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无望,随后遇到陨落前辈》 第一章 陨落的......天才 “练气期,中期。” 眼下是太源宗这期外门弟子最后一次境界测试了,如若在十六岁没有到达练气后期,那就会被降为记名弟子,发配到宗门附属的工坊、修筑堂、灵药堂、外务堂或巡视堂——这意味着这辈子都难继续突破到高境界。 也不乏有幸运者能在繁务中晋升,重回宗门。但是这样的人往往是强弩之末,前途不是很光明。 而到达练气后期的人,就可以升为内门弟子,加入各个门阁继续修行。 灵药堂的掌管人,大长老抚世真人把完夜的脉络,对一旁的记录官说道。 记录管穿着类似朝廷官僚的衣服,脸上戴着面具,上面写着大大的“证”。一旁的抚世真人则是利落的短发,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普世救济的神圣感,越发地像神话中的菩萨了。 记录官在夜的名字后面打了个标记,对抚世点了点头。 “好了,每个人都有既定的结局,你的仙途恐怕是坎坷得很,唉。”抚世轻声地对夜说道。 无形的力量蔓延在夜的周身,安抚着他动荡的心灵。 “谢过大长老了。”夜转身离开队伍,准备离开演武场。 有抚世真人把关,没有谁能在境界上作假。 外门的弟子们看着夜,他们在低声细语着什么,但终究没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夜是厚土阁下属外门的旁听弟子,他原来在巨武阁分部修习,被巨武阁阁主传龙上人发现了点土灵根,加上他的体修不是很出色,被推荐到了厚土阁那边旁听。作为师傅的,为弟子找合适的路再正常不过了。 唉,不行啊,我怎么修炼都突破不到后期,真的有这么难吗? 夜走出了演武场,与他一起的人不少。 ...... 太源宗每隔一阵子就会从周边的村镇里甚至乾定城里招募外门弟子,岁数要求在八到十岁,每次招募两百至三百人。他们统一在外门书院与外门演武场修炼,期间学习基本知识,以各种方法入道踏入仙途。 两三百人之中因为灵根测试结果太差或者有重疾被筛掉的有五十到一百人,剩下的幸运儿便要开始备战六年后的考验。通过者才能进入内门,分配到各个阁下继续修行。 夜当时入门的时候灵根测试是四灵根——属于是和普通人不分伯仲的程度。 灵根的好坏就是资质好坏的外在表现,而资质贯穿整个仙途,资质差,灵气转化修为效率就低,反之就高,资质高的家伙们在身体素质、悟性等方面有天生优势——这都是后话了。 从杂灵根往小数,四到一资质递增。三灵根就能称为小才。双灵根称之奇才——他们不出意外肯定能结丹。单灵根就是天才了,各大组织宗门中的上位者不少都是单灵根。 ...... 这下完啦—— 夜坐在宗门领地靠外围树林的某棵树上,嘴里叼着根草。 透过眼前的树丛就是宗门内的道路了,上面时不时有巡视堂的人结伴走过。 等今天过去,明天的这个时候传音符就会收到降级通知,然后下个月就要滚蛋了。 夜的双腿在空中晃荡,眯着眼似是看着土地,这片大地。 ...... “恭喜,恭喜......” 晚上,弟子居所。 因为今天没有夜读,算是放了一天假,居所里面热闹非凡。 外门弟子每人都有一间小房间,不过里面只容得下一张床,一个打坐用的简陋石台,和一张桌子,剩下的空间堪堪容得下另一张床。 四座环形楼,每个分为七层,每层十个房间。顶层有可能没有住满,而夜就住在第四栋的顶层,只有五个人。人力堂通过长老的名单将资质较好的放在了底层,更靠近沐浴间、演武场和书院。也不是说越往高越差,像是夜的邻居,她是单灵根,如今是筑基中期,外门弟子中无人能望其项背。 夜觉得难堪的主要原因是,人家是十二岁时从林家——乾定城大家过来的,那时候夜已经来了两年了! 人家早已筑基甚至快到达后期,而我还在练气中期,我的天,人与人的差距真是比人与灵猴还大。 夜拿出钥匙插进锁孔,准备走进四号房间。 隔壁三号房间的门突然打开,探出了个憨厚的脑袋: “夜老弟!来这儿!大伙都等你呢!” 滚石让喜悦的语气仿佛像在演武场被这家伙撞了一下心脏。 有点不想去怎么办...... 在外门八成的时间所有人都修习同样的东西,剩下两成时间才是到各个门阁下属的外门“兴趣班”观摩。所以同层居住的人大多都形成自己的小团体。 夜将钥匙拔出,转身走向三号房间的门。 还大伙等着我,算来算去不就滚石让你这头山猪和钱天成那小子...... “怎么的?这么欢迎哥们前来......呃?”夜几乎是用脚推门,却被窗前的两人塞住了言语。 林疏左手拿着书,右手捂着脸轻笑。与她对坐的林舒雨则是忍不住大笑,又马上捂住嘴仿佛怕失了林家的礼数。 “夜师弟私下确实是这副不羁样子,这倒让我放心了。”林疏合上书,摆弄茶具,又倒出一杯来。 “哈哈哈你像个傻子似的!”钱天成小声地在他耳边笑着。 “去你的,我可不知道“大伙”有这么多!” “欸,林家的二位姑娘平时与我们三也算熟络,怎么就不算“大伙”了?” 夜被呛了一句回来,有点想揍他。 屋里的五个人有四个通过了考验,下个月就能进入内门了。 六年的光阴最后终究踏上陌路啊。 