，一来向王太守请教政事，二来么顺便看个热闹。” 陶渊明豁然道，“原来如此，陶某近日听闻桃花源中蕴含着一桩大机缘，十界花中的人界花疑似失落在桃花源中，故而引得天下人垂涎，就连远古四凶也为此出世，耿郡守离得近，不知可晓得此事？” 耿长风心中一凛，余光瞥向太守王奕，见对方神色肃穆，眉头皱的更加紧了。 “陶县令是读书人，怎么也信这等子虚乌有之事，那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当不得真。” 三人闲聊间，早有人将消息通传给武陵郡守邱义成。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邱义成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与三人先后施礼。 当得知崔崇久也在郡府时，三人面孔齐齐变了颜色。 官场中人，谁不知道崔崇久势大，一人侍二主仍泰然自若。 朝中有孝武帝司马曜，更有其胞弟、琅琊王司马道子，二人名为兄弟，实则明争暗斗不休。 崔崇久身为阉宦第一人，凭一己之力轻松应对二人的关系，在积怨甚深的双方中间，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在其他官员心中，这人就是一把隐形匕首，指不定哪天就要杀人夺命。所以大家都对其敬而远之。 但此刻，众人如撞枪口，完全避无可避，不得不去恭恭敬敬地见上一面。 虎牢狱中，云杉奄奄一息，浑身衣物都被血水浸透染红，铁钩密布的鞭子仍在无休止地抽打在他的身上。 见云杉经此酷刑依然不松口，有缁衣狱卒凑到云杉跟前，试图瓦解云杉的心理防线。 “云杉，你妹妹云岚虽然年幼，但已初现姿色，如果将她卖到勾栏瓦肆加以调教，保不定日后会成为一棵摇钱树，你觉得卖哪里好呢？本郡的春香坊、醉客居、教坊司都是不错的地方，上次我尾随大人去了一次，那里的客人，出手真他娘的阔绰……”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狱卒的挑衅，让云杉怒不可遏，突然间回光返照一般睁开血红的眼睛，手脚被牢牢束缚在铁柱上，倏地转头一口咬向狱卒的耳朵。 狱卒躲之不及，云杉像是蓄积了全身的力量，一下子便将狱卒的大半只耳朵咬了下来，并迅速将其嚼碎。 狱卒疼的大叫，随手拔下身上的佩刀捅入云杉的胸口。 “你若敢动我妹妹，我死后必身化厉鬼，日日纠缠着你。” 说罢，云杉缓缓闭上眼睛，彻底断绝了呼吸。 “李二，你闯大祸了，杀了他等于亲手葬送了桃花源的消息，且不说朝中那位的愤怒咱担待不起，就连咱们的郡守，也会将你我碎尸万段。” 狱卒李二的动作太快了，根本来不及阻止，覃勇伸手在云杉的鼻尖、胸口探了探，整个人不寒而栗。 “覃哥，我……我……只是一时冲动，现在……怎么办啊？”李二捂住淌血的耳朵，颤抖着问道。 “怎么办？事到如今还办个毛，跑路要紧，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覃勇当先跑向外面，李二见状，也顾不得那许多，跟着逃之夭夭。 虎牢狱本属有进无出的绝狱，平日间驻守的狱卒不多，昨日又刚调走一个，还未来得及补充，就出了这一档子事情。 二人逃出虎牢狱便分开了，各自奔向大山深处藏匿起来。 他们前脚刚走，就有白衣胜雪、仙风道骨的老人溜了进来。 看着铁柱上皮开肉绽、气息奄奄的少年，老人露出怜惜的神色。 “太初混沌体，昔日搅动世间风云的无上神体，绝迹千万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人，岂可惨死在此，老夫之前欠下的因果，今日便偿还了吧。” 老人自说自话，径直来到云杉跟前，将一片玉霞流转的花瓣放入了云杉口中。 花瓣似无形之物，但却神异非凡。 数息之后，云杉的脉搏恢复了跳动。 他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气流自口至喉，迅速蔓延向全身各处。 酷刑所造成的机体损伤，瞬间得到滋养和修复。 不仅如此，云杉发现自己身上有很多“门”被打开了，其间潜藏着难以预估的力量。 云杉微弱的意识逐渐变得强大，当他睁开眼睛的刹那，正好与老人的目光相对。 云杉自忖，“刚才老人莫非给自己服下了仙药，否则怎会有如此玄奇的功效。 就连戏文中提及的万年玄参、天山雪莲等举世难寻的神物，恐怕都远不及此。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伤势尽去，束缚已解，云杉连忙向老人行礼。 老人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丝毫不以为意。 他目光炯炯，一双眼睛似乎可以看穿人的身体与灵魂。 “一片人界花瓣，救活一位拥有太初混沌体的少年郎，虽有不舍，但也不算亏。” 太初混沌体是什么鬼？ 老人的话让云杉满头雾水。 老人继续说道：“千万年前的太初，是洪荒的源头，当时的生灵诞生于混沌，生而强大无匹，天难灭、地难葬，他们的体质，被后人称为混沌体。” “所谓太初，其实就是由一棵奇树撑起的时间和空间，上下四方、往古来今，在奇树上不断流转演化，生生不息。” “奇树万年开花，共开了十朵，后来演化成十方世界，所谓十界花，就是十方世界的本源。后来不知过了几世几劫，远古极凶横空出世，他们为了争夺十界本源而开启终极之战，那一战几乎毁天灭地，混沌一族为保奇树力敌远古极凶，几乎全部战死。” “自此，十方世界脱离了奇树，被放逐于无垠的虚空中。” 老人娓娓道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为云杉普及一段不为人知的远古秘辛。 “前辈，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卖鱼郎，怎么突然就成了太初混沌体了。” “缘，妙不可言，或许是因果、或许是灾难，谁知道呢。五十年前，我寻到一处混沌遗宝而使修为更进一步，当日更得到了一片人界花瓣，今日又将其弥补给你，助你延续混沌神话。你的父亲因为发现桃花源而惨死，你因身负桃花源的秘密而身陷囹圄，这或许就是冥冥中躲不开、绕不过的天意。” 第四章 儒道衣冠停云笔 所谓的缘与因果，都是道家信奉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云杉听不懂这些，接着问道：“前辈，那些外乡人为何要一门心思、苦苦寻找那隐于世外、与世无争的桃花源呢？” 老人捋了捋尺长的白色胡须，继续为云杉解释，“十界花之一的人界花主体部分，据说就在桃花源中，而你身负的太初混沌体，是十界花最好的温床。他们之所以抓你，询问消息是其次，以你为容器，将其中的十界花带出来，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须知得到完整的一界之花，便有机会主宰一界。” 云杉难以置信，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自己竟已经深陷局中。 说完该说的话、做完该做的事，老人离开了，用他的话说，修道之人最忌沾染因果，飞升雷劫粉碎一切，天道规则之下，因果加身者极难飞升成仙。 按照老人所指，云杉务必去郡府走上一遭，因为那里还有大因果等着他去了结。 在临行前，老人将一页金书赠送给他。至此他才知晓，老人就是近百年传奇人物葛洪。 金书《紫府真引》，是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入门级圣术，足可将云杉领上修行之路。 修行，是逆流而上、与天争道的过程。 踏上修行之途，觅得飞仙契机，习得惊世修为，既可好义尚侠打抱不平，又可脱离红尘徜徉八极…… 云杉手持《紫府真引》认真读了起来，很快就深深地沉陷其中。 书中详尽地记述了采气入体、凝气锻体的方法，只要将《紫府真引》练好，就能不断开启身体中大大小小的“门”。 …… 金书篇幅不长，却言简意赅，或许正应了那句大道至简的话。 读罢金书，云杉往郡府方向赶去。 郡府之中，喧吵之声不绝于耳朵。 云杉是贫民之子，无缘无故进不得郡府，只好循着府门外一棵绿意盎然的大树往上攀爬，坐在树上观看院内的情形。 身穿黑色缀金云纹袍的中年人被邱义成等官员簇拥在中间，似乎官位极高，但他说话娘里娘气，云杉觉得很是别扭。 此时，黑衣中年人身边的身穿绛紫兽金袍的荆州太守王奕，向对面身穿青色鹤纹袍的官员说道，“渊明，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彭泽县政务繁忙，回去吧。” 叫陶渊明的人看向对方，目光尤为坚毅，“太守大人，请让我带走故人之子云杉，我即刻就走。” “渊明，我再说一遍，赶紧离开。”王太守言语间，已然有些不悦。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奕的身上，黑衣中年人看了王奕一眼，嘴角显现不易察觉的弧度，但他并未作声，静静等候好戏上演。 面对食古不化的陶渊明，王太守不得不有所表示，他内心深知，崔崇久此刻正等待他的谄媚，等他递交投名状。 只见他左手托着太守官印，催动荆州全州的国运向着陶渊明镇压而去。 陶渊明手中的彭泽县印如面对洪荒巨兽般颤抖不已，区区一县国运，无论如何也无法与掌握一州国运的王奕抗衡。 对战形势一触即发，在一阵骚乱声中，郡府中多出一些半人半兽的妖修和十二名治学有成的儒者。 三十名妖修聚在一起，气血翻腾，给人以莫大的压力。 在王奕与陶渊明官印的对峙中，牛首蛇身的乱芒妖兵在妖将芒山的带领下，裹挟着滔天血气，向陶渊明所在之地聚拢而来。 陶渊明凛然一笑，褪去官袍，将县令之印收起，“官大一级压死人”七品官印在正五品太守王奕的跟前，若蚍蜉之于大树，土丘之于泰山。 他拿出一支尺长的青杆毛笔，在空中奋笔疾书自己的代表作《停云四章》。 “霭霭停云，蒙蒙时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一时间风雷大作，天空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在陶渊明手中停云笔的牵引下，小雨不断汇聚成一柄柄白色半透明短刃，杀向对面的妖修。 乱芒妖兵在地上迅速游动，避开短刃的攻击。 但成千上万的短刃宛如活化了一般，在乱芒妖兵的身上留下数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乌黑的带毒的血液溅得满地都是。 云杉透过叶隙向外看，郡府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谁说书生文弱，手无缚鸡之力，陶渊明的战力比起很多兵家武将，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父亲临死前说过，陶渊明是可信赖的君子人物。 昔日桃花源中人曾告诫他的父亲，桃花源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但与他同行的、进入过桃花源的渔民，一心要去向郡守邱义成禀报请功，他作为渔队领头人，明知不可为却无法劝阻，自己已经深处漩涡无法抽身，便将桃花源之事大体说与了故交陶渊明，请求陶渊明日后尽力关照一下自己的家人。 今日陶渊明在此，不惜冒犯上官，云杉便猜到陶渊明是来履行承诺的。 在有的人看来，君子一诺，重如千斤。 …… 府内，纷乱不休，厮杀正紧。 “霭霭停云，蒙蒙时雨。”陶渊明数轮加持，《停云》力量大幅提升，白色短刃便源源不断。 已经过去了半刻钟，但乱芒妖兵仍然未能抵达陶渊明的近前。 三十米的距离，仿佛有千里之遥。 乱芒妖兵大吼，它们原本光亮顺滑的鳞片，如今已大片脱落，浑身血迹斑斑，其中一头乱芒妖将在其它乱芒妖兵的掩护下，以雷霆之势奔向陶渊明的后方。 云杉看得分明，想出言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陶渊明早有准备，一手持停云笔，一手迅速取出一套黑色文人服披在身上。 眼看乱芒妖将抵达陶渊明身后一米处，锋利的牛角剜向陶渊明的后心。 “死吧”，乱芒妖将喜不自胜，决意收割陶渊明的性命。 然而，就在它自以为得势的时候，陶渊明浑身突然迸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华，额头出现一个金色的“儒”字，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反撞在乱芒妖将身上。 乱芒妖将闷哼一声，倒飞出数十丈远，将一间房屋撞得坍塌了。 它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几次想站起来，但都无法做到，它浑身的骨骼，已经被刚才的撞击震碎了。 其他乱芒妖兵见状，纷纷向受伤的乱芒妖将靠拢。 “儒道衣冠。”长沙郡守耿长风目不转睛盯着陶渊明身上的黑色文人服，惊叫出声。 第五章 天子镇国剑 儒家门徒千万，达到平天下之境的儒者才算真正的成道者。 数千年来，这样的人屈指可数，他们成道前的衣冠，被称为儒道衣冠，拥有神秘莫测的威能。 “陶县令，你怎会有董仲舒成道前的衣冠，董家人的抠搜是出了名的，为何会将如此贵重的东西交给你一个外人。”武陵郡郡守邱义成难以置信地问道。 董仲舒是西汉武帝时期的名臣，凭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受到了武帝的垂青和重用。 而后他又集合百家之说，创立出“大一统”和“天人感应”思想，被儒家公认为是继孔子之后的第二位圣人。 陶渊明侧脸转向邱义成，“我手中不仅有董圣的儒道衣冠，还有其大一统印，你们是否也想看看？” 崔崇久脸色阴晴不定，如今的朝廷，虽名义上是正统，但十六国互相牵制吞并，并不由东晋王朝一家独揽，当朝国运远不及强汉时期。 “大一统印”若真在陶渊明身上，就连孝武帝的印玺也未必能够压制，除非他们身上带着传国玉玺。 众所周知，自宫中妖乱以来，传国玉玺日日都在孝武帝身上，饮食寝居都不离身，不可能被带到此处。 崔崇久沉思许久，他此次到武陵，不仅肩负着朝中那两位的嘱托，与他自身而言，也有秘不可宣的绸缪。 大一统印的意义及威能，他心知肚明，但他不可能被陶渊明的三言两语吓住。 他决定赌一次，就赌陶渊明没有大一统印。 身处官场之人，无一不是出色的赌徒，那些单靠勤奋的人，有多少最终得以高官厚禄，拜相封侯。 酝酿许久，崔崇久朗笑道：“陶县令真是艺高人胆大，竟敢拿大一统印恐吓众官，各位，你们被吓傻了吗？大一统印非是寻常之物，关乎董家的兴衰沉浮，董家岂肯外借。” 经此提醒，众人如梦方醒。余下的妖修和儒者分不同的方向，对陶渊明展开凌厉的攻击。 陶渊明才思敏捷，手中的停云笔迅速书写“千峰腾巨石，瀚海飞难越”一诗。 只见一座若隐若现的山峰拔地而起，将陶渊明撑到半空中，在其周边无数的小山翼然林立，成千上万的石块如过境蝗虫一般，飞射向众人与妖修。 异象远不止于此，在众人与妖修的脚下，有连片的岩浆在地下涌动，将他们所立之地化作一片沙漠。 众人与妖修如瓮中之鳖，无论怎样努力，始终走不出那片沙漠。 最悲催的是，他们还要时刻警惕不知会突然从哪个方向飞来的石块。 “这穷酸文人，果然极难对付。”崔崇久摇头叹息。 随即，他吩咐身边的侍卫取出一个黑檀木盒，在盒子打开的刹那，一柄四尺长的龙气萦绕的金色长剑从盒中飞出。 长剑携无上皇道之威飞斩向半空中的陶渊明。 陶渊明暗道不好，这剑乍一看就知道非同凡响，如帝君般龙行虎视，让人心中敬畏，他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 “天子镇国剑”，长沙郡守耿长风惊道。 “忠臣死社稷，天子守国门。”镇国剑一旦用出，必定是到了国家生死攸关的时刻。 这一剑，蕴含着苍生之怒、君王之威，别说陶渊明此时身上并无大一统印，即便有，也未必能成功挡下这一剑。 但是，本该是为了保全江山社稷的神剑，却用在了此时此地，不禁让人唏嘘。 面对危及性命的一剑，陶渊明汗毛倒竖，心寒到了谷底，但依旧振奋精气神，全力抵挡。 他迅速书写陆机的名作《泰山吟》，“泰山一何高，迢迢造天庭。峻极周已远，层云郁冥冥。梁甫亦有馆，蒿里亦有亭。幽涂延万鬼，神房集百灵。长吟泰山侧，慷慨激楚声。” 泰山在世人心中，是至高至伟、神鬼莫当的存在，山莫大与之，史莫古与之。 陶渊明停云笔似龙蛇起舞，在其身前，一座充满着岁月沧桑的雄峻山体渐渐由虚转实。 天子镇国剑，携煌煌君威斩向陶渊明，千钧一发之际，一座巍峨的泰山终于成型，挡住了天子镇国剑大部分攻势。 “嘣”，泰山在天子镇国剑下四分五裂，就连先前形成的山峰、瀚海也被斩得支离破碎，最终化为一种玄而又玄的力量消散于空气中。 天子镇国剑崩碎泰山后，携余威继续斩向陶渊明。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陶渊明出口成章，唤出一阵狂风，卷着自己飞速倒退。 然而，他还是被天子镇国剑斩去了左臂，带着一串血花重重地砸在地上。 树上的云杉见状，再也藏匿不住，循着树枝爬到院墙上，一纵身跳入院中。 他飞速朝陶渊明奔去。行不到十余米，就被乱芒妖将蛇身卷着脖子提了起来。 云杉剧烈咳嗽，几次挣扎，但都挣脱不了。 “别他妈乱晃，要不是留你有用，我一把掐死你。” 乱芒妖将紧了紧蛇身，威胁道。 另一边，天子镇国剑在举国民心的加持下，仿佛有灵识一般，一击未能将陶渊明斩杀，竟蓄积力量，调转剑身准备对陶渊明发起第二轮攻击。 望着从地上艰难爬起、失去左臂的陶渊明，云杉心有戚戚焉。 那是一个肯为践朋友之诺而舍身取义的人，他不希望对方轻易死在这里。 从父亲惨死、家庭剧变、到眼前的所见，云杉的心境在不断改变。 “若我强大，便不会眼看事情的发生而无能为力，若我强大，便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来主宰。” “可是，而今的我，想做的事太多太多，却什么也做不了。” “以前的我，有父母可以依靠，父母既亡，能靠的只有自己。” “在强者的面前，我不过是一个蝼蚁，是被人随拿随捏的软柿子，我恨这世道的残忍与不公，我更恨自己的无能与渺小。” 天子镇国剑以不可阻挡之势，穿透陶渊明的胸膛，云杉的心中发出了悲痛的呼吼。 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内心在滴血，他身上原先被人界花花瓣打开的一道道“门”中，倾泻出一股股神秘的力量，这些力量由小溪汇成江河，由砂砾聚成高塔。 第六章 杀意弥漫 云杉出离了愤怒。 《紫府真引》功法缓缓运转，引导狂暴的力量冲击身体，打开更多的身体之“门”。 此时的云杉，强大的气息节节攀升，难以控制的力量令他状若疯魔，腥红的眸子仿佛要滴出血来，他的意识深处，有一尊巨大的虚影盘踞，邪恶而强大。 “想救人，就要先学会杀人，去吧，杀了他们，你就能保护其他人了。”虚影张口，诱导云杉提着屠刀上前去。 云杉如怒目金刚，周身血气澎湃，一把将乱芒妖将的身体撕碎，他的身形快如惊雷、迅如闪电，在围攻陶渊明的儒者和妖修中四处纵横驰骋。 噗……噗……噗，鲜血如花绽放，云杉浴血而狂，凡是被他认定要杀的人，皆已经伏尸在他的脚下。 崔崇久召回天子镇国剑，将他自己与王奕、耿长风、邱义成等重要人物护在后面。 除了他们，郡府上下包括妖修、差吏、杂役在内的一百五十七条生命，全都被云杉屠杀殆尽。 云杉麻衣染血，看起来宛如杀神。他怒视着崔崇久及天子镇国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质问，“你们……想要拦我？” 崔崇久咬牙切齿道，“年轻人，你血洗郡府已经犯下滔天大罪，我劝你就此收手，否则，天子镇国剑必定视你为仇雠、将你斩于剑下。” “呵，呵……哈哈哈……像你这样的死太监、娘娘腔，有什么资格支配天子镇国剑？它要真敢斩我，我先碎了它……”。 如魔临身的云杉，已然无惧无畏，先前就是崔崇久以天子镇国剑重伤陶渊明的，他对其恨之入骨。 在崔崇久的操控下，天子镇国剑剑身轻颤了几下，剑尖距云杉的额头不到半米距离，但无论如何，天子镇国剑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崔崇久心知，天子镇国剑的剑意，似乎并不想与眼前这个少年为敌。 陶渊明是百姓公认的清官廉吏，天子镇国剑尚且毫不留情地将其斩于剑下。 这个叫云杉的少年对朝廷、对百姓尚无尺寸功勋，为何天子镇国剑要违逆他的意图。崔崇久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只有隐在云端的葛洪，才知晓其中的缘由。 服食过人界花花瓣的云杉，宛如一界之子，天子镇国剑秉承一国气运，但始终大不过天。 冥冥中有莫测的力量在周旋。 “唉，我无意插手世间事，怕沾染大因果，但陶渊明这小家伙属实不错，不忍心置身事外啊。”葛洪苦笑着叹了口气。 随即他乘风掠至郡府中，将重伤垂死、失血昏迷的陶渊明带走。 事情发生于电光石火之间，当众人反应过来，葛洪已带着陶渊明飞出数百米远。 崔崇久怒吼道：“葛洪，你乃世外高人，为何要管这红尘俗事，若不给个说法，待我回归京城，必上奏皇帝封了你的罗浮山道场。” “聒噪”。葛洪说罢，随手向后拍了一掌，头都没回带着陶渊明离开了。 崔崇久瞬间被这隔空一掌拍得倒飞出去，断裂了三四根肋骨。 “你……你……你……”，崔崇久羞怒交加，气得说不出话来。 云杉循着葛洪离去的方向，几个闪灭便消失不见，只剩下满院断肢残骸与几个活人风中凌乱。 …… 就在这时，天空中陡然响起道道惊雷。 在遥远的西蜀之地，原始的苍林之中，一座古塔塔顶轰然炸开。无数黑色气团从塔中冲出，散向四面八方。 随着一声威怒的长吼，塔中飞出一尊高逾十丈、手提青铜巨斧的无头妖魔。 无头妖魔飞离塔顶，悬于半空中，青铜巨斧对着古塔由上而下轻轻一划，古塔便被劈出一道数尺宽的豁口。 无头妖魔声音如雷，目视古塔问道：“九婴何在？” 话刚说完，塔中便飞出一尊九首怪物，它浑身火红、牛身龙尾，激动时，叫声如同婴儿啼哭。 “蚩尤妖尊，小妖九婴在此，不过，小妖如今已改名‘万妖孤’了”。 “万妖孤？万妖的君王么？在吾跟前，谁敢称孤道寡。”蚩尤霸气凌然道。 九婴突然感觉有一股瘆人的寒意正在缓缓向它逼近，它知道，这是蚩尤的老毛病，一旦心绪起伏，就会蕴集无边寒意，一旦大喜大怒，必定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蚩尤，传说中的兵神，亦是九黎的初祖，数千年前，蚩尤作乱，被华夏人文初祖黄帝打败，因蚩尤早已练就一副之体，不死不灭，黄帝杀之不死，只得下令斩去蚩尤头颅，与下半身分葬在世间极阴极阳之地。 后数百年无头尸身诞生意识，满天下寻找头颅，被蜀山剑修连哄带骗地镇压进锁妖塔中。 古塔破封之事，恰被蜀山巡山弟子瞧见，他们只是远远观望，便已引起蚩尤的注意，他们怕惹怒这尊大妖，不敢耽搁匆忙下山。 “咱们快去禀报掌门，蚩尤妖尊破封，放走了锁妖塔中的所有妖物。” 武陵郡府之中，崔崇久满脸怨毒地躺在床上，任由郎中接骨治伤，半个时辰后，郎中离去，崔崇久示意侍从，待伤势好转，务必将郎中全家灭口。 只因接骨过程中崔崇久剧痛难忍，发出几声惨叫，郎中信口说了句，“大老爷们忍着点，别叫得像个娘们似的”，便引发了一场灭门惨案。 郎中庶民之身，在崔崇久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心中微如蝼蚁。 杀与不杀，只在其一念之间。 葛洪伤他之仇，已经被完全转记在了云杉的身上。 只待云杉失去作用，他就将痛下杀手，一招致命太便宜，他要将云杉千刀万剐，看其跪在自己身前摇尾乞怜。 今日之辱，他日万倍索还。 念及此处，崔崇久的心绪方才平静了一些。 云杉虽然离去，但他的手中还掌握着其他的筹码，他知道，有个小女孩还在荣兴巷，那是云杉的软肋。 只要将其控制起来，不愁云杉不现身。 据朝中信使来报，陶渊明的长子陶俨已经将《桃花源记》和《桃花源诗》献给了朝廷，并被封为五品殿中侍御史。 有了这两件东西，基本可以确定桃花源的大致方位。 料想陶渊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长子会卖父求荣。将《桃花源记》和《桃花源诗》拱手献出。 三日后，崔崇久离开郡府回京复命，此时京城建康的司马道子府上，已经奇人云集，高朋满座，共同商议进入桃花源之事。 最值一提的是，诸葛家与姬家的人也已经入局。姬家文王一脉，擅长推衍天机，隆中诸葛一家，精通奇门遁甲，有了这两家的人相助，进入桃花源的阻力与风险将会降到最低。 想到不久的将来能够跟随司马道子进入桃花源，崔崇久的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阴谋表情。 千里之外的朝中两位，一人想天下一统，另一人却想改天换地。 第七章 蚩尤现身 郡府三十里外的群山中，有一座几近坍塌的亭子。 当日，葛洪带着陶渊明来到此处，以道家丹药为其疗伤，接续断臂。 陶渊明被天子镇国剑伤的太重了，剑气入体，撕裂五脏六腑，幸亏遇上葛洪这样半步飞升的存在，否则只能为其准备后事了。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救治，陶渊明已身无大碍，但残损的五脏与接续的断臂，纵有金丹辅助，也需要半个月才能恢复。 疗伤之时，云杉也紧接着匆匆赶到。 兴许是方才浴血杀戮过分透支体力，云杉渐渐感觉浑身有些虚脱，人界花瓣毕竟不能代替完整的人界花，短时间提升他的修为与潜力已经很难得了。 当花瓣赋予的力量完全失去，云杉感觉身上的“门”全都关闭了，此时的他，如风中之烛，浪中之舟，精疲力竭，摇摇欲坠。 葛洪见状，腾出一只手一指点向云杉的眉心，帮云杉稳固体内散乱冲撞的气息。 嗔怪道：“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冒冒失失地冲了出来，以为自己是救世大侠吗？” 云杉尴尬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让前辈操心了，晚辈无地自容。” “知道就好，你与这陶小子真不让人省心，我乃方外之人，不适合沾染太多的世俗气，你们却非逼得我出手，万一引来了什么因果，以后飞升之路将举步维艰。” 云杉一脸诚恳，“前辈安心，若有不好的因果，晚辈愿意替前辈分担。” “唉，罢了罢了，陶小子，咱们撤吧，某人的因果又要来了……” 一语未完，葛洪带着陶渊明乘风归去。 云杉刚要说话，发现二人已经不见踪影，一时间又猜不透葛洪所说的因果具体指什么，只好坐在亭前大青石上默默运转《紫府真引》，调整气息，努力寻找体内聚气的窍穴。 修士初踏修行路，最难的一关便是孕气，武者要感气、道者要练气、妖修和魔修要聚气，前期大体相差不多，但是在此之前，一定要找到对应的窍穴才行。 …… 随着蚩尤出世，西蜀之地时时发生着离奇惊悚之事。 数之不尽的妖魔从蜀山锁妖塔中飞出，滚滚黑气若浓烟一般，笼罩在西蜀上空。 “掌门，大事不好了，锁妖塔破封，里面的妖魔已经逃离……”，蜀山大弟子江辰推开无极殿的大门，跌跌撞撞来到掌门玉虚真人的跟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天下将倾，妖魔横行，这是蜀山的劫，亦是天下的劫，江辰啊，你身为蜀山众弟子之首，冒冒失失成何体统，出家人修身养性，清心正己为上，罚你到正心楼抄写五十遍《道德真经》，写完之后，召集师兄弟到此等我，准备下山收妖。” 玉虚真人说罢，起身飞出无极殿，御剑奔向锁妖塔。 江辰对着掌门离开的方向长长作揖，而后径直去往正心楼。 …… 锁妖塔上空，蚩尤当空而立，身边跟着九婴及十几位大妖，他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听风观景。 数千年的幽禁，锁妖塔耗去了蚩尤大部分的力量，而今重归天日，蚩尤的力量在加速回归。 “蚩尤，你为何摧毁锁妖塔，难道想挑起大战吗？”玉虚真人遥视无头妖魔，喝问道。 “大战？真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词汇。试问当今天下，还有多少存在？即便是有，吾也能一力镇压之。” 蚩尤不禁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之中，数千年前，当道，彼此间杀伐不断，而今他破塔而出，沧海桑田，已濒临绝迹。 对于玉虚真人的喝问，蚩尤给出了满含自信而又简单粗暴的回应。 “你师祖道陵真人可在人世？”蚩尤看向玉虚真人问道。 “师祖他老人家已经仙去数百年了。” “哈哈哈哈，那牛鼻子果然已不在人世，难怪我方才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年轻人，凭你的修为根本拦不住我，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你速速闪到一边，不要自误。” 听到道陵真人仙去，蚩尤心情大好。 那道陵真人可恶至极，曾坐镇锁妖塔二十余年，以秘法散去了他十分之一的修为。 玉虚真人心中憋闷，气势弱了下来，“蚩尤，休得目中无人，我虽然拦不住你，但这世间仍有强大的奇人异士，你要是敢四处兴风作浪，一定会有人收了你。” “懒得跟你这小牛鼻子磨磨唧唧。” 蚩尤身影如电，几个闪灭便带着九婴及其他大妖离开了，只剩下玉虚真人在半空中吹胡子瞪眼睛。 “小牛鼻子”这样的称呼，让玉虚真人抓狂万分，他可是二百多岁的修行有成之人啊，在世人眼中已属高寿，就算最终不得飞升，再活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 大约半刻钟后，云杉缓缓睁开眼睛，感觉有数股强大的力量正飞速向他靠近。 此时的他，仿佛被洪荒猛兽盯上一般，威压如泰山从天而降，不自禁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他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向力量散逸的源头望去，只见数个黑点若箭一般向他电射而来。 “你就是人界天命之子？”洪亮的声音回荡在云杉的耳际。 云杉四下打量，发现周边并无他人，确认方才那话是对他说的。 他正想答话，发现自己身前三丈开外，已站立了一群强大的妖魔。 云杉看向为首之人，心中暗自称奇，竟然有人被斩去头颅了还能四处溜达。 在无头妖魔身后，有浑身火红、牛身龙尾的九头怪物，还有一些不知名字的大妖。 这些妖物每一个都强得离谱，云杉猜测它们的修为已经屹立在这人界的最顶端了。 “我不是什么天命之子，只是一户贫穷的捕鱼人之子罢了。”云杉看着无头妖魔，强作镇定地说道。 “你身上有人界本源气息，但不知为何气息又很虚弱。我观你不久前透支过人界本源及你自身的生命之能，现在，我就算杀了你夺走残存的人界本源，对我来说也毫无大用，你身上既然有人界本源，必定是受这人界意志保护的人，以我现在的状态杀你代价太大，你要是自愿将身上的人界本源给我，我能满足你三个愿望。” 蚩尤心中有些失望，他很清楚人界本源的妙用，完整的人界本源能让他从后天进化为先天，将来晋升真神的概率至少提高三成。 但是云杉身上的人界本源残缺的厉害，不值得他杀人取物，如果云杉愿意割舍，倒也聊胜于无。 正说话间，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黯淡了，这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召，而是成千上万的妖魔在向这边靠近，形成了遮天蔽日的异象。 第八章 史上最强体质 对于蚩尤夹带恐吓的诱惑，云杉丝毫不为所动。 人界花瓣是葛洪专门送给他疗伤用的，不仅如此，花瓣还让云杉触摸到了修行的门径。 这或许正是他崛起的重要资本，怎能轻易转手送人。 身为华夏后裔，关于蚩尤的传说简直如雷贯耳，云杉打心底里敬畏，但看得出来，因为他自己身上的花瓣太少，蚩尤并不想妄动干戈。 一刻钟前，身上的“门”因为过度透支而关闭，让云杉郁闷之极，那种秒天秒地、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的强大感觉，让人自信且有安全感。 可是现在，那种神奇的感觉消失了。 他面对无头妖魔蚩尤，就好像是蚂蚁面对一头大象，彼此之间的悬殊，压根就不在一个量级。 数息过后，遮天蔽日的异象消失了，在百米之外，上千不同种族的妖魔聚集一地，它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云杉这一边。 “天命之子？”他们虽是异类，但表情无比肃穆与虔诚。 它们也是被人界花的气息吸引过来的。 那可轻易掌控一界力量的物质，对他们而言既是梦寐以求的进补之物，也是先天的压制之物。 它们缓缓地移动脚步，向着云杉靠拢，但在云杉的跟前，无头蚩尤如巨山一般，海啸般的威压阻挡着他们前进的步伐。 大部分妖魔在蚩尤的震慑下低下头颅，表示臣服。 但也有上百头妖魔被愤怒与屈辱左右了心神，不甘心被压制，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呼吼，浑身气血之力外溢，想与蚩尤一决高下。 陡然间，蚩尤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只见他冷哼一声，手中青铜巨斧向前掷去，伴随着此起彼伏鬼哭神嚎的惨叫，上百妖魔在青铜巨斧下化为血泥。 其他妖魔见状，皆惊骇不已，身体不由控制地匍匐在地上，头颅抢着地面。 这便是立威的效果。 蚩尤身为不死不灭的后天，有自己的逆鳞与尊严，他曾纵横一段古史，绝不容许其他妖魔对其不敬与挑衅。 对于不识时务的云杉，蚩尤打心底里不悦，但是云杉身上有人界花花瓣，得一界眷顾与垂青，他懒得与其冲突计较。 就在这时，蚩尤的神识突然有了重大的发现。 令他意外的是，弱得一塌糊涂的云杉，竟然是千万载难得一遇的混沌体，只在亘久亘远的太初，才有如此逆天的体质。 这体质，说是史上最强都不过分。 因为自太初以后，这种体质就绝迹了。 千万年来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例。 “原来如此”，蚩尤恍然大悟，太初混沌体，是与十界花最契合的体质。 蚩尤自忖：“这小子很不简单，说不定真是十界意志选定的天命之人，我突然有些期待他将来表现了，今天，我也信手下一步闲棋，说不定将来能收获意想不到的东西。” 说干就干，蚩尤对着身边的九婴低语了一阵，随后跨步走向云杉。 “小家伙，我看你的修行不得要领，我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已经可以徒手掷象、纯肉身搏杀凶兽了，我铸造的兵器堪称世间最强，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学习最强锻体神通和铸造兵器之法。”蚩尤循循善诱。 云杉摇了摇头：“葛洪前辈已经答应指引我修行之法了。” 蚩尤诧异道：“葛洪是何人，很强吗？” “葛洪前辈是半步飞升的强者，自然很强。” “啊？……哈哈哈哈……”蚩尤大笑不已。 “半步飞升而已，其实也就是个地仙罢了，遥想当初，我的戮仙斧曾饮过仙血。你的体质非同寻常，如果走修仙之道，就白白浪费了绝佳的体质，不若改修武道，武之极尽，就算不仰仗兵器等外物，也可以徒手戮仙。” 谈起武道，蚩尤尽显自信。 云杉心思急转，暗自权衡其中的真假利弊。 他曾看过一些古代的修行者的札记，诸如《黄帝内经》《皇庭经》《神仙传》、以及关于先秦炼气士的记述，其中粗略记载了一些修行法门。大多依靠食气、丹药、观想、顿悟等方式获得超自然的力量，但少有提及炼体之法。 以前他以为是记述者的疏忽，直到今日他才明白，修行者原本就有道者与武者之分。 在他看来，修行的目的主要是让自身变得强大，包括身体的坚劲和修为的提升，一味靠丹药和外力堆砌出来的修为，总给人一种空中楼阁、根基不稳的感觉。 “蚩尤前辈，拜师之事马虎不得，请给我些时间考虑。”云杉使用拖字诀，没有拒绝，但也没答应。 “无妨，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尽可考虑清楚，初次见面，就先送你一套锻体法门吧。” 蚩尤尽显大度，说罢，伸手朝着云杉额头一指，一种修行功法便顺利打入云杉的脑海。 这部功法名为《混元道藏》，云杉略微冥思了一遍，就觉得非同寻常。 《混元道藏》将人的身体视作一个完整载体，修行中须引气入体、锤经锻骨、化血凝神，一步步将各种道融于一身，创立出自己的道，于武者而言，人各有异，道则会千差万别。 云杉觉得这功法挺适合他，有了《混元道藏》，他就能够开启身体更多的“门”。 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向蚩尤真诚致谢。 旁边的九婴露出一副羡慕的表情，恨不得冲上去将功法夺过来纳为己用。 但是，想想也就罢了，真要是敢出手，蚩尤绝对会一斧头劈了它。 蚩尤一贯的脾性，可不像今天这样和善友好。 数千年前的蚩尤，不仅目空一切，还是邪恶与暴戾的化身。 与其同时代的黄帝轩辕氏、炎帝神农氏，没少被蚩尤打压与攻伐。 更何况，在未来的一段岁月，他与云杉还将有许多人为布局的“邂逅”。 事情已了，蚩尤带着九婴正要离去，只听空中传来一声爆裂的响声。 一个银灰色的时空穿梭器自高空飞速落下，因为速度过快，时空穿梭器的外部已经在与空气的碰撞及摩擦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时空穿梭器初见时微小如砂砾，而后越来越大，如流星从天而降，将蚩尤和九婴撞得倒飞出数百丈远，而后重重地落到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方圆半里的深坑。 第九章 悲催的时空穿梭者 蚩尤和九婴尽管没有受伤，但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 他们是后天，身体已然坚不可摧，但被不明物体撞击后，有些地方竟出现痉挛和破损。 可见方才的撞击非同一般，纵是之躯也有些吃不消。 空气中弥漫着烟尘和刺鼻的气息，经过这一番撞击，周围群山露出大片烧焦的痕迹，原本饱受风雨侵蚀的亭子，也在剧烈的震荡中化作一片瓦砾。 云杉承受莫大的冲击力，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浩瀚而刚猛的气息流转全身，卸去了周边摧枯拉朽的毁灭性力量。 云杉心悸不已，以袖口拂去额头的冷汗，他的目光随之集中在巨大的坑洞中。 久之，那坠落之物中竟然走下五个衣着怪异的人，他们的装扮有些怪异，为首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六十岁上下，两鬓银发掩不住岁月的沧桑。 在其身后，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扯了扯老者的衣袖，小声问道：郑教授，咱们的天问一百是不是毁坏了，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莫非一不小心穿越到玄幻剧拍摄现场了？” “咱们的探测器撞沉了片场，会不会被剧组和投资方敲诈啊？咱们搞科研的，兜里可没几个钱。”另一个青年也附和道。 郑天林眉头紧蹙，作为二十三世纪国内顶尖的考古学家兼科研工作者，他的视觉敏锐度非常人所能及。 在天问一百探测器坠向地面的几分钟，他大致看清了周边的建筑风格，这像极了中国历史上那个最奢靡、最纷乱的朝代——晋朝。 加之不远处成百上千的妖魔，顿时让郑天林头疼不已。 尽管他们来自于科技文明高度发展的二十三世纪，高能武器无惧于古代妖物，但是他们作为科研工作者，并未配备极具杀伤力的高能武器，只有少许防护类的枪支器械。 很显然，他们闯了大祸，首次进行时空穿梭试验，其结局并不理想，严重偏离了预先设置好的时空，刚一落地，就陷入是非窝里。 “尔等是何人？”九婴喝问巨坑中走出的五人。 郑天林捋了捋杂乱的银发，当先道：“我们是来自于一千八百年后的科研工作者，意外穿越至此，若有打扰之处，还请大家海涵。” 九婴用玩味的目光看向郑天林，“本修行数百年才能破碎虚空来去自如，尔等肉体凡胎，也妄想穿越时空？识相的留下法宝快滚，否则……” “你这人，难道听不懂人话，郑教授已经满含诚意地说明了原委，为何还要敲诈勒索、妄加恐吓，郑教授是文化人，要吵架冲我来。”郑天林身后的女子谭萱侧身上前，撸了撸袖子，不甘示弱地怒怼对面的九婴。 此刻，谭萱仍未彻底的反应过来，以为对面浑身火红、牛身龙尾的九头怪物是片场玄幻剧组的艺术造型。 直到郑教授出言提醒，她才明白自己太鲁莽了，竟然怼了一头凶名赫赫的。 九婴被怼的懵了，在他纵横世间的岁月里，还未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 吵什么架，讲什么道理？一言不合干就完了。 …… 自始至终，云杉都未发一语。 他的目光不时落在郑天林等人身上，暗自揣测他们的身份与来头。 他不像九婴那般粗暴无礼，乍一看觉得这些人很不简单，浑身透射着智慧的光芒。 “教授，说好的盛唐三日游，莫名其妙地来到晋朝，这是提前了好几百年啊，看来咱们的天问一百探测器，精准度方面还有很大的问题。盛世唐朝看不到了，咱们倒是可以领略一下魏晋风流。”李欣阳扫视四周，苦笑道。 “李哥，你还有心情说笑？咱们的探测器半毁了，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穿越回去，我媳妇怀孕九个多月，孩子很快就要降生了，可我……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崔珉唉声叹气，满脸愁容。 穿越的五人中，有一人始终未曾说上一句话。 他叫章庭，是特种兵出身，在一次军事行动中，被弹片击中咽喉，伤了声带，再也不能正常发声，组织考虑到他为人机敏、热爱科研、更兼武艺高强，因此将他安排在天问项目组，担任司机兼保镖。 探测器坠地后，面对异常的外部环境，章庭立即将枪械、榴弹等武器配备在身上，时刻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 在九婴大声喝问郑天林的时候，章庭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九婴的胸口。 他的职责与使命，就是保障大家的安全，管他对面是什么东西，只要敢向自己这方的人出手，他就立即开枪将其射杀。 天问一百不愧是尖端航天科技的产物，与地表发生如此巨大的碰撞，竟然没有太大的损坏。 外部的金属壳，用的是稀有记忆合金，完全能够按照最初的设定进行复原。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天问一百时空穿梭器外部的凹陷与划痕便恢复如初。 即便在蚩尤与九婴这等强大的眼中，天问一百都称得上近乎完美的法宝。 只是，于五位穿越者而言，是绝不可能将其交出的。那是他们回返未来世界的倚仗。 郑天林教授解释道：“九婴前辈，这时空穿梭器目前还有很大的问题，尚无法实现精准的穿梭，要不让我们继续完善？一旦条件成熟，我们愿拱手献给九婴前辈。” 一怒，天地失色，凡人与其相较无异于蚍蜉撼树，见形势比人强，郑天林只好使用缓兵之计。 “我乃兵神，炼器手法万古无双，你们只需将法宝交给九婴就行，至于其他，你们无需操心。” 蚩尤冷不丁的一句话，让郑天林心寒到谷底，对方完全不给退路。 就在郑天林不知下面该如何回绝的时候，蚩尤怒气冲冲一步跨到他们身旁。 章庭严阵以待，榴弹枪对准蚩尤的胸口，科技传声仪模拟发出声音，“再敢上前一步，别怪我枪下无情。” 电光石火之间，蚩尤一把将章庭抓在手中，稍一用力，章庭便七窍流血，额头上青筋暴露。 “你手中这玩意虽然对我没什么威胁，但我很厌恶别人用武器指着我，上一个是轩辕，他联系神农那老家伙将我坑的够惨，不管他是陨落还是成仙了，总有一天我会找他算账。你这肉体凡胎的蝼蚁，竟敢效仿他们，今日，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 第十章 云岚遭劫持 “蚩尤上神息怒。”郑天林伸手劝阻。 今天的所见所闻，对他们这些穿越者来说，无疑是颠覆性的。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会阴差阳错穿越到东晋时期，如此倒也罢了，竟还见到传说中上古时期的。 以前看《史记》及其他志怪小说，关于三皇五帝的事迹，他们大多当虚幻的奇闻异事看，谁知竟真有其人、确有其事。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蚩尤不屑道。 郑天林原本难以控制的血压，嗖地飙升了一大截，作为后世的大国工匠、航空航天专家，受亿万人敬仰，但这些荣誉，丝毫不足以让蚩尤这样的动容。 “只要放了我的学生，我愿意将时空穿梭器交给你。”郑天林向不远处的深坑扫了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 “教授三思啊，时空穿梭器关系甚大，没有了它，咱们如何回到后世？”担心无法在孩子降生前回去的崔珉满心焦虑地提醒道。 谭萱理解崔珉的心情，“师兄，我们也不愿将时空穿梭器交出去，但章庭的命在对方手上。” 崔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们五个人身处一个团队、是一个整体，缺了谁都不叫团队了。 被囚禁数千年，蚩尤的暴戾的心情终究还是有所收敛，在郑天林的妥协下，一抖手将章庭扔在地上。 数息之后，章庭被捏而憋得发紫的脸色有所好转，蚩尤信手将时空穿梭器收起，托在手上仔细观摩。 但研究了半天，并未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看似很玄奇的时空穿梭法宝，其间并无丝毫神力波动。 但其内部构造及复杂程度，要比他以往炼制的任何一件神兵利器还要复杂。 “难道几千年的幽禁，让我与时代落伍了？”堂堂兵神，竟有些怀疑人生。 为了弄通其中的原理，蚩尤顾不上那许多，在五人身上撒下灵魂印记，而后说道：“你们可以滚了，若是有其他方面的需要，我会随时找你们的。” 既然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多留无益，郑天林识趣地带着其他四名年轻的专家型人才迅速离去。 离去前，谭萱远远地瞟了一眼云杉，这是除他们之外唯一的正常人。 云杉不知怎地，竟有些不知所措。 …… 五人离去，现场暂得安静。 蚩尤随手扔给云杉几件东西，又转身面对不远处成百上千的妖魔，警告道：“这小子身负大气运、大因果，你们要是明智一些倒也罢了，若是心怀不轨，保准从这天地间除名。” 蚩尤离去后，其他妖魔眼神复杂地在云杉身上看了又看，不知他们心中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约莫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最后一个妖魔三步一回头地离去了。 那是一个雌性猿妖，她看云杉的目光，水润温柔中夹带着三份侵略性，尤其是临行前舌头在嘴角一舔，让云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我只是把她当妖魔，她却想要得到我的身体。”云杉自语。 但随即甩了甩脑袋，清除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意识。 群山万壑，风光无限，自然奇景，鬼斧神工。 偶有青烟随风消散，时空穿梭器撞击地面引发的山火还在蔓延。 云杉管不了那许多，急切地审视蚩尤的馈赠。 不看还好，一看瞬间目瞪口呆。 这些东西，实在……太袖珍了，像极了哄骗孩童的玩具。 云杉哭笑不得，摸不透蚩尤的用意，只是随意将其揣在身上。 离家一天一夜，想到云岚一个人在家，云杉顿时有些莫名的焦躁。 虎牢狱中那狱卒的话令他耿耿于怀、情不能自已，如今双亲离世，不管他是否愿意，他俨然已经成为家中的顶梁柱了。 如今得知自己是千万年难得一遇的太初混沌体，又得了葛洪的《紫府真引》和蚩尤的《混元道藏》，云杉根本经不住“修行”二字的诱惑。 心想：“必须将云岚引上修行之路，让她有自保之力，若是有一天我离开小镇，妹妹云岚又将如何？” 他担心狱卒的话一语成谶，不自禁加快了脚步，朝荣兴巷的破旧老宅走去。 云杉走到院门前，发现院门大开，顿时心凉了半截，他离家前特地叮嘱过云岚，当前小镇上外乡人极多，龙蛇混杂，在他回来之前，千万不要打开院门。 云杉一边大叫云岚的名字，一边疾步冲进屋中，只见桌柜翻倒，满地狼藉，墙上有半干的血迹。 云杉陡然间整颗心跌到了谷底，人在最困窘的时候，你越是害怕什么，现实就越极力地上演什么。 云杉没有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试图找到云岚留下的线索。 结果让他绝望。 就在他六神无主，心急如焚之时，他突然间发现院子内门上有以殷红血滴写下的字迹“你妹妹云岚将被带往桃花源，你若挂念，可至一见”。 留言戛然而止，云杉怒火中烧，对方很明显是在以云岚的安危为诱饵，钓他到桃花源，无奈成为承载人界花的容器。 如此下三滥的伎俩，除了在郡府中见到的不男不女的阉人，恐怕没有谁想得出来。 屋内墙上的血迹和院门上的血书，必定是云岚的血液。不知她究竟伤了那里，伤得重不重？ “啊……”，云杉仰天长吼，宣泄心中的怒火。 而后身如脱缰之马，倾尽全力向郡府跑去。 大约跑出三四里路，云杉突然止住脚步，对方既然明目张胆地给他留言，诱导他去桃花源，就绝不可能给他救出云岚的机会。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等待进入桃花源的契机。 按照父亲临终前留下的线索，桃花源中人的先祖为了躲避秦时的战乱，专门找了精通易学的文王世家和鬼谷翘楚，联合设置锁山法阵，数百年来，桃花源一直隐在法阵之中。 数百年的消耗，如今的法阵已经出现轻微的破损，当时以他父亲为首的几个捕鱼人，于月圆之夜误打误撞进入桃花源中。 每到月圆之夜，就是法阵最弱之时，这一点已经得到桃花源中人的肯定。 离开桃花源后，其他的捕鱼人关于桃花源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他的父亲丝毫不受影响，主要是因为他的父亲肩负着寻找鬼谷门人和文王后人修复法阵的使命。 第十一章 蜀山青衣 上弦月低垂，小巷中人渐渐进入梦乡。 徐徐清风拍打着窗檐，发出咯吱咯吱的清响。 云杉取出金书《紫府真引》，借着油灯的光亮，一遍遍仔细品味。 小镇上有私塾，以前每天上半日，父亲会将他们兄妹两送到私塾读书，下午他们帮着父亲去集市卖鱼。 几年下来，云杉至少掌握了数万文字。 后半夜，云杉收起金书，开始微闭双眼，盘膝坐在床上学习感气。 人体身上有七百二十个窍穴，《黄帝内经·素问·气府论》中记载“腧穴，脉气所发”；《灵枢·九针十二原》中亦载“神气之所游行出入也，非皮肉筋骨也”。 修行之始，重在感气，俗话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 有气则活，无气则衰，气竭之时，生命便走到了尽头。 凡夫俗子，未踏修行之路，体内的气息是杂乱的。在体内各大窍穴中游离不定。 修行，便是要内视自身，感知气之所在，并将其理顺，分大周天、小周天规律运行。 按照《紫府真引》记载，气者，起于关元而汇于气海，长于神阙而盛于膻中，过紫宫、经神庭、达百会而返，至命门而循遍一个小周天，是为一息。 气息行遍七百二十个窍穴，就完成了一个大周天，是为一刻。 云杉神入关元穴，见其中气若游丝，不禁大喜，按照《紫府真引》记述的法子加以引导，使之向气海汇聚。 一时间，游丝般的气息在气海中越发凝实，有麦秆般粗细，气息到达膻中穴时，已经聚成一个拇指顶大的气旋。 云杉引导气旋经过神庭、百会，直抵命门，完成一个小周天的运转。 如此循环往复。 大约一个时辰后，拇指大的气旋已经壮大到拳头般大小，按照既定轨迹缓缓运转。 后半夜，云杉沉沉睡去，不久的将来，他将面临一场未知生死的硬仗，必须在壮大自身的同时，保持充足的精力。 月移星隐，鸡鸣三匝，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户照在云杉的脸上，云杉睫毛轻动，几番挣扎之后翻身下床。 简单洗漱吃过早饭，云杉如往常一般收起渔网和装鱼的器具，准备循河捕鱼。 今日的泰安街似乎有些异样，凭空多了一些青衣剑修，他们手持八卦盘、神情肃穆地走在街上。 云杉从他们身边经过，顿时被好几个青衣人团团围住了。 “这位小兄弟，我等是蜀山弟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江辰伸手拦住云杉。 云杉点了点头，跟随江辰等六名青衣剑修来到仁清巷中。 在世人眼中，蜀山是真正的名门正派，千百年来以除魔卫道、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 蜀山剑修每隔数年，就会离开师门到红尘中历练，收妖伏魔、养剑证道。 他们大多独自上路，各执一方。 今日大规模现身于此，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知各位仙长有何指教？”云杉拱手问道。 “仙长”二字，一般只会用来称呼那些修行有成的道家前辈。 此二字出口，顿时让一众青衣受用无比。 江辰作为蜀山首徒，众人自然以其为尊，江辰轻声问道：“小兄弟，我观你印堂发黑，周身妖气环绕，最近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云杉也不隐瞒，率然说道，“可不是嘛，昨天刚和成千上万的妖物打过交道，其中有蚩尤、九婴，当然了，还有许多其他种族的妖物。” 江辰扶额，若是蚩尤和九婴在此，凭他们师兄弟几个只有被虐的份，如果换做长老及掌门，或许还能硬刚。 对于蜀山师门，江辰有着迷之自信。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纵然蜀山现任掌门玉虚真人，在蚩尤的面前也不够看，被称呼为小牛鼻子，至于其他长老，就更别提了，谁来谁倒霉。 幸亏云杉告诉他们蚩尤与九婴已经离开了，否则他们转身就走。 他们这一层的剑修，收服锁妖塔中逃跑的寻常妖物游刃有余，对付蚩尤、九婴那样的，修为还差十万八千里。 “云杉小兄弟，我辈男儿，当践行正道，万不可在妖魔的花言巧语中沉沦，这有蜀山清心诀、连心符、净世咒，一并赠送给你，平日可多加修习，祛除身边的邪祟。” “若是遇上难缠的妖魔，可用连心符联系我们前来将其收伏。妖魔无情，人间有爱，上天亦有好生之德，我们师兄弟此次下山，专为收妖而来，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妄杀一头妖魔。” …… 听完几位青衣喋喋不休的告诫，云杉头也没回地远去了。 这些剑修平日不怎么下山，今天一逮到山下之人，就聊个没完，好几次云杉都想打断他们的话，但又不好意思。 “师兄，云杉小兄弟这是……跑了……” “咱们是来收妖的，他又不是妖，跑什么？莫非，他是幻化人形的妖魔？” 江辰：“……”，很熟练地在各自的额头上重重敲了一记。 “师兄，仗着修为高欺负我们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去将蚩尤收了，我们就服你。”卢飞卿激将道。 江辰“你小子长本事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有种别跑，看我不揍你。” 卢飞卿哪里敢停留，驾驭自己的本命飞剑咻的一下跑没了踪影。 陵江，是武林郡的水上要道，云杉撑着木船，径直来到一片水流和缓之地，开始向江中撒下饵料。 数息后，他将渔网放下，静静地守在船头。 小镇上的有钱人酷爱红尾鲤和雪鲈，肯出高价，其他的平民百姓，为了省钱一年四季大多吃石斑鱼和鲫鱼。 这次运气不错，云杉收网，暗自盘算了一波，这次的赚头，至少相当于以前的五倍。 更可喜的是，这次他额外收获了一条鲈鳟，这是妹妹云岚最喜欢的鱼种，这鱼虽不算太贵，但却十分稀少，要说十年难得一遇也不过分。 如果云岚不被他人劫持，见到这鲈鳟必定会惊叫不已。 想到崔崇久那阉宦的丑恶嘴脸，云杉暗自握紧了拳头，恨不能马上将其暴揍成猪头。 第十二章 纸人上门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知不觉已是月圆之夜。 近日以来，云杉每日勤苦练习感气，通过内视，发现原本拳头大小的气旋已经大如脸盆。随着气旋的增大，他的经脉也有很大程度的扩张。 气息运转一个小周天，原本疲惫的身体顿时充满了力量，云杉甚至觉得，自己能够一拳打死一头牛。 这并非盲目的自信，其实近七八天的修行，让云杉的身体强度有了质的提升，云杉试着用双手去搬运院内的石磨，三百多斤的石磨，才用了不到四成的力气就被轻松举起。 “《紫府真引》毕竟是感气、练气的法门，若是有具体的功法战技相佐，说不定我能短时间变得很强大。”云杉思忖。 突然，他想到了当初蚩尤想收他为徒时说的一席话，“你的体质非同寻常，如果走修仙之道，就白白浪费了绝佳的体质，不若改修武道，武之极尽，就算不仰仗兵器等外物，也可以徒手戮仙。” “一个人真可以强大到那般境地吗？”云杉思绪翻腾。 除了葛洪赠给他的《紫府真引》，他还拥有蚩尤传授的《混元道藏》，这部功法完全是以意识的形式传入云杉脑海的，根本不需要刻意识记。 《混元道藏》将武者的修行之路划分为十个层级，其入门阶段为感气，与《紫府真引》的记述大体相似。 不过《紫府真引》侧重于导引修行者感知身体内的气，按照周天运转强化自身。 《混元道藏》更像是《紫府真引》的升级版，它能让修行者从外部世界中引气入体，转化为更为精纯的力量为己用。 身体七百二十个窍穴，就像七百二十道门，七百二十个储物空间，不仅能够实现气息的流通与转化，还能作为储气的仓库。 这些仓库的大小并非一成不变，修行者可以根据实际所需加以开辟，开辟到一定程度，便可芥子纳须弥，容天下万物于己身。 那是至强者的境界，云杉作为修行界初出茅庐的江湖小白，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首先选择了关元、神阙、膻中、神庭、百会五大窍穴作为开辟点。 随着《混元道藏》感气篇的运转，周边海量的天地元气进入云杉的体内，一个个气旋如威力惊人的炸药，近乎野蛮地开辟关元穴。 与此同时，荣兴巷乃至于整条泰安街的居民，许多人感觉阵阵胸闷心悸，仿佛一块大石头撞击在胸口，不由自主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便是太初混沌体的霸道之处。 常人修习此术，吸纳的天地元气数量极其稀少，外人很难察觉，但太初混沌体是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妖孽体质，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 泰安街上，数位青衣剑修警惕地目视着荣兴巷某一座陈旧的宅院。 数息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朝云杉家的院子飞去。 当他们看到静坐院中的少年时，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在云杉的周围，天地元气如龙卷风一般席卷环绕，不断被其纳入体内，云杉的气势节节攀升，大有破入感气后期的征兆。 不到两刻钟，云杉已经将关元、神阙、膻中、神庭、百会五大窍穴开辟到极致。 他原本以为今晚充其量可以将关元穴粗浅地开辟出来，没想到结果大大超出了预期。 五大窍穴开辟完成，云杉并未贪多，从关元穴中汲出一缕气息转到左拳，一拳下去，三百多斤的石磨被砸的粉碎。 看着地上的石屑石粉，云杉咽了咽唾液，如在梦里一般。 小院围墙外的青衣，一个个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们以气御剑，一剑下去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但院内的云杉，自始至终都未曾仰仗外物，完全靠纯肉身的力量将石磨击碎。 “这云杉兄弟……真是生猛得一塌糊涂。” 江辰身侧的李卓一发自肺腑地感叹道。 他们正要进院中与辛然打招呼，询问方才为何会出现附近天地元气啸聚的异状。一个与真人一般大小的纸人飘然落于云杉的院中。 纸人面向云杉，双手抱于胸前，不疾不徐地说道：“云杉，月圆夜已到，我家主人让我来提醒你，为防夜长梦多，有些事情宜早做打算。” 云杉怒视纸人，“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他若是敢动我妹妹半根汗毛，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纸人松开双手，右手竖起食指摆了摆，“我家主人高高在上，岂会受你这蝼蚁的威胁。” 这纸人真是鼻孔朝天，傲慢惯了。 对云杉而言，云岚是他当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软肋，绝不容许云岚受半点伤害。 五大窍穴中的气，跟随云杉的意念，迅速流遍全身，覆盖在体表。 只见他轻轻一跃，腾出两丈距离来到纸人跟前，对着纸人的头颅就是一拳。 纸人被打的倒飞出去，全身却无半点伤痕，慢悠悠从地上爬起，以戏谑的口吻说道：“别白费力气了，我是寄托精神的纸人，怎么可能会受伤。” 纸人向云杉勾了勾手指，做出挑衅的姿势，而后飞身一道侧踢，正中云杉的胸口。 看似不起眼、轻飘飘的一脚，将云杉踢得连连倒退，最后更是将院门撞飞。 云杉擦去嘴角的血迹，不再对纸人近身攻击。 纸人哂笑，“就这能耐？难怪连自己的妹妹都守不住。” 云杉心中有怒，但并未因此而失去理智，他食指与中指并拢，隔空挥写符文，最后轻轻一推，符文便向纸人镇压而去。 “装神弄鬼的伎……啊……，这是什么符咒，竟然能灼烧我的精神……啊……”，纸人浑身被赤色火焰包裹，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将之驱散。 院外。 李卓一惊道，“这是我蜀山的净世咒，没想到短短三五日，他就完全掌握了。” 卢飞卿亦感叹，“真是难得的璞玉，如果拜入我们蜀山，大师兄，你的位置恐怕保不住了。” 江辰嘴角微动，“我当年学净世咒用了十日，你们用了几日？” “大师兄还是大师兄，英明神武，天纵奇才，我辈楷模，蜀山之光。不过这么伤人的问题，以后请留点口德，不必再问。” 对于李卓一马屁，大家一笑而过。 净世咒，净化邪祟，别说是纸人，就算是有血有肉的强大妖魔，在不手下留情的情况下，也能将其烧成灰烬。 第十三章 寻找桃花源 院外几人的行踪，云杉并未觉察。 此间事了，云杉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赶往桃花源。 这是一个人为布置的局，明知如此，云杉毅然决然往里面钻。 关于桃花源中有人界花的传说，云杉兴致不大，当日重伤垂死，葛洪让他服下一片人界花瓣，已经是世间少有的奇缘了。 人界花由那些修行界大佬去竞逐吧，他此行的最大目的，是将自己的幼妹云岚带离是非窝。 木船在陵江中前行，云杉隐隐察觉到后面有人跟随着自己。 此刻的他，就像一只探路的小白鼠，为暗中的人寻找最安全的航道。 行至陵江中段，江中泛起浓重的白雾，就连数米之外的景象也看不太清，云杉不慌不乱，从怀中取出一只青黑色的铜盘，托于掌心之上，这是父亲临终前传给他的桃花源信物。 有此信物，便不至于在迷雾中失去方向。 在云杉之后大约半里的江面上，五艘雕饰精美的大船徐徐跟随，船上有体表覆盖浓密毛发的妖修，有身着道袍的易学天才，还有一些人族修士、绣服官员，其中要数第一艘船头的一男一女最为特别。 男子剑眉星目，二十岁上下，手捏道家法印，一个金色的八卦图案悬浮于其胸前，在夜色中尤为夺目。 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白色衣裙点缀数朵祥云，外罩一件薄纱，匀称的身段隐隐可见，她的面孔尽管被一层云雾遮住，看不大清楚，但却难掩绝世风姿。 她的周身有玄金之气流转，如葱的玉指顶端，一缕玄金之气活泼跳跃，看起来顽皮而又灵动。 男子叫姬元凌，是文王世家这一代的家主的长孙，女子叫诸葛青璇，是诸葛世家家主的次女。 两大隐世家族本无意于朝廷争端，但两族在天机推演中都意识到桃花源与他们家族的因果与渊源，因此各派杰出后人前来。 “两位易学天才，这一路行来可有什么发现？”司马道子王府管家司马奕问道。 “卦在西南，顺风顺水。” “震巽当时，乌云不齐，坎复而支，行则大吉”。 诸葛世家和文王世家的后人先后开口，但都只是象征性的说了一些卦象批示。 司马奕自讨没趣，轻哼一声，甩手往船尾去了。 船尾软塌之上，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朝司马奕勾了勾手，司马奕顿时换了一副笑脸，张嘴接过女子半含在口中的浆果。 “美人，时间还早，就让我来宠宠你。” 说罢，司马奕侧卧在软榻上，一只手搭在女子的香肩来回抚摸。 “讨……厌……”女子故作娇羞，媚态十足，欲拒还迎，玉手搭在司马奕的手上，身体前倾，靠近司马奕的耳边吹气。 船头的诸葛青璇和姬元凌余光瞥了一眼，满脸尽是厌恶之色。 这杂碎还真把桃花源当成了安逸享乐的地方了。 云杉撑着木船，按照铜盘的指点，进入陵江的一条支流中，大概又行了十几里地，支流越来越窄，越来越险，完全变成了一条小溪，稍有不慎就有倾覆的风险。 云杉只好舍弃船只，沿着小溪、听着潺潺的流水声一路向前。 行着行着，云杉感觉神情有些困倦，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在这时，手中的铜盘中溢出一缕温润的气息，自云杉的七窍中灌入，让云杉保持暂时的清醒。 云杉知道，他将要抵达桃花源的入口了，只需再往前走不到一里地，就能进入桃花源中。 但是，云杉没有贸然前进，而是沿着原路走了一段距离，回到木船所在之地，将铜盘收了起来。 不到半刻钟，五艘大船先后出现，一下子从船上走下近百人。 这些人身份不同，种族也各有差异，阉宦崔崇久、荆州太守王奕、长沙郡守耿长风、武陵郡守邱义成赫然在列，但不见妹妹云岚的踪迹。 “云杉，你等候在此，莫非桃花源就在这附近？”邱义成当先问道。 云杉点头道，“桃花源就在不远处，我妹妹云岚呢？” 邱义成摆了摆手，“稍安勿躁，你妹妹如今安全得很，就在后面的船上，但眼下还不能与你相见，等我们进入桃花源后，你自然可以见到他。” “桃花源就在前方，但我也找不到入口。”云杉指了指刚刚退回来的方向。 其实，他完全可以凭借铜盘进入桃花源中，但他不想那么做，需要先探探对面的虚实，有的筹码，不宜过早泄露。 “姬公子、诸葛小姐，要不你二位给看看？” 邱义成虽贵为一郡之首，但还没资格在两大隐世家族后人跟前托大，来到姬元凌和诸葛青璇跟前，用近乎谦卑的口吻说道。 “我来看看。”姬元凌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抹过双眼，一时间他的瞳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单一的瞳孔变成了双瞳。这就是易家梦寐以求的重瞳，重瞳一出、看破虚妄，淡金色的光华在重瞳的周围流转。 姬元凌认真审视云杉所指的方向，透过重重白雾，隐隐有一座法阵在静静运转。 而后对众人说道：“白雾尽头，便是桃花源所在，但被一座复杂的法阵遮掩住了。这法阵集合了众多门派的智慧，如鬼谷、兵家，甚至有我姬家先人的参与，短时间恐怕难以破解。不过，若是找到填阵的本源之物，气机相连，不用破阵亦可进入。”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云杉。 “大家别指望我，我可不懂破阵。”云杉摆出一副‘我很怂、不关我事’的姿态。 邱义成看向诸葛青璇，“诸葛小姐，你有何高见？” 诸葛青璇拢了拢鬓边的青丝，缓缓说道，“若姬家祖宝文王八卦、《周易原本》，或者我诸葛家祖宝八阵图、破阵连弩在，破此阵轻而易举，但眼下并无这些神物。只能集我二人之力徐徐图之。” 邱义成拱手，“那就有劳二位了。” 就在这时，一语未发的崔崇久看向云杉，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十四章 对镜起誓 临近桃花源，大约是因为法阵加持的缘故，这一带的雾气分外浓郁，五米开外的景象都有些模糊不清。 姬元凌以重瞳看破虚妄，诸葛青璇手持巴掌大小的八阵图仿品，二人全神贯注地探勘周围的形与势。 法阵依形势而建者居多，夺天地之造化以维持法阵的运转，这座法阵自建立至今，少说也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 山中可取势，水中可取菁，云中可取气，这地方依山而傍水，又有浓重的雾气，真可谓循阴阳之衍化，得山水之精神。 二人勘探毕，回到原地，姬元凌面对众人道：“情况我们已经大致掌握，接下来是研究破阵之法，我们会将需要用到的材料列出清单给你们，你们尽快备齐。” 诸葛青璇接着道：“事先说好，我们两家破阵有个前提，此次进入桃花源，只为取物，不可妄杀，否则我们都将背负难以承受的因果，若你们答应，我们方可破阵，若是做不到，我们只能就此罢手。” 众人一直看向崔崇久和司马奕，等待二位掌权者表态。 王府管家司马奕埋怨道：“你们这些隐世家族，臭规矩还挺多，这世道无非是强者高高在上，弱者屈居人下，杀几个人怎么了，能有什么大因果？不过，我此次奉命而来，只为得到那件东西，至于其他，关我鸟事。” 崔崇久阴阳怪气道：“你们二位只管破阵，其他的无需操心。” 姬元凌和诸葛青璇相视一眼，而后冷哼一声，齐齐转身，“那我们只有告辞了。” 管家和崔崇久脸上闪过一抹厉色，随即佯笑道：“你们两大家族洁身自好，二位的要求，我们答应便是。” 姬元凌和诸葛青璇停下脚步，姬元凌取出一面黄铜古镜，灿然道：“这是我姬家古宝虚空镜仿品，既然大家认可我们的要求，那就对着镜子发誓吧，只要大家进入桃花源中遵守誓言，离开桃花源时誓言自动解除，若是有人违背誓言，只要身在人界，我姬家虚空镜本体，可突破空间限制诛杀其人。” 这就是主宰一个朝代的隐世家族的底蕴。 那些不久前还对二人怀有敌意和邪心的人，此刻吓得冷汗长流。 一刻钟后，众人纷纷对着镜子发誓。崔崇久和管家的表情，狰狞中透着无奈。 在姬家掌权的时代，万邦来朝，妖魔归化，奠定了八百年基业。 而今改朝换代，浪花淘尽英雄，本以为姬家没落了，没想到其底蕴依然深不可测。 这些隐世家族，习惯了与世无争的生活，若他们眷恋权势，凭借底蕴推翻现世朝廷轻而易举。 纵然是对着虚空镜仿品，大家都无比郑重，仿佛无形中时刻有一只灭世之手高悬在他们的头顶。 姬元凌收起虚空镜仿品，按照破阵需求开具材料清单。 半刻钟后，崔崇久和管家阅毕清单，交给下人去准备。 后半夜，大家难得地放松下来，沿着小溪支起了八个篝火。 大家按身份、族群围坐在篝火旁边，开始分发美食。 一些异族修士即兴表演，赢得声声喝彩。 在数里之遥的云端，无头蚩尤、牛身龙尾的九头九婴，以及十几位大妖高立云端。 他们始终与下面的百余人保持足够的距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由那些人去厮杀，最后他们收取战果就行。 …… 千里之外的彭泽，县令陶渊明将妻子翟氏递过来的茶杯摔得粉碎。 长子陶俨卖父求荣，将《桃花源记》《桃花源诗》献给了朝廷，被朝廷授予殿中侍御史的官职，官阶正五品，比他这一县之主还要‘有前途’。 但是，这种前途是靠歪门邪道、阿谀巴结得来，他不以为荣、反以为耻。 月夜下，陶渊明在院中漫步，暗自权衡时势利弊。 当他决定奔赴武陵郡的那一刻起，他的官运基本上就到尽头了，加之违逆了阉宦崔崇久、荆州太守王奕等高官权臣的意愿，往后的宦海生涯，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想到这里，他连饮三杯烈酒，铺宣挥毫，在纸上写下饮酒二字，继而笔走龙蛇，势从天落，“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一诗既成，陶渊明心境豁然开朗，满腹才情在烈酒的作用下被推向极致，他接着另取一纸，泼墨写道：“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瓶无储粟，生生所资，未见其术。亲故多劝余为长吏，脱然有怀，求之靡途……” 长达两百四十余字的序言，写尽了处境、心境及撰文的缘由，情感酝酿达到巅峰。一片骚体长辞缓缓展开。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写罢一诗一文，陶渊明快意十足，历数几十年为官点滴，不过今是昨非而已。 安归之志已起，陶渊明趁着酒意，向朝廷写下请辞文书。自任县令至今，刚好八十三天，四十一岁的他，此生再不眷恋官场，只是种豆南山、采菊东篱、寻章弄月、饮酒赋诗。 自此，官场永无陶渊明，五柳先生举世知。 陶俨自从将《桃花源记》《桃花源诗》献给朝廷，可谓官运亨通，颇有几分御前红人的样子，许多权贵豪门对其礼爱有加。 …… 在近百人围着篝火娱乐进餐之时，云杉独自从包袱中取出烙饼和泉水，饶有滋味地吃了起来。 今夜的风给人以微冷的感觉，就像云杉此刻的心境，有惊慌、有怨怒、有无奈、更有一丝丝的恐惧。 以前的他，家虽贫，但不至于缺衣少食，更有父母的庇护，可如今他不得不独自去面对那些形形色色的人。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他这个年纪的认知。 第十五章 进入桃花源 后半夜，圆月渐渐西斜，寒风中夹带青草的香味及潮湿的气息。 一艘木船伴着咯吱咯吱的橹声向此方靠近，不久后，七八个健壮的汉子手提肩扛来到姬元凌和诸葛青璇的跟前。 随着一大堆天材地宝被堆在地上，二人开始制作破阵所需的阵旗和阵眼杵。 原来的法阵叫绝云阵，法阵运转，封禁一方天地，内外各有寒暑，彼此毫不相干。 姬元凌准备重新摆下一座金锁聚云阵，以釜底抽薪之法抽干绝云阵的力量，使得法阵不攻自破。 这是比较稳妥的方法，这座绝云阵存世五六百年，集合了多家之长，短时间难以分析透彻，贸然破阵说不定会引起法阵的反噬，或者触发阵法的自我保护机制。 姬元凌和诸葛青璇相互配合，半个时辰便将摆设新阵所需之物准备好了，姬元凌余光瞥了一眼凝神苦思的崔崇久和温柔乡中的王府管家，微一招手，便将剩余的天材地宝收入囊中。 诸葛青璇抿嘴轻笑，余下的天材地宝很多，自然少不了她那一份，只是姬元凌贼精的动作，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姬元凌不愧是文王世家的杰出后人，阵法造诣惊人，金锁聚云阵将他自己与诸葛青璇拢在其中。 绝云阵虽年代久远有所耗损，但其中蕴含的伟力浩无涯际，金锁聚云阵收纳聚拢而来的力量，精纯而易吸收。 法阵在此消彼长中互为运转，完全不需要二人主持。 姬元凌和诸葛青璇盘坐于金锁聚云阵中，借助绝云阵的力量潜心修行。 崔崇久目视法阵中的两位易学翘楚泰然自若的神情，脸上闪过一抹厉色。 如此修行契机，十分难得，眼看大好契机被他人占据，其中的怨愤与嫉妒不言而喻。 云杉不敢大意，时刻关注另一方的动向，姬元凌和诸葛青璇一通操作行云流水，让云杉惊为天人。 大家分处于不同阵营，注定会有难解难分的利益纠葛，甚至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否则的话，云杉很想向他们请教阵法方面的问题。 见对面没了动静，云杉也不浪费时间，继续修行《混元道藏》。 一个人体内的气，相比于浩瀚宇宙，简直微乎其微，但按照一定的路径在人体窍穴中穿行之后，便拥有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可强身、可自保、可御敌。 随着《混元道藏》感气篇的运转，天地元气自八方聚拢而来，就连金锁聚云阵都有些微的震荡，其中的秘力有一部分汇聚于云杉所在之处。 法阵中的姬元凌眉头微皱，一脸茫然地看向不远处孤单羸弱的身影。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对面那少年并非有意捣乱，大约是修行功法过于特殊，因此造成金锁聚云阵力量散逸。 所幸溢出的力量微乎其微，还不至于影响到破阵之事，姬元凌收回目光，不自禁瞟了一眼身边的白衣女子。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那专注的修行姿态，更让人沉醉。 姬元凌嘴角浅笑，默念清心诀，扫清私心杂念，秘力流转于重瞳之上，详观绝云阵的变化。 绝云阵有的原本就很薄弱的地方，此时已经出现细微的裂痕，幸运的是他已经清晰察觉到了阵眼所在。 姬元凌当机立断撤去金锁聚云阵，先前长辈有所交代，桃花源法阵在一定程度上包容了姬家先祖的意志，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摧毁。 阵眼是破解法阵的关键所在，在破阵材料极度充裕的情况下，不消半刻钟，绝云阵就被打开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淡淡的水雾笼罩在小溪的周围。 晨风中送来苍茫的气息，伴随着日光渐渐变得强烈，微风起处，有桃花暗香浮动。 云杉摸了摸怀中的铜盘，暗自叹了口气，他本来打算借此和对方讨价还价，将妹妹云岚解救出来。 没想到对方准备如此充足，竟然有精通易学的高人相助。 失算归失算，让他庆幸的是，终究不是他将祸水引向桃花源。 法阵已经打开，众人在崔崇久、王奕等人的带领下向前走去，约莫前行了二百余米，一股沁人心脾夹带丝丝冰凉的香气进入大家的鼻端。 循着花香，众人看到沿溪两岸有成片的盛开的桃花林，林中没有杂树，芳草时鲜肥美，粉红色的花瓣在微风中缤纷摇曳。 众人大喜过望，这场景与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描写一般无二。 崔崇久向姬元凌、诸葛青璇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们继续领着众人找寻桃花源的入口。 姬元凌四下打量周围的场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中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身边的诸葛青璇也察觉到了异样，周身流转的玄金之气像是受到了牵引，愈发变得浓郁。 他们心中都有自己的认知与猜测，只是还未得到充分的印证，难以向众人解释。 此时的阉宦崔崇久、司马道子王府管家一心只想着如何得到人界花，哪里管得了那许多，一味催促姬元凌加快脚步。 大约走了一刻钟，桃花林终于到了尽头，众人不仅见到了小溪的发源地，也看到了一座灌木丛生的石山，石山并不高峻，但也还算挺秀，一个小小的豁口出现在众人眼前，豁口狭长而幽深，隐约间好似透着光亮。 王府管家司马奕示意身边的武者侍从前去探路，这武者膀大腰圆，身板极佳，湛湛能够顺着豁口进入。 数息之后侍从返回，在管家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众人侧耳倾听，但却听得不甚清楚。 “桃花源到了，大家顺着豁口进入便是桃源世界。我丑话说在前面，里面的那件东西只属于我们道子大人，尔等要是敢私心染指，我保证大家不会活着离开这里。” 管家扫视众人，目光略过每一个人的身体，就连对方的表情和动作也记得清清楚楚。 说罢，他向不远处的云杉招了招手。 云杉强忍住想要与对方玉石俱焚的冲动，顺从地走了过去。 太初混沌体是十界花寄居的温床，短时间他并无性命之虞，为了救回自己的妹妹，他选择忍气吞声，见机行事。 第十六章 入邪地 清风吹散晨雾，天地间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 众人逐一从豁口进入桃花源，刚进入狭长通道的时候，完全是两眼一抹黑，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 数息之后，便有大片的光亮映入眼帘，刺得人睁不开眼。 好不容易适应了光亮，前行了几步，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放眼望去，一个安谧静美的村落尤为引人注目。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其中景致，被《桃花源记》寥寥数语恰如其分地概述出来。 进入桃花源中，众人紧绷的心弦终于有所松动，看着安淡祥和的村中景象，纵然是追名逐利之徒，蝇营狗苟之辈，也会不自禁生出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心境。 上百人一同进入村中，难免会引起瞩目和轰动，才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有两百余村民出现在众人的跟前。 他们手中各持镰刀、铁锹、锄头等农具，表情亦各不相同，其间有惊骇、有疑惑、也有愤怒。 倒是田野中那几个耕夫，扶着犁耙慢悠悠地在田间行走，好似外界人的闯入与他们无关，几个少年拿着风筝自小山坡上冲下，你追我赶、满脸喜悦、快然自足。 在一块大青石板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一手端着烟带，一手徐然地添加烟草，火石摩擦，烟草被点燃，老人用力吸了一口，闭上眼酝酿半会，随即轻轻吐了出来，烟雾在其跟前迅速变换着模样，有时像一只志在九霄的大雁，有时像一位翩然起舞的仙女。 老人不经意间瞟了众人一眼，随即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村口的小河中，五个垂髫少年忘情地嬉戏捉鱼，三个少女在河边摘花，编织精美的花篮，他们有时抬头看看水中嬉戏的少年，手扶额头、抿嘴轻笑。 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此情此景与不久前云杉父亲等人进入桃花源不同。对于阴差阳错误打误撞进入桃花源中的渔民，村民视为贵客，盛情款待。 但对于些眼前这有预谋进入桃花源中的人，他们防之如贼、不惜与其正面硬刚。 村长名叫梁振，看起来是个五十多岁皮肤黝黑的汉子，他手持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排众而出问道：“你们大动干戈破解阵法来到这里，不知所图何事？” 崔崇久习惯性地翘了翘兰花指，娘声娘气地说道：“你们生活在法外之地久了，见到朝廷官员都不知礼仪了吗？” 梁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村民，随即说道：“我们都是先秦遗民，为躲避战乱隐居此地，如今改朝换代，心中早已没有了朝廷这一概念，我们全村人不指望闻达显贵，但求生活无忧无扰而已，各位朝廷官员若是有兴观光做客，我们洒扫庭除夹道欢迎，若是兴师问罪、妄动干戈，我们虽为平民，但也会守家卫土，誓死抵抗。” 崔崇久常年身在朝中，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没听说过，村长梁振的话，丝毫没有激起他心中的波澜。 对于识时务的人，可以废点唇舌，像梁振这样的刺头，先稳住就行，一旦他得到想要的东西，最后随手杀了便是。 在崔崇久身后，五十二名妖修各个气血沸腾，好战因子在体内冲撞，只要崔崇久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将以梁振为首的村民撕碎吞入腹中。 但是，崔崇久并未有所动作，倒是与他并立的王府管家司马奕忍不住了，他指使身后的武夫侍从去杀了对面那个不识时务的人。 武夫上前，手持夹环钢刀目视梁振。一时间，村民群情激愤，聚拢在梁振周围，手中的农具纷纷指向武夫。 姬元凌晃了晃手中的虚空镜仿品，“大家稍安勿躁，别忘了之前的誓言。” 管家无奈地召回武夫，看姬元凌的眼神中丝毫不掩饰敌意。 最后还是武林郡郡守邱义成上前虚以周旋，方才将村民疏散开来。 当得知这些外界人是来找东西，并非是来打压他们，村中人这才将信将疑地离开了，为了时刻监督这群人的动向，梁振专门派了三个中年人以向导的名义全程陪同他们。 桃花源中虽然只有一个村，但其占地极为广袤，村子像极了外面的集镇，规划相当整齐，偶尔还能见到售卖东西的商铺，以及大型货物交易市场。 据陪同者所说，在村中交易，不需要制式货币，大家都习惯“以物易物”的方式，用自己多余的东西，到市场交换急需物品。 三名陪同的人，络腮胡子的叫张方、脸上有刀疤的叫李明义、面白无须年龄较小的叫郑经。 三人中，张方颇为健谈，说了一些桃花源中的奇闻异事，大到山中精魅，小到家长里短，就连哪个寡妇偷偷与汉子约会都描述的有鼻子有眼。 李明义和郑经相对寡言少语，对于张方的大嘴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众人绕过村子，朝着一片水泽走去，据张方所说，这个地方相当邪门，经常会有村民半夜三更被莫名的声音唤到这里，有人返回以后并无大碍，但也有少数人性情大变，变成了昼伏夜出、茹毛饮血的怪物。 村里面经常会有人家丢失鸡豚狗彘，最后发现都是被那怪物偷去生吃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对于张方的陈述，崔崇久和管家决定带人去看一看，说不定会有异样的收获。 自始至终，诸葛青璇都保持沉默，自从进入桃花源后，她体内的玄金之气就好像受到了毒物的侵蚀，竟然由玄金变得赤红。 作为精通奇门遁甲、风水玄学的诸葛家后人，她不知为何会感觉这个桃源世界很冷，瘆人的冷让她心慌，这是源于神魂的直觉。 宽阔的水泽中，长满了芦苇和杂草，几只白鹭听到动静后被吓得扑翅乱飞。 大约是少有人涉足的缘故，成片的芦苇长得粗壮而高大，乍看上去像是一片片水中竹林。 这个地方，就是让村民们闻风丧胆、望而却步的邪地了。 第十七章 迭魂滩 桃花源中藏不住新鲜事。 外界来人的消息，已经如飓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村落。 一时间，焦躁的情绪在村民的心中蔓延，尽管村长梁振好言好语进行安抚，但许多精干的青年及壮汉已经开始磨刀霍霍，甚至有的妇孺也开始摩挲头上的金属发簪。 最淡定的莫过于村中大青石上端坐的老人，他一口口吸着烟带，又一口口地将烟雾吐出，享受这份吞云吐雾的感觉。 紫檀木烟杆大约二尺来长，乌金烟槽在太阳下散放出黑亮的光泽，青玉斗嘴依稀间可以看到烟雾的流转。 任时光流逝，老人一遍遍重复着单调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个半实半虚的灵体生命来到老人的跟前，只见他半跪在地上，轻声说道：“主人，他们去了那个地方。” 老人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村中某个绝迹之地，口中喃喃自语：“老鬼，该来的终归是来了，你这缩头乌龟也差不多该现身了吧？” 老人将烟袋的烟槽往青石上磕了磕，抖下些许燃尽的烟草末，而后将烟袋别在腰间，步步朝着村西的古井走去。 在其离开后，灵体鼻子深深一吸，顿时将青石上的烟草末吸入体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在桃花源外的桃林中，以蚩尤为首的和大妖，一个个气势滔天，将树上的花瓣震得簌簌落在地上。 蚩尤手持青铜斧，往石山豁口处轻轻一劈，石山便以豁口为中心炸裂开来，新开辟的路径，已经完全可以容纳十余人并排通过。 一众大妖不加掩饰地进入桃花源中，吓得村民们战战兢兢，村中人从未见过如此恐怖而气势迫人的妖物，完全生不出丝毫的反抗之心。 …… 村西古井旁，老人伸手向古井中抓去，像是要将什么东西抓出来。 古井之深，纵使目力过人也望不到底，只听见哐当哐当铁链撞击井壁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自井下爬出六具金色的骸骨，他们攀着井沿，一跃来到老人的跟前。 “老鬼，这就是你的底蕴？貌似不够看啊！如今大妖已经进入这片天地，说不定那件东西就要出世了，你再这样抠里抠搜，咱们最后别说吃肉了，估计连口汤都喝不到。” 对于老鬼的安排，老人很不满意。 双方沉默许久之后，井中再次飞出六套玄金重甲，整整齐齐地穿戴在六具金色骸骨之上。 老人依然不满意，对着井口大发牢骚。 不过这一次，井中再无任何的回应。许久之后，老人神色复杂地朝蚩尤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带着六具重甲骸骨离去。 芦苇水泽中，云杉被五个狼族妖修簇拥着，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的后面，来到这个地方，云杉只觉得神情有些恍惚，好似一部分精神力暂时陷入了休眠中。 身边监视他的狼族妖修也不好受，尽管该族以聪慧狡黠闻名，但其身上的妖煞比起外面明显要弱上许多。 云杉猜测，这个地方恐怕藏匿着不一般的东西，能够干扰人的魂魄，影响人的意识。 身为修行中人的姬元凌、诸葛青璇最先觉察到异样，已经默默运转家传功法，周身神秘气息流转，将自己保护在内。 在妖修强者的提醒下，五十二名妖修催动浑身气血在体表形成一层气血铠甲，以减轻外界的干扰。 为了保持清醒，云杉运转《混元道藏·感气篇》，吸纳周围稀薄的天地元气，同时将气海中的气息按照周天运转沿着神庭送到百会穴中。 效果立竿见影，身体的不适之感有了较大程度的减轻。 司马道子王府管家司马奕使劲地摇了摇头，这厮并非修行中人，平日里仗着道子的声望与地位嚣狂得很，但此刻精神意识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荆州太守王奕见状，连忙激活太守官印，将管家护在里面。 荆州是天下大州，一州的国运非同小可，在国运的保护下，管家暂时脱离了险境。 管家投以感激的目光，王奕笑了笑，保护着管家继续向前。 此时，挽着管家小臂的妖艳女子，以半遮半露的香肩在管家的胳膊与胸膛间蹭来蹭去。这个凭借以色侍人上位的女子，哪怕精神意识被侵蚀的很严重，依然在潜意识的支配下努力傍着身边的大树。 只见她脸色酡红，灵动的舌头在嘴角舔来舔去，迷离的眼神始终在管家身上游曳，示爱的意图不言而喻。 危急关头，众目睽睽，管家那里还敢分心，反手一巴掌打在女子的脸上。 “贱货，平日里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也就罢了，现在老子都自顾不暇了，那里有闲心管你，你他妈再不知好歹，老子就把你丢出去。” 周围人侧目，暗叹人心还真是现实，几个时辰前还如胶似漆、翻云覆雨的两人，转瞬间就判若仇人。 “女子下贱，你这管家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不过是自私自利、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在芦苇丛中前行了四五里地，众人实在难以寸进了，就连手持官印护身的几人，都有些面色苍白，精神萎靡。 官印中的国运，只有在对应的区域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此地虽属于武陵郡，但数百年来早已自成一方天地，其中的运势与东晋王朝没有半点关系。 就连邱义成手中的郡守印，也不能有效调动本地的运势。 崔崇久来到姬元凌和诸葛青璇跟前，“两位易学翘楚，走了这么久，你们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姬元凌道：“方才我以先祖文王八卦为咱们补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这地方很邪性，我提议还是尽早离去为妙。” 诸葛青璇接着道：“姬兄擅长卜卦，配合文王八卦占卜，出错的概率微乎其微，他的建议乃老成之言。方才，我以先祖遗留下的风水玄学秘术仔细勘测，确实发现了一些端倪，这地方近水而为泽，蓄势以成荫，数十里外有高山拱卫，更时刻影响人的神魂，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地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迭魂滩了。” 迭魂滩是修行界公认的十大绝地之一，世间有“一入迭魂滩，半世不由人。判官勾魂笔，任尔邪与正。”的说法，但凡被迭魂滩异物侵入过深的人，都难逃离奇早夭的结局。 第十八章 伥鬼 在医家和道家看来，魂魄是肉身之主，是有灵生物最重要的部分。 “迭魂滩”三字一出口，不少人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张方等三人更是被吓得脸绿，他们不自禁想起曾经进入过芦苇荡的村民，像入魔一般，活脱脱的行尸走肉，白天不知藏匿在什么地方，一到晚上就出来为害乡里。 这不是道听途说，他们三人也有追杀魔化村民的经历，那一次，他亲眼看着从小到大的玩伴被村民们杀死。 那血腥残忍的画面，至今都让他们难以释怀。 “各位大人，这地方并非善地，一个弄不好就会死人，要不咱们回去吧？”李明义战战兢兢提议道。 在场官员，除阉宦崔崇久、王府管家司马奕及妖修外，其余众人皆有打退堂鼓之意。只是大家都默不作声，不想做出头鸟。 不过，云杉没想这么多，他现在正处于妖修严防死守的状态下，退或不退，完全不由他自己做决定，除非他已经做好了跟崔崇久等人死磕到底的准备。 在这个地方，云杉、姬元凌、诸葛青璇等几人因为身怀特殊功法，还不至于被迭魂滩干扰得太严重，妖修仗着气血浑厚，有气血铠甲防护，问题也不大。 只是那些为官做宰的人，官印的作用越来越小，儒学根基若不扎实，神魂很可能会出大问题。 纵观各个时代，社会越是动荡，诸子百家便越兴盛，各家都在极力宣扬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思想体系。 道家、佛家讲修行，儒家亦是这般。儒家也将修行划分为十个层级，最低为儒生、最高为圣人，儒家修士，讲求格物致知、修齐治平，一语可杀敌、一气可诛妖，一怒而风云起，一笑而云霓开。 在百家之中，儒家看似柔弱，实则战力惊人，嘴皮子功夫一流。 此地官员之中，荆州太守王奕修为最高，达到儒家第四境‘名流境’，武陵郡守邱义成、长沙郡守耿长风达到三境“学究境”。 至于阉宦崔崇久和管家司马奕，似乎都是修行的门外汉，虽身份地位煊赫，但却不学无术、靠蝇营狗苟上位。 除了三位主政一方的官员，还有些未取得功名的读书人，修为以一境儒生居多，还有四五个二境茂才在列。 如今处境艰难，但凡有些修为的人，都已经装备上文人用具，做好了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 有妖修们在前方开路，众人大约又行进了七八里地，大泽中的芦苇愈发繁茂了，一棵棵有碗口那么粗。 众人走在芦苇丛中，仿佛在无际的森林中穿行。 浓密的雾气中伴随着枝叶腐败发酵的臭味，多少有些刺鼻，但对于修行中人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 这种气体刺鼻也就罢了，其间蕴含着强烈的毒素，吸入过量就会导致中毒身亡。 云杉将身体穴位中的气引出一缕附着在鼻端，将毒气隔绝在外。 儒家读书人自发释放儒者之气，帮助崔崇久、管家司马奕、妖艳女子等普通人抵挡毒气侵害。 就在姬元凌持文王八卦占卜之时，一声渗入骨髓的夜枭嘶鸣打破了宁静。 紧接着，自芦苇丛中窜出近千头伥鬼，伥鬼如御风而行，速度极快，很快将众人团团围住。 伥鬼修为不过二三境的样子，众人尚可应付，但伥鬼背后的存在，不知已经强大到何等地步。 儒家常用“为虎作伥”形容给坏人当帮凶，这并非空穴来风，据说被老虎咬死的人，魂魄不会转入轮回，会变成一种厉害的伥鬼，专门引诱活着的人供老虎进食。 近千头伥鬼的共主，其修为恐怕早已登峰造极。 伥鬼厉声嘶吼，疯狂扑向众人。 妖修们作为第一梯队的迎战主力，向伥鬼发起凌厉的反击。 鬼物的难缠之处就在于他们缺乏有形之体，行踪飘忽不定，战斗中的命中率会大为降低。 诸葛青璇指端，玄金之气流转，如谪仙御剑招招致命，玄金之气所及之处，伥鬼发出凄厉的惨叫，魂体被洞穿，长久难以修复，魂力逐渐变得虚弱不堪。 这一幕映在云杉的脑海中，对他触动很大，他原本还以为体内之气最大的作用就是附着在身体的表面，以增加身体的防御和对敌时候的破坏力。没想到还能变换形态，如飞剑一般离体而去，于虚空中击杀敌人。 云杉照猫画虎，学着诸葛青璇的样子御气杀敌，刚开始有些不伦不类，诸葛青璇所御之气，几乎到了随心所欲的境地，过程中几乎没有衰减。 而他的气刚离开体表就大幅散逸，只有极少打在伥鬼的魂体上，杀伤力并不太强，甚至看起来不疼不痒。 云杉没有放弃，他相信《混元道藏》功法的玄奇，能够被蚩尤看上并传承给他的功法，放在修行界绝对会让人争得头破血流。 一次不成，那就两次，两次不成，那就十次百次，甚至千次万次。 云杉不停地尝试与摸索，拿伥鬼来磨砺自己。 五米以外，他以气作战，五米以内，他靠拳头对敌。 云杉首次与魂体鏖战，有些捉襟见肘，明明感觉自己一拳足以重伤伥鬼，但结果却被伥鬼瞬移避开了。 他现在还只是修行中最低层次的感气境，对上五六头二三境的伥鬼，没有被完虐，已经值得自傲了。 但云杉觉得还不够，强大的修士跨阶战斗是常有之事，面对五六头伥鬼，他只能基本保持不败，还不能骄傲自负、掉以轻心。 修行越往上难度越大，所面临的坎也越来越多，他准备以最笨的办法打熬自身，争取将每个境界修炼到极致。 在尝试一百二十次后，云山终于能够将离体之气的衰减度控制在百分之五以内，这已经很不得了，即便强如诸葛青璇，也只能将衰减度控制在百分之二左右。 