等众人坐定,林疏看了看众人,或是朝气,或是兴奋,或是...... “好了,今天召来大家,主要是想了了这几年的同窗情,往后就算同是内门,恐怕也少见了。” “说的是......”钱天成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身旁的夜表情有些严肃,或者说是悲伤,他欲言又止。 “唉,夜老弟我要去修筑堂搬泥啦各位——”夜喝了口茶苦笑着。 “倒不必如此消极,如果夜哥哥有意,可以来我们林家下属的组织做事。”林舒雨马上接住夜的话语。 “嗯,凭我在林家的身份,给个清闲职位倒也不是很难,这样夜弟弟的境界......”林疏不再言语,用意已经全盘托出,她嘴角微翘,似乎想知道他意下如何。 夜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小姐若是不弃,夜愿拜为......咳咳,我在想什么...... “谢过林姐姐,可惜我觉得我命中本该平凡,不劳二位垂怜了。这份心,在下收下了,只求往后遇上麻烦,请二位小姐帮衬帮衬。” 林疏眨了眨眼,叹了口气。 “如若这般,我便也不左右你的想法,江湖再见。” 同窗一场,仁至义尽。 “我与小妹于家中有事,就不叨扰三位了。” 二位林家小姐先行告退,留着兄弟三人。 “你怎么不承了这情?我要是去林家干事我爸得杀了庄子里的猪给我贺喜!”钱天成大喊。 “欸,这你就不懂了,人情世故这是。” “懂个屁!不想筑基了?” “对啊,夜老弟你这境界......”滚石让终于憋出了一句。 “安静,我有没有讲过我的出身?”夜轻拍了下桌子。 “哦?难道你要回去继承家产在家里修炼?想不到啊!深藏不露!”钱天成整天看些话本子,他脑海中的‘深藏不露’大概就是这样。 “呃,实际上,我是流浪儿。” 钱天成和滚石让愣在了原地。 “简单来说我从小就跟着逃荒的人从大漠那边过来的,来皇城混口饭吃,撞了狗屎运给招生的师兄挑中进来的。” “你们没发觉我进来那阵子字都不认得几个?” “这......我还以为英雄出少年高深莫测话少呢......”钱天成像刚认识夜一样。 “所以我能入道多活一阵子我已经很满足了,接下来就找片地儿种田然后老死。” “那你努力筑基不就能活更久?”滚石让显然没搞清楚夜的意思。他只知道夜是三个人当中最聪明的那个,他一定想好了。 还没等夜回答,钱天成又开口: “种地的老农可不轻松,我爸庄子上的种田汉可辛苦。” “我也没说瞅着种田不放,总之是去外面找份工,然后就这样一辈子,都说啦,我能活到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唉,我也拦不住你,只能祝你前程似锦了!”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夜便起身告辞,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老夜!当真没得谈了?”钱天成依然不愿看着老友泯于凡人。他们通识课程里就有“仙凡两别”这一章。 “当然有得谈,我会回来揍林帆一顿,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林帆是林家的二少爷,性格完全没有两姐妹讨喜。以前因为夜跟两姐妹走得近了些少不了受他贬低两句,不少弟子被他欺负过,碍于家世和实力,对方往往反抗不了。夜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知道有些事不该管别管,但是他确实是咽不下这口气,拾荒的时候他可是睚眦必报。 而眼下,他完全打不过林帆。 人家少说是筑基修士,不是他这个练气小子能碰瓷的。 怎么听起来像反派...... 第二章 准备 听到这话,钱天成和滚石让就冲进了他的房间,拉着他坐下。 啧,我只想躺会...... “此话当真?”钱天成的眼中似乎又散发出他看见钱财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光芒。 “当真当真,只是我放不下脸面,求人这事我真拉不下脸面。” “夜老弟,到时候叫上我!我一定狠狠地帮你揍他!”滚石让似乎只听到了要揍林帆一顿。 “你夜兄我脑袋灵光,肯定有办法的,放心好了,我还能在这待一个月,有很多事能做,你不是最喜欢话本子里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我表演给你看。” 他们兄弟三的辈分向来是乱的,实际上滚石让最大,钱天成最小。 “一言为定!你一定要出现在内门的地儿上!” “好好好,一言为定,现在能滚出去了吗?” “不叨扰了嗷!滚石,走了!” 终于走了,我得安静地想想几天后的藏经阁...... “咚咚咚” 夜还没躺好,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空气中忽然开始生出些许手指大的石锥,还没成型,又化为灵气消散而去。 “哪位?” 夜开了门,准备用极致的秽语攻击...... 林舒雨站在门外。 咳咳,咳咳咳。 “什么事?如果是不久前的事儿那请回吧?” 夜装作一副笃定的样子,平静地回答,而眼前低他一头的来者只是仰头憋笑。 林舒雨小他一岁,生得可爱,样子像个十岁大的孩子,举止言行也像,完全看不出是十五岁的样子。而她的姐姐则是话本子里常出现的恬静美人,长发飘飘,冷面桃花,追求的人不少,夜当然也喜欢过她,呃,结果是知难而退。 我可不喜欢比我小的...... 夜的思绪飘向远方。 “只是在楼下听见你要揍我二哥一顿,便上来看看。” 小心,这些装嫩的家伙切开来都是魔道! “要不我给你点钱你去揍他一顿?”夜准备关门送客。 “啊等等,你不是跟你大姐回家办事?” “怎么可能,过几天就要去藏经阁挑些外功了,姐姐在用功呢。” “没事就衮......就别再打扰我啦,我需要安静一会儿,这结果对我来说打击太大了。”夜装出一副道心不稳的样子,四十五度望向天花板。 “你就装吧,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什么不通过“拉下脸面”能揍我二哥的办法——”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 “去去去,一个两个的,都来恶心我是吧?”夜的脸上却是笑意。 周围的人都在默默地关心我啊。 等等,你怎么看出来是关心的? “期待你的表现,夜哥哥。”林舒雨最后到是端正地说了一句。 夜无言,关上了门。 好!带着所有人的期望爆杀对手! 激昂的思想出现还没有半秒,夜就躺在了床上,思考起藏经阁的事。 就算被降为记名弟子,也可以同外门弟子一样去藏经阁挑些内功外功的,毕竟出去上工可没人管你的修炼,还是得有些保命手段的。 夜现在的内功是引气决,非常基础的凡品内功,通常是用来引导修仙者入道的,外功则是飞石术,木刺,火弹,水球,无一不是凡品的外功,这样的搭配在外门不多见,多数人都搭配一两种这样的外功,然后加上各类刀枪棍棒剑,至于兵器相关的外功,那就是百花齐放了。 夜不喜欢兵器,他觉得这些玩意拿在手上太累了——实际上就是懒。 他的四灵根里没有金,所以他不是很搞得懂金道里面的玩意。 他还有每个人都有的护罩术,还会些拳掌功夫,这些都是十分基础的,所有人都可以接触的。只怪他不才,没有什么渠道接触到更高级的功法,现在,藏经阁,就是机会,虽说不会有地阶天阶的玩意,人阶肯定有。 而那些家世雄厚的人,大多有家族秘传的内功外功,比起他们肯定是好上不少,林疏的剑决就是家族里的地阶功法,威力惊人,和夜的招牌绝学飞石术不是一个量级的。 内外功都分为天、地、人、凡四品,越高级的功法就越需要对应属性大量的灵气驱动。这就是灵根在修炼中十分重要的原因,在灵气储量相同的情况下,天才们能放出对应属性的大威力外功,而灵根杂乱者会因为单种灵气不足无法释放出需要大量单种灵气驱动的外功,结果就是落败。 但这也不是绝对的,因为高阶外功也有可能是些奇诡怪稀的玩意,能让较杂灵根的修仙者使用出来。不同功法的搭配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威力,这都是后话了。 外门弟子中就数他学的外功最多最杂,与他切磋过的弟子印象尤为深刻:这边一招一式,对面火球水弹,木刺岩钉,靠近了还来一段拳掌,迂回过程中还会丢一些小暗器——随手收集的小玩意,寻常的手段还难碰到他,因为拾荒的时候他没少偷东西,事后还给人撵着打,身法在外门也是一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外门弟子们陆续突破至练气后期甚至筑基期,硬性条件带来的劣势虽不足以直接颠覆胜负天平,但也让夜在比试中更加难以获胜,至于筑基期的弟子,他完全没有获胜的机会——他曾经和林疏切磋过,他的这些小法术甚至不能打破她的护体气罩。 夜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什么来,在外面吵闹的声音中昏睡过去。 实际上他的心里对未来几乎没有计划,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选择了逞强。 他只知道,这一个月是最后的期限,突破到后期,那就有戏,没有,滚蛋。 ...... 这一个月时间算是大长假,可以给外门弟子们休息以及外出办事,也是资质稍差者最后的机会。 清晨,太源宗内的古钟发出沉闷的响声,相较于传统意义上的声响,它更多的是发出振动,让修仙者体内的灵气共振——这让没听到等迟到理由变得不可信。 夜在共振中醒来,他昨晚梦见一片混沌,但又清楚地知道这是个正在进行的梦。 他坐起身来,随手甩出块小石头,弹开了窗户的插销,阳光照了进来,完全覆盖他的一亩三分地。 对了,不能被那群家伙遇到,否则也太尴尬了...... 想到这,夜几乎是撞开门冲了出去,随后又火急火燎地锁上门,冲向楼梯。 “哒哒哒哒哒......”整栋楼都回响起狂暴的踩木声,这让不少人决定开门看看是哪个人才,但在他们的目的达成前,夜就跑出了居所。 他运起自己擅长的轻身术,三步化一步以贴地飞行的速度冲到万食阁。正堂内抚世真人正在将灵药堂和仓库的食材药材运气打入各个炉中,她手下的弟子看管着各自负责的炉或锅。 抚世真人难得看到除了林疏外早上第一个来到万食阁的家伙,自然也是抬头看着夜,这让后者头皮一阵发麻。 