诸葛青璇有意无意间察觉到了云杉这边的情况，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所掌握的御气术脱胎于蜀山剑修的御剑术，对面那少年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竟拥有了她当初半个月的收获。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与云杉相比，她觉得自己修道“天才”的头衔与标签，貌似水分很大。 第十九章 命源石 御气顺手之后，伥鬼已经无法靠近云杉十米以内。 离体之气如有形之剑，携煌煌剑气直指周边的伥鬼。 起初以刺为主，渐渐地，云杉掌握了劈、斩、断、削、挑等形态，与伥鬼战斗更为酣畅淋漓。 “昂呜”，随着云杉斩杀的二境伥鬼越来越多，一头三境伥鬼携滔天怨怒奔向云杉，伥鬼十指间乌光闪烁，半尺长的指甲锋利无比，擦着云杉的喉咙划过。 幸好云杉在体表附加了一层气罩，伥鬼的指甲湛湛将气罩瓦解，只要再往前一分，云杉便会有性命之危。 简直是生死一线之间。 一击未中，伥鬼转身，黑色的指甲刺向云杉的腹部，云杉身体向后掠的同时，手持一把样式古朴的木棰敲打在伥鬼的手臂上。 木棰不知取何种木材制成，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棰柄已经有虫蛀、腐坏的痕迹，但入手之后，瞬间有种暴烈的气机传入云杉的手臂。 这木棰是当初蚩尤送给他的众多小物件中的一件，本体只有一寸大小，那时候云杉完全没当回事，后来在家修行感气之际，时不时拿出来研究，终于发现其神异之处。 木锤一经催动便会放大，庞大的雷霆之力如一挂银河，将伥鬼整只手臂击得粉碎。 伥鬼发出瘆人的惨叫，速度提升了两倍不止，斩断芦苇做武器，数十根芦苇如长矛一般射向云杉。 云杉正要后退，突然三名妖修冲了过来，替云杉挡去了芦苇长矛的攻击。 云杉心情复杂地看着妖修们的背影，不知是感激多一些，还是憎恶多一些。 他们之所以保护云杉，是因为云杉乃承载人界花的工具人，彼此间并无深交和感情。 无论动机如何，他们终究帮助云杉脱离了险境。 云杉高举木棰，数次纵身来到伥鬼的近前，一棰落下，紫色的闪电划过虚空，伴随木棰结结实实地砸在伥鬼的魂体之上。 伥鬼被砸的倒飞出去，撞倒一大片芦苇，他的魂体仿佛一张纸被点燃，瞬间大火向全身蔓延，烈火烹油般发出滋滋的声响。 哪怕伥鬼眼看就要不行了，云杉依然没有大意，趁他病要他命，抄起一根削尖的芦苇，以巨力刺向伥鬼的胸膛。 数息之后，伥鬼被烧成灰烬，烟消云散。 其他伥鬼在众读书人、妖修、人族修士的联合剿杀下，也被迅速清除干净，逃走的不足一成，这边只折损了五名妖修和三位儒生，从战争的角度来讲，算是大胜。 眼下除了狼藉的战场，一切重归平静，但众人心头依旧有阴云笼罩，伥鬼已击溃，但背后的虎妖还未曾出现，说不定此刻正蓄势待发，准备给他们致命一击。 众人短暂修整，将逝者遗体妥善收起，一头暴猿妖修心情很糟糕，在一旁生闷气，刚才的一战，他的同伴死了两个，其中一个死后被伥鬼入主身体，掉过头来杀了另一个同伴及两名儒生，给他们暴猿族丢尽了颜面，现在有几族还在对他们活着的暴猿冷嘲热讽。 骂他们这一族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猿空背上族人后，迈步走向用芦苇临时搭建的台子，突然感觉脚下有什么坚硬之物刺穿了他的脚掌。 真是猿倒霉，喝口水都塞牙缝，身为第三境“金丹境”的妖修，猿空的身体虽未达到坚如精刚的程度，但已非寻常器物所能损伤。 猿空怒火中烧，心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一个飞踹，要将脚下之物踹飞，谁料半个脚掌都被震的血肉模糊。 这回是真踢到铁板上了，猿空痛的目眦欲裂，蹲下去查看能让他受伤的究竟为何物。 周边有人注意到猿空的异常举止，带着看嘲笑看戏的心态走了过来，当猿空将半露出地表的硬物取出时，顿时引来一阵阵炙热的目光。 “竟然是命源石。”姬元凌当先叫出硬物的名字。 命源石，是修行界的奇珍，对于普通人而言，拇指大小的一块命源石，至少可让其延寿五十年，对于修士而言，是难得一遇的养魂、养命之物。其间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元气。 猿空得到的这块，连着石皮竟有碗口般大小，即便将石皮削去，也至少还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 有了这块命源石，假以时日必定能够让猿空的修为达到第四境“化形境”，甚至更高。 因为伥鬼进攻的缘故，如今的云杉被紧紧簇拥在队伍中央。看着猿空手中的黑色石头，云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如果他有此一物，于修行而言就更加如鱼得水了。 但想归想，他还不至于为了一块石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明抢。 更何况，以他目前的修为及处境，在猿空跟前只有被虐的份，几乎无一丝胜算。 命源石之奇效，对修士诱惑很大，对手握权柄的人来说，更是眼红之物。 才一眨眼的功夫，崔崇久、司马道子王府管家、荆州太守王奕就先后找猿空交涉，希望能够用自己的珍宝，去换取这块命源石。但都无一例外地被猿空拒绝了。 众人吃了闭门羹，各个心情复杂，开始暗自计议如何将命源石弄过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猿空明显感觉到来自众人的压力，只好以退为进向大家许诺，等桃花源之事了结，他愿意拿出一半的命源石与众人做交易。 众人争抢之心，方才收敛许多。 就连姬元凌和诸葛青璇也私下给猿空传音，愿意用其他修行奇物，换取猿空手中全部或部分的命源石，猿空不置可否，回复出去后再说，见者有份、价高者得。 二人只好作罢，等出去后再做打算。他们自身对于命源石并非志在必得，主要是想向家中的长辈敬点孝心。 姬家老祖姬尚是周文王姬昌十世孙，今年已经三百多岁，没几年活头，若有命源石的话，即便其寿命已经远超常人，至少还可延寿三十至四十年。 诸葛家的老祖是蜀相诸葛孔明之子诸葛瞻，今年已经一百七十多岁了，比起姬家老祖虽显年轻，但生命也在走下坡路了，他使用命源石的功效，远比姬家老祖要好。 第二十章 危机四伏 世间万般事情，都讲究缘法，缘尽万法灭，缘来万法生。 尤其是姬家、诸葛家这样的易道世家，更不会轻易地缔结因果，干扰缘的生灭。 因此，哪怕最后他们无法从猿空的手中得到命源石，也不会使一些下三滥甚至杀人取物的手段。 他们如此讲究，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般。 至少崔崇久不会顾及那么多，他早已经视命源石为囊中之物了，在他的意识里，利益与权势至上，有权之人注定高高在上，受尽他人的巴结与奉承，猿空若是没有这点觉悟，便是不识抬举了，他有无数种方式，让猿空生不如死，乖乖地双手献上命源石。 他之前找猿空交涉，不过是做做样子，试探一下猿空的脾性。 猿空在众人的瞩目中，将命源石收了起来，故作镇定地将同伴的尸体掩埋在芦苇丛中。 其他的妖修眼红，但他们都是被崔崇久许以巨大好处而聚集在一起的，为的是争夺十界花中的人界花，此时妄动干戈，无异于同室操戈，会被崔崇久驱离此地。 短暂的交涉与骚动之后，众人认清现实，继续往芦苇荡深处走去。 越是往深处走，气氛就越是压抑，其中除却有为了命源石的隐忍不发，也有对未知的茫然与恐惧。 …… 在武林郡以西的茫茫大岳之中，古木狼林，清泉漱石，好一个休养生息的所在。 一座巨宫完全由青石垒砌而成，高逾百丈，威武气派，宛如神来之笔，屹立于深林高山之间。 巨宫中，五名衣着怪异的人面对一大堆炼器材料愁眉紧锁，唉声叹气。 还有上百妖族在其中忙忙碌碌，将炼器材料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 这五人，正是乘坐天问一百穿越而来的后世人，不久前被蚩尤强行带到此地，说是要让他们帮着炼制一架攻防兼备的飞行法器。 这座巨宫并非蚩尤的栖身地，只是为了炼器而建设的临时据点，蚩尤建设巨宫，从选址到建成，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 源源不断的巨石被蚩尤聚拢而来，随手加以炼化，就变得规则整齐，那一顿操作看得五人目瞪口呆，后世所谓的基建狂魔，与之相比简直弱爆了。 当初蚩尤放他们走的时候，告诉他们若有其他方面的需要，会随时找他们。刚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撑场面的客套话，没想到才过了不到半天，蚩尤凭空一只大手，就将他们抓到了这个地方。 他们看得出来，这尊对于华夏族人而言如雷贯耳的，似乎心情很糟糕，在其身前，天问一百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堆废品。 看到天问一百的残骸，尽管他们心有戚戚焉，但却不敢发作，惟恐不小心被凶名赫赫的蚩尤一巴掌拍死。 短暂的沉默后，蚩尤随手建了这座青石巨宫，将他们当成了炼器的苦力，而他自己在简单交代炼器之事后，带着红毛怪九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让他们憋闷的是，这里还有许多妖族修士配合他们炼器，根本就寻不到逃跑的机会。 况且，他们作为航空航天的领军型、专家型人才，擅长的是顶层设计、科技研发，就连天问一百的组装，都是由其他人完成的，哪里懂什么炼器，二者八竿子打不着。 这不是为难人嘛。 “郑教授、各位院士，先前是我太过鲁莽，贸然用枪指着蚩尤，才害得大家被囚禁在这个地方，实在对不起。”章庭面向众人，通过发声器诚恳道歉。 郑天林摆了摆手，“小章同志，错不在你，无需自责，小崔，你也别太揪心，咱们现在泥菩萨过河，自顾不暇了，后世的事情，想管也管不了，倒不妨好好静下心来想一想之后的打算。” 崔珉闻言，苦笑着点了点头，几人中，就他内心最为苦闷，一想到孩子即将出生，妻子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他就坐立不安、彻夜难眠。 当初他已经向组织提交休假的申请，可以不用参与天问一百检测任务，但妻子鼓励他与项目组同进退，毕竟这是他全程参与的第一个国家级航天科研项目，灌注了大量的心血。 对于妻子的善解人意，崔珉打心底里欢喜叹服，没想到算无遗策、几乎没有风险纰漏的检测任务，最终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心里很后悔。 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要陪伴在妻子的身边，共同迎接孩子的降生。 谭萱坐在青石椅上，手托着下巴，“教授，天问一百时空穿梭器已经毁了，短时间肯定是回不去了，我觉得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还是先解决炼器的问题再说。” 郑天林点了点头，“是这个理，但咱们不懂炼器，无从下手啊。” 李欣阳对大殿中忙碌不堪的妖族努了努嘴，“怕什么，让他们贡献一些炼器的法门，咱们现学现用不就行了，以咱们的智商，还怕学不会么？” 众人眼前一亮，不懂炼器又有什么要紧，临阵磨枪也还来得及。 蚩尤离开后，这些妖族修士对他们还算客气，应该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炼器之法，且不管等级如何，必须先搞出个东西来交差。 …… 桃花源芦苇大泽中，烈风呼啸，漫天的芦花如白雪一般纷纷扬扬飘荡在空中，这个地方没有四季之分，就连白昼都显得极其短暂。 转眼间天色黯淡下来，温度断崖式下降，冻得人不断颤栗，云杉身上的单衣紧紧地贴着皮肉，冷得像铁皮一般。 尽管他不断调运身体窍穴中的气覆盖在体表取暖，但用处不大。 这里的寒气，仿佛能够穿透血肉，烙印近骨子里。即便添加衣物也无济于事。 风凛凛，雾潇潇，越来越黑暗的视野，刺激着众人的神经，平添了几分莫名的恐惧。 在百米外的芦苇丛中，一头色彩斑斓的吊睛白额巨虎趴在地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众人，时不时舌头在嘴角“吸溜”划过，涎液滴答滴答落到地上。 他在休整，亦在等待时机，不远处的那群生灵是他盯上的猎物，不久就会成为他的口中食、腹中餐。 第二十一章 凝魄虎妖王 妖族除血脉渊源外，亦分十个等级，最低为“聚灵”，对应人族修士的“感气”，最高为“渡劫”，“渡劫”之后，便可飞升。 这头吊睛白额虎，是这一带最强大的妖王，已经达到了第五境“凝魄境”，前四境从低到高依次是聚灵、锻体、妖丹、化形。 聚灵是感知祖灵，获取该族祖灵的庇护，锻体是强筋锻骨，提升肉体的强度，到了妖丹层次，妖族便汲取天地大道分支结成妖丹，战力实现质的飞跃，化形是一道分水岭，妖族在不改变本质的情况下，可以自由幻化成其他种族的外形，凝魄则专修神魂，壮大魂力。 修行一道，殊途而同归，无论什么种族，大到神鬼妖魔，小到一草一木，皆可修行，只不过其间的逆顺险艰各有千秋。 这头虎妖王从小便被遗弃，靠吃禽蛋腐肉活了下来，为了生存，他曾到村庄中偷食牲畜，被村民们连夜追杀数十里地。 有时被追得跌下悬崖，摔得骨断筋折差点丧命，那时的他只能躲在黑夜的某个角落一遍遍舔舐带血的伤口。 自从进入这片芦苇水泽中，他的虎生便迎来重大的转折，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神物，而后一飞冲天，由一头普通的老虎，成长为五境大妖王。 自那以后，他终于不再被欺负，以人为食，缔造了一头又一头的伥鬼，这些伥鬼如臂使指，为他找来了许多可口的食物。 这一次的成果尤为丰硕，够他吃好一阵子了。 芦苇深如林，白雾浓似水。 众人小心翼翼，由妖修开路，探索前进。 虎妖王屏气凝神，静静等候众人靠近，九十米……七十米……四十米……二十米……距离越来越短，无形的威压越来越浓重。 “有情况，大家快散开。”猿空发现前面的芦苇成片地倒在地上，一尊庞然大物蓄足了势，携带风雷之声窜了过来，第一时间出言提醒。 众人闻言向四处逃散，但为时已晚，一只巨大的爪子凌空拍了下来，二十余名妖修、十余名人族修士瞬间被拍成血泥，还有许多人被余威波及，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芦苇杆上。 惨叫声此起彼伏，虎妖王大如山岳的身躯就立在他们的跟前，一个成人的身高，还不及虎妖王的膝盖。 云杉抬头仰望，威风凛凛的虎妖王，给他无尽的窒息感，与虎妖王相比，无论修为还是体型，他都如同蝼蚁般渺小。 同行者过百，无一人能够镇压虎妖王，云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谁能镇压这头暴虐弑杀的妖物，我奖励他一件极品法宝，外加一部修习神魂的功法。”突如其来的虎妖王，让见多识广的崔崇久生出一股无力感，不惜下血本镇压虎妖王。 在这世上，辅助器物分八个等级，分别为凡器、法器、灵器、法宝、灵宝、真宝、圣宝、至宝，对于各族修行者而言，下品灵器都很难得到，更何况极品法宝了。 强如董仲舒大一统印、蓄积百年国运的天子镇国剑，也只是真宝层次，已然人世称尊，足以镇守一国。 更何况，世间炼体之术千千万，修习神魂的功法，却少之又少。 崔崇久的条件，哪怕放到外界，也会让众多修士前赴后继、甘愿押上身家性命去争取。 尤其对于妖族而言，神魂功法具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余下的二十四名妖修目光笃定，齐齐看向对面的虎妖王，暗自思索战斗之法。 五境凝魄的虎妖王浑不在意，如同看傻缺一般注视着前面悍不畏死的妖族修行者。 数息之后，所有妖修一拥而上，各显神通，朝不同的方向攻击虎妖王。 虎妖王一声大吼，凝魄境的实力显露无疑，对方圆一里之内所有生灵发起无差别的灵魂攻击。 众妖修始一触碰到虎妖王的身躯，就被宏大的音波震得头晕目盲、四肢无力，如同下饺子般纷纷落到地上。 三境修为的猿空及两名乱芒族强者相对好些，身体多次向后翻转平稳落地，但一身气血乱窜，久久难以平复。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招式皆为虚妄。众妖修虽有争胜取宝之心，但却没有相应的实力作为支撑，纵然以多敌少，终非虎妖王一合之敌。 “唉……出师不利啊……”，崔崇久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目光扫视着周边的人族修士。 姬元凌和诸葛青璇装作没看见，在修道一途上，他们只有三境金丹境的修为，远无法与五境的虎妖王对抗。 身为两大隐世家族的后人，他们自然有保全自身的底蕴。但是不到事关生死的时候，他们绝不会轻易泄露底蕴。 荆州太守王奕心中一凛，在人族修士之中，就数他的修为最高了，此时不奋勇上前，不仅枉为读书人，更会大大降低崔崇久的好感度。 王奕迈步而出，手持绿竹毛笔，以儒家四境“名流境”的修为和文人特有的精气神，在空中写下一个大大的“杀”字，杀字初成型，锋芒不显，待靠近虎妖王后化成一把三尺长剑，锋芒毕露、剑气森森地斩向虎妖王的头颅。 虎妖王骇然，自小在桃花源长大的他，哪里见过这般神异的战斗方式，看似轻描淡写的一个字，竟会令他产生危险的感觉。 长剑瞬息而至，虎妖王后退半步，一爪子拍在剑体之上。 长剑四分五裂，化成十二把细小的飞剑，如钢钉一般刺向虎妖王的几处窍穴。 虎妖王不敢轻敌，开始正视眼前这个身穿绛紫金兽袍，看起来很柔弱，实则功法诡异的男子，瞬间激发气血之力，形成一层坚硬的护体铠甲。 飞剑刺在防护铠甲上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铠甲看起来似乎被削弱了几分，王奕右手不停，接连挥毫，写下“镇”“封”“斩”“灭”“困”等十余个文字。 方才吃了“杀”字的亏，虎妖王大致摸清了对面男子的战斗方式，其力量皆寄托于空中的几个字上。 虎妖王虽然看不懂王奕所写之字，但却可以通过魂力和魄力仔细感应文字上的力量，尝试逐一破解。 第二十二章 镇国剑、炼神炉 “镇”“封”“困”等字蕴含儒家的束缚之力，形成一座座文字法阵，限制虎妖王的行动及术法施展。 “斩”“灭”等字，附带无尽的杀伐之力，分割虎妖王的肉体及魂魄。 每一个字形成的力量，都在削减虎妖王的力量，儒家的微言大义，被王奕发挥到极致。 虎妖王如陷泥沼，短时间无法脱身，磅礴的气血之力与文字的力量对轰，将王奕震得口鼻间血流不止，浑身经脉断裂了十几处。 虎妖王也好不到哪儿去，气血形成的防护铠甲崩碎了好几次，杀伐之力如利刃割肉，将其身体划出二十余道口子，鲜血汩汩向外流去。 虎妖王怒吼连连，这是他近百年来首次遭逢劲敌，以往的那些人见了他就吓得双腿打颤，毫无反抗之力沦为血食。 今天却被一个低境界的人逼得如此狼狈，关键是还无法近身搏杀，让他的利爪锐齿发挥不出半点作用。 是可忍，孰不可忍。 虎妖王拼着被一柄文字长刀划开腹部，倒退出二十丈距离，一边提防对手，一边运转妖族功法修复伤体。 王奕气喘吁吁，浑身虚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在这芦苇荡中，他无法向外界借力，也无法动用官印中的力量，他的太守官印此时还需要保护崔崇久、王府管家等人不被瘴气和毒雾侵蚀。 文人之力多从书卷中获得，王奕手中捧着一本《论语》阅读，尽快恢复体力。 若是换成外界作战，他有信心借助天地间的英灵之力与浩然之气跨境界力敌虎妖王，但这个地方处处掣肘，很多杀手锏使不出来。 纯粹是硬碰硬两败俱伤的打法。 脱离了危险的云杉，站立在崔崇久等人的身后，默默关注战局，王奕的表现令他大开眼界，他原本以为儒家的都是治世之学，通过官职晋升获得相应的能力与权利，以实现治国平天下的抱负，没想到读书人通过读书，也能获取强大的力量，表现出如此惊世骇俗的战力。 “文官把笔安天下，武将提刀定太平。”此言果真非虚。 短暂的修整后，王奕站起身来，精神力回归到巅峰状态。 虎妖王身后，上百的伥鬼张牙舞爪，有的魂体破损，有的只剩下一颗头颅带着怨愤悬在半空。 这些伥鬼是先前的漏网之鱼，其中九成多当场被击杀，只有这一百来头回到虎妖王的身边。 他们对眼前这些人族和妖修充满了恨意。 短暂的沉寂，双方再次战斗到一起，王奕与虎妖王打得难解难分，人族修士则与伥鬼们惨烈厮杀。 这些伥鬼余孽不知什么原因，战力提升了至少三成，加上悍不畏死的上前，给人族修士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长沙太守耿长风、武陵郡守邱义成也加入了战斗，他们或吟诵杀敌诗句、或取出现成的文人墨宝，一次次将伥鬼打得倒飞出去。 云杉独战十几头伥鬼，以气为剑洞穿伥鬼的心脏和头颅。 就在这里，虎妖王摆脱了与王奕的战斗，一爪子自高空拍向云杉，云杉闪身避退，却发现自己在巨爪的笼罩下，行动尤为迟缓，堪比龟速。 云杉一颗心寒到了谷底，一境“感气境”的修为，如何能与五境“凝魄境”的虎妖王相抗。 眼看虎妖巨爪越来越近，云杉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早已伸手准备将小木棰取出来，且不说小木棰能否挡下虎妖王的一击，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 就在云杉万念俱灰之际，只听“锵”的一声，一柄四尺长的龙气萦绕的金色长剑掠过云杉的头顶。 长剑携煌煌剑威，杀伐之光将黑夜映如白昼，始一出现就斩去了虎妖王的一条腿。 在长剑的撞击下，虎妖王巨爪连同一条腿偏移了云杉的方向，落到了不远处的芦苇丛中。 数息之后，金色长剑返回，悬停在云杉跟前。 崔崇久紧紧盯着金色长剑，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他实在想不明白，堂堂真宝层次的天子镇国剑，怎会自发护卫一个十六七岁、出身寒微的渔家少年。 真宝有灵，不为凡俗为社稷，一剑镇守天下安。 天子镇国剑是东晋王朝的镇国神器，可斩昏君，可诛妖邪，但绝不会滥杀无辜。 自从上次在武陵郡郡守府斩去陶渊明一条胳膊，洞穿陶渊明身体之后，天子镇国剑就自封于剑匣之中，任崔崇久好语说尽，始终不为所动。 先前，崔崇久诓骗天子镇国剑，说陶渊明是一个野心勃勃、颠覆朝纲的伪君子，此人不杀，生民必有倒悬之急，江山必有累卵之危。 于是，天子镇国剑发威，斩陶渊明于剑下，但当他刺穿陶渊明身体的那一刻，方知被崔崇久利用了。 他曾想一剑诛杀崔崇久，但最后又忍住了，自离京那一日起，崔崇久便算是他临时的主人，真宝噬主，易遭天谴，会断了晋升圣宝乃至至宝的道路。 天子镇国剑静悬于云杉身前，等候云杉执剑。 但云杉视而不见，霍地转身，未曾将金色长剑握在手中，这把剑曾重伤过为自己仗义出手的陶渊明，云杉心有芥蒂。 天子镇国剑发出一声叹息，而后剑尖调转，直指虎妖王。 虎妖王失去了一条腿，彻底出离了愤怒，张口吐出一只凤血赤金打造的炉子。 虎妖发出一阵阴惨惨的笑声，将凤血赤金炉抛向空中，“卑贱的人类，竟敢以真宝重伤本王，今天就让你们尝尝炼神炉的滋味。” 炼神炉在空中迅速放大，炉口喷出大片的赤红色火焰，向云杉等人袭来。 天子镇国剑发出一声清鸣，剑身飞速旋转，撒下一片又一片剑光，形成剑道领域将赤色火焰阻挡在外。 炼神炉剧烈震动，隔空与天子镇国剑对峙，虎妖王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瞬息出现在崔崇久等人身前，一爪子将王奕的太守官印拍飞的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将耿长风和王府管家司马奕吞入腹中。 天子镇国剑发出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将炼神炉暂时逼退，剑体如影随形剖开了虎妖王的腹部，浑身带血的管家和只剩下半截躯体的耿长风狼狈地摔落地上。 第二十三章 真宝有灵 京城建康，皇帝司马曜近来身体越发的消瘦了。 自上次秽世邪龙从玉清池中现身作乱后，宫中常常会发生一些离奇之事。 有人半夜起来如厕，灯笼发生自燃，将掌灯人给烧死了。 荒废了二十年之久的冷宫中，每到子时都会传来女子幽幽的哭声。 常年侍奉皇后的老太监，天刚蒙蒙亮来到应德殿，钻入皇帝的被子中，欲对皇帝行不伦不轨之事，被皇帝亲手拔剑斩杀。 纵然是白天，京城之上的天空亦是乌云密布，一连半个月狂风暴雨不止。 清暑殿如今已全面戒严，除司天监的人外，禁止任何人进入。 连日来，监正封紫陌坐镇于清暑殿玉清池畔，尝试将秽世邪龙诛杀，然而，如今的秽世邪龙已经成了气候，凝聚出秽世龙珠，几乎达到了不死不灭的境地，数场大战之后，封紫陌衣衫破碎，白发渐多，心神耗损严重，秽世邪龙依然活蹦乱跳。 皇帝每天都在给司天监施加压力，让司天监尽快斩杀邪龙，早日还大晋王朝一份安宁，但满朝上下能敌秽世邪龙者，唯封紫陌一人而已。 就在今晨，秽世邪龙分身进入应德殿，将司马曜迷晕，自己变换成皇帝，跑到早朝上对着一班文武大臣发号施令，过了一把当皇帝的瘾。 司马曜知晓之后，气得吐血又晕了过去，醒来后将封紫陌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并撤销封紫陌监正之职，让他到武陵郡崔崇久麾下听用。 监正被贬黜，司天监骤然失势，司马道子以琅琊王之身被任命为太子太师，教授太子学业的同时，代管司天监大小事务。 一时间，朝廷风向转变，司马道子府上拜帖如雪花一般，一波接着一波。 司天监上下愁云惨淡。 封紫陌愤然离京，司马道子夹道相送，以司马道子为首的文武官员，暗地里弹冠相庆。 这一日，司马道子去往清暑殿玉清池，与秽世邪龙隔着屏障战了一场，具体过程不得而知，但结果令人欢愉。 乌云散尽，雨过天晴，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随之消散。 …… 芦苇水泽，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两个被虎妖王吞入腹中的人，管家只是受了一些轻伤，生死并无大碍，长沙郡守耿长风就没那么幸运了，进入虎口的一瞬间，半边身子被虎妖王嚼碎了。 以他儒家三境“学究境”的修为，还不足以断肢重生，除非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神药，否则在虎妖王妖力的侵蚀下，绝对活不过一刻钟。 “司马管家、长风兄，你们要不要紧？”武陵郡守邱义成关切询问。 “你他妈没长眼睛啊，快给老子拿药，老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这武陵郡守不仅要丢官，更要被诛九族。” 王府管家自视全身血肉模糊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喋喋不休地大吼大叫。 邱义成脸色微变，作为官场中人，本来早就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但管家的脾气太臭了，狗仗人势，连他这主政一方的郡守都不放在眼里。 若非人多眼杂，他真想大耳瓜子抽死丫的。 荆州太守王奕取出数颗镇痛止血的丹丸让管家和耿长风服下，并诵读儒家经典为他们修复伤口。 耿长风从怀中取出一个蓝色的布袋，“太守大人，这是我用多年积蓄换取的开智香，请帮我转交给我的长孙耿麟，拜托了。” 王奕看着耿长风愈发苍白的脸色，安慰道：“你的伤并非不治之症，就算做不到断肢重生，但活命应该不成问题，如此贵重之物，你还是自己交给他吧，这份礼物，承载着你对他未来的期望。” 耿长风摇了摇头，“我的处境我自己清楚，失去下半截身子虽不致命，但我的五脏六腑已经被虎妖王震碎了，神仙难救，这是我最后的嘱托，还请大人成全。” 王奕闭上眼稳了稳情绪，将蓝色布袋接过来放进储物袋。 耿长风报以感激的微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管家慨叹连连，“耿长风死得冤啊，但终究是因为朝廷效力而死，回京之后，我必恳请我家主人，尽力为耿大人追赠官职，封妻荫子。” 王奕抱拳：“我替长风先谢过司马管家好意。” 不远处，虎妖王腹部的伤口长逾一丈，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天子镇国剑与炼神炉对轰，神能波及四方，大片的芦苇在神能的撞击下化成齑粉。 炼神炉不知是哪个时代的古物，炉壁上雕刻的凤凰图案已经快要被岁月磨平，只留下浅浅的印记，但这并不影响炼神炉的战力。 两件真宝不断碰撞，各种诡秘的术法层出不穷。 金色长剑有灵，战至酣处，剑灵透剑而出。 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一头黑色的长发随风起舞，一双凤眼极具神仪，紫色瞳孔之上有刀剑交织的十字印记。 她执剑在手，运转剑经，向赤金炉子劈出惊世一剑，同时给云杉等人施加了十重防御气罩。 赤金炉子毫不退却，一只双翅染血的赤金凤凰从炉中飞出，驾驭赤金炉子与长剑硬碰硬拼了一记。 一击过后，方圆十里的芦苇碎成粉末，水泽亦被蒸干，少女为众人设置的防御气罩彻底崩碎。 虎妖王见势不妙提前跑路，但终被两大真宝之战波及，庞大的身躯如瓷器一般布满了裂痕，仿佛稍一触碰，就会碎作一地。仅受余威影响，他的境界直接从第五境“凝魄境”跌落到了第三境“妖丹境”。 虎妖王内心憋闷到极点，暗叹这炼神炉也太不讲究了，人家的真宝还会在战斗之余保护一下己方之人，他的真宝只顾着全力迎战，对他这个主人一点也不关心。 方才的一击，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双方都没有拿出压箱底的功夫。 但在外人眼中，已经被认为是巅峰较量，极具杀伤力与破坏力的大战。 剑灵少女鼓着腮帮子回头看了看云杉，又变换表情气呼呼地瞪了崔崇久一眼，提着手中的长剑一步步走向炼神炉。 “刚才的‘小试牛剑’只是开胃菜，接下来，我要将你这坚硬的炉子打到爆。” 第二十四章 炉子给跪了 金翅凤凰不想逞口舌之快，直接用行动回应剑灵少女的挑衅。 炼神炉炉壁发光，仿佛鲜血染红一般，上面的凤凰图案缓缓睁开眼睛，好似要透壁而出。 金翅凤凰张口喷出一口火精，被凤凰图案吸收，两只凤凰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清鸣，彼此间神感遥相呼应，驾驭炼神炉对着剑灵少女镇压而去。 剑灵少女难得露出郑重之色，打造炼神炉的材料与金色长剑的本体都是举世罕有的仙金，起步谁也不比谁差多少，身为炉灵的凤凰，向来有不死鸟之称，想将其镇压太过艰难。 凭这炉子的强大，绝非虎妖王能够掌控，他们彼此之间或许存在某种交易，才聚在一起。 剑灵少女一手持剑，一手捏剑诀，脑海中回忆至高剑术。 真宝不同于寻常武器，在战斗中能够清晰感知到持剑者的功法及精气神，并将其永久烙印下来。 《紫霄剑经》，由剑仙紫霄所创，总共只有九式，这部剑经至刚至阳，可沟通九天雷海之力为己用。 “御雷真诀”，剑灵少女一声清叱，举剑向天，剑芒如银河逆天而上。 一时间，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径直没入金色长剑之中。 炼神炉如一座喷发的火山，裹挟熊熊光焰迅驰而来，将周围的水泽瞬间蒸干，成片的芦苇亦被点燃，形成火的海洋。 数十里外，虎妖王看着这一幕，心中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在这之前他只知道炼神炉品阶极高，战力惊人，没想到牛掰到了这等境界。 难怪以前炼神炉总对他爱搭不理，他还立过g，想着啥时候将其修理一顿，教会他怎么做炉子。现在想想，那时真够幼稚的，他觉得自己这些年随着境界的提升，飘得有点厉害，以至于目中无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 金色长剑携九天雷道之力与赤金炉子撞到一起，将虚空都崩碎了，剑灵少女被震得倒飞出近百丈远，赤金炉子亦被长剑劈的砸进地层深处。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赤金炉子从地层中冲出，剑灵少女第二式“万雷之海”接连降临，在地层塌陷处形成一个巨大雷道场域。 漫天神雷如筛子网一般，径直贯穿地下，劈在赤金炉子之上，发出“铛、铛、铛”的金属颤音。 金翅凤凰在雷海中翻腾，灵体被雷霆不断洞穿又自发愈合，他竟然在借助雷道之力淬炼灵体，打破灵体的枷锁，寻找更上一层楼的契机。 剑灵少女秀眉微蹙，炉灵在打生打死之际借力修行，分明是不把她看在眼里。 她没有继续施展《紫霄剑经》中的后续剑式，金色长剑划过长空，迸发出数缕灰色的剑气，刺向金翅凤凰。 金翅凤凰震动羽翼，瓦解了剑气的攻击，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如芒刺在背，回头望去，一柄细如金针的小剑穿透羽翼的阻挡，刺在了他的背上。 尽管他提前有所感应，但已经来不及躲避。 金剑入体，一股神秘的力量迅速在金翅凤凰的灵体内游走，初时并无异常，渐渐地，金翅凤凰的灵体在颤抖。 随着神秘力量不断扩散延伸，金翅凤凰的强者气息在下降，才半刻钟过去，他的灵体层次就跌落了一个大境界。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力量在流失……”金翅凤凰无法保持镇定，振翅飞到剑灵少女的跟前，再也不似先前那般高冷和不可一世。 “道劫之力，虚化万物，纵然是灵体也不例外，你现在只是掉境界，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彻底化道，永久消散在这片天地之中。” 剑灵少女娓娓道来，语气安静平和。 “不，不可能，你怎会掌握道劫之力？莫非……难道……你是……”金翅凤凰自说自话，渐渐被自己的猜测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没错，我的本体是一块道劫黄金，而我是先天器灵，大道不灭，我亦不灭。”剑灵少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扑通”，伴随一声落地清响，金翅凤凰很人性化地跪在了剑灵少女的跟前。以讨好的语气恳求道：“剑灵前辈天纵奇才，灵力无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求你收去道劫之力放我一马，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太艰难了。” 剑灵露出为难的神色，“哎呀，我还有很多强大的剑术未曾施展，你这么快就认怂，让我很难办啊。” 金翅凤凰急的都快哭了，时间不等人，他的修为和灵力正在流失，“前辈，我知道错了，需要挨打练手的对象是不，有我啊，快把道劫之力收了去，咱们来日方才，往后余生，我就是你的忠实陪练。” 剑灵少女噗嗤笑了，“看把你吓的，好吧，道劫之力我收就是了，不过麽，你以后就跟着我混了。” 金翅凤凰如遭大赦，忙不迭地表忠心，“前辈在上，以后我就是你的跟班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剑灵少女剑指回勾，金色小剑与道劫之力便被收了回来，愕然问道，“你这嘴皮子倒是挺滑，怎么练的？” “上一任主人呗，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他的口头禅很多，等有机会，我说给你听。” 金翅凤凰边说便将地层深处的赤金炉子召唤回来。 此间事了，剑灵少女收了天子镇国剑，带着金翅凤凰来到云杉身边。声音嗲嗲地问道：“云杉小哥哥，先前我多次向你示好，你为何总是爱答不理。” 云杉全程观看过天子镇国剑与炼神炉的战斗，深知天子镇国剑的不凡与剑灵少女的强大，但他的心志并未受到影响。坦然答道：“彭泽县令陶渊明是我父亲生前好友，全朋友之义而来到武陵郡，生死关头不改节，如此正道直行之人，你为何杀他？见到你的那一刻，血淋淋的画面如在昨日，让我如何原谅你、接纳你。” 剑灵少女低下头叹了口气，而后目光炯炯地伸手指向崔崇久，“我是受了那个老太监的欺骗蛊惑，才迫不得已出剑……” 第二十五章 仙剑灵犀 周围的空气好似突然间变得凝滞了。 剑灵少女不加掩饰的揭露，让其他在场的人尴尬且惊惧。 司马道子府的管家司马奕，此刻双手互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崔崇久整个人如遭雷击，表情僵滞，内心的不满与恨意攀升到极点。 他的拳头紧紧握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云杉转身，目光停留在崔崇久的身上，“同是官场中人，为什么那样做？” 崔崇久冷笑道：“为什么？各为其主呗！陶渊明不识时务，横加阻拦，妄图破坏皇帝和司马道子的计划，就该有被杀的觉悟。” 云杉收回目光看向剑灵少女，“你几次向我示好，是因为杀了陶叔内心歉疚？” 剑灵少女摇了摇头，“在过去无尽岁月，我所杀之人何止千万，内心早已波澜不惊，陶渊明的死，我很抱歉，但接近你向你示好，是因为你的体质与潜力。” “我从道劫黄金中诞生出灵智之时，正是时代交替的关键阶段，听过太多关于太初混沌体的传说，心中万分神往，后来我的本体被铸造成一柄剑，曾跟着那一代的主人出入过太初混沌体的战场遗迹。” “太初远去，混沌自隐，千万载岁月悠悠，浪花淘尽英雄，但关于太初混沌体的神话，依然时有传闻。你的体质是最完美的近仙之体，如果成长起来，说不定能够再续你们这一族的辉煌，我之所以关注你、亲近你，是想与你结一份因果和善缘。” …… 剑灵少女坦诚相对，一下子说了许多远古秘辛。 云杉暗自震惊，没想到被他弃之如敝履的天子镇国剑，来历颇为惊人，少女于时代自道劫黄金中觉醒，见证了许多时代的兴衰沉浮，到了上古时代，公孙轩辕得到道劫黄金，将其铸成剑赠给西陵之女嫘祖，取名“灵犀剑”以结同心。 后来公孙轩辕擒杀蚩尤、征战炎帝神农氏，平定各方叛乱，取代神农氏践天子之位，称为黄帝，天下有不顺者，黄帝率领八方诸侯，持轩辕剑从而征之，披山通道，未尝宁居。 嫘祖逝世，黄帝将灵犀剑与嫘祖共葬在桥山。 数千年时代更迭，灵犀剑被人带出桥山，数易其主，征战天下，在几次惨烈的大战中，灵犀剑剑体受损，剑灵境界跌落，神材道劫黄金铸成的仙剑，差点就湮灭于流史中。 三国乱世，灵犀剑最终被司马家掌握，助其建立皇道基业。自此灵犀剑被司马王朝以封禅之礼确立为天子镇国剑，为司马家镇国祚、诛妖邪。 谁知西晋王朝命短，仅延续了五十一年便被匈奴灭了，次年，皇族司马睿在建康称帝，是为东晋，新朝建立，废旧立新，却依然奉灵犀剑为天子镇国剑。 在两晋王朝国运的加持下，灵犀剑自行缓缓修复，最终将境界稳定在真宝层次。 可以说灵犀剑成为天子镇国剑，完全是一场利益的交换。 灵犀剑的遭遇让云杉产生了强烈的恻隐之心，对待金色长剑也不再似先前那般排斥。 “我想杀了那阉宦。”云杉看向崔崇久，目露杀机。 剑灵少女摇了摇头，挡住了云杉迈出的脚步，“他虽然坏事做尽，罪大恶极，但对东晋的作用很玄妙，与我也有难以割断的关系，现在还不能死。如果你信我，先让他活一阵子，以后我替你出手，取他狗命。” 云杉欲言又止，但随即点了点头。 剑灵少女看起来年幼，其实灵识诞生已经有几十万年了，除去灵智初开浑浑噩噩的时候，她的眼界见识、修为根基等各方面远高于当世之人。 此刻，她古灵精怪地搀着云杉的手，“云杉小哥哥，你现在修为太低，我们纠缠在一起是害了你，等你达到武者第四境化血境，可以来京城找我，我们一起闯天下，甚至征战诸天万界。” 突然间这一亲昵的挽手动作，加上超乎信任的深情告白，让云杉不知所措，噎的满脸通红。 最后只憋出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会走武者的道路，而不是习儒或修道？” “只有脑子进水的人，才会埋没“太初混沌体”先天优势，去选择其他修行道路。” 又是一通心灵暴击，云杉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剑灵少女几句话，就将他怼的语塞。 云杉：“剑灵……前辈……，你说话……还挺呛人。” 尬聊了这么久，他都还不知该如何称呼身边的剑灵少女。 剑灵少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叫什么前辈，人家永远十八岁，如果你实在要体现自己很嫩，可以叫人家小姐姐，当然，叫我名字‘灵犀’也是可以的。” 云杉：“……”完全不知道怎么聊了，不做声还不行吗？ 短暂的沉默，灵犀往前一步，精致的琼鼻凑到云杉身上闻了闻，“几天不见，你身上怎么会有大块头的气息？” 云杉左思右想，不明所以，“大块头是谁？” “蚩尤啊，他不是被蜀山剑修镇压在锁妖塔中了吗？你怎么会和他产生交集？我郑重提醒你啊，他是后天，不死不灭，残忍得很，吃人不吐骨头，为了活得久一些，你少跟他牵扯。”灵犀皱着眉头，边说边外放神识巡视四周。 突然，灵犀受到惊吓，如小鸡仔见了老鹰一般呆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有人在对她进行摸头杀，这气息很浓郁，前几秒刚从云杉的身上闻过，不料她刚埋汰完蚩尤，正主就来了。 “你这小家伙是不是活腻了，竟敢在背后对我说长道短，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是那柄轩辕剑，要不然早被我一巴掌拍碎了。” 蚩尤大手在灵犀头上来回抚摸。灵犀撅着嘴，不停地向云杉使眼色。 云杉会意，笑着上前一步道：“蚩尤前辈，你怎么也来了。” 蚩尤收手，转身看向云杉，“你小子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十界花是何等神物，能让远古四凶争得天昏地暗，人界花既然在此，试问谁不动心。不过。你要是舍得把你身上的人界花瓣给我，我的心情会大好。” 云杉立马变了一副嘴脸，“蚩尤前辈，谈人界花多俗啊，要不咱换个话题，聊点别的。” 第二十六章 真宝认主 蚩尤哑然失笑，暗叹这小子几日不见，脸皮与胆量有了质的飞跃。 都说无知者无畏。 但云杉如今已经知晓蚩尤是上古时代的后天，还敢与他讨价还价，真是不一般的心大。 往事已矣，五千年历史如云烟，多少天骄人物曾纵横一个时代，最终却化作累累白骨，更何况那些激不起任何历史浪花的平凡人物。 遥想当年，蚩尤纵横天下，八十一个兄弟各个能征善战，九黎部落强盛之极，蚩尤喜吃人，九黎部落屹立风口浪尖，引起天下各部落的不满与讨伐，最终被黄帝和炎帝联手镇压。 九黎部落虽不至于被灭族，但首领蚩尤是他们的精神支柱，蚩尤被轩辕剑分尸，分别封葬在不同的地方，九黎族骤然间失去了主心骨，很快便溃败了，从此一蹶不振。 那时候参战的是轩辕剑，灵犀剑并未直接参与，此次再见与黄帝相关的物件，蚩尤的心绪难免被牵引到那个横行、四方征伐的时代。 灵犀剑的怯意是不加掩饰的，唯恐这尊上古时代凶名赫赫的一言不合一巴掌将其拍碎。 事实上，蚩尤虽心生感慨、心有波澜，但数千年的沉淀与淘洗之后，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并未将自己昔日所受之辱迁怒于灵犀剑。 “几千年过去了，你也混得不咋地嘛？境界跌落严重，还需要依仗他国国运来勉强稳住境界。轩辕那家伙若是见到你这落魄的样子，保不定会气得吐血。” 蚩尤幸灾乐祸。 气氛还算轻松，剑灵少女长出了一口气，料想中的剑拔弩张的情形并未出现。 “上古一战，我被那两个家伙阴得够惨，身首异处，神兵遗落，战力锐减，近期准备去找回头颅、集齐‘虎魄刀、裂地斧、弑神戟、天境盾、青冥剑、九幽弩’六件神兵，在神兵集齐之前，你就先跟着我。 剑灵少女娇躯一颤，“蚩尤大神，我已经对云杉小哥哥以身相许了，况且，我现在与东晋王朝休戚与共，无法远行。” 蚩尤一怔，看向云杉，随口说了一句，“他这么弱鸡，还配不上你。” 云杉一怔，腹谤道，“这说的是人话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两位非正常人丝毫不考虑云杉的想法。 蚩尤接着道：“至于国运加身，弊大于利，我随手就能抹除，当然，并不会影响你的修为境界。你别摆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跟着我混，你很快就会迎来恢复巅峰的契机。” “嗯？这可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剑灵少女爽快地答应了。 蚩尤一指点出，将灵犀剑中的国运引导着离开剑体，聚集到一个地方，随之信手一挥，积攒了百余年的国运透剑而出，被蚩尤全部打入云杉的体内。 磅礴的国运如决堤的洪水，冲入云杉的体内，洗刷着云杉的四肢百骸，冲击着云杉体内各处窍穴。 那些尚未开辟的窍穴，瞬间巨门敞开，任由洪水泛滥。云杉的境界也在迅速攀升，感气境中期、感气境后期、感气境圆满，最后顺利步入了淬体境。 对于寻常修士而言，体内窍穴开辟任督二脉即可步入下一境界，但半步飞升境界的葛洪、剑灵少女灵犀、蚩尤都或多或少讲述过太初混沌体的不一般。 云杉作为渔家子，并非锦衣玉食之辈，吃苦耐劳的精神很足，他决定稳扎稳打，尽可能在每个境界多积累一些底蕴。否则，他三天前就能破入淬体境了。 此次有蚩尤相助，云杉俨然已经处于感气境的巅峰，此境界再无寸进可能，破入淬体境后，激荡在窍穴中的国运，被蚩尤化作点点金光，如一盏盏明灯，分散于云杉的肌体中。 “国运是双刃剑，国若存，可让人修为大涨，国灭亡，人便会灰飞烟灭，我将国运存入你的体内，是馈赠，亦是警示和鞭策。当你将体内的每一点金光驱离体内，你的淬体境就圆满了，可进入下一境界。当今之世，东晋王朝若风中秉烛，周边十六国群狼环伺，说不定哪天就会发生改朝换代的情形，留给你的时间不多，要么乘风而起，扶摇直上，要么自暴自弃、与世沉沦，未来的路，你好自为之。” 说罢，蚩尤带着灵犀剑离开了，剑灵少女瞟了云杉一眼，为没有强大倚靠的云杉的未来而担忧，偷偷将三道剑气打入云杉体内。 四周突然间变得很安静，众人看云杉的目光尤为复杂。 云杉至此时依旧心惊胆战，从初步了解修行路到进入第二境淬体境，他仅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很惊世骇俗了。 但云杉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妹妹云岚尚未得救，他自己也时刻面临着与东晋朝廷共存亡的命运。 云杉暗自下定决心，为了活下去，他一定要奋力修行，争取早日将国运化成的金色光点驱出体外。 没有了虎妖王的威胁，没有了炼神炉的肆虐，芦苇荡中的毒雾已经变得很稀薄。 灵犀剑被蚩尤带走，但炼神炉依旧在此间沉浮。 将境界巩固好以后，云杉站起身来，炼神炉“嗖”地一声飞了过来，金翅凤凰蹭了蹭云杉的额头，显出很亲昵的样子。 “大佬，求带飞。”金翅凤凰眨巴眼睛，表达诚恳之意。与灵犀剑同为真宝级别的杀器，他已经感受到少年的不凡。 就连不久前刚成为自己老大的灵犀剑、强大得一塌糊涂的蚩尤都对这少年青睐有加，他说什么也要尽力抱住这个潜力无边的少年的大腿。 “你乃真宝，能够和灵犀一争高下，我不过是刚刚进入淬体境的小小武者，如何驾驭得了你，你走吧。” 云杉摆手拒绝。 周围的人竞相侧目。 真宝是天地之间的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早已诞生出灵智，试问谁不动心。 但云杉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大好事冲昏头脑，在无法自主驾驭真宝的情形下，将真宝收入囊中，这是最不智得选择。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说不准真宝啥时候就会将他这个主人给宰了。 天下竟有如此愚顽之人，将真宝弃之如敝履。炼神炉不知道云杉的顾虑，以为云杉根本看不上他，心中难免有些失落，沉默着半天不说一句话。 “咦，不对，好像我想偏了，那少年的本意是担心无法驾驭自己。”失落之余，炼神炉品出了云杉的话外之音。 继续说道：“我是真心想要追随你的，你若是心有顾虑，可以采用滴血认主的方式，咱们缔结主仆契约。” 云杉思虑良久，他现在境界太低，在修行路上很容易中途夭折，若有真宝保驾护航，死亡的几率就降低许多。 云杉划破手指，将一滴血弹在炼神炉上，滴血认主之后，他的识海中有一只赤金小炉在沉浮。 第二十七章 忧患谷 离开水泽已经是正午时分，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无论是人族还是妖修，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回到桃源村，村长梁振盛情款待大家，听说这方天地中有儒家亚圣孟轲遗留下的文界忧患谷，一众儒家读书人欣喜若狂、跃跃欲试。 达到圣位的儒家先人，皆有演化一域的能力，圣人孔丘留下的《春秋》战场、圣塔、曲阜三孔，是读书人获取学问的理想圣殿，孟轲留下的忧患谷、生义亭，是读书人磨砺心志的最佳场所。 忧患谷一词，出自于孟轲的名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其文载：“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儒家尊奉“仁”，春秋战国之时，人族内耗严重，妖族乘乱崛起，残杀人族，人族差点沦为妖族的附庸。 后来孔丘封圣，人称孔子，人族迎来由弱到强的重要转机。 孔子毕生操劳，上妖山，下魔海，镇龙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圣人言语一出，万族皆得教化，有不服教化者，孔子信手斩之，从此万族自危蛰伏，人族日益强大。 孔子之后的一百五十多年，孟轲成就亚圣，人称孟子，开启了儒家另一个兴盛期。此时万族不为祸，七国纷争流血漂橹、哀鸿遍野，孟子在孔子“仁”的的基础上，提出了“义”的主张。 面对内忧外患，孟子游说诸国，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警示统治者。 后来演化出文界忧患谷，让读书人在其间磨砺自己。 次日黎明，由张方做向导，云杉与二十四名儒家读书人经简易传送阵进入忧患谷，甫一进入，就听见《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烙印之音在天地间回荡，这是孟子的本源道音，稀珍异常，众人连忙席地而坐，静静承受本源道音的洗礼。 这道音虽不甚洪亮，但却如温润的风，让每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云杉并非儒家读书人，但这些年也略微读过或听人讲起过几本儒家经典，曾经他梦想着走儒家之路，格物致知，修齐治平，只是后来家遭变故，改变主意踏上了武者的修行之路。 对于忧患谷这样难得的圣地，云杉自然不会放过，崔崇久、管家等人原本不同意云杉进入忧患谷，但当炼神炉出现在跟前时，他们瞬间变得安静了。 在其他读书人眼中，云杉就是那种出身寒微、不学无术、好高骛远的半吊子，只是运气比较好，得到了天子镇国剑和蚩尤的垂青，逼的别人对他刮目相看。 外人怎么看、怎么想，云杉全然不在乎，此时的他，在心中一遍遍默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节奏与谷中的道音高度重合，渐入佳境。 随着时空轮转，他进入到了一个原始、僻静的地方。周围无比空旷，在其不远处，一间小茅草屋虚掩着门。 屋顶的茅草，像是时时承受天地元气的滋养，白茅穗之下的茅杆及叶片，仍生机活现、绿意葱葱。 云杉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推门，就在这时，屋门吱呀一声被从内打开，门后徐步走出一个儒衫白须的老人，温文尔雅地邀请云杉进入屋中。 “所为何来？”老人含笑问道。 云杉：“饱尝忧患，求得洗礼。” 老人抚须点了点头，“何为忧患？” 云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四体不勤，守志不坚；惧于生死，当断不断；求之不得，爱而不久……人之忧患形形色色，稍有不慎便深陷其中。” 老人点头，轻叹一声接着问道，“那何为安乐？” 云杉：“所求皆如愿，所行尽坦途。” 老人骤然间变了脸色，“你所愿所求，皆由心造，须知炼心之难，难以上青天，你且去好自领受，但我要提醒你，在忧患谷待的时间越长，得到的好处便越大，究竟能有什么收获，就看你的毅力与造化了。” 说罢，老人广袖一挥，将云杉甩出小屋。 云杉眼前奇景变换，出现在一片风景秀丽山谷之中，谷中有一块界碑，上书“舜谷”二字。 循着山谷走势看去，只见两山之间有万亩田地，谷中有人声响起。 “欲得几重忧患？” 云杉略一思忖，反问道：“如何判定忧患的多寡，前人的记录又是怎样的？” 谷中继续有声音响起，“一亩田地便是一重忧患，在过去的读书人中，最低记录为三重忧患，最高纪录为五十七重忧患。” “那我先来六十重忧患试试。” 说罢，云杉选定近水的六十亩田地，开始整理耕作器械。 这地方仍保留着比较原始的耕作方式，农具少得可怜。只有蓄力犁、桔槔、镰刀、扁担、竹筐、铁锹、铁锄等几种常见的农具。此外，还有不限量供应的小麦、水稻、大豆种子。 尽管所选田地临近河流，但河床很高，水位又比较低，如何将低处的水引向高处，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在武陵郡，寻常百姓皆以捕鱼为业，几乎没怎么经营过种植，但云杉以前在父亲的带领下曾去过邻郡，见识过农民生产劳作的场景。 于是云杉将耕作、种植、乃至于收获的过程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开始用蓄力犁犁地。 蓄力犁的犁头是铁制的，能够破入土地深处，但却需要以人力牵引，对体力消耗巨大，云杉看了看待耕的土地，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第一天，因为不怎么适应人力耕作，云杉仅耕作了五亩土地，心内有些沮丧。 第二天清晨直到夕阳西下，刨去短暂休息和进食时间，他耕作了十五亩土地。 第三天俯首耕作，直到第四天中午，云杉将六十亩土地耕作完成，看着这几日的成绩，云杉心中充满了欢乐。 第二十八章 百重忧患 “舜发于畎亩之中”是说舜从田野耕作中被起用。 “舜谷”，就是要让进入者饱尝田间耕作的艰辛。 完成六十亩土地的耕作，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平整土地，将大的土块敲碎，然后按照农时播种。 云杉决定在近水的几块土地种植水稻，其他种植小麦，将地域划分出来后，云杉开始疏通沟渠，开辟引水工程。 舜谷中的时间流速比外面的要快上许多，季节的变化也是快节奏的，种子刚播下没多久，水稻秧子和麦苗就因缺水出现泛黄的迹象，云杉不得不夜以继日地守护，用桔槔将河中的水弄到引水沟渠中。 这种灌溉工具极为费时费力，云杉绞尽脑汁，一方面思索改造灌溉工具，一方面在河中投掷巨石，筑起一道堤坝，使河水增高，沿着河床洞罅进入引水沟渠。 但这也有一定的风险，舜谷中的阴晴风雨瞬息万变，要是连夜下雨河水暴涨，就会淹没庄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水稻、小麦的抽穗灌浆期，云杉又忙着到田间地头锄草，尽管汗流浃背、浑身酸痛，但望着一大片绿油油的画面，云杉打心底里高兴。 这时，太阳一天天热辣了起来，连续半个月的高温、冰雹，将水稻和小麦摧残的七零八落，加之蝗虫飞天过境，田地里的庄稼十剩一二。 丰收的期盼骤然间变成了对满目疮痍的感伤，云杉内心充满了挫败感。第一波庄稼收割后，就连糊口都有些艰难，更何况按照舜谷中的规矩，还需要将收获的粮食上缴百分之六十作为国家备战物质。 按照外界的农时，水稻和小麦所需温差不同，很少会在同一时间种植，且刚收获后的土地，需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期。 但在舜谷之中，以上都不是问题。 新的一轮耕作，云杉将忧患扩展到了一百重，汲取前面失败教训，这次每一个环节，他都要精细把关，确保万无一失，只有这样，他才能通过舜谷的考验。 云杉推着蓄力犁在田间地头行走，他发现与自己一同进入忧患谷的人，有三四个也出现在舜谷中，他们选择的忧患从二十重到四十重不等。 刚开始一切都比较顺利，当云杉耕作到三十亩的时候，有人来地头找麻烦，埋怨云杉以巨石堵塞河流，影响其他人灌溉，尽管云杉好言好语解释，但对方总是喋喋不休，每天车轮战似的轮换着找云杉的麻烦。 这些埋怨之语就像附骨之疽一般，纠缠着云杉，影响着他的心神，久而久之，云杉头顶的天空中乌云聚集，形成一道无形的威压，压得云杉无比憋闷。 当时耕作六十亩土地并未觉得有多难，如今增加了四十亩而已，难度竟上升了好几个台阶，在云杉耕作之时，他的心绪不再像以前那般平静了，耳中时时会听到其他人的埋怨，心中会不由自主地涌现出首次耕作失败的挫败情绪。 八十亩之后，云杉感觉浑身已无一丝力气，胃中空空荡荡，肚子叽里咕噜响个不停，仰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劳其筋骨并不可怕，云杉从小跟着父亲去打鱼，没少吃苦，但如今他的思绪受到了重大的影响，身心俱惫，仿佛一个人的精、气、神、力皆被掏空。 “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必须尽快调整心态和状态，绝不能输。” 舜谷中压制一切修为，现在的云杉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人，论体力和耕作经验，远不如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夫。 如今他面临的是舜谷为他量身定制的考验，找他麻烦的人都在耕作自己的土地，但那些人的声音、心绪，已经完全烙印进他头上的阴霾、烙印进他的内心深处，如果他自己走不出来，就会深陷其中，直至崩溃后失败。 在作出一百重忧患选择的时候，我的原点是零，如今我已经完成了八十亩土地的耕作，对于很多人而言，已经是破天荒的壮举了，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心态，我的身体都积攒下大量的能量和情绪，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负面的包袱。 带着包袱上路，注定会很累。所谓行百里者半于九十，越是往后的道路，才越是考验人的心性和毅力，我不能不战而溃，我要放下压力，卸下包袱，带着希望和信念重新上路，将以前走过的路作为奠基。 八十亩，是一个很接近成功的小高峰，也是新的起点，是新征程的零，而我不是一个饱经忧患的耕夫，只是亿万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莫问辛劳知多少，耕耘自有新收获。我的任务和使命就是努力耕完二十亩土地。 卸下包袱，轻装上阵，才是人生最佳的状态。 经过一番自省自励，云杉的目光变得坚毅起来，那流淌在全身的疲累和激荡在心田的压力，一下子消除了许多，头顶上的阴霾也大幅消散，太阳终于朝他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他缓缓站起身来，扶着犁继续往前走，脚步轻快了许多，尽管胃里面依旧空乏，尽管手上的水泡一个又一个被磨破换成了血泡，他的脸上始终挂满笑容。 一百亩又如何，于我而言，一百亩和一亩也没有什么区别，给自己的人生设置原点，让体内负面的情绪适时归零。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峰，没有比脚更长的道路。 心无杂念，轻装疾行，永远在路上，这就已经足够。 时值傍晚，微风吹遍原野，吹干了云杉脸上的汗迹，吹骤了少年心间的春水。 少年放眼望去，一百亩土地平平整整，一月后，那将是片片新绿，待一季过去，又将是满眼金黄。 云杉思绪翻飞，时与景过，景与情随。舜谷空旷，接受考验的人仍在努力，一句震撼人心的提示将云杉从遐想中拉回了现实，同时也让其他人心头的压力更为浓重了。 “恭喜云杉通过舜谷考验，获得百重忧患。” 第二十九章 武丁中兴 在山西平陆之东，有个地方名为傅岩，传说商之贤臣傅说在被武丁启用前，就生活在这个地方。 出了舜谷，云杉感觉自己的精气神有了质的提升，正要表达内心的喜悦，一通天旋地转之后，他来到了一个奴隶服苦役的地方。 还未等他缓过神来，一条带刺的兽皮鞭子抽打在他的背上，同时一声威严的呵斥传入耳际。 “发什么愣，赶紧给老子干活，今天要是筑不起堤坝，你们就等着杀头吧，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竟摊上这么一个苦逼的差事。” 云杉转头，看到一名三十岁左右、五短身材的差役目露凶光地盯着自己，扬起鞭子就往自己的身上打。 “啪……啪……”，差役打人的动作极为娴熟，每一鞭都会精确地打在同一位置，没几下云杉的背部就皮开肉绽，鲜血浸透了深色麻衣，被燥热的风一吹，粘乎乎的，血块将衣服与皮肉紧紧地黏在一起。 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 云杉压不下心中的愠怒，缓缓举起手，一巴掌打在差役的身上。 力道并不太重，但声音尤为引人注目，百余名做苦役的奴隶直起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云杉，仿佛云杉刚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时间，分散各地的十几个差役不约而同地涌上前来，对着云杉拳打脚踢。 最令人蛋疼的事，莫过于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施展，以云杉淬体境的修为，弄死这十几个毫无修为的差役就跟捏死几只蚂蚁般容易。 这些差役别看平时对有官身的人点头哈腰，收拾起奴隶来那叫一个狠，不管是谁的过错，对着云杉就是一顿群殴，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云杉鼻青脸肿、衣衫破碎，肋骨都被打断了好几根。 “咳咳……”，云杉胸腔鼓动，剧烈地咳嗽，咳着咳着，顿觉喉咙一痒，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残狠的差役们这才停止了攻击。 云杉在地上翻滚，半天爬不起来，先前用鞭子抽打云杉的差役，一鞭子重重地抽打在地上，然后对其他围观的奴隶吼道，“一群狗彘还想翻身，今天要是误了工期，明日午后就是你们的死期。” 其他奴隶瞬间反应过来，纷纷走到堤坝上，有的铺板、有的填石、有的筑土，河堤长近百米、高有三十多米，限定半月的工期因为连日大雨，耽搁了好几天。 明天中午就是工程交验的截止日期，差役所言不虚，如果未能如期竣工，这些连人都不如的奴隶，注定会被集中处死。 曾经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几次挣扎之后，云杉终于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上堤坝，和其他奴隶一起筑堤。 为了防止云杉再次殴打差役，差役们给他的手足戴上了铁制的刑具。 晴朗的午后，天气分外炎热，空气中血腥味、汗臭味交织在一起，令人恶心作呕。 在他的身前，有一个背部若直立鱼鳍的佝偻老人，一边版筑堤坝，一边问道：“欲得几重忧患？” 通过观察长相，云杉知道这个老人就是商朝的宰相傅说，忧患谷留下了该人的精神烙印。 他进入了忧患谷第二谷“说谷”之中。 “说谷”表面上是考验版筑，实则是考验人在面临重大机遇时的表现。 怀才不遇小不幸，遇不怀才大不幸。傅说因为获罪而成奴隶，居于社会的最底层，但被明主武丁赏识，一步步走向朝堂，让商朝在盘庚迁殷后第二次实现由弱到强的转变。 辛然直接选择了百重忧患，初生牛犊不惧虎，关于治国安邦他一窍不通，无所谓简单或难，姑且试上一试。 老人微笑不言，佝偻着身子一板一拍地版筑堤坝。 好不容易挨到了吃饭的时间，差役提着木桶来给大家分发食物，所谓的食物，不过是一些烂黄的菜叶、浑浊的汤水混杂着未脱壳的煮得半生的麦粒。 原本每人一碗，到了云杉这里只剩下小半碗汤汁，连菜叶都没有几片，云杉凑在鼻子前闻了闻，已经有浓浓的馊臭味。 其他奴隶苦役饥不择食，喝得津津有味，且有些意犹未尽，这点食物完全无法满足果腹的需求。 云杉捏着鼻子喝了几口，一声声干呕之后，差点连胆汁都快吐了出来。 这真不是人吃的，奴隶的生活水平简直比猪狗还要糟糕。 草草吃过了食物，大家又投入到争分夺秒的版筑苦役中。 前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隐隐有争吵声传来，但大家已经没心思花时间去听，几息之后，有四个官差模样的中年人拿着张画像四处对比。 到了云杉这儿，其中一个官差眼前一亮。 眼前的奴隶少年虽然脏乱凄惨了些，但长相与画像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官差伸手指了指云杉，“你，叫什么名字？” “云杉”。 官差喜出望外，围着云杉转了几圈，对其他人说道：“错不了，这就是大王让咱们寻找的应梦贤臣。” 说罢，也不管云杉愿不愿意，直接将云杉带走。 三日后，云杉出现在殷都，大王武丁屏退左右，亲自为他取下刑具，向他请教治国安邦之道。 云杉知道，这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于是他向武丁提出“尚俭（国侈则用费，用费则民贫）、维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善为家者不欺其亲）、革新（天地革而四时成）、峻刑（世道紊乱，人逐贪虐，非峻刑不能止）、止战（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亡战必危）、进贤（任人当才，为政大体）”六条建议。 武丁采纳了云杉的建议，起用云杉为尹（尹这一官职相当于后世的宰相），开始在国内展开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三年之后，国家大治，成就了“武丁中兴”的辉煌盛世。 十年之后，武丁灭躬方，亡土方，平西羌，定荆襄，扩疆数千里，不断向南面的虎方、东面的夷方﹑北面的鬼方（既匈奴）以及羌方﹑周族等进行大规模征伐，国家的疆域增加了近三分之一。 完美地通过了“说谷”的考验，云杉再一次得到百重忧患的洗礼。 第三十章 连闯六谷，孟子显圣 连闯两谷之后，云杉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无比的充实。 短暂的修整后，云杉意念微动，又出现在了陌生的地方。 忧患谷是孟子文界的统称，其中又分为“六谷”，每一谷中的考验各不相同，云杉在舜谷中耕作、在说谷中治国，皆经受住了百重忧患的磨砺。 只有破了某一谷记录的人，才有机会进入下一谷中。 初次进入忧患谷，并非每个人都会被首先分配到舜谷中，而是根据进入者对忧患的理解而有针对性地进行传送。 因此，云杉在舜谷、说谷中，都见到了同行者。 在进入忧患谷之前，舜谷中的最高记录是五十七重忧患，云杉不仅破了记录，还创下了一百重忧患的新纪录。 说谷中原先的最高纪录是六十二重忧患，云杉也将最高记录推向一百重忧患。 在云杉离开后没多久，舜谷、说谷中陆续有人结束了考验，被孟子意志移出忧患谷，他们中有人是因为没有完成自己所选定的忧患考验，失败而终，有人是圆满完成了考验，但没能打破云杉创下的记录，抱憾离开。 尤其是后者，当他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准备进入下一谷而被移出时，暴跳如雷地将云杉祖宗先人骂了个遍。 忧患谷中的经历，是对身体、精神、意志的全方位磨砺，对将来的修行大有裨益，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但他们明明遇到了，刚开始没多久，就被迫着结束了。 “我恨啊，云杉这个牲口，看起来弱不禁风，怎会那么变态。” “一百重忧患，这个记录相信未来很长一段岁月，都难以突破了。” “天下苦杉，莫外乎是。” “让我失去了大机缘，等他出来，我一定要和他决战，不死不休。” …… 群情激愤，有人攒紧了拳头，恨不得将云杉捶爆。 旁边，阉宦崔崇久实在听不下去了，冷嘲热讽道，“我很佩服你们的勇气，相信你们能够在炼神炉的庇护下杀死云杉那小孽畜。” 场面顿时失控，人人倒吸凉气，怎么将这茬忽略了，现在的云杉，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随手拿捏的软柿子了。 忧患谷，“鬲谷”。胶鬲意志带领云杉来到一个偏远的集镇。 这一谷中的考验是贩卖鱼盐。 小镇发展程度不高，百姓穷困，食盐紧缺，官盐卖得极为昂贵，为保证官盐卖得出去，地方长官重典治乱，一旦抓到私盐贩子，除了没收私盐外，还要将盐贩子斩首示众，久而久之，镇上百姓因缺盐导致身体陆续出现问题。 “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卖盐吗？”云杉陷入沉思。 许久以后，云杉眼神变得明亮起来，找到了一丝突破口。 当地百姓生活窘困，粮食短缺，家家会摘一些野生浆果充饥，结生这种野果的灌木，很容易找到，采摘浆果极为简单，但浆果味道苦涩，生吃的话难以下咽。 百姓通常会将浆果晒干再吃，或者新采摘下来蘸辣椒酱果腹。 云杉准备了十几个大瓦罐，将浆果采摘回来，以盐水腌制后走村串巷去卖，取名盐津果，刚开始少有人问津，后来有人传说这果实与他们在山上采摘的不同，不仅口感不错，还能够补充人体所需盐分，买的人越来越多。 渐渐地，云杉的生意越做越大，卖鲜鱼、腌鱼片、咸鱼干，盐津果以及更多的盐制食物，就地取材成本低，价格低廉，广受小镇百姓的喜爱。 半年后，云杉在小镇开了一家店铺，取名盐津铺子，两年后，盐津铺子扩充到八个，云杉已经成为富甲一方的人了。 五年后，盐津铺子享誉全国，某天上午，云杉刚开门营业，就被几个人带走，说是殷商纣王听说了他的经商才能，决定任命他为谏议上大夫，辅助朝廷扩展商道，临行前，盐津铺子中的货物也被搬空，据说要带去朝廷仔细研究。 十年后，武王姬发以四万多人的兵力讨伐纣王，纣王仓促武装大批奴隶，形成七十万大军，云杉与姬发里应外合，积极做好策反奴隶的工作，牧野一战中，纣王兵败逃至鹿台自焚。数年后，云杉官拜冢宰，位极人臣。 至此，云杉又得“鬲谷”百重忧患洗礼，脱却了少年稚气，变得越发成熟稳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云杉又先后进入“吾谷”“敖谷”“奚谷”中接受磨砺。 当他从最后一谷“奚谷”中走出时，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有时从容沉逸、谪仙临尘，有时目光锋锐、英气侧漏。 忧患谷外，漫天花瓣飞舞，地上神泉喷涌，有灵禽清鸣、瑞兽跃步，好一派祥和的景象。 半空中，有一条繁花铺就的大道，孟子虚像从无垠的空间踏花而来。 随着越来越临近桃花源，虚像越发高大，整个桃花源中的人都能看到，虚像一手握《孟子》原本，一手负于身后，缓缓开口道： “云杉连闯六谷，各得百重忧患，开历史之先河，宏儒家之圣道，增人族之气运，立千秋之楷模，功勋辉赫，彪炳万世，今奖励云杉修行辅助药材若干，《孟子》原本一卷，儒家浩然气一口，秘宝两件，自即日起，云杉为儒家小夫子，凡我儒家门徒，必当尊之信之……” 声音不大，但却传遍每个人的耳中，有人痛心疾首，有人羡慕不已，云杉一副愕然的表情，原本以为自己在忧患谷中得到的磨砺，已经是潜在的奖励了，没想到最终的奖励竟如此丰厚，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虚像看向云杉，眼中有金色文字流转，云杉虽然算不上儒家读书人，但也恭恭敬敬地向虚像老人行礼。 虚像老人轻轻抬手，云杉的身体随即挺直，一枚白玉纳戒飞到云杉的胸前，云杉伸手接住，带在中指上正好合适，纳戒中，有一卷麻绳锁边的竹简，上书《孟子·告子》几个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文，就出于此卷。 第三十一章 妒心害人，天行师道 意料之外的奖励，让云杉有种穷了十几年，突然间变成了暴发户的感觉。 白玉纳戒入手清凉，当戴在手指上以后，顿时一股温润的气流流遍全身，纳戒中《孟子·告子》竹简占据中央位置，应当是层次最高、最为重要的东西。 修行类药材很多，占据了一角空间，其中紫叶兰草、洗骨花、凝血草、生骨蛛、墨叶莲、活气果、聚灵草、玉髓芝、冰灵焰草、烈焰菇、千年雪莲数量较多，还有很多药材完全叫不出名字，暂时认不出等级和属性。 一口儒家浩然气已经进入云杉的气海中，在其间沉浮流转，浩然气是天地间至正至纯的气息，《孟子注疏·公孙丑章句上》专门对浩然气做了介绍，“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 侠客行侠仗义，追求侠气，儒家读书人寒窗苦读，追求的是浩然之气，浩然气可以养，唯正道直行之人才可拥有，一旦行事背离本心，浩然气便会溃泄。 胸有浩然气，读书人不惧妖邪，不畏强权，百折不挠，为人处世无愧本心，修为自然一日千里。 孟子年少时，常与群童嬉戏，为了教育好孟子，孟母三迁其家。 家在墓地周边，孟子跟人学会哭嚎、跪拜、处理丧事，家在市集内外，孟子跟人学会鞠躬迎客、讨价还价，家在学校附近，孟子学会了守秩序、懂礼貌、爱读书。 孟母贤德，成就了孟子，助他养出了浩然之气。在儒家亿万人中，孟子的浩然气是最多的，也是最擅长养气之人。曾发出“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的感慨。 浩然气在气海中游走，灌入气海的天地元气自发围绕浩然气运转。云杉心里乐开了花，这一波忧患谷之行，他无疑是最大的赢家。 但他回过神来，身后的忧患谷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云杉并未注意到，他的白玉纳戒中凭空多了一颗拳头大小的藏青色晶球。 繁花大道上，孟子虚像最后看了这世间一眼，消散于天际尽头。空中的花瓣迅速收拢重组，化为一片玉霞流转的花瓣，极速冲进云杉的体内。 云杉大喜过望，暗叹这桃花源真是一片卧虎藏龙的宝地，才进入没多久，他的境界就提升到了淬体境中期。 世上最留不住的是光阴，最难得的是经历。 忧患谷中度过的几十年，于外界而言不过半日，其间的种种经历，不断地磨砺和弥补了云杉身体、精神、意志、智慧、学问等方面的短板，同时也让他的修为提升到了淬体境后期。 加上前后得到的炼神炉、忧患谷奖励，以及莫名进入他身体的人界花花瓣，云杉对未来的修行之路，更加满怀希望。 月亮弯弯照九州，几人欢乐几人愁。 刚接受完奖励的云杉，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做了多少惹人怨恨的事情。 那些被他成功闯关而强行中断忧患谷历练的人，此时正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地等在村口，要找他讨个说法。 “得到了那么多的奖励，难道不应该拿出一些来分给其他人吗？”这几乎是除云杉外，所有进入过忧患谷人的共同心声。 云杉回桃源村，隔着一二百米就看到那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 “云杉，奖励的药材很多吧，能不能送我一株？” “你得到的《孟子》原本是哪一卷，借给我看几天行不？” “我很好奇你得到的两件秘宝究竟是什么，有没有孟圣的遗物？” “云杉，你害得我们这些人要么只通过一谷，要么一谷都没能通过，有没有想好补偿我们什么？” “我觉得给药材就行了。” “给药材也不是不可以，品阶低的就算了，药材分‘凡、黄、地、灵、玄、天、神、圣、祖’九级、给咱们的至少要灵级以上。” “与药材相比，我更想得到秘宝，万一是藏宝图，那岂不是发了？” …… 云杉一边走，一边静听其他人说些什么，渐渐地，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冷。 双方相距五十米，众人一拥而上，将云杉围在中央，威逼的意思很明显。 云杉怒道：“你们破不了忧患谷的记录，是我的错吗？你们被忧患谷中的孟子意志移出，失去了继续闯关的资格，是我的错吗？你们坚持不到最后，得不到最终的奖励，也是我的错吗？忧患谷中，我近乎自残地挖掘自己的潜能，多少次游走在生死边缘，凭借大毅力不断闯关，所有的奖励，皆是我努力所得，你们有什么资格来索取。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你们，失败之后却不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坐享其成，你们，枉为儒家读书人。” 刘元奇是儒家二境“茂才境”的读书人，二十年寒窗苦读，如今已经三十一岁，终于在武陵郡守邱义成手下混了个胥吏职位。 他上前数步，带着熊熊怒火指着云杉骂道：“好你个不学无术的贱民，有什么资格质疑诽谤我等读书人，别以为通过什么欺瞒手段得到孟圣的垂顾，就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今天你必须向大家道歉，否则，我们绝不饶你。” 云杉冷笑，“与斯文败类辩理，真是煞费苦心，我胸中浩然之气越发旺盛，足见我言行无愧，何须向你们道歉。” “那就别怪我等不讲情面。” 刘元奇说罢，‘袖中弩’机括震动，射出一支半尺长精铁毒箭，直取云杉要害。 云杉释放淬体境后期修为，正准备挡下毒箭。 伴随一道道闪电划过虚空，数道惊雷瞬息而至，将刘元奇天灵盖劈的爆裂，毒箭亦被惊雷击毁。 天地间有儒家先贤的怒声在回荡，“儒家末学，不敬夫子，九霄惊雷，代行师道。” 雷罚之后，天地寂静，一众读书人战战兢兢，狂咽唾液。 云杉‘小夫子’身份，是亚圣孟子赐予，代表着儒家先贤的共同意志，他们这些人原本只想给云杉施加点压力，索取些好处，没想到刘元奇真敢出手。 至此，他们终于认清“小夫子”三个字的分量，心中有所畏，遍体自生寒。 第三十二章 望乡台 不敬夫子，天行师道。 刘元奇以身试法，让众人充分认清现实、瞬时人间清醒。 古之学者必有师，儒家最重视教化，推崇礼制，弟子违逆师父，便是背离师道，不尊礼制。 桃源村近几日气氛有些紧张，先是云杉一行进入，紧接着蚩尤领着一群闯了进来，还有一些强大的散修，他们进入桃源村后，四处翻找，巧取豪夺了许多村中的老物件。 村口的石山外，有一灰袍老人，他正是卸去司天监监正职位不久的封紫陌，如今的他暮气深沉，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原本灰白的发丝如今已经全白。 在宫中之时，他与秽世邪龙进行了数场惨烈的大战，心神耗损严重，皇帝司马曜不仅不加温恤，反而将他贬来此地，仅仅如此倒也罢了，最令他难以接受的是，皇帝让他在阉宦崔崇久手下听用。 崔崇久是何许人，满朝上下谁不知晓，毫无经世治国之才，偏偏极善拿捏人心，在皇帝司马曜与琅琊王司马道子之间左右斡旋，混得风生水起。 封紫陌以前最看不起、最痛恨这种祸国殃民、玩弄权术的佞臣。 没想到，当时的狸猫猛如虎，背时的凤凰不如鸡。如今他时去运背，竟要屈居于此人之下。 来到桃花源，封紫陌并未立即进入，而是以观天相地望气之术审视整个桃花源。 不禁感叹道：“好一个远离世俗的风水宝地，先人逝世若葬于此处，必能封妻荫子、光前裕后。” 如今桃花源的法阵已经被破开，桃源村自发组织了一支队伍驻守在村口，封紫陌进入桃花源，很快被拦了下来。 封紫陌修为高深，但并未为难这些守护家园的可怜人，他很客气地表明身份，请他们向崔崇久去通报。 大约一刻钟后，村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将封紫陌带往崔崇久等人的住处。 村民对封紫陌的印象极好，许多人邀请他去家中做客。 “封监正此来真是雪中送炭，你不知道，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有人都想在咋家的头上拉屎了。”崔崇久说话间，目光轻轻瞟向云杉。 封紫陌循着崔崇久的目光看去，在云杉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饱经沧桑的眼睛中，有异彩在闪烁。 “果真少年英雄，人中龙凤，小小年纪，身负强大体质而不骄，一步步稳扎稳打，塑造了过人的心性，假以时日，定可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封紫陌啧啧称奇。 崔崇久露出不悦的神色，“封监正，你是来帮助咋家寻找神物，还是来昧着良心称赞别人的？” 封紫陌眉头微皱，崔崇久的心眼也太细了，连一个少年人都容纳不下。 他曾听说武陵郡有个渔民之子体质特殊，要找来做人界花的容器，本以为崔崇久会平衡好各方关系，努力拉拢渔民之子，没想到双方关系竟搞得如此对立，剑拔弩张，水火不容。 封紫陌在村中行走，在一块大青石板前停下脚步，青石板上极为平整，上面有一些斑驳的烟灰痕迹。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应，随即爆喝一声：“躲躲藏藏、见不得光的邪祟，识相的话赶紧滚出来。” 只见一个半虚半实的灵体从青石背后的虚空中走出，这是一个中年女子，黑色的长发遮去了小半张脸，整体面容还算清秀。 女子战战兢兢地看着前方，目光时不时在封紫陌的身上来回打量。 “把你所知道的事情言简意赅地告诉我，我耐性有限，你应该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封紫陌背负双手，目光逼视灵体。 “我的主人与老鬼守在这个小世界已经三百多年，他们在等一种神物的出现，据我主人所说，只要得到神物，就有很大的机会打破天地桎梏，一举飞升成仙。大人，我只是个听人使唤的小喽啰，身份低微，从未作恶，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小人离去。” 封紫陌嘴角微动，对于灵体的请求不置可否，“你的主人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口中的老鬼究竟何许人也？” “回大人，我的主人名为阴长生，是东汉和帝所立皇后阴氏的曾祖，现已五百余岁，修道也已经有四百多年了，至于老鬼的具体信息我真不知晓，只知他道术高深，修为还在我的主人之上。”灵体的求生欲很强，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和盘托出。 “阴长生。”一般人可能早已淡忘了这个名字，但对于封紫陌这样的修行中人来说，这个名字的主人尽管已经消逝三百多年，但依然如雷贯耳。 东汉时期，求长生、访仙道的炼气士很多，阴长生无疑是最出色的那个，他曾与十二人拜在仙人马鸣生的门下，其他人学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只有阴长生像仆人一样不离不弃，留守在马鸣生的身边。 马鸣生带领阴长生游览蜀地青城山，以点石成金之术让阴长生见证仙术的玄奇，最终将《太清神丹经》传授给阴长生。阴长生炼制丹药，吃了半付就飞升成仙，留下九篇修仙秘法。 葛洪在《神仙传》中就有关于阴长生的记载：“”阴长生者，新野人也，汉皇后之亲属。少生富贵之门，而不好荣贵，唯专务道术……阴君处民间百七十年，色如女子，白日升天而去。” 世人皆以为阴长生已经飞升仙界，没想到竟出现在这个地方，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你的主人现在何处？”封紫陌问道。 灵体露出为难之色，数息之后，才告知封紫陌，阴长生去了望乡台。 封紫陌恍然，皱纹密布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向灵体摆了摆手道：“好了，事情我已知晓，你走吧。” 望乡台，也叫“思乡岭”，是阴间鬼物遥望阳间的窗口，也是活人与死人联络感情的圣地。 常言道，“一天不吃人间饭，两天就过阴阳界，三天到达望乡台，望见亲人哭哀哀”。活人不知道阳间的好，挥霍时间，纸醉金迷，纵欲无度，死了之后才幡然悔悟，心存遗憾、挂念亲人，就会登上望乡台，遥望家乡，大哭一场，哭完之后了无牵挂地前往“阴曹地府”。 第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暂得安宁 阴长生去了望乡台，封紫陌自然清楚其间的利害关系。 能够让一位传说中已经白日飞升的仙人枯守三百多年的神物，绝对震古烁今、至关重要，就算不是人界花，也是层次相当的东西。 灵体关于老鬼的描述不多，他现在也无从推断老鬼究竟是妖、魔、佛、道，还是其他的什么生灵。 望乡台与地府相联，每个独立的大世界、小世界都有连接望乡台的通道。 封紫陌打算向村中老人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当老人们听到“望乡台”三个字，纷纷变了脸色，这个名称，似乎勾起了他们心中极为深重而痛苦的回忆。 “我们不知道什么望乡台，你不要再问了。” “那是死人望乡的地方，你问我们这些活人作甚。” “不用那么着急，等你死后，自然能够去往望乡台。” …… 这些老人分明是在搪塞他，甚至有人对他恶语相向，这也难怪，生死攸关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多说。 无奈之下，封紫陌敲响了村长梁振家的大门。 梁振将封紫陌请进屋，就将其晾在一旁，自顾自磨着一把柴刀，柴刀早已被打磨的锃亮，刀刃锋利无比，偶尔还会反光。 “村长，我想打听一下望乡台的事情？”封紫陌开门见山，缓解被晾的尴尬。 梁振抬头看了封紫陌一眼，随即继续铿锵铿锵地打磨柴刀。“哦，好好的活人，为何要打听望乡台？” 封紫陌心中一紧，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某一瞬间，村长的目光好像锥刺一般刺入了他的神魂深处。 过去，他担任了数十年的监正，借助国运修炼，修为已经通天动地，修仙十境，他已经踏入了第八境“合道境”，除像葛洪那等获得过大机缘的人外，他已经差不多屹立在人道修行的巅峰了。 没想到会被一个普通人看得毛骨悚然。 莫非眼前之人是超越了合道境的隐士强者，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地，修为不显。 “不瞒你说，我来此地，是奉了东晋皇帝之命找寻一件神物，那神物可能就在望乡台。” 梁振随口说道：“你所谓的神物，是人界花吧？” 封紫陌点了点头，“正是，人界花蕴有一界意志，对于人间帝王而言，永恒的权利才是唯一，得到了人界花，就能保皇朝金城稳固，永垂不朽。” “利益动人心，自我们的先祖为了躲避秦时的战乱迁来此地，如今已经五百多年，在这期间，外界数名强者潜入这方小世界，他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懒得管而已。守界的绝云阵虽强，拦得住小鱼小虾，拦不住强大的修行者。” “因此，有人三百年潜伏寻找，也有人借转生之机混入我们的村民中打听，假以时日，这些人终究要被清算。我们这里确实有人界花，且不止一片花瓣，但人人觊觎的神物，岂会是无主之物。我们这些秦时遗民，不过是替人看管罢了。” “以你的修为，确实有资格争上一争，但身死道消的几率颇大，我劝你还是走吧，没必要趟这浑水。” 说罢，梁振继续磨刀，屋中只有节奏明快的磨刀声，以及若有若无的心跳声。 封紫陌静静地消化着梁振说的话，半晌无语。 “还杵在这里干啥，走吧，都走吧，很快这个小世界就会崩塌，大清算即将开始，鲜血四溅，碎肉横飞，当繁华落尽，地府才是万灵的归宿。” 梁振随手一挥，袖袍中兴起一阵狂暴的风，将封紫陌推出们去，随即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繁华落尽，地府才是万灵的归宿。”封紫陌不断重复梁振的这句话，失神地走在村中的小道上。 …… 村中的溪水中，有金色鲤鱼游来游去，四五个孩童一个劲地吞咽口水，追着金色鲤鱼嗷嗷直叫，不久后，河边燃起火堆，几条鲤鱼已经被处理干净架在火上，在火的烘烤下油滴溅落，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村南的溪谷间，繁花似锦、绿意葱葱，一块块梯田被村民平整的极为光亮，田间水倒映着天中云，好一派安谧静美的景象。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微风过处，细雨如牛毛飘落，纷纷扬扬，田埂上，几个中年男子披着绿草编织的蓑衣，肩膀上搭着扁担，箩筐里装着捆扎整齐的秧苗，哼着歌儿朝水田走去。 一块块水田间，农妇们穿着白麻织成的衣裙，手把着绿色的秧苗，两三棵为一束，动作娴熟地插在水田间。 农忙时节，身虽忙，心中却无比惬意，那一抹抹、一片片的葱绿，是一年的生计，是一年的希望。 距离水田两三里远的石山下，一麻衣少年身上背着一块千斤巨石，一步步走向山顶。 离开忧患谷后，云杉的体魄早已远超常人，淬体境后期的修为，让他隐隐有了一丝安全感，但这还远远不够，他的体内，还有许多金色的光点，那是蚩尤以国运强行为他提升修为的后遗症。 只有将这些光点全部驱出体外，他的淬体境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圆满，否则，哪怕进入了下一境“锻骨境”，也会留下巨大的隐患。 烙印在血肉中的光点，就像一道道催命符，云杉不敢大意，拼命地修行，近乎自残式地打熬身体，为的就是要将那一个个小光点送走。 修行之路，在于不断地挖掘自身的潜能，刚开始，云杉背负三百斤巨石尚感觉到吃力，两日后，云杉不断加码，已经完全能够背负起千斤巨石，直达石山顶部。 身体的透支，伴随着力量与潜能的释放，作为暴发户，云杉不加怜惜地开启了氪金模式，一株株灵草、奇药疯狂地往嘴里塞，这种败家的感觉实在太好。 有外物的加持，云杉的修行可谓一日千里，虽然境界上未有多大提升，但体内的金色光点已经消失大半。 云杉大喜过望，站在山顶吹着清凉的风，感受着体内愈发浑厚的元气，不禁有种小试牛刀的冲动。 他徒手一拳轰在巨石上，千斤巨石一声爆响，化作成千上万的碎石与粉尘散落四方，这还是未曾调动体内窍穴中元气的结果。 第三十四章 真宝淬体 千斤巨石作烟尘，一拳之威惊世俗。 多日的自残式训练，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云杉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主人，你这破坏力，还真是……非同凡响。”炼神炉悬空，满含惊讶地说道。 作为真宝，存世无尽岁月，炼神炉见过许多惊才绝艳之人，但在修行中顽命到了云杉这样的程度，还是平生仅见。 不过炼神炉觉得这也算正常，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浪费了太初混沌体这千万年难得一遇的体质，注定是要遭天谴的。 滴血认主之后，他对云杉的经历、家世、人品等方面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这世间赌徒千千万，有人在赌坊一掷千金，最后赚的盆满钵满，有人砸锅卖铁孤注一掷，最终落得家破人亡。 从云杉的身上，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因果线条，纵横交错。 有儒家名流陶渊明的舍身取义，有地仙葛洪的临危救命，有蚩尤的传道受业，有灵犀仙剑的以身相许，也有他自己的认主选择…… 不管其出发点是什么，大家都很珍惜与云杉的机缘，都在往太初混沌体的身上下注，这种终结在太初时代的体质，留下的传说实在太震撼了。 俗话说，千年田地八百主，田是主人人是客，越是强大的兵器，越难被摧毁，真宝如此、圣宝、至宝更不必说。 运气好的兵器，能够与主人同成长，甚至会随着主人的成神成仙而蜕变成至高兵器，宛如另一尊有生命的神或是仙。他们会一同破碎虚空，离开这方天地。 然而亘古及今，走到那一步的生灵毕竟是少数，大部分湮灭于修行路上残酷的争渡中。 炼神炉第一任主人，就是一名强大的武者，武道极尽，敢向天地挥拳，欲与天公试比高。 后来飞升过程中，终究没能撑着活下来，炼神炉亦在雷劫中崩碎，芦苇水泽中休养至今，炉体才基本复原。 云杉伸手托起炼神炉，“小凤，我的身体强度到了一个临界点，负重训练已经无济于事，接下来，我想准备一些大药，用炼神炉洗礼肉身。” 金凤是炼神炉炉灵的名字，云杉习惯叫他小凤，刚开始炉灵还很抗拒，多叫几次之后，金凤已经懒得纠正了。 “你，要拿我当澡盆子，以药液泡澡？” 炉灵瞠目结舌，这是他数百年来未曾经历过，也从未想过的画面。 作为兵器，他的作用是跟随主人南征北战，炼化一切敌，消解敌人的神魂。从未承担过如此“艰巨”的任务使命。 “不，我的意思是，我提供药，你提供炉子和能量，将药性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助我熬炼身体，在淬体境更上一层楼。”云杉郑重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炉灵的内心是无比抗拒的，总觉得接受了云杉的提议，就是在堕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云杉似乎看出了炉灵的顾虑，从白玉纳戒中取出一株冰灵焰草扔给炉灵。“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知可否商量。” 冰灵焰草是天阶上品的药草，是炼体的主药之一，对于炼器亦有极大的帮助，天阶药草再往上就是神药了，可谓举世难求。 炼神炉认主，云杉自然不会吝啬，随手以冰灵焰草相送，让炼神炉感激涕零。 炼神炉困身于芦苇沼泽数百年，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从没有得到过一株灵阶及以上的药材，更别提天阶药草了。 两日后，某一山涧之中，炼神炉放大到水缸般大小，云杉挑选了二十余种药草，按照炉灵的指导先后投入到炼神炉中。 炉灵见多识广，第一任主人曾用他炼制过治伤的丹药，虽然算不得在丹道一途上登堂入室，但区分药材属性的能力，远不是云杉这个小菜鸟所能比拟的。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为了打下坚实的武道根基，云杉这次下足了血本。 灵阶的墨叶莲三片、聚灵草五株，玄阶的玉髓芝两朵、洗煞石三颗、生身果两颗，天阶的冰灵焰草一株，风灵花一朵，还有一些地阶、黄阶的强身类药材。 纵是见多识广的炉灵，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如此多的天材地宝，就算是一头猪也能被熬炼的开窍了。 这一次，炼神炉炉灵的神情极为专注，将需要提前淬炼的药材淬炼完毕后，示意云杉进入炉中。 云杉将其他需要陆续投放的药材交给炉灵，脱去衣衫一纵身进入炉中。 药材精华如一条条小龙，顺着毛孔进入云杉的体内，为云杉洗礼身体，云杉先运转《混元道藏·感气篇》，接引外面的天地元气洗刷窍穴，三百六十五处活穴中，气流通常，如水般灌入灌出，余下的死穴、要害之穴，云杉逐一洗礼强化，为之筑起一道坚实的防御屏障。 气顺心平之后，云杉接着运转《混元道藏·淬体篇》，窍穴中储存的元气和外面的天地元气交感，如涓涓细流进入皮肤、血肉之中，洗煞石中的能量，一遍遍洗刷云杉体内多年积累下的煞气。 当冰灵焰草放入炉中后，云杉在上百度的高温中被烧得皮肤发黑，血肉溃烂，贴身的单衣化作飞灰，山涧中，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温度在持续升高，云杉体内的每一寸血肉都被点燃了，云杉感觉自己已到了濒死的边沿，直到此刻，他依旧没有放弃运转《混元道藏》功法，温度已经达到一千五百多度，就算是一块铁都被烧得融化了，云杉血肉之躯，竟然还吊着一口气。 先前葛洪让他服下的那片人界花瓣，还有强大的药力散布在血肉之中，此刻发挥作用，维持着云杉的生机。 在云杉左手白玉戒指中，另一片人界花瓣自动飞出，进入体内，与原来的花瓣拼接在一起，只是没有花萼、花柱、花托作为支撑，两片花瓣紧紧贴着，轻轻在体内晃动，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散开。 云杉暗叹人界花的神奇，不像其他药草一次性用过之后就没了，花瓣多次拯救他的性命，也只是失去了一丝丝的力量，他原本以为花瓣已经转化成药力消失了，但事实并非如此。 内视两片人界花瓣，云杉感觉自己的修行底蕴愈发深厚了。 第三十五章 凤劫再生术 上千度的高温，让云杉呼吸急促，差点化为炉灰。 人界花瓣恰到好处地保全了云杉的生机，让他在炉中继续熬炼，半刻钟后，炉中的温度终于有降低的趋势，云杉在作死中捡回了一条命。 温度越来越让人感到舒服，云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残留的奇药香气沁人心脾。 好景不长，随着温度骤降，炉内的空气都凝滞了，云杉坐在炉中被冻得瑟瑟发抖，哪怕他调动体内的元气覆盖体表来保暖，依然无济于事，这种冷，是渗入骨髓的冷。 不久后，云杉体表布满了白色的冰晶，完全无法动弹，只有眼睛偶尔还能眨巴一下。 当低温到达极值，云杉整个人被冻成了一个大冰块，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眼珠无法转动，就连呼吸都显得勉强。 冰火两重天，极阴极阳的互转，是生命由衰竭到新生再到衰竭的过程，忧患谷难闯，其中对身体与心灵的摧残近乎变态，但天阶上品的奇药冰灵焰草，对云杉这种刚踏上修行路不久的江湖小白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 好不容易捱过了冰冻期，云杉一边不停地打喷嚏，一边以生身果修补伤体，一颗生身果下肚，云杉体表原本被烧焦的皮肤如蛇蜕一般褪去，隐约可以透过新皮黏膜看到体内血管的布局。 新皮替代老皮，云杉的皮肤充满了光泽，肤白俊俏，渔家子风吹日晒的黝黑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成了名副其实的小鲜肉。 云杉正要出炉，但却被炼神炉炉灵挡下了，据说还有天材地宝未曾使用。 云杉纳闷，他交给炉灵的东西，分明已经都被投入炉中了，除了一颗生身果外，貌似再无其他。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份修行功法进入云杉的识海。 《凤劫再生术》，炉灵竟然将自己这凤族最贵重的本源术法传授给了云杉。 炼神炉的本体由“凤血赤金”打造，相传这种仙金是经神鸟凤凰的鲜血浸染而成。 凤凰也称不死鸟，是上古时代的祥瑞珍禽之一，《尚书·虞书·益稷》记载：“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凤凰生命力极其顽强，一旦涅盘，便可向死而生。 《凤劫再生术》，其价值之大，不可估量，此术修行有成，相当于多出了一条命。 云杉默默消化《凤劫再生术》功法，在炉中一遍遍演化，真宝层次的炼神炉，强大堪比合道境强者。 炉灵意念微动，炉中便燃起熊熊烈火，将云杉困在其中。云杉伸手，指端轻触火焰，感知火焰中蕴含的强大能量，练习控火之术。 云杉以意念牵引，将狂暴的火焰安抚下来，演化成各种熟知的生灵。 一条火龙自火焰中钻出，缓缓睁开眼睛，围着云杉旋转，一头火狼探头探脑，趁火龙不注意，咬断了火龙的尾巴。 火龙暴怒，龙吟震天，一爪子拍在火狼的天灵盖上，火狼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无数的火星，重新融入到未化形的火焰中。 熟练掌握控火术后，云杉不禁感叹，要是之前习得此术，也不至于被冰灵焰草搞得那般狼狈。 云杉的进步之快，让炉灵大为震撼，炉中靠意念演化出来的烈火，竟无法威胁到云杉的安全，再这样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炉灵把心一横，对着炉中喷出一口本源真火。 这是凤凰一族的火精，相当于修行者的本源精血。 真火入炉，炉中温度霎时升高到两千多度，并且还未达到极致，毫无征兆的加码，让云杉措手不及，只得施展《凤劫再生术》中的应劫术，抽取身体最本源的力量与之相抗。 这个过程，是向死而生的过程，炉中的真火仿佛有灵，变幻莫测，凝聚出一道火墙将云杉死死地困在里面。 火焰中潜伏着许多强大的火道生灵，一双双亮红色的眸子从云杉身上扫过，极具侵略性。 炉壁轻颤，上面的凤凰刻图突然间活了过来，透壁而出，一爪子将云杉拍翻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云杉横肘格挡，但依然是徒劳，凤凰第二击一出，云杉被巨大的撞击力震飞，肘子断裂、血流不止。 炼神炉看起来不大，但其中的空间格局完全可以由炉灵自发布置，此时炉灵以看好戏的姿态悬在炼神炉上方，为炉中的战斗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凤凰两击，云杉毫无招架之力，毕竟不是同层次的战斗，目的只是为了打击云杉的道心，让云杉陷入绝望的境地。 “再来。”云杉不退反进，伸手点指凤凰，眼神中有细小的火苗在闪动。 凤凰疾飞，瞬息而至，带火的翅膀如灭世之手一般，搅动漫天风云，从云杉的头顶压下。 云杉侧移，尽可能离开凤凰火翅的笼罩范围。同时调转体内元气覆于拳头之上，拼尽全力向凤凰腹部要害之处挥拳。 凤凰火翅遮天蔽日，将云杉原先所立之地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当云杉拳头临近之时，一只爪子携穿金裂石之威，不偏不斜地印在云杉的身上。 云杉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凤凰这一击，让他身上的肋骨断了四根，五脏六腑被震出了纵横交错的裂纹，如蜘蛛网一般。 这场战斗对云杉来说，是毫无悬念的碾压，凤凰每一击，都在将云杉逼上绝路。 云杉作为受虐的一方，连凤凰的法身都近不了，更别提将其击溃。 “光凭一己之力不行，我得借助外力。”云杉手中，出现一把快要腐烂的木棰，隐隐有雷电之力在木棰表面流转。 炼神炉上方，炉灵轻笑，“借助外力又如何，炉中的凤凰本就是无形之体，由我的意念构成，表面上你是在与凤凰纠缠，实则是在与我战斗。” “你一个小小的淬体境修士，如何能与我这相当于合道境的真宝相抗，我倒要看看你的毅力有多大，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凤劫再生术》的真义。 云杉在死地中突围，做困兽之斗，已经被逼的要借助外力了。 第三十六章 魔刀横空，桃源震动 木棰表面雷光闪烁，沟通天地间的雷元素，偶有闪电划过虚空，如一缕星火照亮星宇。 终于，木棰敲在了凤凰的火翅之上，激起无数火星。 凤凰清鸣，翻身飞向高空，随即一个迅疾的俯冲，凤喙中喷吐出十数个火球，如陨石一般撞向云杉。 云杉东奔西突，错开火球的撞击，在炉灵的操控下，炼神炉翻转，倒扣在地上，一时间天旋地转、漆黑一片，云杉重重地砸在地上，凤凰眼看有机可趁，逮住时机一爪子按在云杉的胸口。 木棰脱离云杉的掌控，凤凰羽翼舒展，猛烈的风将木棰卷向远处。 伴随着咔擦、咔擦的骨裂声，云杉胸口、腹部剧痛，差点痛的背过气去。 凤凰居高临下，将云杉紧紧按在地上，强大的灵力镇压，让云杉无法从白玉戒指中调取药材和兵器。 “这不科学”，云杉心有疑惑，蚩尤送他的木棰先前使用过，威力十分惊人，为何砸在凤凰身上，一丝伤害都没有。 此时的云杉已经力不从心、黔驴技穷，连终极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凤凰的灵力如枷锁一般，将他浑身的窍穴都封住了，连感气境的修为都无法施展。 此时的云杉，身体羸弱到极点，真火销魂蚀骨，将他浑身血气慢慢蒸干，两刻钟左右的时间，云杉就变成了一个皮包骨头的像干尸一样的人，死气沉沉。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心头，云杉如大浪中的扁舟，随时都会有倾覆的危险。 当死气达到峰值之后，云杉体内再生术加速运转，人界花瓣的中溢出大量的生之力，配合再生术修补伤体，向死而生的过程，是驱除体内光点的绝佳时机，云杉以生之力为引，包裹真火吞噬金色光点。 那由东晋王朝的国运凝聚形成的光点，竟然被真火烧的呲呲碎裂，如水一般蒸腾殆尽，就连一点灰烬都未能留下。 经过近段时间的努力，云杉体内的金色光点已经急剧减少，由数千点减少到一百多点。 在真火的吞噬下，体内的金色光点完全消失，其间蕴含的强大能量对真火起到了强大的反哺作用，竟又壮大了几分。 在磅礴的生之力的包裹下，真火变得温顺起来，不再灼烧云杉的身体，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云杉成功逼得应劫再生，真正将《凤劫再生术》这一门高深的功法化为己用。 伤体修复，生之力散布在云杉的血肉中。 炉灵一声清叱，倒扣的炼神炉翻转过来，云杉踏炉而出，只见他身体宝辉熠熠，俊秀的面孔更显纯净。 此次淬体可谓收获巨大，不仅让云杉洗尽了体内的杂质，还让他驱除金色光点永久消除了隐患。 云杉舒展身体，双拳随意挥动，隐隐有风雷之声，单脚踢向一块万斤巨石，巨石飞出数十丈远，未及落地便爆裂开来。 云杉感觉自己的体内仿佛有一头蛮龙蛰伏，意念微动，四肢轻舒，就能发挥出爆炸性、毁灭性的力量。 “主人，你进入武者第三境锻骨境了吗？”一旁的炉灵好奇问道。 炉灵走的是兵器成长道路，分为“凡器、法器、灵器、法宝、灵宝、真宝、圣宝、至宝”八个等级，对武者的修行不甚清楚，若仅以力量判断，云杉方才的表现，早已达到武者第三境了。 云杉微微摇头，“修行哪有那么容易，我一个月前踏上修行之路，在外界熬了数天才进入感气境，不久前得到蚩尤前辈的帮助，走捷径勉强进入淬体境，忧患谷中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提升到淬体境后期，现在的我，勉强算是淬体境圆满吧，距离第三境还差关键一步。” “唉，修行不易，且修且珍惜。” 云杉慨叹连连，一副感时伤怀的表情。 一旁的炉灵早已目瞪口呆，心底暗叹：“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能够将炫耀之语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举世少见。” 一个月的时间，从普通的渔家子，晋升为半步锻骨境的武者，就连灵异小说也不敢这么写。 这不是明贬实褒的自夸是什么？ 其实，炉灵真的误会云杉了，对于修行界其他人的修行速度，他还真没什么概念。 看着云杉一脸真诚的样子，炉灵真想再将其送入炼神炉中体验一回《凤劫再生术》的修行过程。 红日西坠，夜黑风冷，云杉走在回桃源村的路上，猛然发现有一抹亮光划破天际。 桃花源村民历代先人的坟场，有的坟丘炸开，从中伸出一条白惨惨的手臂，扒着坟沿向外爬。 有的石碑发光，有神秘符文流转，倏地石碑侧移，如一扇门户被打开了，从中飞出一口红色的古棺。 桃源村中，村长梁振将锋利的柴刀磨了又磨，总觉得还未达到理想的境地，有的村民夜半惊醒，从床底下拉出了传承了好几代人、如今已是尘埃密布的木箱。 三四个少年在父母的轻轻拍打下本已睡去，陡然间坐起身来，天灵盖发光，将暗黑的小屋照亮。 他们的父母神情焦虑，想要一查究竟，但又不敢靠得太近，唯恐对孩子产生糟糕的影响。 后半夜，村子中夜枭的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一声穿金裂石的巨响，一把乌黑的骨刀从未知的地域划破虚空进入桃花源。 骨刀长逾二尺，高悬于村子上空，刀柄由一颗完整的骷髅头炼化而成，刀身轻颤，中涌出滚滚魔气，声音如黄钟大吕一般震耳欲聋。 村民们战战兢兢，死亡的恐惧笼罩心头，魔刀还未立威，仅仅垂下数缕刀气，就彻底打破了村子的宁静，仿佛一夜间濒临世界末日。 云杉所在的小屋半夜还亮着灯，淬体境修为圆满，他随时有可能步入锻骨境，为了将基础打的扎实一些，他一遍遍地运转《混元道藏》功法，引天地元气淬炼肉身。 就在此时，炼神炉剧烈颤动，猛地撞碎屋顶飞向桃源村上空，与魔刀凌空对击，炼神炉与魔刀相撞，庞大的灵力冲击，让桃源村大地剧震，二十几间房屋应声坍塌，四十余人被埋在断壁残垣之下。 第三十七章 龙牙之主现身 剧烈的撞击震耳欲聋，打破了村中的安稳与宁静。 村民们知道，生死攸关的时刻已然来临，尽管他们心里早有预感，但没想到这一刻来的如此突然。 古老相传，桃源村的存在，是为了镇守一件重宝，除了第一代迁徙而来的村民，后辈几乎不知道那究竟是一件何等重要的宝物。 在过去的五百多年间，陆续有人潜入过这个桃源小世界，但最终并未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直到崔崇久一行上百人的贸然进入，终于让村民们不得不郑重对待了。而后蚩尤带领一群大妖到来，更让村民胆战心惊。 魔刀是上古时代的凶器，先秦时代被某一强大的炼气士炼化后彻底易主，魔刀今夜出现，意味着先秦时代的那位终于忍不住要现世了。 魔刀被震飞，炼神炉倒飞回地面，将地面砸出一个方圆百米的深坑，炼神炉炉灵被激怒，携带炉体化成一道流光飞向魔刀，他是凤血赤金打造的兵器，巅峰时刻境界高的吓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先前在芦苇水泽被灵犀剑修理也就罢了，毕竟道劫黄金横贯数个纪元也难寻一块，出身极为不凡，况且灵犀剑确实比他厉害。 这魔刀一看就是不入流的骸骨掺杂稀有的金属打造，故意找了一颗伪龙的头骨撑门面，炼神炉与其初次接触，就被撞得如此狼狈，让炉灵很没面子。 啥时候真宝也变得这么弱鸡了？连一把不知名的魔刀都对付不了。 “魔刀龙牙，不是被轩辕剑斩碎了吗？怎会出现在此地。”村中一草屋前，姬元凌静静盯着与悬在村子上空的魔刀，喃喃自语。 “多事之秋，历经数百年风风雨雨，没想到桃源村最终竟要毁于我手，我不甘心，作为转世重生的护宝人，我一定要做些什么。老兄弟们，你们在坟堆子下睡了几百年，英灵若在，请随我一战。” 村长梁振推开房门，一手紧握柴刀，一手将颗黑色的丹丸塞进嘴里。 不知是谁慌乱中打翻了烛火，储存粮草的茅屋倏地被点燃，火势越来越大，最后附近的大片茅屋、土木结构的房屋都窜了火，数丈高的火焰，将村子照得通红。 四邻八舍纷纷拿出自家取水工具，到河中取水灭火。周围乱作一团，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村长的变化。 服下丹丸后，梁振的体表簌簌地脱下一层老皮，宛如金蝉脱壳一般，黝黑的皮肤变得白皙，头上花白的头发也变得漆黑如墨。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成了年富力强的中年人。 “魔刀龙牙，今夜就让我来会会你。” 梁振说罢，手中柴刀凌空一划，劈出一挂白色的匹练。 魔刀龙牙不退反进，以刀对刀，向着梁振猛地劈来，骷髅龙头中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 转瞬间白色匹练与魔刀龙牙劈出的刀芒对撞到一起，虚空被撕碎，梁振原先立足之地出现一条两米宽的大裂缝。 刀芒对撞之时，梁振早已一跃飞向半空，柴刀蓄足了势，一刀砍在魔刀龙牙刀体之上。 刺目的火星洒向虚空，犹如一只只黑夜中的萤火虫，唯美、轻灵。 魔刀在巨力的冲击下，高速落向地面，地面上，崔崇久、王府管家、姬元凌、诸葛青璇、儒家读书人、以及一众妖修翘首观望。 眼看魔刀越来越近，众人心提到嗓子眼，纷纷变换方位，但根本躲之不及，柴刀巅峰一击，魔刀趁势故意选择人多的地方坠落，将杀伤力提到最高。 就在这时，姬元凌手中出现一面黄铜古镜，正是姬家古宝虚空镜的仿品。 “虚空，放逐。”姬元凌一声大喝，黄铜古镜对准魔刀龙牙，灵力加持的黄铜古镜中投射出一个皎洁的光点，宛如月光的投影，将魔刀龙牙笼罩在内。 魔刀龙牙瞬间被定住，终止了下降的趋势。一息之后，魔刀龙牙出现在村口，借势杀人的计划未能奏效。 姬元凌收起黄铜古镜，脸上满是遗憾，“魔刀龙牙的境界远比我想象的高，我手中的这面镜子虽然是仿品，但经过几代人温养、加之又和虚空镜本体接触过一段时间，已经很了不得了，纵然如此，也只能将魔刀龙牙放逐两三里地。生死关头，我劝大家不要藏拙，有什么手段就赶快亮出来，省得到了阴曹地府后悔。” 王府管家点头道，“姬家的元凌小兄弟说的没错，你们大多是修行者，应该都有不少底蕴，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起初刚准备进桃花源之时，管家真是眼睛长在头顶，谁也瞧不上，但后来经历的怪事多了，见到姬元凌和诸葛青璇的诸多手段，对二人的态度瞬间好了许多。 梁振身影数次闪灭，追着魔刀龙牙到了村口，此时，魔刀龙牙已被一个身形高大，全身被黑袍和黑色斗篷笼罩的人握在手中。 此人背对梁振，周身黑气缭绕，魔刀龙牙在其手中发出欢快的声响，这感觉，就像做了好事的孩童得到了心满意足的奖励。骷髅龙头眼窝中本没有眼睛，但这时候竟亮起两点火光，如如一对猩红的眸子，审视周边的景象。 “你是什么人，为何能让魔刀龙牙认主。” 梁振没有贸然上前，他发现面对眼前这个男子，就好像面对一座至阴至邪的魔山、一口危险而神秘的黑洞，让人厌恶的同时，又不禁心生探索的欲望。 黑袍男子并未转身，用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本名应该不叫梁振，而是先秦炼气士凤纲，几百年不见，你还是这样沉不住气、冒冒失失。” 梁振心寒到骨子里，确定黑袍男子绝对是他认识的、与他同时代的炼气士，但究竟是谁，一时间难以分辨。 先秦炼气士有食气、孕气、炼体、养神、丹药、顿悟、观想、修道等多个体系，但修道者居多，统称为炼气士。炼气士中很少有魔化的情况，这个未知跟脚黑袍男子，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第三十八章 战黑袍 气氛死一般的压抑。 梁振连对方是谁都还没有摸清，短时间不敢贸然出手。 不速之客黑袍男子，一对眸子深邃无比，静静盯着无垠的夜空，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梁振一次。 魔刀龙牙是上古时代的凶兵，不会屈服于凡俗之辈，黑袍男子必定大有来头。 哪怕梁振想破头颅，也猜不出对方究竟是何许人。 很久以前，他的名字确实叫凤纲，是先秦时期的炼气士，擅长以百草花孕春夏秋三气，炼制养寿丹丸，能让新丧者复活，年长者返老还童，因此名噪一时。 后来始皇帝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打着焚书坑儒的名义，对炼气士赶尽杀绝，甚至迁怒于诸子百家，许多人成为刀下冤魂。 剪除百家的做法，给大秦帝国埋下了巨大的隐患，短短十数年，大秦国运衰颓，最终被项氏一族轰然推翻。 秦灭汉立，炼气士绝迹，神仙之术不传于世，当权者举全国之力也未能寻到蛛丝马迹，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炼气士迁徙，来到了与世隔绝的地方。 修仙觅长生，万界任逍遥，这是每一个炼气士的梦想。 但岁月最是无情，多少人满怀激情苦苦争渡，最终也只能黯然收场，累累白骨葬送他们最后的坚守与执着。 梁振凭借超凡的炼丹术捱过了一年又一年，终究承受不住岁月的侵蚀，因缘际会中转世重生，与其他命绝红尘的人相比，他已称得上非常幸运。 桃花源法阵开启，他原本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冥冥中的因果线将他牢牢地拴在这里，斩不断、走不脱。 五百多年前的誓言，如一道沉重的枷锁，锁住的不仅仅是肉身，还有不羁的灵魂。 “我名梁振，炼气士凤纲早已消逝在岁月中。”梁振表情坚定，否定了黑袍男子的说法。 黑袍男子身形一滞，微微侧身，“自欺欺人有意思吗？容貌可换，灵魂却难以更改，那烙印进灵魂深处的誓言，任你转世多少次，也消弭不了。” 梁振心中发堵，黑袍男子所指，确实是他困惑已久的问题。 若是可以磨灭灵魂上的誓言印记，他就可以重归自由之身，不再受各种因果的羁绊。 …… 炼神炉在魔刀下吃瘪，变得狂躁不已，若非被云杉紧紧摁住，免不了要去找魔刀算账。 突如其来的黑袍男子，让炼神炉短暂安静下来，对方身上流转的强大气息，至阴至邪，炼神炉大致可以确定，黑袍男子曾与他有过不小的交集。 黑袍男子不经意间朝这个方向瞥了一眼，炼神炉顿时焉了，小声提醒云杉，“待会儿低调一点，新来的那家伙强的离谱，我没把握护你周全。” 云杉撇嘴，“你还说呢，刚才是谁秒天秒地，要与魔刀分个高下？” 炼神炉语塞，缩小后静静躺在云杉的掌中，静观事态的发展。 天微微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悄悄挪移的光线驱散了村中的黑暗。 经过大半夜的酝酿，清晨的桃源村充斥着无比诡异紧张的气息。 先人坟场空了近半，有的坟堆塌陷，墓碑坠地，有的连棺材都一并消失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墓室和几只镇墓的凶兽。 在梁振的身后，数口血色古棺悬空，还有十几位衣着古老，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人，他们虽皮包骨头，乍一看如风中之烛，随时都有可能消亡，但其身上无不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有此阵仗，梁振心中的不安大大降低，这些都是当年同他一起进入桃花源中的人，尽管现在已经算不得活人，但他们的灵识和战力依旧存在，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老兄弟会毫不保留地与他并肩作战，哪怕前方是万丈悬崖、无尽深渊。 “你到底是谁？”梁振紧握柴刀，刀锋直指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转过身来，半露出斗篷的脸，苍白的有些瘆人，他右手微微扬起，指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拇指与中指搭在一起，微微一弹，强大的劲气逼得梁振连番后退。 “啧啧啧，人多势众么？竟让你产生能够与我一战的错觉，可惜他们都早已腐朽，修仙路上的失败者，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毫不掩饰的鄙夷让梁振愤怒不已，其身后的血色古棺剧烈震动，明显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桃花源与世隔绝数百年，不想今日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来欺压，你既不愿透露姓名，又在这里装神弄鬼，我只能将你视作不怀好意的入侵者了。” 梁振一语未尽，手中的柴刀荡起一挂白色的匹练，向黑袍男子斩去。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黑袍男子冷哼，魔刀龙牙向前轻轻一划，澎湃的黑气若惊涛骇浪，携乱世穿空之势，将梁振和柴刀困于其中。 黑气聚拢如云，梁振在其中频繁挥刀，与魔刀龙牙相抗，穿金裂石的声响回荡在村中，万千生灵被惊动。 黑袍男子始终置身于黑云外，动作如行云流水，迅速地挥动魔刀龙牙。 战至酣处，梁振大吼连连，柴刀宛如遇水的蛟龙，一道道白色匹练将黑云崩碎。 然而，黑云如附骨之疽，崩碎的瞬间又迅速集合，总是恰到好处地将梁振困在里面。 久而久之，梁振发现了问题所在，黑袍男子灌注于龙牙之上的黑气，其实是一种能够演化自身领域的暗物质，黑气不散，他就永远无法近身与黑袍男子战斗。 在黑气形成的黑云领域，他的战力至少被削弱三成，若不尽快突围出去，黑袍男子手持凶兵龙牙，要不了多久就能将他耗死。 “老兄弟们，请助我一臂之力。” 梁振不想恋战，开始搬救兵，一口血色古棺逼近黑云，释放大量的阴煞，阴煞是一种剧毒之物，腐蚀性强得离谱，短短十息左右的时间，黑云就被撕开一角，梁振遥相配合，柴刀劈散黑云的瞬间，身形快如闪电，与黑云拉开距离。 梁振与古棺飞回，黑袍男子将黑云撤去，嘴角微动，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三十九章 红颜 梁振的表情无比凝重，黑袍男子战斗的方式颇为诡异，自身置于战场之外，却能通过黑气形成的云雾间接参与战斗。 黑云领域神鬼莫测，关键是很难破开并将其击溃。 方才若非古棺以阴煞援助，他说不定会被黑气困死在其中。 黑气不减，黑袍男子为之提供源源不断的魔力，他自己却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与魔刀龙牙鏖战，此消彼长之下，他的处境极为不妙。 甚至他内心曾闪过一个念头，黑袍男子并非决意与他战斗，只想敲打敲打他而已，否则，黑袍男子有很多时机将他重创。 就像猫捉老鼠，明知猎物在手，偏要给对方一种只要奋力一搏，就有机会改换命运的自信。 梁振须发皆张，白皙的皮肤下，一块块肌肉有节奏地跳动着。 数百年来，他自认为在这渺渺尘世间窥得一线天机，有望跻身仙道领域。 长久的蛰伏，不仅为抹除誓言的印记，还为厚积薄发，等待风云变幻的那一天。 此刻，他有种被戏弄、被藐视的感觉。 恍然间，像是回到了五百多年前那个黑暗惨烈的年代，帝国以招揽、扶持的名义聚集了一大批炼气士，最终却以锋利的屠刀将之斩尽，彻底断绝了他们的修仙梦。 帝国统治者追求千世万世地传承下去，怎会容许威胁的种子在帝国的领土上萌芽开花。 黑袍男子今日的所作所为，极具当年帝国统治者的风范。 “里应外合的加码戏，也不过是暂时脱离了规则的囚笼，一群腐朽的人聚在一起，是准备为了那终极绚烂、拼死一搏吗？” 黑袍男子的语气间充满了戏谑。 梁振身后，血色古棺中的生灵、衣着古老的活死人皆躁动不已，作为此方天地的强者，他们有自己的尊严。 数百米之外的大槐树上，云杉透过叶隙暗自打量黑袍男子，在他旁边，炼神炉贼精精地偷视，小心谨慎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云杉将炼神炉抓在手中，“看了半天，你到底有没有想起他是谁了？” “感觉很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来。”炼神炉叹声叹气，难得露出郑重的表情。 另一边，姬元凌、诸葛青璇及一众儒家读书人皆频频注目，纷纷猜测黑袍男子的来历。 神秘的黑袍男子不说话则已，每一次说话都给人高高在上、优越感十足的欠揍感觉，仅凭三言两语，直接点燃了梁振及活死人的怒火。 双方混战在一起，梁振带领古棺及濒临腐朽的活死人，将黑袍男子紧紧地困在中央，黑色柴刀、血色古棺、魔气缭绕的骨刀、各种金属炼制的法宝在虚空中碰撞。 黑袍男子的强大，就连战场外的封紫陌见了也一阵失神，其修为早已超越了修仙者第八境合道境，具体在第九境大乘境的哪个阶段还不得而知，但他绝对是此地最有希望飞升成仙的人。 可惜，黑袍男子好好的正道不走，偏偏剑走偏锋成为魔修，这样的人哪怕成仙，也难以消除暴戾之气，说不定还会失去仙根，堕入魔道。 万族之中，人族相对弱小，但潜力也是巨大的，上古之前的诸多纪元，当道，妖物横行，人族在夹缝中求生存，上古之时，三皇五帝惊才绝艳，开创了诸多修行体系，带领人族从万族脱颖而出。 后来发展到春秋战国时代，诸子百家争鸣，儒家出了一位圣人和多位亚圣，由此开启了人类教化时代。 人族在争渡中前进，与万族有融通、有摩擦，但深入骨髓的种族观念，导致许多强大的种族始终看不起人族。 人族每多一位强大的修士，就是一份底蕴的累加，能够对其他虎视眈眈的种族起到极大的震慑作用。 黑袍男子的强大毋庸置疑，在拥有合道境后期修为的梁振、以及多位不低于第六境炼虚境的修仙者围攻下，长时间立于不败之境，称得上修为通天。 若为人族，必是人族之幸。 然而，一入魔道深似海，从此同族是路人。 此时的黑袍男子，正对人族同胞挥动屠刀，他不似先前那般随意戏弄试探，而是打出了真火。 魔刀龙牙，在黑袍男子手中简直是大杀器，将一口血色古棺从头至尾劈开。 古棺裂开的刹那，一个衣着古老的女子从棺中飞出，她容貌不过二十来岁，但满头白发随风飘舞，双目中流转着岁月的沧桑。 龙牙刀气形成实质化的黑色长河，自女子的头顶席卷而下，要将其劈为两半。 女子一声清叱，手中拂尘猛地甩去，如巨鞭凌空挥落。 二者相撞的瞬间，爆音如雷，虚空破碎，拂尘卸去了大部分刀气，但仍有数条破碎的刀气侵入女子的身体。 女子眉头紧皱、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嘴角间有丝丝缕缕的血迹溢出。入体的刀气经久不散，如毒蛇一般噬咬女子的脏腑。 梁振如影随形，出现在女子的后方，伸手帮助女子稳住身形。关切问道：“菱儿，你没事吧。” 楚菱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回头注视梁振，深情款款，嘴角浅笑，再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凤纲，四百多年不见，你又变得年轻了。” 经历过不久前的丹药蜕变，此时的梁振，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确实当得起“年轻”二字。 “菱儿，遇上难缠的对手，我召唤老兄弟出来帮忙，你怎么也出来了？我曾发誓会为你找到根治道伤的神药，可是三百年过去，我还未能够走出村子，你这一出来，没有神药的救治，很快就……” 再见昔日的红颜知己，梁振心绪无比复杂，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有痛彻心扉的自责，有得而复失的隐忧…… 话未说完，一只白皙的玉手轻轻堵住了他的嘴唇，“你若安然无恙，我可以安心在地下长眠，直等你寻到神药的一天，但如今你身处险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与你一起面对，修行路上多尸骨，多少等待终成空，你若不在，我的等待也没有了意义。” 梁振的脸上，有两行湿润，那是泪滴划过的痕迹。 人生在世，饱经离合悲欢，很多人的心会变得坚硬而冷漠，修行路上，看惯花开花落，总有一个人会成为美丽的风景，让人死心塌地去守护，或许这便是修行的意义。 第四十章 强者间的战斗 “凤纲”这个名字，今日被人两度提起，颇有种时间更迭、空间错位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自己都差点忘了曾有过这样一个名字。 昔日两小无猜的两个人，先后踏上了相同的道路，修行路上便不再孤单。 楚菱如出水芙蓉清丽出尘，仿佛与道天然相近，是修行的好苗子，及笄之年便踏上修行路。 凤纲体质一般，但有些不同寻常的经历，他一直在努力追赶，只为与那个人同行。 后来，他知道她遭受敌方阵营的人围攻暗害，连夜赶去援救，但终究晚了一步。 她惊才绝艳，在以一敌十的情况下，斩杀对方八人，被一个修为高深的老妪从背后偷袭，一掌震碎了丹田，击穿了气海。 那一夜，只恨时间太快，距离太远，那一抹身影倒飞出去，凄艳而无助，仿佛晴天霹雳轰击在他的身上，一时间，撕心裂肺的吼声震动山川。 那一夜，他陷入疯狂，面目狰狞，一把柴刀吸收了他全部的精气神，宛如神兵仙宝，刺穿了对方的胸膛，卸下了对方的头颅及四肢，就连尸体都被他剁得粉碎。 侠客仗剑走天涯，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让战斗成为了艺术。 他的疯魔举动，狂暴、无情、血腥，理智被杀戮压制，早已荡然无存。 对修士而言，丹田气海是根基所在，根基既毁，很难重新塑造，甚至生命都会消殒。 他将能够让他修行进阶的天药给了她，暂时遏止丹田气海的崩溃趋势，但大道之伤，让她生命消耗严重，需要更高阶的神药才能根治。 于修士而言，最不够用的便是时间，为了争取时间寻找神药，他将她封印地下，借山川精气稳住伤体不再恶化。 这几百年，除了修行增强修为，他几乎将全部精力用在寻找神药上。 某天，一个强大的炼气士告诉他，在未知之地有个世外桃源，地域辽阔、物产丰富，其间可能有他要寻找的神药，但允许他进入其间的代价是，他必须成为其中的护宝人，守护某一宗神物。 他不计后果发下誓言，答应成为护宝人，终于获得进入其中的资格。 事到如今，神药未曾寻到，他还要承受誓言枷锁的束缚。 白发飞舞，红颜依旧，往事历历，清晰如昨。 “菱儿，我对不起你，至今没能找到神药。” “凤纲，命运如此，不必强求。” “生死关头还卿卿我我，真是心大。”黑袍男子的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梁振双目微红，将楚菱护在身后，“今日一战，无论成败，我陪你上路。” 楚菱微微摇头，轻笑着为梁振捋了捋散乱的鬓发。 梁振提刀上前，刀气四溢，这一刻，他不再保留，将全身修为提升到极致。 过了今日，身负大道之伤的楚菱便不存于世，他活着的意义，也便失去了。 这一战，将是他人生最后的绚烂。 魔刀龙牙在黑袍男子的控制下，一次次穿透坟墓中爬出的活死人的身体，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村中，令人肌体生含。 这是至强者间的战斗，寻常修士根本无法插手，只能静等着战斗的结果。 黑袍男子的妖异强大，给所有人巨大的压力。 有人想默默离开，但此方天地间有种无形的屏障，隔绝与外界的联系。 云杉蹲在树的枝杈间，默默审视着蚩尤先前赠送的兵器和纳戒中的物品，思索危急关头哪一件可以保命。 崔崇久紧握拳头，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姬元凌手持虚空镜仿品，神色凝重，重瞳中有金色文字流转，专心推演这一战的运与势。 八阵图仿品在诸葛青璇的手中沉浮，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八种阵图交替演化。 封紫陌双眼迷离，暗叹这桃源村真是卧虎藏龙，若非先前拜访过梁振，差点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疑似飞升的阴长生、未知底细的老鬼、神秘的黑袍男子，给了他太多的震撼，就连村长梁振，竟也有合道境后期的修为。 “大乘境的魔修，果然强大无匹，你们都退下吧。”梁振对着余下的三口古棺及十六名活死人摆了摆手。 “你要与我单打独斗？有点意思。”黑袍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魔刀，露出玩味的表情。 梁振目光坚定，此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与黑袍男子隔空对视。 两人尚未出手，但无形中的威压已让周围的土石和房屋彻底崩碎，罡风如刀，蕴含着莫大的威能。 极尽升华之后，梁振的修为达到合道境圆满，隐隐有破入第九境大乘境的趋势。他与黑袍男子战到一起，速度快到极致。 众人只看到一黑一灰两团光影剧烈碰撞，磅礴的刀气划破虚空，两相碰撞，火星四溅，如烟花般绚烂。 短短片刻，二人出手上千次，每一击都凌厉无匹，大地被刀芒犁出数十道宽大的裂缝。 黑袍男子身形快如闪电，黑云领域如形随形，围在梁振周围，要将其困在中间。 彻底释放的梁振再无半丝顾忌，如一尊威武的战神，手中的柴刀脱离了有形之体，化作一条巨大的蛟龙，怒吼着冲向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宁神戒备，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尽管他的修为比梁振高，但此时狂暴的梁振比他更像杀神，蛟龙咆哮杀来，两只前爪携穿金裂石之威，口中的龙炎隔空喷射过来。 这些都是表象，乌黑的柴刀才是最致命的攻击。 黑袍男子挥动魔刀，以凶兵龙牙斩碎附近虚空，瞬间转移到空间裂缝之中。 攻击目标消失，柴刀化成的蛟龙张牙舞爪，撕裂虚空杀了进去，梁振亦跟了进去。 天地间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风吹树叶的声音、众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强者间的战斗每一击都惊天动地，数息后，梁振从虚空裂缝中横飞出来，他的头部遭受重创，头皮缺失一大片，露出鲜血浸染的白骨，只要再往下压一分，就足以将他的头盖骨掀开。 紧接着，黑袍男子从虚空中走了出来，他也好不到哪儿去，脖子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黑色的血液向外渗透，他的左臂被齐肩斩断，黑袍破损极其严重，很多地方肉体已经露了出来。 第四十一章 望乡台开启 “你不错……你很不错。”黑袍男子看向梁振，尽管前一秒还在打生打死，但此刻难掩赞赏之色。 “我方才依稀看到了一线进阶的机遇，但于我已经没有太大用处，过了今日，我将和菱儿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走黄泉路，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从此了却前生事，誓言枷锁也奈何不了我。”梁振边说边回头看了眼楚菱，心中无比释然。 黑袍男子循着梁振的目光，看向脸色苍白的白发女子，“活着不好吗？偏要寻死。” 梁振心有戚戚焉，“‘紫晶莲’这样的神药，堪称举世难寻，我曾走过许多地方，沿着传说去寻找，终究还是无缘。” “既然你去意已决，那我送你最后一程。” 黑袍男子惨笑，借着闲聊的时间，他已经将伤体修复的七七八八，断臂重生，脖子上的刀伤也减轻许多。 梁振时刻关注着黑袍男子的动向，亦在运转玄功疗伤，他头顶的伤势加速好转，已经生出一层薄薄的半透明头皮。 二人相视，心领神会，魔刀龙牙与柴刀剧烈震动，好战因子透过刀体，形成实质化的刀芒。 刀光纵横，灵气汹涌，魔威四溢，二人的战斗更加惨烈，当所有的术与法用尽，二人换了种返璞归真的战斗方式。 魔刀对柴刀，针尖对麦芒。 二人杀到力竭，仍未有哪一方倒下，尽管他们的身体已经破损的很严重，但滔天的杀意如潮水一般，支撑着他们战斗到最后。 渐渐地，境界稍低的梁振有些捉襟见肘，他的伤势比黑袍男子严重许多，一只眼睛被打爆。 黑袍男子左肩至右腿，被梁振的柴刀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差点被剖为两半，有一小段肠子漏了出来。 二人的连番战斗，将这方小世界的空间壁垒打穿了多处，小世界有些地方严重崩塌。 就在这时，天空中下起了血红色的雨，大雨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将小世界渲染的妖异而凄美。 呜呜呜，自崩塌的空间壁垒深处，有悲戚的哭声传了出来，随即一股充斥着腐朽与苍凉的气息向四周蔓延开来。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望乡台开启了，这座一直在传说中存在的古台，今日生生被二人的战斗拉回了现实之中。 空间壁垒崩塌，一条幽深而黯淡的通道出现在桃源村的西面，沿着通道一直前行，就能够到达望乡台。 权倾一时的官宦，生活窘迫的百姓，风度翩翩的名士，征战沙场的兵将……人死之后，都会来到望乡台，回顾平生经历，告别陪伴多年的故乡和亲人。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在这世上，若问乡情最浓的是谁，无疑是沙场上的将士，他们的家庭、命运与朝廷的兴衰沉浮紧紧连在一起。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统治者的穷兵黩武，让多少家庭分崩离析，让多少有情人望眼欲穿。 有生之年能够返回家乡的，皆算是比较幸运的人，还有许多人战死沙场，初次离家便是永别。 所以，望乡台上，几乎每日都有惨死的将士痛苦追忆，嚎啕大哭。 “望乡台开，神物将现，我就不与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周旋了，先行一步。”黑袍男子说罢，化成一阵黑雾冲进连接望乡台的通道中。 黑袍男子走了，大雨如血水泼洒，将梁振的浑身淋得湿漉漉。 “菱儿，望乡台开，我这就带你去寻找一线生机。” 梁振拖着伤体来到楚菱的跟前，伤势太重，走路都有些发颤。 “凤纲，生死有命，不要再强求了，我已经以活死人的方式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今天还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这几百年为了救我，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等我死后，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为自己活一回。” 楚菱为梁振擦去头上的汗水，眼中灵光闪动，他活不了多久了，充其量只能撑两三个时辰，她不愿看到凤纲为她无辜殉情。 “菱儿，咱们去望乡台吧，若找到紫晶莲，那便是苍天有眼，咱们命不该绝，若是找不到，咱们就在望乡台上最后看一眼家乡。” 梁振目光坚定，决定抓住最后的机遇搏上一搏。 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众人的眼中。 云杉心头剧震，内视纳戒空间，刚好有一株紫晶莲。 药分九级，依次为‘凡、黄、地、灵、玄、天、神、圣、祖’，神药的稀缺程度，甚至还在大乘修仙者之上，在这世间，第九境大乘境的修仙者屈指可数，但也有迹可寻，神药不仅数量少，其生存环境更是挑剔，寻常环境、寻常地域根本无法生存。 有人急需紫晶莲这种千载难寻的神药救命，可偏偏他正好身怀此药，甚至他还有比紫晶莲贵重千百倍的人界花瓣，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奇巧之事。 “该不该拿出神药？”云杉心中有迟疑，有挣扎。 踏上修行路后，他深知神药的珍贵，每一株都可以在危急关头保全他的性命。 对方只是一个陌不相关的人，他完全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其不管不顾。 可是，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声音，“见义不为非君子，见死不救枉为人”。 “我不是什么君子，但忧患谷中的磨砺、亚圣孟子的奖励，让我懂得了生与义的真谛，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指引我拯救这一对苦命的有情人。” 选择总是让人痛苦，云杉内心波澜起伏，定定地看着梁振与楚菱。 强者的洞察力非同一般，尽管梁振没有特地关注其他人的反映，但他有意无意间察觉到云杉的异样举动。 他冲着云杉点了点头，随即拉起楚菱的玉手，二人缓缓向望乡台通道走去。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在二人进入通道前，云杉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神药紫晶莲稀珍，但自己明明有能力帮助别人却袖手旁观，他怕有朝一日回首过去，会忍不住轻贱现在的自己。 第四十二章 横插一手 梁振和楚菱停下脚步，满脸诧异地看了过来。 “你们不用去望乡台冒险了，我曾在机缘巧合中得到过一株紫晶莲，可以赠与你们。” 云杉语气平淡，自他决定将紫晶莲拿出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便充满了释然，失去了一株神药，但他的内心却从未有过的平静。 “紫晶莲？你真有紫晶莲，可是，如此珍贵的神药，你竟然愿意拿出来？”梁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梦寐以求的紫晶莲，已经做好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找，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不仅身怀紫晶莲，还愿意拱手相送，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就像是天方夜谭。 正常人都会觉得云杉的举动很蠢，只要他不说，没有谁会知道他身怀神药。 但是，云杉凭本心行事，不在乎他人的看法。 他将紫晶莲取出来托于掌中，三瓣莲叶的神莲，大约一尺来高，紫气流转，像是由紫色的水晶雕琢而成。 不远处的众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圈都有些通红。 崔崇久神情一振，右手袖口中有一柄短刃滑到手中。 “缺心眼的傻子，神药都舍得拱手送人，梁振修为虽高，但此刻重伤在身，我若出手，得到神药的机会很大。”崔崇久暗暗自语。 梁振与楚菱互相搀扶着走来，云杉带着紫晶莲加快步伐迎过去。 双向奔赴的意义，就在于能让彼此在最短时间内相遇。 就在这时，崔崇久从另一个方向冲了过来，“云杉小友，我想与你做笔交易，把紫晶莲给我，价格任你开。” 梁振霎时戒备起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柴刀随时准备脱手而去。 云杉露出厌恶之色，“早知你不是什么好鸟，这紫晶莲是他们的救命之物，你也想打它的主意？” “好东西谁不想要，况且还是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的紫晶莲。”崔崇久贪婪之色跃然脸上。 不远处，封紫陌无语扶额，一脸嫌弃地看着崔崇久，心道：“这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皇帝真是瞎了眼，朝中多少正道直行的官员晾在一边，偏偏器重这样一个投机取巧、心术不正的阉人。” 一想到他前脚刚离开司天监，皇帝就任命司马道子为太子太师，代管司天监，他就一阵火大。 朝廷上下，谁不知道司马道子包藏祸心，可皇帝偏偏对其委以重任，若非皇帝昏庸，极有可能是为了恶心、敲打他。 与秽世邪龙的战斗，艰难而惨烈，皇帝只重结果，所以他才会被发配到这个地方，堂堂司天监前监正，沦落到要给一个阉人当枪使。 就在前一分钟，崔崇久暗自给他传音，让他去将紫晶莲夺过来，但被他拒绝了。 没想到，这阉人竟然要亲自去抢。 云杉神色凛然，炼神炉在身侧悬浮，崔崇久若敢明抢，他直接一炉子盖上去，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管家伤体未愈，在妖艳女子的搀扶下，来到封紫陌的身边，“封监正，崔大人是不是魔怔了，如今天子镇国剑已经离去，失去了强大倚仗，他怎么还敢在这时候去抢夺神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崔大人不是魔怔，而是在神药的诱惑下，终于不再伪装隐忍了。”封紫陌目视崔崇久，心中闪过一丝冷笑。 紫晶莲紫气氤氲，神华流转，眼看即将送到梁振的手中，崔崇久骤然加速，瞬间掠过云杉的身前，一手向紫晶莲抓去。 “阉人敢尔。”梁振怒发冲冠，心提到嗓子眼，柴刀快如闪电，力劈崔崇久。 炼神炉距崔崇久最近，携带熊熊火焰，当先朝着崔崇久镇压而去。 云杉早有防备，已提前将紫晶莲放入纳戒之中，但崔崇久此时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修为瞬间暴涨，一拳轰在炼神炉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炼神炉剧烈震荡，被崔崇久打得偏移方向，炉壁上有一个清晰的拳印，就在这时，梁振的柴刀杀至，正好劈在偏移的炼神炉上，刺目的火星向四周迸溅。 云杉处于战斗的中心，被灵力风暴冲撞得倒飞出去，千钧一发之际，崔崇久如影随形靠近云杉，伸手去摘云杉手上的纳戒。 众人心提到嗓子眼，万一被崔崇久抢去纳戒，紫晶莲也就失去了。 云杉握拳护住纳戒，崔崇久一手将云杉的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中的短刃随即撩了过来，要将云杉整只手齐肘挑断。 王府管家司马奕目瞪口呆，嘴角微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崔大人……怎会……也如此厉害……他不是从未踏足修行路的普通人吗？” 封紫陌神色平静，暗叹“这才是真正的高人，身怀惊世修为却从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一飞冲天，跻身人上人。”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崔崇久自进宫以来，凭借自身努力一步步成为皇帝和司马道子身边的大红人，纵然满朝文武对其行事风格指指点点，但依然动摇不了他在朝中的位置。 除了擅长左右逢源之外，没有非凡的手段绝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料想昔日违逆过、阻挡过他的那些人，大多已经被他暗地里剪除，成为阴曹地府的游魂。 短剑锋芒毕露，寒光在清晨尤为刺眼，剑刃划过云杉的衣袖，剑气隔空侵入云杉的臂肘，鲜血瞬间将麻衣浸透。 云杉手臂颤动、有些不听使唤，几条主要筋脉被剑气挑断了，所幸骨肉还未彻底分离。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崔崇久的修为惊世骇俗，云杉根本来不及避退。 这时，梁振、楚菱、三口血色古棺、十几位从桃源村先人坟场中爬出的老人、炼神炉等已经将崔崇久团团围住。 “封监正，如今我身临险地，看在同朝共事多年的份上，还请助我一臂之力。”崔崇久封紫陌的援助。 封紫陌摆了摆手，“此不义之举老夫不屑为之，崔大人修为卓绝，想必自有抽身之法。” 说罢，封紫陌转身离去了，眼不见为净。 “封紫陌，你竟敢见死不救，他日朝堂之上，咋家必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崔崇久怒不可遏，恶言相加。 第四十三章 灭绝刀谱，长青宝诀 在众人的围困之下，崔崇久倍感压力，但他不甘心就此放弃。羸弱的云杉就在他的身边，他还有最后的机会。 手臂受创，几乎断裂，云杉强忍住剧痛尽可能与崔崇久拉开距离，曾几何时，他想逮住机会将这个阉人杀之而后快。 而今看来，这个目标短时间怕是很难实现。 这些年，崔崇久瞒住了所有人，暗自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合道境，不得不说，此人的修行天赋非同一般。 “阉人，你若再不罢手，我必斩你。”梁振双目圆睁，有鲜血自头顶滑落脸上，看起来狰狞而恐怖。 崔崇久冷笑，“将死之人，别在这里大言不惭，你的修为虽然比我高，但此时身受重创，已是强弩之末，我不惧你。” 在众人未注意的地方，炼神炉凭空消失了，炉灵的心中憋着一口气，这几日的遭遇是他炉生的黑色记忆，涌聚在桃花源的强者太多了，并且有很多都在合道境及以上。 即便放在遥远的上古时期，合道境也从未如此多见。 下一刻，炼神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虚空撞在崔崇久后背之上，这一击‘快、狠、准’，除了云杉之外，众人始料未及。 身体塌陷、骨头碎裂的声响伴随着崔崇久前扑的动作清晰可闻，云杉见状，烂木棰蓄积雷电之力砸在崔崇久胸口之上。 “咔擦”，崔崇久的胸骨又断了几根，紧接着梁振的柴刀飞来，斩向崔崇久的左腿，三口血色古棺中溢出缕缕阴煞之气，自伤口处侵蚀崔崇久的血肉。 楚菱手中的拂尘甩落，数十缕白色的丝线脱离拂尘，如一条条绳索将崔崇久束缚的严严实实。 崔崇久身体翻转从地上跃起，运转玄功让身体暴涨了好几倍，捆绑他身体的白色丝线发出数声清响，先后被绷断。 他一掌自空中拍出，直取云杉头部。 云杉连番闪退，但浑身如陷泥沼，行动十分缓慢。 这就是强者的领域，合道境强者的一举一动，都能搅动世间的势，当他们有意控制一方空间，便形成了领域。 云杉心中苦笑，淬体境圆满的修为，放在外面的凡俗世界已经是少有的强者了，放在修行世界中，也只是垫底的存在。 在合道境强者的眼中，淬体境就是初涉江湖的“小虾米”，一指头就能将其按死。 “怎么办？这处境简直无解啊。”云杉急的六神无主，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匹练自云杉体内迸发出来，锋芒凌厉地劈向崔崇久，崔崇久侧身避开，千钧一发之际，炼神炉回到云杉的身边，将云杉紧紧护在里面。 这白色匹练，是不久前天子镇国剑剑灵灵犀于分别之际留给他的，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一击失手，崔崇久远遁，此时梁振、楚菱、炼神炉、三口血棺、以及十几位从坟墓中爬出的老人，已经出离了愤怒，若是再纠缠下去，恐怕形势将对他很不利。 云杉将紫晶莲递给梁振，独自找了个地方疗伤，他现在不缺药材，有能力接续被崔崇久剑气割断的经脉。 一株紫晶莲足以挽救楚菱的性命，至于梁振的伤势，云杉浑不在意，以梁振合道境后期的修为，只要不丧失活下去的念头，修复伤体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昨夜至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桃源村深受其害，七个村民葬身在火海中，还有十几个村民在梁振与黑袍男子的战斗中被波及，受了很重的伤。 管家领着众人寻找崔崇久的下落，而今的崔崇久摇身一变成为绝世高手，在这桃源世界中，是一道强大的护身符，如果找到并与其交好，后续的安全就有了很大的保障。 桃源村西面，连通望乡台的通道依然还在，梁振和楚菱选择逆向而行，分别数百年的两人，而今获得了新生，不想再去冒险了。 云杉的体内，两片人界花花瓣流转温润的光泽，若有若无的气息隐隐指引他进入望乡台。 “该不该进去？”云杉注视望乡台通道，听着来自不同世界的亡魂的悲泣，陷入了沉思。 “小兄弟，望乡台不是什么善地，其间龙神混杂，来自各个小世界的强者时常出没，若非有不得已的理由，我劝你还是别进去了。” 梁振不愧是享有盛名的先秦炼气士，才一刻钟的功夫，就将伤体修复得七七八八了，在其身侧，脸色微白的楚菱向云杉轻轻颔首。 紫晶莲的效果立竿见影，楚菱的大道之伤已经被治愈，气血亏损的问题完全可以通过后续修行加以弥补。 看着二人生命无虞，云杉会心地笑了，一株紫晶莲，挽留了两条生命，楚菱是梁振活下去的精神支柱，紫晶莲救活了楚菱，就等于间接救下了梁振。 云杉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径直朝着望乡台走去。 突然，梁振叫住了云杉：“小兄弟留步，你愿意将紫晶莲相赠，令我二人感激不尽，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云杉摆了摆手，“神药宝贵，主要在于它能够救人性命，我愿意拿出来，是因为不忍心看着你们彼此有情有意，却抱憾地双双殒命，今日拿出神药，也算是将好钢用在了刀刃上，让神药真正发挥作用，我不后悔，你们不必客气。” 梁振目光炽热，“小兄弟高义，你若不嫌弃，我愿与小兄弟结为异性兄弟，此生生死相扶、荣辱与共。” “这……”，云杉顿觉头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云杉兄弟先前赠与紫晶莲的时候何其爽快，为何此时反倒犹犹豫豫的了，是嫌弃我们么？”楚菱开口，话语间夹带着小小的幽怨。 云杉挠了挠头，自忖道：“人家都不嫌弃我涉世未深，修为低下，我还顾忌个啥？”于是红着脸答应了。 梁振开怀大笑，拉着云杉的手朝着村东的石山向天地立誓，而后将数道修行意念导入云杉的识海。 云杉神入识海，发现识海中多了一些东西，有《灭绝刀谱》、《长青宝诀》两种尚不知品阶的修行功法，还有梁振的强大意念寄居在云杉的识海深处。 第四十四章 跨越时空的爱情甜到腻 战斗结束，桃源村烟尘消散、突然安静得有些可怕，丧失亲人的人抱着亲人的尸体默默啜泣，村里的小河再不似先前那般热闹，因为缺少孩子的嬉戏而变得冷冷清清。 望乡台通道的出现，让村民们惶恐不安，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心头，再没有精力去田间耕作。 一些年岁较大的人，浑浊的老眼中有泪光闪烁，他们的思绪因为望乡台的开启而变得有些凌乱，好似凭空多出了一些原本不属于他们的记忆。 “我要走了，去望乡台，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原来我们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所有的经历，不过是掩藏在繁花背后的一场梦。” “我们的先祖带着誓言进入这个地方，以为可以在偏安一隅中寻得安稳，殊不知，终究要回归到时空的乱流中。” “我是活人，不想去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死地，但是，我的身体竟有些不听使唤，我的灵魂忍不住要到那个地方去。” 刚开始是老人，继而是中年一辈，最后就连不经世事的孩子们都在梦呓，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呼唤他们。 望乡台，如一个巨大的磁场，要将桃源村中所有的生灵吸附过去。不以个人的意愿为转移。 就连已经决定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梁振也不例外，数百年前立誓之时，他是见证者，更是亲历者，如今所受到的影响更大。 桃源村中，外来者和原住民想尽各种办法对抗望乡台的影响，有的将传承了数百年的老古董都翻出来了，有短刀、弓弩、棋盘、战衣……，凡是烙印上岁月斑驳痕迹的物件，都早已武装在众人的身上。 “元凌兄，望乡台本是死者回望家乡的最后一站，此次现世，看样子要将咱们全部召唤进去，你可知这是什么原因？”诸葛青璇看向身边的青衣男子。 “这或许牵涉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自进入桃花源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中就隐隐有些不安，大家所见到的桃花源是一安静派祥和的景象，但我所见到的与你们截然不同，阴风惨惨、神鬼游荡……” 姬元凌的重瞳有神秘的符文流转，这种易学天赋，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就连易家先贤都无法获得。 诸葛青璇拢了拢耳边的秀发，“看来咱们早已身入局中，此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姬元凌郑重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既然无法拒绝，不妨进去经历经历，我很好奇，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谁在主导？” 村中河畔，梁振、楚菱、云杉三人面对河水怔怔出神，就在这时，梁振突然情绪变得十分激动，时而恍然大笑，时而面露悲色。 “我知道他是谁了，原来是他回来了，五百多年不见，没想到他竟然走上了一条不归的邪路。我才说怎会那么熟悉……” “凤纲，你怎么了，你说的他究竟是谁？”楚菱挽起梁振的手，一边安抚梁振的情绪，一边问道。 云杉满脸焦虑，“是啊大哥，有话好好说，你别吓我们。” 梁振稳住情绪看向二人，“先前你们所看到的黑袍男子，我想起来了，他是徐福，先秦的大方士。” 楚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他第一眼就能叫出你的名字。” 云杉不解，“按照史书记载，徐福出海为始皇帝寻找长生不老药，之后便杳无音信，没想到他竟然还活在世间，那他到底有没有得到长生不老药，始皇帝莫非还活着？” 梁振否定了云杉的猜想，“有没有寻找长生不老药不得而知，但我可以确定，始皇帝当年确实驾崩了，他长久等不到徐福的音讯，临死前为了消除方士之患，假借焚书坑儒的名义，坑杀了数以千计的方士，我曾经乔装混入军队之中，参加过始皇帝的葬礼。” “我们这些迁徙来桃花源的人，就是当时被满天下追杀的方士，始皇帝驾崩两年后，徐福从海外归来，短时间内统一了逃散各地的方士，并为我们找到了桃花源这个与世隔绝的风水宝地安生，代价是我们立誓生生世世为他守护一件重宝，直到他的后人来取的那一天。我当时并不想被誓言约束，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需要借这块风水宝地寄放菱儿的棺椁。所以，我屈服了。” 楚菱温情地握紧梁振的双手，“凤纲，是我连累了你，此生我欠你太多了……” 梁振笑着摇了摇头，“傻菱儿，我做这一切，不仅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啊，我们修行者的寿命本就比普通人漫长，若是没有你的陪伴，所有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数百年来，我在桃源世界中寻找紫晶莲，除了几处绝地，几乎走遍了所有的地方，当我灰心绝望时，就常到你的“墓碑”前坐坐，说些心里话，说完又信心满满地出发，开启下一站的跋涉，数百年来，你始终是我心中的一盏灯，无论生命中有多少的黑暗，总能给我光亮与温暖……” 梁振话还未说完，楚菱早已泪流满面，“凤纲，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曾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的声音，你的情绪，即便隔着墓碑与黄土，我一样能听得清清楚楚。” 情到深时，二人心照不宣转身拥抱在一身。 “不见你时，我为梁振，再见你时，我为凤纲。” “此生此世，我们都要好好的。” 一大波的深情告白，让云杉甜到腻。 云杉识趣地离开了，将时间与空间留给你侬我侬的两个人。 在确定了大方士徐福的身份后，他的心里有阴云笼罩，数百年前与桃花源息息相关的人出现了，并且已然成为了邪魔外道，对于整个桃源小世界的生灵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兴许是最近经历太多的缘故，云杉隐隐觉得无形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穿透一段古史，强行将毫不相关的人和事联系在一起，最后的结果，无疑指向桃源村守护的那件重宝。 “那件重宝就是人界花吗？” 或许只有去到望乡台，才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四十五章 亡灵哭哀哀 两日后，望乡台通道的吸力愈发强烈了，村民们灵魂深处仿佛觉醒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记忆，原本战战兢兢、坐卧不安，现在已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尤其是一些尘封的老物件，被取了出来，经过一番擦拭打磨，重新焕放了光彩。 在村长梁振的带领下，他们有组织地进入通道，奔着望乡台而去。 随着村民越来越少，桃源村变得幽寂而死气沉沉。 自那场抢夺紫晶莲的变故后，崔崇久远遁，不知所踪，管家司马奕带着众人去寻找，但始终没有找到。 桃源村的经历，给司马奕留下了至为深刻的印象，他早已做好跑路的准备，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他带着为司马道子寻找人界花的重要使命而来，本想着可以好好地立功表现，可到头来出师未捷，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去他娘的人界花，老子不想搀和了，那么多的绝世强者，就连上古蚩尤、九婴都蹦出来了，最后难免会有一场生死恶战，老子肉体凡胎，还争个屁。” 管家一脚将桌子踢翻，强忍住桌子反震的疼痛，嘴里骂骂咧咧。 他想走，望着村口的石山怔怔出神，甚至已经小跑着离去，任由艳丽多姿的尤物在后面追赶，他始终不为所动，在他眼里，女人终究只是玩物，尤其是这种以色侍人的女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鬼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停留。 两刻钟后，司马奕垂头丧气地坐在村中阴长生曾坐过的大青石上，满脸悲戚，如丧考妣，艳丽女子静立在身边不敢吱声。 “我只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为何无法离开。”司马奕百思不得其解。 他命令荆州太守王奕，武陵郡守邱义成召集同行者商议，众人表情无比严肃，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 有钱王八大三辈，宰相家奴七品官。 阉宦崔崇久离开后，大家已接受现实，凡事以王府管家司马奕马首是瞻。 其实在近几日里，许多儒家读书人也像司马奕一样曾尝试离开，但都被秘力阻挡。 最终，包括云杉在内的所有人都进入连接望乡台的通道中，桃源村人去屋空，更显得荒凉不堪。 通道幽深而昏暗，看似距离望乡台很近，实则路途无比遥远。 众人循着哭声沿着通道一路走去，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悔不当初的言语，那经久不散的悲意，在通道中萦绕。 渐渐地，众人的情绪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莫名地烦躁起来。 有官身的儒家读书人，以官印帮助众人隔绝哭声。 姬元凌与诸葛青璇，也以秘宝护住了一些人。 管家司马奕紧紧跟在荆州太守王奕的身边，与他同行的艳丽女子，识趣与待在诸葛青璇的一侧。 经过了忧患谷中的历练，云杉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默默运转《混元道藏》功法，将精气神维持在充沛的状态。 通道中的空气中夹杂着浓重而腐败的血腥味，让人恶心作呕，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边走边观察周边的景象。 半日后，众人离望乡台越来越近，隐隐可以看到望乡台附近人影绰绰。有战场上身死的将士，有寿终正寝的老人，有在天灾人祸中丧生的百姓……从王侯将相到普通庶民，从人族修士到妖魔鬼怪，这是一处万族凄凉落幕的秘土。 繁华之后，万事皆虚。回望过去，哭声撼天动地。 “曹贼残虐，斩杀我袁军九万余人，大军过处，尸山堆积，血流成河，让我回去，我要重上战场，杀退敌军，斩下曹贼首级。” “我赵秉两岁识字，三岁知礼，二十岁读书破万卷，三十年背井离乡追求功名，到头来依然碌碌无为，父母亡故不在身边，知心之人嫁作人妇，功名利禄如水月镜花，早知如此，我就该认清现实，陪在他们身边。”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这‘汝南王’的封号，是万千将士用鲜血生命换来的，但皇帝仅凭小人几句谗言，就轻易夺了去，昏君无道，若没有我等浴血奋战的将士，哪有你的稳固江山……”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天长地久，什么生死相依，刚开始的时候说尽知心话，最后还不是红杏出墙跟了别人，人至贱则无敌，我真想亲手杀了你们。” …… 众人越往前，视听越清晰，看到了许多哭嚎的场景，听到了许多感慨和怨悔。 佛家慧者曾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人的“贪、嗔、痴”三毒，是造成烦恼痛苦的根源，但这也是驱使一个人思想行为的因子，有了这三毒，人生才有追求的动力。 但过于苛求，过于沉湎，就会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留下无尽的苦痛与悔憾。 望乡台，望故乡，感旧事，忆神伤。 眼前所见之景、所听之言，是贯穿多个时代的遗音，心中有不平事，成为他们枯守的执念。 世事变换轮转，沧海成为桑田，他们依然过不了思想这一关，宁可不投胎转世，也要寻个自认为合理的说法。 云杉看向望乡台一阵失神，曾几何时，是否他的父母也来过这个地方，哭泣命运的不公，担忧他们兄妹两的处境。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他希望自己的父母都已释怀前尘旧事，安安心心进入轮回，开启新的一生。 在望乡台的某个角落，两道孤单的身影默默关注不远处的少年，脸上盈满悲戚之色。 “该死的朝廷，为了探寻桃花源的秘密，连个少年都不放过。云杉，我的儿子，是父亲害了你啊。” 突然，云杉的心头一阵颤动，感觉到了一缕熟悉的契机，就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他奋力上前寻找，但终究一无所获，他的心中凭添了几许失落。 亡灵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宽广的望乡台上人来又去，从来都不缺少故事与回忆。 活人不知此身贵，至死方觉叹息长。 第四十六章 杀戮之光 到达望乡台，周围的场景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但入眼可见的凄惨景象，时时触动众人的心弦。 连通望乡台的，是一条条阴晦朦胧的通道，似乎连接着一些未知的小世界。 此时正有不同种族的生灵陆续从四面八方进入这里。 大家的目的地是望乡台，但来到望乡台之后，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迷惘。不自禁又陷入了三大终极哲学问题的死循环。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 许多生灵都是被无形中的通道吸力吸引来的，他们恐怕到现在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相比而言，云杉这方队伍的整体实力略高一些，但也有几方势力与之相仿。 其中大力牛魔族的强者不自禁朝这边瞥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在了云杉的身上。 “族长，那小子的身上有不少好东西。”牛穹走到大力牛魔族首领的身边，低语道。 “牛穹，形势还不明朗，别惹事，先看看情况再说。”族长牛遵出言提醒。 牛遵已然注意到距云杉不远处的桃源村民，其中有几人实力不俗，难以窥其深浅。 大力牛魔族仗着皮糙肉厚，长久以来飞扬跋扈，一旦看中别人之物，必定想尽办法据为己有，所以这一族在万族中口碑极差。 尽管牛遵让他暂做收敛，但牛穹看云杉的眼神，毫不掩饰内心的贪婪。 “就让你再蹦跶一阵子，你所拥有的，注定都将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踏上修行路的云杉，在近乎自虐式的修行中，精神力早就异于常人，他已经注意到来自牛穹的恶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加倍偿之。有炼神炉在手，外加许多底蕴，他丝毫不惧对方的挑衅。 更何况，还有一众同行者及几天前刚结识的梁振与楚菱等人，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云杉被外族欺凌。 各族先后抵达，都在暗自观望，哪怕是有深仇大恨的数方势力也暂时止戈，骤然间来到陌生而诡异的地方，能活着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通道连贯八方，望乡台正好居于中点，各族慢慢向着望乡台靠近，越往里走，吸力越大，对身体的压迫感越明显。 就在这时，以望乡台为中心的空间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气缭绕的风眼，狂暴的风在周边肆虐，要将各族卷向风眼。 突如其来的剧变令各族惶恐不安、措手不及，成千上万的生灵被卷进风眼之中，一时间，哭喊声、叫骂声、肉体被撕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风眼之中，望乡台在巨力的冲撞下顷刻崩溃，只见一个方圆百米的黑色磨盘机械地转动，那被狂风卷进去的生灵，不仅被巨力撕裂身体，残损的肢体亦被磨盘磨碎。 血水如溪，连带着磨碎的血肉沿着磨盘下面的小口汩汩流出，沿着导槽流入未知之处。 众人不自禁倒吸凉气，不明白亘古及今令人闻风丧胆的望乡台，为何会发生如此异变。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唏嘘中，更让人胆寒的一幕出现了，原先在望乡台上哭泣控诉的鬼魂，还有刚被磨盘绞碎了血肉的生灵魂魄，仿佛被一双双勾魂夺魄的巨爪摄了过来，他们还来不及反抗挣扎，便被扔进黑色磨盘中磨成了碎片。 各族见状，慌乱撤出数百米距离，但也仅仅只能如此。 若是再向外走，就会被时闪时灭的光束斩碎身体。 黑磨盘如绝世杀器，磨灭了各族的骄横与任性。 在此之前，有的族群仗着有替死符、神光遁等手段，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到现在，他们的信心逐渐崩塌瓦解，黑色磨盘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各族的想象。 黑暗中，有一双妖异的眸子始终盯着各族的一举一动，他的身体激动得有些颤动，嘴里喃喃道：“数百年的积淀与等待，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当一场繁华落尽，就会有新的繁华应运而生。来到这个地方，你们都要死，你们的生命精粹与灵魂碎片，将会是最完美的养料……” 经过一轮的研磨，近五万原始魂体，三万新闯入者被磨成了碎片，他们无一例外地化为了最精纯的能量，被暗自转移到了某个地方。 短暂的停顿，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如今摆在各族面前的道路只有两条，要么誓死抵抗、勘破迷雾，奋力地活下去；要么在绝望中放弃抵抗，在黑磨盘下一次的收割中消殒。 各族中不乏绝世强者，他们的眼中有不屈的光芒，脸上有坚毅的神色。 已经摆脱梁振身份，活回凤纲的男子手持柴刀，凝神戒备，在其身边，一身素衣的楚菱面色平静，拂尘斜搭在左臂之上。 大力牛魔族首领牛遵，星猿族王者猿琮，蒲魔族王者蒲翼，血鼎族首领鼎箜……，各自召集部属，商议应对之策。 此外，姬元凌手捏法印，虚空镜仿品光霞流转，将其牢牢护在里面，重瞳开启，仔细检视黑色磨盘。 诸葛青璇手中的八阵图飞速旋转组合，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八种阵图交替演化。 云杉头顶之上，炼神炉起起伏伏，炉灵跃跃欲试，想对着黑色磨盘来几下，但被云杉及时呵斥住了。 …… 大约过了半刻钟，黑色磨盘又开始动了起来，初时速度很慢，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渐渐地越转越快，以磨盘为中心荡起一阵阵刚猛霸道的旋风。 各族心中凛然，新一轮的收割开始了，不知又会有多少生灵惨遭诛戮。 “定风珠”。 “破空符”。 “不动明王印”。 “裂地斧”。 “大力牛魔拳”。 “灭绝九式之‘归墟’”。 “虚空，放逐”。 “八阵八方，我为主，阵名风扬，东南巽。” …… 众强者各显神通，有的主动阻挡龙卷风，有的直接向黑色磨盘进攻。 在各族合力攻击下，龙卷风被击散，黑色磨盘也发生了轻微的震动。 黑暗中的人担心黑色磨盘被毁，出现不可预知的变故，匆忙间扒开腰间黑色葫芦的塞子，一时间，一道令人心悸、拥有毁天灭地威能的白光自葫芦中透出。 各族只看见如练的白光掠过，顿时五分之四的生灵被收割了生命。 第四十七章 蒲魔显威 磅礴浩渺的杀戮之光瞬息而至，黑色磨盘前俨然已成为尸山血海。 死者的脸上布满了惊恐的神色，他们在死前甚至连身体的剧痛都感知不到，就被白光杀死。 不知是谁最先发现了黑色磨盘侧移后形成的黑洞，一万多残余性命的生灵疯也似的争先恐后地进入黑洞中。 数息后黑色磨盘“哐当”一声摆正了位置，磨盘如巨大吸盘将周边的血肉吸附过来，还未来得及撤入黑洞的死者魂魄，在黑色磨盘的研磨下，瞬间破碎。 黑洞幽长，不知通向什么地方，各族生灵及三千侥幸逃过黑色磨盘的鬼魂沿着黑洞一路向前，哭喊声、咒骂声、踩踏声一浪高过一浪。 “大家跟紧点，别被冲散了。”王府管家司马奕出言提醒。 在杀戮之光的摧残下，他们这支雄心勃勃闯入桃源村的队伍损失尤为惨重，崔崇久不知所踪，只剩下封紫陌、管家、姬元凌、诸葛青璇、王奕、邱义成、云杉、艳丽女子，十四名妖修、七名儒家读书人共二十九人了。 桃源村原住民尽管在凤纲、楚菱、一众活死人的关照下，也折损了近三分之一。 这是令人绝望的一天，在黑色磨盘及杀戮之光下，生命薄如纸、贱如草芥。 黑洞潮湿而难行，到处弥漫着腐肉的气息，令人恶心作呕。但众人也顾不了那许多，闷着头、憋着气奋力前行。 伴随着“嗤嗤”的叫声，黑洞上空的气流出现了剧烈的震动，随即像是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扇动着翅膀迅速朝这边飞来。 “有异物逼近，大家马上戒备。”大力牛魔族的首领牛遵大声呼吼，声音如雷。 其实在牛遵发出警示的同时，各族早已经严阵以待。许多人族修士早将引火之物点燃，火光瞬间驱散了黑暗，给各族巨大的安全感。 恐惧源于未知，在火光的照射下，迅速逼近的异物产生了几息的停滞，似乎天生有些畏惧火光。 但这一切并没有本质的转变，在成千上万的异物群体之中，飞出一只体积硕大的妖物，只见它的翅膀一字儿张开有六米多宽，一对深邃的眼睛微微泛着红光，随着眼睑的开合一闪一闪，如一对缩小版的红灯笼。 “这是什么东西”，各族暗自心惊，火光所能照亮的区域毕竟有限，无法洞悉妖物的全貌。 “吱吱、吱吱”，妖物发出断续交替的叫声，扇动着翅膀如一片黑云自头顶压了下来。 封紫陌眼中银光闪烁，手持灵宝量天尺，往头顶上方的虚空中重重一划，就见一道星墙在虚空中凝实，正好阻住妖物的飞行的方向，以免他波及己方生灵。 怪物见状，俯冲向下，一对爪子露出锋利的趾甲，朝着蒲魔一族抓去。 “妖物敢尔。”蒲魔族首领蒲翼一声大喝，向妖物射出数百枚尺长的带毒的锥刺，同时身体以硬碰硬的姿态迎上妖物。 各族紧紧地盯着锥刺，对于许多生灵而言，蒲魔族的“万毒锥”是谈之色变的绝杀之器。 蒲魔族是植物系的王族，有特定的生存领域，平时极少在世间走动，没想到他们也被莫名的力量召唤而来。 这一族陆地战斗能力极强，从根系到枝叶，再到散入空气中的气体，无不具有强大的杀伤力，每一片叶子都如蒲扇版大小，上面长着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邪恶人脸，他们的言语具有巨大的魅惑能力。 “万毒锥”的毒性强大到何等境地，没有人说得清，毒性会随着蒲魔个体的增长而变强，据说达到之境的蒲魔释放的万毒锥，可以毒杀天上的仙神。 黑色妖物似乎意识到万毒锥的强大，在蒲魔族头顶上空调转方向迅速避开，同时蓄力扇动翅膀，以狂猛的风强行改变万毒锥的方向。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种妖物。”蒲翼冷哼，数十条根系宛如活了一般，从不同的方向攻向黑色妖物。 随着黑色妖物的逼近，各族这才发现这是一头异化的巨型蝙蝠，它的瞳孔中红光萦绕，这是嗜血且杀戮过重的表现。 那紧跟在其身后的成千上万的黑色生灵，都是其同族，只不过没有这只体型庞大的罢了。 在蒲魔与巨型蝙蝠厮杀之际，各族也没闲着，纷纷向其他的蝙蝠发起攻击。蝙蝠是黑暗中的行者，最惧怕火光，各族以火攻之，大部分的蝙蝠都在空中盘旋，嘴里发出急促的“嗤嗤”声。 云杉以炼神炉防卫，同时以蝙蝠为目标，练习凤纲传授给他的《灭绝刀谱》中的刀法。 灭绝刀谱共十二式，从第一式“冰封”到第十二式“弑神”，每一式都霸气凌凌，期间蕴含的杀意，仿佛会实质化透体而出。 “冰封”是阻敌与杀敌兼备的刀式，可以凭借冰雪之力镇封敌人，同时深入骨髓的寒气，亦会磨灭敌人的生机。 据凤纲所言，《灭绝刀谱》是他在亲历楚菱被围攻险些殒命、心中万般痛苦与绝望的情形下悟出的刀法，希望以手中刀抒尽心中意，抚平这世间的不平事。每一次挥刀都秉承了灭绝一切的意念，每一式前后都具有紧密的延续性。 若是能够一口气挥出十二式，挥刀者的杀气、意志会攀升到极致，纵然身如蝼蚁，亦敢挥刀向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凤纲坦言，上次与黑袍男子战斗，因为楚菱的缘故，他的意念散了，生出了求死之心，要不然绝不会那般狼狈。 若在巅峰状态下，哪怕黑袍男子的境界比他高上许多，他也有办法将其斩杀，对于《灭绝刀谱》，凤纲有着强大的信心。 云杉踏上修行路的时间还很短，尚未寻到趁手的兵器，除了炼神炉之外，就只有蚩尤赠送的一些袖珍版的东西，比如烂木棰，看起来很不中用，随时都有可能散架，但是威力却非同寻常。 为了练习《灭绝刀谱》，云杉专门请桃源村锻造技术最强的铁匠参照凤纲的柴刀为他锻造了一柄短刀，过程中凤纲贡献了几块难得的神料，虽比不上凤纲手中的那一把，但也达到了上品法宝的级别。 云杉握刀，身体窍穴中的气随之流转，为刀刃增添了一层薄薄的白芒。 “冰封”，云杉低呼，短刀劈向虚空，一缕缕的寒气不断凝实，将数十只蝙蝠牢牢封住，这些蝙蝠被隔断了气息，宛如一个个冰坨子，乒乒乓乓掉在地上。 远处，蒲魔与巨型蝙蝠战到白热化阶段，百十条根须将巨型蝙蝠封锁在内，这些根须除了精于缠绕之外，每一条的间断都锋利无比，将巨型蝙蝠的身体刺出二十余个血洞。 第四十八章 浮空之城 巨型蝙蝠作为万千蝙蝠的王者，妖威弥天，在战斗中经常发出尖锐的叫声，刺的各方生灵耳膜剧痛。 渐渐地，前后发出的叫声频率发生了变化，转化成强大的声波攻击，各族生灵本没有直接参与到与巨型蝙蝠的战斗中，但同样受到了不小的波及，修为偏弱的生灵七窍间血流不止，有的半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头颅，有的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场面极为凄惨。 巨型蝙蝠在与蒲翼战斗的空隙，宽大的羽翼掠过下方的生灵，顿时至少有百十个生灵被收割生命。 蒲翼大怒，万千叶片上的人脸发出怒吼，自他们的口中释放出大量墨绿色气体，向巨型蝙蝠席卷而去。 巨型蝙蝠左冲右突，不愿与蒲翼正面硬拼，蒲翼强大的陆地作战能力，在此地发挥得淋漓尽致，蒲翼意念所及之处，都有一条条根须破土而出，倒卷向空中，形成大片的根网，限制了巨型蝙蝠的飞行。 墨绿色的气体在空气中弥漫，各族都受到波及，所幸他们提前做出防备，并未有所损伤。 但在空中飞行的密密麻麻的蝙蝠就难逃此劫了，当墨绿色气体沿着它们的呼吸道进入身体后，瞬间令它们丧失了理智，进入狂暴嗜血的战斗模式。 此时无需各族刻意进攻，万千蝙蝠早已陷入自相残杀的状态，空气中弥漫着蒲翼的释放的毒气，也掺杂着浓重的蝙蝠血肉被撕碎的腥味。 碎肉血雨倾盆而下，片刻的功夫，蝙蝠的数量锐减到两千多只，巨型蝙蝠一声长啸，强大的声波阻断了墨绿色气体的影响，余下的蝙蝠终于回归清醒状态，但在之前的厮杀中已几乎力竭，难有再战之力。 巨型蝙蝠发出愤怒的嘶鸣，声波类似于神识攻击，在黑洞空间不断回荡，对各族生灵进行无差别攻击，一旦被声波碾碎了意识，就算能够活下来，也会成为行尸走肉。 除了三十多个修为卓绝的各族强者，余者都被声波震得七荤八素，甚至有些弱小的生灵，早已被震得身躯爆碎。 蒲翼距离巨型蝙蝠最近，受到的冲击最大，伸出的根须断裂了近百条，彻底与主根失去了联系。 这些根须与蒲翼气息相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蒲翼的气息瞬间被削弱几分。 巨型蝙蝠趁势向蒲翼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击，双翅如刀，干净利索地向这蒲翼的身体主干斩去。 蒲魔族余下的强者见状，纷纷聚拢到蒲翼的身边，为其争取缓和之机。 “蒲牢，回来，你不是它的对手。”蒲翼见族人蒲牢上前迎战巨型蝙蝠，大吃一惊，连忙出言提醒。 蒲牢的修为与蒲翼相比，所差不是一两个等级，面对巨型蝙蝠毫无胜算。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向前冲，与举行蝙蝠对战。 巨型蝙蝠尖叫连连，在发出超音攻击的同时，一爪子将蒲牢的本体撕碎。 植物系生灵具有极强的再生及修复能力，显然巨型蝙蝠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口中喷出数丈长的蓝色火焰，将蒲牢瞬间烧成灰烬。 显然，巨型蝙蝠是一头变异了的强大妖物，早已掌握了控火之能，才一眨眼的功夫就以雷霆手段杀了蒲魔族的核心成员。 蒲牢的死让蒲魔族陷入疯狂，上百蒲魔族强者自发加入战斗，将巨型蝙蝠团团围住。 一时间，数之不尽的植物根须撑破岩石、撕裂大地，形成一道道密集的根须网，让巨型蝙蝠有翅难飞。 巨型蝙蝠见状，释放漫天大火，焚尽缠身的根须。 “蒲兄，此地不宜久留，咱们一起宰了这不鸟不兽的妖物。”大力牛魔族首领牛遵说罢，一拳轰向巨型蝙蝠。 牛穹见状，摩拳擦掌也加入了战斗。 皮糙肉厚、战力惊人的大力牛魔族两大强者加入后，战局形势瞬间扭转。 蒲魔族以根须封锁、限制巨型蝙蝠的行动，牛遵、牛穹主攻，将巨型蝙蝠狠狠按地上摩擦。 巨型蝙蝠怒不可遏，好不容易脱离二牛的魔掌，头也不回领着一众残兵败将离开了。 各族心中大定，稍微修整一番继续向前。 方才在各族未曾注意的角落，云杉一遍遍地练习《灭绝刀谱》，短时间就掌握了第一式“冰封”、第二式“诛邪”的真义。 一个时辰后，各族终于走出黑洞，进入到一片光明的世界，很多修为稍弱的生灵直觉浑身一软，纷纷跪倒在地上。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悲戚之色，想到望乡台剧变，万千族人身死；想到黑洞中遭遇蝠族袭击，损失惨重，他们瞬间破防，痛哭流涕。 各族首领沉默地看着族人，当生死离别在现实中上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风吹干了各族生灵脸上的泪痕，也吹走了他们心中的悲意与怅惘，当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他们依稀间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天空很蓝，湛蓝的天幕上点缀着数朵白云，就像一块块，轻盈、膨软。 在数里之外，有一座悬空的巨大城池，占地尤为广阔，一眼望不到尽头。 各族纷纷露出惊骇向往的神情，在修行界，悬于半空的建筑物不算少见，但如此雄伟的城池，就连各族古史中都少有记载，仿佛来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就在这时，有宏大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恭喜大家通过望乡台净世磨盘的考验，顺利抵达浮空之城，我是本城城主申屠雄，在此，我隆重邀请大家进入城中，开启另一段奇妙之旅。”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氤氲着七彩霞光的汉白玉天梯自浮空之城延伸而来，直抵各族所在之处。 各族面面相觑，短暂的交流后，纷纷踏上天梯，进入浮空之城。 站在巨大的城门前，看着巨大牌匾上面铁钩银划的文字，仿佛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透射而来。 高大的城墙上无一兵一将把手，城外的空地上也看不到生灵的踪迹，一切是那么安静、甚至有些死寂。 第四十九章 入城 随着城门“轰”地一声开启，各族的视线也被紧紧吸引过来。 各族表情复杂、宁神戒备，不敢贸贸然进入城中，聚集在城门口观望。 这是一座气势恢宏、饱经岁月沧桑的城池，让人见之生畏，生不出一丝一毫的亵渎。 各族瞻前顾后，一时间进退两难。 终于，大力牛魔族在牛遵的带领下，试探着穿过城门，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族群。见该族安然通过，没有异样发生，其他族群这才陆续进入城中。 气势巍巍的城楼显得死寂而空旷，不像是生灵驻扎的城镇，连通城门的主干道如一条巨龙蛰伏，一直向里延伸下去。 此外，条条支道纵横交错，将巨城分隔成百十个功能不同的区域。 入城以后，各种很默契地分散开来，朝着不同的方向展开探索。 这座城池不简单，可能蕴含着莫大的机缘，分开行动，获得机缘的概率要大一些。否则就算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也会引发各族互相残杀。 身处未知之地，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保存实力比所谓的强势震慑更管用。 以司马奕为首的人选择了一条充满市井气息的支道，阉宦崔崇久失踪后，进入桃花源的队伍已经默认由司马奕指挥，云杉、封紫陌、姬元凌、诸葛青璇等人亦身在其间。 云杉本打算与凤纲、楚菱等桃花源中的人一道，去其他地方探索，但司马奕拿妹妹云岚的安危相要挟，云杉不得不选择与司马奕的队伍同行。 在某一瞬间，云杉的短刀已经无限接近司马奕的咽喉，只要再往前一分，就能取了司马奕的狗命，但是他又忍住了，崔崇久不知所踪，司马奕很可能是当下唯一知道云岚下落的人了。 尽管封紫陌没有针对云杉的倾向，但在云杉出刀的刹那，封紫陌掌中有红光闪烁，他不可能任凭司马奕死在他的眼皮子下。 掌中之物，便是一种无形中的震慑。 自始至终，姬元凌与诸葛青璇这两位易学天才，总与云杉保持着相对微妙的关系。彼此间没有冲突，没有仇怨，甚至偶尔还会有善意的眼神交流。 尤其当诸葛青璇的目光落在云杉的身上，那猝不及防的目光对视，让云杉心跳加速、双颊泛起一阵阵红晕。 诸葛青璇的年龄比云杉略小一些，但其身上自带一种出尘的气质，如清水芙蓉，不染尘垢。 她的目光超越了世俗，或者说从未被世俗的污浊所侵染，干净澄澈。与之相比，云杉竟有些自惭形秽。 “和我们一起走吧，桃源村那队人太复杂，跟着他们你很难在这城中寻到机缘。”诸葛青璇看向云杉，声音尽管被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云杉都听得清清楚楚。 云杉知道，这是搀合着意识的交流，仅限于他们两人，其他人根本察觉不到。 “我现在的修为太低，所有的努力只求自保罢了，不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云杉没有拒绝诸葛青璇的好意，权衡之下跟上了司马奕带领的队伍。 “人生在世，命运各不相同，你体质特殊，绝对不虚此行，毕竟哪怕我们寻到了人界花，也会委托你护送出去。”诸葛青璇话语含蓄，但其中信息量惊人。 这是在暗示我凭借自身优势截胡人界花？还是在向我泄露未来的“天机”。 …… 云杉想了很多，无法确定诸葛青璇说这话的用意，但他知道对方并无恶意。 走了好一段路，街道渐渐开阔起来，街边的店铺早已开张，叫买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 “雪域冰狼，灵兽中的极品，成长潜力惊人。” “深渊寒泉，清冽甘甜，是茶君子的挚爱，一滴沁脾，两滴入骨，三滴通体舒泰，令人飘飘欲仙。” “天山雪莲，疗伤圣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嘿，听说了吗？昨日城主申屠雄品尝了食全斋的玉笋、鹿脑，赞不绝口，正准备进献给王。” “申屠城主闭关几十年了，此次出关必定修为大涨。” “得城主垂青，食全斋往后定然一飞冲天。” …… 走过大半条街，初步了解了当地的一些情况，众人这才选择一家客栈住下，说是客栈，其实规模相当可观，比很多的酒楼占地还要广、且装修极尽奢华。 这是管家一眼相中的落脚之处，从中不难看出其平日间生活的奢靡，其他人心里犯怵，暗暗咋舌，不自禁捂紧了钱袋子。 为了防止云杉偷偷溜走，管家专门安排儒家读书人与云杉住在下等客房，这种客房每间可同时容纳二十多人居住，与独栋院落式的上等客房相比，这种客房优势相当明显，价格低廉且容量巨大。 云杉撇嘴，司马奕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他如果想要逃离，有炼神炉在手，除封紫陌以外，几乎没有人拦得住，就连达到儒家四境“名流境”的荆州太守王奕也不例外。 红日西斜，半圆的月亮悄悄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极力驱散世间的黑暗。 众人吃过丰盛的晚饭，相继回到房中休息。 云杉坐在床边，手里把玩着一颗拳头大小的藏青色晶球，昔日在忧患谷中连闯六谷，亚圣孟子虚像显圣，赐予他许多药材及神物。 当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这颗晶球，后来整理物品时取出来仔细研究，瞬间被惊得目瞪口呆，当他意念深入晶球，竟然直接出现在忧患谷茅屋之前。 这颗晶球，便是缩小后的忧患谷。 云杉大喜过望，晶球在手，意味着只要他愿意，随时随地可以进入忧患谷中修炼。 云杉将晶球小心收入纳戒之中，忧患谷的价值不可估量，关于晶球的秘密，绝不能泄露他人。 几个儒家读书人表情复杂地从云杉身旁经过，纷纷向云杉行“学生”之礼。 云杉是儒家亚圣亲定的“小夫子”，身为儒家读书人，尊师重道是立身准则，否则，惨遭“天行师道”的刘元奇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纵然心有不甘，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第五十章 不速之客 来而不往，非礼也。 云杉点头致意，开口说道：“你们平日间都读些什么书？” 众人心头一紧，“这‘小夫子’是何用意，莫非想要考察我们的学问。”但是他们心中有些犯嘀咕，云杉是渔家子出身，没听说曾涉足儒家之路，料想也没啥真才实学。云杉这小夫子之名，似乎有些名不副实。 “回小夫子的话，我叫李乐一，好读书，不求甚解，儒家大部分经典着作都有涉猎，但专治《论语》。” “小夫子，我叫赵洋，主治《四书》，尤通《孟子》。” “我叫楚昕，专治《礼记》。” …… 众人纷纷做自我介绍，有的口若悬河，有的三言两语。 云杉频频点头，这些书都是儒家修身的经典之作，每个人会根据自身情况选择一到两门主治专修，从中获取海量的学问和磅礴的才气支撑。 “把你们随身携带的书都拿出来，我挑几本读读。” 在云杉的要求下，众人慷慨解囊，各自拿出随身携带的书籍。 “就这些？” 云杉难以置信，他们十几人的藏书竟然如此稀少，总量还不到三十本。 他将目光迅速扫过每一个人，发现有几人表情忸怩，目光闪烁，似乎有难以言说的隐情。 “你们几个刚才拿出的书最少，是不是藏私了。”云杉表情严肃，点指其中几人。 其他人循着目光，仔细审视被云杉点名的人，群起声讨之意非常明显。 迫于周边的质疑与压力，陆续有人拿出一些装帧精美、图文并茂的书籍。 《春宫图》《二十四娇明月夜》《白雪肌·玉人骨》《知情录》《三人行》…… 十几本书静静地排放在桌上，从书名到封面插图，引人无限遐思。 云杉随手拿起一本轻轻翻阅，其间的有色文字甚是精彩，文字周边的插图惟妙惟肖，有男有女，衣着暴露，才看了几眼，就让人血脉喷张、思绪万千。 云杉又大致翻看了另外几本，其间内容精彩绝伦、引人入胜，考虑到这些书内容过于真实，少儿不宜，云杉迅速将其收拢堆叠，放置于身前的桌面上。 云杉能够清晰感知到收藏这些书的人脸色极度不自然，甚至羞愧到无以复加的境地。 “你们平时就看这些？身为儒家读书人，不思修身报国，匡扶江山社稷，成天研究这些不伦不类的书籍，你们扪心自问，是否对得起至圣先师孔子，是否对得起亚圣孟子，是否对得起抚养你们长大的双亲，以及对你们寄予厚望、等待你们修齐治平的君王？” 众人低下头颅，不敢出言反驳。 云杉身为儒家小夫子，渐渐掌握了儒家最重要的教化之道，加之无形中有一口浩然之气的加持，每一句话都如金声玉振，很容易引发人内心最深处的反省与拷问。 “学生不学无术，愧对父母君王，请小夫子责罚。” “请小夫子责罚。” 李乐一话音刚落，其他人也纷纷出声。 云杉露出欣慰的神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们既然知错，就把你们所治的经典原文抄写十遍。” 众人纷纷领命，上前拿起桌上的“精彩”之书。 “哎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云杉心急。 李乐一拱手道：“回小夫子，这些书不堪入目，我们这就将其撕毁焚烧。” 云杉大惊，一把将他们手中的书夺了过来，“开卷有益，书本无罪，这些书虽然不适合你们看，但却没必要撕毁，我统一没收，你们各自散去吧。” 众人眼神怪怪地看着云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屋内沙沙声此起彼伏，众人都在认真抄书，只有云杉躺在床上，放下隔板，拿起一本《二十四娇明月夜》津津有味地翻看。 不得不说，该书的编者真是个鬼才，书中情节跌宕起伏，张张插画深入人心，是学习谈情说爱的必备佳品。 书正看的起劲，忽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像是有几位住店的客人发生口角，高声理论，起初云杉不以为意，才过了不到半刻钟，一名乱芒妖修被打得倒飞进来，连带着撞坏一大面墙壁。 这乱芒妖修曾是崔崇久的贴身护卫，崔崇久消失后，大部分妖修都被管家司马奕召集在身旁，他也不例外。 一众抄书人蓦地站起身来，纷纷以儒家文宝进行防护。 云杉手持乱木棰，头顶炼神炉，自破碎的墙壁出了房间，正看到管家司马奕带着数十名妖修与人对峙。 大力牛魔族竟然也来到这家客栈，不知为何，双方发生了冲突。 此时，封紫陌正与大力牛魔族强者牛穹交手，首领牛遵及其他族人在一旁观战。 那名乱芒妖修就是被牛穹一拳打飞的。 牛穹注意到云杉的位置，边战边向云杉靠近。 封紫陌步步紧逼，一巴掌拍在牛穹的背上，牛穹借力冲突，距离云杉越来越近。 很明显大力牛魔族是冲着云杉来的。 云杉如今修为处在第二境“淬体境”圆满，勉强算是修行中人，但却属于垫底的一类。