夜抓了两个包子,转身就要出门,这时,两粒丹药飞入他空余的那只手,他低头震惊的功夫,一道声音传入他的神识中:“手下弟子炼出的次点的集气丹,权当是处理掉了。” 夜抬头,抚世真人却没有看着他,他心怀感激地揣进兜里。集气丹能增加一点修为,最主要的是提高从外界吸收灵气的速度,一般是高阶修士配合疗伤丹药加速愈合用的。 一出门,他又运起轻身术,奔向藏经阁,只比夜晚了半分钟的林疏听到动静,抬头观察起眼前的身影,她竟没有分辨出是谁,须臾收起疑惑,走进万食阁。 看来夜在逃跑方面是比筑基修士强的。 他要去藏经阁查看合适的功法,他估算起这两颗集气丹的效果,对他大抵没用,他之前拿贡献换过一颗,吃了之后好像也没什么用,他身上也没有什么祖传的宝物里边住着老爷爷吸他修为。 夜自觉得这一个月他也突破不了,索性赶紧挑完功法跑路,时间就是金钱! 一个月内任何时间找人力堂办手续都行。 怎么像个贼一样? 门口的守卫看了眼夜腰上的“外门弟子”,眼神示意他往左走。藏经阁分三大块,左边专供外门弟子,最小。中间专供长老往上,次之,右边是专供内门弟子,最大最杂。 夜走进标着“外门”的空间,里面有八排高度顶到天花板书柜,它们呈漩涡样摆放指向中间的司书台,分别对应着金木水火土,神识,气,体。眼下里面除了司书一个人都没有。 现在夜到哪都感觉有压力,他只得快速遁入各个书架间。 每个柜子最靠近司书的那一端都有一本对应的地阶功法,只能翻阅,不能抄写,外借。 土......我看看...... 他首先就想为他的飞石术找个上位替代,凡阶的飞石术实在是整不出什么大风浪。 除了功法本身,这里还有相关的各路资料,前人手记,野史等等。 “人阶中土系外功,石肤术,又叫石甲术,聚起尘土沙石为铠,抵御......影响移动......” “人阶下土系外功,飞石术(改),更高效地聚起更多尘土,或化球,或化刺......” “人阶下土系外功,飞沙,将土灵气短时间大量散出,制造大片飞沙,影响视觉......遇到风系外功慎用......” ...... 功法分为天地人凡,其中天地人三阶之中各分上中下,以表相对威力,外门藏经阁最高等的功法为人阶上,当然除了那几个单纯让弟子开眼界的地阶功法。 外门藏经阁的书可以随意抄写,毕竟是各个门派最低级的功法,也不用藏着掖着。 夜向司书要了几张纸,将他看上的功法要诀快速抄下。 第三章 玩泥巴 夜拿着二三十张抄好的要诀,交给司书。 外门司书是一位结晶期前辈,他留了辫子,脸上贴了一张大白纸,上面有墨色的“司”。 司书翻阅了要诀,确认夜没有将地阶功法写上去,又驱使一只头上刻了“王”的猫绕着夜的周身转了两圈。 灵猫跳上司书台,对着司书点了点头。 司书将纸按原来的顺序摆好,穿了几根绳子,又按了书皮上去。 他左手将整理好的书按在台上,脸上的“司”正对着夜。 “五十钱。” 夜的手有些颤抖,从挂在右腰的包里扣了半个银子出来,递给司书。 司书将手松开,又低头看着卷宗。 夜将书塞进包里,离开了外门藏经阁,走的时候还不忘暗暗地咒骂司书。 “真的是贱,有这钱我不如买三斤猪肉吃......” 低头咒骂着,夜险些撞上进来的弟子,好在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向了反方向。 居然已经中午了,他完全没注意到时间,以往会有长老在传音符上提醒上课,而眼下是放假。 强而毒的太阳矗立在头顶,让夜回想起跟专攻火系的弟子切磋的时候,那群纵火犯能让周围热得不像话。 他顶着日头径直奔向演武场。 演武场在宗门建筑圈的边缘,是一片极大的空地,三分之一是擂台和一些房屋,剩下的部分是带有空地的树林,期间点缀着了望塔,防止有人打得太过火。 而宗门大比,就是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擂台上举办的。 夜走进树林,往远处赶去,他一直不习惯有什么人在边上看着他练功。 首先是......石肤术......我看看...... 集气,然后化土或者引土,随后化铠,化铠的要点是...... 一手拿书,一手比划,只花了十分钟他大概就掌握了要点,他将书放在坐的石头上,起身准备实践。 面前有一棵与腰一般粗的树。 好,集气! 周边的灵气流入夜的身体。 接着化土! 土灵气在他的周身显出不同的形状,或大或小,确实有种铠甲部件的样子,它们在空中轻轻颤抖。 化铠! 部件飞向那棵树,在它的下段套上了一圈没有臂铠的铠甲,而下身的铠甲掉落在地上。 成了? 夜走近那颗树,发现铠甲与树碰撞的地方浅浅地挤进了树干,后者渗出一些绿色的树汁。 额,这怎么像是土墙术啊? 这是他看见师兄用过的外功,两面土墙夹向敌人,威力很大。 他突然有些头晕,站不住脚,忙乱地扶住土铠,哪想它被一掌打碎,零碎的土块掉在地上,扬起小小的沙尘。 嗯?怎么会这样? 夜跌坐在地上,恢复着耗尽的灵气。灵气完全耗尽便会力竭,这在战斗中是致命的,在这个状态下灵气难以再次充盈,而行动也会受限。而体内若是留有灵气,那么恢复就是正常速率。 许久,夜站起身散去身上沾的尘土,回头拿起书,他再次翻看起那一条注意事项: “......只有天赋极佳的练气期与筑基期及以上修士能化出全身铠,使用时需谨慎......” 嗯,看来我的天赋不是很佳。 他又转头看向那棵树的一段枝丫。 集气,化土! 尘土又一次在他的周身聚集,显现出各种形状,只不过这次的“部件”极少,它们不像刚才一般颤动。 化铠! 枝丫的外缘套上了铠甲,是臂甲及以下的部分。 他没有感觉到灵气耗尽,想来是刚刚化铠太多,而贴身环节又没控制力度。 好,接下来试试硬度...... 空气中忽然出现了几根岩钉,嗖地飞向那段铠甲。 树枝连着铠甲落在地上,看上去还维持着姿态,而岩钉都碎了,碎屑散在周围。 夜走近一看,发现岩钉击中的部位都穿了小孔,但是整体还没有裂解开。 一个师傅使的,破不了招啊...... 不过这也让他很满意。 接下来...... 他看向左手。 集气,化土,化铠! 他熟练地运行外功,尘土部件出现在了他的手臂周围,它们只浮动了一瞬,就“噔”的一声合在了他的左臂与手上。 没把手夹断......夜动了动手指,手甲也跟着运动,只有略微的滞涩感。 接下来该是各种情况下的运用了...... 夜将书顶在头上,两手抓着腰包里拿出来的小东西,在原地找好平衡后,向随机的方向奔跑起来。 他要在没法用手辅助掐诀且不让书掉下来的情况下移动使用,毕竟没人会让你原地好好掐诀。 跑了一阵子,他觉得平衡十分完美,便开始运行外功。 集气,化土!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显出的碎片,以至于差点让书掉下来。 他马上稳住了身形,又跳过了一段树根,书飞向半空,又稳当地落在他的头上,周身的碎片依然未成形。 化铠! 碎片聚集在他的右腿,突如其来的重量变化让他失去了平衡,他一个踉跄,书掉在了地上。 太阳往西边慢慢地落下。 夜浑身脏乱,但是眼中炯炯有神,如果不是腹中空空,他会更有神。 他打算继续练下去,所以从腰包的某个地方掏出一个不小的水袋和一把煮好的小鱼小虾小蟹——他喜欢去灵田和排水道瞎逛,手里经常有一罐水里的各种小生物,钱天成经常说他也太节俭了点,而滚石让只会提醒他万食堂有得吃不用这么辛苦。 眼下拿出过的东西体积明显大于腰包的容量,那这个腰包想必不简单。 夜六岁跟着一位老道逃荒,八岁的时候老道仙逝,留了个包给他,他那时候只当是个普通腰包——上面补丁还很多。直到有一次从里边抓出了个也许是那个老道早就准备好的骨灰盒,只是那老道草草地被他埋在了某个地方,没能用上......而骨灰盒加上那时候里面的东西明显比腰包大,夜这才知道是捡了便宜。 看着下落的夕阳,夜第一次觉得学到些手段是真正为以后着想,可是他这么差的资质,在这片大地上逍遥还是难了些。 一下午的光景,他已经能在不是极度慌乱的情况下自如地在靠外的四肢化铠,还学会了飞沙,在一瞬间制造大量沙尘浮于空气中,让不小的区域视野模糊,还有可能飞进对手的眼睛里。 当然,他在第一次尝试飞沙的时候恰有大风吹过,将他前方的沙尘全部吹了回来,吃了个饱。 他还在琢磨新的飞石术,它由后人改进,能以更小的土灵气驱动更大的土石。 忽然,他的神识有异动,来者带着些许恶意! 夜猛地窜起,将水袋塞入包中,转身瞬间集气,又大量释放土灵气,飞沙! 他的周围瞬间出现巨量的灰尘,半径六米范围内尘土飞扬,加上刚显露出的夜色,只有神识稍强的人能发现他的身影。 吓我一跳我释放飞沙! 完了,谁?来寻仇的?我平时惹过的人有...... “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夜老弟。”一道听起来熟悉的声音传来。 庄仁泉......这家伙找我干什么? 他在外门中拉了一票人自成一派,经常干些欺压同门的事,而夜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有时不得不帮他们出馊主意,可以说是一丘之貉,但也不是完全同流合污,他还与庄仁泉的对家交好,而对家的头头是林帆,他有时候出完主意转身就把风头透露给林帆,庄仁泉至今没发现。 总结起来就是老油子,墙头草。 啧,我对你们这种过家家游戏不感兴趣能不能别来找我? 他从烟尘中显露出身形,脸上挂着招牌的微笑: “哟,庄兄,好久不见,这次来找小弟何干?” 从树丛后走出的男子比夜矮一些,身上的袍子带着家徽,还挂着燃木阁内门弟子的牌子,一脸横肉很是出戏。 “来叙叙旧,我的夜老弟像是要远行啊。” 嗯?他也知道了?这下名扬内外了...... “欸,老弟我资质不行,得早点回家种田了。” “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送送你......”往日的恶汉露出了伤心的眼神。 “哦哦哦,那可不必!”夜走近庄仁泉,正准备抱手作辑。 “送你入土!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汹涌的烈焰喷薄而出,直逼面门! 夜歪头侧腰,堪堪躲过了对方的恶火。 “大哥!有事好商量!一定有误会!”夜往后猛退数步,看着眼前的“大红人”。 赤色的蒸汽隐隐地从庄仁泉的体内飘出,他的双手覆盖上了炽热的火焰,体外更是有轻薄的一层熔火护盾! “林帆今天中午跟我说了这几年你干过的事!