只有踏入第五境“炼神境”，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强者。 自古财物动人心，牛穹看中了云杉的炼神炉及纳戒，早就想将之抢夺过来，之前桃源村的人与云杉交好，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今云杉与桃源中人分道扬镳，正是杀人夺宝的好时机。 当下云杉身边，强者只有封紫陌，儒家四境名流境的王奕，在官印发挥不了太大作用的情况下，根本不足为惧，其他妖修境界普遍不高，若是胆敢阻拦，一并清理了便是。 在大力牛魔族眼中，云杉一行人可谓是实力低微、任人宰割的肥羊，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其他宝物姑且不论，单是真宝炼神炉一物，就值得他们撕破脸皮强势出手。 云杉嘴角微动，暗叹修行界真是残酷，哪怕自己不找事，也会有事情主动找上门来。 “把那少年交给我们，可免你们一死。”牛穹点指云杉，气吞山河，以强势蛮横的口吻说道。 第五十一章 约战牛魔族 自视甚高的上帝姿态，往往将“不作恶”当成对别人最大的优待与怜悯。 在牛穹的眼中，云杉一行人与死人无异，已经翻不起任何的风浪。 封紫陌紧追不舍，瞬间来到云杉身旁，将云杉紧紧护在身后。随即掌中红光闪动，一柄烈焰镖向牛穹电射而去。 嗤的一声，烈焰镖穿透牛穹的身体，将半边心脏洞穿，伤口处烈焰灼烧，周边肉都变成了黑色。 “哞”，牛穹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额头上的犄角化成两把弯刀斩向封紫陌。 封紫陌施展玄通身法，带着云杉移形换位，避过牛角弯刀的攻击。同时他轻轻招手，烈焰镖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哞哞哞，卑贱的人类，你竟敢伤我，今天我誓要将你挫骨扬灰。”牛穹咆哮连连，运转本族功法驱散伤口的火焰之力，从储物空间抓出一把嫩绿的青草放入口中咀嚼。 方才被烈焰镖洞穿的地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封紫陌目露异色，暗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那嫩草的品阶虽然不高，于其他族群而言无甚大用，但对大力牛魔族来说疗效极为惊人。 这时，客栈的伙计战战兢兢、探头探脑走了过来。“各位贵客，浮空之城有规定，禁止寻衅滋事，要不大家放弃成见，化干戈为玉帛……” 伙计话还未说完，就被大力牛魔族族人一拳打飞出去。 其他伙计见状，再也不敢上前解劝，隔着很远观望、互相议论纷纷。 “牛遵首领，你们大力牛魔族名垂万界，为何对一个少年苦苦相逼，这未免有些自降身价。”封紫陌看向牛遵。 牛遵抚了抚花白的长须，对牛穹使了个眼色。接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那少年拱手交出炼神炉及纳戒，我们便不再为难你们。” 封紫陌冷哼：“你们这一族果然如传言那般脸厚心黑，贪得无厌，他人私有之物，凭什么要交给你们，别以为皮糙肉厚后就能稳稳吃定我们，小心阴沟里翻船。” 大力牛魔族有几位已经摩拳擦掌、蠢蠢欲动，“首领，和这些不识时务的东西费什么话，一拳打爆就是。” “牛乾请求出战。” “牛弋请求出战。” …… 大力牛魔族对云杉之物志在必得，好战的基因被彻底激发，纷纷请求出战。 人族这边，思想并不统一，管家司马奕主张明哲保身，让云杉交出大力牛魔族想要的东西。封紫陌、姬元凌、诸葛青璇认为人族一体，不可助长大力牛魔族嚣张气焰。不惜死战到底。其他读书人虽心有畏惧，但若是要战，他们必竭尽全力。 云杉向封紫陌等三人投以感激的目光。而后一步步向大力牛魔族所在之地走去。 “你们算什么东西，有何资格逼我交出炼神炉，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拿捏吗？今日我以一人之力向你们发起挑战，你们敢接否？” 云杉怒视前方，言语掷地有声。 李乐一：“小夫子疯了，大力牛魔族单体战力惊人，他们若是举族参战，就连封紫陌前辈都有些难以抵挡，他怎么敢。” 封紫陌眉头紧皱，“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姬元凌与诸葛青璇眼神对视，想要从对方那里了解其中究竟，但先后摇头。 他们也猜不透云杉心中所想，觉得云杉此举颇为不智，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没必要将他们排除在外，打肿脸充胖子。 牛穹被逗乐了，“哈哈哈哈，你区区二境圆满的小修士，也敢挑战我们全部，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信不信以一根手指就能灭你？” 云杉面露不屑之色，“口气熏天，臭不可闻，但愿你的能力和你的口气一样大，你要是自信能够碾压我，不放我们单挑，我若赢了，你要为刚才的狂妄下跪道歉。” 牛穹急切道：“那你要输了呢？” “我若输了，正如你们所愿，炼神炉和纳戒归你们了。敢不敢应战？” 牛穹一脸兴奋地看着牛遵，征求首领的意见，且不论他们这一族天赋异禀筋骨强健，修为都比云杉高了整整三个大境界。 他完全相信自己能够完胜，云杉在其手下将毫无还手之力。大力牛魔族走的是神道修行体系，既修肉身，也修神魂。 牛遵沉默许久，暗自权衡，不时又认真审视云杉与牛穹，想洞悉云杉究竟在耍什么花样，第二境“淬体境”圆满，挑战第六境“摩道境”后期，要么因为有强大的倚仗，要么就是脑子进水了。 他不认为云杉会蠢到拿自己的宝物及身家性命开玩笑，一定有什么事是大家没有想到、没有看到的。 “牛穹，没必要跟个少年置气打赌，就算最后是你赢了也不光彩，依我看，咱们一起动手，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牛遵拒绝了云杉的提议，不给他们单独作战的机会。 “唉，堂堂大力牛魔族竟然沦落至此，连我这个十六岁少年的约战都不敢应承，真是小心翼翼、贪生怕死。”云杉摇头慨叹。 牛穹气的直跺脚，他很想一拳打爆云杉，但首领的话他不敢不听从，内心憋着一口恶气。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大力牛魔族枉顾城规寻衅滋事，现给予严重警告，若有再犯，逐出浮空之城。少年云杉，卑不畏尊，勇气可嘉，现给予三等奖励，奖玄黄气一道，可到任意商号领取。城中若有纠纷、对战对赌，可到城南竞技场解决……” 说话者正是浮空之城城主申屠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申屠城主耳目遍及全城，随时掌握着城中的一举一动，方才两族若是一言不合发生群战，此刻恐怕早就被驱逐出浮空之城了。 牛遵冷汗长流、心有余悸，方才申屠城主说话之时，一道精神印记将他牢牢锁定，令他身体难以动弹。 对方虽未亲至，但仅凭一道意念，就足以将他杀死。 “就这样放弃炼神炉，灰溜溜离开吗？”别说他不甘心，恐怕大力牛魔族全族都会对他这个族长心生失望。 “有种现在就去竞技场，允许你们单独约战。”牛遵无奈中做出了没有把握的决定。 云杉点头，“如你所愿”，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现在没有心思管什么约战，最关心的是玄黄气究竟为何物。 第五十二章 古竞技场 与大力牛魔族的冲突在浮空之城城主申屠雄的干预下，终于没有造成太过血腥惨烈的局面，双方约定在城中竞技场内一战。 泽渊客栈是城中规模较大、客流量较多的客栈，列属浮空之城七十二商号之一，也正是云杉一行人下榻的客栈，云杉颇为好奇地来到前台，领取自己的专属奖励——玄黄气。 客栈前台登记处，一位二十多岁的紫衣女子正在全神贯注地清点核对账目，见云杉兴冲冲走来，放下手中的账本，向云杉致以善意的微笑。 “贵客，请问有什么需求吗？”紫衣女子声音甜糯，听起来极为悦耳。 云杉拱手道：“方才城主奖励了我一道玄黄气，我来领取。” “哦？城主竟赐下了如此难得之物，贵客稍等，我核对一下。”紫衣女子举手过肩，在身前轻轻一划，顿时出现一片光幕影像。 影像中是一幢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宝塔形建筑，画面切换进入宝塔中，一位灰衣老人佝偻着身子，正在擦拭架子上摆放的奇珍异宝。 紫衣女子对灰衣老人低头行礼，“辛老，我是泽渊客栈姜遥，为贵客申请提取一道玄黄气。” “原来是小姜啊，数月不见，更加楚楚动人了，关于玄黄气刚才城主已经交代过，我这就替你取来。” 画面出现短暂的模糊，灰衣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数息后，灰衣老人再次出现在影像中，他将一块鸽卵大小的黑色石头传送到紫衣女子姜遥的手上。 “小姜，玄黄气极其贵重，且不可长久保存，务必提醒那位客人尽快吸收炼化，这块黑曜石，就附带赠送给那位客人吧，希望那位客人别辜负了城主的美意。” 说罢，老人长袖一挥，抹去了光幕影像。 姜遥将寄存玄黄气的黑曜石小心翼翼地递给云杉，“方才辛老的嘱咐你也听到了，玄黄气是大地祖气，由大地灵根历经无尽岁月蕴聚而成，当世几乎已经绝迹，据说它对修行大有裨益，你还是尽快吸收为妙。这黑曜石也是炼器的绝佳材料，别看块头不大，炼器时放入十分之一，就能够将武器提升好几个品级。” 云杉诚挚道谢，匆匆进了客房，聚精会神地感知黑曜石中的玄黄气，一缕缕引入体内炼化，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吸收完玄黄气，云杉心潮澎湃，暗叹玄黄气的神奇。 黑曜石又名龙晶，相传是由龙的骨骼石化后形成的，原石坚不可摧，蕴含着强烈的能量波动，天然具有辟邪镇凶的作用。 云杉小心地收起黑曜石，默默调动天地间的土石元素，在身前构建元素空间和元素法印，练习玄黄气的使用。 午饭过后，在封紫陌、姬元凌、诸葛青璇三人的陪同下，云杉履约赶往城南竞技场，准备与牛穹分个高下。 他们暂住的城西主要是商圈、居民区，车水马龙，热闹繁华，城南则是修行者的聚集地，各种建筑造型古朴大气，质地坚硬无比，这一带龙蛇混杂，经常发生战事纠纷，但他们都会很默契地选择进入竞技场解决，有赌战、切磋、也有生死战。 四人来到竞技场，看到大力牛魔族已经等候多时，牛穹冲着云杉勾了勾手指，做出挑衅的动作，云杉嘴角一撇，背过身与竞技场主事者搭话，了解竞技场各项规则。 他与牛穹的比斗被安排在一个时辰后，在他们前面还有五六场对战，大多是相互切磋，以宝物对赌，凭最终输赢判定宝物的归属。 四人选择了一排稍微靠前的座位坐下，观看竞技场上的战斗。 三首黒猿对冰凌玄蛇，这是一场异族间的比拼，四周的看台上至少有上万的各族观众观战，其中有一部分神情紧张，拳头攥得紧紧的，他们在此场对战中下了巨大的本钱，渴望自己下注的一方胜出。 三首黒猿体型健硕，体表覆盖着漆黑浓密的毛发，他的三颗头颅各自掌握一种天赋神通，六条手臂挥动起来灵活自如。 对面的冰凌玄蛇通体雪白，身长三米左右，全身鳞片在四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前不久，三首黒猿在冰凌玄蛇的缠绞之下吃了大亏，此刻他神情极为专注，尽可能通过腾挪跳跃与冰凌玄蛇保持一定的距离。 冰凌玄蛇直立着半边身子，怒意在体内蔓延，“你这大猩猩，到底打不打，一味躲躲闪闪，我看你干脆认输算了。” 三首黒猿哈哈大笑，“小冰蛇，打不到我是你没本事，这就让你心急火燎了，有本事你也像我一样一跃数十丈。” 冰蛇玄蛇鼻孔间吞吐白气，三首黒猿确实比较难缠，避而不战气到他了。“大猩猩，你在一味地挑战我的底线。” “那又咋地，不服气打我啊。”三首黒猿死猪不怕开水烫，摆出一副“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表情。” 周围观战的人也被逗乐了。 “三首黒猿这个逗比，把冰凌玄蛇这个小家伙气得不轻。” “他也就这个时候嘚瑟一下，等此战结束后，估计就得跑路了，谁都知道冰凌玄蛇的长辈极为护短，保不定要将他暴揍一顿。” “三首黒猿近半年来大小数十战，听说从未有过败绩，这次咱们在三首黒猿身上下注，绝对稳赚不赔。” “不好说，说不好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 四周议论纷纷，看台上一对头生双角、白衣胜雪的中年夫妇静静盯着竞技场上，神色肃穆，男子不怒自威，周身寒气缭绕，无形中释放出的寒意，让周围的人阵阵颤栗。 就在这时，旁边的夫人伸手过来，柔柔的玉手搭在男子的手上，男子这才反应过来，敛去了身上的寒气。 “小锦不会输的，别太担心。” 男子会意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昔日的自信。 竞技场上，三首黒猿和白锦你追我赶，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只剩下两道时起时灭的残影。 第五十三章 发生什么事了 风驰电掣，你追我赶，观众看得索然无味，兴趣缺缺。 有人已经站起身来，准备退场。 “还打不打，猫捉老鼠的游戏有意思吗？” “这是我看过的最没有水准的比试。” “竞技场有关负责人是怎么把关筛选的，连这样的货色也安排上来？” “简直一蟹不如一蟹。” …… 有人开了头，彻底点燃了观众的不满情绪，各种埋怨、嘲讽、叫骂声此起彼伏。 竞技场一方顶不住压力，已对场上三首黒猿和冰凌玄蛇发出警告，若是再这样下去，便将把他们列入黑名单，终生禁止参加竞技场战斗。 三首黒猿停下脚步，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冰凌玄蛇亦释放冰凌之气，调整自身战斗状态。 “跑啊，怎么停下了。”冰凌玄蛇难掩鄙夷之色。 “刚才是战前准备，热热身，从现在你，我要将你打到爆，吃俺小猿一棒。” 三首黒猿一声暴喝，手提一条乌黑大铁棍凌空砸下，这一下若是击中，估计能将冰凌玄蛇半边身子砸成肉泥。 “天赋神通，冰封万物。” 冰凌玄蛇体表透出大量白雾状气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三首黒猿聚拢而去。三首黒猿嘴角微微一撇，“雕虫小技，竟敢在你猿爷爷面前班门弄斧，我的大铁棍力刚势猛，无物不破，区区冰封之力，能耐我……啊……何……” 当白雾在周边萦绕，三首黒猿的身体发生了短暂的停滞，大铁棍高悬在空中，还未对对方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就见一道白光骤然袭来。 “我丢。”三首黒猿心惊不已，运转本族功法，尝试破开冰封之力的禁锢，但冰凌玄蛇不会给他脱身的机会，一道龙摆尾抽在三首黒猿左侧的头颅上。 “咔擦”，骨折的声音清晰可闻。 冰凌玄蛇这一击蓄足了力，少说也携带了万斤的力，三首黒猿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被抽中的那颗头颅耷拉在肩上，已经无法抬起。 “小白蛇，你找死。”三首黒猿暴怒连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几个闪灭来到冰凌玄蛇的跟前，右侧的头颅主导全身，张口大吼，对冰凌玄蛇发起音波攻击。 “玄冰空间。”冰凌玄蛇轻喝，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四四方方，长宽高各近两丈的冰屋将他自身封守在内，阻消三首黒猿的音波之力。 “咔擦，呲呲，”半米厚的冰墙，在三首黒猿的音波攻击下，竟然挡不了一分钟，乒乒乓乓的响声过后，玄冰空间全面瓦解。 冰凌玄蛇扭动着长长的蛇躯，迅速远离三首黒猿。 “想跑，没那么容易。” 三首黒猿乘胜追击，兜在冰凌玄蛇的身后穷追猛打。 音波攻击不断，冰凌玄蛇被滚滚音波震得七荤八素，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拉开双方的距离，否则根本没有时间发动反击。 在一阵追赶中，大铁棍一次次轰击在冰凌玄蛇的身后，好几次差点砸在冰凌玄蛇的身上。尽管如此，冰凌玄蛇的尾部依然被震得鲜血淋漓。 观众看台上，一身白衣、头上长有双角的中年人猛然站起身来，脸色铁青地说道：“小猩猩，你要是敢打坏我的儿子，老夫跟你没完。” 就在这时，与他隔着三排座位的黑衣中年人亦站起身，双眸冷电环绕，点指白衣中年人，“老冰蛇，威胁谁呢？你要是敢动咱家猿烈半根毫毛，老子一棍子打废了你。” 白衣中年人转身道，“老猩猩，张狂啥呢？待我不久的将来突破进入下一境界，指不定谁揍谁呢！” 竞技场上的三首黒猿稳居上风，毕竟无论年龄还是修为，都比冰凌玄蛇占优势。此时的冰凌玄蛇虽未受重伤，但却十分被动，处境极为不利。 三首黒猿力大无穷，大铁棍砸在竞技场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眼看战局形势已经没有悬念，但冰凌玄蛇趁着三首黒猿高举铁棍之际，张口吐出一支细小的毒箭。 毒箭细如牛毛，速度极快，仅凭肉眼很难察觉，三首黒猿只觉得大腿一阵刺痛，眨眼的功夫，毒素蔓延全身，浑身气力就像突然被抽走了一样，高举的大铁混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你暗箭伤人。” 三首黒猿躺在地上，毛发稀少的脸部、四肢指掌逐渐变得青紫、最后黝黑一片，与身上的毛发浑然一体。 战局扭转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天啊，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冰凌玄蛇不是一直被压着打吗？” “偶买噶，神迹。” “我怀疑三首黒猿在耍诈，为了诱导冰凌玄蛇上前检视，冷不丁地发起致命一击。” “得了吧你，三首黒猿分明是中毒了，除了牙齿还洁白，浑身都看不到半点正常的肤色。” “我……认……输。”竞技场上，三首黒猿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眼看形势不对，竞技场主持人迅速冲上去宣布结果，与此同时，几个医务人员奋力救治三首黒猿。 突然竞技场一阵晃动，宛如发生了剧烈的地震，临近的观战者被震得七荤八素、东倒西歪。 当众人缓过神来，只见一尊高逾十丈的中年三首黒猿巨眼环睁，拎着一条乌黑大铁棍立在竞技场上，怒视观众席上某个地方，“老冰蛇，今天你要不给个说法，就上来大战一场。” 中毒的三首黒猿猿烈是他的幼子，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猿烈，他的怒意在攀升。 冰凌玄蛇白锦走了过来，“猿刚叔叔勿忧，我这就为猿烈解毒，方才释放毒箭，纯属不得已而为之……” 猿刚默不作声，鼻息间吞吐云雾。 数息后，猿烈身上的剧毒被解除，悻悻地跟着猿刚离开竞技场。白锦以带着竞技场奖励回到白衣中年夫妇的身边。 “小锦，三首黒猿都是暴脾气，这次输了肯定会有所动作，最近一段日子你就待在家好好修炼吧。等我顺利突破后，就无惧他们了。”白衣中年人抚摸白锦的头顶，眼中满含着爱意。 第五十四章 蜀山六杰 竞技场上的对战按场次有序进行，其间的胜败、生死、曲折回环，刺激着观众的神经。 在外界的广袤天地之中，东晋王朝正面临着严酷的内忧外患，自封紫陌被贬离朝，司马道子上位，朝中上下呈现出和乐致祥的局面。 朝议时思想高度统一，昔日争论不休的场景已不复存在，朝会结束之时，大小官员先后到司马道子府拜访。偌大朝廷，决策者仅有二人，除皇帝司马曜之外，司马道子俨然已经成为百官之首。 “金銮殿上大朝会，太师府内小朝会。” 大街小巷的稚童戏耍之时，纷纷传唱一首歌谣。 “大朝会，小朝会。朝里朝外皆聚会。家不家，国不国，官员有苦也难说。君在上，臣在下，道子见君齐并驾。何时朝纲颠覆了，太师执印掌天下。” 这童谣被好事者传入皇帝的耳中，气的皇帝大口吐血、三日不朝。 朝里朝外乱成一锅粥，纷纷猜测皇帝大限将至，命不久矣。觉得最终童谣会应验，司马道子将会承继大统，掌权天下。 于是百官到司马道子府拜访的频次更高了，奇怪的是，司马道子连日来一直闭门谢客，百官碰了一鼻子灰，想见而不得见。 司天监如今气象大不同，凡是亲近封紫陌的人已经被边缘化了，以司马道子马首是瞻的人，尽皆青云直上、得享高位。 东晋以北的前秦、吐谷浑等国，对东晋国土虎视眈眈，多次挥师南下，边境百姓处于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流民内迁、兵匪横行，加剧了国家的动荡，皇帝司马曜日日忧心，派遣谢安次子谢琰带军出征御敌。 司马道子向皇帝进言：“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民心极不稳定，况且周围十六国亡我之心不死，不还之以颜色，不足以安天下，恳请皇帝御驾亲征，稳民心、固疆域。” 谢琰堂兄谢玄劝阻道：“吾皇万万不可，方今天下大乱、边关战事危急，国君乃撑天柱石，不宜以身犯险呐。” 司马道子瞥了谢玄一眼，垂手静立，不再多言。 朝会后，司马道子对身边大臣道：“谢家仗着祖荫，有些恃宠而骄了。” 掌管兵事的太尉赵信会意，拱手道：“太师所言极是，近来边关有几个郡官职空缺，谢家有多人在官员候补名录，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出去历练历练，磨磨性子。” 随行的几位官员相互递了个眼神，不敢搭话。 朝中乱象，一时难平，天下妖魔，趁势乱舞。 昔日锁妖塔被蚩尤劈裂，塔中妖魔纷纷逃逸，祸乱天下苍生。 蜀山作为历史悠久的修仙门派，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事发之后，蜀山掌门玉虚真人当机立断，派遣百余名优秀弟子下山捉妖降魔。 武林郡内，蜀山首徒江辰带着卢飞卿、李卓一等人四处巡视除妖。 六名蜀山弟子，夜以继日收妖，如今已经收押十几个妖物，听闻永安镇有凶物拦路伤人，日夜兼程赶到永安镇查探究竟。 永安镇是云杉所在的镇子，先前他们已经来过一次，没碰到什么棘手的妖物，倒是与云杉结下了缘分。 后来他们去往周边的村镇，陆陆续续发现了一些为非作歹的妖物，被他们收服的收服、斩杀的斩杀。 渐渐地，他们在武陵郡闯出了一些名头，当地人亲切地称呼他们为“蜀山六杰”。 “师兄，咱们这次终于能够平起平坐一回了，‘蜀山六杰’这个称呼，我甚是喜欢。”卢飞卿摩挲着自己的飞剑，悦然说道。 江辰转头看过来，“你小子就这点出息，一点糖衣炮弹就把你打晕了，收妖的时候数你最胆小，此刻反倒自命不凡了。呵，蜀山六杰，妖魔之乱还未肃清，咱们倒先赢得了虚名。咦，对了，咱们上次碰到的云杉小兄弟，不就是永安镇荣兴巷的人吗？” “师兄，你还别说，那小子我一看就觉得邪性，出身寒微的渔家子，怎会有那么好的身手和悟性。” 江辰嘴角微动，“云杉兄弟是有大气运，大造化的人，岂是你们能够看透的，终有一天，他会在修行界闯下赫赫威名，恐怕咱们都只能远远地望其项背。” 李卓一丝毫不信，“师兄，你可别打击我们，咱们好歹也是蜀山弟子，不敢说百年难得一遇，至少也是万里挑一，论出身、论起点，咱们都要甩出他好几条街。” 林楚羡竖起手指在李卓一身前晃了晃，“李师弟此言差矣，“出身算得了什么，咱们掌门玉虚真人，自小父母双亡，从乞丐堆里一步步走到今天，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保不准云杉将来的成就会远高于咱们。” 众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已来到永安镇事发地点，有人拿出罗盘、辨妖器、符咒等物，细心查探周围环境及死者特征。 “这里有魁妖的气息、还有炎魔兽留下的烧焦痕迹，看来此地的妖情有些复杂。” “以咱们现在的修为，若论单体攻击，第四境以下的妖物或有一战之力，倘若结阵的话，第五境妖物也不惧，但炎魔兽向来是群体出动，就凭咱们几个，怕是有些力不从心。” “我觉得还是尽快将此事通报掌门，请求蜀山长老前来增援。” 江辰神色凝重，“各位师弟，我先联系掌门，但蜀山千里迢迢，就算增援也需时日，咱们等得起，当地百姓可等不起，待会咱们循着妖气和妖魔行经的痕迹，小心查探，摸清妖物的数量及巢穴，等增援一到，就连根将其拔除。” …… 永安镇外，放眼看去群山苍翠，峻岩嵯峨，百花争奇斗艳，好一派天然宜居之地。 但在山间的一条官道上，横七竖八躺着三十多具尸体，有异地的客商，也有本镇的樵夫，他们的死状极为凄惨。 有的尸体被烧成焦炭，已经无法辨认样貌，有的面目狰狞，浑身长满了白毛，路边的植物花草在血水的浸染下红得发紫、更显妖异。 第五十五章 惊天大秘 永安镇的命名，取的是永远安定之意，然而今日的永安镇颇不太平。 官道上发生的事情不胫而走，迅速在镇内传播蔓延，闹得人心惶惶，当地的巫师、术士被接踵而来求平安的人踏破了门槛，有钱人一掷千金、穷苦人倾尽所有，请他们作法除妖，但数日过去，行凶者依然逍遥法外。 每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分，家家户户都紧掩门扉，忧心忡忡地待在家中不敢言声，唯恐妖物找上门来。 刚开始，惨案多发生在周边荒寂少人之地，渐渐地，镇上有些儿童不见了踪迹，经过好一番苦苦寻找后，终于在某个角落找到了他们的幼小的尸体，但境况惨不忍睹。 “蜀山六杰”初到镇上，因衣着佩饰为修仙者模样，一下子就被蜂拥而至的人挡住了脚步，许多人跪倒在他们跟前嚎啕大哭，请求各位仙师大发慈悲，杀尽妖魔，为民除害。 看着他们祈求的眼神，无助的表情，江辰一行人瞬间感到责任的重大。 除魔卫道，乃修仙者的本分，见妖不除往往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关口，最终会酿造出强大的心魔。 所以，但凡有些良知的修行者，哪怕明知前路凶险，亦会奋不顾身、挺身而出。 两日后，他们终于发现了魁妖的踪迹。 这是一头五境“凝魄境”的大妖王，在妖族俨然已是一方霸主级存在，平日间多在深山大泽中修炼，但这头魁妖不知怎的，竟然已连续杀了二十多人。被它杀害的人，基本都是靠山吃山的猎户。 魁妖人形、豹头、凤尾，耳朵细长而尖，叫声如厉鬼般摄人心魄。 相距三百多米，六人的踪迹就被魁妖发现。 一声凄厉的嚎叫，方圆四五里地都能听清，“可恶的人类修行者，你们偷偷摸摸跟着我作甚？” “你这杀人践命的妖物，以为躲到这里就能安然无恙了，今日我等蜀山弟子誓要替天行道，将你碎尸万段。” “结阵。” 蜀山六杰以飞剑做引，各自捏法印，共同结成困妖阵法，将魁妖封禁在内。 “就这点伎俩，如何困得住我。”魁妖抬脚，一脚跺在法阵之上，法阵轰隆隆剧烈震颤，大有土崩瓦解之势。 李卓一面色苍白，看向身边江辰，“师兄，这魁妖看起来不简单，该不会真的能击溃咱们的阵法吧？” 江辰大喝，“收心、凝神，飞剑掠杀阵。” 众师兄弟合力祭阵，一时间千余把飞剑在阵中穿梭，攻击魁妖的气血防护罩。 飞剑乒乒乓乓朝不同的方向刺向魁妖，明显可以看到魁妖周身的气血铠甲光芒出现了黯淡。 六人心头大喜，纷纷控制飞剑朝六个不同的地方攻击。这样的攻击，并不足以对魁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却在一点点消耗魁妖的战力。 魁妖挥动利爪，轰击在周边的法印上，但数轮攻击都被法印挡下。 江辰作为主阵者，手持道剑，二指划过剑身的瞬间，一道紫色的剑气萦绕在剑体上，一剑挥出，数丈长的剑气一并凌空斩下。 魁妖大惊失色，没想到修为比他低了足足一个大境界的蜀山弟子，竟能有如此气势，无形中的威压，令他产生巨大的危机感，甚至连身体都有些难以动弹。 “这一剑非同小可，不能硬接。”魁妖身随心动，拼着损耗大量妖力，匆忙避过江辰的攻击。 尽管如此，魁妖依然被剑气擦中后背，背部血肉之躯被犁出一道两尺长的深沟，鲜红的血水喷溅而出。 “手提三尺诛妖剑，不斩妖邪誓不休。”江辰大喝，高举手中道剑，沟通其他五位蜀山弟子的道剑，一时间，其他五柄道剑铮铮而鸣，与江辰手中的道剑齐相呼应。 法阵中剑气纵横，空气中充斥着“呲呲”“啵啵”的声响，那无所不在的剑气与无形中的压迫感，令魁妖心生畏惧。 “这群蜀山门人不简单，不可与普通修道者相提并论，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将会有性命之危”，这是魁妖内心最真实想法。 形势紧迫，魁妖将妖力提升到巅峰，奋力突破“飞剑掠杀阵”的封困。 “道剑巨化。”伴随着江辰的言语，六柄道剑以江辰的道剑为中心合在了一起，只见一柄巨大的道剑泛着五彩神光在法阵上空成形。以雷霆万钧之势斩向魁妖。 “祖灵巨像。”同一时间，魁妖施展本族天赋神通，呼唤古祖之力加持在自己身上，在魁妖身后，一尊二十丈高的祖灵虚像傲然挺立，其相貌与魁妖本体一般无二，但却多了几分威严。 五彩巨剑斩落下来，魁妖与背后的祖灵巨像齐动，抵挡巨剑的磅礴伟力。 剧烈的碰撞，令法阵几欲崩碎，当漫天烟尘散尽，战场上已是沟壑纵横，魁妖躺在方圆百米的巨坑中，口鼻间进气少、出气多，五彩巨剑的威力实在是刚猛霸道，若非祖灵巨像承载了但部分伤害，恐怕魁妖早已经神形俱灭。 一击之后，祖灵巨像崩碎，魁妖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躺在坑中半天爬不起来。 “你们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们一则惊天大秘。”魁妖气喘吁吁，他实在无法战斗下去了。 “残害百姓、践踏生命，你还想活，做梦。”林楚羡提剑上前，就要结果魁妖的性命。 “林师弟且慢”，江辰伸手拦住了林楚羡。 江辰踏剑立在巨坑上方，“先说说是什么惊天大秘，让我们听听看，能不能换回你的性命。” 魁妖不满道：“你们这是空口套白狼。”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卢飞卿反问。 魁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随即摇了摇头，“我所说的秘密事关人界花，事关蚩尤等大妖的去向，至关重要，你们要是敢发天道誓言，知晓秘密后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们。” 蜀山六杰彼此间交换了意见，纷纷点了点头，若果真如魁妖所说，那还真称得上惊天大秘。 浩瀚宇宙，亿万星辰，被分割为十方世界，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十朵鸿蒙奇树上的花，得到完整的人界花，就有掌控一界的能力，哪怕是一片花瓣，也具有无与伦比的伟力。 第五十六章 核武器现世 武陵郡西部，山峰叠翠，流泉飞瀑，原始老林中百兽横行，古木狼林被疯长的藤蔓四下缠绕，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生物界的物竞天择，每日都在上演。 茫茫大岳之中，有一座青石垒砌的巨大宫殿，宫殿中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各个角落都堆满了矿石、金属、药材等。 五个身穿兽皮衣的人正在几个大熔炉前，指挥几十名妖族对一些金属敲敲打打。 他们是曾经乘坐“天问一百”的穿越者，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完全接受现实，与这个时代接轨。 昔日蚩尤向他们下达命令，让他们炼制一架攻防兼备的飞行法器。当时他们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如何着手。 后来二百多妖族助手给他们提供了大量的炼器法门，他们从中领悟了一些门道，便开始不断尝试。 有了这些妖族助手，他们只需要在一旁下达指令，完全无需自己动手，妖族蛮横强健的体魄，果然最适合干重体力活。 郑天林教授作为炼制飞行法器的总设计师，按照后世项目组的命名方法，将该项目命名为“探宇计划”。所谓“探宇”，就是探索宇宙奥秘的意思。 探宇计划包含了诸多子项目，其中第一个项目就是“光速飞行器”，作为后世二十三世纪的穿越者，时空穿梭器都被他们研究出来了，捣鼓一个光速设备，难度并不太大，况且他们从妖族那里掌握了很多飞行阵法，了解到有些生物活体及遗骨可以对飞行器提供加成。 加之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原材料，他们对探宇计划充满了信心，相信终有一天，他们能够研制出更精准的时空穿梭器，让他们顺利回到二十三世纪。 刚开始的十余天，五人以学习、消化、研讨、图纸绘制、专业论证为主，并未开始任何的实践操作，这在妖族看来无异于消极怠工，要是不能完成蚩尤安排的任务，蚩尤的怒火足以将他们燃成灰烬。 妖族几位领头者心急如焚，多次找五人谈话，施加压力，但收效甚微。 半月之后，当五人将一张张精密绘制的图纸摆在他们面前时，这些妖族瞬间目瞪口呆，那一个个专业的符号、那纵横交错的复杂线条，令他们眼花缭乱。 这就是所谓的专业。 “郑教授，这玩意儿太复杂了，俺也看不懂，我们妖族的脑子可没有你们人族好使，能不能简单一些？”狼妖头领面有尬色。 郑天林一拍光亮的额头，“哎呀，我怎么把这个忘了，你们没搞过科研，自然不了解专业术语，好吧，等我们将具体的零部件、架构、原材料一一细化并标注清楚，那时再交给你们炼制。” 两天后，各种零部件的图纸全部绘制出来，在整理各个角落原材料的时候，几位穿越者兴奋至极，嗷嗷惊叫。 最令人意外的事，他们在原材料中发现了许多银白色的坚硬金属化合物。 “天呐，这些是天然铀，并且有这么多，有了它们，咱们可以研制杀伤力极强的核武器了。” “咦，不对，铀是放射性极强的物质，这些材料摆在这里十多天，咱们的身体没感到异样啊。” “你们仔细瞧瞧，这些铀块的表面，都有一层白色近乎透明的晶体膜，这层膜能够彻底隔绝铀的放射性。” “神迹、神迹啊，后世的铀是在1789年由马丁·海因里希·克拉普罗特发现的，没想到咱们在古代也能发现铀，足足比国外提前了一千四百多年。” “我决定了，一定要让咱们的光速飞行器配备上核武器，到时候咱们纵横天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试问谁敢拦我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郑天林捻着胡须，微微点头。他们一行人作为航空航天的专家、院士，国家真正的高精尖人才，对核武器的了解极为充分。 未来人类发展史上，核战争发生过多次，每一次都造成了极为严重的灾难，他们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亲身经历，也从各种书刊、媒体系统地了解过。 科技是一把双刃剑，可以推动社会的进步，也可以将人类尽数毁灭，哪个国家掌握科技最强、尖端核武器最多，哪个国家就越安全。 千万年的进化，人类虽然从万千种族中脱颖而出，成了金字塔最顶端的生物，但那烙印在骨子里、血肉中的劣根性依然还在，当一个人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就总想着凭借自己的意志去改变世界，无论那样的改变究竟是否符合社会大众的需求。 有了天然铀，攻防兼备的飞行器研制进度大幅提前。 十天后，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原始老林上空激起一大朵蘑菇云。 老林中的妖兽、蛮兽匍匐在地、战战兢兢，以为世界末日将要来临。 五个身穿兽皮衣的人避开爆炸的中心远远观望，参与“探宇计划”的两百多妖族惊得说不出话，这样的伤害效果如果作用在战争中，至少相当于渡劫境神道强者的奋力一击。 神道修炼体系，从低到高划分为九个境界，分别为“感气、淬体、锻骨、化血、炼神、摹道、归元、凌虚、渡劫”，炼神境后就是真正的强者了，凌虚境相当于半神。 仙道修炼体系亦划分为九个境界，分别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道，大乘，渡劫”，大乘境相当于半仙，也称地仙。当然这里所谓的半仙与算命的江湖术士“张半仙”“刘半仙”完全不是一回事。 原子弹的成功研制并试爆，给了妖族们极大的震慑。他们再也不会将其当成身体羸弱的凡夫俗子了，他们深刻意识到，这五个从未踏上修行路的人，已经掌握了令他们瞬间毁灭的强大力量。 修行世界就是这般，要想得到他人的尊重，就得拥有令他人信服畏慑的能力，有能力才有话语权。 第五十七章 踏上修行路 探宇计划进展顺利，核武器的加成，提高了光速飞行器的战斗力及防御力。 在郑天林教授的带领下，项目组趁热打铁、再接再厉，又开始了其他核武器的研发。 一天下午，太阳还未落山，谭萱将饭菜做好，去叫众人过来吃饭，发现郑教授晕倒在书桌前。 “教授，教授，这是怎么了……”，起初，谭萱只以为是近月来高强度的工作令郑教授过于劳心费神，体力精力不支才晕倒的，但在仔细检查之下，才发现郑教授的心跳极为缓慢，浑身肌肉有些发硬。 李欣阳以前在艰苦的基层待过一段时间，在医疗技术、急救方面懂些皮毛，好一通操作之后，郑教授终于睁了眼，谭萱和李欣阳尝试这将郑教授扶起，才发现郑教授已经不能灵活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教授，你感觉怎么样？”崔珉听说郑教授病倒，小跑着赶来。 狼妖头领急匆匆进屋，控制自身妖力进入郑教授体内，为其检查身体。 妖力如温暖的清泉，在郑教授的经脉、穴位、血肉间游走。 数息后，狼妖头领撤去妖力，面色无比难看。 “狼妖头领，看出什么了吗？”谭萱关切问道。 狼妖头领苦涩地摇了摇头，“教授的身体活性太差，许多血管、血肉渐渐萎缩，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恐怕最后会导致身体全面衰竭，直至死亡。 “怎么会这样，他才六十多岁啊，郑教授是我们这个团队的主心骨，绝不可以有事。”特种兵出身的章庭别看平时冷冷的，此刻眼中泪光闪烁。 自受伤退役的这些年来，郑教授对他关照有加，知道他喜欢科研，经常为他答疑解惑，工作中是明师，生活中，就像父亲一样。 “你们一定要救他，相比我们那时代八十五岁的平均寿命，他还很年轻，学富五车的他，还能为国家做很多巨大的贡献。”章庭半跪在众人的跟前，恳求道。 “章哥，你别这样，郑教授是我们的领路恩师，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郑教授的。” 崔珉扶起章庭。看向一旁的几位妖族头领，“各位头领，你们是踏上修行路的生灵，你们一定有办法救教授对不对？这段时间的相处，你们也看到了，只要郑教授好好活下去，就一定能够帮助你们发展壮大，甚至称霸各族。” 几位妖族头领彼此相视，互相交换意见。少顷，血凰族首领对五人说道：“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教授虽然病情严重，但也不是没有化解之法。人族的智慧虽高，但身体终究太过脆弱，无可避免地要经历生老病死的痛苦轮回，如果你们踏上修行的道路，不仅能够夯实体魄，减少疾病的发生，还能够延长寿命，活得更久，如果你们天赋够高，达到更高的境界，甚至还能够跳出轮回，永生不死。” 血凰族首领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五人努力地吞咽口水，若是这般，他们岂不是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研制出远超后世的时空穿梭器，顺利回到将来的世界。 “我们愿意修行，只是如今教授他身体衰残，连站都站不稳，还有机会通过修行改变这一切，重新焕发生机吗？” 血凰族首领点头道：“曾经我去过极西之地，那里有座金光灿灿的神山，好像叫什么须弥山，山下生活着一群光头僧人，他们常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挂在嘴边，以劝说感化那些双手沾满血腥的恶人。” “在修行界，年龄越小踏上修行路，修行起来越是容易；但也有些生灵不走寻常路，虽然他们修行的晚，但也曾在修行界留下赫赫威名。我们血凰族一位前辈就是如此。郑教授的身体确实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但好在他的思维还很清晰，只要勤加修炼，完全来得急。” 众人大喜过望，虚心请教修行之法。 这些妖族首领也不藏私，纷纷拿出本族绝学，供五人参考。除此之外，他们还积攒了许多人族修行功法，都是他们曾经的战利品，如今也一股脑儿地搬了出来。 最后，谭萱、李欣阳选择了仙道修行体系，崔珉选择了神道修行体系，章庭和郑天林选择了妖道修行体系，五人同一天踏上修行路。 选择妖道修行体系，并不是郑天林心愿情愿做出的决定，而是几位妖族头领商议之后给出的最稳妥的建议，其他人年纪轻轻，有的是稳扎稳打修行的机会，但他身体机能最糟糕，必须以血凰族首领的精血作为辅助。 至于这其间有没有妖族的私心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他们内心深处早有打算将几人彻底同化为妖族，作为妖族的强大助力。 不过，血凰族首领确实豁得出，当日就将两滴本源精血打入郑天林的体内，才一个时辰的功夫，郑天林就生龙活虎，看起来比以前至少年轻了十岁。 血凰族是神鸟凤凰的后裔，虽然血脉已经相当稀薄，但其间蕴含着的再生之力，依然不容小觑。 半月之后，郑天林顺利踏入第二境锻体境。 妖族修炼体系从低到高依次为“聚灵、锻体、妖丹、化形、凝魄、神游、练虚、大乘、渡劫”，兴许是因为血凰族首领本源精血的缘故，郑天林的修行可谓神速。 一个月后，五人中的其他几人也陆续进入第二境，能够清晰感知外界物质元素并从中汲取有益成分壮大自身了。 章庭的修行比较野蛮霸道，修行中总喜欢到原始老林深处找一些妖兽蛮兽厮杀，每天都是浴血而归，虽然境界上稍微落后于郑天林，但真实战力却是五人中最强。 其他四人每天以章庭带回来的妖兽蛮兽血肉滋补身体，身体一天天变得健壮起来，以前总梦想着吃遍山珍海味，现在每当他们看到章庭的战利品就一阵反胃。 毕竟任何好东西总架不住天天去吃，吃到一定程度，就腻得慌。 第五十八章 群情激愤 西蜀之地多仙门，蜀山则是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圣地，这个历经岁月沧桑而始终屹立不倒的门派，这几个月从上到下都很焦虑。 蚩尤破塔而出，还连带放走了塔内所有的妖魔。 除了必须留下守山的几名长老及弟子外，大部分人已经下山，四处擒拿妖魔。 那些从塔内逃逸出去的妖魔，少部分遁隐深山大泽不再出世，大部分聚集部族及其他妖魔为祸一方，如今天下战乱不断，加之妖魔横行，百姓的日子更加艰难，苛政猛于虎不说，动辄就会沦为妖魔的血食。 当蜀山六杰带着半死不活的魁妖回到蜀山，向掌门玉虚真人具说人界花之事，同一天，蜀山多名骨灰级太上长老出世，寻找人界花的下落。 十界花开乾坤乱，为证鸿蒙曝尸骨。鸿蒙奇树在太初时代的远古极凶大战中崩毁，十方世界在十界花的支撑下保全了下来，每一朵花都蕴含着无穷无尽的伟力，掌控一界的诱惑，如绵远不绝的魔力，吸引着各个时代的修行者争渡与寻觅。 位于某个小世界的浮空之城，并未因为大量外界修行者的涌入而打乱以往的秩序，在城主申屠雄的主导下，浮空之城绝对算得上是一方净土。 古竞技场上的比试，每天都在进行着，各种类型的比赛竞技名场面，往往成为城中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轮到云杉与牛穹登场了。 这是人族与外族的战斗，且双方实力境界差别太大，看点十足。当主持人宣布二人上场之时，观众席上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云杉顺着台阶，闲庭信步般向场上走去，看起来无比沉稳。 牛穹没这耐心，为了彰显实力，一跃数百丈，瞬间来到竞技场中央。居高临下冲着云杉吼道：“你要是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云杉露出不屑的表情，“同样的话送给你，我懒得再说一遍。” “都是你自找的，待会有你好受。” “废话真特么多……” 主持人看向双方，“竞技场规则是否已经知晓？” 云杉与牛穹同时点头。 主持人：“你们有什么竞技附加条件现在可以提出。” 牛穹迫不及待说道：“我们的战斗不分生死，只是赌物，我若胜出，他的炼神炉归我所有。” “那你要是输了呢？”云杉冷声问道。 牛穹信誓旦旦，“咱们的战斗本来就没什么悬念，先前要不是申屠城主制止，你早就输的一败涂地了。所以，我绝不可能输。” 云杉：“你还真是自负，浮空之城设立竞技场，是为了给各族一个公平解决争端的机会，而不是让你这样的无赖在此大言不惭。你想空手套白狼，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云杉一席话点燃了观众的怒意，看台上有些生灵已经站起身来，对牛穹大声呵斥，毫不掩饰内心的鄙视。 牛穹尽管皮糙肉厚，但大庭广众之下被多人连番呵斥，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颜面扫地。 主持人也质疑道，“这位大力牛魔族参赛者，请说出你的赌注，否则，就有破坏竞技规则的嫌疑，到时候别怪我翻脸无情、将你赶下台去。” 牛穹语塞，取出一副金属拳套在众人眼前晃了晃，“我这秘银拳套是我族一位前辈精心炼制的，五境以下的修士带上它，能够使自身攻击加成百分之二十，这副拳套跟随了我多年，历经上百次战斗依然完好无损，就用它作为赌注。” 云杉被逗乐了，“拿这破铜烂铁，就想对赌我的炼神炉，你真是幽默。炼神炉目前处于真宝层次，具有自主意识，且还可以不断晋升，将来甚至有成为仙器的可能，你这拳套材质差也就罢了，还只能在五境以下使用，真当我是冤大头啊。” 主持人也无语了，对云杉问道：“大力牛魔族参赛者确实不太敞亮，此次比试对赌，你希望他付出什么代价呢？” 观众席上，诸葛青璇琼鼻微挺，黛眉轻蹙，看向一旁的姬元凌：“云杉兄弟的赌注，该不会真的如先前所说那般‘让牛穹下跪道歉’吧，这样太亏了。” 姬元凌也捉摸不定，“云杉兄弟年龄虽小，但沉稳持重，应该不至于在这重要场合同牛穹置气，如果他有取胜的把握，我相信他会让牛穹付出巨大的代价。” 临近座位的封紫陌捻着胡须静静看着场上发生的事，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云杉思索片刻，目光狡黠地看着牛穹，“如果你真想要我的炼神炉，就得拿出足够价值的东西，依我看，你们大力牛魔族的天赋神通‘大力牛魔拳’就不错。” 此言一出，观众席上的大力牛魔族族人纷纷炸毛，大力牛魔拳是该族压箱底、绝杀式的神通，场上那小子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什么条件都敢提。 不过云杉的炼神炉确实不凡，成长潜力惊人，用此物对赌大力牛魔拳，并不埋汰这一功法。 只是大力牛魔族心中激愤难平，一时间接受不了云杉的条件。 牛穹强忍住怒意，“大力牛魔拳不可能，换个条件吧。” 云杉掰拉手指，好似在盘算，“你这就没意思了，除了大力牛魔拳，你还有什么东西够得上与我的炼神炉对赌，你的性命？可惜，你的性命在我看来不值一文钱。” 牛穹怒气冲冲，抬起一只脚重重地踏在竞技场上，竞技场台面如同地震一般剧烈震颤，但古竞技场坚固无比，并未损坏，倒是主持人与云杉被震得东倒西歪。 主持人稳住身形，点指牛穹，怒道，“大力牛魔族的参赛者，你这是挑战竞技场的底线吗？” 云杉见形势有利，亦趁机说道：“牛穹，赌不起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又不想付出，又想要争得好处，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周围观众议论纷纷，大骂牛穹蛮横无理，甚至最后将祸水发泄到大力牛魔族全族身上。 面对四周怒意，其他观战的大力牛魔族族人面面相觑，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人为何如此气愤。 不远处，封紫陌无奈地笑了笑，口中嘀咕道：“这小子嘴皮子挺溜的，很会为自己造势，将负面舆论引向另外一方。” 第五十九章 吐老血了 场外议论纷纷，场上的牛穹正处于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之地，本来简简单单的一场比试，谁知被云杉那小子一番话弄得极为尴尬。 大力牛魔拳是整个族群的共有之物，想以此做交易，必须争得族人或者首领的同意，牛穹不敢自作主张，立即与牛遵商议。 牛遵尽管生气，但如今牛穹已经上了竞技场，再没有退缩的余地，为了扳回大力牛魔族的信誉及颜面，只得答应云杉的要求。 得到牛穹肯定的答复，场内外观众及参赛者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场看似力量悬殊、境界不对等的比试，很多观众下了重注，若是最后因为种种原因而未能进行，大家的赌注会归竞技场主办方所有，这操蛋的规矩，曾遭到很多人的非议。 “既然双方已经就赌注达成了一致意见，下面比赛正式开始，请二位……” “等等”主持人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牛穹打断了。 因为牛穹发现云杉早已将炼神炉取到手中颠来颠去，还不时地对着炼神炉低声说着什么，很明显这家伙将用炼神炉作为对战兵器。 炼神炉是真宝层次的兵器，在兵器层次中处于第六个层次，牛穹也是第六镜的强者，虽然他们层级境界一致，但牛穹并没有战胜炼神炉的把握。 须知修行界只将兵器划分为八个层级，却将修士划分为9个境界。炼神炉是早已诞生了器魂的武器。 就算没有云杉的参与，炼神炉也能自主战斗。 几次三番被打断话语，主持人对牛穹已经很不耐烦。加重语气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牛穹指了指云杉手中的炉子，“主持人，我有封止条件，我的条件是对方不可以使用炼神炉或者借用炼神炉的力量。” 观众席上，许多观众倒抽凉气。 主持人看向云杉：“你有什么要求？” 云杉单手掂量炼神炉，冲着牛穹发出和善的微笑，“既然他要提封止条件，那我也提一条，我现如今修为处在淬体境圆满，我可以不用炼神炉，但我希望对方也将境界压制在淬体境圆满。” 牛穹呆愣在原地，兴奋的有些缓不过神来，他还以为云杉会提什么苛刻的条件，没想到就这儿…… 不仅牛穹，大力牛魔族其他族人也是喜不自禁，暗叹这云杉真是自寻死路，在同境界的对决下，大力牛魔族从来不惧任何族群。 “姬兄，云杉如此封止提议，是否有些不智。”诸葛青璇轻声问道。 姬元凌不置可否，“当事人半点不急，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咱们这局外人就别瞎操心了，且看他们如何应对。” 终于，二人的封止条件生效，炼神炉被古竞技场意志暂时封印，牛穹亦被压制到淬体境后期的境界。 至于为何不是淬体境圆满？因为牛穹以往的修行中，从未将淬体境修得圆满，竞技场意志无法将其压制圆满的程度。 不过这在牛穹看来，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差异，自踏上修行路起，他所经历的战斗、所积攒的经验，都可以成为战斗中的助力，这些优势，云杉完全不具备。 主持人离开，意味着战斗的开始，云杉与牛穹皆神色肃穆、严阵以待。 刚开始，二者都未使用兵器，完全拼肉身力量。 牛穹一上来就使用大力牛魔拳，巨大的拳头如暴风骤雨般砸向云杉，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云杉运转《混元道藏》功法，感悟这天地间的阴阳二气，直接以混元之力糅合在一起，成为一种无属性的刚柔并济的力量。 大力牛魔拳的刚猛与霸道，将云杉逼得连连后退，当混元之力作用于云杉拳头之时，牛穹感觉自己的拳劲出现了不可控的变化，有时明明可以将云杉一拳打爆，却偏偏被一种柔和的力量卸去了拳劲。 这是什么诡异功法？牛穹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对方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大力牛魔拳被云杉的诡异拳术所阻挡，未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牛穹不再近战，一拳过后，凭借巨大的反震力与云杉拉开数十米距离。 “哞……哞……哞……”，牛穹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控制音波轨道攻击云杉的神识，牵制云杉的动作。 突如其来的音波攻击，令云杉头脑一阵晕眩，耳廓边缘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 牛穹见状，瞅准机会向前冲去，头上犄角如两把锋锐的弯刀，直取云杉的腹部。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牛穹即将抵达身前，云杉的身前突然泛起一道玄黄之光，一堵土墙将云杉稳稳挡在后面。 牛穹不以为意，此番撞击蕴含的力量，就连一丈厚的垒石城墙都能撞塌，更遑论区区一堵不到十公分厚的土墙。 这样的想法还未延续两息时间，悲催的现实就给了他血的教训。 看似薄薄脆弱的土墙，在牛穹的撞击下竟发出穿金裂石的声音，土墙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两下，撒下一片土屑。但牛穹却宛如挨了一遭晴天霹雳，头上的犄角齐根折断，只感觉脑瓜子嗡嗡作响，周边的景象都在三百六十度旋转。 牛穹彻底懵了，心里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现实真的很打脸，一堵土墙竟然比钢板还要坚硬。 “啧啧啧，打不过就打不过，干嘛自伤自残搏同情，即便这样，我也不可能假意认输，毕竟你曾心心念念想要抢走我的炼神炉。”云杉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牛穹实在忍不住，哇啦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心道：“博同情你妹啊，老子是真受伤了啊。” 云杉不知从哪里撤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来，先把血擦一下，若实在坚持不住，你干脆认输算了，偌大的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向一个小辈认输虽然不太光彩，但只要你不觉得丢人，其他人估计过一段时间就忘了。” 牛穹刚用手擦净嘴角的血迹，瞬间气得又吐了一头老血。 “主持人，我有个条件，让这个混蛋闭嘴。” 主持人远远地甩来一句，“竞技场有规定，对决中禁止任何人提附加条件。” 牛穹：“我……” 观众席上，许多人再也绷不住严肃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 诸葛青璇杏眼动了几下，抿着嘴仔细回味云杉方才的话。 第六十章 人都被打没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云杉的性情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或许是父母的离世让他加快了成长的步伐，或许是妹妹云岚被劫持加深了他心中的城府，亦或是这几个月的遭遇带给他太多关于“人”的存在价值的思考。 这样的改变究竟是好是坏，目前谁也给不出清晰的答案，于云杉而言，努力活着，做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才是他应该考虑的。 为了好好活下去，他不得不和以往那个怯懦、懵懂、弱小的自己挥手告别，不得不努力融入弱肉强食的修行世界。 他内心深知，唯有变强，才不会任人欺凌宰割，唯有变强，才能够将妹妹救回到自己身边。 对于敌人，他不会放过任何打击对方的机会，牛穹的蛮横跋扈令他耿耿于怀，他现在虽然没有直面大力牛魔族全族的实力，但在竞技场上蹂躏一下对方还是能够做到的。 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无论炼神炉能否在他手中发挥作用，他都有办法让牛穹吃尽苦头。 踏上修行路至今，他也算是积攒了一些底蕴。 牛穹尽管在玄黄气构筑的土墙上吃亏受伤，但还不至于就此丧失战斗能力。他强忍住头部的剧痛祭出一块锈迹斑驳的金属，顺利瓦解了土墙的阻挡。 这块金属应该是某件强大兵器的碎块，看起来虽不起眼，估计扔进垃圾堆都没人要，但实实在在对云杉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云杉心头一紧，牛穹若是依仗这兵器碎块，说不定真有扭转战局的机会。 令云杉欣慰的是，牛穹数次沟通兵器碎块，兵器碎块却纹丝不动，看起来牛穹也未能够完全驾驭兵器碎块，发挥出巨大的威能。 就在这时，云杉耳边响起了姬元凌的话语，“云杉兄弟，那金属碎块对我有大用，可否趁机帮我夺下，如果云杉兄弟能够帮忙，我姬家定有厚报。” 云杉通过意识交流简单回复了几句，认真审视牛穹身前的兵器碎块，但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牛穹已经放弃最后的挣扎，不想在兵器碎块上消耗力量。他将秘银拳套戴在了手上，战力瞬间提升百分之二十。 尽管如此，他依然放弃近身搏斗。只因云杉的拳法时刚时柔、难以捉摸。 仅秘银拳套的加成还远远不够，为了保险起见、尽快无悬念地结束战斗，牛穹穿上了黄金战甲，拎出了镔铁乌锤，将战力值拉的满满的。 镔铁乌锤重逾百斤，一端被粗大的铁链牢牢拴住，对战时既可以持在手中，也可以手持铁链将其抛出暴击对方。 与牛穹的全副武装相比，云杉手中只有一把上品法宝级短刀，这是为了练习《灭绝刀谱》，凤纲与其他铁匠联手锻造的。 二人的碰撞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数息之内，镔铁乌锤与短刀接触了近百次，速度这块令人咋舌。场外观众只看到火星四溅，听到金属断断续续猛烈的撞击声。 在秘银拳套的加成下，牛穹弥补了未达淬体境圆满的缺陷，甚至比云杉的圆满状态还要高出一截，但竞技场意志并未容许牛穹突破到下一个大境界“锻骨境”。 “冰封”，云杉一声大喝，手中的短刀就像一条活化的小蛟龙，张牙舞爪地扑向牛穹，蛟龙所过之处，冰霜之力如影随形，就连竞技场地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空气在骤热与骤冷的转化中，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牛穹甩出的镔铁乌锤也被冰封之力冻在了空气中。 牛穹隐隐闪过一丝危险的感觉，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从天而落的巨大闪电劈得外焦里嫩。 牛穹奋力挣扎，终于挣脱了冰封之力的束缚，只见云杉手中握着一柄烂木棰，正呲着牙冲着他笑。 这木棰是蚩尤给他的袖珍武器中的一种，也是他使用最多的武器，关键时刻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助力效果。 牛穹出离了愤怒，身形若闪电一般，瞬间来到云杉的跟前，雨点般的拳头向云杉砸落下去。 云杉奋力格挡，混元之力熔炼阴阳二气，对牛穹进行猛烈的还击，但牛穹这次像市发疯一般，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完全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双方的拳头皆携带着巨大的能量，每一拳落到对方身上都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云杉想要与牛穹拉开距离，但牛穹好似早已知晓云杉心中所想，如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云杉、一通通穷追猛打，云杉清秀的面庞青一块紫一块，肿的凹凸不平，看起来凄惨无比。 牛穹因为有战甲的保护，伤得并不是太严重，在这一轮交战中，牛穹稳稳占据了上风。 在此期间，云杉尝试以玄黄气调动周边的土元素形成防护盔甲，但牛穹的拳头实在太密集了，铠甲尚未成形，就被牛穹击溃了。 不得不说，牛穹的战甲十分坚韧，上品法宝级的短刀，附着淬体境圆满的力量，竟然无法将其破开。 云杉心头憋闷，暗骂牛穹的疯狂，这样的打法太吃亏，必须要寻到有利的突破口。 “等此件事了，一定得为自己搞一套防御强大的战甲”，云杉暗暗下定决心。 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云杉体内有两道强大的剑气蠢蠢欲动，这剑气是昔日灵犀打入他体内的，为的是危机时刻保全云杉的性命。 云杉运转《混元道藏》功法，安抚体内的剑气，此时牛穹的实力不过是淬体境圆满，白白浪费一道剑气，真的令人不甘。 在混元道藏的混元之力流转全身的过程中，云杉也在努力寻找脱困之法，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牛穹的拳头如暴风骤雨，一刻钟过去依然刚猛无匹，眼看云杉渐渐不支，牛穹更是向打了鸡血一般加重了力道，不惜透支自己的体力。 “只要赢下这一场，炼神炉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牛穹信念无比坚定。 随着战斗逐渐进入白热化，云杉大口咳血，摇摇欲坠，这让牛穹更加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他发现在战斗的过程中，云杉的身体越来越虚淡，每一拳落下，好似都会抽空云杉的精气神，他甚至怀疑，当最后一拳落下去，会不会令云杉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尽管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云杉确实被他一拳拳打得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我靠，人呢？” “人都被打没了，这是我这些年看过的最凄惨的战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场外议论声一片。场上，牛穹眨巴着眼睛，四下打量，始终没有找到云杉的踪迹。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一拳拳打没了，这样的结果太不真实。 第六十一章 拳术到手 从议论纷纷到鸦雀无声，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像一个剧本中间被撕掉了几页，众人只知开头和结尾，完全看不到关键的情节。 哪怕是将赌注压在牛穹身上的人，此刻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并没有赢钱的喜悦。 “滴答”、“滴答”，牛穹的身上有水滴滑落，之前冰封之力留下的冰凌在慢慢融化。 主持人身着炫彩的衣服一步步来到竞技场上，手里的话筒刚刚举到嘴角，正准备宣告本次对战的结果，突然耳边传来云杉的声音。 “诛邪”。 只见一把短刀从虚空中三百六十度翻转着飞了出来，洞穿了牛穹的心脏。紧接着，云杉从虚空中渐渐显现身形，身体由虚凝实。 牛穹在剧痛中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胸部有一条十几公分长的宽大刀伤，鲜红的血液激射而出，将地面都给染红了。 此次显身的云杉，体表覆盖着薄薄的土黄色光铠，看起来多了几分神圣之感。 “装神弄鬼，就算你凭借偷袭伤了我的心脏，但大力牛魔族强大的再生能力其实你能预估的，不久的将来，我就能重新长出一颗完好的心脏，我本不想杀你，但你现在彻底激怒了我，送你上路。”牛穹低下头舔舐伤口止住了血，一条腿猛地踏向云杉。 境界被压制到淬体境，许多强大的杀招使不出来，但牛穹自信能够杀死云杉。 云杉腾跃而起，避过牛穹的攻击，牛穹正要发起新一轮攻击，突然伤口处腾起淡色的火焰，火焰如逢干草，瞬间将牛穹的身体点燃。 “你对我做了什么？”牛穹奋力扑火，愤怒问道。 “你只看到短刀对你肉身造成了伤害，根本没注意到其间附着的破灭之力，“诛邪”这一式，能够感知你心中的情绪与恶念，当你对我起杀心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惨败甚至身死的下场。” 云杉走到主持人的身边，对主持人致以善意的微笑。 牛穹如今满身被蓝色火焰包裹，金属战甲被烧得通红，一身血肉发出灼臭的气味，就连颅骨内的灵魂火焰，都被蓝色火焰抽干了能量，宛如风中之烛，随时都会有熄灭的可能。 “你输了。” 云杉随口说出的三个字，就像千斤巨锤一般敲打在牛穹的心上。牛穹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在地上来回翻滚，尽管已经被烧得浑身焦黑，但依然咬紧牙关，死活不肯认输。 “我不会输，炼神炉是我的，你的纳戒也是我的，你想骗我认输拿走我们大力牛魔族的天赋神通，做梦。看到了吧，我起火了，我的怒火已经透体而出了，我要用我的怒火将你烧成灰烬。哈哈哈哈，烧死你，烧死你，你个谎话连篇的臭小子。” 牛穹的愤怒情绪是“诛邪”灭绝之力最好的养分，蓝色火焰并没有因为牛穹在地上翻滚而被扑灭，反而烧得越来越旺。渐渐地，牛穹的意识都有些混乱了，时而哭，时而笑，时而向云杉发出恶毒的誓言。 观众席上，大力牛魔族又急又气，首领牛遵向主持人吼道：“我们认输，请务必留下我族人的性命。” “哪个老混蛋胡说八道，我没输，我的怒火熊熊燃烧，燃尽一切，烧死你个老混蛋。”牛穹神志不清，疯话连连。 观众席上的牛遵脸色铁青，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主持人看向云杉，征求云杉的意思，牛穹此刻抵死不认输，但其族人已经有止战的意思，若不响应诉求及时止战，主持人担心牛穹被烧死，最后会给竞技场主办方带来不可控的压力。 但若是云杉愿意承担后果，以当事人不肯认输为由拒绝止战，将牛穹活活烧死，结果另当别论。 云杉会意，示意主持人宣布结果。 这一战虽然过程崎岖波折，但云杉终究是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在竞技场主办方的积极交涉下，大力牛魔族如约交出大力牛魔拳的神通拳术。 云杉的取胜，让很多人赔得精光，血本无归，但也有少数观众意兴高昂，退场之际向云杉点头致意。 当灭绝之力被云杉抽走时，身如焦炭的牛穹意识逐渐变得清醒，竟然跪在牛遵的跟前放声大哭起来。 看到牛穹的惨状，其它族人纵然心里有气，也不好意思发泄了。 大力牛魔族灰溜溜地离开了竞技场，主持人为云杉取来战利品，并带来竞技场的奖励。邀请云杉成为竞技场黄金会员并通过注册登上竞技场黄金榜单。 据主持人介绍，竞技场会员共分七个等级，分别为青铜、黑铁、白银、黄金、铂金、玄金、精金，上了任何一个等级的榜单，在浮空之城都能得到竞技场额外的关照，可以凭借对战赚取的功勋值对换竞技场独有的修炼资源及身份权限，包括但不限于特殊修炼空间、各种等阶的药材、原石、修行功法等。 这对云杉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云杉问道：“我只赢了一场比赛就可成为黄金会员，在竞技场上是不是所有获胜者都能成为黄金会员呢？” 主持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黄金会员是大白菜吗？也就是你，其他平平无奇的人赢了一场比赛，连成为青铜会员的资格都没有。至于你为何有资格成为黄金会员，我也不太清楚其中的缘由，这都是灵主的意思。” 云杉疑惑，“灵主是谁？是这竞技场的主办方吗？” “主办方只算是中介机构，灵主是竞技场意志衍生出来的生灵，浮空之城谁都知道，这个竞技场是古时遗留下来的，曾经专门用来选拔强大的而有潜力的青年俊彦，只是如今没落了，才不得不商业化运作积累资本，但灵主的强大毋庸置疑，就连浮空之城城主申屠雄在灵主面前，也只能以晚辈自居。” 主持人接着道：“这些年虽然注册了一些黄金会员，但数量绝对不多，总共不超过一百人，至于精金会员，据我所知只有三人，他们皆是在竞技场角逐中靠实力一步步晋升上来的，如今已成为竞技场执事，辅助灵主管理竞技场。” 第六十二章 坑爹的黄金令牌 条件挺诱人，主持人一席话，说得云杉蠢蠢欲动。 见云杉很感兴趣，主持人眼疾手快，将早已准备好的契约书拿出，拉起云杉的手指就往契约书上按，一顿操作，完全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 更操蛋的是，契约书上签字栏早就填上了云杉的名字。 “你们就是这样威逼利诱别人成为签约会员的？”云杉对主持人的热情行为感到质疑。 “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乱说啊！小姐姐是看你有趣，逗你玩呢。”主持人连忙澄清事实，为竞技场的声誉正名。 但这在云杉看来，反而更加觉得可疑。 总觉得方才被忽悠了，匆匆忙忙就签了卖身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如此热忱地拉拢自己，肯定需要自己付出非同寻常的代价。 果然，契约一签，主持人小姐姐瞬间变了个人似的，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她将一个黄金打造的令牌抛到云杉手中。正色提醒道，“签了契约，你就算半个竞技场的人了，概无反悔的可能，凡是各榜单上榜之人，都要无条件接受其他人的挑战，相信不久的将来，你就会知道具体情况了。你现在功勋值才有二十，暂时还不能兑换任何物品，等你再经历几场战斗，可以找我谈兑换的事。” “啧啧啧，兑换也归你管？”云杉咋舌，暗叹主持人业务广泛。 “小姐姐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只要在浮空之城，你有的是与我打交道的机会。”主持人丝毫不掩饰傲然之色。 云杉：“对了，冒昧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主持人整了整衣领，“怎么，想打姐姐的主意？” 云杉被噎得够呛，“我都被你坑成这个样子了，还不配知道你的名字吗？” 主持人莞尔一笑，“好了，不逗你了，我叫婼离，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再见的。”。说罢，身形数个闪灭消失不见。 云杉来到竞技场门口与封紫陌等三人汇合，一起回到泽渊客栈。刚进门，就有几个儒家读书人迎上前来。好奇地问道：“小夫子，战况如何，赢了没有。” 云杉微笑点头，前一只脚刚跨过客栈门槛，就被黄金令牌携带着离开了客栈。 黄金令牌上映射出主持人婼离清秀的面孔，小弟弟，咱们又见面了。 云杉嘴角微微抖动，“你这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贸然出来，想吓死人啊。” 婼离拢了拢耳边的秀发，“姐姐我也是找你心切，你的名字刚登上黄金榜单，立即就有五十多位各族生灵向你发起挑战，这样的盛况实属少见，走走走，快跟我回到竞技场，拍翻他们。” 云杉：“……” “我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精疲力尽、精尽人……，况且伤都还没好，实在不能参与战斗，哎哎哎，你干嘛……” 云杉为了躲避战斗连连叫苦，但婼离随手在云杉身上轻轻一拍，云杉浑身伤势瞬间好了，这样的治疗术有悖常理，让云杉实在不好推辞了。 “行了，你再次满血复活了，组织正需要你，快去战斗。”说罢，婼离隐去身形。 云杉呆立在原地，风中凌乱，“这都什么事儿啊？真把我当打手了喂。” 黄金令牌带着云杉又回到了竞技场。 云杉望着那些跃跃欲试，打算向他发起挑战之人，不自禁身躯一震。 “不是说好有五十人的嘛，怎么一下子聚拢了三百多，很多都是异族生灵，有几位修为已经达到第八境，足足比他高了六个大境界，就算境界不被压制的牛穹，也只有挨揍的份。 在众多挑战者中，还有一个抱着奶瓶，连路都走不稳的孩子，见到云杉之后，一只手托住奶瓶，另一只手攥起拳头远远地朝着云杉挥动，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什么情况？这是谁家的熊孩子，大人们也不管管，任由其在这里瞎胡闹。”云杉此刻心里堵得慌，从一岁到上百岁的各族生灵，都想与他一战。 云杉是近十年来唯一初出茅庐就登上黄金榜单的人，之前浮空之城没有半点关于他的战绩信息，整个人像是突然间冒出来的。 别的生灵想要注册登陆各层级的榜单，都是历经无数场战斗，从青铜开始一层层升上来的，他到好，起步就是超神，开局就是高潮。任谁都有些好奇和难以接受。 就连吃奶的孩童都在质疑他的实力，其他人可见一斑。 主持人婼离登场，说了一大通激情洋溢的开场词。 诸如“只要拍翻云杉，就能取而代之，成功晋升黄金会员，登上黄金榜单。” 又如“默默无闻的青年仅凭一战荣登黄金榜单，这究竟是实力的强硬，还是因为不为人知的黑幕？很快就有有识之士为我们揭晓真相。” 云杉差点一口老血飚了出来，“黑幕你妹啊！我为何会登上黄金榜单，你丫不是最清楚吗？” 开场词毕。 主持人婼离将云杉请上竞技场，一笑嫣然、风情万种地走向云杉，轻声问道，“你是被挑战者，有权利决定对战形式，‘一对一’或者‘一对多’，你决定选择哪种。” 云杉：“蠢货才选一对多，我选一对一。” 主持人微笑着点头点头，身段婀娜地走近观众，声音甜糯地说道：“亲爱的观众朋友，云杉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一对多”的对战形式，其内心强大的自信不言而喻，不禁让我想起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言壮语，各位挑战者，你们还忍得住吗？让我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想第一时间将不可一世的云杉击败。” 主持人不愧是活跃气氛的高手，三两句话就点燃了众人好战的情绪，短短数息间，就有二百人冲到竞技场上。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望着眼前黑压压一大片的挑战者，云杉瞬间有种被坑的感觉，别说是他，就是此刻封紫陌站在竞技场上，也有些犯晕。在窜动的人群中，有人弯弓搭箭，将箭锋直指云杉额头。 第六十三章 惨无人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饶是绝世高手，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主持人见这次有些玩大了，嘴角微微抽动，她确实想要通过消费云杉，提升一下竞技场的收益和观众的活力，但没想到这么多人想要对云杉群起而攻之。 除了有些四境以上的强者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上场，其他人真是毫不含糊，一边嗷嗷大叫，一边争先恐后地冲上竞技场。 其中有那个抱着奶瓶的孩子，也有些强大的异族，这些异族挑战者气血充盈，煞气很重，绝对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存在。 “各位挑战者真是身先士卒、不甘落后啊，你们的求胜之心我可以理解，但如此多的人挑战一人，确实有些过了头，要不退下去一些，留下五十至一百人就足够了。”主持人陪笑连连，劝说一些挑战者离开。 陆陆续续有三十多人下去了，但还剩下一百七十多人，这些人若是团战云杉，云杉绝无半分胜算。 刚注册的黄金会员还不到半天就被除名，无论对云杉还是对竞技场来说，都是巨大的乌龙与损失。 无奈之下，主持人只好再次发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不容易将三境及以上的人请了下去，但场上依然还有一百三十多人。 主持人看向云杉，“这些人实力低微，你应该可以应付吧？” 云杉：“……，你这是看不起他们，还是太高估我了。” 主持人也没有办法，宣布完竞技规则之后急匆匆退场了，留下云杉独对一百三十多人。 云杉缓步上前，向众人拱了拱手，道：“大家都是修行界的俊彦，肯定不好意思群殴我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江湖小白吧，依我看，咱们就按照江湖规矩，单挑，行不行？” “不行。”一百三十多人异口同声。 云杉：“……” “好吧，那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几斤几两。”云杉边说便摆了个酷酷的战斗姿势。 对方也毫不含糊，像是预先商量好一样，纷纷从不同方向将云杉团团围住。 正前面，那个抱奶瓶的孩子一摇一晃的向前走来，云杉定定地看着，那高一脚浅一脚的小小身影，好几次差点摔到。 观众席上，许多人忍俊不禁。 云杉心里犯怵，这孩子还真是奶凶奶凶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小年纪就有争强好胜之心。 云杉心道，“挨几下就挨几下吧，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向这个孩子出手。 孩子蹒跚地来到他的跟前，隔着一米距离小拳头就砸了过来。 云杉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小拳头在空中划过优美的轨迹，但距离云杉至少还有二十公分，无法与云杉的身体产生接触。 兴许是用力太猛的缘故，一拳落空之后，孩子失去了重心，身体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 说时迟那时快，云杉伸出一只手挡在孩子的身前，另一只手正准备扶住孩子的肩膀，助其稳住身形。 但就在这时，孩子突然弓起身子，一只小手抓住云杉的两个手指，另一只手顶住云杉的大腿，直接给云杉来了个过肩摔。 被孩子抓住的手指承载了整个人的身体重力，已经发生了骨折。 云杉躺在竞技场上，脑海中一片空荡荡。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一大串问号串起了云杉的思绪。 场外一片目瞪口呆。饶是主持人也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熊孩子，也忒不厚道了。” “人家明明是怕他摔倒，伸手帮扶，没想到，一片好心喂了狗。” 云杉起身，正要发作，忽然竞技场上罡风骤起，一灰衣男子乘风跃影而来，裹挟着熊孩子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句“孩童无知，烦请见谅。” 云杉郁闷无比，自发将骨折的手指接正。 熊孩子闹出的动静很大，伴随着灰衣男子的离去而终止。 但熊孩子这么一闹，似乎已经坐实云杉外强中干的形象。 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后，纷纷摩拳擦掌，不约而同地向云杉逼近。 所幸这些人中，已经没有强大到足以威胁到他的存在。但面对眼前一百三十多人，云杉内心也有些发憷，毕竟其中有许多异族，远比同境界人族修士难缠。 主持人婼离眉毛轻蹙，心中暗自为云杉祈祷。 云杉紧握手中短刀，他没有使用蚩尤所赠的烂木棰等器物，对面挑战者胜在数量众多，单体修为还不足以对他构成太大的威胁。 对方想通过赢他搏得好名声，他也想通过这场战斗好好的磨砺一下自身，为顺利进阶第三境“锻骨境”夯实根基。 先前他所经历的战斗，要么彼此实力太过悬殊，要么其间蕴含的危险因素过大，他不得不谨慎应付。 这次，正是检验近两月修行成果的大好时期。 纵然婼离为他挖了一大个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跳，如果能够赢下这场一对多的比试，料想获得的积分一定不少。 想到这里，云杉的表情瞬间变得自信而张扬。 《破灭刀谱》第一式“冰封”，一经施展，便将竞技场化成了一片冰雪世界，森森寒气浓郁如雾，沿着一呼一吸进入挑战者的体内。 坚冰尚未成型，有的挑战者已经不由自主地哆嗦身体，一些异族修炼者早已激发出体内的火属性，驱散身边的寒雾。 “哼，徒劳。”云杉清叱。短刀冰封之力如万千游丝，从四面八方将挑战者们团团围住，游丝灵动如蛇，始一触碰到寒雾，就将其彻底点化为坚硬的冰凌。 这是一场反包围的战斗，瞬间局势逆转。 一眨眼的功夫，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一百三十多名挑战者，全然被冻住了，如雕塑一般，形态各异。 云杉将速度发挥到极致，手持短刀游走在挑战者中，霎时骨肉分离的画面动态上演。此时的他，好似游走在黑暗中的魔神，冷峻而嗜杀，刀光所及之处，必有断肢残血在飞离。 以他目前的修为，“冰封”所形成的作用不能维持太久。但这已经足够了，云杉有针对性地收割了一批挑战者，让他们彻底失去继续战斗的能力。 一时间鲜血四溅，断肢横飞，一个又一个身影倒在竞技场上，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六十四章 气血妖旗 竞技场上寒冷的气息向场外蔓延，看台上许多观众不由自主地瑟缩身体，仿佛下一秒钟，那短刀就回飞旋而来，割裂他们的咽喉。 很难想象，前一刻还饶有爱心的青年，此刻竟化身为魔神一般的存在，任凭眼前血肉横飞，表情依然冷峻无比。 当冰封之力彻底失去作用，当竞技场上的挑战者们身体能够自主活动，许多人已经胆寒。 他们中，有的失去某一截肢体，有的脑袋差点被开了瓢，那些侥幸未被云杉短刀划过身体的人，许多已经感觉到下体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溺出。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十足的惊心动魄。短短数息间，三十四人被迫出局，余者人人自危，忍不住倒吸凉气。 他们神色各异，纷纷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其狠厉果敢，远远超过了同龄人。 冰封之力在消散，竞技场上的温度逐渐提升，百余人的竞技场，明明人头攒动，但却给人以凄清哀凉的感觉。 这一刻，众人妙招绝技齐出，再也不曾有丝毫的保留。 云杉握紧短刀，正面迎战过百挑战者。 一时间，剑影刀光，兵器法宝，术法战技，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竞技场上声如雷霆。 云杉凝聚气海中的气于体表，形成一层半透明元气铠甲，身如浮光掠影，穿梭在人群之中。 不得不说，百余人狂暴起来，确实难以抵挡。 尽管云杉时刻保持警惕，但依然被一柄长枪刺破了元气铠甲，枪头贯穿了腹部，枪尖上挑，差点将胸腔划开。 这是一头二境后期的熊妖，与云杉相比，修为略有不如，但其肉身强横，蛮劲十足。 云杉强忍住剧痛，电光石头之间侧移到该人身后，短刀发出饮血的清鸣，乌光乍起，一颗头颅向上飞去。 眼前之景，怎一句“抛头颅、洒热血”能够形容？ 熊妖的身体保持惯性向前扑去，云杉趁机从纳戒中取出一株疗伤药材服下。 效果立竿见影，腹部的伤口渐渐收紧，血液凝固，能够准确感觉到伤口长肉的痛痒感。 先前的战斗，云杉本着“点到即止、伤而不死”的原则，意在磨砺自身，但是他忽略了一点，部分人族修士上台或许是凑凑热闹，但绝大部分都想将他置之死地。 他若不死，已经滴血认主的炼神炉炉灵断然不可能轻松易主，除非有能力将其强势征服。 匆匆一瞥间，云杉发现许多妖修的眸子显现红色光环，这是戾气上涌的征兆，这些情绪被戾气左右的妖修，对云杉简直视同猎物。 更有甚者嘴角挂着涎液，似乎想要吞食云杉的血肉。 云杉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短刀之上元气流转，隐隐闪烁着乌光。 儒家亚圣孟子曾言：“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他无意取对方性命，但对方却早早地暴露出贪婪嗜杀的本性。当此形势之下，唯有信奉“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一至理，以杀止杀、以杀证道，方能活得长久。 收起仁慈之心，云杉刀出如龙，随着《混元道藏》的运转，源源不断的天地元气被转化为精纯的气海之气，为云杉战斗提供强大的助力。 当初忧患谷试炼结束后，孟子虚像奖励的浩然气，此刻竟也有丝丝缕缕的溢出，附着于刀体之上。 被四面围定的云杉，只有不到方圆三米的活动空间，这一距离与不久前相比，能够将《破灭刀谱》第一式“冰封”之力的强度至少提升两成。 “冰华辞万籁，封天未肯迟。”冰封携带着森然的寒气和无尽的破灭之意，在竞技场疯狂蔓延。 百余名挑战者惊觉，纷纷激发自身潜能，抵御寒意的侵袭，二境以下的人族修士、妖修、魔修，超过三分之一迅速地远离云杉。 附带着的浩然之气的“冰封”，所造成的破坏力、封禁力远大于先前施展的程度，阵阵碎裂声之后，二十几名妖修竟被冻得身体崩碎。 事情发生于电光石火之间，根本躲之不及，尽管他们已经激发气血之力分离抵挡，丹浩然之气无物不破，对于人族以外的族群，有着莫大的杀伤力。 竞技场上，妖修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人族挑战者汗毛倒竖，以不可思议的表情观察云杉的一举一动。 在浩然之气的加持下，这一次施展的“冰封”持续时间至少翻了一倍，云杉持短刀而行，第二式“诛邪”蓄势待发，将主要攻击对象聚焦于先前对他敌意甚深的那部分挑战者。 “我认输。”云杉在人群中穿梭，有一人面对凌厉的刀芒，终于坚持不住，双股战战，弃了手中武器。 “我也认输。” “还有我。” …… 一时间，又有三十多人走下竞技场。 他们参与围战云杉，本就心中有愧，此番在云杉《破灭刀谱》前两式的震慑下，纷纷打退堂鼓。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自知不敌而主动退场，没有人嘲笑他们。许多观众深知云杉至此仍未竭尽全力，至少真宝层次的炼神炉还未曾出手。 倘若炼神炉参战，纵然再来千百名他们这一层次的挑战者，也不够看。 手持真宝炼神炉，云杉随时有可能在弹指间让他们灰飞烟灭。 余下的六十多名挑战者皆为妖族，他们的眼神中满含鄙夷之情， 他们志在云杉的炼神炉，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肯罢休。 云杉发现，这些妖族挑战者似乎使用了什么秘术，他们彼此间气血牵引，外放的血气，在其头顶上方形成了一面气血妖旗。 气血妖旗不破，这些挑战者就很难被杀死，哪怕重伤只吊着一口气，气血妖族也能源源不断地为其提供生之力，除非气血妖旗的力量彻底耗尽。 云杉早就听说过妖族妖族由此作战方式，一直未曾得见，今日初次见到，内心确实比较震惊。 他盯着气血妖旗看了数息，面露坚毅之色，这是难得的磨砺机遇，他暗自下定决心，不到危及生命之时，绝不用炼神炉、灵犀剑气等卓越手段，通过这一战，彻底自发自身潜能，提高作战能力。 如果说前面的一百三十多名挑战者是一群各怀异心的乌合之众，那么此刻剩下的、激发气血妖旗的六十多名妖族，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第六十五章 瓦解妖旗 浮空之城是一座极具包容性的城市，城中各族林立，互不相犯，即便偶然发生争执，也会在竞技场以双方都认可的方式解决。 这些妖族挑战者，都是不久前进入城中的，他们与大力牛魔族所谋一致，真宝层次的炼神炉，值得他们不顾一切经此一战。 云杉此刻内心极为平静，杀戮与被杀在修行界司空见惯，如果说之前面对一百三十多名挑战者时心有仁慈，那么此刻余下的六十多头妖兽，在他看来不过是检阅修行的工具人罢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同族尚且操戈，更何况是异族。” 气血妖旗随风展动，与下方六十多头妖兽气血牵引，比兵家久经训练的战阵还要严密难攻。 云杉紧握手中短刀，目光扫过妖旗下方那一张张妖异的面孔，数次腾挪跳跃，向二十余头妖兽凌厉挥刀。 经过前番战斗，这些妖兽深知云杉的强大，故意将实力最强的那一批排在了最前面，其中不乏第二境“锻体境”后期的妖族，他们中有的甚至已经修成了“妖丹”雏形，到乐第三境“妖丹境”，他们的实例必会有质的飞跃。 拥有妖丹雏形的妖兽，已经可以使用少许妖丹之力。 云杉本尝试通过快速向四面硬扞，将这些妖兽族挑战者分割在不同的区域，然后逐一击破，但数息间的试探，发现根本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在气血妖旗的牵引下，这些妖兽的精气神高度统一，根本无法分开。 当此形势之下，要么硬拼到底，通过源源不断的杀伐耗尽妖旗气血之力；要么找到合适的办法，先破气血妖旗，再战妖兽。 云杉陷入沉思。 如果天子镇国剑也就是灵犀剑在此，施展《紫霄剑经》换来强大的雷霆之力，必能洞穿妖旗，然而这也只能想想罢了，灵犀剑已境被蚩尤带走，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以一人之力耗尽妖旗之气血，那是天方夜谭，纵然他有淬体境圆满的修为也不行。 “真到了必须使用炼神炉和灵犀剑气了的地步了吗？” 云杉不甘心，前者太过强大，过分依赖的话，对他的修行极为不利，后者又很稀缺，是绝处求生的杀手锏，用一次就少一次。 正当难以抉择之际，他突然回想起上次在炼神炉中淬体的精力，在药物的加持下，炼神炉让他在冰火两重天的极境中修为实现了升华，为顺利进军淬体境圆满打下了坚实的根基。 如今他已经掌握了完整的凤劫再生术，能够以体内窍穴及气海中的“气”模拟施展出火系术法。倘若辅之以《灭绝刀谱》前两式，说不定能够撕开气血妖旗的一角。 纵观华夏古史，凤凰堪称瑞禽，亦有不死鸟之称，凤凰真火，是与三昧真火、南明离火等极致火焰并列的存在，为高阶修行者所钟爱，究其一生苦苦追寻。 凤劫再生术拟化的火焰，相比凤凰真火还有很远的距离，但其中也蕴含着“焚尽一切”的强大意志。 云杉运转凤劫再生术，手中短刀萦绕着血红色的刀芒。在其正面的都是实力强劲的妖兽，没必要硬战，他选择从侧面进攻。 气血妖旗本质上是六十多名妖兽的血气在秘法的催引下形成，要破气血妖旗就必须得创伤妖兽肉体，将凤凰真火的力量灌注到他们的体内，斩断他们血气间的练习。 侧面的妖兽嘴角闪过一抹冷笑，为云杉的愚蠢而感到悲哀。 气血妖旗笼罩每一头妖兽，在他们的看来，任何一面的战力与防御都是均衡的，无论从哪个方向展开进攻都于事无补，注定惨败收场。 这一战，比之与牛穹的战斗要艰难许多，牛穹败在轻敌与自大，而这些妖兽，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将云杉撕碎，从而将炼神炉据为己有。 云杉之前刚回到客栈，就被黄金令牌紧急召唤而来，封紫陌、姬元凌、诸葛青璇等人循着云杉离开的方向寻找。 但竞技场的召唤术太强大了，霎时的功夫，云杉便没了踪迹。 当他们再次来到竞技场时，正看到云杉被熊孩子过肩摔的一幕，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封紫陌自不必说，饶是姬元凌和诸葛青璇见到六十多头妖兽凝聚的气血妖旗，也有些头大，他们自忖：在不依仗外物的情况下，想要突破气血妖旗赢下这一战，是何其艰难。 身在竞技场外，他们时刻关注着云杉的一举一动。 观众席上端坐的大多是找乐子寻消遣的闲人，图的就是一个热血沸腾、血脉喷张的场面，至于谁生谁死与他们无关，然而这样的场面久久未曾上演，令他们叫骂连连。 六十多头妖兽的气血凝聚在一起，给人压抑的感觉，云杉目光坚定，身形如风似电，与妖兽们屡屡交兵。 眼下，诛杀妖兽并非当务之急，以真火之力瓦解妖旗才是重中之重，云杉并不恋战，专挑妖兽防御薄弱的地方下手，每次只是留下细微的伤口。 这在妖兽们看来完全是徒劳无功，凭借强大的气血之力，在妖旗的加持下，数息间伤口便会愈合。 然而，还未等他们高兴太久，妖兽们的笑容便僵住了，他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扰乱和消耗他们的气血，导致他们与妖旗的关联度越来越低。 半刻钟后，三十多头妖兽与头顶的气血妖旗彻底中断了联系，他们怒不可遏，向云杉露出了锋锐的獠牙。 在气血妖旗的笼罩下，哪怕到了濒死的边缘，也会有庞大的生之力注入他们的体内，帮他们修复上体，这是他们自信的源泉。不知道云杉使用了什么卑鄙伎俩，竟让他们失去了气血妖旗的庇护。 面对一群扑面而来、彻底丧失了理智的妖兽，云杉生不出半丝恻隐之心，《灭绝刀谱》第一式“冰封”瞬间让他们行动受阻，电光石火之间，短刀在妖兽身体中穿过，血浪一波带过一波。 每一头被收割生命的妖兽，其体内的凤凰真火如久旱逢甘霖的野草，瞬间被引燃，片刻之后，竞技场上的妖兽消失大半，地上有三十多道妖兽形状的灰尘印记。 生命的消逝就在眼前，余下的妖兽尽管有气血妖旗的笼罩，但他们已觉森寒彻骨，理智告诉他们，对面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已经完全不把他们当挑战者了，在其身上只有狠厉和杀伐。 第六十六章 贩卖灵魂 观众席间一片噤声。 竞技场上风声鹤唳。 这些活着的妖兽，至此脑海中仍一片雾水，他们想不明白，为何每一位死亡的同伴尸体会被燃成灰烬。他们紧张地关注着云杉的一举一动，唯恐那玄奇的火焰突然出现在他们身上。 云杉如闲庭信步，朝着对面的妖兽们走去，手中的短刀已经卸去了冰封之力，取而代之的是愈发夺目的血红色刀芒。 “就是这种血红色刀芒附着了火焰力量，夺去了同族的生命。”有明眼的妖兽发现了问题所在，立即出言提醒。 于是，众妖兽纷纷激发气血之力，在体表形成坚硬的铠甲。 云杉的短刀划过妖兽的铠甲，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但仅能够在其表面留下浅浅的划痕。 懂得思考的妖兽，果然比单凭蛮力的妖兽要难以对付。 气血铠甲剪影，但终究比不上神兵护盾，只要攻击的力量足够强大，所谓气血铠甲，也不过是一层可堪击破的主动防护。 云杉取出烂木棰，一手持棰，一手持刀，木棰高举，引动天地间的雷霆之力，而后重重地敲打在短刀的刀柄之上，此时的云杉，宛如神话传说中的雷公。 强大的雷霆之力伴随着凤凰真火的意志，如一条雷霆之蛇，吞吐着红杏子，向锁定的目标激射而去。 又如一枚九天之雷锻造的钢钉，携万钧风雷，要钉死对手，使其彻底灰飞烟灭。 雷火交合的攻击瞬息而至，每一次只针对一头妖兽，虽然杀伤范围不大，但其造成的伤害是毁灭性的。 每一次攻击，都有一头妖兽被重创，浑身宛如焦炭一般，且火焰经久不灭，气血妖旗第一时间释放大量的生之力。为其治疗续命。 云杉动作神速，烂木棰与短刀频频碰撞，接连发出四十余次攻击，基本上每一头妖兽都收到了关照，更有甚者在连续遭受三次雷击后，当场灰飞烟灭。 在凤凰真火的煅烧下，气血妖旗失去了与妖兽间的联系，已经彻底瓦解。云杉收起烂木棰，手持短刀神行电驰，迅速将余下的生命收割殆尽。 云杉静立在竞技场上，脸上古井无波，他的脑海中在一遍遍回忆方才的战斗经历，他觉得此战中最大的在于学会了分析与取舍。 他有炼神炉、灵犀剑气等强大的依仗，但那些终究是外物，说不定哪天就会失去。 在战场形与势的分析中，他找到了最合适、代价最小的方式，并取得了胜利。 倘若以后再遇到类似情形，他有把握比这次更为沉着冷静，比这一战更为干净利落。 观众叫好声一片，姬元凌、诸葛青璇等人长出了一口气，封紫陌脸上难言欣慰的笑。 婼离神出鬼没地来到竞技场的中央，宣布此战的结局。 那些中途认输离开的挑战者，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离开竞技场，云杉步伐轻快，恨不得肋生双翼，因为他无意中看到婼离正一颠一颠去走来。 婼离胸前起伏的风景，不自禁让人想起那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佳句。 “云杉小弟，你等等，跑那么快干啥？”婼离远远地跟着，脸上似有愠色。 “我今日还有急事，不方便闲谈，咱们改日再叙。”云杉边说边加快速度。 “你这人……” 婼离眼看云杉想要逃之夭夭，也懒得追赶，一个神通就来到云杉的身前。 云杉见状，拉长了苦瓜脸。心道：“这又是要被坑的节奏啊。” 二人墨迹了半刻钟，婼离终于谈到了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将云杉的黄金会员的资格升级为铂金会员，二是告知云杉方才一战的战利品。 成为铂金会员，云杉并不反对，毕竟就算他反对也改变不了婼离及竞技场一方的决定。 当他知道自己的战利品竟是那些被他杀死的挑战者灵魂时，云杉瞠目结舌，暗叹那些挑战者还真是穷的‘出类拔萃’，好歹压点有价值的兵器、药材之类啊。 “我又不是魔修，死者的灵魂对我无用，那些中途认输退场的人，倒腾了半天，难道不用付出点什么吗？” 