有什么误会你说说看?我当着一众人的面被笑话!林舒雨也看到了!” 完了,碰着他逆鳞了! “好,我倒要看看你这放火的莽子有什么本事!”夜转身直视庄仁泉。 “好!好!”这仿佛正中他的下怀,庄仁泉大步前冲,直奔目标! 怎么说人家也是练气后期修士,靠着些关系提前学了燃木阁的功法,硬碰硬肯定是没有胜算的。 这是燃血诀,只要撑过他的爆发期就行...... 噢,等等,有个好去处! 夜唤起轻身术,窜进树丛里,身后的追赶者像战车一般碾过先前的树丛,留下正在燃烧的树丛。 第四章 镇焰 热浪从身后传来,让夜有些发慌,庄仁泉貌似越来越近了。 活见鬼,这燃血诀的爆发竟然如此恐怖? 他的速度比夜快上几分,但是追赶者的速度肯定会受到逃跑者的路线影响,再加之他现在头脑发热,追赶的形势白热化了起来——热倒是真的热! 唰!夜突破了一层灌木,眼前是一片大空地,地上青草初生,远处圆月升起,颇有一种绝世高手死战的氛围。 夜转身盯着灌丛,下一刻,赤红的身影爆射而出,落在了不远处。 “不跑了?嗯?”几道恶火飞出,夜顺势后退,他刚站立的地方发生小爆炸,将青草燃尽。 趁着转身,夜将那两颗集气丹吞下,这种时候灵气越多越好! “呵!平日里喊你一声庄兄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不是依着一群小弟我早就收拾了你!” 夜忙里偷闲,叫骂出口,传在树林中颇是刺耳。 “你!吃我一掌!”庄仁泉的身影再次猛冲而来,双掌带着比先前更加灼热的赤炎! 夜观察四周,确定局势已定,便使出飞沙往侧边闪去。 不行,速度还是差一点!就看运气了,化铠! 空气中生出坚硬的岩板,是上身铠甲的前半部分。 “咚!”庄仁泉一掌拍在了上面,将它打得从中间延伸出裂痕。 “哼!还有一掌!”他的右掌依然带着冲劲,继续拍出,眼看就要打穿岩板,伤到夜侧身闪躲露出的右臂。 夜却是将岩板推出,弯身下趴,头顶岩板被一掌打碎,崩落的石块掉了些许在夜的身上。 他马上感觉自己的衣领被抓住,整个人被庄仁泉提了起来。 “怎么?不跑了?”庄仁泉左手提人,右手重新聚起火焰,准备给夜的小腹来掌狠的。 忽地一声怪响,两人被从上空传来的压力冲击,啪地跪在了地上。 庄仁泉被压在地面,他的燃血诀被逼了回去,这时候的他全身上下哪还有火的痕迹?夜则是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 天上落下来一位身着不凡的修士,他的身上挂着流金阁的牌子,后面赫然跟着“阁主”二字! 太源宗元婴大长老通玄真人! “我还想着陪奔雷老祖散心议事,哪想到这个时辰这里还有小友在努力练功,真是前途不可估量啊!”浑厚的声音从侧方传来,随后跟着的奔雷老祖也是开怀大笑: “哈哈哈!努力修习固然是好,可不能伤了同门的和气!” 还好是两位比较开朗的前辈,要是碰上溯土真人或者传龙上人就完了...... 前者是厚土阁阁主,金丹期,后者是巨武阁阁主,同样是金丹期,这两位在长老里面脾气算是臭的。 我本想着引来了望塔值班的师兄或者师姐的,怎么碰上这两位大能? 身上的威压突然消失,夜比庄仁泉更快站了起来,对着前辈行礼: “拜见二位长老。” “拜,咳,拜见长老。”庄仁泉吃了几口土,话语有些磕绊。 “不必多礼,这位燃木阁的小友先行离开吧,我要问这位小友一些问题。”通玄真人指了指夜。 “是。”庄仁泉把嘴里的土抠出,从一旁的小径离开了。 过了十数秒,通玄真人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看向夜: “小友可以离开了,往后若是他再来打搅你,我也无能为力,这就是仙界的人情世故啊。” 传言通玄喜好教导弟子,现在看来此言不假,他什么事都可以讲两句。 “好了,我们也走了,小友保重。”奔雷老祖在后面催促着通玄真人。 “时候确实不早了,耽误了散心可不好,小友保重。” “恭送长老!”夜再作揖。 两位大能一位化作怒雷,转瞬出现在远处,一位化作金光跟上,夜连这两位的身影都看不清。 时候不早个屁,月亮才刚升上来...... 树林又变得安静了起来,风声都似乎能听见,夜突然紧张地看向周围,然后快速地跑回宗门密集的建筑群。 夜色渐深,巡视堂巡查的人员或是提着灯,或是捻起法诀发出光亮,各式各样的光点散布在宗门领地内,主要的建筑也亮起了明灯,远望宗门像是乾定城过元宵节般绚丽。 铺张浪费确实是有一手的......一晚上的油灯钱够我好几个月顿顿吃好的了...... 夜一直对太源宗的灯火颇有微词,兴许是他拾荒时候的习惯所致,但是当他每天晚上真正置于这样的场景中的时候,他又觉得这样挺好。 夜直接往沐浴间走去,一路上不忘四处观察,他怕庄仁泉这个傻子突然从什么地方冲出来暗暗地整他两下。 唉,我确实是小人作风!该向上天忏悔! 当夜进行完他完全没有虔诚与悔过的忏悔后,他正好到了沐浴间。 顾名思义,洗漱的地方,而稍有家资的人是不会来这里的,他们的房间比寻常人大得多,当然有独立的浴室,比如林疏的五号房间,它是邻居夜房间的好几倍大,家具与装饰齐全,每日还有小仆上来打扫卫生。 夜向管事要了间浴室,排了十钱当保险费,便拿着令牌走进了大排间。 29,30,31,就是这间,夜将令牌往锁孔一靠,一道蓝光从锁孔冒出,门锁就开了。待夜走进浴室,那门自动合上,被机关驱动上锁。 浴室大小如夜住的房间般,只不过床位变成了带淋浴的洗澡区域,书桌位置是一些木桶、水舀,窗口位置还有挂衣服的钩子,一旁的架子上是洗衣服的材料。 夜拉了张凳子,拿出木桶,坐在凳子上搓着脏乱差的道袍和里面穿的内衬,泥浆从木桶里被倒出,慢慢流向下水道孔,让夜有些皱眉。 这也太多了,这就是土修的代价吗?原来厚土阁的师兄们每天都这样...... 他将洗完的衣服挂在钩子上,钩子顶端的气孔喷出微热的气流,夜不止一次感慨太源宗的硬件配置,之前对奢靡的灯火感慨就是这样消失的。 淋浴喷头流出温热的水,夜沐浴在热流中。 真想一辈子呆在这,能学些保命手段,每个月领个十两银子,每个月剩下两三百钱过年还能去乾定城潇洒一阵,真是神仙生活啊...... 他的思绪跟着因雾气而模糊的视线,看不清方向。 半刻钟后,他穿好衣服,卡好腰包,拿着令牌离开浴室。 从管事那拿回十钱,夜往居所挪去,依然看着各个角落。 庄仁泉看起来是安分地很...... 夜结束四处观望,一抬头就看到了外门弟子中的大师兄之一陈焕,他来自乾坤城的陈家,也是个势力颇大的家族。 坏了,这陈焕可不是什么文雅书生少爷那种形象,他和庄仁泉铁着呢!一个喜欢林疏,一个喜欢林舒雨,像是什么奇怪的同盟...... 陈焕整天跟另一个大师兄争林疏的宠,在夜看来林疏肯定是更钟情孟子熙这种书生气浓的家伙,可惜孟子熙虽然在外门弟子中颇受欢迎,感情上却像个呆瓜,这让夜不知从哪里吐槽...... 一个两个整天想着情情爱爱,怎么好好修炼?等等,这两位大师兄现在都位于筑基期,那没事了怪小弟眼拙...... 陈焕与夜擦肩而过,正当他觉得一切正常的时候,脚踝突然被一寸金芒命中,夜崴了一下,蹲下捂着流血的脚踝。 他回头看去,陈焕右手摆动,指尖有几寸金光,头也不回地走了。 啧,一个两个的都这鬼样...... 夜从腰包翻出凝血丹,塞了半颗进嘴里,十数秒的功夫,脚踝的血停止了流出。 夜一瘸一拐地真正“挪”到了居所楼下,望着七层高的建筑,眉头紧皱,心里更是使出陨岩术将陈焕砸成了碎块。 这是外门藏经阁给弟子展示的地阶外功,从半空中召唤出巨大的岩石快速砸下,在一定范围内注入的土灵气越多,它的威力越大。 狗娘养的...... “嘿!夜老弟,在这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去?” 背后钱天成的声音让夜几乎流泪! 他转头看见他的两位兄弟并排走着,当钱天成看到他的脚踝时,便一改散漫快步走了上来。 “是庄仁泉那小子?真是混蛋一个,来,我扶你上去,滚石,过来!” 后知后觉的滚石让忙着上前搀住了夜另一边的手。 “哼,庄仁泉那三脚猫功夫还奈何不了我,主要是那陈焕!哟!慢点!” “没想到啊,你竟然以一敌二!真是深藏不露啊!你什么时候当场突破个练气后期给我们看?” “说了少看点话本子,突破真跟喝水一样啊?越级对抗真能天天靠临场爆发啊,啊?” “说的也是,你今天中午没看到庄仁泉的笑话,哦,就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对啊,那小子的笑话还给林舒雨听见了,怪不得他找陈师兄揍你。” 滚石让在旁边附和着,仿佛被打的是他:“这陈师兄的金刃和金芒可是一把好手......” “你站哪边的?石头脑袋?” 夜没好气地骂他一句。 “诶——人家陈师兄确实是有一手的,你能只受这点伤也是有一手!” “那是,下午我正......” 第五章 偷师 “......那燃血诀真是凶狠无比,他几掌推来,全被我这新学的石甲挡了下来,我又侧身一个迂回......” 行至中间,夜依然在绘声绘色地给二位讲述他与庄仁泉对峙的情景,当然,六分假四分真。 “......他猛地上前,又是一掌!可惜我脚下踉跄,眼看是躲闪不及!” 钱天成急忙问道:“那之后呢,如何化解?” “我急中生智,用了藏经阁里面那招飞沙,让他看不清踪影!再用石甲挡住余波,这才侥幸接下,真是凶险万分!” “还得是夜兄弟你!好手段!”钱天成感慨。 不得不说钱天成爱看话本子的习惯搞不好就是夜天天给他说书搞出来的。 “这石甲术与飞沙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确实佩服!”滚石让也不管真假,一同夸赞。 ......实际上若是滚石让的石甲术,站着都能稳稳接下。 “然后呢?”钱天成如同看话本子一般。 “即使我使出百般手段,正面依然不是他的对手,趁机往他的面门一踹,便往后迂回......” 夜正想编造一段他的高光时刻再迎来二位老祖相助阶段,他一抬头,看见两位林家小姐靠在七楼的栏杆上兴致颇高地听着他说书。 这骗骗这两蠢蛋还行,在这两位面前恐怕是编的越多错的越多......毕竟一位处于筑基前期,一位处于筑基中期,大师兄和陈焕也才筑基前期。 “......这一迂回,我迎头便撞上了通玄大长老和奔雷老祖,大长老使了威压将庄仁泉压在地上,我才能全身而退。可惜啊,回来的时候遇到陈焕这个混蛋暗算!” “夜哥哥这么说也不怕陈师兄改日听见了再来揍你一顿?”