婼离一笑嫣然，“你不需要死者的灵魂，可以卖给我们竞技场啊，灵主预感到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很大的浩劫，最近正在壮大自身，这些灵魂虽然比较弱，但对灵主而言也聊胜于无。” 云杉顿时警惕起来，先前他们自桃源村进入望乡台，曾遇到净世磨盘，动辄数万灵魂被磨碎转运到未知之地，莫非都是灵主一手操控的？ “小弟弟发什么呆，到底卖不卖呢？”婼离伸出一只玉手，在云杉的眼前晃了晃。 云杉骤然惊醒，“卖，当然卖，无用之物留他作甚。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把称呼改改，总觉得你在侮辱我。” 婼离眉毛轻挑，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婼离开始为云杉清算骑着灵魂的价值，并将一大堆各种品级的药材、杂物拜在云杉的跟前。 此间交易一经达成，云杉自然落得个灵魂贩子的称号，面对一大堆的药材和杂物，云杉倍感头大，这些东西都是中途退场者的所押之物，除了三五件之外，基本上对他毫无用处。 经过好一番讨价还价，这些无用的药材和杂物被婼离代表竞技场一方收购。对于修行者而言，神兵宝器、丹药功法等才是刚需，为此，云杉将少部分收益兑换成了进入竞技场藏宝阁的门票，余下的留到将来选购物品所用。 二人分别之后，云杉暗自擦了一把汗，头也不回地向泽源客栈走去。 当他经过茅房之时，顺手将铂金令牌丢到了茅坑里面，这才横着歌儿进入客房。 许久之后，房间门被推开，只见赵洋满身秽气、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刚才是那个杀千刀的向茅房里乱扔东西，溅我一身排泄物。” 周围几人掩住口鼻四下逃离，云杉强忍住笑、心虚地端坐在桌前读书，好似一切都与它无关。 一块令牌惹的祸，脏了一人身，臭了一屋人。 第六十七章 七彩原石 次日风和日丽，窗外叫买叫卖声此起彼伏，云杉睁开眼，一脚将被子踢开，身体空翻后立在地上。 这一觉睡的真够沉的，都临近中午了，住同一屋的儒家读书人早就吃过了饭，正一个个捧着书聚精会神地看着，时不时有人捂着嘴巴打哈欠，动作极其斯文。 云杉到饭堂取了饭菜，自顾自地吃着，不由得想起昨晚扔令牌闹的乌龙，顿时一阵反胃。 草草吃过午饭，云杉按照约定来到竞技场藏宝阁准备碰碰运气，看能否买到称心的丹药器械。 还未到藏宝阁堂前，云杉就依稀看到婼离气呼呼地看着自己，心中顿时有些紧张，莫非对方已经知晓令牌被他扔到茅坑的事了。 “婼离姐姐早。”云杉故作镇静，微笑着上前打招呼。 “哼，什么小姐姐，今天我叫小仙女。”婼离鼓动着腮帮子，表情似嗔似喜，像极了邻家少女。 云杉愣在原地，眨巴着眼睛，一时间有些语塞。 女人真是善变，昨天还自称小姐姐，今天就变成小仙女了，谁知到了明天，又会变成其他的什么古怪称呼。 “走，跟我进去吧。”见云杉呆愣的模样，婼离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云杉留意藏宝阁的装饰，暗自心惊不已，其富丽堂皇程度，比之一朝国都恐怕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云杉领进第一层前台处，婼离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撇下云杉独自溜了。 这时，有身材妖娆的导购前来招呼，但一看云杉寒酸的模样，顿时没了兴致，云杉暗自摇头，独占在各区域闲逛。 第一层的物品不算出众，大多是一些奇玩古器，常常引得有权势的公子王孙驻足。 到了第二层，就有低阶的功法战技、兵器丹药、以及阵法符篆。 循着第三层往上，物品的等级也越来越高，甚至有真宝层次的神兵宝器，至于更高等级的圣宝和至宝，通常作为某一家族或道门的底蕴，很少会在卖场交易。 云杉兜兜转转，找寻所需之物，但以他目前的积蓄，充其量能够在四层及以下的区域挑选物品，五层之上的物品，少则数十万，多则上千万。 云杉咋舌，在藏宝阁中，好东西见了不少，但也只能聊作观赏，即便将钱袋子掏空，也支撑不起批量采购的野心。 在选购几枚丹药之后，云杉信步来到了藏宝阁第七层，如果说前六层是拼实力的地方，那么这一层靠的完全是运气。 这一层，分为赌石区、押宝区、休闲区、自由交易区等多个区域。 云杉在赌石区停下脚步，看向正在赌石的中年人。 此人气息沉稳，身体健硕，背负一柄长刀，脸上有一道自额头斜至嘴角的疤痕，其身上若有如无的强者气息，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柳子季，这已经是你第三次买空了，确定还要切开这块原石吗？” 中年男人目光炯炯，盯着台面上预先挑好的原石看了又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坚定道：“切开吧，在我离开浮空之城前，最后再赌一把。” 对面的切石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而后拿起石刀，动作娴熟地剥离石皮。 周围的人伸长脖子，紧张不已，仿佛赌石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 随着最外部的石皮剥落，露出淡紫色的石层，有人呼吸急促，有人努力地吞咽口水。 紫色石层非同凡响，偌大的原石，必然蕴含奇物。 就在这时，一位紫衣老者穿过人群来到中年人跟前。 急切道：“小友可否割爱，将这原石转手卖与老夫。” 中年人摇了摇头，“前辈勿怪，这是在下最后一次赌石，无论结果如何，这块原始都不可能转手。” 紫衣老者最后看了一眼切石人手中的原石，面带遗憾地退守一旁。 切石人见状，继续挥刀切石，紫色石层之后，又是一层蓝色的石层，众人心惊，纷纷瞪大了眼睛。 蓝色的石层之后，青色的石层更显别致，碗大的原石如同美玉，让人不自禁生出雕琢的兴趣。 在一片赞叹声中，石层继续被剥离，颜色也逐渐向着绿色、黄色、橙色过度，到橙色石层被切开后，整个藏宝阁第七层皆被夺目的赤色光芒笼罩。 “竟然是传说中的七色神石”。 伴随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藏宝阁阁主、一众长老都来到了第七层。 中年人盯着悬浮在空中的那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心跳加速，拳头攥得很紧。 当红色石层被切开，无论里面开出什么东西，都足以破除当前的困局。 滴答，中年人脸上，两颗晶莹的泪滴滑落。 时间恍惚倒回到三天前，那时的他，落魄潦倒，万念俱灰，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就是他怀中的那个如同精灵般的小女孩。 尚未如花开放的年纪，竟然身患绝症，满天下寻医问药，也只是虚延岁月而已。 风尘沧桑之中，他遇到了一个跛足的老者，骨瘦如柴、眼窝深陷，满脸饥馑之色。 当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中年人心神一震，恻隐之心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将身上刚买的烧饼递给老者，而后转身背着女孩继续赶路。 “唉，年轻人，这是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不知还能去哪儿，埋头赶路而已。” 望着中年人无助的背影，数息后，老者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将一块鸽卵大小的黑色石头塞到中年人手中。 “年轻人，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兴许，竞技场藏宝阁中，能够寻到一线生机。” 中年人仔细回味老者的话，待他抬头之时，哪里还有老者的身影，四周空空荡荡，仿佛这天地间，从来就没有发生方才的一幕，但手中的黑色石头，证明老者确确实实出现过。 不知是信任的缘故，还是冥冥中的鬼使神差，中年人安顿好女孩后，径直来到了藏宝阁第七层的赌石区。 红色石层静静悬浮，耀眼的红芒染红了每个角落。 就在这时，藏宝阁阁主接过切石人手中的短刀，一步步向红色石层走去。 第六十八章 天髓改命 奇物有灵，神物更加不凡，七色神石包裹的东西，必然是千载难逢之物。 这在竞技场藏宝阁建立以来，还是头一次碰到。 百年前有人从六色奇石中切出了有生命的东西，后来凭借此物在修行中突飞猛进，一举成为搅动天下风云的奇人异士。 神物动人心，百年前曾见证那一盛况的人，一个个神情激动，若非藏宝阁势力强盛，他们中绝对会有人卷起石头跑路。 伴随着阁主精湛的技艺，红色石层变得越来越薄，当最后的石屑脱落，第七层在场之人皆闻道一缕沁人心脾的芳香，恍然间令众人有种举霞飞升的感觉。 “可以让人修行事半功倍的神物。” 众人眼神放光，恨不得顷刻间据为己有，单凭这芳香，就值得垂涎之人铤而走险。 一时间人群骚动，声音喧沸。 阁主震怒，强者气息瞬间外放，许多人这才回过神来。 藏宝阁一众长老脸色铁青，若非阁主在此，恐怕这神物将会被人强行夺走。 若真发生这样的事情，藏宝阁的声誉受损不说，高层管理者必定要受到竞技场灵主残狠的制裁。 灵主威能，撼天动地，一旦出手，生死难可预料。 中年人看向阁主，满脸感激之色，阁主将神物小心封印，而后交给男子，并亲自护送男子离开。 “这滴天髓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物，价值堪比神药，你确定不拿来做交易吗？” 中年人摇了摇头，“有人更比我需要它。” 人各有志，阁主不再说话。 此时，福禄街西面的破庙内，有一个气息微弱的小女孩静静地躺在草席上，双眼定定地看着外面。 “父亲，你在哪儿，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再晚一点儿，我怕就等不到你了……” 小女孩苍白的脸上，两滴有两滴晶莹的泪滴，带着阵阵温热缓缓滑落。 她知道这几年来，父亲都在想尽办法为她续命，每次看到对方脸上的落寞，他的心中就一阵刺痛。 她无数次暗自发誓，一定要努力地活下去。可如今，销魂蚀骨的疼痛几乎要夺走她全部的力气。 当最后一股力气耗尽，她便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不愿父亲因她而发疯绝望。 在佛龛的土台下，一条赤焰蛇悄悄滴钻出洞口，距离它两米之处，一只三眼蟾蜍正紧张地盯着小女孩。 就在这时，赤焰蛇竟然蓄足了势，一跃如飞来到三眼蟾蜍的近前，张口咬在三眼蟾蜍的后腿之上。 剧毒瞬间自毒牙中浸出，流向三眼蟾蜍的全身。 一时间，三眼蟾蜍背上隆起豆大的鼓包，伴随着砰、砰、砰数声爆响，青黄色的毒液毒液向四周飞溅。 大部分毒液溅洒在赤焰蛇的身上，蟾蜍剧毒，比之蛇毒更加猛烈。 赤焰蛇浑身泛起阵阵黑烟，在地上来回翻滚，未过几息便彻底断绝了生机。 三眼蟾蜍也好不到哪儿去，背上的脓血越来越多。只见它跳跃着来到赤焰蛇身边，高高扬起脚蹼，如利爪一般划过赤焰蛇的身体。 脚蹼看似绵软，但却力道十足，径直将赤焰蛇的腹部剖开。 三眼蟾蜍抓起蛇胆放入口中咬破，将胆汁尽数吸收后，背上的鼓包伤口方才有所好转。 随后张口吐出一颗血红色的小珠子。 小女孩静静看着这一切，她现在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干预事情的发展，就算想要逃离此地也做不到。 就在这时，三眼蟾蜍突然向小女孩扑来，小女孩惊叫着闭上眼睛，以为最后的生命即将被三眼蟾蜍终结。 不曾想，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自己的口中。 其上附带的血腥味，让小女孩恶心欲呕，尽管如此，那东西竟沿着喉咙滑了下去。 小女孩睁开眼睛，见三眼蟾蜍正在身边冲自己眨巴眼睛，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图。 这才意识到，三眼蟾蜍将那颗血红色的珠子抛给了自己。 那可是赤焰蛇一身的精华所在。 小姑娘伸手摸了摸三眼蟾蜍的脑袋，脸上带着笑意，大大的眼睛半眯着，就像弯弯的月亮湖。 外面传来走路的声音。 三眼蟾蜍数次跳跃，钻到了佛龛雕像后面。 破庙外，中年人与阁主双双驻足。 阁主四下打量，不禁暗自点头，“没想到你阵法造诣竟如此高明，就算是我想要破除这里的禁制，也需要一两个时辰。” 中年人取出一把飞剑，射向庙门口的石狮子头上，周围的禁制瞬间消散。 二人进庙。 中年人一进庙门，远远地见到小女孩的嘴角有丝丝血迹，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来到小女孩的身前为其把脉。 阁主见状，隐约间猜到双方的关系，也帮忙查看病情。 “这孩子年龄尚幼，没想到竟如此命途多舛，你今日获得这滴天髓，纯粹是冥冥中的注定。” “阁主大人，这是我的女儿柳莘，这滴天髓，可否就他的性命。”中年人目光恳切。 “原本还有些难办，但是这孩子不久前刚服下赤炎蛇的内丹，身体有所好转，半刻钟后待内丹完全消解，再服用天髓，就能逆天改命。” “赤焰蛇内丹？”中年男子不明所以。 随后才注意到佛龛土台之下的赤炎蛇尸体，不禁神情一怔。 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赤炎蛇会惨死在这个地方？ 这破庙之中，莫非还有高人蛰伏？中年人环顾四周，宁神戒备。 “不用找了，那小东西就在神像后面。”阁主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提醒道。 循着阁主所指看去，中年人看到佛龛神像的后面，一只三眼蟾蜍正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们。 “在下柳子季，感谢你拯救小女。”说罢，柳子季抱拳、单膝跪在地上。 …… 半刻钟后，小女孩服下天髓，阁主亲自施展玄功，帮助小女孩导引天髓之力修复伤体。 对于阁主的实力，中年人深信不疑，有阁主的帮助，天髓的效用必能实现最大化。 时间在分秒钟度过，中年人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庙中空旷处踱来踱去。 约莫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天髓的吸收才告一段落，此时的小女孩，面色红润、精神充沛。 不仅如此，在阁主的帮助下，竟然由一个普通人变为了修仙者。 其境界稳步飙升，练气前期、练气中期、练气后期、筑基前期、筑基中期、筑基后期、直至金丹中期才停了下来。 中年人目瞪口呆，已经完全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了。 多少人穷其一生，也窥不到修仙门径，自己的女儿在天髓的作用下，不仅治好了绝症，还成了一名金丹修士，简直是意外之喜。 第六十九章 渡业瘴 破庙清冷，到处是断壁残垣，墙角青草葳蕤，虫鸣鸟叫声不绝于耳。 佛龛台面上，三眼蟾蜍第三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今日的一切似乎超出了它的预知，当然，小女孩的突破少不了它的功劳。 赤焰蛇的内丹，比之天髓自然相差甚远，但也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倘若将之炼化吸收，对它自身的修行也大有裨益。 然而，鬼使神差之下，它将之送给了小女孩，为其续命。 缘之妙，不可言。 中年人激动地近乎哽咽，拉着小女孩的手一同给阁主行大礼。 阁主微微点头，“被宗老看重并赐予黑曜石的人，值得我施以援手，况且，天髓是从我藏宝阁中切出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宵小夺走。” “宗老？你说的是那个跛足的乞丐？”中年人嘴上如此说，心中惊骇不已，那块黑色的石头，就是老乞丐相送，他拿着石头来到藏宝阁，无需任何抵押，就获得了藏宝阁三次赌宝的机会。 原来，那老乞丐身份竟如此不凡。 当初一块廉价的烧饼，竟为双方结下了如此大的善缘。 “跛足乞丐么？没想到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本来还想去寻找他一番，罢了，随他去吧。他做出的决定，除了他自己，谁也改变不了。”阁主无奈摇头，满是遗憾之色。 …… 藏宝阁第七层，赌石区、押宝区、休闲区、自由交易区等区域人满为患。 今日赌石区发生的事情，如同飓风般传遍浮空之城，许多修士携宝物钱财而来，准备碰碰运气。 这些人中，云杉赧然在列，蚩尤的馈赠、忧患谷的奖励、加之炼神炉在手，寻常的物品已经入不了他的法眼。 五层以下的看不上，五层以上的买不起，唯有赌石区和押宝区能让他产生兴趣。 这两个地方最是刺激，通常拼的是运气，偶尔也看实力。 能让人倾家荡产，也能让人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 云杉看了看自己的积蓄和贡献值，来到挑选原石的地方，仔细观望。 “少年郎，你也要赌石？小心输掉回家的路费哦！”一中年妇人看着云杉，难掩挖苦之色。 云杉如今的穿着十分普通，一看就是贫苦家庭的孩子。 中年妇人这么一说，顿时周边许多目光聚焦在云杉身上，令人尴尬异常。 云杉习惯性摸了摸鼻子，饶有礼貌低给了中年妇人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专注地在原石中挑挑选选。 在中年男人柳子季的赌石效应下，赌石区异常火爆，就连品相较差的石头，都陆续被人选走，云杉目瞪口呆，一阵无语。 幸好他眼疾手快，迅速捞过两块原石，不过石形较差，看起来难有收获。 就连身旁的藏宝阁见了也一阵摇头。 众人陆陆续续请切石人将原石切开，偶有奇物出现，霎时赢得声声喝彩。 但绝大部分人都买空，原石切开后买主瞬间脸就绿了。 看着这些人捶胸顿足的样子，云杉感慨万千，同时将自己的一块原石递给切石人。 切石人无奈地嘬了嘬嘴，尽管预知这块石头又将是废石，本着对买主负责的态度，仍旧细心将原石的石皮层层剥离。 有时力道重了一些，云杉还忙不迭地在旁边嘟囔，似乎真有好货似的。 周边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了，最后云杉手中这两块原石，被公认为最不可能切出东西的石头。 就在这时，切石人手中的原石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一缕蓝色的烟雾瘮了出来。 切石人轻“咦”一声，还未来得及细看，便瞬间倒在地上，脸色青黑、口吐白沫，像是身中剧毒一般。 云杉大惊失色，切石人的修为早已登峰造极，比之藏宝阁长老也不遑多让，没想到在蓝色烟雾的作用下，毫无抵抗之力。 就在这时，赌石区围栏边一灰衣乞丐骤然站起身来，跛足行动不便，纵身一跃来到切石人的跟前，双掌抵在切石人的胸口，缓缓地输送灵力。 云杉仔细回忆，怎么也想不到这乞丐是何时进入赌石区的，以他淬体境圆满的修为，不可能发现不了。 直觉告诉他，这乞丐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堪称“隐士高人。” “少年人，运气不错，‘渡业瘴’都被你切出来了，这玩意儿的珍惜程度，丝毫不比柳小子的天髓差。”老乞丐一边为切石人驱瘴，一遍称赞道。 云杉不知‘渡业瘴’为何物，之前还担心自己的原石切出来的东西毒翻了切石人，会遭到问责和报复，听到不比天髓差，顿时来了兴致。 在老乞丐的帮助下，切石人吸进去的毒瘴渐渐被肃清，面色也恢复正常。 老乞丐将毒瘴聚集起来，又一掌将地上的原石劈碎，抽取其中的渡业瘴，用玉瓶存封好交给云杉。 渡业瘴的毒性超出人间毒物的范畴，仅仅散逸出一缕雾气，就能将前辈大能毒翻，若是使用得当，绝对是至强防御手段。 看谁不爽，来上几发，保证让对方再无招架之力。 老乞丐似乎看穿了云杉的心思，嘴角一阵抽动。 “少年人，这渡业瘴对修士来说意义非凡，可不能滥用，看你走的是修神的路子，这东西在第五境炼神境的时候，能够助你清洗灵魂污垢，将来封神之路更加顺畅。” 老乞丐的话，引得围观者纷纷侧目。 “炼神境岂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达到的？” “这才淬体境呢！咋就飘了？” “有命有运，方得大道，有运无命，只是了了。” “我要是他，就将渡业瘴卖了，换自己急需之物，省得招灾。” …… 在这些人看来，云杉十六七岁，连锻骨境都还没有达到，想必资质、背景一般，将来很难有大的作为，因此不吝轻薄之语。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坐井观天、落井下石的人。 对于他人的嘲讽，云杉只是笑笑，接过玉瓶，向老乞丐深深地鞠了一躬。 随即将另一块原石递给切石人。 第七十章 风起云涌 想到方才的经历，切石人阵阵心悸，但切石是他的职责，微愣后还是接过原石。 老乞丐站在他的身侧，这是他心中唯一的安慰。 倘若再出什么变故，也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援助。 …… 浮空之城亘古更远，究竟建于何时，已无人知晓，恐怕只有城主府秘藏的典籍才能窥其一二。 在云杉手底下吃了暴亏，大力牛魔族如今士气低沉、一片愁云惨淡。 都过去了很长时间，牛穹依旧还处在癫狂的状态中，见谁都想暴打一顿。 结果，被牛遵三两下揍晕了。 “早就提醒你们要低调行事，而你们呢，仗着皮糙肉厚拳头硬，到处惹是生非，如今，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孩子骗去了我族神术，大庭广众之下被羞辱。你们说说，究竟该怎么办？” 牛遵火冒三丈，头上的犄角透着犀利的寒芒，仿佛两把钢刀，随时有出鞘的可能。 “族长，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小崽子让咱们丢尽颜面，咱得找机会报仇啊。” “大力牛魔拳被其所得，是我举族之耻，不毁了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只有死人，才不会将我族神通泄露出去。” …… 大力牛魔族你一言我一语，各个义愤填膺，对于云杉，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牛穹这蠢货，真该千刀万剐。若不是看他半死不活、疯疯癫癫的样子，必定要让他尝尝族规的厉害。 面对牛穹，牛遵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听到“族规”二字，牛穹耷拉的眼皮突然动了动。 与云杉竞技场一战后，他就成了大力牛魔族的笑话，一时间有些精神错乱。 但一个时辰前，他的神智已经恢复如初，只是犯下了如此大的错，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一群怒不可遏的族人。 所以依旧装疯卖傻，等待此事渐渐平息。 “还从未有人敢如此亵渎大力牛魔族，云杉那小贼，有朝一日定将其斩杀，用他的魂魄点天灯。”牛穹暗自发誓，双目猩红无比。 …… 城主府会客厅，一男一女正接受城主府的热情款待，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但双目中饱含着岁月的沧桑。 女子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身素色缀兰长裙将其衬托的分外高雅。 他们二人，正是与云杉分别不久的凤纲与楚菱。 在神药紫晶莲的作用下，楚菱道伤彻底被治愈，凤纲也用回了以前的名字。 另外一间包厢内，有一黑袍男子正在床沿上坐着。只见他用龙牙短刀划开左臂的皮肉，一条成人拇指般大小的金色虫子迅速从其血肉中钻出。 黑袍男子阴鸷的脸上写满了惶恐。 “事情进展得如何了？”金色虫子昂起头，口吐人语说道。 “启禀主上，如今天命之人已经找到，就在这浮空之城，一旦时机成熟，我自会开启神宫，将他们引进去。”黑袍男子毕恭毕敬回答道。 “那便好，我会在你身体里修养一阵，到时候记得叫醒我。苦等千百年，终于要成功了。”说罢，金色虫子调转方向，钻回到黑袍男子的血肉中。 黑袍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魔功运转之下，手臂的伤口瞬间便愈合了。 他的目光看向城主所居之地，轻语道：“千年布局即将告成，下面就看你是否识时务了，在大局之前，顺者昌、逆者亡，所有的拦路虎最终只有一个下场……” 城主申屠雄一身修为通天动地，如果可以争取过来，将是强大的助力。 此人早年天赋平平，硬是凭着厚积薄发在寿元即将耗尽之时修为不断晋升，得到王的认可，成为浮空之城的主事人。 如今朝代更迭，黑袍男子全然不知浮空之城信奉的王究竟是哪一位，从申屠雄若有若无的敌意中，黑袍男子笃定他们并非同一路人。 如今浮空之城暗流涌动，但始终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敢在城中闹事，越是强大的修行者，越能感觉到城中到处弥漫着巨大的威压。 …… 外界。 东晋都城建康，皇帝司马曜最近总是心事重重，自从司马道子加封太子太师、代掌司天监后，朝野朋党林立，议论纷纷。 保皇党和维道党，是朝堂上执牛耳的两大朋党。 秽世邪龙与司马道子交涉后便蛰伏了，所有的功劳都集中到了司马道子的身上，其权势与人缘，早已超出了封紫陌在时的景象。 司天监高层经历大换血后，也对司马道子唯命是从。 倘若封紫陌得知今日司天监的境况，保不定会被气出一升老血。 是夜霁月如银，寒风习习，偶尔有流星划过天际。 司马曜面色凝重地仰望苍穹，抚膺长叹：“自登基以来，朕虽然生活糜烂了些，但对于朝政从未有丝毫的懈怠，推行了三十余项改革，即便未做到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但也令天下气象一新。” “今日朝堂之上，竟有十几位维道党的大臣威逼朕退位让贤，扶持司马道子上位，朕昔日何其仰仗他们、信赖他们，视他们为股肱之臣，他们，怎会那般对朕？” 身后的四名宫女彼此相望，神情紧张，不敢吱声。 身边的太监毕恭毕敬献上一杯热茶，“陛下，多虑伤神，还是回宫歇息吧。” 司马曜看向鬓发渐白的太监，“憔悴皆因心绪乱，从来忧虑最伤神。王茂泽，你是懂朕的，你说，他们为何要负朕？” “陛下，俗话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经此一回，那些心术不正之人，也是时候露出狐狸尾巴了，‘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当此之时，相信陛下已有筹划。” 司马曜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露出遗憾之色，“可惜你不是完整之身，否则，朕必定重用于你，就算担任封疆大吏，你也是绰绰有余了。” 王茂泽心中一震，内心深处泛起强烈的自卑与落寞。 宫闱深似海，君恩重如山。 作为辅佐了两朝的阉宦，他的心中藏了太多不能外泄的事情，心机不是一般的深沉，然而这一次，他的心忍不住一阵动荡。 “能够侍奉陛下左右，已经是老奴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怎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陛下如此说，当真令老奴无地自容。” 面对战战兢兢的王茂泽，司马曜叹了口气“唉，权势动人心，他们这样做，无非是觉得朕不如道子英明。” 第七十一章 灵山之上，问罪佛门 世间极西之地，有一片神圣净土，相传这里是佛门的祖地，有五百罗汉、三千神佛。 这里人人胸中蕴慈悲，口中念佛号。 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朝圣者一步一叩首前来朝圣。 灵山之上，那一件件袈裟之下，古铜色乃至金色的宝体熠熠生辉，象征着人间至高至伟、至神至圣的力量。 灵山脚下，一对母女衣衫褴褛，跟随朝圣者队伍叩拜向前，他们的眼睛尤为清澈，世俗的污淖无法侵染分毫。 这一路走来，他们风餐露宿，已经磨破了十几双鞋，携带的布鞋用尽，就收集路边的干草，编织了一双又一双的草鞋。 他们的脚掌结下了厚厚的茧子，跗骨之外的皮肉也被磨出了鲜血，但他们目光坚毅，毫无退却之意。 “母亲，那座山好高喔，是不是咱们爬上去，就能见到佛祖了？佛祖会帮助咱们吗？”小女孩拽着母亲的衣角，好奇地问道。 “是的莲儿，灵山之上的神佛，是这世间最善良、最慈悲的存在，他们一定会帮助咱们的。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咱们一路历经千难万险才走到这里，一定是有缘人。” 中年妇人的话，令小女孩精神一震，更加坚定了前行的勇气。 “历经千般苦，方得证菩提。”这是佛家的金玉良言。 按照佛家的说法，世人每一次经历苦难，都是在为此生积福、为后世修缘，因此，世人凭借坚不可摧的信仰，一次次直面劫难。 偶尔有罗汉、神佛从头顶御风飞过，瞬间引来阵阵围观和赞叹。 有神佛注意到母女二人，霎时来到近前，双手合十道：“施主所为何来，竟如此落魄？” 小女孩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神佛笑道：“你们不远万里到灵山求助，当时你父亲已经命在旦夕，数月过去，恐怕此时早已离开人世。” 小女孩急切道：“不会的，我父亲答应过我，一定会等我们带着神药‘设利罗’回去。” 小施主：“世间万般悲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你们要懂得释怀与放下，唯有如此才能心境通透，得神佛眷顾，你所求甚高，我佛难以应允。须知‘设利罗’便是‘舍利子’，每一颗都是灵山至宝，是西方诸佛一生精华所在，岂可轻易予人，佛佛度有缘人，也有不可度者，你们请回吧。” “求神佛大发慈悲，救救我父亲的性命。”小女孩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神佛最后看了母女二人，摇摇头直奔灵山而去。 中年妇人将小女孩搂在怀中，母女二人相拥而泣、泪如雨下。 有朝圣者目睹了方才的情形，纷纷指责母女二人‘人心不足蛇吞象’，竟敢垂涎佛门至宝“舍利子”。 “要不是他们惹恼了神佛，咱们或许有机会得到神佛的指引。” “两个扫把星，大好的机会，被他们白白浪费了。” “一看他们就是克夫克父的命，连神佛都懒得搭理他们。” …… 母女二人听闻周边的议论，目光变得越来越冷。 这些人落井下石的功夫实属一流，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无能怪罪到不幸者的身上。 朝圣者渐渐远去，他们志在灵山至高处。 母女二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改变了方向，走向回家的路。 他们的内心有不愿面对的痛楚，或许真如神佛所言，小女孩的父亲，已经在他们离家以后溘然长逝。 在来的路上，他们心中有信仰，脚下有力量，相信慈悲的神佛有足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只要内心足够虔诚，就可以将之带回。 而今信仰坍塌，支撑他们前行的动力已然不复存在。 二人走得很吃力，背影孤独无比。 大约半炷香的功夫，一大片黑色的云层出现在灵山之上，将耀眼的佛光尽数遮挡，山脚下的朝圣者各个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眼前所见，像极了大妖出世的场景。 数里之外，母女二人只觉得此方天地忽然间黯淡了下来，当他们转身看去，正看到黑色云层中站立着数尊妖魔，还有数之不尽、长相怪异的妖物。 “母亲，感觉胸口很闷，内心无比压抑，这便是妖魔鬼怪的威压吗？”小女孩怔怔地望着云层之上的妖魔，忍不住出言询问。 中年妇人慌忙之间捂住小女孩的嘴，不想让她继续往下说。妖魔神通广大，敏锐异常，万一被其听见，就算想走也走不脱了。 “何方妖魔，竟敢搅扰灵山圣地？” 伴随着庄严的质问声，灵山上一尊大佛逐渐变大，很快便撑开黑色云层，出现在一众跟前。 大佛始一出现，背后神环释放出无尽的光芒，迅速将天地之间的黑暗驱散。 “信仰之力？没想到后世竟有人借此修炼到这等境地。”为首的什么面露赞许之色。 在其身后，是一尊浑身火红、牛身龙尾的九首怪物。 “妖尊，这里的光头佬都很强大，咱们要不要同他们谈谈？”九婴建议道。 无头蚩尤冷哼，“有什么好谈的，这些人不知死活，竟敢用灵山镇压本尊的头颅，待我将这山劈开，取回头颅，再与他们一战。” 说罢，蚩尤将青铜巨斧高高举起，就要劈向灵山。 就在此时，大佛急切开口，再不似先前那般傲慢。 “蚩尤大神且慢，你乃后天，俯瞰数个纪元，为何要与我灵山大动干戈？如果我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还请明示。” “用信仰之力镇压我的头颅，亏你们想得出来。识相的赶紧搬走你下方的这座山，助我取回头颅，届时我可以网开一面，少些杀戮，否则，今日佛门便就此除名。” 蚩尤青铜巨斧悬停在空中，语气冰冷。他的心中有无尽的怒火，但千百年的磨砺，让他的心性变了许多，愿意给佛门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大佛恍然，“原来如此，蚩尤妖尊勿怪，并非佛门有意镇压你的头颅，而是在以信仰之力洗涤头颅中携带的戾性，助其修得正果，成就天神之位。” 第七十二章 身首异处，千载不合 对于大佛的解释，蚩尤无心辨别真假。 佛门昔日选择在灵山发迹时，怎会不知此地是蚩尤头颅的封印之地。 无尽岁月前，这里性属极阴，黄帝轩辕氏斩杀蚩尤之后，无法彻底将其毁灭，因此将头颅和肉身分别葬在极阴极阳之地。 于而言，岁月匆匆如驹过隙，千万年弹指一挥间，一群佛教徒竟然看上了这片土地，在此建立起灵山宝刹。 极西之地自从镇压了蚩尤头颅，风水格局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极阴转中和，绝地变善地。 这片广袤的大地之下，埋藏着无尽的资源，加之蚩尤头颅的震慑，寻常门派势力不敢到此寻宝或寻衅滋事。 这样便使得佛门在平稳中发展起来，逐渐做大做强，成为天地间的顶尖势力。 大佛沉默数息后，将蚩尤及十几位大妖引入灵山盛情款待，大佛则前往万佛殿，召集诸方神佛议事。 当此之时，万千朝圣者纷纷止步于灵山脚下，蚩尤率一众妖魔兴师问罪而来，他们纵使诚心归佛，也不敢去直面妖魔们的残狠。 半个时辰后，万佛殿紧闭的大门敞开，十位古佛先后走了出来，这些古佛看起来老态龙钟，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圆寂。 但他们皆是存活了三四千年的古董级人物，其强大毋庸置疑。 他们中的每一位，都见证了佛祖释迦牟尼的证道过程，甚至曾朝见过更为古老强大的阿弥陀佛。 十位古佛头顶神环，脚踏祥云瞬间来到灵山上空，共同施展搬山之术，巍巍灵山竟被托了起来，悬停在空中。 灵山巍峨、高耸入云、奇石林立、广逾万里。 朝圣者们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偌高偌广的灵山，其重量不可胜计，竟然在他们的注视下迅速拔地而起。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所谓灵山，亦是佛门炼化的、可以不断增强的至宝。 惊诧之余，他们更震惊于蚩尤等妖魔的强大，就连佛门都为之妥协。 先前与蚩尤交涉的大佛，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进入灵山之中。 今日发生的事情对于佛门来说，是永怀难忘的奇耻大辱，代表着至善至美的佛门，竟主动放弃与妖魔的决战，卑躬让步、委屈求全。 未入佛门、未踏灵山者，根本体会不到佛门上下的压抑，佛祖释迦牟尼数百年前已经离开了这方世界，此刻佛门最强战力便是十位古佛，他们自忖还没有与蚩尤正面交锋的实力。 倘若蚩尤不在，他们有信心战败九婴，但是蚩尤的实力绝非九婴可比。 若佛门肯用出历代佛祖留下的祖宝、秘宝，尚可与蚩尤一战，但这样势必会大大消耗佛门的底蕴，况且有些祖宝还镇压着一些无比强大的妖魔。 一旦取出祖宝，将原先镇压的妖魔放出来，对佛门而言更是深重的灾难。 历代佛祖之所以留下祖宝，就是为了镇压和净化妖魔，使其有朝一日成为佛门的守护神，如今大计未成，祖宝便派不上用场。 万佛殿中诸佛沉默，注定他们将用一时的隐忍，为将来的辉煌奠基。 蚩尤进入头颅的封印之地，九婴带着其余妖魔原地待命，同时监视佛门的一举一动。 地层深处，有一座简陋的地宫，说是地宫，其实也就有几间大一些的洞室巴罢了。 蚩尤顺着廊道一直向前，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才来到一座血红色的石山前。 石山由天外玄磁陨石祭炼而成，这种陨石最大的特点是坚不可摧，能造成磁场干扰、阻挡外界的意识探知。 石山上贴着数道强大的符篆，符咒分六个等级，分别为“灵、地、玄、天、圣、仙”每一级又分为上、中、下三品。 当初他被封印之时，这些符咒至少是天级上品，数千年过去，已经被岁月磨灭得无比残损了。 至于更为强大圣级、仙级符篆，人世间已不可见，天符师早已具备破碎虚空飞升仙界的实力，不会在人间久驻。 道家坚信，天符师进入仙界后，便能获取更高级别的资源，一步步修行，从而达到圣符师、仙符师的境界。 残损的符篆对于蚩尤来说，丝毫不费吹灰之力，揭下后夹在指间，魔力运转霎时化成了灰烬。 “难怪本尊始终感知不到头颅的封印之地，原来是被玄磁山镇压了。轩辕啊轩辕，你可曾想过，终有一日我会身首合一，再现昔日神威找你复仇。就算寻遍十方世界，本尊发誓定要将你按在地上狠狠摩擦。”蚩尤对着石山感慨连连。 蚩尤手持青铜巨斧，向着玄磁山劈去，不料却有一道强大的气劲将铜斧弹开。 “嗯？我今日特地来解救你，为何还要阻拦。”蚩尤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玄磁山前，显现出一副硕大的面孔，对着蚩尤吼道：“本舒舒服服躺在这儿，你丫闲着没事干来此作甚。” 蚩尤浑身一震，率然道：“轩辕老贼害咱不浅，让咱身首异处，如今他离开了这方世界，咱得身首合一尽快变强，否则十界灾祸来袭，毫无抵挡之力。” 山前面孔不以为然，“本强大无匹，天难覆地难葬，即便轩辕老贼也杀我不死，还有谁能威胁到我的生命。你丫赶紧滚蛋，别在这里碍眼，这地方的阴气浓郁，很适合本修行，再过个千百八年，本就能重塑肉身，到时候再去找轩辕老贼一战。” 言外之意很明显，头颅根本不打算与身体合而为一。 这面孔的嘴太损了，三言两语将蚩尤气得身体颤抖，手中青铜巨斧握得越来越紧，斧刃之上寒星四溅，对着玄磁山连劈数斧。 “哎哎哎，你听不懂本说话吗？快停下，否则本……哎卧槽，你倒是停下啊，真要让本发飙……啊，大哥……大爷……别劈了，我的脑瓜子嗡嗡的、都要裂开了。” 刚开始面孔还很嚣张，渐渐地被蚩尤的疯魔行为震慑住了，开始好言好语求饶。 蚩尤收起铜斧，戏谑道：“你的实力要是有你的嘴一样厉害，本尊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但几千年过去了，除了嘴皮子变得很贱，其他方面毫无寸进，真让本尊失望。” 第七十三章 切出一颗麒麟蛋 头颅在蚩尤的魔威震慑下秒变怂，蚩尤内心大悦，终于得偿所愿。 此次佛门之行，本以为要经历大杀伐，然而事出所料，佛门的态度无比诚恳，让他们气冲冲来，乐淘淘归。 送走了一众什么大妖，佛门上下紧绷的心弦这才渐渐舒缓过来，但蚩尤今日之行，让他们倍感屈辱，在他们心中买下了愤恨的种子。 自古佛魔不两立，蚩尤兵不血刃就从佛门取回头颅，就像无端端给了佛门众佛一巴掌。 然而，这些事情，注定不在蚩尤考虑范围之内，此时蚩尤率领着一众妖魔，正急匆匆赶往武陵郡西部群山。 那里，便是时空穿梭器的科技研发基地。 山中无岁月，此时的郑天林、正带着谭萱、李欣阳、崔珉、章庭几位“探宇计划”核心成员专注地搞研发。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边修行，一边按照蚩尤的要求研发飞行器，可谓收获颇丰。 五人中，郑天林、章庭走的是妖道修行之路，谭萱、李欣阳走的是仙道修行之路，崔珉走的是神道修行之路。 在章庭野蛮式捕杀凶兽蛮兽给大家提供修行资源的同时，郑天林已经成功突破第二境锻体境，成功进入第三境“妖丹境”，章庭更为凶残，已经是妖丹境后期的强者了。 谭萱、李欣阳二人，也已经迈入了修仙者第二境“筑基境”后期，基础无比夯实，进入第三境“金丹境”指日可待。 崔珉或许是心有郁结的缘故，相较于其他四人修行慢了一些，如今才是第二境“淬体境”前期。 踏上修行之路后，他们明显感觉到自身越发变得强大，郑天林在血凰族首领精血的加持下，已经恢复到盛年模样，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现在的他，头上找不出一根白发。 对于有朝一日顺利返回二十三世纪，他们充满了信心。 就在这时，参加“探宇计划”的两百多妖族瞬间跪在地上，齐声高呼“恭迎蚩尤妖尊。” 五人连忙停下研发之事，满含敬畏地看向蚩尤及身后的一群大妖。 蚩尤目光在五人的身上扫过，随即微微点头、露出赞许之色。 “不错不错，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你们就能在修行一途上取得如此成就，哦，对了，飞行器炼制的如何了？” 郑天林连忙上前，为蚩尤惊喜讲解这几个月以来的研发成果，除了飞行器之外，还重点介绍了最新研究成果——原子弹。 在一片惊叹声中，装配了高能弹药的智能飞行器“探宇一号”直入云霄，一枚弹药对着万丈高峰实施精准轰炸。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万丈高峰爆碎，山中土石、植被、妖兽蛮兽残骸向四面八方飞溅。 这一通操作，令蚩尤及一众大妖瞠目结舌。 有了这飞行器及高能弹药，妖族不仅有了强大的自保之力，就算想要统一万族也充满了希望。 妖族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郑天林又按动旋钮，开启了原子弹发射装置，伴随着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数百里之外的连绵群山被轰炸出深不见底的坑洞。 妖族傻了，蚩尤蒙了，这特么也太牛掰了。 数息后，众妖缓过神来，将五人高高抛起，他们欢呼雀跃，一个属于妖族崛起的时代就此来临。 之前寻回了头颅，加之“探宇计划”和核武器的成功，蚩尤心情大好，顿时以之力，亲自为五人伐毛洗髓，再造修行根基。 同时，赐予五人大量的天材地宝，各类修行资源，都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五人喜不自胜，有了这些修行资源，他们的修行之路将事半功倍。 “此五人是我及妖族的福星，他们的安危关乎着两族的气运，尔等一定要尽心保护，“探宇计划”前途光明，大家务必竭忠尽智，悉心研发，所需研发资源不用担心，每过半月，我就会让人送一批过来……” 交代完事情，蚩尤便解散了众妖，让他们去各地寻找资源，他自己则带着九婴等十几位大妖赶往其他地方。 …… 浮空之城，古竞技场藏宝阁。 切石人小心翼翼地为云杉切石。 今日非常怎地，非常邪门，一天中竟然切出了‘天髓’及‘渡业瘴’两种神物。 前者还好，天髓的气息闻上一闻，都让人有种举霞飞升的感觉。 后者就一言难尽了，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若非老乞丐关键时刻出手，此时的他，早就找阎王爷报道去了。 身为切石人，切出神物是他的荣幸，过了今日，他的身价将水涨船高，许多赌石人都会慕名请他切石。 但他此时却高兴不起来，眼前这少年太邪门了，随手拿了一块无人问津的原石，就切出了致他于死地的神物。 剥离三层石皮，原石已经显现出千疮百孔的痕迹，这是典型的虫巢石，有史记载以来，还从未切出过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下切石人便放心了，转头对云杉说道：“小兄弟，虫巢石是废石，还需要往下切吗？” 云杉心中瞬间一凉，这两块原石虽然普通，但皆是按照《混元道藏》堪舆篇中的方法挑选的，莫非自己学艺不精，还未得到其精髓？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第一块原石已经切出神物‘渡业瘴’，就算第二块原石毫无收获，也不虚此行。 片刻后，云杉坚定道：“我做事习惯善始善终，不管是不是废石，请帮我切开吧。” 切石点了点头，继续切石。 当最后一层石皮剥落，众人看到切石人手中拖着一颗青紫色的蛋。 这颗蛋想起来极不寻常，蛋壳上有鱼鳞状的细纹，切出的刹那，夺目的光华逼得人睁不开眼，光华流转一瞬便迅速隐去了。 就在这时，阁主也回到了藏宝阁第七层，见到此等场景立即来了兴致。 老乞丐半眯着的双眼，也瞪的老大。 “麒麟蛋，竟然是麒麟蛋”，老乞丐激动万分，从切石人手中接过蛋来仔细研究。 阁主亦上前，凑在老乞丐身边认真打量。 “臭小子，走开点，你阻挡我的视线了。” “哎哎哎，神物共分享，您老别遮掩啊。” 阁主和老乞丐较上劲了，都想将麒麟蛋翻过来、调过去研究透彻。 第七十四章 茅坑中的铂金令牌 两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人，为了麒麟蛋，竟争得面红耳赤，云杉都担心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 “您两位要不消停一下，我这个正主都还在巴望着……” 经云杉这么一说，两位老人的争执暂时告一段落，主动将麒麟蛋递给了云杉。 云杉一手拖着麒麟蛋，一手搭在上面不断摩挲，嘴里小声嘀咕：“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周围纷纷侧目，老乞丐一把将麒麟蛋夺了过去。 “天杀的小子，麒麟是洪荒异种，早在上古就绝迹了，如今能够得到麒麟蛋，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你……竟然想要吃它……暴殄天物，气煞老夫啊。” 云杉撇嘴，“麒麟虽然牛掰，但这只是一颗蛋啊，指不定死得透透了。” 经此提醒，老乞丐这才分出一缕精元探查麒麟蛋的生命迹象，只见他时而皱眉，时而摇头。 片刻后将麒麟蛋塞到云杉手中，失落道：“你猜对了，这麒麟蛋毫无生命迹象，看来只能便宜你小子果腹了。” 阁主也是捻须苦笑，“可惜了，还以为能够在这一世见证麒麟后代的成长，没想到终究是奢望啊。咦，云杉小兄弟，你这是……” 阁主瞬间无语了，只见云杉对着麒麟蛋就咬了一口，清脆的断裂声响起，云杉的两颗门牙被崩断。 云杉哭笑不得，暗叹这麒麟蛋还真是硬到不行，看来只能先烤熟再吃了。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云杉离开了藏宝阁。 切石人雷九，一天中切出了三件神物，十二件奇物的消息在浮空之城不胫而走，一时间，浮空之城赌石成风，藏宝阁第七层人满为患，每天原石供不应求。 相比而言，押宝区就显得分外冷清了。 回到客栈后，云杉刚一坐下，就听到同寝室的儒家读书人议论纷纷。 云杉侧着耳朵倾听，大致了解了其中的缘由。 昨晚云杉为了抗议婼离不定时的令牌召唤，随手将令牌扔到了茅坑，溅了赵洋一身污秽，今早云杉离开客栈后，有人听见茅坑中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便将此事告知了客栈老板。 住宿之人中，有一人喝醉了酒，听到了茅坑中传出的声音，愤怒揭露泽渊客栈是黑店，店老板和伙计图财害命，将客人杀死后抛尸茅坑中，不料客人并未死透，才出言呼救。 不得不说，茅坑中的污秽具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只听得见是女子愤怒的呼喊声，但却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一时间，客人们纷纷冒头，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店老板，都想得到合理的说法。 店老板的脸黑的像碳一样，安排两个伙计在茅坑中奋力打捞，捞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呼救的女子。 有客人不淡定了，“老板，我怀疑你们客栈有暗窖，莫非你们经常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杀人越货，越你妹啊！劳资是清白商人好吧。”店老板表情尴尬，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就在店老板六神无主时，伙计从茅坑中打捞上一面小小的铂金令牌，清洗完污垢后，店老板持在手中反复打量。 作为浮空之城的原住民，他一眼就看出令牌的不凡，稍一辨认就知道这令牌出自于古竞技场。 这令牌向来只颁发给在古竞技场创下辉煌战绩的人，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泽渊客栈的茅坑中。 象征古竞技场权威的令牌被扔到茅坑中，这事可大可小，弄不好恶了古竞技场，会让泽渊客栈从浮空之城除名。 店老板由脸黑转向脸绿，这事太特么棘手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听到此处，云杉暗自发笑，没想到自己随手为之，会给泽渊客栈弄出这么大的难题。 婼离小姐姐想必已经知道了此事，下次见面，会不会将自己打成猪头。 云杉不敢再往下想，以婼离的修为，一口气都能将他吹爆，更何况还有那深不可测的灵主在后面为其撑腰。 云杉有点心累，扔令一时爽，相见火葬场。 得想想编个什么理由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于是乎，云杉假装在自己的床沿上翻翻找找，边找边发出阵阵疑惑与感慨。 “咦，奇哉怪也，究竟在哪儿呢？我明明记得当时就放在床上啊。” “该不是遭了盗吧，没想到泽渊客栈的安防竟如此糟糕。” …… 云杉的嘀咕，引起同寝室儒家读书人的好奇与关注。 霎时间，七八人凑了过来。 “小夫子，发生什么事了。” “看你翻来覆去地寻找，是丢失重要东西了吗？” “小夫子，说说在找什么，我们大家帮你找。” …… 云杉装出一副皱眉苦思的样子，“昨天我在竞技场获得了一枚铂金令牌，记得明明放在床上，咋才过了一天就不翼而飞呢？” 众人恍然，原来茅坑中打捞出的令牌是小夫子之物。 云杉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压根没在客栈中，难怪当时无人站出来辨认令牌。 听说令牌被打捞出来时的肮脏模样以及令牌中婼离表现出的怒火中烧，云杉心中暗觉舒爽。 但他不得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愤恨表情，“别让我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蟊贼偷了令牌，否则，一定要将其送交竞技场严惩不贷。” 很快地，有人为云杉取来了令牌，云杉以灵气包括，将之送入储物戒中。 看似情节恶劣、难以化解的乌龙事件，被正主轻飘飘地终结了，店老板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大度了？出了此类事情，难道不应该彻查到底，找出始作俑者吗？” 乌龙事件被压下去，云杉顿感轻松，至于婼离的愤怒，他暂时懒得搭理。 今天他在藏宝阁切出了麒麟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浮空之城，暗中有许多大人物正密切地关注着他。 对于修士而言，麒麟蛋的价值非同一般，有生命迹象的麒麟蛋能够孵化出神兽麒麟，在豢养中得到麒麟一族的神通宝术。 可就算是死的麒麟蛋，也蕴含着莫大的能量，吃下去足以让修士连环进阶。 第七十五章 烈火烤蛋，把调料搞里头 下午时分，昏黄的光线透过床沿照进屋中，在地上洒下暗金色的光影。 云杉取出麒麟蛋信手扔在桌上，这玩意儿的坚硬让他感触颇深。 几个时辰前崩断的两颗门牙都还没来得及修补，只要一说话就很明显地漏风。 他已经给封紫陌、姬元凌、诸葛青璇等人打好了招呼，邀请他们共同品尝麒麟蛋，顺便见证一下他的烹饪技术。 封紫陌修为高绝，麒麟蛋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便自发肩负起安防的职责。 神物动人心，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觊觎之人找上门来。 他在泽渊客栈的周边设下了强大的禁制，一旦有人擅闯，他就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姬元凌、诸葛青璇虽是世家出身，但是也没见过这稀罕之物，兴致满满地参与到麒麟蛋的烹制之中。 屋中，三人神情专注，云杉在桌上摆了七八种调料，将调料混合后，用刷子一遍遍刷在蛋壳上，这样烤出的蛋才入味。 刷完调料，云杉运转凤劫再生术，以凤凰涅盘之火烧烤麒麟蛋。 这火温度极高，才不到半刻钟蛋壳就微微泛红，好似被烧红的铁块。 “火再小点，烤焦就不好吃了。”诸葛青璇小声提醒道。 云杉点头，控制火焰温度，淡紫色的火焰包裹着麒麟蛋，蛋壳表面的调料精华已经完全渗透进蛋中，云杉重新刷了一遍调料。 都说会做菜的男同志最有魅力。 此刻，诸葛青璇在关注麒麟蛋的同时，美眸也会不自禁瞟几下云杉，嘴角盈盈浅笑。 如此循环往复，两刻钟后，麒麟蛋突然发出一声脆响，蛋壳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细纹。 “好香喔。” “咱们终于能大饱口福了。” “哎哎哎，别急吖，等我再用文火慢烤一下，确保里面已经熟透。” 蛋壳破裂，屋中香气弥漫，三人垂涎欲滴。 “快快快，把调料搞里头。”三人迫不及待，对着麒麟蛋又是一阵刷刷刷。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麒麟蛋中的香气越来越浓，随着“砰”的一声爆响，蛋壳完全破开，只见一头二尺来长的小麒麟站立在桌上，冲着三人呆萌呆萌地眨巴眼睛。 ‘天呐，发生了什么？”三人瞠目结舌，好好的美食共享，咋就变成了神兽孵化。 不过，三人的表情瞬间由震惊、遗憾变为惊喜，虽然吃不了麒麟蛋，但他们却孵化出一头麒麟神兽。 这可是洪荒异种。 意外之喜太突然，三人内心大受震动。 封紫陌闻讯进入屋中，见到桌上的小麒麟也一阵失神。 “母亲抱抱。”小麒麟一纵身跳入诸葛青璇的怀中。 云杉和姬元凌见状瞬间脸黑得像焦炭一般，心中暗自叫道“混蛋，放开那个女孩，让我来。” 诸葛青璇俏脸微红，今年她不过十五岁，尚未婚配，被小麒麟这样称呼，一时间尴尬无比。 “小麟，快到我这儿来。”云杉向诸葛青璇怀中的小麒麟招了招手。 “父亲，父亲。”小麒麟嗖地一声跳到了云杉的肩上。 这下子轮到姬元凌脸黑心痛了。 “合着你们仨才是一家，我就是个电灯泡呗。” 在进入桃源世界之前，他与诸葛青璇可是公认的金童玉女，甚至两家的长辈都有撮合之意。 咋来到浮空之城以后，他也不至于受此大辱啊。 封紫陌看姬元凌的目光也充满了惋惜，仿佛从其头顶上看到了一大片的青青草原。 见过欺负人的，但没见过这样欺负人的。被头小麒麟内涵了，他还无法有所表示。 “小麟，我们不是你的父母哎，你是神兽，我们是人，压根就不是一个种族的。”云杉边解释，边来了一波摸头杀。 “你们这是要闹离婚了么？本以为你会是一个有担当、重信誉、顾家庭的人，没想到非要搞出‘狠心父亲抛妻弃子’的丑闻。”小麒麟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看看云杉、又看看诸葛青璇。 小麒麟一通数落，使云杉如遭雷击，这还是被奉若神明的洪荒异兽吗？不仅擅长人族语言，就连‘离婚’、‘抛妻弃子’这些虎狼之词都学会了，关键没人教他啊。 简直不能用寻常眼光看待。 “你别乱说，咱就不是这样的人。”云杉心累，连忙为自己澄清正名。 诸葛青璇尤为尴尬，这都还没有谈婚论嫁呢，咋就有被渣男抛弃的味道了。 姬元凌干咳道：“那什么，家庭琐事就先别讨论了，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外面那些如狼似虎的人吧。” 此时，在泽渊客栈之外，数十位强者隐在暗中，他们已经感应到小麒麟的存在，正寻思着如何据为己有。 屋中，云杉对着小麒麟一指，小麒麟瞬间消失不见，整个过程就如变魔术一般。 其他人虽心有好奇，但也没再多问。 “各位道友，浮空之城不得动武，想必大家早有耳闻，今日啸聚于此，究竟有何贵干。”封紫陌朗声道。 暗中之人现出身影，刚才确实有点冒失了，心里只想着怎么把小麒麟弄过来，不想却差点坏了浮空之城的规矩。 “我们只想见一见麒麟幼崽，并无其他打算。” “活着的纯血麒麟千万年难得一见，就连孔圣当年都只见过血脉驳杂的麒麟兽，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麒麟。” “有人在浮空之城孵化出了纯血麒麟神兽，我等‘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想一观风采。” …… 封紫陌压力山大。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这些人都是城中的至强者，修为皆在摩道境以上，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即便封紫陌的修为远远高于众人也无济于事。 且神道修行体系与仙道修行体系在身体素质方面差距明显，以他合道境后期的修为，相当于神道修炼体系中摩道境之后的归元境，但若真动起手来，还不足以轻松应付。 迫于压力，他只得拿浮空之城的规矩来说事。 效果立竿见影。 大力牛魔族的前车之鉴，让众人心中发憷，不敢在城中生事，便退而求其次，想要见见传说中的洪荒异兽。 第七十六章 仙池古路 一时间，封紫陌有些犯难，转头看向云杉。 小麒麟被云杉收起来了，愿不愿意放出来给大家观瞻，还得看云杉同不同意。 “你们在说啥？麒麟？这玩意儿好吃吗？”云杉挠了挠头，表示不太听得懂众人的话。 “尼玛，这是把我们当傻子。” “今天要是不把小麒麟放出来，你吖走着瞧。” “少年人，搁这儿装傻充愣没用，谁不知道你今天在藏宝阁中收获了一枚麒麟蛋。” …… 众人义愤填膺，纷纷出言指责云杉。 云杉嘴角微动，浅笑道：“无论是麒麟，还是麒麟蛋，都是我的东西，给你们看是情分，不给你们看是本分，看你们一个个急火攻心的样子，今天若不拿出来，还想杀我不成？” 众人被怼的微微一愣。 这小子确实有嚣张的资本，毕竟东西是人家的，愿不愿意拿出来，不由他们决定。 须知暗地里，还有浮空之城城主申屠雄、藏宝阁阁主等大人物在密切地关注着这里。 一旦发生过火的事情，暗中之人便有了惩罚他们的借口。 他们来到浮空之城，并非是为了好勇斗狠，那冥冥中的因缘召唤，那仙池古路的惊天诱惑，将他们聚集于此。 对他们而言，浮空之城只是一个中转站，一个短暂的栖身之地，一旦仙池古路开启，他们就会踏上古路，去争夺那最大的机缘。 届时，云杉一行人也必将进入古路，失去浮空之城和竞技场的庇护，小麒麟易主无可避免。 忍得一时之气，免却百日之忧。 为了古路，为了仙池，他们不会蠢到在此时动手。 众人兴冲冲来，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正当众人进退两难之际，一对强大的蜜恋之人走了过来。 “云杉兄弟，来到浮空之城后，大家都在低调行事，夹着尾巴做人，只有你到处蹦跶，才几天时间，就成了浮空之城的风云人物，你的大名让我和你嫂子的耳朵都听起老茧了。” 他们携手而来，男子三十岁上下，络腮胡子，一身黑衣将其衬托得分外深沉，女子看起来二十岁上下，容貌秀丽、举止端庄，脸上微微有些羞涩的痕迹。 这二人云杉万分熟悉，正是凤纲和楚菱。 在神药紫晶莲的作用下，楚菱满头白发早已转黑，且修为日益精进。 昔日在与黑袍男子一战中，凤纲抱着必死之心，强行激发潜力、提升修为，已经触及到修仙者第九境大乘境的门槛。 经过数日的巩固与修行，他的修为已经突破合道境壁垒，稳定在大乘境前期。 楚菱的修为也已经步入修仙者第六镜‘炼虚境’后期，距离突破合道境为时不远。 这二人脸上带着笑容款步而来，却给众人强大的威慑。 凌虚境和大乘境同为修士九境，修神者被称为半神，修仙者被称为半仙。 这样的人一旦战斗到狂，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举手投足都蕴含着强大的道则。 “今日我夫妻二人找云杉兄弟喝几杯酒，诸位热闹看够了就散去吧，若是想同饮，那就里面请。”凤纲边说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见状，哪里还敢停留，眨眼的功夫便作鸟兽散。 云杉将凤纲楚菱夫妇请进房中，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株灵药碾碎，沏了满满一壶茶。 “灵药做茶，贤弟真是奢侈。”凤纲感慨道。 云杉笑笑，“这不算什么，大哥嫂子到访，也没什么好招待的，灵茶管够，小弟我现在也算是小有资本，你们千万不用给我省钱。” “我靠，这便是青年人的‘豪横’吗？” 凤纲没有说话，拎起茶壶自斟自酌，一口气连饮了十杯。 “舒爽，就算是我这拥有半仙修为、活了几百年的古董级人物，对于灵药也舍不得如此挥霍，这几百年我都在寻找神药，活得就如苦行僧一般，你小子倒好，一趟忧患谷历练赚得盆满钵满。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你手里的药材若是用不完，不妨赠我百八十株泡泡茶……” “纳尼，百八十株？这是存心要清空我的库存啊？”云杉扶额，连翻白眼。 楚菱抿嘴轻笑，看到凤纲调侃云杉的样子倍感亲切，数百年前的凤纲，也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人。 逝者如斯。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体会过生与死的极致，方能实现新的超脱。 如今的凤纲，伴随着楚菱重获新生，再也不是桃源村那个暮气沉沉、心事重重的村长梁振了。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深情款款，蜜意黏黏。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云杉无语，这怎么冷不丁地又被喂了一波狗粮。 在交谈中，云杉得知通往仙池的古路将于近期开启。 云杉之前在浮空之城太过高调，已经引起各族强者的关注，为了安全起见，凤纲夫妇决定搬来泽渊客栈，与云杉毗邻而居。 对于凤纲夫妇的悉心关照，云杉深为感激，当即豪横地送上二十几株灵级药材和五株玄级药材。 这些品级的药材，云杉并不缺乏，甚至可以说是过剩。 凤纲收好药材，双方会心一笑。 近几日浮空之城分外安静，就连好事者婼离都没来找过云杉，自从铂金令牌被他扔进茅坑之后，婼离就很少联系云杉。 中途联系过一次，只是好奇地问了问小麒麟的情况，云杉没有隐瞒，将孵化麒麟蛋的始末大体说了一遍。 在这些修为深不可测的大佬跟前，谦虚诚恳才是最佳的处世绝学。 否则，你以为自己在五楼已经高不可攀了，殊不知别人早就在十楼像看小丑表演一样的看着你。 期间云杉也半开玩笑地打听了一下灵主的情况，但婼离怎么也不肯透露。 此时，在城主府，申屠雄手中反复摩挲一块红褐色的璞玉，这块璞玉就像是久不见光的粗胚，看起来毫无特殊之处，但就是这块璞玉，决定着浮空之城的千年根基。 这是浮空之城代代传承的信物，据说用它可以打开传说中的仙池古路。 第七十七章 成就大儒 江东姑孰横山，丛林叠翠，云横雾生，宛如人间仙境。 半山之中，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草屋的背面，一棵棵高大的榆树、柳树枝繁叶茂，每到正午或傍晚时分，都会在庭院中洒下斑驳的光影。 在檐前的小溪旁，成片的桃树、李树已经收获了果实，随着天气渐冷，树叶有些稀疏黄落。 清晨，年过四十的男子迎来了一位气运雄沉、道骨仙风的客人。 “渊明老弟，做回了遁世高人，让我一通好找。听闻你自武林郡桃花源一事辞官，便想找你大醉一场，没想到找了几个月，直到今天才得以相见。” “长康兄，几十载宦海浮沉，倦了、也厌了，此番隐居横山，只为修身养性，没想到竟真的与世隔绝了。” 陶渊明与顾恺之寒暄了几句，便在庭前的石桌旁相对而坐。 顾恺之自带两坛老酒，二人频繁举杯，不到半个时辰便臻至佳境。 顾恺之，字长康，是本朝最有才情的书画家，精于人像、佛像、禽兽、山水等，世人称之为三绝：即画绝、才绝和痴绝。 他与陶渊明是忘年之交，彼此兄弟相称，常在一起谈诗论画，当听说陶渊明死里逃生、归隐山林的消息，便生出了共醉抚慰之意。 酒至酣处，陶渊明念及退隐后的生活，穷愁潦倒、家徒四壁，加之喜欢饮酒而不可得的窘境，朋友置酒而招的慷慨，于是逸兴遄飞、文意渐浓，挥毫泼墨，在纸上写下《五柳先生传》几个大字。 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着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赞曰：黔娄之妻有言：“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其言兹若人之俦乎？衔觞赋诗，以乐其志，无怀氏之民欤？葛天氏之民欤？ 顾恺之顺着文章往下看去，不禁为之心伤垂泪。 自古文人惺惺相惜，陶渊明空有满腹经纶却有志难伸，朝政昏暗，忠良之人远去，国运江河日下，令他愤意难平。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偌大的江山，宵小遍及朝野，却容不下一个赤胆忠肝的陶渊明。 “渊明啊渊明，举世皆浊你独清，众人皆醉你独醒，或许山水田园，才是你最好的归宿，官场失去了你这位忠臣，却成就了世间诸多的极品佳作。” 陶渊明搁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举目北望，眼中偶尔泛过一丝神采，随即又重归黯然。 今日的建康城，已不是他所向往的地方，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要么已经棱角磨平，适应了韬光养晦，要么已经沉沦，变成了奸佞之辈。 朋党之争古已有，得失同守世所稀。 建康城中，夕阳下的繁华仍在延续，北面的前秦、西北的吐谷浑，战马雄骏，养精蓄锐，直待挥师南下，便可一举攻占建康城。 顾恺之、陶渊明游目骋怀，每当想起山河破碎，青山遮望眼，忍不住叹息连连。 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老友相聚本是开心的事，但在老酒的催发下，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数日以来，老友二人游横山，观奇景，猎异兽，品菜蔬，不知不觉已到了重阳佳节。 观奇览胜中，他们饮酒赋诗，采菊插花，渐渐忘了朝堂之事。 陶渊明饱蘸浓墨，写下《九日闲居·并序》一诗。 “余闲居，爱重九之名。秋菊盈园，而持醪靡由，空服九华，寄怀于言。” 世短意常多，斯人乐久生。日月依辰至，举俗爱其名。露凄暄风息，气澈天象明。 往燕无遗影，来雁有余声。酒能祛百虑，菊解制颓龄。如何蓬庐士，空视时运倾！ 尘爵耻虚罍，寒华徒自荣。敛襟独闲谣，缅焉起深情。栖迟固多娱，淹留岂无成。 他想到了半生往事，想到了朋友之诺，想到了世事变迁，岁月枯荣。 “不知云杉兄妹现在是什么处境？先天身负神异体质，加上蚩尤的眷顾，应该能够在这乱世之中苟全性命。然而人界花的诱惑太大，这对兄妹早已身在局中，未来如何，难可意料啊。” 顾恺之离去后，陶渊明终日沉浸在儒家圣道之中，钻研经典，赋诗作文，原本他已经达到儒道四境的“名流境”，此刻隐隐有突破的趋势。 他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浩然正气，在居住地方圆二十里内，凶兽绝迹，瑞禽起舞，枯木逢春，灵泉喷涌，俨然一派安谧精美的景象。 这是要晋升儒道第五境“大儒境”的征兆，儒家讲求厚积薄发，蓄力前行，四十多岁的大儒，已经算是极为少见。 朝堂上多少人白首穷经，倾尽一生修齐治平，最终也不过是三四境的学究境或者名流境。 修为达到大儒，已经足以名列儒家圣贤之列，有资格进入史书“列传”之中。 陶渊明手捧着《论语》大声诵读，一时间口齿生香，空谷传音，横山上的生灵纷纷向他所在的地方‘拱手’朝拜，内心无比虔诚。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伴随着声声朗诵，陶渊明身上的气势越发雄浑，仿佛有一位至高至伟的圣人，贯穿无垠的虚空，与他音声相和，诵读同一篇儒家圣文。 终于，那最后一道修行屏障发出“咔嚓”的声响，陶渊明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显现欣喜之色。 他终于突破“名流境”，顺利进阶成就大儒。 此时，曲阜孔庙之中，一把黑亮的刻刀骤然升起，在一根根空白竹简刻上“陶渊明”三字，随后便是关于陶渊明的生平记述。 儒家读书人与曲阜三孔气运相连，陶渊明始一晋升，他们就生出了感应。 在浮空之城，作为儒家小夫子，云杉最先感应到儒家气运波动，不自禁喜笑颜开。 “陶叔，恭喜晋升大儒。”云杉心中暗自言说。 第七十八章 仙池古路开启 读书读到乐处，观物观入化境。 退隐之后的陶渊明远离了世俗纷争，内心尘垢尽去，于乐山乐水中修为日益精进。 浮空之城。 城主申屠雄目光凌厉地注视着客座上那位身披黑袍的男子，如今的浮空之城荟萃各族强者，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今日，黑袍男子闯入城主府，威逼利诱申屠雄投靠他背后的那位神秘人物，协助他开启某一古老地宫。申屠雄不假思索地严词拒绝了。 于是，双方剑拔弩张，两强相对，无形的气势与威压将屋内的桌椅陈设绞得粉碎。 随后，双方收敛气息，屋内归于平静。 “道不同不相为谋，浮空之城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从哪儿来，就到哪儿去。”申屠雄冷着脸说道。 “哼，不识抬举，我主降临之时，便是尔等臣服之日。”黑袍男子甩门而去。 走出不远，黑袍男子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无比苍白。 他的手臂皮肉裂开，自裂开处探出一个金色虫子的脑袋。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金色虫子张口咬向黑袍男子的血肉，一时间，黑袍男子身体迅速干瘪下去，眨眼的功夫，便如同干尸一般，但他的生机还未断绝。 “主上饶命，申屠雄不识好歹，我自会收拾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是竞技场灵主的人，手中有开启天池古路的钥匙，专门被灵主做了神识标记，我要是杀他，灵主会有感应瞬间灭杀我。等到天池古路开启，浮空之城的强者都会进入其中抢夺机缘，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黑袍男子信誓旦旦，对申屠雄的恨意愈发浓烈。 到了傍晚时分，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将街道上的尘埃压了下去。 天骤然变得些凉，人族修士有的已经披上袍子，云杉还是一身单衣，显得单薄而寒酸。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此时的云杉，与数月前，已经富得流油，但自始至终没有为自己添置几套新衣。 随身携带的衣物，大多是母亲生前一针一线缝的。还有几件是父亲卖鱼赚了钱，给他们预先备下的过年新衣。 父母双双离去，就连妹妹云岚也不知所踪，云杉暗自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妹妹找到，尽一份哥哥的责任，力所能及地为她安排最好的生活。 他本以为崔崇久会将云岚带到桃花源，当初毅然赴约，进入桃花源之后才发现云岚并未跟来，被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几番打听之下，才知道云岚被送去了京都建康城。 此间事了，得去一趟建康城。 关于未来的去向，云杉已经做好了打算。 云杉目光透过窗户，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人撑着油纸伞，有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也有人率性十足，冒着雨漫步。 就在这时，申屠雄宏大威严的声音传遍了浮空之城。 “仙池古路即将开启，请有意踏上古路的修士尽快到城主府集合。” 一时间，各族修士成千上万人行色匆匆奔赴城主府。 在城主府后院的广场上，申屠雄手持玄金钥匙，打开了一扇锈迹斑驳的大门。 大门缓缓敞开，顿时有一股蛮荒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众人鼻子翕动，微微皱眉。 除了与云杉同一时间抵达浮空之城的封紫陌、司马奕一行人，以及大力牛魔族、蒲魔族等妖族、异族，还有许多各族修士都是近百年进驻浮空之城的。 他们来自不同的时空通道，只为等待仙池古路开启的这一刻。 一切的经历都在计划之中。 但云杉一行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在望乡台聚合，历经净世磨盘的重重考验，而后又在通道中遭受万千蝙蝠的群体攻击，无比惨烈地来到这里。 他们因为誓言或祖先血咒的召唤来到这里，对仙池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牵引着他们沿着既定的轨迹不断行进。 在天池古路开启的刹那，他们的身体不自禁地走向门后的古路。 “古路开启为期三个月，第一个月以寻找机缘为主，各族之间不得争斗，否则滋事者会被特殊的规则绞碎。第二个月开始限制解除，古路上会有强大的生物觉醒，这些生物沉寂无尽岁月，嗜杀成性，大家自求多福，最好能够报团取暖。因为你们的目标不是杀人越货，了却私仇，而是尽可能找到仙池，借助仙池修炼强大自身。” “仙池的效用远比你们想象中大得多，在这里我不便多说，你们遇见了便会知晓，提前祝你们好运，希望三个月后，还能在这里见到你们。” …… 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申屠雄撤去通往古路的封禁阵法，各族修士互相看了一眼，先后踏上古路。 古路幽长、如一棵倾倒在地无尽延伸的巨树，刚踏上古路就出现数十条支路，每条路的机缘不同、危险程度也不一样。 以前曾有人刚踏上古路不到一百米，就在众目睽睽下被隐在虚空中的巨兽吞噬。 也有人运气爆棚，不到十天就寻到了仙池，在其中修行两个多月，一出来就渡大境界晋升之劫。 “仙池占地几何？究竟会出现在哪条路上？”这样的问题没有谁能够给出确切的答案，就连高高在上的灵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仙池完全是随机出现。历史上数次出现时大小不统一，位置不固定。 当下，按照古路的承载力和灵主制定的规矩，古路开启一个月内，各族修士五境之上的不能进入，所以许多妖族异族的首领、长老级存在，封紫陌、凤纲夫妇、黑袍男子、申屠雄等强者暂时还只能在城中等待。 云杉暗自松了一口气，意味着只要他不作死，未来一个月还算安全。 在他的身侧，姬元凌手持八卦镜占卜，睁开重瞳向远处眺望，测算最有可能出现仙池的那条路。 第七十九章 虚空兽 姬元凌重瞳有勘破虚妄的能力，其目光扫过每一条支路，数百里外的景象隐隐可以看到，但超过三百里之后，便模糊不清。 仿佛被一层厚薄不均的浓雾遮挡，时隐时现，难以论断前路的吉凶祸福。 八卦镜上的阴阳鱼轮转不休，短时间指不出合理的方位。 “姬兄，勘测的如何了，走哪条路比较妥当？”云杉注视姬元凌手中的八卦镜，读不懂卦象的内涵。 其他儒家读书人也面露征询之色，他们之前了解过天池古路，如果非要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修饰，那便是“无常”。 不同的人，说的全然不同。就连泽渊客栈藏书阁典籍中关于天池古路的记载，也只是寥寥数语，难供参考。 “青璇师妹，你怎么看？”姬元凌转头看向身侧的诸葛青璇。 此时，诸葛青璇手持八阵图仿品，随着灵力的灌注，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八种阵图交替演化。 少顷，诸葛青璇秀眉微蹙，叹息道：“这古路太过神秘，我的八阵图仿品也只能测出一个大概的方向。” 姬元凌郑重点头，他与诸葛青璇皆是易学世家的天才后辈，承继祖先衣钵，对易道推演、勘测、卜筮等无不精通，可眼下，他们却犯了难。 他们的祖训曾言，非具有改天换地之能者，不得擅入绝地、凶地、未知之地。 但是自进入桃花源那一刻起，他们已经身不由己，踏上天池古路，就更没有后退的可能。 要么走到最后寻得重大机缘，要么身死道消中途黯然收场。 几番权衡量之下，他们选择了一条较为偏僻的小路，与其他的路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不毛之路’。 姬元凌、诸葛青璇、云杉走在最前排，诸葛青璇居于正中，乍一看有点三角恋的味道。 但他们没想那么多，这条路太偏僻荒凉，虽是秋季，但瑟瑟的寒风吹在身上，比严冬腊月还要冷。 “小夫子，其他各族都走宽敞的大道，为何咱们要选择这条行之艰难、凄神寒骨的小路？莫非……”说话的人说到一半便噎住了，他注意到姬元凌和诸葛青璇正齐齐地看着他。 云杉拍了拍楚昕的肩膀，“别问，问就是不自信。” 楚昕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很懵，但他还是努力点了点头。 云杉对楚昕印象颇深，此人专治儒家经典《礼记》，为人温文尔雅，平日间话最少。 众人冒着严寒一路向前，久而久之，心中难免泛起一丝悲意。 不知走了多久，天空中因为有的大片阴霾，完全感受不到晨昏变化，日夜更替。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的阴霾骤然消失，就像是被红日蒸干了，找不到半点痕迹。 阴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口，巨口开合间，一道强劲的龙卷风袭来，要将众人卷入巨口之中。 一时间，三人身后以荆州太守王奕、武陵郡守邱义成为首的儒家读书人纷纷提笔写诗作文，抵挡龙卷风的侵袭。 王奕玉管狼毫书写《泰山吟》： 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字，寂寞幽以玄。 非工复非匠，云构岁自然。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 逝将宕斯字，可以尽天年。 书写完毕，一座巍峨高耸的泰山雄踞在巨口前三十米处，那蕴含无尽威能、足以撕碎万物的龙卷风霎时被中断。 巨口中传出一声慑人的怒吼，只见虚空被撕裂，一只硕大的灰黑色爪子探出，将泰山拍得粉碎。 泰山崩碎，土石飞溅，扬尘四起，邱义成见状连忙书写《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这是大汉开国之君刘邦所作的歌谣，展现了他远大的政治抱负，也表达了他对国事忧虑的复杂心情。 《大风歌》形成的大风，将到处飞溅的土石扬尘阻挡在外，同时一尊身逾二十丈的英雄猛士缓缓凝出身形，他背对众人，高举长枪，蓄足了势刺向那只大爪子。 长枪如龙，发出的破空声宛如龙吟虎啸，黑色爪子自高空按了下来，意图将挑衅他的猛士拍成肉酱。 爪子与长枪始一接触，长枪便深深刺入对方血肉之中，洒下大片黑色的血液。 “嗷呜”，虚空中的巨兽终于显露真身，众人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头成年的虚空兽。 这种生物从虚空中诞生，神秘而强大，体型巨大无比，成年后体长数千米，通常在虚空之间游动和徜徉。 近千年来，已经很少听说关于虚空兽的传闻，没想到今日见到了活着的虚空兽。 成年的虚空兽堪比神道修行体系中第五境“化神境”的强者，虚空之体虽算不得强韧，但却能源源不断地从虚空中汲取力量。 瞬间的功夫，虚空兽被《大风歌》唤出的猛士刺穿的爪子就修复如初。 “低贱的人类，这条支路是我虚空一族的自留地，不是你们这群蝼蚁所能染指的，识相的赶紧离开，否则便只有死路一条。”虚空兽居高临下威胁道。 在虚空兽强大的威压面前，许多低境界的儒家读书人战战兢兢，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云杉见状，感到体内有浩然之气在激荡，身为儒家小夫子，他在儒家的地位极高，眼看十几个读书人在惊惧中失了分寸，慌乱中忘记以儒家经典自保。便有感而发，高声吟咏，以解读孟子名言的方式助其他读书人脱困。 “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 这段话，以孟子名言开篇，塑造了一个满盈浩然之气的儒者形象，有浩然之气者，能与天地交感，正气之下，无惧鬼神，不避妖邪。 浩然气的力量以云杉为中心，向周边迅速扩散，虚空兽带来的威压瞬间便被压了下去。 虚空兽发出不甘的怒吼声，他在这条古路纵横数百年，还从未遇到这样的怪人，仅凭几句话就让他陷入窘境。 第八十章 炼 神炉虐虚空兽 “趁他病要他命，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合力一起诛杀那畜生。”司马道子王府管家司马奕命令道。 顿时有十一人冲向虚空兽，有的书写儒家经典，有的祭出杀伐武器。 “不要冲动，速速撤回。”姬元凌出言提醒，但为时已晚。 云杉夹带浩然之气的吟诵，只能减缓虚空兽的行动，还不足以将虚空兽彻底封禁。 只见虚空兽张开巨口猛然一吸，庞大的吸力如龙卷风一般瞬间将最靠前的七人吸入腹中。 “救……我……们……”，一切太过突然，他们竟来不及发出完整的求救之声。 司马奕微愣着咽了咽口水，七条鲜活的生命，才一眨眼的功夫就消亡了，这些可都是他最忠实的追随者啊，平日间信誓旦旦说会肝脑涂地保护自己，但在五境虚空兽的跟前，连半朵浪花都翻不起来。 “你这蠢货，让这么多人白白送死。”云杉点指司马奕破口大骂。 面对强大的虚空兽，司马奕内心无比慌乱，但作为见过诸多大世面的王府管家，他的气势依然拿捏得死死的。“他们自己修为太低命丧于此，关我什么事情。” 这番话，让余下众人心寒至极，当日想着巴结他能够以走捷径的方式早日实现“修齐治平”的抱负，便放下儒家读书人的尊严，成为令人生厌的王府门下走狗。 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昔日司马奕所许下的种种诺言，不过是为他们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大饼，让他们为其辛苦卖命。 云杉目光扫过众人，忍不住长长叹息。 以现在的底蕴，他有无数种方式保全自身，兵不血刃地离开此地，但既然和这些人一起踏上古路，他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在虚空兽的巨口利爪下殒命。 他是儒家小夫子，亦是人间不幸人。 每一个人的背后都牵引着一个家庭，他不希望失去亲人的痛苦在别人的身上频繁上演。 “姬兄、青璇师妹，可有应对之法。”云杉看向二人。 诸葛青璇抿嘴浅笑，她修行比云杉早，按理说云杉应该称呼她师姐。但云杉仗着年龄比她大一岁，自进入浮空之城后，总称呼她师妹。 姬元凌皱眉道：“我手中的虚空镜仿品本就是由一具成年虚空兽遗骸炼制而成，曾经在家庭内温养、接触过姬家古宝虚空镜，如今境界与眼前这头虚空兽大体相当。我有办法借助虚空镜仿品将其放逐，但没办法杀死他，青璇师妹或许有办法，只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需要……咦，你这家伙看啥呢，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姬元凌边说边拍了拍云杉的肩膀，他发现自己刚说到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云杉的目光就不自禁落在了青璇的胸前。 那地方风光无限，可以用“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来形容。 云杉收回目光，尬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不舍得显现底蕴，看来只有我才能力挽狂澜于既倒，救你们于危难之中了。” 此话接连招来姬元凌和诸葛青璇的白眼。 诸葛青璇心道：“我都还没说话呢，你咋就知道我想法了。” 既然有云杉挡在前面化解危机，他们自然乐得清闲，试问有谁愿意不顾形象地喊打喊杀呢。 修行世界残酷无情，出头的椽子先烂，苟的稳才有机会成神成仙。 在众人的瞩目中，云杉上前，掌中托着缩小后的炼神炉。 真宝气息外放的瞬间，雄踞半空的虚空兽瞳孔一阵收缩，他感觉对面那蝼蚁的手上托着的东西，有威胁他的力量。 并且他已经有所感应，云杉身后姬姓青年身上，有与他同根同源的气息。 “莫非那青年也是我虚空一族？不不不，他并没有我族血脉，刚才听说他身上有虚空镜仿品，难道……” 想到这里，虚空兽如遭雷击，“该死的人类，竟然敢用我族人的肉身炼制兵器，今天被我撞见，就谁也别想走。” 虚空兽对着虚空发出“呜呜”“央央”的吼声，像是在愤怒控诉、又像是在呼朋引伴。 果然，数息之后，数道强大的威压朝这边汇聚而来，众人看到还有五头虚空兽从不同的空间探出头。 云杉拉长了苦瓜脸，这回真是踩到蟑螂了，惹了一个，来了一窝。 “你干的好事。” 云杉无语地看了姬元凌一眼，随即将炼神炉扔了出去。 炼神炉与云杉意识相通，遵照云杉的意愿向虚空兽发起攻击。 其实，炼神炉是有器灵的真宝层次的兵器，过去无尽岁月中参与过大大小小千万次战斗，战斗经验极为丰富。 面对一群境界远比它低的对手，炼神炉早就兴奋得嗷嗷直叫了，恨不得瞬间将其镇压，根本无需云杉的主导。 炼神炉的凶残，众人早已司空见惯，当炼神炉出现的时候，大家悬着的心霎时落了地，自觉化身吃瓜群众。 “妖兽哪里走，吃俺小凤一炉。”炼神炉见虚空兽想要遁走，大叫一声追了过去。炉体撞到虚空兽的腹部，将虚空兽撞得倒飞出去。 五境的修为，只有被虐的份，虚空兽趁机运转虚空之术隐去身形。 “想跑？痴心妄想。没有凤姐的同意，你丫走不掉。”炼神炉像个话痨，朝着虚空中连番轰击，结果虚空兽口吐鲜血被轰了出来。 远处的五头虚空兽见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对于本族的天赋神通颇为自信，一旦隐身虚空中，就连合道境、归元境的强者都难以发现。 没想到今日，竟栽在了一个破炉子手中。 “你们看啥，过来一起玩啊。”炼神炉贱笑着，强大气机锁定刚刚被他蹂躏的那头虚空兽之后，接连轰碎虚空通道，逼近其他五头虚空兽。 当此之时，远处的虚空兽相互间交换了意见，顾不上救援同伴，纷纷掉头就跑。 “哎哎哎，你们也太不仗义了，同生死共患难的道理都不懂吗？” 炼神炉器灵金翅凤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抓住被镇压了的虚空兽，将其扔进炼神炉中。 第八十一章 获得虚空之术 炼神炉中，虚空兽气到吐血，他虽不是虚空一族的顶尖强者，可好歹也是五境的成年虚空兽啊，面对一群菜鸟级的修士，都还没有酣畅淋漓的交手，就被强得一塌糊涂的炼神炉给镇压了。 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人性？ 活过无尽岁月的他，很了解浮空之城的规矩，古路开启第一个月，不可能出现五境以上的生灵，在这段古路，他完全可以横着走。 现实却很打脸，先前之所以能够吞噬那七个一二境的蝼蚁，完全是因为对方还没有摸清他的底细。 “放我出去，我可以给你们巨大的好处。”面对真宝级别的炼神炉，虚空兽心虚万分，不再像之前那般嚣张。 炉灵小凤不管虚空兽说什么，每隔几息就往炼神炉中喷吐凤凰真火，虚空兽被烧得皮肤焦黑，在炉中惨叫连连。 云杉取出几株廉价药材投入炉中，小声嘀咕，“真宝炼化虚空兽？真是暴殄天物，我贡献几株药材吧，说不定还能炼出一炉品相绝佳的丹药，吃下去后就拥有了虚空兽一族的天赋神术，嗯，好主意，就这么办。” 说罢，云杉又取出两株药材投入炉中。 虚空兽顿时焉了，放弃了以利诱之、讨价还价的想法。 “你们想怎样，只要放了我，你们想要什么都行。” 云杉摇了摇头，“我现在生活还算富足，暂时没有缺憾。哦，对了，如果非要找出还缺点啥，目前最缺一头代步的坐骑，还有你们一族的虚空之术。” “做梦，你的要求太过，我誓死不从。”虚空兽愤然拒绝。 “那你就去死吧。小凤，加大火力，把他烧成灰烬，省得碍眼。” 炉灵小凤极为配合，“主人放心，保证渣都不剩。” 三倍的凤凰真火被投入炉中，虚空兽血肉被烧得几近干枯，就连骨头也开始腐化。 慑人的惨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五境的异兽啊，放在修行界足以称尊一方，本来可以有美好的前程，就这样消亡了，真是可惜。” “好死不如赖活着，谁叫他不识时务呢。” “小夫子天纵奇才，炼神炉神威无双。” “修行路上多尸骨，不成仙神终成灰。” …… 周边的人议论纷纷，虚空兽听后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愿意臣服，愿意……交出我族所掌握的虚空之术。”生命垂危之际，虚空兽终于下定了决心。 炉灵小凤收起凤凰真火，让虚空兽借助虚空之力恢复伤体。 在毫无周旋余地的威逼之下，虚空兽彻底臣服认主，云杉弹出一滴鲜血，与虚空兽签订主仆契约，随后便获得了虚空兽一族的虚空之术。 大家稍作休整，我熟悉一下虚空术的使用。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云杉进入虚空术的修习状态。 虚空兽不愧是虚空一族的宠儿，单论隐没虚空、穿梭空间的能力，就足以令各族闻风丧胆。 若非炼神炉强得离谱，境界远高于他，虚空兽一旦施展虚空之术，就凭他们这些人，根本无可奈何。 一刻钟后，云杉施展隐身术，整个人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但姬元凌和诸葛青璇依旧能够凭借占卜、法器等手段，捕捉云杉的身形移动轨迹。 半个时辰后，云杉不仅学会了隐身，就连收敛气息的术法已经完全掌握了，他再次施展隐身术，这时，就连姬元凌手中的虚空镜仿品，也无法照出云杉的位置了。 云杉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众人靠前保护，王府管家司马奕优哉游哉地踱步，身边的艳丽女子剥了一颗葡萄喂到他的口中，软语温存地说道：“大人，还想吃点什么？奴家给你剥。” 司马奕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随即目光在女子身上游离，难掩垂涎之色，但很快又故作正经，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老色批，秀死快。” 话音刚落，云杉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二人之间，将二人吓了一跳。 “小子，你别嚣张，等离开此地，有你的罪受的。” 司马奕撂下狠话，搂着艳丽女子走到一旁，与云杉拉开距离。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一个时辰后，众人各自吃了些食物充饥，浩浩荡荡地继续赶路。 云杉端坐在缩小后的虚空兽背上闭目养神，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尝试冲击锻骨境，他在淬体境圆满境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各方面的条件已经相当成熟。 锻骨境，锻炼打磨体内的骨，成人体内共有二百零六块骨，它们相互连接构成人体的骨骼。 总体可分为颅骨、躯干骨和四肢骨三大部分。 其中，颅骨二十九块、躯干骨五十一块、四肢骨一百二十六块。 骨对于人体而言，是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起着支撑、保护、运动、代谢、造血的关键作用。 寻常人的骨块骨密度低、骨隙宽大、杂质较多，修士通过修行进入锻骨境，需要将颅骨、臂骨、脊椎骨、腿骨等重要的骨部尽可能锻造到极致，因为这些骨是修行者的重要修行根基。 云杉内视自身，看遍身上每一块骨的构造、连接、骨质，观想每一块骨发挥作用时的情景。 起初是一块块独立运作的骨、紧接着这些骨被韧带、经络连接牵引，有节奏地运动，最后每一块骨附着了血肉、皮肤及各种复杂的人体组织，形成他自身的外在长相。 颅骨，由二十三块形状和大小截然不同的扁骨和不规则骨组成，有保护和支持大脑、感觉器官以及消化、呼吸器官起始部分的作用。 人的灵魂之火被颅骨包裹，颅骨越强硬，灵魂之火便越安稳。一旦颅骨崩碎，灵魂之火便如同风中之烛，很容易熄灭，一旦熄灭也就意味着生命的消殒。 锻骨境修士，会将锻造颅骨作为第一选择，摆在第一系列。 云杉以意识不停地观摩自己的颅骨，清晰看到颅骨中确实遍布着极其微小的孔洞，密密麻麻，宛如一片不规则的细沙滩。 他运转《混元道藏》，按照《锻骨篇》中记载的方式，以玄黄气包裹颅骨，凝聚天地元气形成一把‘锻骨锤’，对着颅骨敲敲打打。 第八十二章 暗门见小池 玄黄气，是当初进入浮空之城时，申屠城主给他的奖励，已经被他彻底炼化吸收。 玄黄气作为天地的本源气息，用途非常之广。 譬如云杉当下可以凝聚天地之间的土元素，形成强大的保护屏障，可以自由在地下穿梭。 修行者进入锻骨境，颅骨是必须锻炼的骨块，颅骨包裹灵魂之火，力量稍微掌握不到位，就会使得灵魂震荡，轻则根基受损，重则身死道消。 有了玄黄气，可以将锻炼颅骨的风险降到最低，甚至无限趋近于零。 元气锻骨锤如打铁一般，一锤紧着一锤，在颅骨上敲敲打打，大量的骨间杂质被锻打出来，颅骨的密度也变得越来越大。 渐渐地，云杉的身上传出金属锻造的声音，这声音很有节奏，宛如暮鼓晨钟，听起来让人心中宁静。 姬元凌微微侧目，盯着云杉的背影看了许久，暗叹这家伙真是神经大条，在此前路未知、安危难料的情况下，还有心情修炼。 不过，他更佩服云杉的修行速度，在桃花源外刚刚接触时，云杉还只是感气境的修行小白，没想到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连番破镜，成为锻骨境前期的修士了。 这种速度，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唯有‘变态’二字或可作为其标签。 “姬兄，看你专注的神情，是在思索什么？”诸葛青璇绝美的容颜上点缀些许疑惑。 姬元凌发出长长的叹息，苦笑着说道：“那人的体质或许是修行进阶的强大助力，但脚踏实地的精神更值得我们学习，我们这些世家天才，在他的跟前总显得黯然失色。” 诸葛青璇认同地点了点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许有朝一日，他会达到我们难以企及的高度，那时的我们，很难望其项背，只能充当衬托那一朵红花的绿叶。” 荒凉的古路上，众人默默前行，这条路无尽延伸，一眼望不到头，不知要走多久才能走到终点。 一晃二十天过去了，有些人已经吃光了随身携带的食物，就连水袋也几近干瘪。人群中焦躁的心绪在蔓延。 姬元凌和诸葛青璇能够清晰感觉到众人看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深深的恶意，他们心知肚明，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将当前的艰难处境归咎于他们。 当初，是他们为众人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走在最前面的三人相视摇头，虚空兽鼻端喷薄着强烈的气息，所过之处，扬起大片沙尘。 三人停下脚步，走了这么久，他们也有些疲倦，尽管他们自己食物还很充足，但不能眼睁睁看着众人的意志一点点消沉下去。 “大家原地休息，我们再推演一下前路。” 云杉、姬元凌、诸葛青璇三人相继跳上一座三十丈高的石山，仔细向远处眺望。 这一路上，他们先后经历过成片的岩林、黑暗的溶洞、强横的沙暴，在恶劣的环境中，已经折损了四十七人。 刚刚踏上古路时，桃源村的一百多人选择与他们同行，因为村长梁振和云杉是拜把子的兄弟，尽管梁振后来换回了凤纲的名字，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们对梁振的尊敬和拥戴。 临行前，凤纲曾交代过云杉，若遇到危险，在足以自保的情况下，就对村民伸出援助之后。 所以这一路上，云杉极力关照同行的村民，多次拯救他们于危难之中，姬元凌、诸葛青璇也对他们照拂有加。 但是，危险无处不在而又难以预料，有些人根本来不及救援，就被漫天沙暴洞穿身体、被会移动的岩林砸成肉酱、被深不见底的溶洞吸进深渊…… 若是再找不到出路，他们这群人会带着无尽的绝望在古路上饿死、渴死、冻死。 “姬兄、青璇师妹，你们怎么看？” 姬元凌天生重瞳，目力惊人，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更够勘破虚妄和幻象。他的视线扫过周边的每一个地方，突然嘴角显出浅浅的弧度。 “我或许已经找到出路了，但需要进一步确定。” 云杉、诸葛青璇大喜过望，姬元凌是个沉稳持重、言语谨慎的人，既然这么说，十有八九行得通。 按照姬元凌所指的方向，三人迂回前行，绕着山脚的石墩转了好几圈，终于看到控制暗门的石栓。 原来，这是一座人为摆下的迷阵，需要按照特定的方式寻找暗门，自暗门中离开古路。 否则，众人只能在古路上一直走下去，哪怕到了生命枯竭，也走不出古路。 云杉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众人，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有方向的努力，胜过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 少顷，众人陆续自暗门进入一片宽阔的地下空间通道。 这通道与外面的古路相比，并不给人以荒凉、昏暗的感觉，通道顶部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将通道照得敞亮。 就像进入了一座气势恢宏、占地广博皇家陵园。 “滴答”、“滴答”，流水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畔，循着声源的方向，众人看到一汪清泉，一根细长的石柱子屹立在小池的中央，水滴自石柱子顶端滴落，在与水面接触的瞬间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众人拼命地吞咽口水，近七八天的时间里，他们携带的淡水早就耗尽了。 如今见到这清泉，哪里还管得上其他，几个人先后冲了过去，捧起水大口地吞咽。 这水藏于地下，自石隙间沁出，清凉无比，分外甘甜，几个儒家读书人喝完，对云杉挥了挥手。 “小夫子，这水很好喝，你也来喝些吧。” 云杉微笑着点了点头，刚准备提脚走过去，就被姬元凌一把拉住了。 “别喝，这水有古怪，你看那里。” 云杉顺着姬元凌所指的地方看去，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仔细盯着看上许久，才发现小池中那根石柱子会在一定范围内缓缓移动。 只是移动得太慢，众人饥渴难耐没注意到罢了。 细看之下，哪里是什么石柱子，而是一条变异的妖蛇，它将体表幻化成土石的颜色，立在这里等待猎物的到来。 第八十三章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云杉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 若非关键时刻姬元凌对他咬耳扯袖，恐怕此时他已经喝了不少妖蛇的涎液。 可惜，方才那五十多个饮用过“清泉”的人，已经无力回天。 现在他们内心无比欢愉，不仅喝饱了，还将自己的水袋也灌得满满的。 “小夫子，你不喝点吗？” “是啊，小夫子，这水真的清凉甘甜，比咱们在泽渊客栈中带的水好喝多……啊，我的肚子……好痛……” 这人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到肚子一阵剧痛，仿佛五脏六腑被腐蚀了一般，又像是经历了烈火的灼烧，火辣辣的难受。 与此同时，刚刚喝过清泉水的人，一个个身上冒白烟，剧毒从脏腑向外蔓延，他们的血肉、皮肤，顷刻间化为腥浓的血水流了一地。 “啊……” “救我……” “我不想死……” …… 就连最后饮水的人，身体也开始冒烟腐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向云杉、姬元凌、诸葛青璇、荆州太守王奕、武陵郡守邱义成冲去，这些人修为高深，或许可以挽救他们的性命。 剧毒太猛烈了，尽管他们奋力奔跑，但还是没能如愿以偿，此时此刻，一米、两米的距离都仿佛隔着天渊。 五十多人在妖兽剧毒下殒命，云杉心有戚戚焉，他想做点什么，但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 妖蛇以剧毒为媒介，贪婪地吸取这些人身上的灵力与生机，半刻钟后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那一对血色的瞳孔蕴含着妖异的力量，仅仅随意看了几眼，就让十七八个毫无修为的桃源村民彻底沦陷。 这些人一路走来小心谨慎，好不容易保全性命，谁知在此时竟沦为了妖蛇的工具人。 他们目光呆滞、神情僵硬，但在妖蛇的操控下如狼似虎，取出防身的兵器、秘宝，向自己身边的同伴发起了屠戮。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许多二三境的修士意识到危险降临，反手将他们镇压了，但还有四个普通人和一境修士被自己的同伴开膛剖肚。 鲜血、断肢溅落一地，情景十分惨烈。 诸葛青璇反应最为迅速，早已激活八阵图仿品将众人分散开来。 司马奕指着身边的王奕和邱义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杀了那妖蛇。 二人闻声而动，向小池中的妖蛇杀去。 “混蛋，你们都走了，谁来保护我。” 司马奕的骂声让二人身形一滞，这厮胆小怕死而又盛气凌人，他们早就看不惯了，若非身在官场身不由己，恨不得转过头去抽他几个大嘴巴子。 司马奕看向不远处的另外三人，大喊道：“云杉、元凌、青璇，你们来保护我吧，倘若表现好，等回到王府之后我定会为你们请功。” “不稀罕。” “不乐意。” “不在乎。” 三人都未转身，背对司马奕当口回绝。 司马奕露出怨毒的表情，心中默默给三人判了死刑。 毫无背景的云杉，一旦他离开古路回到王府，一定要让其跪在他的面前，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因为他手上掌握着最有用的杀手锏。 云杉的妹妹云岚还在他们的手中，拿此相要挟，不信云杉敢反抗。 至于姬家和诸葛家，纵然有深厚的世家底蕴，但他们的家族立于当世，就得顺从东晋王朝的规则与节制，灭不了他们的家族，以主人司马道子的势力和手腕，有针对性地敲打敲打还是能够做到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方才好些。 艳丽女子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他已经下定决心，若是妖蛇骤然袭来，他会在第一时间将其推出去当挡箭牌。 在他的心中，这女子不过是生理所需时解馋的玩物。 另一边，王奕以儒家四境“名流境”、邱义成以儒家三境“学究境”的修为，与妖蛇战斗正酣。 手中毛笔大开大合，各种儒家经典层出不穷，文墨杀伐之力不断蔓延。 妖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它的身体只能以小池为中心，在方圆两米内活动，这对王奕和邱义成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战斗环境。 只要与妖蛇拉开足够的距离，就能最大限度地削弱妖蛇的攻击。 然而，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王奕发现妖蛇的智商很不一般，在战斗中将他们强大的攻击转化为挣脱小池封印的力量。 才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妖蛇的身体活动范围就增加到方圆五米。 “这妖蛇很聪明，咱们多用封禁属性的力量，尽可能加固封印，别让他有脱困之机。”邱义成提醒道。 “天地至伟、正气浩荡、剑诛不义、雷镇不祥。”王奕边说边写，文人之力口诛笔伐，引来天地间的凛然正气，一把雷霆缭绕的长剑携带穿金裂石之威劈在妖蛇的身上。 妖蛇发出嘶嘶的声响，剧烈地扭动身子，保护身上要害的地方。 雷剑劈落，妖蛇身上掉下数十块坚硬的鳞片，蛇身亦被劈出一条尺深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妖蛇来回翻滚身体，两米长的蛇尾与雷剑连续碰撞。 凛然正气虽然比不上云杉体内的浩然之气，但对妖蛇的伤害却是持久性的，正气入体之后，妖蛇体内的妖煞急剧减少。 伴随着妖煞的减少，妖蛇的妖力也越发稀薄，修为被狠狠压制。 妖蛇慌乱之中退守小池，池中的涎液能够助它恢复妖力，暂时稳固修为。 它顾不得向其他人发起攻击，当务之急须尽快清除体内的凛然正气，否则今日很可能要殒命于此。 王奕见状，迅速以凛然之气书写魏武帝曹操的名篇《龟虽寿》：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当“腾蛇乘雾，终为土灰”一句写完，妖蛇体内有一股玄之又玄的血脉之力受到了牵引，在这一刻被激发。 眼前的妖蛇，并非腾蛇的后裔，但远古腾蛇作为由蛇化龙的典型，为万千蛇族分支所敬仰，其形象深深印刻进蛇族的血脉中。 腾蛇尽管能腾云乘雾飞行，但终究也会死亡化为土灰，这句话就像一记重锤，敲散了妖蛇血脉中化龙的信仰与傲气。 强大的腾蛇也有身死成灰之时，更何况是它这条困守古路，偏安一隅，眼界狭隘的妖蛇呢。 在凛然正气的激发下，这句话如梦魇一般，影响着妖蛇的精神意志。 妖蛇缩小后的身体在小池中游走，它的眼中泛着茫然。 半刻钟后，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之声，小池中的妖蛇生机断绝，爆裂开的骨块碎肉数息间化作土灰，正应了诗歌的真义。 第八十四章 教坊司中凌弱女 罗浮山，又名东樵山，由罗山、浮山组成，素有“岭南第一山”的美誉。被道教尊为天下第七大洞天、三十四福地，被佛教称为“天下第一神林”。 罗浮山风景秀丽，古木狼林，峭岩峻石，山水相依，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曾曰：“罗浮汉佐命南岳，天下十大山之一”。 后世苏东坡被贬惠州，也留下千古名句：“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在罗浮山麻姑峰下，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道家庭院——冲虚古观，据说仙翁葛洪曾举家搬迁到此，在罗浮山筑庵修道炼丹，并着《肘后备急方》，记述“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成为最早阐述青蒿治疟疾的着作。 如今的罗浮山，已经很少能够见到葛洪显圣，但许多崇圣向道之人，在罗浮山为葛洪修建了葛仙祠，并结舍而居。 冲虚古观中，葛洪的后人仍旧秉承其遗志，悬壶济世，投医赠药，保护一方百姓的平安。 此时，葛洪正在专心炼丹，忽然有一只乌鸦落在了丹炉上。 “呱呱呱，呱呱呱。” 乌鸦聒噪的鸣叫，打破了炼丹的意境，葛洪拍拍腿站起身来，伸手一招，将乌鸦抓在手中。 “蠢乌鸦，说过多少次，不要在炼丹的时候打搅我，怎么老是记不住，是不是活腻了。” 乌鸦也不挣扎，只是奋力将翅膀伸了出来，“葛仙师，你说的应劫之人已经找到，就在荆州南阳郡的教坊司，半月前刚被送去，如今日子过得……哎哎哎，你慢点，快放开我，飞这么高，我有点头晕。” 乌鸦话都还未说完，就被葛洪带入高空，数次腾挪来到了荆州南阳郡外。 在乌鸦的一再央求下，葛洪这才松开手，看着羽毛炸立的乌鸦，不禁摇了摇头，“没出息的东西，这么点高度就怕了，真丢你们飞禽的脸。” 乌鸦自顾自地将羽毛理顺，冲葛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人家飞行几个时辰的距离，被你几个呼吸就搞完了，能不晕吗？你当谁都像你一样的变态。我跟你说，救人要趁早，千金难买童女身，女娃娃一旦失掉贞操就造孽了，以后谁还敢娶，关键是……” “絮絮叨叨，你可以滚了。” “仙师，你这是卸磨杀驴，哦不，是卸秘赶鸦。” 乌鸦不敢逗留，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剩下葛洪自言自语，“乌鸦倒是只好乌鸦，就是嘴碎了些，要不要抽空炖了下酒？唉，难以选择啊。” 这话是说给附近躲在暗处的乌鸦听的。 百米外某一枝杈间，乌鸦不自禁连打了数个寒颤。 近二十年来，它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葛洪奔走效力，本以为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没想到啊没想到，对方总是想方设法要炖它，真是太令人伤感了。 南阳郡教坊司是一座官办的娱乐机构，一些犯事的官员、贵族被抄家后，男子沦为奴隶苦役，女子则会被削为贱籍，分派到脏乱苦差的地方进行劳动改造。 年轻貌美、有几分姿色的，大多会被分派到勾栏瓦肆、教坊司，靠卖身媚俗苟行于世。 在教坊司的后院，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孩，正被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用鞭子狠狠地抽打。 “你是吃屎长大的吗？这么简单的曲子都学不会，上面的人已经交代过，必须要将你培养成教坊司的头牌，你如此不争气，叫我如何跟上面交代。” 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虽然看起来脏兮兮，但细看之下，容貌却很清秀，若是精心打扮，穿上盛装，绝对能将城中的贵公子迷得神魂颠倒。 可最让华贵女人生厌的事，便是这女孩太过木讷愚笨，她已经请了当地最好的乐师手把手教学，可女孩怎么也学不会，把乐师气得愤然离开。 “姐姐，我饿，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能不能给我点吃的，馒头就好，不，野菜也行。”女孩半跪在地上，拉着华贵女人的衣角，可怜兮兮地乞求道。 华贵女人嫌弃地后退两步，与女孩拉开距离，在此力量的牵引下，女孩扑倒在地，额头磕在石板上，渗出鲜红的血迹。 华贵女人看了一眼，脸上仍旧古井无波。 “学不会曲子，永远也别想吃饭，就连馒头野菜也不行。” 女孩两手撑着地面，颤巍巍站起身来，嘴角微动，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时，一个小厮凑过来对着华贵女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华贵女人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一把揪住女孩的衣领，将女孩提了起来。 女孩身体悬空、脚下失去支撑，手脚连番挥动。 华贵女子力量过人，单手提着女孩的同时，一巴掌打在女孩的脸上，留下一个红红的巴掌血印。 “你那死鬼哥哥竟然敢对我表兄出手，看来我之前太仁慈了，不管学不学得会曲子，三天后都安排你接客，你哥哥惹了我最在乎的人，那我就毁了你，哈哈哈哈。” 华贵女子扭动腰肢，随小厮一起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女孩惊惧交加，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决了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曾经也拥有完整幸福的家庭，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她的家庭搞得分崩离析，父母惨死，最疼她的哥哥也不知所踪。 这几个月来，她被带去了很多地方，见到过许多凶神恶煞的人，刚刚离开的恶毒女人总想将她培养成头牌，去取悦那些有钱有势的贵族子弟。 她不想变成那样的人，只想回到永安镇泰安街荣兴巷那个土生土长的地方，即便生活困顿，也有属于自己的那份自由。 “发什么愣，赶快把这些衣物洗干净，要是洗不完晚上就别想吃饭睡觉。换衣间中走出的老妇人，将一大盆衣服放到女孩的身前，撂下几句狠话后，嗑着瓜子离开了。 这老妇人是刚才那小厮的母亲，当年也算是大户人家出身，丈夫在朝堂上党争失利，被政敌构陷杀死，他们也跟着遭殃，罚没家产，充了贱籍。 教坊司中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势力竞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渐渐地他们也沦为了曾经很讨厌的那种人。 第八十五章 讨个公道 葛洪身为半步飞升的存在，感知力超乎常人，虽然还未走进教坊司，但其中发生的一切，都被他清晰地感知到。 那女孩尽管受了些苦，但所幸还有补救的机会。 这些年他遁于世外，早就不管凡尘俗事，但他数月前与一个叫云杉的少年结下了不解之缘，因果线条已经拴紧，由不得他袖手旁观。 他虽然未参与到桃源之事，但他早已料到云杉当前的处境。 身负太初混沌体的云杉，无可避免地会被带入桃花源寻找人界花，以身体为容器，将人界花带离桃花源，回归现世凡俗界。 修仙九境，葛洪已经站在了第八境大乘境的最顶端，随时都有可能进入渡劫境，但这些年他一直压制修为，若无八成以上的把握成功应对飞升之劫，他会一直停留在大乘境巅峰。 一旦突破大乘境进入渡劫境，随时都要面临天劫的考验，稍有不慎，一世修行便付诸东流。 越是强大的人，越是苟得离谱。 只有那些初出茅庐、血气方刚的年轻修士，才会好勇斗狠、抱打不平。 教坊司中被欺凌的女孩，名叫云岚，是云杉的妹妹。 数月前，阉宦崔崇久、王府管家司马奕秘密派人将云岚带走，以此要挟云杉进入桃花源，云杉本以为会在桃花源中与妹妹云岚相见，殊不知云岚一直被留在武陵郡的郡府中。 半月前，才将其转移到荆州南阳郡的教坊司。 崔崇久与华贵女人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后来家族遭遇变故，崔崇久入宫当了阉人，林紫曦亦被送入教坊司，沦为取悦男人的玩物。 但他们都是不甘平庸、智慧超群、手段狠厉的人，没过几年，崔崇久成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林紫曦也一步步成为教坊司的主事人——教坊丞。 教坊司门前，葛洪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羽扇纶巾的俊秀青年，摇着折扇，丰神俊逸地走入教坊司。 这种烟花之地，多得是有眼力劲的人，眨眼的功夫，就有七八个长相柔媚、彩衣长裙的女子围了过来。 “公子，要奴家陪你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么？” “公子，馨月琴艺双绝，要听馨月为你抚琴吗？” “姐妹们，大家别再纠缠了，这公子可看不上咱们，铁定是来找合欢姑娘的。” 柳合欢，教坊司新晋头牌，原本是前朝太师柳元庆的嫡孙女，自小家学渊源深厚，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后为负心人所伤，自甘堕落来到教坊司，没过多久就登上了头牌的宝座。 葛洪与柳元庆曾有过数面之缘，他知道关于柳元庆的死，十有八九是被嫡孙女柳合欢给气的。 葛洪的真实年龄，比柳元庆还要大，但他易容后的样子，却足以迷倒万千少女。 所以才会被误认为是专门来寻找柳合欢的。 对于别人的误解，葛洪懒得解释。目光扫过教坊司正厅和主事正堂，却不见林紫曦的身影。于是出言询问道：“你们的老鸨在哪儿，我想与他谈笔买卖。” 教坊司是官方机构，与勾栏瓦肆那种鱼龙混杂的烟花之地在管理模式上、社会认可度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里面有地位的歌伎、名伶，做杂事的小厮、老婆子，乃至于主事者，都很忌讳其他人将他们等同于勾栏瓦肆那些出身低贱的人。 “老鸨”二字，刺到了他们的痛处，众人脸色微变，对葛洪的印象降到了谷底。 众人这才警觉，眼前之人不是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而是寻衅滋事的江湖少年。 既然对方不是来做善财童子的，那他们也没有必要好言好语笑脸相迎。 馨月正色道：“这位公子，不知你找我们教坊丞有何贵干？” 教坊丞，是教坊司的主事人，一应事物都归她掌管。 葛洪所指的老鸨，就是教坊丞林紫曦。 他其实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悄无声息地将女孩带走，但他没有这样做，林紫曦的势利与狠辣，对云岚的打击与折磨，已经超出了他的忍耐限度。 他决定为云岚讨个说法。 在葛洪进入教坊司之时，早有人向林紫曦通报，像他这种仪表不俗的贵公子，是他们重点服务的对象。 林紫曦从后堂出来时，正好听到“老鸨”二字，顿时额头青筋暴露。 她平生最恨别人如此称呼自己。 还未等她发话，早有二十名黑衣壮汉聚了过来。 林紫曦注视葛洪，在脑海中拼命回想，这究竟是哪一家族的年轻后辈。 干他们这一行，‘看人下菜碟’的功夫堪称一流。 若出身贵胄豪门，他们惹不起，只能忍气吞声地行事，若出身寒微低贱，他们有的是方法令对方身不如死。 想了许久，林紫曦始终想不起曾经接触过、得罪过这样一个人。既然如此，她便耐着性子去问清楚。 “这位公子，听说你找我，不知有何指教。” 葛洪从言语穿着，推断出此人就是教坊丞无疑。 先前对云岚恶语相加的正是此人。 “你后院的那个女孩，我今天要带走。” 林紫曦故意摆出一副疑惑样子，佯笑道：“这位公子，我们后院女子众多，不知是指哪一位，我们这一行的女子都是薄情苦命之人，你确定要为她赎身？” “赎身？”葛洪被林紫曦逗乐了，他只说要带走，何曾说过要支付赎金。 林紫曦不悦道：“怎么，你还想光吃不给钱，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确实没想过给钱。”葛洪坦言道。 林紫曦盯着葛洪看了又看，最后轻叹一声，“我在教坊司经营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敢这般放肆，来人，将他拿下，我倒要看看这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的混小子。” 一时间，先前招揽生意的女子全都主动回避，只剩下那二十名壮汉，这样的阵容，对付哪怕对付会武术的人也绰绰有余。 林紫曦闪退一旁，在靠窗边的桌子坐下，自斟自酌地看好戏。 葛洪站在原地，目光扫视众人，提醒道：“我一般不动手，动起手来不一般，劝你们别出手，否则后果自负。” 壮汉们完全听不进葛洪的废话，将葛洪四面围定，进行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暴戾的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葛洪的身上，将他的身体打得凹陷、扭曲，流血不止，但葛洪没有发出半点痛苦的呻吟。 窗边，林紫曦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突然感觉眼前有一道人影闪过，定睛一看，霎时惊得目瞪口呆。 这不是那个正在被殴打的年轻人吗？为何会好端端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还未等她发出惊叫，葛洪早已封闭了她的五官，将其扔进壮汉们的围殴圈。 一切行动太过迅速、壮汉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群殴的人奄奄一息，方才纷纷停手。 此时，他们一个个像见鬼了一般，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情形。 躺在地上鼻青脸肿、流血不止、娇喘微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教坊司丞林紫曦。 第八十六章 幸见绿洲 “林姐，怎么是你？”壮汉安林战战兢兢地问道。 林紫曦肺都快被气炸了，刚才她极力呼唤叫骂，但这些人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只顾施展拳脚，完全听不到她的话。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五官已经被葛洪封闭，哪怕叫破天、骂穿地，也如同哑巴，她能够感觉到暴风雨般的拳头落在她的身上，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腰部、腹部被人膝盖狠狠撞击。 出生到现在，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她也从未承受过如此惨烈的伤害。 “狠蛋……与们……竟刚打乌，巫哟……下了与们。”林紫曦鼻青脸肿，额头、眼角、嘴角挂着血痕，牙齿被打落了四颗，说话漏风严重，她骂骂咧咧说了一大通，但众人根本听不清楚，也理解不了。 “林姐，我们背你回屋，找最好的郎中给你治疗。” 安林看向身边的壮汉徐麟，徐麟瞬间会意，蹲下身子，安林与另外的几个壮汉将林紫曦抱起，放到徐麟的背上。 林紫曦被送回房间，看着镜中的自己，恨不得将那个扔她的妖人与打她的壮汉剥皮抽筋。 壮汉们看到窗边葛洪饶有深意地看着他们，顿时心中一惊。 那个人越看越妖异，手段极为特殊，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林紫曦掉了包。 他们惹下了大祸，一个个哭丧着脸。 尽管并非出自本意，但他们确确实实将林紫曦打得惨不忍睹。 葛洪的目光，平静而淡漠。 林紫曦的伤势，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好不了，除非得到灵丹妙药。 壮汉们心中有怒火，但不敢轻易发泄，眼睁睁看着葛洪从他们身边经过。 葛洪从后院带走了云岚，对着云岚轻轻一挥手，瞬间治好了云岚的伤势。 看着眼前白衣胜雪、风度翩翩的男子，云岚不禁神情恍惚。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长相俊美的小哥哥，为何会来救她，带她脱离苦海。 “小哥哥，谢谢你。”云岚诚挚道谢，眼中的光彩，仿佛黑夜中的明灯，能够照亮无尽的黑暗。 这称呼有点显嫩。 葛洪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易容幻术还未消除。 在云岚惊异的目光中，葛洪的形象发生了彻头彻尾的变化。 此时站在云岚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哥哥，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这……” 云岚努力眨巴着眼睛，很长时间缓不过神来。 葛洪牵起云岚的手，一步步走向天际。 云岚发现，此时的天空分外美丽，夕阳中泛着点点金光，那金色的光线就像顽皮的小兽，时而摸一摸她的脸颊，时而捋了捋她散乱的长发。 “老爷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一个远离世俗喧嚣、能够让你变得强大的地方，在那里，没有身份的歧视，没有勾心的算计，大家都在努力修行，追求人生的超脱。” …… 晋都建康城，极尽繁华，车水马龙。 皇城巍峨，气象森森，府邸高宅，连缀成云。 太师府中，司马道子宴请外国使臣，初时推杯换盏，高谈快论，酒过三巡，当朝陪宴的大臣陆续散去，只剩下司马道子与两位身着貂皮的吐谷浑使臣。 “太师，我们大单于已经等了三年，你这边筹划得如何，什么时候起事给个准信，大单于面前，我们也才有个交代。”使臣慕联晓拱手道。 司马道子右掌立于胸前，郑重说道：“两位使臣稍安勿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尤其是军国大事，需要徐徐图之，赫连大单于那边我会休书一封，你们回去后也替我澄清一下。” 刚开始两位使臣还很傲气，对司马道子言语抵触，但不久后看到那满箱的金银，以及围坐在身边倾心侍候的美艳女子，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美色蚀人骨，金银动人心。 离席后，司马道子静坐在书房中，脸上闪过一抹荫翳。 “哼，区区吐谷浑不过弹丸之地，也妄图侵占我两晋河山，若非需要借助它的力量起事，老夫早就提议出兵灭了它。不过，有它顶在前面担下所有污名也挺好，待我身登九五之日，必是吐谷浑覆灭之时。” …… 仙池古路，条条支路无限延伸，究竟哪一条路能通向仙池所在地，没有人知晓，也无从推断。 大力牛魔族刚踏上古路没多久，就遇到了绝地落雁潮汐，满天的黄沙在非自然之力的牵引下，形成潮汐一般的沙暴。 大力牛魔族以皮糙肉厚着称，但落雁潮汐一波接着一波，每一颗砂砾在高速的运动中携带着巨大的能量。 当成千上万的砂砾划过同一位置，大力牛魔族的肉身也抵挡不住，才半天的时间，就皮肤糜烂、鲜血淋漓。 这还不算什么，落雁潮汐最大的恐怖，莫过于变幻莫测的沙潮。 每一次落雁潮汐之后，这片天地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旧路难以寻找，原来的沙丘被新的沙丘所取代。 在这条古路，若是没有随身携带导引方向的器具，很容易迷失方向。 大力牛魔族正面临这样的处境，他们在这片沙地兜转了十多天，依然没逃出方圆十里的范围。 …… 在另一条支路上，云杉一行人心情舒畅，走过了荒凉的路段，走出了阴暗的地底通道，他们终于见到一片绿洲。 一路提心吊胆，饥肠辘辘，现在终于能够稍微放松身心，休息、补给食物。 有人在水泽边上叉鱼，有人在大树下升火烧烤肉食。 火上的食物还未烤熟，但香气已经传出很远，许多人不自禁吞咽口水，暗自擦去嘴角的湿润。 桃源村的村民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云杉、姬元凌、诸葛青璇三人单独升起一个火堆，一路的相处，他们彼此之间熟络了许多。 他们喜欢安静，没有加入到其他人的狂欢之中。 云杉身为渔家子，自小吃鱼长大，有着丰富的烹鱼经验。 儒家主张“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兴许是受了儒家文化的深远影响，他取出锅碗瓢盆及各种调料，将鱼身上适合蒸煮煎炸的部分分开，神情专注地进行烹饪。 诸葛青璇偶尔瞥一眼云杉，秀眉微动，眼珠打转，显得活泼而灵动。 第八十七章 古路生物觉醒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个月的时间倏忽已过。 这日，浮空之城城主府那道锈迹斑斑的大门再次开启，摩道境及以上的强者陆续踏上仙池古路。 凤纲与楚菱夫妇看向一条条无限延伸的支路，双双感慨道：“不知云杉兄弟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寻找到传说中的仙池。” 古路连接的缓冲地带，曾经是不同文明的交界处，蕴含着不同的文明成果，有古生物遗骸、有修行功法、有强大的无主兵器…… 大大小小的机缘到处都是，只要有洞明世事的眼睛和善于撷取的双手，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收获。 但是，踏上古路的人注定没有回头路可以走，除非在古路上顺利呆满三个月，在古路通道闭合之前，可以凭借传送石令回到浮空之城通道入口。 时间未到三个月，就算激活了传送石令也无济于事，在此期间，通道入口是封闭状态，无法与之相感应。 大力牛魔族首领牛遵取出一枚黑色的符令，激活之后顺利辨别出一个月前大力牛魔族选择的支路，在他的带领下，大力牛魔族踏上寻找族人的路途。 凤纲提议，“咱们也去看看云杉兄弟及桃源村民吧”。 楚菱微微点头，二人循着足迹，三天后顺利与云杉等人相聚。 看着桃源村一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不到四十人，凤纲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当他听完这一路上众人的经历后，不禁为云杉、姬元凌、诸葛青璇等人的仗义援助而心怀感激。 至于司马奕等官场之人想都不用想，关键时刻他们绝对不会管桃源村民的死活。 “主人，有强大生物靠近。”云杉身边的虚空兽暗自传音提醒云杉。 虚空兽话刚说完，还未等云杉做出反应，众人就感觉这方天地猛然间剧烈震荡。 绿洲的中间，一头身长百丈的巨兽缓缓站了起来，只见它四只蹄子像放大几千倍的牛蹄一般，浑身上下光秃秃的找不出一根毛发，硕大的头颅憨态可掬，两只眼睛湛蓝无比，活像一只行走的章鱼。 长眠地下的古生物觉醒了。 众人不敢大意，极速后退，与巨兽拉开距离。 “大家小心，这是幻毒兽，它的一呼一吸都在喷薄毒雾。” 虚空兽大爪子一抓，顿时开辟出一条新的空间通道。 幻毒兽凶名昭彰，现在暂时还摸不清其实力，若感觉情况不妙，他将第一时间带着云杉远遁。 “小黑，没想到你还是挺忠心的嘛。”云杉抚摸着虚空兽的头称赞道。 对于云杉取名字的能力，虚空兽已经彻底麻木了，炼神炉叫小凤、麒麟幼崽叫小麟、虚空兽叫小黑。 能够与真宝兵器、神兽麒麟同属于“小”字辈，也算是虚空兽绝无仅有的安慰了。 “啾啾、啾啾”，幻毒兽见到如此多的人，激动得连连怪叫。 他是这一带的王者，沉寂无尽岁月，只待仙路出现、仙路开启，便一举进入仙界。 等待了多个纪元，仙路始终没有出现，它目睹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从此经过，有的沐浴仙池脱胎换骨，有的命丧古路化作尘埃。 修仙者最忌残杀无辜，过去悠悠岁月，沧海桑田，它多次苏醒但从未杀人夺命，但上次沉眠历时太久、消耗过巨，它的修为已经不能维持在巅峰状态。 一旦仙路开启，他便没有足够的实力迎战仙路上的阻道者。 其他支路的古生物每次复苏，都会暴戾抹杀古路上的外来生灵，通过吸取他们身上的命能和宝物精粹稳固修为。 这次，它正在地下蛰伏纠结，到底要不要效仿其他的古生物？ 直到它感受到那种足以令他泯灭初心的体质，方才彻底觉醒，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的目光刹那间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云杉的身上。 它心潮起伏，激动不已，似乎看到了仙界意志在向他招手。 如果可以将此人的本源吞下炼化，这方天地将再也不能禁锢于它。 天地有规则，十界不相通。 在它鼎盛之时，早已具备破碎虚空、羽化登仙的实力，但是这方天地的规则太过强大。 多少次有挑战天道规则的念头，但当它看到同境界的异族强者被天道镇杀的画面。它瞬间放下了念头。 此刻，它久已平静的内心再次变得躁动了，就像沉寂千万年的火山，蓄积了庞大的能量，有撕裂大地，直冲天际的大威能。 幻毒兽贪婪的目光，令云杉心悸魂颤。 就像蚂蚁面对大象，一方高高在上，一方渺若尘埃，而对方只需要轻轻一抬脚，就能轻易决定他的生死。 他不知道炼神炉能否敌得过幻毒兽，甚至就连一旁的凤纲出手，他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这种强大，他在蚩尤的身上感受过、在九婴的身上感受过，哪怕桃源村中骤然出现的黑袍男子、龙牙之主徐福，也未曾给他如此大的压力。 “莫非今天要命丧于此么？”云杉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想。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幻毒兽会对他‘情有独钟’。 莫非是体质原因？ 除了体质特殊以外，论修为、底蕴、实力、经验等，他似乎没有其他过人之处。 “云杉兄弟，这幻毒兽好像盯上你了，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待会我先抵挡一阵，瞅准时机让虚空兽带着你离开。”凤纲也看出端倪，暗中传音。 “它的目标是我，我若离开，必定会拿你们出气。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拖住他。” “云杉兄弟，不是为兄低估你的实力，这幻毒兽强大至极，就算是我也没有太大把握，你留下来有死无生。” “你也承认幻毒兽的强大，既然大家都没有把握，就让我来面对这一切，我留下来比你留下来意义更大。你和嫂子聚少离多，苦苦等待数百年，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不能将自己的祸患转嫁到你们的身上，况且，我还有未曾显露的底蕴。” “可是……” “是兄弟就免谈……” 凤纲还想劝说，但云杉根本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即将说出口的话，生生被挡了回去。 第八十八章 形势危急 绿洲被幻毒兽破坏，在毒雾的侵蚀下，大地焦黑，土石碎成粉末。 幻毒兽动了，一呼一吸之间，毒雾向四周蔓延。 凤纲手持柴刀凌空而立，将众人挡在身后。 幻毒兽张口，喷吐出数万根剧毒锥刺，向众人发起无差别的攻击。 凤纲看得真切，在这些毒刺之后，还有一块血红色的令牌，上面萦绕着浓郁的黑气。 柴刀划过幻毒兽身前的虚空，将大片的毒刺挡了下来，还有些散射而出的毒刺，被炼神炉尽数定住，收入炉中。 血色令牌越发迫近，凤纲手持柴刀全力抵挡，令牌与柴刀相撞，发出金属断裂之声。 一击之下，凤纲整条手臂被震得麻木难支，柴刀自刀尖三分之一处被令牌击断，余下的刀体也已经弯折。 血色令牌倒飞出去，被幻毒兽召回口中，蓄足了势再次发出第二次攻击。 方才的一击，凤纲清晰地感受到幻毒兽的强大，不敢掉以轻心。立即施展灭绝刀谱第十二式——弑神。 血色令牌黑气萦绕，这轮攻击较之前强大不少，弑神与令牌剧烈碰撞，发出铿铿锵锵的声音及一连串的火星。 但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幻毒兽庞大的身体迅速前移，荡起阵阵狂风，它的目标是云杉。 此时云杉正命令虚空兽开辟空间通道，将其他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他深知凭凤纲目前的实力，还无法与古生物幻毒兽制衡，只能稍微拖一阵子。 姬元凌以虚空镜仿品谨慎戒备，一旦幻毒兽突破凤纲的阻挡，他会尽最大的努力将其放逐出去。 昔日在桃源村口，他曾用虚空镜仿品放逐过魔刀龙牙，这是与凤纲柴刀同境界的武器，甚至犹有过之。 关键时刻，也只能将魔刀龙牙放逐到村口。对象越强大，放逐距离越短，他不知道以他目前的实力，能够将幻毒兽或血色令牌放逐出多远距离，但至少能够在紧要关头救人一命。 幻毒兽志在拥有太初混沌体的云杉，太初混沌体是万古最强体质，号称不灭神体，太初之时，天道还未成型，太初混沌体凌驾于天道规则之上。 若非远古四凶合力攻伐，太初混沌体绝不会湮灭在太初时代。 吞噬云杉，或许能够让他演化混沌，获取亲近天道的神异力量，若没有天道之劫，区区成仙雷劫根本奈何不了他，登临仙境、成就真仙指日可待。 血色令牌挡住柴刀，幻毒兽以剧毒之力为令牌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使其与凤纲长久对峙。 凤纲一面控制柴刀牵制血色令牌，一面时时关注幻毒兽的动向。 云杉托着炼神炉，目视幻毒兽，在释放毒雾之后，这家伙浑身漆黑、臭不可闻，太令人反胃了。 幻毒兽体型硕大，如一座巍峨的高山，高高耸立在云杉的头顶，当它龇牙咧嘴的时候，腥臭的毒液飞流直下，将大地腐蚀得坑坑洼洼。 凤纲见幻毒兽距离云杉越来越近，左拳豁然放大，一拳轰出，直捣幻毒兽的心腹。 幻毒兽四蹄腾空，一跃百丈，前蹄凌空踏下，将凤纲笼罩在内。 凤纲手持柴刀飞入高空，与幻毒兽激烈交战，失去牵制的血色令牌，直取云杉而去。 云杉以炼神炉相抗，但根本抵挡不住，他如今的修为，还不足以激发炼神炉的全部威能。 况且炼神炉在跟随上一任主人武破飞升之时，被雷劫轰碎炉体，境界严重跌落，又被灵犀剑道劫之力侵蚀，至今还未恢复到巅峰状态。 血色令牌亦是有灵之物，萦绕的黑色毒气化成十二条毒蛇涌向炼神炉。 “滚滚滚，离我远点，你们这些恶心的虫子”，炼神炉中赤焰升腾，一只金翅凤凰幻化而出，狂暴的火焰将黑色毒蛇点燃，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在凤凰真火的烧灼下，黑色毒蛇顷刻间荡然无存，当此之时，幻毒兽强大的威压已经令云杉站立不稳。 云杉双腿发颤，额头上青筋暴露，沁出细密的汗珠。 “云兄速退，我来会会这厮。”姬元凌给云杉传音，手中的虚空镜仿品放出炽盛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云杉施展虚空之术，在玄黄气的加持下，他破碎虚空、遁地潜逃的能力丝毫不亚于虚空兽小黑。 他在大地之下穿行，傻眼的功夫出现在一里开外。 “永恒的放逐”，姬元凌将虚空镜仿品激发到极致，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机将幻毒兽与虚空兽仿品连接在一起。 幻毒兽一脚抬起，猛然踢向姬元凌，在虚空放逐之力生效之前，他要将姬元凌强势抹杀。 姬元凌心中骇然，这一脚蕴含的力量绝非他能抵挡。若强行接下，不仅他自己要殒命于此，就连虚空镜仿品也会被幻毒兽余威震碎。 太高估自己了，在渡劫境幻毒兽的跟前，虚空镜仿品激活的速度竟比以前慢了许多倍。他奋力催动虚空镜仿品，不惜消耗自身本源之力。 可惜，虚空镜仿品终究不是姬家镇族古宝虚空镜，永恒的放逐竟然只能将幻毒兽放逐到百米之外，并不足以化解眼前危机。 放逐之后的幻毒兽瞬息而至。 “终于要显出底蕴了么？”姬元凌心有不甘，但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电光之火之间，他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将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滴在虚空镜仿品之上。 “姬家先祖在上，晚辈元凌遭逢强敌，生死攸关之际，恳请先祖垂顾。”姬元凌态度无比虔诚。 霎时间，虚空镜仿品的气息骤然暴涨，仿佛刚刚解除封印的至尊神器，神威凌霄、意蕴苍穹。 同一时间，外界姬家古地中，有一面黄铜古镜受到牵引，泛出丝丝缕缕的帝威，古镜本体缓缓倾斜，古镜投影映照虚空，穿越诸多次元空间及世家古地。 张家古地，道袍老者神色肃穆，“姬家帝器复苏，莫非遭遇了强敌。” 京城太师府，司马道子落下手中的棋子，抬头看向天际，“姬家传承逾千年，底蕴无比深厚，若真有人能动一动姬家，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但只要有虚空镜在，姬家便永远不倒……可惜我央央大国，竟然内部还有颠覆它的潜在势力，他日江山易主，我定要将这些毒瘤一一拔出。” 仙池古路，姬元凌命在旦夕，在姬家先祖血液彻底被激活之际，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他的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凤纲持炼神炉杀至，凰血赤金锻造的真宝层次的兵器，在凤纲的手中如有神助，金翅凤凰一声清鸣，宛如真凰再世，携带凤凰真火扑向幻毒兽。 炼神炉本体在凤纲的催动下，也发出滔天神威，镇压幻毒兽。 第八十九章 妥协 虚空兽小黑也加入战斗，幻毒兽攻击降临的刹那，它撕裂虚空将姬元凌拉了进去。十息之后又带着姬元凌出现在幻毒兽的身后。 “虚空封禁”，姬元凌将虚空镜仿品对准幻毒兽，镜光如月华一般投射到幻毒兽身上，仿品之威只能定住幻毒兽一息时间，但姬家虚空镜投影贯穿无垠空间融入到月华之中，将仿品威能瞬间提升了千百倍。 幻毒兽以渡劫境的修为，已然站在仙道修行体系的最顶端，俯仰天下、寿元无量，世间少有强者能够威胁到他。 但此刻却活生生被定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凤纲一手持柴刀，一手托着炼神炉，释放无尽凤凰真火，将幻毒兽血肉点燃，柴刀随着凤纲身体运动的轨迹，释放的刀芒化出一道流光。最终将幻毒兽的一条前腿卸了下来。 幻毒兽发出凄厉的嚎叫，在痛苦的挣扎中摆脱了虚空镜仿品的束缚，只见它庞大的身躯瞬间电射出去，口中喷吐的毒雾浓稠的像水一般。 不，已经不能用雾来形态，简直像黑色的粘液，幻毒兽嘴角开合，黑色的粘液漫天飘洒。 姬元凌施展的虚空封禁给它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与伤害，它已经出离了愤怒，誓要不顾一切将其镇杀。 然而，姬元凌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姬家先祖的意志也绝不容许自己的后人被幻毒兽杀死。 “虚空镇魂。”姬元凌催动虚空镜，与幻毒兽正面硬刚。 极速前进的幻毒兽，突然感觉身形一滞，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体而去，但它管不了那许多，黑色的粘液如匹练延伸，向姬元凌席卷而去。 它察觉到太初混沌体的气息越来越弱，意味着对方正在远离此地，时间紧迫，得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恍然间，它发现前面有一头幻毒兽正极速狂奔，目标直指那个手持铜镜的人。 那不就是它自己么？ 幻毒兽彻底懵了，这条古路自始至终只有它自己一头幻毒兽，再无其他。不知为何会出现另一头。 “那人不怕死吗？”姬元凌稳若泰山的样子令幻毒兽惊疑不定。 只是那幻毒兽外强中干、虚有其表，还未真正逼近姬元凌五十米内，就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生机全无，如烂泥一般。 “究竟发生了什么？”幻毒兽百思不得其解。 数息后，它回想起方才姬元凌喝出的招式——“虚空镇魂”。 那倒在姬元凌前面的幻毒兽，就是它自己的本体，而它目前的状态，不过是被虚空镜镇封的魂魄而已。 魂魄被镇封，肉身凭着惯性冲了出去，终究因为失去了意识的主导瘫倒在地。 此时，幻毒兽真的慌了，如果没有魂魄的主导，被凤凰真火点燃的肉身很快就会被烧成焦炭。 “我认栽，放了我吧，我保证以后不与你们为敌，并且……我可以带你们去仙池。”幻毒兽收敛气息，魂体由黑色变成了淡粉色，湛蓝的眼睛看起来尽显灵韵。 这是退出战斗状态的标志。 姬元凌警惕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方才还想置我们于死地，现在身处劣势就和颜悦色，空口许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除非……” “除非什么？”看着地方焦黑的本体，幻毒兽急不可耐。 姬元凌晃了晃手中的紫色光圈，“除非你愿意带上我姬家的虚空魂环，咱们方可坐下来好好谈谈。” “做梦，带上魂环，就意味着要听从你的奴役，与其这样屈辱地活着，我宁愿选择一死。”幻毒兽怒意顿起，淡粉色的魂体逐渐转黑。 凤纲垂手站立在姬元凌身后，神色尤为凝重，手中不断掂量炼神炉，时刻提防幻毒兽的攻击。 纵然失去本体，渡劫境的幻毒兽也非姬元凌可以应对。 姬元凌笑道：“我可以立下天道誓言，这虚空魂环的作用仅限于天池古路及此方空间，两个月后我们离开古路回到外面的世界，虚空魂环便会消失，并且在此期间，只要你不触犯我们，我绝不会以虚空魂环威胁你、奴役你。” 原本已经黑化的幻毒兽，突然又有些迟疑，若果真如此，也还能够接受。 两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长，换做平时也就打个盹的事。 “你……此言当真？” “绝无虚言。” 姬元凌与幻毒兽意见达成一致。 就在这时，云杉骑着虚空兽来到近前，低声劝诫道：“此事不可莽撞，还需再做斟酌，它现在之所以态度和善，是惧怕姬家先祖血液加持后的虚空镜，万一之后的两个月里幻毒兽攻击咱们，又该如何制衡。” 姬元凌取出十几个不同颜色的玉瓶，唯恐幻毒兽听不清楚，煞有深意地朗声道，“幻毒兽是有志于登临仙界的人，岂会出尔反尔，就算它不守信用，咱们也不用惧怕，我姬家古宝虚空镜已经知晓这里的一切，会随时关注这里，况且我手里还有十几滴姬家历代先贤的精血……” 姬元凌边说边看了看对面的幻毒兽。 幻毒兽咧着嘴，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忖道“我都还没想那么远，你们就想好怎样对付我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 三日后，在幻毒兽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一片美丽的灌木林原。 是时西风乍紧，有倦鸟归林，幼鹿渉溪，林蛙跃步。 青绿翠黄、不同种类的灌木分片生长，构成一幅美轮美奂的风景画卷。 行到此处，众人不禁有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舒适感。 幻毒兽扬起前蹄，指着一片低洼之地，“你们要找的仙池就是这里，我在十天前就有了感应。” 众人目视四周，只见洼地中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哪里有什么仙池，就连一滴水都找不到。 众人不明所以，齐齐望向幻毒兽，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幻毒兽露出无语的表情，“你们别这样看我，仙池并非寻常的池塘，需要经历重重考验才能进入，我只能将你们带到这里，后面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第九十章 知行合一 众人面面相觑，难以分辨幻毒兽是否在胡言乱语诓骗他们。 但是，幻毒兽被套上虚空魂环，姬元凌能够稳稳拿捏它的生死，它实在没有理由策划这么大的乌龙，从而置自己于险地。 简单交代了几句，幻毒兽径自离开了。 众人分成五支小队，向周边展开地毯式搜寻。 夕阳如带血的玉盘，将此方天地渲染的分外浓艳。 灌木丛中的各种蚁兽趁着安静的氛围开始出来觅食。 一只豺獾正在静静地盯着猎物，等待对方松懈便扑腾上去，断其喉、尽其肉。 它不知道的是，在它的身后还有数根枝条悄无声息地靠近，枝端如利刃，锋利无比。 豺獾瞅准时机蓦然腾跃，就被身后的枝条洞穿身体，绿色汁液注入血肉，身体瞬间变得麻木，一身的精华被树枝吸收殆尽。 在百米外的草地上，一条色彩斑斓斑斓的巨蛇正在与二尺长的蜈蚣酣战，巨蛇身上鲜血淋漓，被蜈蚣咬出多道伤口。 蜈蚣亦被巨蛇灌注了毒液，身体肿大了好几倍。 战斗了近一刻钟的时间，巨蛇终于僵在地上不能动弹，蜈蚣趁势而起，触角划破巨蛇的腹部，将蛇胆取出吞入腹中。 随后又来到巨蛇头部，将脑髓吸干殆尽。 这些只是此方天地最寻常的生存之争。 自然万物，总在优胜劣汰中曲折前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无垠的星空，偶尔有流星划过。据老辈人讲，这些流星都是生命终结时最后的绚烂。 云杉躺在青草地上仰望星空，思结千载、神游万里。 数千年前，正是三皇五帝群星璀璨之时，在他们的带领下，人族与天争、与万族争，谱写了辉煌的人族奋斗史。 八百年前，人族内部纷争不断，同时面临着部分异族的攻伐，但就是在这样内忧外患的境遇中，开启了诸子百家互相争鸣的繁盛局面。 而后儒家日益壮大，于历史的舞台中大放异彩，多少人凭借一腔忠肝、满身正气，修文习武，入道炼术，实现自我境界的超脱和修齐治平的夙愿。 曾几何时，在蚩尤的影响下，他已经决定要走神道修行之路。 但桃花源中忧患谷之行，得孟子意志垂青，又让他觉得儒道更有发展前途。 这几个月以来，立什么样的志、走什么样的路，一直是他纠结的问题。 于世人而言，高官厚禄、功成名就，便是最高的追求。 但这些并非是他想要的，昔日武陵的渔家子再也回不去了，那个面对父母惨死，被亲人逼迫交出桃花源秘密的孩子，早就死在武陵郡虎牢狱中。 人界花瓣赋予了他新的生命，太初混沌体迫使他接受更为残酷的历史真相和现实。 儒道？神道？孰优孰劣？ 儒家有圣人、有亚圣，有近百位圣贤，神道修士中，亦有三皇五帝、蚩尤、九婴、风雷水火诸神。 任何一条路走到极致，都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关键取决于修习它的人。 人生在世，空有武力而无智慧，那叫匹夫蛮人；空有智慧而无武力，那叫文弱书生。唯允文允武，方能臻至佳境。 儒道教我以知，神道促我以行，知行若能合一，在儒可谓圣人，在神可为真神。 修行亦要修心，心境通透，修行起来便能水到渠成。 云杉坐起身来，缓缓运转《混元道藏》锻骨篇，牵引玄黄气包裹颅骨，凝聚锻骨锤对着颅骨部分的二十九块骨进行敲敲打打。 渐渐地，云山身上传出金石敲击的声音，宛如伴睡的摇篮曲，为美丽的长夜增添了些许韵致。 东方破晓，早起的飞禽走兽已经开始觅食，当第一缕晨光照耀在脸上，云杉缓缓睁开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大半夜的时间，云杉已经将颅骨锻炼完成，修为也随之进入锻骨境中期。 看着锻炼好的颅骨，云杉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像面对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挑不出半点瑕疵。拥有坚不可摧的颅骨，他的魂魄便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这片洼地不算广博，但白天雾气蒸腾，迷蒙中一眼望不到边，加之许多区域十分相似，许多人兜兜转转地迷了路，直到天黑也没有丝毫收获。 云杉骑着虚空兽在洼地中穿行，勘查各个区域，找寻最有可能出现仙池门户的地方并做好标记。 虚空兽原本就是虚空中诞生的生灵，哪怕地形再复杂，也不会迷失方向，当夜，云杉召集众人，将自己白天勘查的收获毫无保留地分享出来。 姬元凌和诸葛青璇习惯性地进行占卜和测算，最终锁定其中的三个地方。 “这三个地方都有可能出现仙池门户，咱们分头行动还是一起探索？” 姬元凌看向云杉和诸葛青璇。 对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而言，谁都有不宜公开的秘密，和众人走在一起，令他们束手束脚，很不自在。 诸葛青璇秀眉轻动，她已然听出姬元凌的弦外之音。 仙池之所以能成为修士们舍命追寻之物，对修为的提升是关键，其中还蕴含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这么多人一起成天混在一起，有人冲锋陷阵抵御危险，有人一心躺平游山玩水，换做谁都不愿接受。 就算最后找到仙池，七八十人的队伍，也难以进行合理的分配。 与其憋屈地前进，还还不如分道扬镳，各行其道。 她收起八阵图仿品，正色说道：“在未知面前，合不如分。正如幻毒兽所言，前路艰辛莫测、考验重重，大家成天待在一起，行动缓慢不说，还影响修行和找寻机缘。不如分开探索，两个月后在浮空之城再会。” “我赞同青璇师妹的话。” 姬元凌看向两人，目露赞许之色。 凤纲也未反对，修为到了他的层次，眼界早非常人可比，年轻人渴望独立，有自己的想法，他是过来人，自然是认同的。 在所有人中，王府管家司马奕的反对之声最大。“我不同意各走各的，在这举目无亲、危险重重的地方分道，无异于自掘坟墓，你们走了，这些无辜的桃源村村民怎么办，我怎么办？” 第九十一章 分道扬镳 一路走来，每当遇到危险，云杉、姬元凌、诸葛青璇三人出力最多，司马奕已经对他们形成了巨大的依赖。 当初原司天监监正封紫陌进入桃花源，本以为有了强大的助力，谁知封紫陌这人性格怪异，我行我素，一旦脾气上来，就连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崔崇久的面子都不给。 崔崇久在抢夺紫晶莲失败后遁逃了，如今他的身边，只有荆州太守王奕、武林郡守邱义成可供驱使，但是这两人都是官场里的老油子，看似忠厚，实则为人精明，若形势危急，足以威胁到他们自身，这两人未必肯继续为他卖命。 这段时间，他已经认清了现实，就算心中将云杉等人骂了几百遍，表面上还是尽力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毕竟形势比人强。 按理说封紫陌也早就踏上天池古路了，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赶来与他们会合。 司马奕暗自权衡，桃源村村民有凤纲夫妇关照，当前最需要守护的是他自己。 为了尽可能将众人留下，他接着道：“云杉，只要你能够确保我安全回到道子王府，无论有没有寻到人界花，我都想办法放了你妹妹，让你们兄妹团聚。” “姬公子、青璇小姐，你们是我请来的助力，家族的长辈让同意你们出来历练，主要目的是保护我们一行人，现在可不能临危变卦，只要你们继续保护我，出去后我可以争取给你们家族许多好处，譬如朝廷赏赐、土地田产、高官厚禄……” “凤纲前辈，你的修为震古烁今，将来必定要登临仙界，但这些桃源村民只是普通人、他们需要户籍田地，需要被世俗认同的身份，只要你适度关照我一下，这些，我都能给他们……” 司马奕滔滔不绝，口如悬河，世人谁不怕死，作为王府管家，他曾亲眼看着无辜的百姓被他的手下活活打死，曾亲手掐死过一个孩子，只为逼迫其姐姐成为王府的丫鬟。 看着生命的消亡，当时他的心中毫无波澜，谁又能想到，在他的内心深处，对死亡竟是如此恐惧。 司马奕的话，令云杉心中一紧，乍一听是善言拉拢，实则是不加掩饰的威胁。 倘若云杉拒绝于他，那他们兄妹或许再无重聚之日。 但是，他不喜欢被别人威胁与牵制，若是一味卑躬屈膝，必然会长他人的志气，损自己的道心。 一个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坚守在乎的人，才能去做想做的事。 仙池古路与外界不相通，就算司马奕有什么阴险的计划也不可能施行，云杉思虑再三，面露坚毅之色。 他正色看着司马奕，警告道：“你要是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说罢，骑着虚空兽疾驰而去。 姬元凌与诸葛青璇亦转身离开，司马奕在身后无助地嘶吼，“你们此一走，就不管你们身后家族的荣辱了吗？” 姬元凌摆了摆手，“区区管家，有什么资格决定世家的荣辱，我们要的你给不了，你能给的我们看不上，仅此而已。” “混蛋，真该死啊。”司马奕气急败坏。 身边的艳丽女子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司马奕一巴掌甩在女子的脸上，口中大骂，“贱人，只会取悦于人，关键时刻半点用都没有。” 凤纲亦带着桃源村民离开了，如此品行低劣、狗仗人势的奴才，根本不值得关照与维护，他若要为桃源村民找个归宿，简直易如反掌。 此刻，司马奕的身边只剩下十一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行人沿着云杉之前勘测的地方不断前进。 仙池古路开启后，外来人员都不能留在浮空之城，浮空之城仅仅承担中转的职能。这一操蛋规定，让司马奕甚是无语。 若非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踏上仙池古路，对修行者来说，仙池是梦寐以求之地，但对于他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原本以为桃花源之行会很顺利，顶多半月就能带着人界花离开。 按照与云杉父亲一起误入桃花源的村民所说，桃花源安静祥和、与世无争，村民和善，热情好客，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到桃花源中找寻人界花，是捞政绩、博好感的最佳选择。 可是进入桃花源之后，所见所感与先前的认知截然不同。 桃源村民视他们为仇雠不说，其间还隐藏着像凤纲这样的绝世强者，就连那些死了数百年的老古董，也能短暂复活，从坟墓中爬出来。 事情远远比他想象中的复杂，稍不留神连性命都保不住。 上百人浩浩荡荡的队伍，其中不乏随行的妖兵妖将，但还未进入浮空之城，就只剩下不到三十人。 像他这样的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苟到极致的人间奇迹了。 …… 云杉骑着虚空兽独自上路，炼神炉炉灵小凤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吐槽云杉修为低下，在云杉的手中明珠蒙尘，发挥不出自己真实的实力。 云杉静静听着，也不搭话，任由小凤像个怨妇似的倾诉。 在不久前与幻毒兽的对战中，凤纲曾手持炼神炉配合姬元凌重创渡劫境的幻毒兽。 在凤纲的催动下，炼神炉过了一把强者的瘾，自那以后就开始嫌弃云杉。 许久之后，云杉到草地上休息，托着炼神炉翻来复去细细端详，时而眉头微皱，时而伸手比划，不知在想些什么。 炉灵小凤被看得头皮发麻，云杉的沉默与冷静，让炉灵心中惴惴、很没有安全感。 “主人，你还好吧，该不会是被我言语刺激，整个人变得自闭了？” 云杉把炼神炉放在地上，淡淡道：“你多虑了，我之所以沉默，是在纠结要不要给你换个主人。不换吧，你成天叨叨扰人兴致；倘若换的话，以后灵犀问起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万一一言不合惹恼了她找你算账，又怕你招架不住。毕竟咱们相处了这么久，没有亲情也有感情。” 炉灵小凤瞬间石化，暗叹主人不愧是主人，攻心之术超乎寻常，当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第九十二章 残破宫殿 灵犀剑的威力非同寻常。 云杉三言两语，就将炼神炉唠叨的毛病治好了。 自此，炼神炉安安静静。 云杉在洼地中缓缓行进，有的地方不止走过一遍。但始终没有找到传说中的仙池。 “莫非幻毒兽记错了位置，亦或是故意消遣我们。” 云杉纳闷，这片洼地太寻常了，先前勘测过的地方一一找遍，他们选择几个地方‘挖呀挖呀挖’，挖地三尺也没有任何发现。 转眼间又过了两天，云杉抚摸着虚空兽的脑袋，漫不经心说道：“小黑啊小黑，你的实力有水分啊，按理说虚空兽对空间的感知异常灵敏，怎么兜转了几天，还是一无所获呢？莫非你出工不出力，不想帮我找到仙池。” 小黑内心委屈，“我也想找到仙池啊，在仙池里泡一泡，说不定就变白了，小黑这名字太低端了，总感觉不符合我的气质。” 云杉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倒也是，那时候就得改口叫你小白了。” “小白”比“小黑”高端吗？虚空兽小黑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云杉百无聊赖，静坐在灌木丛中，将小麒麟放了出来。 这段时间，小麒麟被他随手扔进了忧患谷，在舜谷中玩得不亦乐乎，云杉偶尔抽空教它种地、摸鱼、烹饪美食，小麒麟不愧为洪荒异种，天赋惊人，学什么都快。 久而久之，小麒麟对云杉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 舜谷茅屋中的老人见到小麒麟的第一眼，高兴得合不拢嘴，表示会亲自教导小麒麟，但是，小麒麟接下来的一席话，令老人表情瞬间凝固。 “我们麒麟一族是天生的神兽，神术战技都印刻在血脉中，就算天天睡大觉，将来的成就也远超于你，你确定要教我吗？你若打得过我的父母，我就跟你学。” 老人不甘心、循循善诱，“你的父母生活在远古时期，就算我愿意比试，也找不到他们啊。我这里虽然教不了你神通宝术，但能够磨砺你的精神、意志、体魄，让你将来远超你的父母……” 老人话都还未说完，就见小麒麟识海中，飞出两尊正值盛年的麒麟神兽。 雄麒麟看了看身旁的小麒麟，露出溺爱的表情，随即上前一步，目光直视老人，“你刚才的话我们听到了，如果要比试就请出手，我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血脉觉醒，这两尊麒麟正是小麒麟的父母。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夫收徒心切，才说出那样的话，咱们无冤无仇，犯不着兵戎相见。”说罢，推开茅屋的门走了进去。 血脉印记被激活，小麒麟便正式开启了修行之路，两尊麒麟悉心教导，衍化麒麟一族的神术，小麒麟看的如痴如醉。 方才，他们还以为老者要加害他们的子嗣，谋夺麒麟神术。了解情况后，小麒麟的父母相当无语。 从古到今，万族纷争不断，就算是麒麟一族，也未能强大到令万族慑服的地步，他们的先辈披荆斩棘，也只是在万族中处于上游位置而已。 为了警醒后代，他们不得不为小麒麟讲述万族历史。 …… 这些插曲，是老人告诉云杉的，故事精彩离奇，云杉深感震撼，多次想要拍手叫好，但看到老人那吃瘪的表情，瞬间又打消了念头。 …… 灌木丛中，小麒麟迈着方步，自信优雅地四处参观。 “老云，你这是出来兜风了？”小麒麟回到云杉的身边，好奇地问道。 云杉伸手在小麒麟的额头上重重敲了一记，小麒麟疼得眼泪汪汪。 当日阴差阳错将小麒麟孵化出来，小麒麟认准云杉是它的父亲，诸葛青璇是它的母亲，后来在舜谷中见到了真正的父母，便改口称云杉为“老云”，不知他日见到诸葛青璇，会不会改后叫“老诸”。 “我哪有心思兜风，这不迷路了嘛，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放你出来透透气。” 小麒麟“哦”了一声，爪子放在头顶挠了挠。 一阵风轻柔的风吹过，带来草木的芬芳，小麒麟凑着鼻子嗅了嗅，沿着风来时的方向玩命地奔去。 “咦，小麟，你这是撒什么疯，快停下，当心被人捉去当宠物。” 云杉紧紧跟在后面，在他的恐吓之下，小麒麟停下脚步，眼巴巴看着云杉。 云杉走到近前问道，“你在追什么？” 小麒麟一只脚指了指奔跑的方向，“我感觉那边有好东西，刚才风中夹带着馥郁的灵气。” 云杉顿时来了兴致，莫非仙池门户开启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云杉抱着小麒麟跳到虚空兽小黑的背上，在小麒麟的指示下，风驰电掣地赶向灵气的源头。 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一片染血之地，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三百多具的尸体，其中有大力牛魔族、蟒族、蒲魔族、人族及其他未知名的种族。 看来终究是晚了一步，他们循着战斗的痕迹，在一里之外找到了一个通向地底的门户，血液及尸体到了这个地方便终止了。 云杉将小麒麟收入忧患谷中，带着虚空兽进入门户。 地底一片漆黑，但修士的视觉足以看清此间的景象，到了地下空间，战斗的痕迹越来越少，虚空兽凭借强大的虚空感知能力，很快定位到各族聚集之地。 少顷，他们路过残破的建筑群，终于抵达目的地。 此刻伫立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坍塌的宫殿，两侧的宫室只剩下断壁残垣及满地瓦砾，中央的正殿前檐已经倾斜，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宫殿牌匾上的字已经模糊不堪，仔细辨认下才读取出“紫极仙宫”四个大字，周边的小字完全泯灭了痕迹，无法进行辨认。 云杉四下打量，猜想这很可能是无尽岁月前一个鼎盛的仙门，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落了，断绝了传承。 若是如此，除了仙池之外，或许还能寻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云杉不敢稍作停留，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往仙池，争夺最重要的机缘。 进入正殿后，空气中的灵气越来越多浓，修士若能够长久在这等灵气充沛之地修行，对修为的提升大有帮助。 第九十三章 路尽见仙池 原来的正殿气势恢宏，但随着门派的覆灭而显得残破、凄凉。 进来以后，地上出现散乱的脚印，但都指向同一个地方，云杉毫不迟疑，带着虚空兽循着足迹找去。 穿过正殿有一座假山，循着小路径直向前，绕过假山后，远远可以看到方圆百米的池子，池水雾气蒸腾，池边数竿翠竹摇曳风姿，宛如人间仙境。 还未真正靠近池子，辛然就被呛得剧烈咳嗽，浓郁的灵气沿着呼吸道灌入肺中，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虚空兽运转天赋神通，将周边的灵气聚拢起来吸入体内，转化为更加精纯的能量。 这还只是在外围，如果沐浴仙池水，整个人浸泡其间，又该会有怎样的神效。 云杉迫不及待奔向仙池，四面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原先进来的生灵。 这有些非同寻常，从外面战争的惨烈程度来看，绝对有强者先行到达这里，莫非…… 云杉紧紧盯着仙池，浓雾氤氲之下，很难看清池中的景象。 但可以确定，浓郁的灵气正是从这地方散逸出来的。 下去修炼试试？ 云杉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又被压下去了。再三权衡之下，他决定再等等，先在池子外面修行，等其他人来试试水再说。 云杉运转《混元道藏》，这是蚩尤相赠的，最适合太初混沌体修行功法。 他目前修行的是《锻骨篇》，在锻炼好颅骨的基础上，他开始锻炼躯干骨部分，这个部分共有五十一块骨，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脊椎骨。 脊椎骨，就像一条挺直的大龙，是修士精、气、神、血重要的衍生部分，有的修行体系记载，将脊椎骨修到极致，甚至可以化龙。 云杉尽管不相信这种荒诞的说辞，但对“大龙”之骨颇为重视。 随着锻骨篇的运转，池子中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向云杉聚拢而来，以云杉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锻骨锤子对着大龙敲敲打打，将其中的杂质清除、骨隙敲得严丝合缝。 此时的云杉，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铁匠，对着脊椎骨翻来复去地敲打，神情无比专注。 虚空兽露出诧异的神色，自从在炼神炉的胁迫下与云杉滴血认主，它开始默默关注这位修为低下的主人。 能够令真宝炼神炉、神兽麒麟幼崽齐心追随的人，必然不简单。 在内心深处，它由衷地鄙视云杉的战斗风格，每次参战，要么想得太多，小心翼翼，要么直接将炼神炉抛出去。 相识至今，就没见过云杉认认真真地战斗一场。 不过云杉修炼时的专注及引发的异象，让虚空兽佩服的五体投地，别人需要数月、数年，甚至几十年积累才能实现大境界的突破，搁云杉这里就是几天的事情。 进入锻骨境才几天就完成颅骨的锻炼突破到锻骨境中期，此刻在仙池的边上修行，更加如鱼得水，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突破，照这样的修行速度，过不了几年，或许就会追上它，甚至远远将它甩在身后。 想想就觉得憋屈。 半时辰后，陆陆续续生灵找到这里，封紫陌最先达到，看到虚空兽的第一眼，一掌拍了上去。 虚空兽暴起，与封紫陌战斗了二十余个回合，起初凭借花样迭出的虚空手段，令封紫陌招式屡屡扑空，但境界的差异很快就显现出来了。 合道境修为的封紫陌比虚空兽整整高了两个大境界，虚空兽拥有撕裂、穿梭虚空之能，封紫陌一样可以。 纵然没有掌握虚空之力，但实力摆在那里。 很快，虚空兽就焉了，被封紫陌拍翻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时，封紫陌才注意到距离池子不到一丈距离的云杉，看看云杉又看看虚空兽，顿时察觉到了异样。 虚空兽与云杉大有关联。否则，云杉绝不可能肆无忌惮地在此时此地陷入修炼状态。 好像刚才出手有些莽撞，虚空兽见到他的第一眼，还以为它要对云杉不利，所以才奋起反抗。 这时，云杉也缓缓睁开眼睛，当看到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喘息的虚空兽时，表情一阵愕然。 好一会儿才弄清其中的缘由。 “封前辈别来无恙。”云杉抱拳问候。 封紫陌尴尬地点了点头，“抱歉，方才出手重了些。” 云杉摆了摆手，“无妨，它是我的坐骑，时不时修理一顿才更忠诚，不过看它确实伤得有些重，你心里要是过意不去，随便补偿一下就行了。” 封紫陌蹲下身，为虚空兽治疗伤势，少顷，虚空兽颤巍巍站起身来，回到云杉的身边。 它警惕地盯着封紫陌，暗自揣测对方与云杉的关系，心中盘算着要不要趁机敲诈一笔。 经过与云杉的意识沟通，虚空兽心里有了筹划。 封紫陌循着小池边缘看了一圈，刚准备与云杉探讨当前形势，突然看到云杉身边的虚空兽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四肢剧烈地抽搐。 这是中毒的迹象。 封紫陌走过去，刚要为虚空兽检查伤体，却被虚空兽直言拒绝了。 “别动，我现在虚得很，就像一件裂痕密布的瓷器，一碰就碎。” 封紫陌缩回了手，虚空兽这病来的太突然，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置。 方才一战中，虚空兽龙精虎猛，在虚空通道中横渡，没有半点病态，咋一下子就虚成这样了。 云杉也顿感诧异，虚空兽好歹也是第五境化神境的强者了，怎会说病就病。 不过，想到数息前虚空兽向他询问封紫陌的脾气秉性，云杉瞬间恍然。 云杉莞尔，踢了虚空兽一脚，调侃道：“关键时刻，别装死啊。” 虚空兽全然不顾，自说自话，“我这是之前战斗的后遗症，短时间痊愈很难……” “万灵丹？要什么万灵丹，就你这点小病，还需要浪费万灵丹吗？”云杉怒气冲冲地训斥虚空兽。 虚空兽懵了，心道“什么情况，我啥时候说要万灵丹了？” 正当它不知该怎么解释时，只见封紫陌取出一个翠绿色的小瓶递了过来。 “这里有三颗万灵丹，是我前不久获得的，就给你们当补偿吧。” 云杉接过瓶子，指着虚空兽劝道，“封前辈，这厮胡搅蛮缠，你就不应该理会它。” 虚空兽：“……”。 第九十四章 仙池皆白骨 随着一阵散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又有三十余位各族生灵急促赶来。 他们也是因为感受到了周边浓郁的灵气，被吸引过来。 他们见到云杉等人，不禁暗自皱眉。很明显忌惮他们这一方的实力。 纵然锻骨境的云杉被忽略不计，但合道境的强者加上一头五境虚空兽，任谁见了都有些犯怵。 所幸的是，云杉这方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表示不满。 “几位道友，你们不介意我们共享仙池吧？”有人看向封紫陌，出言询问。 封紫陌做了个请的手势，并未阻拦，这让后来者心中大定。 云杉亦未反对，伸手抚摸虚空兽的脑袋，即兴来了一波摸头杀。 络腮胡大汉将手中的大砍刀插在地上，双手抱拳做了个承让的手势，随即拎起砍刀围着池子转了一圈，池中雾气蒸腾，看不清池底的景象，便一纵身跳入池子中。 “啊……”，络腮胡大汉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吓得其他刚要下水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真他娘的舒服。”感慨之后，络腮胡大汉身如蛙泳，向池子中心游去。 …… 其他人一阵腹谤。 有络腮胡大汉带头，其他生灵也相继进入池中。 天狗族首领伸长了鼻子到处嗅，确定没有危险方才领着族人进入其中。 魅族是一个神奇的种族，他们能够根据周围的环境任意幻化成其他的种族，此时魅族有三个族人幻化成妙龄女子的模样。 他们向云杉等人抛了几个媚眼，见云杉都没有看她们，便捋着裙子，玉足踏着水花进入池中。 数息之后，三名魅族女子花颜失色地惨叫着跑到池边的空地上，其中一人的背上背着一个人形骨架。 其他生灵见状，也惊叫着离开池子。 还未下水的生灵见状，纷纷凑上来打探虚实。 “池子……池子里到处都是白骨。” “这不是仙池，这是聚灵养魂之地，刚刚下去修炼，觉得浑身舒泰，但是没过多久，就有白骨架爬到身上，疯狂汲取我们的生机与命能。” 众人恍然，池子上端漂浮的雾气，根本不是灵气液化之物，而是掩盖池底真相的遮掩阵法。 幕后黑手以灵气吸引外来者，让其误认为抵达传说中可以令修士修为极速进阶的仙池，待其进入池中，便驱使白骨傀儡吸取他人的命能。 所有的命能最终聚集一地，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封紫陌运转玄功，右手微微抬起，幻化出光质化的大手遮挡在池子正上方，并以灵识为媒，在大手掌心中聚成一只感知之眼，静静感知池中的景象。 果然，池子如有意志一般，似是感受到了外物的窥探，变得无比暴躁。 只见池中荡起三根水柱朝上方的大手激射而去。 水柱如钢矛瞬息而至，将封紫陌的大手洞穿。封紫陌微微皱眉，那虽然不是他的本体，但与他气息相联，钢矛对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封紫陌连连挥掌，将此起彼伏的水柱压了下去。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的掌劲透过水面直入水底，将躁动不已的骷髅白骨打得倒飞出去。 “昂……”，水底传出巨大的吼声。一头形貌怪异的四脚蛮兽从池底窜了出来。 蛮兽长约三米，高一米，体表覆盖着青色的细鳞，乍一看就像巨化的蜥蜴。 它始一出水，就以封紫陌为目标，向其发起猛烈的攻击。 “竟然是螭龙。”封紫陌激战之中，认出了蛮兽的族属。这是龙族的一个分支，华夏关于龙族的划分极为精细，有鳞者称蛟龙，有翼者称为应龙，有角的叫虬龙，无角的叫螭龙。 螭龙，也称蚩尾，汉武帝时有人进言，说螭龙是水精，可以防火，建议置于房顶上以避火灾。民间以螭龙寓意美好吉祥。 这种蛮兽虽属龙族，但血脉驳杂，常常沦为修仙者的坐骑，倘若修行到极致，激活祖龙血脉，亦有化为真龙的可能。 这头螭龙借助此地磅礴精纯的灵气修炼，已经显现出部分“龙”的属性，头上生出两个鼓包，体表也出现致密的细鳞。 但是，如此多的生命葬身于此，难保与它没有关系。 封紫陌大开大合，一拳将螭龙打得跌落池中。随即不断跟近，待螭龙刚一冒头，又一脚将其踏入池底。 螭龙被激怒，长长的尾巴携万钧之力扫向封紫陌，要将封紫陌拦腰斩断。 封紫陌翻身避退。 螭龙尾巴扫空，荡起阵阵旋风，继而跃出水面，迅速奔向封紫陌，利爪直取封紫陌的胸口。 “呵，想取我命，做你的春秋大梦。”封紫陌冷笑，手中出现一个乌金圆盘——天机盘。 这是他在担任司天监监正时借助国运炼制的本命器物，平日间极少示人，今日正好拿来检测一下威力。 天机盘可以用来推衍天机，亦可用来杀敌。 眼看螭龙的利爪距离封紫陌胸口不到半米，封紫陌将灵力灌注天机盘上，暴喝道：“天机——移形”。 恍然间，螭龙和封紫陌的身体同时变得虚淡，一息之间又再次凝实，不过，他们的位置已经发生了互换。 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螭龙差点就成功击碎封紫陌的胸口，却发现自己替代了封紫陌的位置，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腹部就被自己的利爪贯穿。 现实版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一式移形换位之术，已经臻至炉火纯青的地步，云杉暗自咋舌，没想到封紫陌竟强大如斯。 在这之前，封紫陌出手的次数不多，偶然出手也表现平平，为此，云杉还以为封紫陌专长推演观测，并不擅长攻伐之道。 云杉心中自我警示，“修行界的水深不见底，以后绝不能门缝里看人。” 螭龙腹部带状的伤口触目惊心，流淌的鲜血将池水染得通红。 “昂……”，螭龙发出痛苦的嘶嚎，滚滚音波回荡在各族生灵的耳际。 一时间，池中的水如同煮沸了一般，猩红夺目，数以千计的骷髅白骨从池中走出。 第九十五章 粉碎骷髅大军 白骨成军，气势森森。 离开池子的白骨大军与螭龙共同作战，他们的目标除了挑衅在前的封紫陌，还有其他闯入大殿中的各族修士。 这些骷髅白骨的战力普遍不高，大多在二境左右，只有少部分达到了第三境。 然而，在蕴集灵气的池水成年累月的滋养下，白骨的坚硬程度远超第三境的修士。 封紫陌被千余具骷髅白骨团团围住，一波接着一波攻击，想要通过车轮战消耗封紫陌的精气神。 池子上方，螭龙充分发挥控水之能，整体干预战争形势，同时重点关照封紫陌。 一时间，此方天地下起了瓢泼大雨，在螭龙意识的操控下，每一滴雨水都变成了形态各异的杀器。 云杉独自迎战三百具骷髅白骨，并非他自恃托大，这些骷髅白骨像是狗皮膏药一般，黏上他就甩不脱。 以他锻骨境中期的修为，短时间难以击溃这些骷髅白骨。 不过，这正是磨砺肉身大好时机，据说太初混沌体肉身强大无匹，修行至今，他还未真切地感受到这种体质的恐怖。 以往只觉得修行速度、对天地元气的吸纳效率略优于其他人罢了。 炼神炉跃跃欲试，信誓旦旦表示要将白骨大军轰成渣，但云杉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虚空兽对战白骨大军，兴奋得嗷嗷叫，高境界虐低境界，体验感实在太好。 虚空传送、空间镇封、正面硬扞……虚空兽花样迭出，一众白骨大军根本奈何不了他。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虚空兽周边就只剩下满地残骨。 “就这……一群弱鸡。”虚空兽还未过足瘾，又投身到另一片战场，帮助封紫陌清理白骨大军。 其实，这些骷髅白骨对封紫陌而言没有半分威胁，轻轻一掌足以推平所有。 但他没有这样做，一边防范螭龙的偷袭，一边尝试破解池子的阵法。 方才与螭龙的战斗中，他已经感知到池底的空间封印，或许只有破开封印，才能真正完成古路试炼。 原本以为螭龙是造成池中白骨的始作俑者，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在螭龙的身上，还有更为强大的灵魂印记。 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未现身。 只有进入池底封印另一边连通的空间，才能揭开事情的真相。 以往古路上的试炼者，恐怕很多人都来过这里，但只有极少的人活着离开。 对修士而言，仙池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见到仙池的刹那理智被蒙蔽，下水之后悔之晚矣，那数以千计的白骨就是最好的证明。 最终活着离开的人，要么是扼住了贪婪，在池边吸收灵气修炼的人。 要么是被邪恶势力染诱，带着重要使命离开的人。 无形中似乎有一张大网正在缓缓铺开，要将踏上古路的人网罗在内。 另一边，云杉衣不蔽体地与骷髅白骨酣战，没有炼神炉的加持，没有虚空兽的装逼，没有使用一切的外物，独自面对三百多具如铁似钢的骷髅白骨，让云杉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虽然他的境界略高于骷髅白骨，但对方即便被轰成渣也没有痛感，他自己拳脚作用在骷髅白骨之上，需要承受莫大的反震。 起初，他还能感到游刃有余，渐渐地，他的精神力量在飞速消耗，原本一拳就能打残的一境骷髅白骨，竟然需要三四拳才行。 这意味着他的状态越来越糟。 他暗自观察其他族生灵的作战方式。 大力牛魔族像极了钢铁侠，讲究以硬碰硬，一切牛鬼蛇神都以力破之。 蟒族充分发挥线形柔软的身体优势，大多采取毒攻、缠绞的方式。 蒲魔族属于种植系，逮到谁都把灵力幻化的蒲魔种子种上去，疯狂吸取对方的力量，直到对方力量枯竭才罢休。 这几族的方式都不具备推广性。相反地，人族强者的作战技巧很有借鉴意义。 利用天地元气形成的爆破粉碎骷髅白骨、以气海之气调动灵力附着于攻击之上、用武器摧毁骷髅白骨、用强者领域牵制骷髅白骨的行动…… 以力破之，以术佐之，衍化到极致，便是所谓的技近乎道。 我之前都是硬碰硬，这样的消耗过于巨大，且是不可逆的，在遭受围攻的情形下，若没有丹药、恢复灵力体力的药材作为补给，很容易因为身体的透支虚脱而被对方杀死。 随着境界的提升，我一味追求新的作战方式，而忽略了一些基础性的东西，感气境、淬体境掌握的对气海之气的使用，能够远距离作用在对手身上，但这两个月以来缺乏巩固加强。 在面对低境界的对手时，过分依仗身体强度碾压对手，往往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里，云杉不再执着于纯肉身攻击，回忆在进入浮空之城前黑暗通道中对战蝙蝠的情景，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对气、体、器、力、术的使用，都是修士综合素质的体现，能硬刚的就别废话，能用刀的就别用拳。 云杉后退百米，与骷髅白骨大军拉开距离，从纳戒中取出一株恢复气力的灵药服下，运转《混元道藏》《感气篇》，吸取海量天地元气转化存储于气海中。 原本濒临亏空的身体，瞬间满血复活，甚至有种吃饱了撑着的膨胀感。 云杉调取气海之力，附着于拳脚之上，顿时战力飙升，一掌拍下，一二境的骷髅白骨直接被拍成渣，三境的白骨亦被云杉的拳头轰得断裂散架。 雨过了，天晴了，感觉自己又行了。 三百具骷髅白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成了地上的骨粉与残骨，在此期间，云杉感觉自己的战技有了质的提升。 虚空兽杀疯了，利用虚空术将骷髅白骨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杀到最后，干脆抹除了其他人附着于骷髅白骨的意识与痕迹，将其收纳为自己的仆从。 这一通操作，令其他作战者惊为天人。 当初咱们为啥没想到这一茬呢？ 若是这般，就不会打得那么辛苦。 让骷髅白骨同类相残，岂不快哉。 第九十六章 进入黑洞空间 随着杀伐愈演愈烈，骷髅白骨数量锐减，如今不到二百具，已经不足以对各族构成威胁。 螭龙发出不甘的吼叫，与封紫陌快速碰撞了十多个回合，感觉力有不逮，便退回到池子中。只见水花翻腾，螭龙霎时间消失了踪迹。 池底果然大有玄机。 封紫陌借助天机盘，汲取天地之力轰击池底封印，池中溅起道道白色匹练，大约半刻钟后，池中的水自发被神秘力量隔开，向四周涌去。 池底出现一个硕大的黑洞，封紫陌当先一跃进入黑洞中，齐羽各族见状，也纷纷跟进。 云杉骑着虚空兽，背后跟着一群被收服了的骷髅白骨，浩浩荡荡地进入黑洞中。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特殊境地，云杉高度戒备，提防其余族群的偷袭。 洞口虽大，但黑洞空间通道却很狭长，经常会与坚硬的岩壁相碰撞，滚滚热浪席卷而来，初始还能忍受，渐渐地，有一些寒性的生灵骂骂咧咧，怀疑他们来到了火山口。 云杉曾经在炼神炉中淬体，习得凤劫再生术，这点温度对他来说还可堪忍受，但在他的身后，许多骷髅白骨已经如同被灼烧一般，发出难闻的气味。 这些骷髅白骨强度大多在二境以上，后续或许可以用来充当探路先锋。 云杉释放气息，将骷髅白骨笼罩在内，抵挡高温的侵袭。 封紫陌风驰电掣，奋力前行，但依旧被螭龙远远地甩在后面。 “卑贱的人类，你竟敢破坏主人的大计，主人一定会杀了你，抽取你的灵魂点天灯。” 螭龙如蜥蜴在地上爬行，心中对封紫陌恨到了极致，若非此人在场，他一定能将其他各族生灵尽数投入池中，抽干他们的命能，为主人伟大的谋划积攒力量。 封紫陌施展天机——移形，尝试与螭龙拉近距离，但双方相隔太远，天机盘对螭龙的控制力相当有限，只能让螭龙短暂止住身形的，维持两息时间。 “天机——削福”，封紫陌拨动天机盘的机关，发动第二技能。 前方，螭龙突然身影摇颤，脚下数次踩空，身体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地撞在了坚硬的岩壁之上。 “艹”，螭龙忍不住爆粗口。这条路它走了没有一百遍也有七八十遍了，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的情形。 高速行进中惨遭剧烈的撞击，形成了很强的眩晕效果，螭龙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自头顶撞击处汩汩淌下。 它不敢稍作停留，因为后面的人有杀死它的手段。 螭龙一路前行，要不了多久，它就能见到主人了，届时，主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瞬间便能灭杀通道中所有生灵。 只是，它没有按要求完成主人的命令，内心深处有深深的畏惧，不过与死亡比起来，主人的怒气不算什么。 云杉刚进去不久。 黑洞之外，池水边上，姬元凌与诸葛青璇双双进入。 看着满地的骨粉与残骨，诸葛青璇秀眉微蹙。 “有虚空兽小黑的气息，云杉兄弟来过这里。” “这些骷髅白骨都是他杀的？” 姬元凌满脸震惊，没想到分开还不足两天，云杉这家伙就强大到能够力抗上千的白骨大军了。 “这地方的气息非常杂乱，大力牛魔族、蟒族、蒲魔族、魅族都出现过，云兄想必与他们遭遇了。” “不好，他与大力牛魔族早就结下旧怨，此番相遇，必定要大打出手。” 二人勘探战场，简短的分析后，纷纷为云杉的处境而担忧。 不久后，他们亦双双进入黑洞中。 桃花源，随着望乡台的开启，如今已经变得空旷、颓败、死寂。 村中许多房屋坍塌，有烧焦的痕迹。 历代先人的坟场，有的土丘深陷地底，有的棺木横陈，但其间空无一物。 两只秃鹰目光犀利地在坟场上方巡视，找寻腐肉充饥，偶尔看见一只瘦削的山鼠，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下来，准备捕捉猎物。 山鼠是坟场中的土着，当危险降临之际，一溜烟钻入洞穴之中，猎空的秃鹰站在洞穴前尖叫，发泄心中的愤怒。 就在这时，一灰衣老道踏剑而来，只见他眉须皆白，目光炯炯，两道眉毛长逾一尺，自然地垂向下颌，看起来仙风道骨、分外慈祥。 猎空的秃鹰见了老道，不仅没有惊惧飞逃，反而铆足劲冲着老道发起凌厉的攻击。将老道视作新的猎物。 老道见状，手掐剑诀，对着其中一只秃鹰轻轻一指，那秃鹰便顷刻间爆开，黑色的羽毛、腥红的血肉溅落四方。 另一只秃鹰见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是要睡着的样子，瞬息又迅速睁开，棕色的瞳孔中射出两枚钢针。 面对激射而来的钢针，老道并不躲闪，右手宽大的袖袍随意一甩，钢针以成倍的速度倒转而回，将秃鹰心脏和头颅洞穿，就连意识也都抹去了。 两只妖化的秃鹰，掌握些许妖术就敢枉顾他人性命，今日贫道本不想诛杀你们，奈何你们瞎了眼睛偏要寻死。 少顷，蚩尤带着九婴及十几个妖魔进入桃花源，面对眼前的惨淡光景，不禁叹了口气，“那些外来的修士真是该死，好端端的风水宝地，偏偏被糟践成这个样子。” 他神识扫过桃花源各个角落，注意到坟场外围的老道。 “咦，小牛鼻子怎么也来了。” 老道被人窥探，不禁身体一紧，想到当初锁妖塔刚刚破封时与蚩尤相遇的场景，嘴角微微抽动。 从神识的强度看来，今日的蚩尤，比当初强大不少。 “看来他已经找回头颅，桃源之事为重，就算不巧碰上，也要沉住气，千万不能发生冲突。” 老道感知蚩尤的方位，决定避开蚩尤，当先冲入望乡台通道。 “嘿，小牛鼻子还挺倔，见了我敬而远之，我恨的是道陵真人那老牛鼻子，岂会为难他一个小辈。”蚩尤喃喃自语。 一旁的九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妖尊，我感应到蜀山掌门玉虚真人也进入了桃花源，这老银币以前没少欺负咱们，今天就让我狠狠地揍他一顿出出气。” 蚩尤看向九婴，面含鄙夷之色，“亏你还是上古时期的大妖，连个两百多岁的小辈都不放过。” 九婴：“……” 第九十七章 镜子城堡 浮空之城，蚩尤站在城主府门前细细打量，条条宽阔的街道向四方延伸，城中各功能区宛如星罗棋布。 “这地方，在过去某个时空我好像来过。” 蚩尤极力回想，在记忆中追寻，但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据说桃花源中有人界花的主体部分，他是奔着人界花来的，他不知道的是，除了隐藏在未知之地的人界花主体，还有一片人界花瓣已经被云杉收入囊中。 昔日云杉在忧患谷中连过六谷，孟子虚像显圣后，漫天花瓣凝成了一片人界花瓣，顺带着成了对云杉的奖励。 截至目前，云杉体内已经有两片人界花瓣。 城主府门缓缓开启，申屠雄朝这边走了过来。 “蚩尤，你此番驾临浮空之城，不知所为何事？” 蚩尤扫了申屠雄一眼，对方竟然能够抵挡自己的之威，不禁暗暗咋舌。 “寻宝。”蚩尤正色道。 申屠雄目光一滞，实在想不出什么宝物值得蚩尤亲自来寻。于是提醒道：“浮空之城不排斥外来者，但也有自己的规则体系，只要不违背规则，任何事情你们可自便。” 蚩尤瞬间来了兴趣，申屠雄的实力很强，但在他跟前也只是勉强入眼，竟然敢拿城规来压他，若非不自量力，便是有所倚仗。 “哦？你这是在威胁我？” 申屠雄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从蚩尤及其身后大妖身上收回目光，“哪里哪里，善意的提醒罢了。” 蚩尤冷哼一声，带着众妖离开城主府，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浮空之城自建立以来，就有各族居于城中，他们一行的到来，并未引起过多的关注。 …… 仙池古路。 黑洞中的通道走到尽头，有一座宏伟诡异的镜子城堡。 城堡整体由黄铜堆叠浇筑而成，里里外外被打磨的无比光亮，乍一眼就像来到了巨大的穿衣镜前。 刚刚逼近城堡，螭龙骤然提速，一下子冲进城堡中消失不见。 封紫陌在城堡前驻足，仔细打量。不一会儿，云杉骑着虚空兽赶到，其余各族亦陆续到来。 见强大如封紫陌都表情凝重地守在外面，其他各族便就地驻扎下来。 时近正午，炽热的太阳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源源不断地向外倾泻能量。强烈的光线照射到城堡的镜面，反射出更为炽烈的光团。 就在这时，镜子城堡的正门开启，一个半人高的铜人急促地走了出来。 铜人除了体质特殊，看上去有些晃眼以外，言行举止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贵客远道而来，我家主人有请。”铜人说罢，身体微微前倾，做了个请的手势。 各族迟疑了片刻，相继在铜人的引导下进入城堡中。 城堡内部，金碧辉煌，黄铜浇筑的柱子及墙壁上，有黄龙腾跃、古兽争雄，宛如一副纯金打造的壮美画卷。 云杉盯着古兽看了一眼，顿时墙壁上有一头古兽缓缓睁开眼睛，冷漠凝视云杉。 云杉心中大骇，慑人的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些明明只是装饰壁画，不知为何会给人造成偌大的威压，若非及时转移视线，说不定那古兽会透壁而出，向他们发起猛烈的攻击。 这样的情形并非云杉一人遇到，蟒族的青年仅仅摸了一下铜柱上的黄龙，顿时城堡中响起高亢的龙吟，一只凌厉的龙爪微微探出，将蟒族青年的头颅抓得粉碎，只剩下十几米长的蛇身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蟒族的首领藤原巨尾横扫，想要救下本族同胞，但是终究慢了一步。 藤原暴喝，“妖龙敢尔”，张口吐出一柄红褐色的短剑，尝试射杀黄龙。 短剑飞出两米距离，就被一股玄机莫测的气浪弹了回来，走在前面的铜人转过身来，提醒道：“主人不喜欢有人在城堡中打打杀杀，奉劝各位莫要冲动，一旦恶了主人，必将承受主人的惩戒。” 藤原冷哼，收回短剑，自己的族人死在近前，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这让他心怀怨怒。 他们不是贵宾吗？这待遇，可不像招待贵宾的体验。 蟒族青年是第三境妖丹境的修士，修为层次与云杉大体相当，黄龙扬爪之际，竟无半点反抗之力，足见黄龙的强悍。 不知城堡的主人又强横到何等的境地。 正因如此，藤原强行压下怒火，等稍后见到城堡主人，再向他讨还公道。 城堡外面看起来很小，实则里面的空间无比广阔，一路上，他们见到二十多个铜人，除个别身高正常以外，其他几乎都只有半人高。 城堡原本十分静寂，但因为云杉一行的到来，城堡中充斥着此起彼伏响亮的脚步声，有了蟒族青年的前车之鉴，一路上各族生灵循规蹈矩，纵然发现了吸人眼球的事物，也只是在心中感慨罢了。 两刻钟后，他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城堡主人。 这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男子，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个子超过两米，身披玄色立领云纹长袍。 他的五官看起来相当立体，鼻梁高挺、眼窝稍陷，看到各族生灵到来，脸上挤满了友好的笑容。 “尊敬的贵宾，你们是五百年来唯一到过镜子城堡的生灵，在这个地方，你们将会得到最温情的招待，希望你们永远留下来，成为镜子城堡的‘活灵’，有朝一日我将会带领你们开疆裂土，建立镜子王国，赋予你们无上的权势与荣光。” 前半句话，让众人误以为真的遇到了热情好客的主人。 后半句话，直接让各族生灵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强势邀请他们做活灵，关于活灵，很容易向他们想起壁画上、铜柱上的生灵。 莫非方才攻击他们的黄龙和古兽，都是原本活生生的生灵，被某种神秘力量塑造成了“活灵”。 这城堡的主人一看就是个疯批，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习惯将自己的一厢情愿强加在他人的身上。 各族生灵是来找寻机缘、探求出路的，外面的世界才是他们的身心寄托之地。 至于镜子王国及所谓的权势与荣光，并非他们所思所盼。 “希望城堡主人不会强迫留人，否则，这将是一个九死一生的坎。” 各族生灵暗自祈祷，他们实在不想被逼迫着长居此地。 第九十八章 神秘强者现身 镜子城堡上空，夺目的太阳像是恒久不变的火炉，光与热的赐予，将镜子城堡衬托得美好而虚幻。 在铜人的安顿下，他们住进了“贵宾招待室”，这是一间防卫森严的屋子，门窗封闭之后，就连苍蝇都无法进出，城堡的主人邀请他们成为“活灵”，但他们是一群充满了叛逆和不屈的生灵，这让城堡的主人大为失望。 于是让他们稍作休整，希望下次见面之时，双方能够相谈甚欢。 但这注定是不可能达成的结果。 贵宾招待室内，各族生灵怨声载道，大骂城堡主人不当人子、糟践生命，剥夺其他生灵生存的权力，逼其成为“活灵”。 人在绝境之中，抱怨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心情变得好些，但终究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 与蟒族、大力牛魔族等妖族、异族相比，人族相对冷静一些，他们暗自分析处境，找寻脱困之法。 所谓的贵宾招待室，不过是囚禁的牢笼罢了，在四周的铜墙之上，有许多浮刻，诸如没见过的古兽，各种锋利的兵器。 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兵器，而是各种折磨生灵的刑具。 城堡主人在等他们的答案，一旦他们做出违拗的决定，这些古兽刑具就会如之前所见那般透壁而出，嚣狂地收割生命。 从进入镜子城堡，封紫陌始终沉默不语，就像一个人偶傀儡，虽行动自如，但却缺了必要的精气神。 “封前辈，我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城堡主人的状态，当此性命攸关之际，能否指点一二。”云杉对身边的封紫陌抱拳道。 封紫陌轻轻叹了口气，“从来到镜子城堡的那一刻起，咱们就进入了一个光与影交织的、虚构的地方。镜子城堡中的一切，似实而虚，非虚非实，就连之前我们所见的铜人、壁画、城堡主人、此时所处的房屋，都是介于虚与实之中的物象。” 云杉不明所以，疑惑道：“莫非我们进入了一个被阵法主导的幻境之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活灵、铜人、城堡主人，一切都是我们假想出来的？” 封紫陌摇头，“也不尽然，镜子城堡与寻常阵法有本质的区别，与其说是阵法形成幻境，不如说咱们进入了一件规则类的兵器之中，该兵器固有一定的规则，但能够根据每个触发者的触发特性，制造出相应的从属规则，换句话说，我们所见之景、所感之物，一部分是原有规则的呈现，一部分是我们各族生灵脑海中假想，但却被规则感知拟化出来的。因此，虚与实没有固定的界限，总在不断的变化中。” 云杉大惊失色，“此次进入镜子城堡中的生灵数量过百，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思想，那岂不是说我们时时刻刻都在改变规则。” “当然，这就是我所说的危险，在镜子城堡中，我们不仅要面对自己的内心，还要面对其他人的内心。”封紫陌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云杉心塞无比，这什么破地方啊，完全不给人生还的机会。 “吱呀”，尖锐的开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将大家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铜人的目光往室内扫了一通，顿时表情充满了错愕。 主人让他们思索成为活灵之事，没想到这些蠢货竟如此不当回事，想法设法想要逃离。 收拢活灵是主人实现伟大抱负的开端，他不容许出现反叛者阻挠主人的大计。 只见他右臂微微抬起，向某一面墙壁上的古兽和刑具发出了指令，霎时，三头烈焰兽、两只青鳞鹰破壁而出，攻击各族生灵。 与此同时，一口杀戮丧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每一次钟声响起，都会让各族生灵的精神遭受莫大的撞击，仿佛一座石山镇压而下，精神攻击影响着本体的行动，眨眼的功夫，大力牛魔族就损失了一名三境的族人，蟒族两位族人被烈焰兽撕碎本体，虽然还有生机，但短时间内难以恢复。 一只青鳞鹰扑向云杉，云杉刚取出烂木棰准备动手，但虚空兽抢先发起攻击，将青鳞鹰整个吞入腹中，青鳞鹰本质上是灵体，在铜人的召唤下短时间获得了肉身的加成。 虚空兽吞下青鳞鹰后，瞬间感到有股巨大的能量在体内冲撞，他连忙预转虚空宝术将其彻底炼化。 云杉明显感觉到虚空兽的气息在迅速变强，料想要不了多久，虚空兽就能在境界上实现新的突破。 果然，当虚空兽的气息上升至目前所能达到的极致，体内剩余的能量就开始改变虚空兽的肉身。 与此同时，虚空兽源源不断地向外界攫取虚空之力，尝试突破第五境的壁垒，向着第六境冲击。 虚空之力是空间的本源力量，海量的虚空之力灌注向虚空兽，镜子城堡竟有些轻微的晃动。 在某一宽敞的密室内，城堡主人凌越天正静静地盯着一块黄铜古镜，镜面上清晰显现出贵宾招待室中的场景。 突然间，他感觉镜子城堡的空间有些晃动，就连他自己的身体也虚淡了几分。 “混账，竟敢攫取虚空之力，看来留不得你们了。” 只见他将右手中的权杖狠狠地杵在地上，碧眼环睁，眼白微微泛起黑色的血丝，瞳孔中射出两道青灰色的光束，与镜子城堡上方的太阳交织在一起。 霎时间，镜子城堡上方出现一个灰色漩涡，磅礴的虚幻之力涌向镜子城堡。 “我要将你们一网打尽，抽取灵魂炼制活灵，将你们的肉身浇成铜柱，哈哈哈，一个也逃不了。”凌越天年轻俊美的脸上，布满了邪异的笑容。 “小凌啊小凌，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冲动易怒。”在未知之处，有男子阴鸷的声音传来。 凌岳天警惕地四下寻找，究竟是谁，敢如此轻蔑地称呼他。 “躲在暗处装神弄鬼的家伙，有种站出来，我一并将你练成活灵。” 就在这时，一位黑袍男子诡异地出现在五十米外，附带的威压，让凌越天几近窒息。 第九十九章 群战古兽活灵 “将我炼制成活灵？恐怕你永远也做不到，你似乎忘记了是谁赋予你生命。” 黑袍男子将左掌放在鼻端嗅了嗅，露出嫌弃的表情，“腐朽的气息，哪怕经过漫长岁月的洗涤，依然臭不可闻。” 是的，这挑剔的话反映出他极为嫌弃当下的自己。 仙池古路开启，凡是近百年新踏入浮空之城的生灵都必须上路，这条规矩，是昔日他自己定下的，如今，他遵从这条规矩，顺利踏上仙池古路，一步步逼近自己曾经亲自布局过的地方。 其中，就包括这座镜子城堡。 “凌霄镜，久违了，这几百年你应该收了不少的活灵吧，让我来看看你的战利品。”黑袍男子说罢，伸手向前一抓，凌越天便被他捏着脖子抓了过来。 凌越天极力反抗，但无论如何也掰不开黑袍男子的手。 “你到底是谁？”凌越天额头青筋暴露，一方面是被黑袍男子捏住脖子喘不过气憋的，另一方面，完全是被黑袍男子的嚣狂给气的。 自他诞生意识从凌霄镜中走出后，一直都是他奴役其他生灵，拿捏其生死，没想到今日在黑袍男子的跟前，他竟毫无反抗之力。 仿佛面对的是一尊主宰，仅凭对方身上散发的威压与气势，就足够将他镇封。 并且，他由衷地畏惧眼前这个邪异的人，就像身世悲惨的奴隶面对奴隶主一般，虽然心中有怨有怒，情绪却无法驱使身体强加抗衡。 “莫非，我真是他的仆从，是他赋予了我生命？”凌越天暗自猜想。 几百年前诞生之际，他以为凌霄镜是无主之物，而自己也是自由之身。 黑袍男子的出现，似乎推翻了他的认知，对方就连炼制活灵的事情都知道，那绝对与凌霄镜关系匪浅。 在他心中惴惴、思绪杂乱之际，黑袍男子正在读取他的记忆。 半刻钟后，黑袍男子松开了手，凌越天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别问我是谁？问就是不自信，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与判断。当然，看在你这些年表现还不错的份上，我就稍微透露一点，你的诞生、以及你炼制活灵的行为，都在我的布局之中。” 凌越天眼中的茫然更甚。 若真如黑袍男子所说，他这几百年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他曾一次次暗示自己，炼制活灵的目的是为了有朝一日建立自己的镜子王国，可是，此时他心中的信念越来越模糊，就像一座堤坝到了崩溃的边缘，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所有的坚持与信仰，都顷刻间荡然无存。 “原来我不是我，那我究竟是谁？”凌越天宛如魔怔了一般，陷入了对自身无限的否定之中。 黑袍男子凄冷地笑道，“你不必自怨自艾、耿耿于怀，一个梦的终结意味着另一个梦的开始，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收获数百年前布局的成果，将你带往更高更远的地方。所谓的镜子王国不过是水月镜花的假象，那样不切实际的理想，破灭也罢。” 凌越天阵阵失神，此时的他就像一只无头苍蝇，满屋子乱撞，就是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半个时辰前，他还是不可一世、踌躇满志的镜子城堡主人，此时此刻，像极了一只遭难落魄的老狗。 除了摇尾乞怜，似乎什么也主宰不了，所有的意气风发在黑袍男子到来之后彻底覆灭了。 纵然心有不甘，但冥冥中的气运压制却是无法否认的。 …… 镜子城堡，贵宾招待室。 杀戮丧钟的轰鸣，持续了很长的时间。铜人唤醒了四面墙壁的古兽，让各族生灵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当然，他的初衷是小小地惩戒一番，并不想造成过分惨烈的杀戮。 透壁而出的古兽活灵，在杀戮丧钟的刺激下，就像战场上浴血而狂的将士，激发出无与伦比的潜力。 各族生灵并非都是强者，并非都有强大的兵器，各族的领头者尽管奋力厮杀，也难以护住所有族人。 在与古兽活灵的战斗中，许多三境以下的生灵被收割了生命。 修行世界就是这般，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一旦踏上修行路，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当浪花淘尽英雄，登顶者的后方，望不到边的是累累白骨。 云杉领着虚空兽奋力拼杀，于混战中挽救下十余个人生命，他的身上血迹斑斑，脸上满是倦容。 被救下的这些人，没一个是他之前认识的，他完全可以选择明哲保身，但他不忍心看着这些人生命凋零，不管他们带着什么目的踏上仙池古路，危难面前，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是孟子为人处世的观念。 自从成为儒家小夫子之后，他没少腾出时间学习儒家经典，尤其是《论语》和《孟子》。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救助他人的生命，便是践行儒家的“仁义观”。 在混战中，封紫陌救下的人更多，那些古兽活灵完全不能近他的身，当一头烈焰兽凶狠地扑来，封紫陌轻轻拍出一掌，便将烈焰兽打得骨断筋折倒飞出去。 血隐兽、青鳞鹰、铜鬼兽，无一例外地被封紫陌横扫。 这就是强者的手段，举手投足间蕴含伟力与道则。 战到后面，所有的古兽都远远地避开他，向其他生灵发起进攻。 在使用杀手锏的情况下，云杉头顶悬着炼神炉作为防护，手持黑色的短刀与铜鬼兽搏斗。 铜鬼兽是诞生于金属中的生灵，在黄铜打造的镜子城堡中战力激增三成，能够调动镜子城堡的能量为己用。 云杉配合玄黄气施展虚空术，如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一般忽隐忽现。《灭绝刀谱》第一式“冰封”、第二式“诛邪”、第三式“碧落”交替使用。 “碧落”一式，取的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之意，云杉右手横握刀柄，左右一掌猛然拍出，巨大的暴发力将短刀推出去，刀体御空而行的过程中，天上降下一道白色的匹练，跟随刀体重创对方。 云杉不得不承认铜鬼兽的强大，其肉身之坚硬，让云杉频繁皱眉。 但在第三式“碧落”的攻击下，铜鬼兽身上出现了多个前后透亮的血洞。 第一百章 诸强云集 皮实坚硬的铜鬼兽被洞穿身体，发出阵阵摄人心魄的惨叫声。 趁他病要他命，云杉携短刀隐匿虚空中，出其不意捅入铜鬼兽的心脏。 短刀与铜鬼兽身体接触的瞬间，激射出刺目的火星，若非短刀炼制时加入了较为稀有的金属，恐怕早就被铜鬼兽的身体震断了。 在铁血纷乱的杀戮中，古兽活灵被多次击溃，回归到四周的墙壁中温养，短时间无法再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在铜人的主导下，杀戮丧钟长鸣，左右着战斗的形势，杀戮丧钟不停，各族生灵的心智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久而久之，变得冷血而嗜杀。 长此下去，就算镜子城堡的主人不出手，各族也会陷入混战之中，直至所有生灵都被耗死。 封紫陌盯着杀戮丧钟看了许久，正当他准备向杀戮丧钟出手时，主持丧钟的铜人突然间跪了下去，脸上挂着两滴铜泪。 “主人的信念崩溃了，镜子王国的梦想幻灭了，到底为什么？”铜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头一次次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金属颤音。 这一变故让各族生灵诧异万分，从铜人的哀嚎中，他们感觉到镜子城堡中有大事发生，只是不知对他们是否有利。 无论如何，杀戮丧钟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就连钟体也回归铜柱之上。 “事不宜迟，趁此机会离开这里。”封紫陌提醒道。 各族收拾残局，为重伤的族人疗伤，将殒落族人的物品默默收起。 他们相继离开贵宾招待室，在镜子城堡中探索前行。 中途数次遇到铜人，但对方却没有横加阻拦，任由他们四处蹦跶。 这些铜人不约而同地奔向同一个地方，那儿是城堡主人凌越天的所在之处。 城堡主人的反常，让他们跟着遭殃，昔日，是凌越天赋予了他们生命，将他们从一块块丑陋的铜疙瘩，变成有形体、有灵识的生命体。 同时，凌越天的部分意识也赋予在他们身上，他们始终坚信，只要炼制出更多的活灵，就能让主人变得无比强大，帮助主人早日实现创建镜子王国的宏伟目标。 届时，主人会赐予他们无上的权势与荣光。 …… 堡主府内，黑袍男子端起桌上的酒杯满满地饮了一口，铜杯见底，黑袍男子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不愧是最没用的神物——酿光瓶，酿时光为酒，采灵气入药，最终酿出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既不能增强修为，也不能延年益寿。不过口感倒是不错，才一杯入喉，就让人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可惜，我不是修仙者，否则还能装上一葫芦去冒充道骨仙风的世外高人……” 听着黑袍男子的感慨，凌越天嘴角微微抽动，酿光瓶酿出的时光之酒，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东西，能够助修士随时随地进入悟道之境，酿光瓶怎会是最没用的神物呢。 凌越天是凌霄镜的镜灵，他能够清晰感知到镜子城堡中的异样，方才的一战，如过电影版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精彩，有人闷着头往里冲，有人却想法设法往外逃。” 黑袍男子撩起衣袖，一头拇指般大小的金色虫子刺破皮肉钻了出来，一时间，府邸内的气温骤然下降。 凌越天微微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玩意儿？” “哼……”，金色虫子体量虽小，声音却如同天雷滚滚，冷哼之后，强大威压形成的罡气，将凌越天撞得倒飞出去。 凌越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没想到“小豆丁”一般的虫子竟有如此强大的修为，他好歹也是合道境的镜灵，足以睥睨一方的存在，但在金色虫子的威压下，竟如同蝼蚁般弱小，生死任由对方拿捏。 “这蠢货，见到本尊真身，为何不下跪？”金色虫子心有不悦。 黑袍男子解释道：“主上息怒，这是凌霄镜的镜灵，以前未曾见过你的真容，此次临时会面，还未来得及介绍。” 金色虫子转头目视黑袍男子，“我安排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黑袍男子信誓旦旦说道：“主上放心，一切按部就班进行，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摆脱虫身、逆境而上成就至高之境。” 金色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不希望中途出什么岔子，你理应知道我的手段。” 说罢，金色虫子再次回到黑袍男子的血肉中。 …… 此时，镜子城堡之前，聚集了诸多强者，其中有蚩尤、九婴及其他大妖，有凤纲、楚菱夫妇，有姬元凌、诸葛青璇，有蜀山掌门玉虚真人、还有些妖族、蛮族、异族的强者。 当然，他们的族人及随从也赫然在列。 王府管家司马奕在荆州太守王奕、武陵郡守邱义成及五名儒家读书人的簇拥下，也来到城堡前。 在人群大后方，还有一个身穿黑色缀金云纹袍、宦官装束的人，此人正是桃源村中抢夺紫晶莲不成，最终远遁的阉宦崔崇久，没想到竟也来到了此地。 不过此时的崔崇久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还有多处爪痕，不久前，他遇到了觉醒的强大古生物，与之激烈厮杀，拼着最后一口气斩杀古生物，获得了古生物的妖丹，并借此修炼，伤势好了大半，境界上也有了一定的提升。 他是身怀惊世修为，但却隐于朝堂的有野心的人，昔日远遁，暂时离开桃花源，到南阳郡教坊司见了一面自己的表妹林紫曦。 在教坊司，他大约说了自己的近况，并安排人将云岚带到教坊司，他对云杉的恨早已深入骨髓。他暗自下定决心，要毁了云杉最在乎的人，将云杉的妹妹云岚培养成水性杨花、卖身媚俗的女人。 人界花是他进入桃花源的执念，前路吉凶祸福难料，预先交代了后事，他便再次进入桃花源，但是，所见一片狼藉，他沿着通往望乡台的道路不断前行，最终来到这里。 一路上杀机四伏，甚至称得上九死一生，想想都觉得后怕。 望着前面黑压压的各族生灵，尤其是看到风采俱佳、冠绝同辈的姬元凌和诸葛青璇时，又勾起了他心中的恨意。 “就算失去了紫晶莲，我也要夺得人界花，你们在面前拼杀，我在后面捡漏，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一百零一章 黑袍衍梦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镜子城堡前就聚集了各族上千生灵。 正所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能够走到镜子城堡前的人，无一不是气运加身的佼佼者。 古路凶险万分，有各种复杂危险的区域，有觉醒的古生物，每时每刻都要面对生死的考验。 镜子城堡就像是各条古路支路的终点，踏上不同古路的修士，最终殊途同归汇聚于此。 黑袍男子看着城堡前稀稀落落的生灵，与他想象的万人场景颇有出入，少了些许壮观，但整体实力还算不错。 炼制活灵的过程并不复杂，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先决条件，被炼制活灵的对象，一定要是心甘情愿的，否则极有可能炼出一批战力锐减、魂体残缺的灵体傀儡。 活灵承载着生前的修为境界及战力，以及炼制者的主观意识。 活灵越强，于最后的布局越重要。 但是，就像之前凌越天动员云杉一行成为活灵的情景，除了生无可恋、心无挂碍的生灵，谁也不会赞同将自己炼制成活灵。 所以炼制活灵的主导者，通常会通过影响生灵意识的方式，引导对方甘愿进入活灵之列。 其中，最有效果、使用最广的方式便是入梦。 单体控制容易，群体控制比较困难，此次进入镜子城堡的生灵修为比以前高了不少。 尤其是面对蚩尤这样的上古，九婴等大妖，以及多位修为达到合道境及以上的强者。 要引导这些人入梦，要么修为远高于他们，要么在梦境一道中有极高的造诣，可是无论黑袍男子还是凌越天，显然都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所幸，他们拥有一件神奇的宝物——凌霄镜。 凌霄镜攻击力相比于灵犀剑、炼神炉差距明显，但它有一个独特的功能，能够映照生灵内心深处最珍视、最渴望、最重要的东西，并将其中的情感无限放大。 即便是看起来很坚强的人，也会有不愿面对、不敢正视的东西，凌霄镜给能演绎引导他们的内心情感走向。 黑袍男子接过凌越天手中的黄铜镜子，将灵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其上，黄铜古镜发出阵阵轻快的颤音，就像一只被主人宠信的小狗。 在凌霄镜的左右下，就算是蚩尤，短时间内也难以自拔，如果能够将蚩尤炼制成活灵，那咱们的力量就有了质的跃迁。 蚩尤一人，就顶过去千千万的生灵。 此外，还有九婴等大妖，他们可是上古时期凶名赫赫的存在，就连华夏人文初祖公孙轩辕，神农氏等人，都被他们闹得焦头烂额，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想方设法平定妖患。 在各族生灵的注视中，镜子城堡的大门“轰隆一声”被开启，八名铜人排成两列大步走来。 其中一名高大的铜人首领微微欠身，做出“请”的手势。“欢迎各族天骄进入镜子城堡，我们主人已经备下丰盛的茶点招待大家，请随我们进入城堡。” 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各族生灵欢欣鼓舞，一路上行动艰难，要么遇上灾难天气、凶林绝地，要么被觉醒的古生物兜着屁股追杀，过去将近两个半月的时间，心中有苦难言。 在铜人的招待下，他们陆续进入城堡，但大家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进入城堡的那一刻起，便小心翼翼地展开戒备。 镜子城堡内部甚为宽广，墙上、铜柱上一幅幅刻图饶有神韵，仿佛活的一般。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路程，各族生灵的队伍开始变得松散，每个生灵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你丫没吃饭吗？给老子打起精神。”王府管家司马奕愠怒，一巴掌拍在身边艳丽女子的翘臀之上。 自从离开浮空之城踏上古路后，司马奕便对身边的女子心生厌倦，以前很喜欢用棍子抽她，但现在已经缺乏性趣，变成了一个自律而禁欲的人。 司马奕被美色掏空的身体，渐渐有了好转，整个人不再显得羸弱而病态。 艳丽女子也不敢像以前那般肆意妄为、花样倍出地挑逗，偶尔抛几个媚眼，精心照顾好司马奕的生活起居。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蚩尤突然发现一道伟岸的身影一闪而没，顿时大惊失色。 那身影，是他心中永远也过不去的坎，抹不平的印象。 “公孙轩辕，几千年过去，咱们终于又见面了，曾经的耻辱与愤恨，这一次，咱们彻底做个了断。” 受到公孙轩辕的刺激，蚩尤魔威暴涨，压得各族生灵喘不过气，他手持灵犀剑，跟上了那道身影。 镜子城堡中，云杉头顶炼神炉，手持黑色短刀，凝神静气缓慢前行。 “主人，我感觉有强大生物靠近，不对，这气息有点熟悉……唔……蚩……蚩尤，我滴娘啊，怎么是他。”炼神炉出言提醒，才说了几个字，声音就有些颤抖。 云杉看到蚩尤怒气冲冲呼啸而来，风驰电掣从身旁掠过。 “咦，他的情绪不太正常，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云杉跟了过去，但才跟出去三百多米，在岔路口就辨不清蚩尤的方向了。 “到了蚩尤这个层次，有什么东西能够影响到他的心神呢？”云杉不明所以。 在蚩尤贸然出现、贸然离开的影响下，云杉渐渐也有些神情恍惚，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诸葛青璇，她也在这里么？”云杉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对面的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出落得别有韵致，她正在朝他款款走来，眉眼之间流转的，是无限的眷恋与温情。 “不对，这不是诸葛青璇。”云杉使劲地摇了摇头，以保持短暂的清醒，以他们目前的交情，还没有上升到如胶似漆，男欢女爱的境地。 但是，无论他怎样调整，对面的女子始终未变，这不是幻觉，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 第一百零二章 众生入梦 “云兄，你喜欢我吗？”二人靠近，诸葛青璇的话语间满含娇嗔。 “喜……喜欢……可是……”，云杉的意识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心中，他本想作更多的解释，这“喜欢”二字，完全是发乎对朋友的认同，并非男女之间的情真意切。 但是，他支支吾吾半天，就是表达不清心中所想，急得满头大汗。 这一定是幻觉，诸葛青璇是诸葛家的天之娇女，怎么会如此轻薄，假的、都是假的。 云杉想狠狠地掐自己大腿，但是，他的手却高高扬起，抚向诸葛青璇的脸颊。 兴许是害羞的缘故，诸葛青璇的双颊泛起一阵潮红，但她并未躲闪，任由云杉的手轻轻从侧脸划过。 云杉体内，人界花瓣的力量让云杉保持意识的清醒，但却左右不了云杉的身体。他的的体内，似乎有两股力量正在激烈交锋，一股要左右他屈从于现世、与诸葛青璇缔结不可描述的缘分，另一股睿智而清醒，要将他带离情爱的漩涡。 这是一场痛苦的拉锯战，要屈服黑化很简单，但要保持本心不懈抗争却很艰难。 人的欲望和情绪，有时像就兴奋剂，像鸡血，能让人沿着更高更远的目标不断迈进，有时像毒药、像魔鬼，很容易将人拖入无尽的深渊，万劫不复。 “你若喜欢我，为何不去我家族提亲，可是，依你的出身、你的背景，要想博得我们家主及族老的认可，真是难以上青天啊……” 诸葛青璇与云杉十指相扣、四目相对，执手相看泪眼。 “我会努力证明自己的。”云杉的嘶哑的喉咙里挤出坚定的承诺。 …… 镜子城堡另一个空间，姬元凌手持虚空镜仿品，镜光对准自己的头部，随着周围的生灵渐渐迷失自我，姬元凌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虚空镜仿品驱散冥冥中的邪恶影响，让自己保持清醒状态。 此时的镜子城堡，宛如被分割成千百个不同的空间，每一位进入的生灵，都在演绎自己的梦境。 …… 在堡主府，黑袍男子的灵力如蚕丝一般，根根涌向黄铜古镜，凌霄镜的威能彻底激发，在镜子城堡中构筑了一个又一个的虚幻空间。 人有“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八苦。亦有“贪、嗔、痴”三毒，这些是造成烦恼痛苦的根源，凌霄镜就是以此为媒介，透过人心的好恶欲求，以梦境控制其他生灵。 封紫陌紫衣飘动，手中天机盘高速运转，以天机之力抹去了自己存在的痕迹，于是，他成了镜子城堡中唯一未被镜子控制的人。 …… “还有漏网之鱼。”凌越天注意到了封紫陌的状态，刚刚出言提醒，很快就感知不到封紫陌的气息和位置。 黑袍男子邪笑道：“别急，作为合道境强者，他既然主动将自己隐去，你就很难找到他，我现在要主持凌霄镜衍梦，暂时抽不开手脚对付他，等他下次显身时，想必其他人已经成为活灵了，届时，我全力以赴拿捏他。” 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独特的梦境，有的甜蜜无限、有的苦不堪言，在他的脸上，有笑、有泪、也有痛。 虚空镜仿品不愧是帝器的仿品，仅仅那一缕细若游丝的帝威，就将黑袍男子的梦魇之力压了下去。 “不知云杉兄弟和青璇的处境如何，待我来看上一看。”姬元凌催动虚空镜仿品，心中不断想象云杉和诸葛青璇的样子。 镜面上如水波荡漾，出现模糊的云杉和诸葛青璇的模样，“等等，他们这是在搞啥？” 姬元凌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如遭雷击，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在他的认知里，诸葛青璇是一个谦谨守礼的奇女子，绝不会做出此等败坏人伦的事情。 况且，姬家和诸葛家都是易学世家，两家的家主有意撮合他们。 此时姬元凌的心情，就像打碎了五味瓶，自己苦守多年，未曾染指的女子，竟然与其他男子亲密地搂在一起，虽然还没有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但是，保不定保不定下一秒就…… 经此打击，姬元凌再也不能保持一贯的云淡风轻，他感觉头顶上飘着一大片绿色。云杉的出现，顶替了他的位置。 越想越气，细思极恐，姬元凌循着虚空镜所指的位置，在镜子城堡中穿行，寻找云杉和姬元凌的踪迹。 “怎么还有一个清醒的人？”凌越天满脸诧异。 “姬家后辈有些手段，但也仅仅如此了，刚才我故意让他看到诸葛青璇与其他男子纠缠的场景，便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嫉妒，他与诸葛青璇堪称金童玉女，一次桃源之行，金童尚在，玉女成了别人的所属，换做谁也无法保持淡定。” “奇计妙招、神鬼莫测，不费一兵一卒就乱了上千人的心智。”凌越天已经认清了形势，及时送上马屁。 虽然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黑袍男子的真实身份，但数个时辰的接触，让他对黑袍男子的行事风格大为震惊。 况且凌霄镜诞生镜灵这件事，与黑袍男子有莫大的关系。 他甚至觉得，除了臣服，他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镜子城堡上空的太阳，在这一天变得无比巨大，无尽的能量倾注到镜子城堡中，赋予了镜子城堡莫测的威力。 在一片空阔的广场上，蚩尤手持灵犀剑，与公孙轩辕战到一起，身体与头颅合一后，他的战力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的九成。 目前，六件神兵只有裂地斧在身上，其他的‘虎魄刀、弑神戟、天境盾、青冥剑、九幽弩’都失散在外。 六件神兵集于一身，会有神鬼莫当的威能，昔日黄帝轩辕氏、炎帝神农氏联合围剿，手段尽出，才将蚩尤部落平定。 其中六神兵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灵犀剑是黄帝之妻嫘祖之物，此刻被蚩尤紧紧握在手中，剑灵灵犀感受着蚩尤身上狂暴的之气，不禁瑟瑟发抖。 “大块头疯了，嘴里喊着老主人的名字，追着空气穷追猛打，还是……老主人真的回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蚩尤魔怔，云杉受辱 从不同的视角，看到的境况完全不一样。 灵犀看到的是陷入疯魔的蚩尤神神叨叨地对着空气挥剑，但蚩尤看到的是昔日与他酣战、将他分尸而葬的公孙轩辕。 “轩辕老贼，当年坑我很惨，今天我要将你剁成肉酱，以偿我心头之恨。” 蚩尤持灵犀剑猛地刺出，空间撕裂，将公孙轩辕胸口洞穿，但是，才一眨眼的功夫，公孙轩辕就再次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也练就了不死不灭的之躯？哈哈哈，那就将你分尸而葬，一段极阴，一段极阳。” 蚩尤意气纵横、魔威四溢，提剑大笑着追了上去，一剑横空，公孙轩辕的头颅高高飞起，又一剑掠下，公孙轩辕的两条腿被齐膝截断。 昔日的憋屈，今日一朝宣泄，蚩尤的心情越发变得明朗。 这一次，公孙轩辕整个人都渐渐地变得虚淡了，直至消失不见。 蚩尤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所认识的公孙轩辕，至少是无限接近于渡劫境的强者，就算已经成神成仙也不意外。 但是绝不至于会被他如此轻松地杀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蚩尤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强大，但脑子却不怎么好使。 突然，他举起手中的灵犀剑抖了抖，“小家伙，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大块头果然魔怔了。”灵犀心中这样想，但嘴上不敢这么说啊，“刚刚……你不是在练剑吗？嘴里喊着”公孙轩辕“的名字，每一剑挥出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蚩尤“……” 看来确实中招了，灵犀小家伙对他心有畏惧，不敢说明实情，但是，他之前确实看到了公孙轩辕，看到了那个做梦都想暴揍的死对头。 以生灵心中最珍视、最在乎、最不愿面对的事情为载体，发动梦魇控制术，这种手段在修行界中并不罕见。无尽岁月前，万族中有一个分支被称为梦族，最擅长入梦。 梦族多邪修，他们毫无底线地侵入生灵的梦境之中，或者使用催化手段引导生灵入梦，获取其他族的功法战技，族群秘密。 更有甚者，因爱慕其他的女修遭到拒绝，便使用梦魇之术在女修士的梦境中与之发生关系。 可以想象，守身如玉十几二十年、乃至几十年的黄花姑娘，被人在梦中倾囊相授，一针见血地破了贞洁，能不愤恨吗？ 因为邪修众多，梦族遭受其他族群、宗门、古地的多次围剿，最终疏形遁迹，没了音讯。 没想到，如今还有人掌握这一禁术。 “小家伙，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笑话本。”蚩尤弹指在灵犀剑剑体上敲了一记。 剑体震动，剑灵亦不能幸免，灵犀被震得七荤八素，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没有，你天纵神威、英明神武、震古烁今、空前绝后，我怎么敢笑话你呢！” 蚩尤暗自纳闷，本啥时候那么英姿伟岸了，看来这小家伙的求生欲很强啊。 …… “蚩尤竟然这么快就清醒了，还以为能够将其顺利炼制成活灵呢？”凌越天遗憾地说道。 黑袍男子不以为然，蚩尤的骤然清醒，并没有让他觉得突兀。 “上古的秘密岂是你能洞悉的，蚩尤如今虽然没有集齐六件神兵，尚未恢复到巅峰状态，但好歹也是无限接近渡劫境的巅峰存在，别说是梦魇控制，就算我本尊亲自下场战斗也讨不到半点好处，甚至可能被杀。” 凌越天瞪大了眼睛，他之前只是慑于蚩尤的威名，对其战力估计严重不足，经黑袍男子这么一说，才不得不重新审视蚩尤的威胁度。 “蚩尤就算了，由主上去应对，咱们的目标是将那些合道境及以下的生灵炼制成活灵，千万不要好高骛远。” 黑袍男子说罢，开始分化自己的意识，进入上千生灵的梦境中，引诱他们成为活灵。 …… 另一边，云杉与诸葛青璇还沉浸在甜蜜而苦情的多人梦境中。 此时二人正面对诸葛家族老及家主的诘问，对他们这一段门不当户不对、身份悬殊的爱恋提出巨大的质疑。 “诸葛伯父，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青璇，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云杉语气诚恳，但却在诸葛青璇父亲威严的目光中低下了头颅。 诸葛青璇的父亲是是一位儒雅博学的中年人，或许是因为常年担任家主的缘故，就算已经收敛了气息，但却无意间透露着一股深沉的威压。 “孩子，并非伯父不相信你，但你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修行世界弱肉强食，你拿什么履行自己的承诺，你要知道，唯有强者才能不拘于世俗的眼光，你说你不会让她受委屈，万一是其他至强者的压迫，你能顶得住吗？况且，青璇这孩子自幼与姬家后辈元凌青梅竹马，我两家早已有联姻的打算，你纵然横插一手，也改变不了什么！” 诸葛梓铭的话说的很轻，已经尽可能顾及了云杉的颜面，但是接下来一众族老的话，让云杉羞怒交加、无地自容。 “区区锻骨境修士，有何资格娶我们诸葛家掌上明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与姬家联姻才是明智之举，家主岂会为了一个只会逞口舌之勇的人得罪姬家。” “姬家老祖有长寿之法，三百多岁仍然不见颓势，我们瞻祖虽然比其年轻一百三十多岁，但近况不是很好，联姻姬家，才是保全瞻祖、鼎盛诸葛家的良策啊。家主心系诸葛家兴衰，岂会为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贻误大事。” …… 诸葛家族老你一言、我一语，有鄙视、有嘲讽，甚至话里话外还有威胁。 “为人莫作千年计，三十河东四十西，长者又怎地，莫欺少年穷，你们今日欺我年少修为浅，极尽嘲讽，就不怕我有朝一日远超你们众人打你们的脸吗？” “哈哈哈哈，少年人真是不自量力，我这老脸就搁这儿，等你来打。”其中一位族老满脸不屑地打趣道。 第一百零四章 竟是这样的灵主 浮空之城，古竞技场赛区接待室，城主申屠雄神色郑重地看着主持人婼离，“灵使，能否让我见一见灵主她老人家，我有要事相告。” 婼离伸出如葱的玉指在申屠雄跟前晃了晃，“申屠城主请回吧，灵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最近似乎很忙，就连我也很难见上一面，若无重大事项，千万别打搅。” “确实是重大事项，仙池古路开启到昨天已经满三个月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家都要在昨天回归，但是，却一个都没有回来。” “你是说仙池古路出现了异变，云杉那小子也没回来？”婼离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可不是嘛，所有踏上古路的人，无一例外地消失了，按理说仙池古路会驱逐活着的生灵，但是，却不见一人，现在唯一的解释是，他们都已经死在古路上。” 婼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而后微微叹了口气，“云杉那小子不是短命相，不会死的，说不定被某一特殊区域困住了，这事不可耽搁，你现在就跟我去见灵主。” 申屠雄：“……”，他在心中暗自揣测灵主的意图，那云杉是何许人也？竟能够得到灵主的垂青。 绕过一片时空混杂交叠的光幕，申屠雄与婼离来到灵主的居处。 与申屠雄城主府的壮观气派相比，灵主所居之地显得清静而雅致。 古树根雕的座椅，陶土茶具上点缀着数枝梅花，粉红的花瓣看起来别致精巧。 今天的灵主身穿一件浅黄色碎花长裙，侧身半躺在藤椅上，神情极为慵懒。 “浮空之城城主申屠雄向灵主问安，灵主美颜映千古，修为震乾坤。”申屠雄抱拳屈身，态度虔诚。 “哼，口令不对。”灵主娇喝，右手轻轻一晃，强劲的力量如飓风一般，将申屠雄推开百米之外。 申屠雄强忍住内心的憋闷，自觉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屁颠屁颠凑上前去，“敢问灵主，今日的口令是……” “千秋万代，声色动人。” 申屠雄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随后如之前那般屈身抱拳，“浮空之城城主申屠雄向灵主问安，灵主千秋万代，声色动人”。 “名字太长，记不住，口令识别错误。” 飓风再起，将申屠雄拍出三百米外。 申屠雄脸都绿了，深深惊叹于灵主的古灵精怪，但灵主的实力太强、辈分太高，让他不敢有半点脾气和不敬。 每次来见灵主，都要改口令，甚至要根据灵主的喜好、心情来一波角色扮演。五十年前见灵主时，非要演一回宫廷剧，他不得不憋着嗓子充当起了灵主身边的“小申子”。 “灵主千秋万代，声色动人”，这次他学乖了，你说是啥就是啥，半个字都不加。 果然，灵主起身，款款来到桌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口令正确，小申子，这次来找哀家，究竟所为何事。” 申屠雄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心道“五十年过去了，你老人家还记得这茬啊。” “启禀娘娘，奴才有要事禀报，三月前进入天池古路的生灵，昨天并没有如期返回，我担心他们已经遭遇不测。”申屠雄娓娓道来。 “哦，知道了。” …… 漫长的等待，灵主再也没有说一句话，渐渐地，申屠雄听到了灵主断断续续微弱的鼾声。 “嗯？灵主这是睡着了吗？” 婼离也很懵，“这不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咱们走吧。” 申屠雄：“……” 二人再次穿过时空乱流，回到浮空之城。申屠雄疑惑道：“灵使，灵主她老人家究竟是啥意思啊，下一步该怎么办，怎不指示一下。” 婼离思忖片刻，淡淡说道：“其实，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干嘛想那么多，灵主表示知道了，就是认同了你所说之事的重要性，他不可能给你具体的指示，毕竟你是官方的人嘛。你的上级不是灵主，而是所谓的王。” 申屠雄恍然，“原来如此，哦，对了，请代我转告灵主，我对她老人家的尊敬天地可鉴，我心中除了有王，还有无所不能的灵主。” “不用转告了，灵主她已经听到你的马屁话。” 申屠雄顺着婼离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灵主的盛世美颜正在盯着他看，当然，嫌弃的成分比较大。 “小申子，竟敢说我是老人家，我觉得你的皮子有点痒、骨头有点硬，要不我替你松动一下。” 申屠雄大惊失色，“戏言而已，灵主切莫当真。我还有要事向王禀报，这就走了，你们忙，不用送我了。” 说罢，申屠雄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 武陵郡西部群山。 “探宇计划”研发基地。 在接连攻坚原子弹、“探宇一号”飞行器等项目之后，郑天林提出了更为激进的战略布局。 如今十六国并立，东晋江山岌岌可危，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冷兵器对时代的推动十分有限，如果将后世的一些战略性武器研发出来，必定能够得到一国乃至数国的大力支持。 修行一途中，消耗的资源非同一般，药材、丹药、功法、战技、甚至修行手札等，无不需要大量的资金去兑换。 修行世界资源至上、人脉次之，他们现在有蚩尤及妖族的资源供给，暂时还未遇到修行资源短缺的困境，倘若有一天蚩尤看他们不顺眼将他们驱逐出去，没有底蕴将寸步难行。 宜未雨而绸缪，勿临渴而掘井，他们觉得有必要为将来打算。 他们现在总体修为还很弱，要吊住蚩尤及妖族对他们的持续投资，就必须学会以挤牙膏的方式搞研发。 更何况核武器、“探宇计划”飞行器的迭代并非轻而易举，就算掌握后世的黑科技信息，也无法单凭想象就能照搬出来，有些物质的提纯、模具的炼制、精密仪器的调校，都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他们一边修行，一边研制低端战略武器，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他们坚信要不了多久就能重返人类社会，整天面对嗜血成性的妖族，生活显得相当无趣。 第一百零五章 痛苦的抉择 镜子城堡。 凌霄镜在黑袍男子的手中发出幽幽的白光，就像一条条白色的丝线，向四面八方无限延伸。 黑袍男子的意识，也沿着丝线寻找到被梦魇影响至深的人。 一时间，各族生灵有九百多被黑袍男子的意识标记，他们在梦境中被黑袍男子分别蛊惑引导，已经同意将自己炼制成活灵，这个过程并不算太漫长，仅仅两刻钟的时间，这些生灵实体就消失在镜子城堡中，取而代之的是墙面上的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壁画。 在此期间，云杉承受了来自诸葛家族老的重重打击，道心差点崩溃，但千钧一发之际，人界花花瓣涌出的灵气，如一泓清泉洗涤云杉的道心。 爱而不得、极尽羞辱，云杉内心深处有一颗愤恨的种子悄悄萌发，生根发芽，太初混沌体的血肉，就像最肥沃的土壤，让那棵幼苗在云杉体内疯长。 云杉的负面情绪就像临近决堤的洪水，只要受到一点点的刺激，便会倾泻而出。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就像涸天的甘霖一般闯入云杉的识海深处。 “这些顽固的族老看不到你的努力和对青璇的深情，踏上修行路以来，你已经相当刻苦，你的体质、你的修行速度，即便世家天骄也不能相提并论，他们哪里懂得‘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对于这样的老顽固，只能强势打脸，打疼他们。” 云杉握紧拳头，“可我现在确实达不到他们的期望，拿什么去抗争。” “我是行走在黑暗中的神祗，不作风波于世上，专管人间不平事，只要你答应成为活灵，我马上就能让你得偿所愿……” 另一边，诸葛青璇的意识深处，也有一个人的声音在鼓动她，“云杉少年英雄，前程似锦，而你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你们彼此有情有义，本该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但那群鼠目寸光的族老竟然重重施压，极尽羞辱那个爱你至深的人，你忍心吗？难道你不应该强势起来，表明自己的心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扞卫自己的一切吗？” “可我，只是次女，上有兄长、下有幼弟，这些年在外人眼中光鲜亮丽，拥有家族宠爱，但其中的艰难、背后的心酸，只有我自己知道，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而被强制联姻工具……” “你在担心什么？最爱你的人就在眼前，你难道忍心看着他就此消沉下去，不在乎你人生幸福的家族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放下心中的芥蒂吧，让我帮助你们永远在一起，成为活灵，一切都由我来安排。” 在黑袍意识的鼓动下，云杉感到头痛欲裂，多股意识在体内冲撞，诸葛青璇秀眉紧锁，表情无比痛苦。 他们内心在挣扎，表情有疑惑。 短时间要他们做出选择，简直难以上青天。 但是，黑袍男子不会给他们梳理意识的机会，一波接着一波的意识攻击、情绪的推波助澜，将二人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快点做出决断，连这关都过不了，你们如何拥有对方，如何面对未来的种种挑战，真的猛士是果断而不甘平庸的，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迈出第一步，便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黑袍男子不停地施加压力。 “我……” “我……可是……” “二人想要答应，但却难以言声。” 距离他们两百多米外的另一个空间通道中，黑衣少女拽着高大的手臂，飞速向前狂奔。 大块头受宠若惊，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样的场景在他的认知里是不可能发生的。 堂堂，竟然被一个少女拉着狂奔，最萌身高差就不说了，关键是总有那么一点点暧昧的画风。 堡主府，黑袍男子额头上青筋暴露，喘息声明显比之前粗重。 “想办法拖住蚩尤和那剑灵，我差一点点就成功了，那一对青年男女对主上来说意义非凡，必须要将他们炼制成活灵，绝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凌越天无暇多问，带上十几名铜人直奔蚩尤而去。 “希望还来得及。”黑袍男子全力催动凌霄镜，将所有的梦魇之力倾注到云杉和诸葛青璇的身上。 云杉与诸葛青璇面色铁青，身体不寒而栗，他们的内心世界与外在行为形成了强烈的对冲，身与灵抢夺主宰权，但一时间谁也主宰不了谁。 “云杉哥哥，千万要忍住，我们来救你。”灵犀的声音传入云杉的耳际。 云杉猩红的眼眸捕捉到了一幕诡异的画面，他看到少女灵犀正拽着她最恐惧的蚩尤朝他这里奔来。 “这怎么回事，我又陷入另一层次的幻觉中了吗？” 这也难怪，当初蚩尤对灵犀摸头杀的场景历历在目，此刻见到他们二人手牵手的状态，对云杉来说就像是天方夜谭。 其震撼程度丝毫不亚于见到母猪上树。 在蚩尤的干预下，笼罩在云杉和诸葛青璇身上的梦魇之力被彻底斩断，二人如梦初醒，感觉彼此的手紧紧相扣，瞬间红了脸颊。 “嗨，这么大的人了，害什么羞嘛！我看你们郎才女貌，干脆在一起算了，诸葛家那边若有阻力，我替你们去说道说道。”蚩尤主动化解尴尬，甚至有想做一回媒人的冲动。 这场景，很不蚩尤。 至少与中国几千年关于蚩尤嗜杀残暴的传说极不相符。 凌越天带着十多个铜人抵达近处，见云杉和诸葛青璇已经脱离了黑袍男子的控制，便不敢再旁生枝节。 “蚩尤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知传言非虚，还请到堡主府内暂歇，让我尽一尽些地主之谊。”凌越天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假言邀请道。 蚩尤手中灵犀剑高高扬起，剑端直指凌越天。 “如果你的言行与思想一致，我或许会相信你说的话，但是你的表情出卖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想法，你若真听说过我的往事，必然知晓我的手段，不想灰飞烟灭的话，就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 第一百零六章 凌越天殇，至宝初成 凌霄镜的层次非同寻常，身为镜灵，凌越天在本次仙池古路开启前从未忍受过如此威胁。 先是黑袍男子，现在是蚩尤，这两人都是他看不惯又干不掉的存在。 方才的某一瞬间，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邪恶的想法，将黑袍男子的谋划抖露出来，让蚩尤与黑袍男子两强相斗，他最终渔翁得利。 但是，他陡然间惊醒，此法不可行。 最后无论谁胜利了，对他来说都不是好的结局。他暗自权衡，找寻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然而这注定是徒劳，蚩尤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灵犀剑携无上之威掠过凌越天的脖颈，凌越天的头颅高高飞起。 一剑，一式，干净利落地将凌越天枭首。 凌越天是镜灵，这样的斩杀对于他来说并不致命，但是会极大地消耗他的修为和力量。 百米之外的铜柱旁，凌越天头颅与身体拼接在一起，看向蚩尤的目光有愤恨、有胆寒。 “怎么，还想再来一剑？”蚩尤剑尖隔空指向凌越天。 整个人一下子变得虚淡，身与灵回归到凌霄镜中。 “感谢蚩尤前辈出手相助。”尴尬散去，云杉来到蚩尤的跟前，诚恳道谢。 “云杉哥哥，咱们又见面了。”剑灵少女灵犀挽着云杉的手臂开心地打招呼。 “灵犀，数月不见，长高了啊。”云杉伸手在灵犀的头上摸了摸。 灵犀心中有淡淡的委屈，云杉哥哥喜欢高的，这不很明显是在嫌弃我矮么。 “你喜欢高的吗？是不是这样……还是这样……” 灵犀边说，边将自己的身体拔高，第一次与云杉身高齐平，第二次一下子暴涨到三米，在灵犀的跟前，云杉就像一个侏儒。 “这是什么操作，成长随心？”云杉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历经十六年，吃了数之不尽的粮食，才长到七尺之躯，但如此艰难的成长，灵犀秒秒钟就做到了。 灵犀解释道：“人家是剑灵，当然不用遵从自然生长规律了。” 云杉：“……”，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蚩尤对着云杉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番，不禁暗自点头。 才四个多月不见，云杉就从淬体境提升到了锻骨境中期，且将当时转移到他体内的两晋国运尽数炼化吸收。 其间的艰难可想而知，当然这也间接证明了云杉的确天赋异禀、勤苦努力，没有埋没太初混沌体这一万古至强的体质。 …… 仅一线之差，黑袍男子就能将云杉和诸葛青璇炼制成活灵，偏偏在最后紧要的关头因为蚩尤的到来而功亏一篑。 如今，除了蚩尤及其所带的九婴等大妖、云杉、诸葛青璇两位幸存者、以及封紫陌等各族至强者，此次进入镜子城堡的各族生灵几乎都被炼制成了活灵。 姬元凌意乱情迷之时，差点就着了黑袍男子的道，但关键时刻虚空镜仿品沟通姬家古地内的帝器虚空镜，释放出一缕帝威，这才将黑袍男子的意识斩断并驱除体外。 就算还有几条漏网之鱼，也左右不了什么，五百多年的布局与积蓄，今天终于要揭开最后尘封的真相。 五百年来，多少天骄因为一个虚假的传说，被净世磨盘截取了真灵、被假的仙池抽走了命能、被凌霄镜炼制成活灵。 他们怎会知道，一切都是阴谋的推动，现实已经足够残酷，但是有的真相，比起现实要残酷上千倍。 黑袍男子手一招，镜子城堡便消失不见，在他的手中，一面黄铜古镜越发显得古朴沧桑，最后，原本悬浮于镜子城堡上空的太阳也不断缩小融入到黄铜古镜中。 此刻，凌霄镜的层次直线攀升，由真宝向着圣宝进化。 修炼界武器共分八个层次，依次为凡器、法器、灵器、法宝、灵宝、真宝、圣宝、至宝，灵犀剑和炼神炉都曾经登顶过最高层次，只是因为战争等原因境界跌落，如今维持在真宝层次。 融入了镜子城堡和上方太阳的凌霄镜，不断向外释放圣威，夺目的光华刺得黑袍男子睁不开眼。 黑袍男子目视铜镜摇了摇头，眼中的希冀变得有些黯淡。 “不够，还不够，在我的预期里，你已然可以成长到至宝层次，没想到终究还是差了一线。” 黑袍男子感慨中，用龙牙魔刀刺穿自己的心脏，提取三滴心头血注入到凌霄镜中，一时间，凌霄镜圣光冲霄、圣威迷漫。 原本在镜子城堡中、如今已被挪移到另一片空间的蚩尤、云杉等人，纷纷转身注视某一个地方，那里光与暗交织，正与邪掺杂。 “对了，差点把你忘记了。”黑袍男子伸手粉碎虚空，将隐匿虚空、观望形势的凌越天一把抓了过来。 他是凌霄镜的镜灵，但已经与凌霄镜本体分开三百多年了，凌霄镜对他而言，是容器、亦是束缚，非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回归凌霄镜。 此时，凌霄镜的层次被黑袍男子无限拔高，已经远高于他的修为。若是回归，必然会被凌霄镜炼化吸收，其后诞生出新的镜灵。 黑袍男子大手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处境不妙，迅速遁走，但黑袍男子的速度比他更快，硬生生将他抓了回来。 “有话好好说，我可以成为你的仆从，只要不回归凌霄镜。”凌越天作最后的挣扎。但这注定是徒劳。 黑袍男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弹指间抹去了凌越天的意识，将其强行融入凌霄镜中。 有了镜灵的回归与加持，凌霄镜再次进阶，成为了下品至宝。 “唉，为了不久的将来赢面更大，我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凌霄镜，成败在此一举，我将老本都折进去，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黑袍男子最后取出一个棕色的小瓶，将其中的液体全部倒在了凌霄镜上。 一时间，阴风阵阵、天地失色，鬼哭神嚎不绝于耳，在惨惨的阴风中，有一颗似人非人、似虫非虫的庞大头颅，正对着黑袍男子惊怒咆哮。 “用我的真血来催生一件至宝，你还真是奢侈，我似乎感应到了成功的契机，你要抓紧时间，我不想再等五百年。” 黑袍男子微微屈身，“主上所言甚是，待至宝大成，我便献祭活灵，开启终极古路，迎接伟大的魔临。” 第一百零七章 开启终极古路 在黑袍男子不遗余力的加持下，凌霄镜终于跻身上品至宝之列。 “至宝大成，尘封无尽岁月的古路，终于能重见天日了。”黑袍男子手持凌霄镜，满脸神往之色。 黑袍男子意念入主凌霄镜，俯视镜中世界，望着数百年来镜灵凌越天炼制的二十多万活灵，思绪已经飘向终极古路。 凌霄镜，是开启终极古路的钥匙，在古路的尽头，有埋藏了五百多年的秘密。 可以说，为了今天顺利开启终极古路，他付出的太多太多，自身堕入魔道，每天都要承受锥心蚀骨的痛楚。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踏上魔道之后，除了勇毅前行，他已经别无退路。 黑袍男子激活凌霄镜，至宝因沾染了他的心头血及主上的血液，已经彻底成为了巅峰魔器。 在他的另一只手中，有一块二尺见方的乌石托盘，托盘上浮刻着一大片山川纹理，起伏的群山、纵横的沟壑，山与水的布局，极尽了风水的妙处。 他将激活后的凌霄镜整体按在乌石托盘的凹槽处，竟严丝合缝。紧接着，乌石托盘剧烈震动、外放滔天魔气，骤然间离开黑袍男子的手掌，在空中迅速变大。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空中便出现一片占地广袤的先秦时代的古建筑群，其中宫室嵯峨，雕梁画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古建筑群如空中楼阁，若隐若现，一条青石大道无限延伸，直至黑袍男子脚下。 “蚩尤，封紫陌，以及各族的垃圾首领，人界花的主体部分就在古建筑群中，有本事就来取。”黑袍男子一一点指未被炼制成活灵的众人，言语中尽是挑衅。 说罢，他当先踏上青石大道，向古建筑群走去。 蚩尤、封紫陌、凤纲夫妇嘴角微动，紧跟其后。 余者见状，纵然心有畏惧，但迟疑片刻后，也上路了。 他们走后大约两天，原先常坐在桃源村大青石上的老人也抽着烟袋子慢腾腾地赶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六具身穿玄金重甲的金色骸骨。 三天后，蜀山掌门玉虚真人也带着新来的三名长老直奔古建筑群而去。 踏上青石大道前，古建筑群近在百米之外，然而，各族紧赶慢赶，赶了十多天，才来到古建筑群的最外围。 正应了那句“望山跑死马”的古话。 “‘阿房宫’？这是怎么回事，终极古路的尽头，为何会出现早已湮灭的始皇宫殿。”众人不明所以。 历史记载，阿房宫曾遭楚人一炬，被烧成一片焦土，但他们眼前所见的古建筑群，分明就是完好无损的阿房宫。 人族这边，许多人皱眉苦思。 尤其凤纲夫妇与云杉三人，更是在心中大骂。 他们几个早已知晓黑袍男子的身份，此次临近秦朝宫阙，他们依稀猜到黑袍男子想做什么了。 记得在桃源村中，云杉初次听说黑袍男子就是徐福时，就曾打听过关于始皇帝驾崩之事，当时凤纲信誓旦旦地表示始皇帝当年确实已经驾崩，自己还参加过其葬礼。 徐福是在始皇帝驾崩两年后才从海外回来的，后来统一了天下各地的方士，并将他们安置在桃花源中，发下誓言守着什么秘密。 莫非，桃源村人世世代代所守着的，就是关于始皇帝的秘密。 但是，始皇帝驾崩之后，陵寝安置在骊山，并不在阿房宫。 云杉刚开始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洞悉了事情的真相，但是越往后推理，就越是扑朔迷离。 一时间猜不透黑袍男子徐福将他们引到这里的最终目的。 “贤弟，看你一直在凝神苦思，不知有何收获？”凤纲饶有兴致地问道。 云杉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切都很违背常理，我目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前方的蚩尤听了云杉与凤纲的对话，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你们后世人真是复杂，凡事都要审慎分析，唯恐下一秒就身死道消，其实想那么多干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有我这高个子顶着，你们怕个鸟，要是‘孬’就老老实实待在我身后，保准把你们完好地带出去。” “蚩尤妖尊，云杉哥哥是好学善思的人，才不是什么孬种呢。”剑灵少女灵犀为云杉澄清证明。 蚩尤冷哼：“胸小无脑的拥护者，你的云杉哥哥都不待见你，还舔着脸去讨好？” “哼，要你管。”灵犀娇嗔道。 蚩尤所说都是事实，因为昔日陶渊明差点被杀之事，云杉对灵犀剑始终耿耿于怀。 在向凤纲赠送神药紫晶莲时，阉宦崔崇久偷袭，一道灵犀剑气千钧一发之际护住了云杉，这才让云杉对其印象少有改观，但距离全盘接受，还有很远的距离。 玩闹归玩闹，蚩尤的话虽然略显粗糙，但看得出来他在有意无意关照云杉等人。 …… 阿房宫正殿之前，驻足的各族生灵已不满百，但皆是修为高、或者得到他人庇护的人。 王府管家司马奕等人在镜子城堡前舔着脸讨好崔崇久，在其照拂之下顺利来到宫殿前。 就在这时，宫殿的大门轰然开启，众人循着大门往里看去，只见楼宇参差、舞榭歌台、百官逢迎、鼓声喧天，俨然一派繁荣盛景。 这不是什么古城遗迹，而是实实在在的京畿重地、繁华城邦，其间种种，比现今的东晋皇宫还要夺目。 “京畿重地，尔等因何啸聚于此？”宫门中走出一位全身披挂的将军，剑眉入鬓，威风凛凛，见到各族修士、大妖不禁虎躯一震，握紧了腰间的阔刀。 前方的封紫陌抱拳问道：“将军息怒，我等是远来迷路的修士，不知此间是何朝何代何地？” “放肆，竟敢出此妖言混淆视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城，身为人族，竟然勾结异族，大秦的底蕴不是你们所能觊觎的，识相的滚，否则，始皇震怒，万千将士必斩你们于兵刃之下。” 第一百零八章 集体入狱，蟒族族灭 镇都主将章邯抽出阔刀，刀刃直逼封紫陌的脖颈。 封紫陌一掌平推，拍在章邯的心口，将其拍得倒飞出去，阔刀亦横飞，在空中断做数截。 章邯剧烈咳嗽，缓缓站起身来，拉起胸口处悬挂的号子有节奏地吹响。 一时间，数支大军向四面奔驰而来，在其身后卷起无尽的烟尘。 云杉暗自咂舌，封紫陌那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力道无穷，但对于章邯的伤害简直微乎其微。 莫非章邯也是修行中人，是投靠朝廷的绝世高手？ 但云杉很快又否定了这种想法，方才章邯的身上没有一丝灵气外泄，只有武将的杀气与军威。 “大胆，何方贼子，竟敢闯我大秦皇城。”东面守城军的主将司马镡横槊身前，厉声问道。 在章邯的吩咐下，各路大军迅速将新来的各族生灵围困起来。 “启动守城规则，将这些外来者尽数收入大牢。” 章邯边说边将一块黑色的虎符递给了司马镡，同时取出一枚白玉印信，投入阿房宫守城法阵之中，印信就位，阿房宫及其方圆五里之内的空气骤然一凝，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向周边流转。 一队军士手持铁链脚镣逼上前来，要将各族外来者尽数擒拿。 蟒族的长老骤然暴起，巨尾横扫，狂暴的力量抽打在军士的身上。 放在以往，这样的攻击足以将人砸成肉酱血泥，但是，也仅仅只将七八个军士砸倒在地，很快地，这些军士跃身而起，将蟒族的长老严严实实地拷了起来。 各族目瞪口呆，蟒族的长老，可是妖族修炼体系第六境“神游境”的强者，比之封紫陌仅仅差了一个大境界，竟然无法对普通士兵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不是蟒族长老太弱，也非守城士兵太强，只是此间的规则限制了他们的修为。 各族修士无论属于哪个境界，都被限制修为，沦为肉身强悍的普通人。 在数以万计的黑甲铁军跟前，当修为发挥不了作用，一众外来者便如同砧板之肉，翻不起丝毫的浪花。 姬元凌将虚空镜仿品对准这些军士，恍然发现所有的军士都没有魂魄，只是一群在既定规则下执行命令的活尸。 一个人没有了魂魄，就成了行尸走肉，但这些军士不知是运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够保持肉体永远活着。 一时间，他想起来镜子城堡中各族生灵被炼制成活灵的场景，与眼前所见颇为相似，唯一的差别是这些军士保留了肉身的活性，而镜子城堡中的生灵保持了魂魄的活性。 这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姬元凌暗自揣测，莫非这些都与黑袍男子的布局有关？ 在黑甲军执法过程中，各族生灵奋起反抗，但最终无一例外都被黑甲军打残了，套上了沉重的金属镣铐。他们内心无比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看清本质之后，姬元凌提醒各族，“大家放弃抵抗吧，这些黑甲军没有魂魄，你就算将他们凌迟处死，他们也不会感觉到痛楚，咱们的到来破坏了皇城的平衡，所以被当成入侵者对待，不反抗还有一线生机，反抗得越激烈，死得越快。” 经此提醒，各族生灵彻底老实了，被黑甲军三下五除二拷上，送入守备森严的云阳狱中。 三日后，这些外来者都被移出云阳狱，送往各地服劳役。 蚩尤及一众大妖因为身体魁梧强健，被送去修筑长城，封紫陌、云杉、姬元凌等人，头上插了稻草，被当做奴隶沿街叫卖。 诸葛青璇借助八阵图掩盖绝世容颜，看上去就像一个长相普通、养尊处忧的大户人家的女子，被人送去宫中做了丫鬟。 司马奕身边的艳丽女子则被一队士兵带去，后来再也没有关于她消息。 那些带走她的人，一个个目光游离，最后锁定了她的胸部、腰肢、臀部等地方。 刚出监狱没多远，有人就在艳丽女子的翘臀上乱摸，有的甚至将手伸入到艳丽女子脖子下方的位置，料想此去定然是凶多吉少。 司马奕尽管心有不满，但却不敢言声，当此之时，就连刚巴结上的崔崇久都不敢造次，唯恐被黑甲军找理由安插罪名，更遑论他这样媚于权贵的普通人了。 最终，御史大夫的三公子尉钦看上了云杉，花费十个铜板将其买走，充当马前卒。 时值盛夏，连续不断的暴雨，让指挥修筑长城的官员心中布满了阴霾。如果本月底不能完成规定区域的长城修筑，不仅他手底下的这些人要被处决，就连他自己也难逃一死。 江柱君如往常一般在龙王神像前上了三炷香，烧了墨迹未干的祷词，背着手在房中踱步，此刻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做梦都想下一刻就雨散云收。 “将军，卑职有事禀报。”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以及下属士兵的报告声。 “进。”江柱君坐在桌案前，端起余温尚存的茶水抿了一口。 士兵凑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江柱君勃然大怒，“原来如此，伪龙族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带着一队军士先将他们控制起来，明日午时咱们杀龙祭天……” 士兵领命而去。 次日正午，青铜器上燃起炽盛的火焰，数条巨蟒被捆缚着押上断头台。有的长达二十余丈，有的只有三四丈长。 如果云杉等人在这里，一定会第一时间认出，这几条即将被行刑的可怜阶下囚，正是蟒族仅剩的几条。 伪龙族与蟒族，无论形体还是能力，都千差万别。 因为暴雨延缓了工期，他们被当成能够行云布雨的伪龙被大将军迁怒，无计可施的江柱君死马当活马医，决定杀了他们祭天。 蚩尤及其他大妖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并未出言阻拦，他们自身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愿意节外生枝。 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蟒族纷纷被斩去头颅，鲜血如注汩汩而流，将此方大地染成了一片血的海洋。 蟒族族灭，各族胆寒。 风雨依旧，未因蟒族的族灭而终止，下一次，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惨剧会轮到谁。 生与死的距离，仅仅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第一百零九章 谁替新郎入洞房 初涉古路时，各族踌躇满志、激情四溢，仿佛不久的将来定能独沐仙池，成就无上境界。 古路上再遇，各族互相攻伐厮杀，唯恐多一人分那一杯羹，会削减本族的利益。 当沿途的古生物觉醒，各族就哑然失声了，古生物的强横远超他们的想象，眼看着族人惨死、被古生物吞噬，不禁心有戚戚焉。 蟒族不是第一支被灭族的，但却是整体实力排名前五惨遭灭族的族群。 早知这般，去他娘的仙池古路。 就算传言成真，沐浴仙池能够让修士脱胎换骨，他们也绝不会争相前来。 当初的希望有多大，最终的绝望就有多大。 看着族人先后被斩首，蟒族首领眼角流下了血泪。 如果可以选择，他愿独自承担下所有，哪怕生死道消，不入轮回，他也凌然不惧。 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天道最本质的特征便是无常。 …… 皇城干道上，云杉穿着佣人服饰，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在城中行走，马上端坐着一位翩翩公子，此人身着青色镶边刺绣长袍，腰间系一条青玉缎带，头上束着精致鎏金花冠，面白似玉，墨眉似剑，手执山水折扇，高冷禁欲中透着丝丝贵气。 尉钦轻摇折扇，随着马儿迈步的节奏一颠一颠，眼睛时而微闭、时而半睁打量四周，懒散中透着神韵。 在街道两边的商铺，有许多女子娇羞地小声念着尉钦的名字，更有甚者仅望了马上的人一眼，就匆忙地吞咽口水。 只要尉钦稍稍示意，这些女子便会饿虎扑食般冲过去，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对方支配。 但是，他们眼睁睁看着尉钦从身边经过，尽管他们表现出极大的好感和善意，但尉钦连懒都懒得看她们一眼。 云杉腹谤，这三公子真会装逼，面对那一双双热切期盼的眼睛，面对那一棵棵待拱的白菜，你丫好歹给点回应啊。 随便一个眼神，就能让那些春心荡漾的女人晚上睡不着觉，在想开的时候幻想着他的样子聊以自慰。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望着尉钦远去的背影，这些女子心中无比落寞。御史大夫的三公子，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够高攀的。 除非对方有意，否则他们也只能空幻想。 御史大夫，朝廷三公之一，地位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 他们来到一座牌坊前，云杉将马拴在石柱上，扶着尉钦下马，他们是来查验家属尸体的。 停尸房内，仵作揭开死者身上的白布，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曼妙的身躯、绝美的容颜，斯人已逝、红颜凋零。 尉家四女儿天姿国色，知书达理，两天前嫁给九卿之一的廷尉宗家第三子。 这本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谁知最后却酿成了莫大的悲剧。 尉家家主尉桓年轻时家境贫寒，潦倒中得到宗家少主宗成志数次接济，宗成志见其谈吐不俗，便将尉桓留在家中当门客。期间，尉桓阅遍了宗家全部的藏书，见识更加不凡。 后来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游说各国，为秦国实施连横之术奠定了坚实根基，深得始皇帝重用，秦统一六国后，始皇帝任命尉桓为御史大夫，地位还在宗成志之上。 但尉桓未曾忘记早年宗家的恩情，将自己最宠爱的四女儿尉蕤嫁给宗成志的第三子宗应元为妻，双方永结秦晋之好。 新婚当日，双方联合操办，大宴宾客，一时间满朝文武争相庆贺，就连始皇帝也派人备下厚礼送来，可谓极尽荣宠。 新婚之夜，新娘子尉蕤听说丈夫过去读书非常勤苦，想必学问深厚，便打算出一个上联考考他。 尉蕤娇笑道：“夫君，都说你勤勉好学，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出个上联考你，若答对了便证明传言非虚，若对不出来，就不许进洞房。我的上联是‘点灯登阁各攻书’。” 偏偏新郎宗应元的书生气极重，一时答不出，竟赌气到学堂去了。 次日，新娘发现丈夫愁眉不展，便询问其中的缘由。 新郎说：“我正为对不出你的对联发愁呢！” 新娘尉蕤羞答答地白了丈夫一眼，“夫君莫要说笑，你昨天夜里不是对上了吗？昨晚你犁地的时候是何等尽心尽力，怎么现在不承认了，你还对我说咱们已经结为夫妻，就应该彼此坦诚相见。” “我做过那事？说过这话？”宗应元有点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尉蕤的脸颊浮现两片红云，“不仅如此呢，你还说嫁为人妇，就要尽节守礼，这样夫妻情感才能日益精深。不知你是哪里学来的知识，刚开始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到后来，完完全全地理解了。” 宗应元猛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昨天晚上压根就没有进新房，因为对不出你的对联自感惭愧，便睡在学堂里，我是今早才从学堂里回家的。” 尉蕤大惊失色，想到昨晚与那人共赴巫山的场景，差点气到晕厥。“昨晚的人不是你，那又是谁？我的贞洁，难道被一个不知名的浪荡子夺去了？” 想到这里，尉蕤泪如雨下，两家联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是她一生的托付。人虽然嫁过来了，但却被人钻空子偷走了完璧之身，她怎么对得起丈夫，怎么对得起两家人的供养之恩。 宗应元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感觉自己的头上顶着一大片青青草原，他羞怒、惊惧、愤恨，但这又怪得了谁？ 新婚之夜，新娘被人睡了，当事人却不是新郎。 这消息若传扬出去，别说是他在同龄人中抬不起头，就连尉家和宗家也会被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的胸腔里响起了鼓点般的撞击声，一步步退出门去，将自己久久锁在书房中。 大约正午时分，宗应元的二哥来到婚房外，轻轻敲响房门，应元，“太阳都老高了，还闷在屋里呐，虽然你们年轻，资本深厚，但欢愉也要有节制，该起床拜见舅姑了。” 屋内一片寂静，根本无人应声。 二哥心想“兴许是操劳过度，睡得太晚，还未醒来。” 一连又敲了数遍。 后来发现事情不对便踹门进去，门被踹开的瞬间，宗应武见到屋中景象，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栗。 在婚房的房梁上，一条白绫悬挂着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 那人，正是刚过门的弟媳——尉蕤。 第一百一十章 智破偷妻案 一夜之间，宗家经历了大喜到大悲的极速转变。 很快地，宗家其他人就知晓了新娘尉蕤上吊自杀的消息，一个个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新郎宗应元，在父亲宗成志的厉声逼问下，宗应元始终都不肯说出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来，宗成志请出家法，一条条一件件的家法让宗应元皮开肉绽，宗应元才缓缓道出其中的缘由。 宗应元的解释，让宗家既羞且愧，尉蕤是进门后才被人钻了空子玷污的，无论如何，其间种种，也怪不到尉家任何一个人的头上。 “儿啊，你好糊涂啊，亘古及今，新妇进门哪有不让人进洞房的道理，她不过是找点夫妻情致，偏偏被你当了真，尉家三公之一，你父不过是九卿，出了这一档子事情，叫我们如何去面对尉家？” 宗应元的母亲老泪纵横，对于自家儿子的实在与较真，她已经深深绝望了。 宗母瞥了一眼院中的景象，随即向某个地方跑去，众人惊疑之中，未曾料到这一幕，待他们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宗母的目光最后落在宗应元的身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儿啊，就让娘为你赎罪吧。” 说罢，一纵身跳到院角的水井中。 “快，快去找绳索，务必将你们的母亲活着打捞上来。” 宗成志没想到会酿成今日之事，家中新妇之死尚不知如何处置，自家相伴了几十年的夫人，也跟着寻了短见。 水井很深，待一切准备就绪，已经过去了两分多钟，下井打捞之人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当宗母飘起来时，已经彻底断绝了生机。 一时间，举家哀嚎，愁云惨淡。 遭逢如此变故，宗应元内心彻底崩溃，他猛地向庭前的石柱子撞去，但被几个下人抱住了，寻死不成。 事已至此，宗成志一方面安排人去尉家报丧，吩咐家人筹办丧事，另一方面将此事报知主管刑狱的官员，调查捉拿嫌犯。 在案件处理中，刑狱官员迅速将昨日到场的宾客控制起来，但上千的人员流转，根本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尉家、宗家上下心情无比沉重，两天之内死人两人，关键是没有有效的证据指认凶手。 尉钦看着静躺在床板上的四妹，一双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地刺入血肉。他的心中燃起熊熊怒火，但并未释放出来。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那人给我找出来，我要让他尝遍酷刑，生不如此。”尉钦吩咐看尸的佣人。 云杉暗自思量，短时间相处下来，尉钦的人品并不坏，甚至可以用高尚来形容，如果能够帮他攻破案件，他必定能够得到尉钦的重视。 人在绝境之中，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管用。 云杉的处境是这样，尉钦的处境也是这样。 云杉伸直腰杆，捋了捋鬓角散乱的长发，这样看起来精神一些。“满堂宾客皆下狱，实非明智之举。久而久之，必有人因此事迁怒尉家。如果公子信得过我，我愿意献上一法，助公子早日找到真凶。” “哦，你有办法？”尉钦扭头向云杉看去，不仅有些惊讶，他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信与坚毅。 尉钦接着道：“说说你的想法。” 云杉目光炯炯，略一思忖，附在尉钦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尉钦边听边点了点头。 说干就干，云杉牵着马，上面端坐着尉钦，一起朝着内史府走去。 内史是掌管京城大小事务的官职，权利仅次于三公九卿，甚至在某些方面三公九卿都需要遵守内史的节制。 尉钦递上拜帖，很快便见到内史吴遵，他将自己的想法和吴遵大致说了一遍，吴遵会意，当即安排人在全城张榜，说是京城有一官职空缺，急需选拔贤才补充。两日内有能对出“点灯登阁各攻书”下联者，可到内史府登记，对得最工整的，将有机会充任那一官职。 一时间京城震动，数不清的饱学之士纷纷凝神苦思，捻须作对。 两日之内，到内史府登记的不下百人，但大多数对得一塌糊涂，被请了出去。只有五位年轻人对得颇为工整。 这些人对出的下联被取来放在云杉的跟前，云杉初步看了一眼，便有了决断。指着其中的一句下联说道：“把对出这下联的人抓住即可。” 半刻钟后，一文质彬彬的青年被戴上刑具押了过来，一路上还能听到青年的叫骂声。“你们为官不仁，愚弄读书人，说好的对出下来可以当官，现在又出尔反尔，我要去告发你们，天子脚下也敢乱用职权……” 人被带到近前，云杉一巴掌拍到桌案上，“大胆淫贼，昨晚干了些什么，还不从实召来。” 戴枷青年不屑道：“奴隶之身，也敢质问读书人，谁给你的胆子和权力。” 一旁的尉钦对着看押的人努了努嘴，后者一脚踹在戴枷青年的大腿上。 戴枷青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圈微红，怒到了极点。 尉钦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狂暴的举动，“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否则，你的三族将因你而遭殃。” 云杉亦道：“淫人新婚之妇本就是死罪，你千不该万不该，连三公九卿的家人也敢垂涎，就算死一万次也死不足惜。你无需狡辩，你的对联已经彻底泄露了你的行为。如果不希望家人跟着你一起死，就从实招来。” 戴枷青年不服气，“你凭什么指责我的对联，难道我对得不够工整？” 云杉叹道：“真是死不悔改。在所有的对联中，就你一人对出了宗家院内的景象，若非亲临宗家院子，你怎知庭中有梧桐树，怎会对出“移椅倚桐同赏月”这样的下联。同时你还是学堂之人，就更加佐证了你的犯罪事实，毕竟宗家新郎昨晚是在学堂中过的夜。看来，你并不是一个有担当、懂孝义的读书人，一人犯下的错，非要拉着自己的三族一同赴死。” 短暂的沉默后，戴枷青年以头抢地，痛哭道：“别牵连我的家人，我招，我全都招。” 第一百一十一章 酷刑之下，十死无生 戴枷青年放弃了最后的挣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原来，昨晚新郎赌气跑到学堂后，几位同窗开他玩笑，说他放着如花似玉的新娘不陪伴，却到学堂来守夜，真是奇哉怪也。 新郎便将考对联的事与同窗们说了，谁知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书生乘机潜往新郎家去答对联，新娘不辨真假，竟与他同入洞房，以致酿成了这场悲剧。 色字头上一把刀，刘琪偷梁换柱尝到了美色的滋味，终究还是被识破揪了出来。 既然他已承认，内史吴遵当即让刘琪签字划供，当场宣判，但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尉钦止住了。 “吴伯父，既然这厮已经招供，确定万死莫赎。不妨就把他交给侄儿，我要好好折磨折磨他，以慰我四妹在天之灵。” 吴遵面露难色，“贤侄，这……恐怕不符合办案的规矩。” 尉钦深深一拜，“请伯父垂怜。” 吴遵背过身去，“带走吧，刘琪犯淫，背负两条人命，已然被判处死罪。今日之事，谁也不能外泄出去。” 刘琪被带走，面如土色。昨晚有多疯狂，如今就有多颓丧。 …… 宗家听说找到了始作俑者，第一时间赶到，宗应元看到刘琪的瞬间，表情说不出的难看。 “刘兄，怎会是你？咱们同窗多年，感情甚笃，为何要害我？是了，我明白了，难怪你昨晚问我一些奇怪的话，原来你早已在算计我。我该怎么形容你呢，人面兽心？还是衣冠禽兽。” 刘琪冷笑，“你们这些世家公子，怎会知晓一个底层读书人的辛酸，这些年我左右逢源、为你们当牛做马，但你们呢，除了驱使我、在我面前吆五喝六、各种炫耀，还做了什么，尉家的四女儿国色天香，当年回眸一笑，她的形象便深深地映入我的心田，久久挥之不去，我本以为一路往上爬，就能有朝一日拥有她，但后来我才发现，我始终跨不过阶层这道坎，哪怕我再优秀，也比不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你。” 宗应元悲戚中透着迷蒙，“在以往的交往中，我从未让你当牛做马，也从未在你的面前炫耀，一直视你为知己好友……” “那才是你的高明之处，平日里装出一副悲天悯人、易于相处的样子，其实你与那些纨绔的世家子弟是一丘之貉。”刘琪扪心自问，宗应元一直对他照拂有加，但将其归为纨绔之列，似乎能够让他的心里好受些。 宗应元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再言声。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昔日信赖有加的同窗，竟会暗地里把他往死里坑，做出淫人新婚妻子这般龌龊之事。 当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所谓的宽容理解都是扯淡，“既然如此，你去死吧。” …… 某间暗黑的小屋中，一群面相凶恶的黑衣男子异常忙碌，他们是亡命江湖的劫匪和流寇，某世家找上他们，让他们用最凶残的手段惩治一个该死之人，手段越耸人听闻，对方所给出的佣金便越高。 对他们这些见不得光，常年刀口舔血的恶徒来说，这样的交易无疑是最轻松的。 他们按照对方的要求，一共设置了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烹煮、宫刑、刖刑、插针、活埋、鸩毒、棍刑、锯割、断椎、灌铅、梳洗、抽肠、骑木驴、虿盆二十种刑罚。 刘琪被带到小黑屋，一眼扫过诸多刑具，瞬间吓晕过去。 本以为尉家、宗家的愤怒会让他痛快地死去，但事实远超他的想象。 一盆冷水泼到身上，刘琪缓缓醒来。 这时，拿人钱财的黑衣人纷纷使出了浑身解数，将各种刑罚一一再刘琪的身上付诸实践。 为了让刘琪受尽折磨，刑罚的安排很有讲究，前期的刑罚能够让其极度恐惧与痛苦，但却并不致命。 譬如剥皮，只剥一条手臂。凌迟，只选一只小腿。灌铅从耳朵里面灌注。盛放五毒的虿盆挑选的都是毒性一般的毒物。 在此期间，小黑屋中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惨叫过后，刘琪数度晕厥，但很快又被新的刑罚痛醒。 宫刑由宗应元操刀，将那东西毫无保留地齐根斩断，动作一点儿也不优雅。 在二十种刑罚中，这种刑罚是最合理，最有针对性的。 刘琪以此玷辱了新娘尉蕤，没收他的作案工具也在合理合情的范围之内。 刑罚过半，刘琪已经奄奄一息，浑身血肉模糊。云杉看着刘琪的鼻子被割下，大腿被砍去，肠子被一节节地抽出来，毒酒一杯杯灌入喉中，不禁寒颤连连。 踏上修行路之后，他杀过一些人，但基本都是速战速决，如此这般虐杀，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难怪小时候常听人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天灾不时有，谁家挂得免字牌。’遇上了不重清廉的官吏，就算有理也会在各种酷刑之下屈服。 最后，刘琪终于在痛苦中死去，小黑屋中断肢、血肉、身体器官摆了一地，就连碎裂的尸身，都被蜈蚣、蝎子、蛇等五毒继续啃食，怎一个惨字了得。 离开暗黑的屋子，抬头仰望碧蓝的晴空，众人长出了一口气。 尉钦回头看向云杉，感激道：“云杉兄弟，感谢你出奇谋帮我找出凶手，让我有机会亲自为四妹报仇。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低等下人，而是我尉家的上等门客，回去之后，我会请求父亲给你最大的优待。” 云杉躬身下拜，“公子过誉，我只是抛砖引玉，公子便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足见公子勇略过人，智慧无双，能够为公子分忧解难，是我三生之幸。” 天下何人不爱奉承，云杉如今修为受限，寄人篱下，早就将形势看得透透的，察言观色适时送上马屁，是云杉近日获取的最有用的学问。 经此一事，尉钦对云杉刮目相看，云杉也摆脱了佣人的身份，能够与尉家门客谈天说地、道古论今，能够不受尉家的节制，以尉家门客的身份在皇城中四处走动。 三公之一的尉家，走到哪里，别人都会给几分薄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揭露历史真相 秦既灭六国，驱民筑长城，长城三千里，将以限北兵。 长城，作为抵御北部游牧民族入侵，保护内部耕种文明的重要防御工事，始皇帝在全国抽调民夫，倾尽国力修筑。 蟒族的悲惨遭遇，令新加入修长城的各族修士终日提心吊胆，若是在外部现实世界，他们可以凭借强大的修为，数日间完成修筑，但在这里，他们有心无力，只能老老实实地搬运砖石，一层层垒砌。 在原有的修筑长城的民夫中，也有一些异族，长相与人族迥然不同，他们负重能力极强，较大块的砖石都是由他们负责搬运。 蚩尤仗着体格强健，工作效率是常人的三倍，短短两日已经晋升百夫长，手底下统领着九婴等十几位大妖、以及近百位异族人。 他们作为修筑长城的先遣部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硬生生弥补了汛期的被耽误的工期进度，在数十万民夫中建立了极高的威信。 皇城就像一台持续运行的机器，按照既定的规则有序运转，其间种种事情的发生，都是在规则的支配下实现的。 云杉一行人的到来，让这台庞大机器的运转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阿旁宫极尽奢华，偌大的皇城，在始皇帝的主持下，各项政事处理的井井有条，百官每日照旧去上朝，朝散后到各职能部门中处理公务。 皇城中的一切，像是独立于外界时空的一方微型天地，在这方天地，所有人都活在一个人为编织的梦里。 他们被始皇帝一统六国的文治武功深深折服，将其奉若神明。 在不断被交易、压制、斩杀的命运中，各族生灵隐约间洞悉了阿房宫运行的规律。他们在努力寻找破解既定规则的方法。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始皇帝高坐在蟠龙宝座上，旁边有缁衣太监小心侍奉。在前方台阶之下，一群异域女子扭动腰肢，载歌载舞，旁边的乐师鼓瑟吹笙，一片歌舞升平的美好景象。 歌停舞收，始皇帝端起酒杯，朗声说道：“寰区大定、海县清一，大秦的江山离不开众卿披肝沥胆、励精图治，朕今日设国宴，与诸卿开怀畅饮。” 下面的百官忙不迭地端起酒杯，山呼万岁，表情无比虔诚。 “大秦江山万世永固，大秦铁骑无坚不摧，始皇帝陛下千秋万代执掌江山，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有外来人处于旁观者的角度，就会发现这样的场景每日都在上演，就连话术也一模一样。 过去的五百多年间，日复一日，从未间断。 只是，这一切安定祥和的画面，在最近两三天的时间里，出现了一些变局，譬如就在今早的朝堂上，尉家家主、御史大夫尉桓表奏云杉破案之功，恳请始皇帝恩准，让云杉由佣人晋升为尉家上等门客。 按照大秦律法，各世家、王侯将相如需增添门客，必须上报朝廷，这也从根本上控制了各家的门客数量。 官员供养的门客越多，对朝廷的隐患就越大，春秋战国时期，小国林立，诸侯割据，门客在其中起到了极大的推波助澜作用。 在往日的朝会上，从未发生这样的事情，始皇帝听完尉桓的奏报，当即吩咐调查云杉的相关信息。 不调查还好，一调查才发现云杉在各地户籍中均无记录，始皇帝震怒，将丞相司徒横骂得狗血淋头，帝国之中，竟然还有籍外的黑户，这不得不令人心惊，足见各地方官员尸位素餐、庸碌无能。 同时，‘将作少府’丁原也接着奏报了长城修筑事宜，说是有上古蚩尤、九婴等相助，工期将会大大缩减，特表奏朝廷敕封蚩尤为千夫长。 朝廷官员颇为震撼，恍然间如同遭逢晴天霹雳一般，蚩尤的名字，就像一颗石子，将平静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一时间，他们的记忆追溯到上古时期，黄帝轩辕氏联合神农氏大战蚩尤的那一段历史，蚩尤的强大举世皆知，不是区区长城监事官江柱君所能驱使的。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当朝堂上的衮衮诸官开始陷入现实的否定中，固有的规则就缓缓地松动了。 “蚩尤为何会跨时空出现在大秦的疆域？” “那个叫云杉的尉家佣人，为何没有关于他的户籍？” 大秦统一六国后，各地州府县皆重新整理了户籍，当时就算刚出生的婴儿都已经登记造册，突然间冒出一个黑户，怎不叫人起疑。 越往深处想，始皇帝及百官的表情就越痛苦，他们在努力回忆过去发生的事情，蓦然发现他们每一天都在重复昨天的故事，但他们以往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始皇帝对御史大夫尉桓说道，“尉卿家，把那个叫云杉的人带上来吧，或许只有他才能解开我们心中的疑团。” 不久后，云杉跨越宫前台阶，一步步走入大殿中。周围那一双双急切而蒙昧的眼睛，让云杉很不自在。 始皇帝立于最高那一级台阶上，俯视云杉道：“阶下何人，生于何地、来自何方，速速报来。” “在下云杉，生于武陵郡，是五百多年后的东晋王朝的子民。” 云杉一席话，让朝野震动。 与此同时，万里晴空突然变了天气，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惊雷骤起，将阿房宫主殿檐角的十二只铜雀劈的粉碎。 冥冥中皇城内不断升腾起腐朽的气息。 丞相司徒横怒喝道：“竖子妖言惑众，我大秦帝国万世永存，何来五百多年后的东晋？” 云杉笑着摇了摇头，回怼道：“千秋万世？那只是你们异想天开的执念罢了，历史中的大秦帝国建立于公元前221年，早在公元前207年就灭亡了，真可谓盛极一时、昙花一现，后面还经历了西汉、东汉、西晋、东晋等朝代，我作为现实中的后世人，对历史了如指掌，岂会凭空杜撰诓骗你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们大秦帝国怎会灭亡”。 “如果大秦帝国真的灭亡五百多年了，那我们为何还在？”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秦兵马俑 “如果大秦帝国真的灭亡五百多年了，那我们为何还在？” “反之，既然我们存在，那就足以证明大秦的存在。” 大殿之上，一群官员以存在推断存在，似乎这样很能说服自己。 云杉突然厉声道，“还真是棺材里抓痒，不知死活，你们扪心自问，自己是高境界修士吗？你们集体得到过岁月永驻的神药吗？放眼过去数千年岁月，人生七十古来稀，普通人的寿命有谁能达到五百岁？” 衮衮诸官霎时间鸦雀无声，是啊，他们并非修士，怎么可能有如此长的寿命 “可是，我们确实存在，况且你所说的东晋，没有充足的证据，也无以取信。” 云杉欲言又止，有些话他不想说，因为现实太过于残忍。 “怎么，谎言被识破，无话可说了？” “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善类了，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知学好，总想着通过歪门邪道上位。” …… 唉，我真不想解释啊！但你们总在咄咄逼人，也罢，就简单说几句，如果伤害到你们，还请见谅。 “呵。” “愿闻其详。” 云杉目光扫过众人，率然问道：“在朝堂诸公的认知里，今年又是何年？” 有人接话，“今年是始皇帝531年……”话说到一半，他自己都有点犯迷糊了，似乎过去五百多年间，一直是始皇帝执政，从未间断，就算是上古时期的三皇五帝，也没有在位那么长的时间。 云杉嘴角微动，继而问道：“始皇帝陛下，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的生父生母，是否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始皇帝瞪了云杉一眼，不满云杉盘问他的出身。但他还是给出了答案。“朕的生父是嬴异人，故而姓嬴。” 云杉据史力争：“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曾考证过你的身世，确定你姓吕而非姓嬴。他是这么说的，‘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子楚从不韦饮，见而说之，因起为寿，请之。吕不韦怒，念业已破家为子楚，欲以钓奇，乃遂献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时，生子政’。” 一时间，百官皆怒，大骂云杉不当人子，巧言令色侮辱始皇帝。 但蟠龙宝座上的始皇帝显得很平静，大笑道，“吕不韦不过一商人耳，仗着我早年的宠幸做了几年丞相，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朕如今坐拥万里江山，执掌乾坤，岂会被你所激怒。” “我该说你气量宏大，还是该说你是七情六欲不全的傀儡，真正的始皇帝，平生最忌讳别人提起他的身世，因为他已经知晓自己母亲与吕不韦的关系，就冲我刚才所说的大不敬的话，就足够我死上一万次了，但你却仅有轻微的情绪波动，这就很不正常，不信的话，我再试给你看。” 正说话间，云杉脱下一只鞋子，顺势扔向始皇帝，始皇帝身边侍候的太监慌忙拦截，但鞋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始皇帝的脸上。 始皇帝站起身来，不满地瞪着云杉，表情数次变换，但最终又归于平静。 “大胆，竟敢侮辱始皇帝陛下，来人，将此贼拖下去斩了。”九卿之一的奉常勃然大怒，招呼殿外的守将惩治云杉。 云杉转身朝殿外走去，背对朝堂诸官感慨道：“千秋幸甚烧陶土，佣兵马，从雄武。一并七千生栩栩，面颜无改，心声欲吐，豪气寒刀斧。奈何派做阿房住，只为冥王载歌舞？今见重光犹待鼓，总听擂动，即行冲发，一样驱胡虏。” 感慨之际，云杉周身豪气冲霄，百官依稀看到历史长河中，许多平民工匠夜以继日地烧制兵马俑，七千多兵马俑就像活的一般，威武雄壮，这些兵马俑本该驻守在大秦的边关，最终却成为阿房宫的守军，其中的一小部分成为朝堂上的百官，为已逝去的始皇帝载歌载舞。 云杉以近乎泣血的词句，控诉这些人在虚幻的梦境中沉沦，如今重见天日，就应该擂鼓聚将，驱散胡虏。 百官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被点燃，他们愧悔于数百年的醉生梦死，面对大秦帝国的崩塌而无所作为。 方才雷电击毁十二只铜雀只是开端，在百官愧悔的同时，阿房宫上方天雷滚滚，道道百里长的闪电划过天际。 “原来，大秦早已灭亡。我们只是陶土烧制的傀儡，不过泥塑木雕罢了。” “千秋功罪，谁与评说，五年多年的蒙昧，今日终于明白自身肩负的使命与存在的价值了。” “大秦已不再，万世之梦终成空，皇城早已化作废墟，我等本是他人观想之物，就如同提线木偶，存在了数百年，也不过是日复一日衍化别人的梦境。” …… 被云杉点破了迷局，百官心有戚戚焉，在他们释然的那一刻，他们的身上冒起阵阵青烟消散在大殿中，只剩下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陶俑，以各种各样的姿势、表情静立在大殿中。 究竟是谁在后面主导，云杉目前也猜不透，看着一个个陶俑，云杉的心情无比沉重。若非深陷局中，他实在不愿意点醒这些人。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一群失去家国的绝望的人，能够秉承最美的理想活在梦中，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阿房宫中，七千多鲜活的人顷刻间灰飞烟灭，沦为七千多兵马俑，整座宫殿群霎时变得安静空寂。 凌驾于阿房宫之上的规则荡然无存，在历史的浸染中，阿房宫渐渐褪了颜色，就像一张陈旧的照片，彩色在岁月中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暗。 长城脚下，各族生灵内心皆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们亲眼目睹蟒族的遭遇，此刻规则散尽，修为尽复，他们活下来了，但蟒族永远成为了消亡历史的一部分，行刑之地，数具庞大的的骸骨被风雨侵蚀，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化为尘埃。 他们是失败者，已经被规则所淘汰，云杉的身边，封紫陌、玉虚真人、蚩尤及一众大妖、姬元凌、诸葛青璇、还有其他的各族生灵看云杉的表情皆流露着感激。 他们中许多人的修为甩出云杉好几条街，他们的学识与智慧远高于云杉，但却被云杉优先突破了规则的限制，顺带着将他们一并解救出来。 此时，在阿房宫偏殿的顶端，黑袍男子远远地注视着云杉，自言自语道：“不愧是横压万古的太初混沌体，竟然这么快就突破了皇城的规则，若有机会成长下去，必定能够成就至高之位，不过可惜了，任你何等惊才绝艳，注定要折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飞剑取命 “别哔哔，有那时间扯皮，早就渡过来了。”黑袍男子不悦道。 玉虚真人扭头看向旁边高大威武的身躯，“蚩尤前辈，要不你们先行一步？” “我过去后，可能你们就进退无路了，你确定要让我们先走。”蚩尤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 玉虚真人心中无奈，虽然蚩尤的话有些豪横，但一点儿也不假，以蚩尤的性格，黑袍男子不阻拦还好，若是妄加阻拦，蚩尤说不定能够将地宫掀个底朝天。 “走，咱们渡河”，玉虚真人说罢，当先朝着河岸走去。 颛孙长卿和另一位不苟言笑的灰衣长老紧跟上去。 蜀山多剑修，强大的剑修能够形成剑道领域，可封困敌人、亦可保护自身。 三人手持长剑，激发剑道领域，以玉虚真人为核心形成一个巨大的剑气光茧。 三人静立在光茧中，以灵力催动光茧飘向水银河的对岸。 半途中，黑袍男子掷出魔刀龙牙攻击光茧，魔刀强大至极，专门攻击同一地方，很快地，光茧便被刺出碗大的破洞。 与此同时，巴寡妇清双手在身前连续比划挥动，汲引河中的水银沿着破洞灌注光茧之中。 “哼，徐福，早知道你在等着攻击我们，但我们早有准备，先秦的大方士，你想要清楚与蜀山结仇的后果。”玉虚真人说话间，取出一个青皮葫芦，将灌注进来的水银全部吸入葫芦中。 这葫芦看似不大，但外部隐隐有丝丝缕缕的混沌之气流转，灌入数吨水银，页面始终还处于底部位置，这是蜀山传承了数代人的收妖宝物。 相传是第三代掌门到昆仑山论道时，从一条仙葫祖藤上摘下来的。经过无数代人的祭炼，青皮葫芦强大无匹，早先曾镇压过第八境的妖魔。 “掌门，这宝物都被你带出来了？” “玉虚师兄，有这宝物傍身，咱们无忧矣。” 两位蜀山长老大喜过望，拉长的苦瓜脸终于舒展开来。 见到青皮葫芦的刹那，黑袍男子露出讶异的神色，身为方士的他，自然听说过关于这葫芦的诸多传说。 剑气光茧因为有剑道领域的加持，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威胁到光茧中人的性命，凌霄镜后续还有其他的大用处，目前不适宜过多地使用，以免消耗凌霄镜的威能。 除非他亲自出手，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蜀山三人渡过水银河，这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结局。 对于强大的修士，要尽可能加以消耗，才不会影响到将来的大局。 亲自下场么？当然不行，蚩尤及一众大妖还在河的对岸虎视眈眈，万一他们在他与蜀山三人的对战中暴起发难，他便难有善后之法。 按照他最初的布局，蚩尤、九婴、玉虚真人等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想到的是，半步飞升的葛洪手里竟然会有一片人界花瓣，意外地将云杉引向修行之路，也没想到千万载岁月之后，太初混沌体的威名还能如此动人，竟然引得蚩尤破塔而出。 他以主人的身份，向身边的巴寡妇清下达了命令。“清，想办法杀了他们。” 巴寡妇清会意，微微点了点头，她的双手频频挥动，隔空搅动水银河中的水银，一时间，水银河巨浪滔天，光茧在水银河的上面剧烈晃荡，多次被抛向高空。 “掌门，这黑袍男子貌似不想给咱们活路啊。”颛孙长卿脸色骤变。 三人中他的修为稍弱，刚才差点被破了剑道领域，若非关键时刻玉虚真人将自己的剑道领域投射过来，光茧很有可能被撕开一角。 若是那样，满天的水银灌入光茧，瞬间就能将他们湮灭。 “很快就到河的对岸了，守好自己的剑道领域，千万别分心，只要光茧不破，咱们就没有危险，别忘了，咱们还有锁妖塔在，无需惧他。”玉虚真人在控制光茧的移动速度和方向时，仍不忘出言提醒。 在巴寡妇清的操控下，水银河的危险程度比之前提高了数倍不止，青皮葫芦被玉虚真人直接抛出，定在了光茧的破洞处。 这样一来，只需要极少的灵力，就能够维持青皮葫芦的运转。 玉虚真人以气驭剑，将自己祭炼上百年的本命剑幻化成一柄巴掌大小的飞剑，用蜀山的隐遁之法将飞剑掩藏起来，控制飞剑慢慢逼近巴寡妇清。 十米……五米……三米……一米……飞剑距离巴寡妇清越来越近。 巴寡妇清正全力以赴操控水银河，未曾感知到危险正在悄然降临。 相距一尺之时，飞剑终于显形而出，电光石火间一剑刺穿巴寡妇清的眉心。 “小心……”，黑袍男子一直在注视水银河中的光茧，没料到玉虚真人会主动发难。 巴寡妇清挥动的双手渐渐垂了下来，她的眉心处有一个前后贯穿的血洞，玉虚真人冷不丁的一剑，将巴寡妇清的神识一并抹杀了。 黑袍男子将自身一部分的生命之能渡给巴寡妇清，想要将其救活，但是巴寡妇清神识已经寂灭，连一丝的魂力都没剩下，就算有再多的命能，也只算是毫无自身意志的人形傀儡。 “清……”黑袍男子大吼，魔刀龙牙祭了出去，直取玉虚真人，同时凌霄镜射出一道金光，先魔刀一步抵达光茧。 一时间，光茧发生了崩溃，剑道领域紊乱，无法再有效抵挡狂暴的恶鬼水银的攻击。 两位长老大惊失色，心道“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青皮葫芦颤动，洒下一片混沌气光幕，将三人护在里面，恶鬼怒吼着杀来，但皆被混沌气光幕挡在外面。 “只有十五米了，大家在混沌气的保护下踏剑而行，冲到对岸。 “风萧萧兮易水寒，老夫已达河对岸，纵你奸猾多算计，巴寡妇清头骨穿。”颛孙长卿纵然身体踉跄颇显狼狈，到岸之后，依然抚摸着胡须嘲讽黑袍男子。 各族生灵皆已成功渡河。 蚩尤举起斧头指着黑袍男子，“对面的小黑鬼，本准备渡河了，渡河期间你要不要来切磋一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铜人避退，不战而走 黑袍男子玩味地看了蚩尤一眼，随即转身朝着内羡门走去。 试试就逝世，黑袍男子虽然是大乘境的修士，但与蚩尤这样的后天比起来，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这时候没必要死抗。 各族生灵长出了一口气。 这黑袍男子太邪异了，一路上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引导各族修士进入皇陵深处。 黑袍男子的一只脚迈入内羡门，另一只脚亦高高抬起，就在这时，一条黑色的手臂按在云杉的肩上，掐紧猛力一提，将云杉提了过去。 速度快到极致，云杉只感觉到肩膀生疼，下一秒便出现在黑袍男子的身边，抬头透过黑色的斗篷看到那一张惨白而妖异的脸，如此近的距离，让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他早有预感黑袍男子会对他出手，但没想到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之前说什么为他开启绿色通道，不过是麻痹他意识的话，其实，黑袍男子早就对他磨刀霍霍了。 “徐福，你这是作甚……” “小黑鬼，他是本看中的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抓他，是找死吗？” “混蛋，放开云杉哥哥。” “徐福，你好歹也是先秦有名的大方士，怎会放的下脸欺负一个后辈。” …… 包括玉虚真人、蚩尤、剑灵少女、姬元凌在内的诸多修士纷纷为云杉发声，猛地向黑袍男子冲去。一时间剑拔弩张，四周的空气都仿佛霎时间凝固下来。 “这少年对我有大用，他的身体是最完美的容器，我不在乎什么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你们尽情埋怨吧，很快你们将彻底臣服在主上的神威下。” 黑袍男子说罢，右手打了个响指，内羡门骤然关闭，他径直带着云杉去往地宫更深处。 “身体、容器”，从这些字眼中，他们感觉到距离人界花已经越来越近。 既然已经来到内羡门前，焉有不进去的道理。 蚩尤内心难得地泛起一丝涟漪，黑袍男子的话，很明显在指向要将云杉作为人界花的容器，若是这般，很可能即将完成人界花的初步融合。 传言所指，地宫中有人界花的主体部分，而云杉体内原本就有人界花的花瓣，当它们在云杉的体内相遇，必然会融合在一起，形成更完整的人家花。 “可惜，云杉的修为太低，本若是云杉，会很庆幸有这样的机会承载人界花，当然，人界花主体部分一旦入体，就断然不会有拱手让与他人的可能。”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黑袍男子，若是他取到人界花带着云杉远离此地，这段时间暗无天日的地宫之行就白忙活了。 想到这里，蚩尤不自禁加快了脚步奔向内羡门。 “轰隆……轰……”，地动山摇的巨响，将地宫穹顶的土石都震落下来，蚩尤止住脚步，回头观望。 在水银河的对岸，十二尊高大的青铜巨人正飞速赶来，每一步跳跃迈步，都让穹顶土石飞溅，大地出现巨大的裂痕。 内羡门五六百年未曾开启了，今日刚刚开启，十二尊铜人便纷纷往这里赶，他们有更为重大的使命。 各族生灵纷纷做好战斗的准备，但铜人们并未止步，从各族生灵旁边经过，连轻微的碰撞都未发生。 他们来到内羡门前，见蚩尤独自立在门前，一个个气势爆发，手中的兵器被激活，兵器外放的寒芒将四周都照亮了。 蚩尤不怒自威，握着手中的斧头晃了晃，做出挑衅的动作，尽管现在已经有所收敛，但嗜杀的本性还在。 铜人们面面相觑，他们的最高使命是守护内羡门中的存在，在进入内羡门之前，是否要清除外界危险，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蚩尤身上的气势虽然比较内敛，但他们能够感受得到浩无涯际的威压，以及若有若无的至强者气息。 这种气息，比之战国七雄、先秦诸王都要强大，甚至连他们的主上、千古一帝的始皇帝身上的气息都比之弱了不知凡几。 不远处，九婴等十几位大妖误以为蚩尤被铜人包围了，即将陷入惨烈的战斗中，纷纷欺上近前，以更大的阵势，在外围将十二尊铜人团团围住。 铜人们四下打量，有些犯迷糊。 “这是……被包围了……” “妖尊，你没事吧。”九婴隔着铜人，恭敬地问道。 蚩尤无奈，“你应该问这群无脑的煞笔有没有事？战又不战、滚又不滚，像一根根木人桩子杵在这里。” 各族生灵化身吃瓜群众，静候事情的发生发展。 在他们第三视角看来，蚩尤已被铜人们包围，铜人们又被蚩尤的下属大妖包围。 若是发生战斗，无疑是最精彩的。 “登上高山观虎斗，坐在桥头看水流。”这样的场景甚是唯美。 甚至有的生灵已经开始出言怂恿，喝骂铜人欺妖太甚，就连堂堂蚩尤妖尊都敢围攻。 蚩尤之名如雷贯耳，这些铜人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但是，铜人注定是没有完整意识的生灵，他们原本就是由天下各国的兵器熔铸而成，具备凶煞之气与初阶兵魂，能自主进行战斗与防御，不像有血有肉的生灵一样充满七情六欲。 “蚩尤妖尊，这些铜人先前让我们吃尽了苦头不说，现在竟然还敢敌视你，揍就完了，千万别手软。” “铜人不识真神，连蚩尤妖尊都敢惹，不打废他们，都不知道妖尊的厉害。” …… 见双方都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依然没打起来，各族生灵主动为蚩尤站台呐喊。 尤其是那些之前被铜人虐过的生灵，心中怀恨，此时喊叫的声音最大。 蚩尤放眼看去，呐喊者突然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看你们义愤填膺的样子，本相当感动，要不你们来帮我出口恶气，以后有机会我罩着你们。” 周围瞬间噤声。 开什么玩笑，之前遇到一两个铜人都被打得狼狈不堪，更何况现在还是十二个铜人。 以蚩尤的境界，几乎可以完虐这些铜人，但不代表其他生灵也能做到。 “干脆一点，要战就战，让本送你们回归铜铁疙瘩的形态，如果不战就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蚩尤一席话，令铜人气愤不已，依稀能够听到他们胸腔里海裂山崩般的撞击声。 但是，他们很有自知之明地选择了避退，叩开内羡门后便小跑着进去了。 各族生灵大失所望，“这些铜人太不争气，之前的强势与张狂哪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金色虫子再现 进入内羡门，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从仙池古路的末端到内羡门外，皆是在昏暗的地宫中探索前行，让人内心无比压抑，总觉得周围会有许多潜在的危险。 但是内羡门后的世界，宛如突然间回归到现世之中。 天高云淡、绿树成荫，虫鸣鸟叫，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入眼是一片豪华的宫殿群，骊山陵墓的宫殿群虽说是仿照帝都咸阳而建，但与历史记载的咸阳宫又有许多不同。 内羡门后面的地下宫殿群，不再是以‘大朝正宫’唯尊，而是以寝殿为最高规格的宫殿建筑。充分体现了古人“事死如事生”的说法。 偌大的宫殿群，被垣墙里里外外分成三层，最外层共有十道宫门可以进入，这都是为了方便臣子们上朝而设。 黑袍男子带着云杉从北门进入，正面看去，最里层至高处，便是寝殿了，传说中始皇帝的棺椁就安置在里面。 寝殿高大宏伟、无论从城墙外的哪个方向，都能一眼看到寝殿的所在，但是要穿过三重的殿宇来到寝殿，普通人却需要至少半个时辰才能到达。 “四鼓咚咚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 这是古代官员们上朝时的生动写照，官员四鼓（凌晨两点左右）就起来穿衣准备上朝，但到了午门这个地方都还嫌迟，足见古代皇城之辽阔、道路之迂回。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进入皇城内部，云杉奋力挣扎，这种被人裹挟的感觉，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体验都非常糟糕。 “哦，是啊，你自己有手有脚，我凭什么还要带着你走，额外承担你的重量。”黑袍男子像是很认同云杉的说法。 云杉无语至极，心中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凭什么带我走，你自己没点逼数吗？难道是我求你这样。” 黑袍男子在云杉的肩膀拍了一下，云杉瞬间恢复了自由之身，正当他想要从忧患谷中唤出虚空兽小黑带着自己逃跑时，默然发现自己全身修为都被黑袍男子封印住了。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妈蛋，这孙子做事真是小心翼翼、滴水不漏，就连我这区区第三境“锻骨境”的小修士都要提防。”云杉心中暗骂，其实他很不想说脏话，但是黑袍男子的所作所为，让他找不到任何好言好语加以形容。 城内空空荡荡，见不到一个活人，天上虽然有太阳，但云杉依然忍不住连打了数个寒颤。 “城中到处都是机关，你最好跟紧我，否则以你现在的状态，下一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谢谢你啊，这什么鬼地方，明明艳阳高照，但却总是冷飕飕的？” 黑袍男子侧着头看向云杉，发现云杉身上就穿了两件单衣，在如此清冷的环境中，修为又被封，确实难以抵挡。 他随手取出一件黑色的袍子扔给云杉，“先披上吧，你还有大用处，可不能冻死在这里。在内城，你所看到的日月星辰都是假的，不过是大手笔的摆设而已。” 云杉将袍子凑在鼻端嗅了嗅，眉头拧的像麻花一样，许久之后才披在身上。 “怎么有股女人的脂粉气？” “爱穿不穿。” “哎我说，这是不是你的红颜知己穿过的？” “关你屁事。” “你这是多久没洗了，再捂一阵子恐怕都要臭了，一不小心就成了跳蚤窝。” “你烦不烦，脱下来，赶紧给我脱下来。” 正说着，黑袍男子就要去拉扯云杉身上的袍子。 云杉紧紧捂住袍子，撒丫子向前狂奔。 黑袍男子跟在后面，看到云杉脸上胜利的笑，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几百年来，他生活在黑暗中，心中只有畏惧、只有野心、只有精心算计，从未笑过。 成为方士以前，有人曾说他笑的好看，不管是敷衍还是真心，那时候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恍惚间，他的左手小臂发出锥心的疼痛，低头看时，一条成人拇指般大小的金色虫子已经从血肉中探出头来。 “你竟然起了恻隐之心。” 黑袍男子脸色煞白，“主上息怒，刚才差点着道了，多谢主上及时提醒。”他不敢做过多的辩解，金色虫子与他血肉相依，他的任何情绪波动，金色虫子都能准确地捕捉到。 这几百年他心如止水，性情阴鸷，整颗心硬如钢、寒如铁。杀人如麻时未曾动容，命悬一线时未曾恐惧，他活着，是为了完成崇高的使命。在他完成使命之前，他的主上，金色的虫子就不会容许他死去。 过去无尽岁月，他在孤独的夜里舔舐伤口，在虚无的幻境中畅想未来，当他心绪波动时，金色的虫子总会及时地出现，醍醐灌顶般助他解脱，一点点将他引上魔化的道路。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方才，他似乎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青春涌动的少年，年纪轻轻就得到始皇帝的亲近倚重。 他似乎看到自己面对匈奴时的豪气干云、无惧无畏。 他似乎看到始皇帝将五百童男童女交给他，让他到海外求取仙药时的渴望与信赖。 那一次，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候。 别君离亲出海去，回头已是陌路人。 寻药的经历，是他这辈子都不愿再提起的噩梦，两年后的回归，回来的是一个被魔化、被操控的大方士。 他有很多的委屈，太多的苦楚想要找始皇帝倾诉，但是回来却听到了始皇帝于两年前驾崩的消息。 他找到秦二世胡亥，想送始皇帝最后一程，到骊山陵墓中去见上一面，但却被胡亥以大逆之罪赶出了咸阳。 往事不堪回首，再见已非少年。 是云杉不经意的言行让他动了心、乱了情，想起来昔年的种种。 一切的情绪，都是金色虫子的养料，但黑袍男子一直在极力控制情绪，不想将虫子喂得太肥，否则离体之日，其代价可能大到他难以承受。 今日的情绪，足足让金色虫子肥了整整一大圈。 云杉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黑袍男子的变化。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寝殿正面的台阶之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铜棺镇宝座 内城地广物丰，殿宇错落有致，就像一副盛大的棋盘。 英雄到老终归佛，猛将还山不言兵。 寝殿前的台阶共有三十三级，暗含佛教三十三重天。这是一种理想化的救赎，儒家思进取，佛家行慈悲，道家重超脱，始皇帝在世时，佛教还未盛行起来，天下人追求儒道至圣。 但始皇帝统一六国，杀戮过重，担心为阴魂纠缠，就算寻得不死仙药也难以递千世可至万世而为君，因此受到少数佛教徒的影响，在寝殿设置三十三级台阶，每日走上一遍，以求得佛家慈悲之力的感化，消除身上的宿孽因果和杀伐戾气。 循着三十三级台上往上，云杉走到一半便停下脚步，后面究竟要面对什么难以意料，他目前的状态还是苟一些比较明智。 黑袍男子走到近前，呵斥道：“愣着干什么，往前走就是了。” 云杉注意到，黑袍男子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脸色比以前更加惨白。 “你没事吧，如果身体抱恙，咱们就先退回去休整一下，等其他生灵来打头阵。” 黑袍男子冷哼，“这是你无能懦弱的托词吧，我的身体如何不用你在意，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说罢，他当先迈过下一级台阶，已然走在了云杉的前面。 云杉小声嘟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黑袍男子转头，“你小子嘀咕啥呢，吕洞宾是谁，为啥会被狗咬？” 云杉霎时语塞，好一会儿才解释道：“我哪知道哟，管他是谁呢，我瞎编的行了吧，你不觉得这样说很顺口、很押韵吗？” “幼稚。”黑袍男子点评完，继续登临台阶。 云杉紧跟其后。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也在赌，他之所以会来到桃花源，完全是因为受了司马道子手下的人的逼迫。 当时的初衷是以他的身体为容器，将桃花源中找寻到的人界花主体部分带出去交给司马道子。 如今司马道子派来的人除了崔崇久还在到处蹦跶，其他基本上都死竭了，但是崔崇久是一个遮遮掩掩修行到高境界的宦官，一旦人界花到手，会不会交给司马道子、亦或是皇帝司马曜、亦或是自己留下还很难说。 这是太初时代之物，无论是对修行中人、还是对普通中想要延长寿命的人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来到内羡门后，云杉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地梳理了一番，发现这其中有很大的阴谋。 人界花在桃花源中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还有他自己太初混沌体的体质又是谁最先发现的？ 进入桃源村后，崔崇久为了争夺神药紫晶莲原形毕露，最终选择逃之夭夭。王府管家司马奕及其他被带入桃花源中的人先后死的死、消失的消失，但始终没有影响到对仙池古路、地宫人界花的探索。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人却总是在一定的时间节点内惊鸿一现，以言语相激、用人界花相诱，为他们指引前行的路。 浮空之城是踏上仙池古路的起点，古路上的仙池本身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其作用很像之前从桃源村进入望乡台所遇到的净世磨盘，都是为了吸收魂力、生命之能。 那些魂力和生命之能最终流向了何方？ 镜子城堡一直在炼化活灵又为的是什么？ 他们在浮空之城待了那么久，云杉他自己也曾得到城主申屠雄的嘉奖，但最后他们这些外来者被规则限制纷纷上路，但城里的原住民却安然无恙，是不是意味着申屠雄很早就与黑袍男子勾结在了一起。 还有竞技场背后的灵主，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莫非与黑袍男子也有着不可告人的利益交换。 云杉越往下想，就越是胆战心惊，黑袍男子处心积虑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若仅仅因为要得到人界花，根本不用如此兴师动众。 只需要将他掳走，带到这里就行，完全没必要布局数百年。 莫非其中还有不可告人的隐情或秘密。 一时间，云杉化身推理大师，边猜测边回忆，时而若有所悟、时而又觉得一切扑朔迷离，差点都搞得人格分裂了。 “你小子走快点，发什么愣。”黑袍男子在前面催促，云杉不得不加快脚步。 拾阶而上，很快就来到寝殿的正门，黑袍男子信手推门。“咯吱”，大门发出一阵沉重的声响，缓缓被推开。 大殿中的景象与云杉预想中的明显不同，所谓寝殿，顾名思义就是君王安寝睡觉的地方，理应陈设一些沐浴更衣、床铺帷幔之类的器具。 但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竟像是上朝的地方，与之前在阿房宫所见的景象颇为类似。 只是当时阿房宫中完全被一种规则所笼罩，将一群人的魂魄强行聚在一起，每日重复上演昨天的故事。 当下之大殿，空空荡荡，毫无生人的气息。 进门后，在正殿道路的两侧，坐着两排穿戴齐整的官员，他们瞑着双目，像是在沉思、又像是睡着了。 他们现在的状态很玄妙，魂魄早已离体而去，但身体依旧完好无损，活性十足。如果能够赋予他们魂魄，这些人应该瞬间就能醒转。 大殿十分安静，走在其中，只能听到一重一轻两种脚步声。 黑袍男子带着云杉从官员们身边经过，没有做丝毫的停留，他们的目标是常规情况下安置君王龙椅宝座的四方。 登上九级稍长的台阶后，中间是一副龙麟石刻，将台阶从中阻断，需要绕道两侧继续登上五级台阶，才能到达最上面。 这种建制，是受了《易经》的影响，身居九五之地，可成至尊之位。即所谓的“九五之尊”。 雕龙刻凤的龙椅宽大无比，上面摆着一口青铜棺椁。 外面的铜椁长四米、宽近两米，没有切面镶嵌的痕迹，应该是用特定的模具整个地铸成的。 这就是始皇帝的棺椁？云杉有些莫名的震撼，千古一帝威震古今，关于他的传说多到数不清，很快他就能见到始皇帝的真正模样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开棺椁，见龙棺 水银河翻卷着黑色的浪涛，偶尔有恶鬼探出头来，但已见不到可供狩猎的对象。 各族生灵已经进入内羡门，十二铜人进入内羡门不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黑袍男子的行事完全不同，各族生灵并未直奔寝殿而去，他们所经过的殿阁楼宇，都会进去探索一番，碰碰机缘。 说得冠冕堂皇一点，叫细致入微，说难听点，叫贼不走空。 寝殿是整个皇陵中最核心的地方，现在就算硬着头皮闯进去，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黑袍男子辛苦布局数百年，怎么如此轻而易举地让他们这些后来者获得最重要的好处。 在水银河边，蚩尤曾看过姬元凌手中的地图，默默记下了皇陵中各区域功能布局，进入内羡门行不到一刻钟，就带着九婴等大妖匆匆离开了。 他们的目标是内城军械库。 云杉之前所见过的兵甲库，只是陈放一般士兵铠甲、兵器的地方，昔日大秦搜集天下军械，也包含了诸子百家所掌握的神兵利器。 他从蜀山掌门玉虚真人那里得知，他的六神兵其中一件很可能就在皇陵军械库中。 得到这一消息，蚩尤对玉虚真人的评价大有改观，临行前称赞玉虚真人是“最可爱的蜀山人，总算办了一件人事。” 不过这样的夸赞玉虚真人似乎并不太满意，二百多岁的人被形容为“可爱”，总让人觉得别扭。 玉虚真人看蚩尤的样子，脸上露出一副看不惯又干不掉的表情。 不过，没再称呼他为小牛鼻子，就是极大的好评了。玉虚真人只能这样默默安慰自己。 封紫陌、玉虚真人、崔崇久等人，分属于不同的阵营，各自心里都有一杆秤，在这样的情形下，不可能走到一起，因此，当崔崇久提出与封紫陌同行之时，封紫陌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崔崇久冷哼一声，独自朝着南边的殿宇走去，留给各族生灵一个忸怩造作的背影。 大力牛魔族、魅族、蒲魔族等妖族、异族修士，也各自分道扬镳了。 白衣胜雪的姬元凌看向身边的女子。 “青璇师妹，咱俩可否同行？” 诸葛青璇拢了拢耳边的青丝，微微点了点头。“姬兄，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已经大大超乎预期，咱们是否能够活着出去都还很难说。当此之时，应当将此间经历想办法报告给家族。” 姬元凌深以为然，二人在原地休整片刻，将进入桃花源的种种记述下来，以秘术传回家族。随即二人双双上路，绕过七八座殿宇，直奔寝殿而去。 …… 寝殿内，黑袍男子跪在青铜棺椁前，连连叩首，极尽臣子的礼节。 云杉站在其身后默默看着，表情无比严肃。 “帝王面前，安得站立，跪下。”黑袍男子厉声道。 云杉后退几步，并不妥协，回怼道：“我为何要跪？你与他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他是你的君主，你向他下跪理所应当。我生在后世，东晋朝堂最高处所坐的那个人叫司马曜，而非秦始皇。” 黑袍男子难得地没有强迫，行完跪拜礼之后便站起身来。他的双手一遍遍摩挲着铜椁，眼中有悲戚、亦有期待。 数息后，黑袍男子用力去推铜椁上面的盖子，按说以他大乘境的修为，推开重逾千斤的椁盖丝毫不费力气，但是那盖子却纹丝不动。 黑袍男子表情一滞，愣在原地，看来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顺利。 他绕着铜椁仔仔细细的看了两圈，又朝不同的方向去推椁盖，结果仍是毫无寸动。 青铜棺椁浑然一体，严丝合缝，无论怎么推，都无法将其推开，倒像是铜水整体浇筑而成的。 事实上，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在古代有些王侯将相因担心自己去世后尸体被盗，还真出现过将棺材外面的铜椁整体浇筑的先例。 装殓尸身的棺材放进去后，直接将铜水灌进去，这样浇筑出来的棺椁便永久地连在了一起，从外面看，就像是一件造型别致的青铜艺术品。 尝试了几次之后，黑袍男子有些犯迷糊，以他对始皇帝的了解，绝不会发生整体浇筑的情形。 始皇帝是有志于长生久视、主宰天下千万世的人，对不死的渴望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绝不会因为考虑盗墓贼的因素而将自己的尸身永久封铸。 就算是驾崩，也还存有一丝丝的念想，认为海外求不死药的徐福终会带着不死药回来，将他救活。 这很不合理。 当他转身之时，正好看到云杉像个局外人一样抱着手静静地盯着他看，顿时老脸有些挂不住。 “要不要强行用暴力的手段将其破开”，这念头在黑袍男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将魔刀龙牙取出，在铜椁四周的缝隙间撬了几下，有的地方被他撬下很多铜屑，但依旧没能撬开。 “你来试试，看能不能将其打开。”黑袍男子向云杉招了招手。 “我？”云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暗叹“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会认为我有能力办好他所办不到的事情呢。” 云杉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目光扫过每一个细节之处，又尝试着用力推了推，结果如黑袍男子一般，根本无法将椁盖打开。 云杉后撤，停靠在一边，等待黑袍男子过来继续尝试。 但黑袍男子很无语地说道：“好好寻找突破点，你就捣鼓了这几下，也太随意了。” 无奈之下，云杉只得再次上前。 他现在修为被封，只能以普通人的方式东瞧西看。 本来没有抱任何希望，但还真被他找到了突破点。 他发现铜椁上面的图案纹路并非像看上去那么杂乱无章，而是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布。 若将上面五种神兽刻图的眼睛划线延长，就能找到一个相交的点，这个点所在的地方正好有淡淡的凹槽。 云杉在脑海中仔细回想，进入寝殿后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与其吻合。 仔细回想之下还真有。在台阶下方的宫灯旁，有一个尺长的钳子，这物件通常是打整灯芯用的，但其顶端的造型，似乎与凹槽很吻合。 云杉将钳子取来，将其一断按在凹槽之上，突然就听到一阵机关活动的声音，按入凹槽的钳子往里面伸进去了将近一公分。 黑袍男子眼神一亮，看来云杉还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稀里糊涂地找到了机关。 云杉握紧钳子入手的一端，沿着顺时针方向拧了整整五圈，才感觉再也拧不动。 黑袍男子会意，用力在椁盖上一推，果不其然，青铜棺椁外椁的盖子，被缓缓地推开了。 二人心跳加速，纷纷看向里面的紫木龙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准帝扶苏 紫木龙棺，是用一段完整的紫木挖空树心雕刻而成。最前端雕琢出一颗龙头，龙眼处内嵌两颗夜明珠，乍一看上去栩栩如生。 整口龙棺单看外形，宛如一条匍匐在地上的东方神龙，龙头微微向上昂起，自龙的脖颈处一直往后大约两米的部分，就是棺中人的殓尸地。 始皇帝嬴政，也称为赵政、祖龙。他的尸体殓入龙棺之中，恰好印证了其身份传说。 与打开外椁的粗糙手法不同，黑袍男子小心翼翼地取下七颗镇棺钉，而后缓缓地推开棺盖。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棺盖被推开的刹那，云杉的目光扫过棺中人的身体。 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尸身保存相当完好，几乎可以用“如在安睡”来形容。白皙的面容、短短的胡须、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根本不像什么征战六国、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反而像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他身材颀长，穿着一身黑色缀金龙纹袍，双手自然地扣在胸前。 “没想到历史中的始皇帝竟如此年轻秀雅，四十九岁驾崩，还能保持这般年轻的容颜，若非亲眼所见，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云杉不禁感慨连连。 一旁，黑袍男子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震撼，整个人呆在原地半晌不语。 云杉见状，也未打扰，横贯五六百年历史的会面，一时有些失神也是理所当然的。 许久之后，黑袍男子合上棺盖，显得失魂落魄。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为何是这样的结局。” 云杉：“……”，心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自第一次接触到黑袍男子起，还从未见他如此状态，就像一个意气风发的人突然遭受了变故，精气神受到剧烈震荡，变得颓丧而无助。 “你怎么了？见到心心念念的始皇帝，不是应该激动吗？”云杉小声问道。 黑袍男子闭上眼，极力平复心情。 而后才开口道：“他不是始皇帝，布局了数百年，忙活了几个月，精心算计一切，却出现了偌大的失误，这一切的根源，只因为我当年没有进入过骊山皇陵。难怪胡亥不让我到皇陵中祭拜，原来，他早已经瞒天过海将始皇帝的尸体暗自转移了。” 云杉听得满头雾水，“这不是始皇帝，莫非是秦二世胡亥？” “不，也不是胡亥，他是公子扶苏。那个最应该坐上皇位、却因为被赵高、胡亥算计而自绝于上郡的人。” “难怪”，云杉乍一看到棺中人，会觉得有些诧异，原来并非始皇帝本人。 扶苏，是始皇帝的长子，也是始皇帝钦定的正统继承人。 传闻扶苏刚毅勇武，为人宽仁，很有政治远见。因为“焚书坑儒”一事直言进谏，触怒了始皇帝，被发配到上郡，协助大将蒙恬修筑长城、抵御匈奴。 始皇帝三十七年，他感觉自己命不久矣，再次巡行天下，找寻长生不死之药，行至沙丘时病重，便让中车府令赵高写遗诏给扶苏，让其将兵权交给蒙恬，赶快回咸阳主持丧事并继承帝位。 遗诏已经写好封存，还未来得及发出，始皇帝便溘然长逝。赵高和丞相李斯等人与胡亥阴谋篡改秦始皇的遗诏，立胡亥为太子，承继大统，并伪造遗书赐给扶苏，逼令扶苏自尽。 本来蒙恬劝他再去请示，了解清楚具体情况，但扶苏是至孝守信之人，见此诏令心灰意冷，当即自杀身亡。 扶苏一死，胡亥心中大定，在赵高等人的支持下登基，为始皇帝治丧。 历代相传，扶苏死后，就地安葬在上郡，没想到，他的尸身会被移放到这个地方。 这究竟是某些人的恶作剧，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如今已经很难澄清。 紫木龙棺，只有帝王才有资格配享，将扶苏葬于紫木龙棺之中，多少有些不合礼节。 尽管扶苏是始皇帝亲定的继承人，但毕竟没有登上君王之位，只能算是准帝，在那样一个万事讲求礼仪，等级森严的时代，如此葬礼是违大逆的。 况且，当时上郡作为对敌的主战场，蒙恬是武将出身，对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不可能让人大肆找寻紫木制成龙棺。 也就是说，扶苏下葬在上郡不久，便有人将其尸体挖出运送到此地。按照胡亥与扶苏的关系，几乎没有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那么又会是谁呢？ ……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有答案。片刻的调整，黑袍男子已经接受了现实。 “不，不对，始皇帝花费三十九年打造骊山陵墓，不可能是为了让其他人鸠占鹊巢，他自己一定还在寝殿中，但是，又会在哪里呢？”黑袍男子喃喃自语。 如今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整个寝殿中最有可能安置始皇帝棺椁的，他们之前将青铜棺椁、紫木龙棺当成是始皇帝的陈尸地，若非黑袍男子当年见过始皇帝与扶苏，完全会像云杉一般将其当成始皇帝。 “找到始皇帝和找到扶苏，不都一样吗？你究竟要做什么？”憋了很久，云杉终于说出心中的疑问。 这一路上，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黑袍男子一心要寻找始皇帝的尸身。 “你懂什么？扶苏和始皇帝是两个人，能一样吗？始皇帝驾崩后，有人将人界花主体部分放在了他的身上，找不到始皇帝，就找不到人界花。” 黑袍男子的话，让云杉更加疑惑，他自己就曾是人界花的受益者，当时在虎牢狱中，他差点就被狱卒杀死去找阎王报到了，生死攸关之际，葛洪将一片人界花瓣送入他的体内。 仅仅一片人界花瓣，不仅将他救活，还打开了他身体的许多“门”，将他领上了修行的道路。 云杉不明所以，“相传人界花具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功效，有人界花的主体部分，完全可以将始皇帝救活，甚至让其拥有无比高深的修为。” 黑袍男子摆了摆手，“你所说的都是江湖传言，当不得真，人界花虽然有奇效，但也只能救活刚死之人，对于那些死去很久的人，只能凝聚肉身活性，保持肉身永久不坏。” 云杉恍然，“原来如此，人界花也并非万能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就像一个巨人在迈步，每一步迈出，都让寝殿一阵震颤。 第一百四十章 各族生灵参战 地下空间，一时间气氛无比压抑。 蚩尤一方，亦选择冷眼旁观。 上古内心深处有傲气，不屑于同妖族、异族结盟。 “地下空间狭小，去外面一战。”说罢，始皇帝带着黑龙、黑袍男子、十二铜人当先朝外面走去。 寝殿前的广场上，始皇帝一方，妖族、魔族、异族结成的临时联盟剑拔弩张。 黑龙咆哮，在开阔的空间内，身体已暴涨到上百丈长，始皇帝还未行动，但黑龙已经杀入敌方阵营。 蒲魔族群起而上，与黑龙战斗到一起。 一时间，龙吟声声，周围的空间中到处飘散着灰白的蒲魔飞絮，这些飞絮一旦找到生存的土壤，便会立即扎根下去，从扎根主体中汲取能量，完成一次蒲魔树的周期性生长。 黑龙的身上，飘满了大片的蒲魔飞絮，想要定定地扎根下去，但却被致密坚硬的鳞片阻挡住了。后来，黑龙的体表外放黑色的火焰，飞絮刚一落上去，就瞬间被燃成灰烬。 始皇帝对战大力牛魔族。牛遵为主导，其他族人从侧面夹攻。 始皇帝的长剑，具体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四尺长的剑体上，雕刻着北斗七星纹路和“鹿卢”二字，寒光熠熠，锋锐无比。 一剑刺出，伴随着风雷之声，青色的剑芒先剑体一息击中目标，牛遵以大力牛魔拳格挡，但被剑芒影响偏离了方向。 鹿卢剑刺入牛遵身体一尺多，再前进一寸就能将其身体刺穿，遗憾的是并未刺中要害，但是这一剑已经让牛遵心惊不已。 说时迟，那时快，牛遵一拳轰在始皇帝的胸口上，巨大的力量如海啸一般向始皇帝席卷而去，始皇帝被震得后退了三四米才稳住身形，但身体毫发无伤。 牛遵的拳头在空中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看着始皇帝，方才的一拳少说也有千钧之力，对于一般修士早就被打得骨断筋折了，但对方却毫发无伤。 不远处，蚩尤诧异地说道：“人界花果然是禁忌神药，就算是对死物也有奇效，短短数百年的温养，竟然直接让一个从未踏上修行路的人肉身成圣了。” 始皇帝如今的体质，可以被称为后天圣体，肉身无双，距成为人界之巅的最强者，只欠缺强大的魂力及修行功法的辅助。 另一边，魅族被十二铜人盯上，才交战了不到半刻钟，魅族就被完虐了，这群擅长魅惑控制的生灵心中无比憋闷，铜人没有七情六欲，完全操控不了。 任何魅惑之术作用在他们的身上，就像泥牛入海一般，顷刻间消失不见。 刚猛的拳头、不困于心的特性，将一群看起来弱不禁风、楚楚动人、腰肢纤细，具有无双容颜的女子打得鼻青脸肿，甚至有好几个魅族女子的身体都被撕成了碎片。 好在他们是魂体，并非真正意义上有血有肉的生灵，只要魂力还维持在一定的范围值以内，就不会香消玉殒。 但是，十二铜人实在太血腥暴力了，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数论攻击之后，一个个魅族女子魂力过度消耗，都像是饱经摧残、弱不经风、气血暴亏的海鲜商人。 她们也想以夺舍的方式占据十二铜人的青铜之身，抹除记忆后炼制成可堪己用的青铜傀儡，若是这般，他们全族的战力将有质的提升。 出师未捷身先死，暴揍之后变老实。 十二铜人凭借强大的实力，让魅族的小算盘彻底落了空。 将魅族打到毫无战斗力，十二铜人加入到与大力牛魔族的战斗中。他们的骤然加入，令大力牛魔族压力骤升。 在他们与魅族的战斗过程中，始皇帝让大力牛魔族深深体验到了什么叫绝望。 就像一群恶人气势汹汹而来，结果被一个刚刚会走路的孩子拎着大棒子以不成熟的招式追着打，还偏偏拿他没办法。 始皇帝原本没有修为，若非要找点与战斗相关的特征，只能说是勇武过人。 但对方是一群非常强大的修士，一刻钟过去了，竟然拿始皇帝没有办法，完全打不动。 这就是肉身成圣的可怕之处，哪怕没有惊世修为，也足以横行世间。 始皇帝手中的鹿卢剑，每一剑挥出，都有星辰之力与之相佐，他渐渐适应了这一具新的强大的身体，内心不由得啧啧称奇。 他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徐福，发现对面也在注视着他，眼神相接之际，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将这一切的改变，完全归功在徐福的身上。但他不知道的是，让他身体无比强大的根源，是他驾崩后某人在他体内植入的人界花主体部分。 徐福之功，只在于用他生前分离出的血液和魂力将他唤醒。 他不知道人界花的存在，也不知道历史流迁，五六百年已经过去。 黑龙咆哮，五爪撼天动地，蒲魔的万毒锥、飞絮等攻击都无法突破黑龙的防御，一时间有些焦躁。 更令蒲魔族难以承受的是，黑龙的移动太过迅速了，很多时候招式法术刚打出去，黑龙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的攻击变成了投放空技能。 徐福左臂上，钻心的疼痛之后，金色虫子突然间变得狂暴起来，疯狂地吸取徐福身上的修为、命能和力量。 “主上，你这是……，为何吸取我的修为，这几百年来，我为你忠心耿耿、出生入死，你怎能这样对我。”徐福万分惊骇，金色虫子的所为让他始料未及。 “你存的最大价值就是帮我不断地积蓄力量，当一切条件成熟，你当然是第一个为我献身的人了，不过，念在你兢兢业业的份上，我不会杀你，还要留着你当我成就伟大事业的亲历者、见证者、参与者，你辛辛苦苦布局数百年，若是不让你看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岂不是很无趣。”金色虫子一边鲸吞牛饮吸取黑袍男子的修为，一遍为黑袍男子答疑解惑。 黑袍男子想要反抗，但身体被金色虫子施法控制住了，完全不听使唤。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黑袍男子面色灰败，心中万念俱灰，曾经他推演过自己的结局，虽然不见得能够善终，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被自己誓死效忠的主上从天堂推向地狱。 第一百四十六章 蚩尤战扶桑 再耗下去，对自己很不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扶桑鬼祖在脑海中已经规划好撤退的路线。 或许，真应该听从阴长生的建议，尽早撤退，就不会有现在这般尴尬的处境。 他上前几步，发现各族生灵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随着他身体的移动，其他生灵也在转移。 与其他生灵不同的是，封紫陌此时并未参与围困扶桑鬼祖，独自在一旁端着个乌金圆盘认真捣鼓。 天机盘，能够借此推演天机，可移形、亦可削福，是封紫陌的本命器物。他现在正在极速施法，朝天机盘灌注灵力。 他对扶桑鬼祖的状态最为清楚，虽然蚩尤以裂地斧斩断了扶桑鬼祖的身体，但要杀死扶桑鬼祖却几乎不可能。 一旦扶桑鬼祖缓过劲来，对天下来说将是莫大的祸患。 他自忖无法与扶桑鬼祖抗衡，只得借助外在的非自然的力量。 灵力汇入天机盘，上面的龙头指针飞速旋转，龙口中喷吐出白色的雾气，流向整个天机盘。 在力量的补充与转化中，天机盘泛起强烈的乌光，对应天地山川“三山五岳”位置的区域，先后被点亮。 现实世界中，五岳至尊泰山发生剧烈的震颤，山中出现多处远古祭祀封禅之地，有金泥银绳、石泥金绳封印的玉册破土而出，悬于泰山之巅。 这是远古、上古时期封禅典礼所留之物，千万载岁月悠悠，依然痕迹未消。 山中，有强大生灵觉醒，发出愤怒的嘶吼，有猛禽惊惧入云霄，双翅舒展，若垂天之云。 泰山神祗从沉睡中复苏，神识扫过泰山的每一个角落，于时所有凶禽猛兽、蛮兽异族皆伏在地上颤抖不已。 这样的情形，不唯泰山，黄山、嵩山、衡山等三山五岳，异变也正在发生。 司天监，负责监管天地山川的官员心颤不已，第一时间将此事报知太师司马道子。 半月以来，皇帝司马曜被冠之以“病体难支”的理由长居寝宫，再没主持过朝政，司马道子以太师之身暂掌朝政，在龙椅之侧专门安置了一把太师椅，每日司马道子临朝，高坐太师椅上听取各路官员奏议，神采威仪与皇帝不相上下。 只是，他始终还未迈出那一步，倘若他坐上了龙椅，朝廷中所谓的忠臣义士必定群起弹劾反对。 坐上龙椅，承嗣帝位，只是早晚的事，并不急在一时。 听到司天监官员的奏报，朝堂上的清流御史、皇帝司马曜的死忠官员立即排众而出，痛斥司马道子包藏祸心、把持朝廷，动摇了两晋江山。 司马道子目光扫过这些人，心中已经想好了他们的归宿。 “司天监乃是我朝掌管天文算历、天下山川物象风候的重要机构，司天监的职能与地位必须加强，不能削弱，从即日起，司天监正式提升为皇帝直属机构，专门对皇帝负责。” 一时间，满朝文武面面相觑，这司马道子也忒不是东西了，他自己兼任司天监监正，想尽办法巩固司天监的势力。 如今的司天监，与司马道子简直沆瀣一气，长此下去，不动摇江山国本才怪。 但是，百官也只能在心底里骂一通罢了，如今的形势人人自危，稍有不慎就会被罢官杀头。 他们瞟了一眼刚才喝骂指责司马道子的人，脸上有同情怜悯之色。 今日的朝会，可能是他们最后的自由了，之后是生是死，完全听由司马道子的安排。 “三山五岳有变，天下必然震动，各位官员食君之禄，就必须忠君之事，此时此刻，更应该杜绝猜疑，消除嫌隙，同心谋事，稳固我朝江山，凡是无端生事之人，皆要从重处罚。”司马道子边说，边向殿外的武士递了个眼色。 在百官的注视下，原先出言不敬的人都被武士们架了出去，不知下场如何。 …… 骊山地宫，封紫陌面露喜色，三山五岳之神已经有所感应，扶桑鬼祖的图谋，需要搭上整个人界，有悖于天下苍生生存之道，已经不能用倒行逆施来形容。 那些被封禅的神祗，绝不可能听之任之，坐以待毙。 扶桑鬼祖审时度势，如此情形要抽身出去，几乎不太可能，且不说各族生灵如豺狼环伺，目不转睛地盯着，只要他一表现出撤离的动向，蚩尤绝对会第一时间杀来。 “以我之名，身化扶桑。”扶桑鬼祖口中念念有词，整个人开始变得虚淡，逐渐转化为一轮耀眼的大日。 强烈的光线，辐射向四面八方，昏暗的地下空间霎时间被照得敞亮，大日冉冉升起，初时温度还堪忍受，片刻的功夫，地下空间的温度就升到二百多度，有修为稍弱的生灵当即身体自燃，凄惨的叫声传出数十里地。 渐渐地，随着温度的不断升高，地下空间的土石也抵挡不住高温的灼烧，变得赤红一片。 终于，地下空间的上层建筑也受到了波及，顶部塌陷，大片红通透亮的土石从上面落了下来。 扶桑鬼祖变成了扶桑大日，那是光与热的源头，蚩尤风驰电掣杀来，还在二十米外，体表天镜盾化成的铠甲就被烧红。 这点温度对蚩尤的之体来说算不得什么，塌陷之后的地下空间已经不复存在了，如今各族生灵都出现在上层的地宫中。 蚩尤身化百丈巨人，持裂地斧步步上前，铜斧高举，凌空劈下，大日被劈的滚落出去，三斧之后，大日碎裂，变成亿万碎块散落四面八方。 寝殿外的广场上，白发苍苍的徐福趁其他生灵不注意，好不容易自通道处爬了上来，但随着地底空间的塌陷又掉了下去。 徐福欲哭无泪，如今他的修为命能被主上扶桑鬼祖夺去，变成了毫无修为的人，哪里受得了大日的灼烧，落地之后身体便被点燃，凄厉的惨叫才发出一息时间，整个人就被烧成了灰烬。 就在这时，有一道人影从其旁边经过，亲眼见证了徐福的消亡，忍不住叹气摇头。 “城主府相见之时，你是何等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而今灰飞烟灭，却是如此的卑微无助。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身为华夏子，却忠扶桑鬼。你有今日的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第一百六十五章 狩猎乌金猪 广陵郡射阳县，云杉从梦魇中缓缓睁开眼睛。 老旧的房屋看起来已经有好些年头，虽然历经了岁月的沧桑，但仍被收拾的干净整洁，墙上挂着狩猎的工具，还有一些动物的骨骼做装饰。这是典型的猎户之家。 “头好痛”，云杉努力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仿佛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是从眼前这座小屋中开始。 想了半刻钟，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云杉将上半身被子掀开，蜷缩起双腿准备下床，但感觉双腿酥酥麻麻的，有东西压在上面以至不能动弹。 他伸手往下摸去，有暖和光滑的皮肤，有柔顺的头发，还有带节奏感的呼吸。 云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直起身坐了起来。 他看到一个年龄比他略小一些的少女正头枕着床沿睡着了，重心压在他的腿上。 “妹子……妹子……”，云杉伸手碰了碰少女的头。 少女眼皮和睫毛轻跳了几下，几次尝试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与云杉相对，霎时间羞红了脸。 “你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秦媃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股脑儿地说给云杉听。 云杉一脸茫然，觉得匪夷所思。 剑齿虎驮着他，将他交给秦媃的父亲秦浩，听着就有些刺激，那剑齿虎莫不是有特殊的癖好，改了吃肉的脾性，反而热衷于治病救人了。 秦媃想了解云杉更多的情况，好奇地问道：“小哥，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出现在森林深处。” “我除了知道自己名字叫云杉，其他的完全记不起来。” “哦，那可能是之前头部遭受过重创造成失忆，慢慢就会好的。” 二人闲聊间，秦浩和苗翠兰夫妇也进入屋中，嘘寒问暖之后，搀扶云杉下床，为云杉准备饭菜。 这是一户朴实的人家，待人接物极为真诚。 十日后，云杉身上的伤势尽去，但记忆方面的问题，并没有半点好转。每到半夜他都会做噩梦，梦到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被拐卖到青楼，恶毒的小厮、管事经常用鞭子抽她，小小年纪身上伤痕累累，经常一个人蹲在墙角哭泣。 小女孩叫她哥哥，问他什么时候去接她。 每日清晨，云杉都感觉眼部胀痛，枕头湿漉漉的。 这一定是缺失的那部分记忆，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他越是想找回，就越是头昏脑涨。 半月后，他想离开这里到其他的地方找寻记忆，但是天涯茫茫，找不定具体的方向。 在这段时间里，他感受着秦浩一家人的善意和温馨，那种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生活方式，让他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会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若这便是他的原生家庭，他一定乐在其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家庭里各有分工，彼此相亲相爱、远离是非争端。 他有安居之意，但现实容不得他偏安一隅，为了减少胡思乱想，这一日，他决定跟着秦浩进山去打猎。 秦媃帮他取来弓箭，为他捋了捋翻折的衣领，叮嘱云杉山中凶禽猛兽出没，要跟紧秦浩等等。 云杉点了点头，跟上秦浩的步伐。 相处中生出爱慕之心，苗翠兰隐隐察觉到女儿的心思，忍不住长吁短叹。 “阿母，你心中有事？为什么一直在叹气。” “媃儿，你喜欢云杉？” “哪有，阿母你再胡说，就不理你了。”秦媃羞红了脸，扭头跑回自己的屋中。 这一连串的言行举止，已经足以佐证之前的猜测，苗翠兰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实在的，二十多日的相处，他对云杉这孩子也是相当喜欢，但是她的心中一直有顾虑。 云杉的身世究竟如何？为何会失去记忆？ 她担心云杉之前头部受过重伤，若是将来病情恶化，会严重影响到女儿的生活。 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天下哪一对父母不盼着自己的孩子无病无灾、生活幸福呢！ 丹阳山自南向北横跨射阳县，风景秀美，山中多原始森林，还有珍奇动物、稀珍草药，造就了周围村镇居民靠山吃山的生活方式。 秦浩带着云杉攀援峭壁，进入丹阳山内部区域，这条路是进山的捷径，可以缩减一个时辰的路途。大部分地方道路狭窄，仅容一人通过。 “云杉，山中危险林立，你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保护好自己，万一咱们遇上了难以应对的凶兽，你万不可迟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逼近丹阳山深处，秦浩出言提醒。 “秦叔，咱们既然一起来，就要一起回去，我可不想做不义之人。”云杉拒绝了秦浩的善意。 秦浩感动之余，沉下脸来，“什么不义，那叫智慧，若咱们都交代在这里了，谁回去报信？能逃不逃，那是蠢货所为。” “秦叔说的都对，但我不认同。”云杉说罢，手持弓箭、腰挎短刀当先向前走去。 秦浩望着云杉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若云杉是他的儿子，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儿女双全，该有多好。 不久后，他们见到一头乌金猪，这是低阶凶兽，皮毛似乌金，嘴角的獠牙有一尺来长，跑动起来速度奇快。 乌金猪肉质鲜美、肥而不腻，是大户人家餐桌上的最爱，若拿到镇上，必定能卖个好价钱。 二人噤声，互相打着手势屏息凝神缓缓靠近。 秦浩眼神火热，弯弓搭箭，箭镞正对乌金猪的心脏。 就在这时，荆棘从中惊起一只苍鹰，搞着高空飞去。乌金猪受到惊吓，慌不择路地朝着秦浩这边奔来。 乌金猪虽然不善攻击，但毕竟是凶兽，秦浩连连后退，猛地射出一箭，箭体击中乌金猪左前腿。 乌金主彻底被激怒，身体瞬间暴涨了近一倍，荡起阵阵罡风扑向秦浩。 眼看距离越来越短，秦浩丢下硬弓，拔下腰间的斧头迎战乌金猪。 “秦叔快退，乌金猪皮糙肉厚，寻常的武器根本起不到作用。” 云杉提醒间，手持短刀冲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洗心草、烈焰蛟 这短刀，是在秦浩发现云杉之时，云杉的身上所佩之物，吹毛断发，锋利无比。 云杉记忆尽失，曾经掌握的功法战技起不到丝毫作用，看起来无半点修为，但他的三境的身体素质却是实打实的。 秦浩刚想叫云杉逃离此地，发现根本就来不及了，这是云杉第一次在他跟前展示实力，速度快到极致，转眼间就挡在乌金猪的身前。 他动作麻利，短刀划出优美的弧度，避开乌金猪前腿的撞击，刀体沿着乌金猪的颈部一直剌到命根子之后的部位，将乌金猪开膛破肚剖为两半。 乌金猪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烈挣扎了几下，就一命呜呼了。 秦浩眨巴着眼睛，被云杉的表现所震撼。 “秦叔，你没事吧。”云杉来到秦浩的身边，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秦浩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收拾完乌金猪的尸体，他们继续往更深处行进。 在路上，秦浩不吝夸赞之词，弄得云杉很不好意思。 “秦叔，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只是担心你在乌金猪的撞击下受伤，所以才鼓足勇气出手。” “云杉啊，你也不用过于谦虚了，射阳县是尚武的地方，你今天的表现，放眼整个射阳县，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来了。” 二人聊着天，沿途采摘了一些菌类山珍和草药，背上的包袱鼓得像小山似的。 偶尔也能见到其他狩猎者，彼此出于尊重象征性地点头示意，对方的目光总是会不自禁地瞟向他们背后的包袱。 时值正午，二人在一条小溪边捧些溪水喝下去，清凉霎时袭遍全身。这溪水是由高山雪水融化汇聚而成，清爽甘甜。 他们就近支起了火堆，取了两只山鸡、一只野兔、切了一大块乌金猪肉洗净放到火上烧烤。 一刻钟后，方圆四五百米都能闻到诱人的香气，秦浩取出随身携带的瓶瓶罐罐，将调料撒在上面。 云杉找了些材料，又赶制了五十多支箭分插在二人的箭囊中。 又过了许久，火上的烤肉已经变得金黄油亮，令人馋涎欲滴。 “云杉呐，别忙活了，快过来吃些东西。” “来了秦叔”，云杉来到火堆边坐下，忍不住赞叹道：“秦叔，你这手艺真是绝了，不出道去酒楼做大厨，真是可惜了。” 秦浩笑了笑，摘下一只野鸡递过去，“你小子还懂得拍马屁，快趁热吃吧。” 各自吃了几口，云杉感慨，“此情此景，要是有些酒就好了。” “你小子挺会享受啊，说来也巧，我的储物袋中正好有几瓶烧酒。”秦浩拉开储物袋，一口气拿出三瓶。 酒瓶外观看起来很粗糙，但里面装的酒却很香醇，二人饮酒吃肉，瓶子连连碰撞，很快就将食物消耗殆尽。 简单处理完痕迹，秦浩告诫云杉，回去后千万别说饮酒之事。 云杉郑重点头，做了个“我懂”的表情。经此一事，二人之间的感情愈发深厚。 后半日，他们在西面峭壁上看到一株洗心草，二人都很激动，但是峭壁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被浓厚的云雾所掩盖，采摘难度巨大。 洗心草，是可以滋养神魂的灵草，为修士的最爱，秦浩心里盘算，若是能够将这株洗心草摘来给云杉服下，说不定能够治好云杉失忆的毛病。 想到这里，秦浩将百米长的绳子一端系在峭壁上的大树上，另一端缠绕在自己身上，不顾云杉的反对，执意下去采摘。 洗心草距离峭壁上端大概五十米左右，秦浩刚下到二十米，突然感觉有阵阵热浪向他扑来。 起初秦浩并未放在心上，但随着身体渐渐下沉，这种灼热的感觉就越明显。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秦浩循着直觉看过去，霎时惊得面无血色，距他左下方十米左右的位置，有一条水缸粗细的烈焰蛟，长长的身体隐在峭壁的岩洞中，硕大的头颅伸到外面，近一米五长的红色信子吞吐不定。 “云杉，快、快……将我拉上去。”秦浩高声催促道。 在此期间，云杉一直仔细观察峭壁下的形势，他几乎还早几秒发现烈焰蛟，在秦浩呼叫之前，已经开始收拢绳子。 烈焰蛟目光狡黠地看着向上急速攀爬的秦浩，身体向外移动了二十多米，小半边身子已经暴露在外。 它并没有追杀秦浩的意思，只是加以震慑和驱逐，将头往洗心草的方向靠了靠，很享受地嗅着洗心草散发的香气。 这株洗心草高二尺左右，生有五片叶子，正中隆起一个小小的鼓包，要不了多久就会开花结果。 药材分九个品级，从低到高依次为凡、黄、地、灵、玄、天、神、圣、祖，五叶的洗心草已经达到灵级上品，一旦开花，就会立即晋升玄级，可遇不可求。 这条烈焰蛟已经死守洗心草数月，曾经有凶兽、蛮兽想要染指洗心草，但无一例外地都成了峭壁深渊下的冷尸枯骨。 洗心草是它早就预定的东西，任何掠夺者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洗心草距离成熟大概还需要十天时间，但周围已经有多股势力虎视眈眈，秦浩和云杉只是其中的一股，还有另外几股隐在暗中。 越到后面，它就越是谨小慎微，一旦追击而去，其他暗中潜藏的势力必定趁虚而入。 “秦叔，通过方才对气息进行感知，这条烈焰蛟已经达到二境巅峰，随时有破入三境的可能，不是我们所能应付的，咱还是走吧，免得将性命交代在这里。”尽管心有不舍，但云杉没有被天材地宝冲昏头脑。 秦浩面露苦色，“唉，真是不甘心啊，秦叔没用，若能帮你取来洗心草，你就能记起以前的事了。” 云杉拍了拍秦浩的手臂，“秦叔好意，云杉心领了，洗心草有强大的凶兽守护，非我们所能获得，当此之时保命要紧。” 秦浩终于下定了决心，“也罢，咱先到其他地方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碰到其他的天材地宝。” 计议已定，二人离开峭壁，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第一百七十章 再见同乡，怒血翻腾 很快，云杉便同剑齿虎王拉近了关系。 在此期间，剑齿虎王了解到云杉有意豢养噬金鼠，一通威逼利诱之后，噬金鼠乖乖地来到近前向云杉俯首，经过滴血认主，三境中期的噬金鼠正式沦为云杉的宠物。 夜幕降临，山林中时有飞禽走兽窜动，但在接近他们的刹那便鸦雀无声，畏葸不前，当然这一切都是剑齿虎王的震慑所致。 出了丹阳山，云杉向剑齿虎王挥手告别，本来剑齿虎王有意跟随在云杉的身边，但被云杉婉拒了，他觉得现在的实力配不上四境巅峰剑齿虎王这样的坐骑。 猛虎当啸于山林，而非行走在人群聚集的乡邑。 当他们将所有的猎物摆放在门前的空地时，秦媃和苗翠兰感到无比的富足，但秦浩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当次日的太阳升起，云杉就会离开。 这个被他意外中相救的身世离奇的少年，终究不愿意留下来，要去探寻自己的身世，要去更为广阔的天地中找寻自己的价值。 次日拂晓，苗翠兰在准备好行路用的衣物和干粮后，早早地起来扣响云杉的房门，但是久久没有回应，苗翠兰推门而入，发现云杉早就离开了，被子触手冰凉，叠的齐齐整整放在床尾。 得到云杉离去的消息，秦媃偷偷跑到房中，眼眶湿润。 十几年来，云杉是唯一的、在她家住了超过半个月的人，她已经习惯有个哥哥的感觉，甚至隐隐有一丝超脱兄妹感情的异样的情愫。 只是，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就过早地结束了。 山路艰难，水路迢迢，云杉踽踽独行，翻山越岭，跨河渡江。一路上，他见到了天地的广博，见到了星宇的无垠，见到了弱肉强食的生存现状，他的认知、心境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 那个常在梦中出现的叫云岚的小女孩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只要他闭上眼睛，就忍不住往更深、更坏的方面去想。 十日后，他来到一个集镇，饥肠辘辘的他看着地摊面馆的葱油面一个劲儿地咽口水，身上的干粮和食物已经消耗殆尽，秦浩给他的储物袋已经见底，当初离开时他将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了秦家。 集镇虽小，但很热闹，摆摊设点的商贩很多，物品亦相当丰富，但对他来说，也只能饱饱眼福，根本就没钱去购买，就连一碗汤面的钱都没有。 他现在身上最值钱的只有几块兽王的骨头，几套秦浩给的换洗的衣服，以及手指上的白玉戒指。 戒指从材质来看应该还不错，但是他不想变卖或者拿来换取食物，以前的记忆缺失严重，他完全想不起来这戒指因何得来，万一是父母或者其他至亲留他给的东西，亦或是寻找亲人的线索，一旦舍弃，可能让他错失许多宝贵的东西。 从镇口走到镇尾，看到了太多的美食，他的胃已经很不争气地开始抗议，但他还是决定先委屈它一下，毕竟囊中羞涩，实力不允许。 在拐角处，他见到一个渔夫装扮的人，身前摆着三口水缸，里面有各类品种的鱼，但人来人往，很少有人问津。 他的目光落在云杉的身上，突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云杉，你是云杉？离家半年多，你跑哪里去了。”渔夫焦岩激动地问道。 云杉转身，仔细地打量问话的人，这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身装扮透露出家境的贫苦。 “大叔，你认识我？”云杉心中诧异，现有记忆中并无关于此人的记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是你焦岩叔，就住你家隔壁，你小的时候我经常抱你，到我家蹭饭也不下五十次，那时的你可调皮哩，每当把你举高高，小雀儿一翘，就浇了我一头。”焦岩如数家常，提起了云杉的糗事。 “焦叔，我因为一些特殊的经历，有些记忆很模糊，你能不能多给我说一些过去的故事？” 焦岩点了点头，反正生意惨淡，索性就收了摊，将鱼缸寄存在旁边的店铺，领着云杉来到“羊老五”面摊。点了两大碗羊肉面。 云杉尴尬道，“焦叔，我这兜里比脸还干净，这面条……” “嗐，你这孩子，叔还能让你出钱？放心吃就是，咱虽然靠打鱼卖鱼淘生活，家里不宽裕，但也差不了这几个钱。”焦岩说话间，将筷子捋顺递了过去。 一碗面，窸窸索索瞬间下肚，看得焦岩心疼不已。失去父母的孩子，就连基本的饮食也得不到保障了。 云杉听着焦岩讲述的故事，在脑海中虚构家的样子。 桃源一梦，倏忽半年，物是人非事事休。 焦岩告诉他，他的父亲因为桃花源之事而身死，最终造成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母亲伤痛而死，妹妹云岚被不明来历的人掳走，他亦被朝廷官员威逼去桃花源…… 那个时常在他梦中出现的小女孩，果然是他的亲妹妹。那种血脉相连的感应，竟如此真实。 “焦叔，后来呢？有没有关于云岚的消息，或者关于桃花源中的变故？”云杉急切地想知道后续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焦岩欲言又止。 “焦叔，求你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在云杉一再的追问下，焦岩终于下定了决心，将云岚被卖到南阳郡教坊司，桃花源崩毁的传言一股脑儿地告知云杉。 “南阳郡教坊司……我的妹妹……云岚……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云杉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甲刺入血肉中，有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司马道子，纵然你归为太师，权倾朝野，我必斩你。武陵郡守邱义成，勾结阉人陷害我家，再见之日，必是你殒命之时，还有教坊司……”云杉怒血翻腾，暗自发誓。 “云杉呐，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咱们小老百姓，怎么斗得过当官的，这样的话在叔的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其他地方千万不要妄言，否则会让你遭杀身之祸的。况且，武陵郡如今已换了新的郡守，那邱义成自进入桃花源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无家去，建康城 焦岩生怕云杉虎里虎气地找仇家滋事，连连解劝道。 在焦岩的提醒下，云杉心中的心中的怒火渐渐得以平息。“焦叔，你啥时候返家，我想和你一起回家去看看。” “回家？可能你不太想看到家中的境况，听叔一句劝，你还是另到他乡谋生活吧。前不久听说京城的仙门、神宗、翰林院都在收徒，你若是真想为你的父母、妹妹讨个说法，不如去京城碰碰运气。”焦岩为云杉指点明路。 云杉眉头微皱，暗自揣测家中是否还遭受了其他的变故，否则焦叔不可能阻止他回家。 “焦叔，我回自己家，难道也不行吗？” “唉，怎么说呢！现在回去，对你百害而无一利啊。”焦岩接着道：“当日你离开家以后，第二天你的大伯云衡就搬了些东西去你家，还让几个家丁住进去，说是代为照管，其实乡里乡亲都知道云衡想要霸占你的房子，至于你的妹妹，我想你暂时不用担心，桃花源崩毁后，有许多修士都去过南阳郡教坊司，但都扑了个空，教坊司的老鸡婆说，云杉几个月前就被一个道士带走了。你就算要找，也很难找到。” 云杉冷笑，“还真是个好大伯啊，我这前脚刚走，后脚就开始行动了。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理由回去自找没趣呢。” 闲聊了小半日，夕阳西下之时，云杉告别焦岩。登上了去往建康的船，就连船费都是焦岩垫付的。 云杉心中暗自发誓，等有朝一日自己出息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一下焦叔。 京城路远，餐风饮露，云杉跋山涉水，终于在十三日后途径荆州，进入扬州地界。 这一路上，虽大多时候形单影只，但却很少遇到麻烦事，仅有一次，三个蟊贼正在追杀一对青年夫妻，被云杉恰好撞见，蟊贼担心走漏风声，将云杉视作必杀之人，结果被云杉反制，打得骨断筋折、连连叩头，这才放了对方。 扬州古来富庶，就连寻常的百姓都颇有家资，为了解决温饱问题，云杉有时也做些短工赚取报酬。 一进入扬州地界，就能看到一些衣着异样的修行中人，有的骑着坐骑在街上招摇，有的温文尔雅、举止端方，有的粗犷野性，看谁不爽都想挤兑。 京城居大不易。 进入建康城后，云杉忍痛选择一家花费高昂、人流密集的客栈住了下来，来到新的环境，他想潜伏下来先听听风声，探一探京城的局势。 半年多前，司马道子为了得到人界花，弄得他家破人亡，对方势大，短期不宜相见，不搞清形势，万一一不小心自撞枪口，那就悲催了。 况且，在报仇之前，他最想做的是拜入一个强大的门派，既能得到庇护，也能习得功法战技，为将来找仇家清算奠基。 不得不说，茶肆酒楼客栈是探听消息的绝佳之地，每日南来北往的客人，操着不同地方的腔音，将各地趣事要问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五日之内，云杉就大致了解了建康城主要的几大势力。 如今皇帝司马曜已经不管朝政，满朝文武唯太师司马道子之命是从，那些关于秽世邪龙的传言，随着司马道子的上位而消弭，司马道子俨然已经成为具有皇帝职权的重要人物了。 这不禁令云杉感到分外无力，在森严的宫禁守卫中，要杀死那金字塔最顶端之人，简直难于上青天。 尽管如此，云杉也不会在绝望中消沉下去，想要变强的意愿如同山火燎原，见风而动，一发而不可收拾。 朝云宗、太一门、孔院、仙剑宗、丹霞宗、鸿蒙殿、天武阁、神农门、剑侍山、合欢派、万花谷、天策府…… 建康城中势力错综复杂，各种修行道统‘争奇斗艳’，云杉开始选择修行之地。 在相继排除朝云宗、孔院、神农门、合欢派、万花谷、天策府等宗门后，他的目光聚焦于仙剑宗、鸿蒙殿、天武阁、剑侍山四个宗门之上，据说这四个宗门底蕴极为深厚，历史上曾出现过多位至强者。 孔院是儒家的自留地，天策府是军方的大本营。 这两个宗门虽然很强，但都被云杉排除在外。 儒道受人敬仰，可他实在没有静心去诵读理解儒家经典。军方是卫国利器，天策府修士经常要去平定战乱，但他不确定这个国家是否值得他去守护，尤其是司马道子执掌的那个国家。 仙剑宗、剑侍山以剑道立宗，鸿蒙殿、天武阁以武道传承，这些宗门在京城都有分支，与朝廷明里暗里有所牵涉，但宗门根基都在隐于奇山秀水之间。 云杉不确定自己适合剑修还是武修，但他的身体根基极为扎实，尽管没有功法战技制支撑，但肉身强度实打实的在三境之列。 寻常修士在摒弃功法战技硬碰硬的情况下，很难讨到好处。 于是，他决定到天武阁碰碰运气。天武阁的分阁在城西临水近山的城郊，距离皇宫三十里左右。 才出内城，就能看到一片古朴典雅的建筑群，那便是天武阁所在。 云杉悠然神往，当他来到近前，更情不自禁为之惊叹，这仅仅只是天武阁的分阁而已，竟然如此庄严气派。 尽管天气晴朗，但天武阁的楼宇殿阁之中仍然雾气氤氲，上空数朵彩云风吹不散，显得神圣庄严。 让人于敬畏中凭生向往之志。 近段时间以来是各宗门的招收门徒的黄金时间，朝廷专门在内城为各门派搭建了临时招收门徒的点位，各宗门也在自行招收门徒。 云杉没有去集中的点位，而是直奔天武阁宗门而来，担心大庭广众之下有仇家认出自己。 来到宗门前才发现，到天武阁拜师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从七八岁到四五十岁不等，有的修行尚未入门，有的已经达到二境、甚至三境的水准。 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对青年眷侣，他们也是奔着天武阁来的，若能够一并加入这强大的宗门，也算是人生之幸。 第一百七十二章 登临天武阶梯 天武阁传承久远，究竟始于何年何代，就连天武阁内门弟子也不得而知，除了那些销声匿迹的老古董，估计没有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若论综合实力，天武阁绝对是华夏公认的排行前五的存在，一些小门小派，往往以背靠天武阁这样的庞大宗门而自豪。 宗门前的广场上人来人往，身份高低各不相同，有的锦衣华服、器宇轩昂，有的衣着寒酸、愁眉不展。 “父亲，你说我能通过考核吗？越临近天武阁，我就越没有底气。”少年询问身边的中年人。 中年人不苟言笑，沉默数息，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自信说道：“你是咱们雪域的天之骄子，将来犵贡部落首领的继承人，要有睥睨天下的信心。况且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身边有我，身后还有三十万犵贡勇士为你呐喊助威。” 少年长出了一口气，目光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父亲，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修行，将来带领犵贡部落走出雪域，洗刷先辈们的耻辱。” …… 云杉与他们相距不远，听到这些对话，心中感慨万千，那少年的年龄看起来比他小了好几岁，没想到身上竟背负如此沉重的使命。 生于斯世，战乱不断、纷争不息，多少人在负重前行。 在通往宗门的道路上，几人欢喜几人愁，怀揣梦想而来的不计其数，但真正通过考验留在天武阁的却如凤毛麟角。 百分之九十的人，连成为外门弟子的资格都没有。其中不乏天资出众之辈，但在天武阁的考验跟前，依然被弃之如敝履。 越往前走，压迫感就越沉重，循着台阶往上走，仿佛有一股莫名的气劲横加阻拦，云杉猜测，虽然还没有到达真正的测试之地，但天武阁的考验早已开始。 修行之路，天资极其重要，但韧劲和毅力，才是决定一个修士最终成就的关键因素。 想到这里，云杉调整状态，以挑战者的姿态应对越来越强大的气劲，九十九级台阶，走到第三十级的时候，气劲突然间消失了，在惯性的作用下，云杉差点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随之有漫天的细雨纷纷降落，此山此景，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云杉不敢大意，料想新一轮的考验已经悄然降临。果不其然，这些细雨落在身上，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但久而久之，衣服越来越重，好比数个巨大的铅球挂在衣角之上，每迈出一步都感觉重若千钧。 雨越下越大，云杉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打湿，衣服与皮肤紧紧贴在一起，黏稠稠、湿漉漉的，就像是倾倒了半干的血液，让人浑身不自在。 “撕拉”“撕拉”衣角的负担加剧，导致肩上的布料被撕裂，云杉纵然拥有修士三境的体魄也有些吃不消了，每迈出一步，他都感觉台阶镶嵌的石块发出阵阵颤动。 看着上面五十多级台阶，云杉神情一怔，百思不得其解，这天武阁在宗门前设置这样的台阶，到底是要挑选弟子，还是为了杀尽拜门的修士，如此难度，恐怕能够上去的寥寥无几。 云杉发现，今日想要拜师的人虽多，但是却无一人登临台阶。 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云杉的一举一动，似乎是想拿云杉做实验，以云杉拜师成功与否来检测天武阁设置关卡的难易程度。 云杉心无旁骛，并未受到外界的干扰，凡事不做则已，一旦决定去做，就要努力做到极致，他慢如龟速，向着最高的台阶挪动脚步。 一刻钟过去，云杉身上的衣服大多被撕裂了，此时的他看起来更显落魄，就像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在九十九级台阶的尽头，有三四个年龄与云杉相仿的童子，他们见到云杉来到第六十级台阶，宛如白天见鬼一般吓得跑开了。 登临第六十级台阶之后，天雨消失，那坠得他筋疲力竭的如“铅球”一般的东西，也顷刻间荡然无存。 云杉内视己身，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如初，根本就没有被撕裂的痕迹。他会心一笑，之前种种经历，果然是天武阁的考验。 不知何时，在九十九级台阶尽头，一白袍老者立于其上，宛如九天临尘的谪仙，仙韵流转，道骨伟岸。 他的目光飘然地落在云杉的身上，瞳孔中闪烁金芒，在老者的操控下，金芒化成千百条细线向云杉席卷而去，眨眼的功夫，便将云杉捆绑得结结实实。 刚刚脱离苦海的云杉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如深陷泥沼一般，使尽浑身气力，怎么也动弹不得。 云杉不知道的是，九十九级台阶之上的老者早已变了脸色，由最初的云淡风轻转变为惊诧万分。 之前的金芒细线，是他洞察之力的具现，他在云杉无知觉的情况下深入了解云杉的过往和经历。 但是，云杉身上纷繁复杂的因果线，以及被至强者故意遮掩的痕迹，令老者震惊不已。身为天武阁阁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竟有如此复杂离奇的遭遇。 他怎会看不出云杉的状态与潜力，眼前这少年若是悉心培养，注定会成为天武阁中一颗耀眼的星辰，然而，那些神秘复杂的因果线条，会不会在有朝一日给天武阁带来灾难，他惜才爱才，但也心有犹豫。 老者并未显化真身，云杉未见其存在，但直觉告诉他，有强者在以神秘力量审视他的状态，就像一只羸弱的兔子被老虎直勾勾地盯着。 这种感觉令人生厌。 望着最后三十九级台阶，云杉自我加压鼓劲，父母的身死、妹妹云岚的不知所踪成了他心中难以言表的痛，为了做自己想做之事，为了手刃那些自命不凡、视他人生命为草芥的权贵，前路再艰难，他也要硬着头皮一鼓作气地走下去。 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 后面的台阶如闲庭信步，毫无障碍和阻力，云杉蹬蹬蹬向上攀登，霎时便来到第八十一级台阶。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中之龙 天武阁台阶前的广场及周边的回廊上，但凡有人之地，在经历过阵阵窒息后，热烈的欢呼声如惊涛骇浪般涌来。 今日之事，注定会载入修行史册，传为人间佳话，在天武阁开宗立派以来，除了初代的阁主之子，从无一人能够抵临第八十级台阶。 那人曾被公认为有成仙之姿，奈何时运不济，还未成长起来就遭遇了史无前例的黑暗动乱，最终喋血殒命。 云杉站在第八十一级台阶之上，默默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此处的天地元气浓郁如水，千百条元气之蛇争先恐后地往他的身体里钻。 云杉没有排斥，这些元气之蛇对他的身体并无害处，相反地，能够极大地改善他的身体素质。 循着台阶向上看去，隐隐可以看见尽头雕梁画栋的宫殿，毗邻京师重地，加之有朝廷的资金支持，无论是天武阁还是其他宗门，都建得恢弘大气，甚至有些奢靡。 半个小时后，云杉感觉自己肉身的强度有了质的提升，当然，这还是在没有任何功法运转的前提下完成的。 “必须努力尽快加入天武阁，宗门资源不容小觑，单单是天武阁的分部，底蕴就如此惊人，若是有幸去到了总部，修行资源、修行速度将呈倍数增长，甚至会颠覆我的认知。” 想到这里，云杉向上攀登的斗志更为强大，缓缓抬起脚步，迈向下一级台阶。 “八十一级台阶已经与曾经那位不相伯仲了，若是再上几级，就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不知是哪个隐门世家的天才，换做任何一方势力，有此子在，都有日臻兴盛的可能了。” “自古皇天妒英才，那也得成长起来再说……” “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妖孽中的妖孽了。” “据说踏上三十级台阶，就能成为外门弟子，踏上五十级台阶，就能成为内门弟子，若是资质超凡踏上六十级台阶，足以引起天武阁长老的重视，十有八九会被收为亲传弟子。” “那这少年踏上八十一级台阶，岂不是要被阁主收为亲传弟子了。” “史无前例，难以言说啊。” 周围议论纷纷，有人惊叹，也有人说风凉话。 不过这些都与云杉无关，他现在神情无比专注，看着后面的十八级台阶，心中燃起登临征服的火焰。 华夏史道绵延，气运昌隆，于纵横聚散中衍生了一个个玄妙莫测的修真纪元，在本纪元中，天武阁绝对是不可低估的存在。 距天武阁千里之外的奇峰秀林中，天武阁总部长老堂正在举行论道大会，其中不乏当代在任长老，以及千百年前退居幕后的太上长老。 这些人或神游天外、或衍化神通、或虚心观览，他们是这世间修行登峰造极的存在，有人甚至已经窥得了一线成仙之机。 “铛……铛……铛……”一连九声浑厚的钟响打破了论道的气氛。 天武阁阁主长身而起，瞳孔中金色符文流转，他的目光穿越千里，透过无尽山水屏障，直达京城天武阁分部。 “闻天钟九响，我天武阁也迎来一位天资超级的弟子了。”阁主话语间难掩激动。 一众长老纷纷面露喜色，一齐拱手道，“皇天庇佑我‘天武阁’，数月前孔院对外宣称孟子显圣，敕封了一位小夫子，假以时日必然封圣；仙剑宗从剑冢中领回了一名剑子，据说是某一仙剑剑灵孕育出的子嗣，天生剑道通神；这些消息一出，天下人都觉得未来的天下，唯孔院和仙剑宗才能保全至尊之位，其他门派注定会在当世的竞逐中黯然失色，甚至根基不保。” “没想到今日，我天武阁也见到了这样的人中之龙。” “阁主，究竟是何等人物，快让我们一睹为快。” “也罢，就让你们看看。”阁主点了点头，施展“镜花水月”神通，在前方出现一面类似于镜子的屏风。 在天武阁京城分部，一青衣少年正在艰难地攀登，如今已经登临九十级台阶，他的身体单薄而孱弱，看起来弱不禁风。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打破了天武阁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称得上妖孽了。 闻天钟响，天下震动，其他名门大派之中，也有强者目光穿透千里，直抵京城之郊天武阁分部。 鸿蒙殿。 殿主周身紫气流转，强大的威压震惊四座。他面含有难以置信的神色，笠风长老，给我去查，看看那究竟是何方神圣？” 笠风长老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武阁分部前的台阶上，云杉感觉自己的肉身快要撑爆了，每往上登一级台阶，他的魂魄就会膨胀一圈，此时就像一个巨婴，撑得肉身布满裂痕。 云杉停下来短暂休整，想办法压缩魂魄，否则再这样下去，他必定爆体而亡。 “该怎么办？”云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爆成一滩血泥。 就在这时，他感到体内有一股莫名的暖流流遍全身，加持着他的肉身，那些细小的裂痕已经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种玄之又玄的功法自行运转，周围海量的天地元气疯狂涌来。 “呃……好舒爽的感觉……” 此情此景，云杉喜不自胜。 天地元气入体，瞬间变成了一件件锻体工具，有斧头、锤子、小剑、镰刀…… 这些工具不需云杉亲自催动，自发地改造着云杉的肉体和魂魄。 魂魄巨婴也经历千锤百炼，变得越发凝实了。已经由两三丈高变为与云杉身高一般无二。 随着时间的推移，云杉感觉自身强大了不少，有一股磅礴的力量在体内有规律的流转，面对后面的台阶，他的信心又强大了几分。 镜花水月中的景象，令天武阁一众老古董瞠目结舌，无尽岁月前，他们亦曾攀登过天武阶梯，但谁也没有没能走到青衣少年这一步。 在惊叹青衣少年资质逆天的同时，他们内心深处亦有很强烈的挫败感。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八侑钟 不过，外界种种，都与云杉无关，从第八十一级至第九十级台阶，一切都很顺利，云杉如闲庭信步，进展神速。 当他向第九十一级台阶跨步的那一刻起，他的魂魄和肉体承受着近乎摧残式的负荷。幸亏云杉以往的非凡经历帮他挺过了难关。 但这还远没有结束，在他的前方，还有八级台阶在等着他涉足，他有预感，一旦踏上第九十九级台阶，他将会拥有莫大的机缘，从而一飞冲天。 他已经走的比历史以往任何人都远了，哪怕他止步于此，也足以成为修行界避不开的话题。 当他不想放弃。 他的妹妹云岚如今下落不明，父母去世后，云岚已经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想要拼尽一切守护的人了。 “既然古代的大能将天武阶梯立在这儿，就一定有登临极巅的可能。”想到这里，云杉的目光更加坚定起来。 千里之外，无尽群山，天武阁总部。 镜花水月前面，包括天武阁阁主在内的所有人内心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太上长老捻须说道：“此子毅力非凡，半刻钟之前，老朽心生爱才之心，有意收他为关门弟子，如今看来，怕是要遗憾收场喽。” 天武阁有祖训，但凡能够登上八十一级天武阶梯的天骄，有资格被阁主或太上长老收为亲传弟子，接受天武阁海量修行资源。 此子走到这一步，已经有资格入“思圣殿”，接受初代阁主的传承，成为其亲传弟子，一旦他成长起来，有朝一日注定会接管天武阁，成为新的阁主。 阁主微微颔首，“孙长老、柳长老所言极是，他凭一己之力打破我天武阁的记录，哪怕他身上所承担的因果大到逆天，咱们也没有理由将其拒之门外。无论此子接下来会走到那一步，只要经得住‘八侑钟’的考验，本阁主亲自为其主持拜师典礼。” 一众长老暗自点头，“八侑钟”是上古时期的神器，初代天武阁阁主偶然间获得，此钟不仅能御敌、困杀强者，而且能够砥砺修士的心境。 在过去无尽岁月中，天武阁偶尔会用来检验天资卓越的弟子。 八侑之名，古老相传取自上古对于贤者圣人“八德”的定义，即忠、信、孝、悌、礼、义、廉、耻，有此八德，方可为人，八德俱佳，可为圣贤。 人之本性，总是“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利益跟前，弑杀兄弟、背弃父母、插刀朋友者比比皆是，因此圣贤之人往往如凤毛麟角。 云杉可不懂这些，父母在时，举家生活艰辛，但也还有人为他们兄妹遮风挡雨，父母离世后，兄妹两无依无靠，本来已有相濡以沫的心理准备，奈何天意弄人，兄妹分离，彼此杳无音讯。 对于如今的云杉兄妹而言，生存以外，别无所求。 当他抬腿迈向第九十二级台阶时，整条天武阶梯剧烈震动，宛如匍匐的大龙瞬间活了过来，云杉身体趔趄急速调整方才稳住身形。 伴随着这一变故，云杉感觉周边的空间仿佛发生了严重的扭曲，一股苍凉而深沉的气息直奔他而来。 一时间，竟有些头晕目眩，呼吸滞涩。 云杉猜想，新一轮的考验已经降临。 云杉叹息，不知自己能否挺过去，从而拨得云开见日明。 天武阁京城分部。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天武阶梯之上，那道身影的行动轨迹让他们惊骇到麻木。 初踏天武阶梯，没有谁看好这样一个衣着寒酸的少年。 但是此刻，他们由衷希望自己与那人身份互换。 即便少年止步于当前所处的位置，依然是奇迹中的奇迹了，没有任何一个宗门会放弃这样有潜力的后学之辈。 伴随着变故的发生，阶梯外众人看到一座似实而虚的青铜巨钟高悬于云端，将云杉所在的区域尽皆笼罩在内。 铜锈剥落的钟体上，依稀可以看到“八侑”两个篆文大字。 亘古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八侑钟”，没想到被一个修为平平的少年接引而来。 足见少年的天资非同一般，恐怖如斯。 在九十一、九十二级台阶的相接处，云杉感觉有一股无穷的吸力作用在他的身上，要将他的肉体与魂魄强行割离开来。 倏地，云杉的意识出现短暂的迷乱，宛如大海中行船，霎时雾霭烟滔失去了方向。 当他意识回归清明，只见他出现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跪对着高台上端坐的金丝龙纹袍中年人。 在他的四周，有三十余位绛紫公卿正对着他指指点点，更有甚者隔空点指他的脑袋骂个不停，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完全没有与高官厚禄匹配的德行。 云杉四下打量，仔细倾听，心中审时度势，好半天才弄清其中的原委。 在这方接受考验的小天地中，他是镇南军大将军彭定方，十日前北方乌剌国起并三十万，势如破竹进犯边境，扬言要一举攻陷大楚京城。就在事发当日的早上，镇北将军左谦巡视边境六城，不慎连人带马摔下峭崖，腰部扭伤、左腿被一截尖锐的树枝刺穿。 面对岌岌可危的形势，左谦保举彭定方暂代镇北军大将军一职，他自己请求回京疗养。 纵然朝堂之上有人怀疑左谦别有用心，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幺蛾子。 但这样充满质疑的声音，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朝会结束，兵部当即发布调遣文书，让彭定方火速回京，整装前往北方。 早在二十天前，彭定方父亲重病，药石无效，一命呜呼，皇帝准许他回家治丧。 官员丁忧三年期间，朝廷通常不会安排大小政务，以前为人子女的孝义。 除非遇到紧急重大的事情，皇帝才会让丁忧的官员赴任履职，是谓夺情。 彭定方接到调遣文书，愁眉不展，算着时间将父亲下葬，让死者入土为安，比朝廷规定的时间晚了两日，回京之途尚未过半，就被刑部派的人上了刑具，以罪官之名押解进京。 此番跪在金銮殿上，正在被一群尸位素餐、酸朽不堪的文人口诛笔伐。 战事告急，这些人没一个有种亲临战场，但对于同僚官员的排挤与弹劾，他们向来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