林舒雨窃笑。 “呵!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怎能怕这样的强权?”夜转瞬间豪气万丈,像是已然突破结晶期一般。 “那就不打扰夜疗伤了。”林疏领着林舒雨回了房间。 眼尖的夜瞄见林疏腰间挂的牌子,上面写着流金阁,跟着——真传弟子! 嘶,此子恐怖如斯,通玄大长老这么快就锁定单灵根的天才了? 流金阁主修金,水,剑,通玄真人教导剑,其他两位金丹长老负责金与水。燃木阁则由金丹期的火云真人与灵木真人负责。风雷阁则是奔雷老祖负责。厚土阁则是溯土真人负责,他还是修筑堂的堂主。最后的巨武阁,是近二十年才创立的修习阁,由来自南海的金丹期传龙真人负责,收的弟子也最少,教的是一些拳掌功夫,收的弟子大多资质不好,但是体修嘛,辛苦点就行。 元婴期的前辈们在宗门为大长老,金丹期则为长老,另有化神期的太源真君作为宗主,不过他老人家在后山闭死关已经好久没出来了。 思绪飞扬间,二人已经把夜扶至床位,关上门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祝他身体健康。 夜使了个火星,将房间里的灯点上,从腰包里掏出笔记,继续看着。 现在还早着。 “......剑诀的要点你可背熟了,再这样下去家里的长老们可真要怪罪下来了,我可不帮你顶着。” 隔壁传来林疏教导林舒雨的声音。 听闻林舒雨懈于研习家传剑法,看来是真的......话说这隔音怎么这么差...... “早背出来啦......‘引水缠剑,复而加重,流转万千,动如惊涛,连绵不绝......’” 这和当时切磋的时候倒是很符合,要么消耗极低的灵气连绵不绝地出剑,要么持续注入灵气最后化作惊涛袭出...... 虽然林疏的灵气储量比他高不少,但是那次切磋连绵不绝的剑意依然令人咋舌。 地阶功法果真是奥妙,一式还有两用,比我这三脚猫功夫厉害多了。 “......明天上擂看看,只会背可不行,还得认真遁入水中,嗯,心法倒是没有落下。”林疏的声音继续传出。 明天我也引水缠剑,复而加重看看。修仙者的事,能叫偷吗? ...... 一大早,夜像是昨日完全没受伤一样,又是一阵狂风般飞往楼下,狂奔至万食阁。 抚世真人如往常一样将各类食材扔进锅里,神识触动,抬头便又看见昨天的那名弟子。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勤奋,这才是我宗弟子的朝气,可惜啊,资质始终是跨不过去的坎。 抚世真人一直在研究后天改造灵根的方法,但这逆天而为的行为,终是没有什么有效的成果。 夜很快来到昨天的树林,手里多了一把入宗时发的剑。 树林里隐约还有烧焦的痕迹,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新生的植物已经快把它们完全遮盖住了。 好!我来看看! 引水缠剑,复而加重,流转万千,动如惊涛...... 中间几句好像记岔了,我记得顺序不是这样...... 夜将体内的灵气散去一次又一次,只留下水灵气,对了,还要什么遁入水中。 他按照自己理解的引水缠剑,注入了少许水灵气,然后想象自己正在溺水。 手中的剑真的缠绕上了浅蓝色的水纹,手中的剑重了几分。眼下它的效果与一般的属性附魔没什么区别。 夜继续向剑输入水灵气,可是输入的那一瞬,水纹散去,徒留些许水滴在剑上。 嗯?怎么回事? 复而加重? 是要,每次输入的灵气都是上次的翻倍? 他又进入溺水的状态,眼前的景象逐渐染上黑边,四肢有些发凉。 他第二重输入的水灵气是一开始的两倍。 水纹更加繁杂,手上的剑重了很多,他持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好!第三重! 他将剩下的水灵气注入,此刻剑上的水纹完全显现,剑的重量像是一把重剑!他的手在剧烈颤抖,勉强控住了手中狂暴的水龙。 但是他现在真的快溺水了。 咳咳咳! 他的架势破开,水纹消失,留下一地水渍。 随后,他对着地面空咳,但是想象中的水并没有咳出来。 不行,咳咳咳,反向推敲推不出来,肯定是哪里有问题。 哦,林家姐妹两今天好像要去擂台比划,我去偷师!呸!窃!修仙者的事情...... 夜将剑插回剑鞘,往擂台方向走去。 擂台区由中间一个大擂和周围十二个小擂组成,眼下夜正在某个擂台不远处的树丛后。 还没来......那我先弄一下这个飞石术,我看看...... 夜在树丛后又跑又跳,一边在身上各处凝练石甲,一边向着周围的树干练习这改良过的飞石术。 用更少的土灵气放出了比以往更大更多的石块,这种实用的技巧就是好啊,整出这玩意的人一定是天才! 夜心有所动,准备晚上回到藏经阁看看作者是谁。 远处传来金铁交加之声,有人在擂上练剑! 夜左手攥着笔记,急忙从草丛探出头看向擂台方向,正是林家二位小姐。 林疏提剑向前,剑上水纹清晰,身似游龙,莲步轻点,又似蜻蜓点水,令人应接不暇。 原来确实可以停在某一重不断进攻,没必要一直登阶,那样反而容易控制不住,那她们诵的诀里面那个动如惊涛是怎么回事? 林舒雨也运起剑诀,剑上的水纹如姐姐般清晰,不同的是她的身上出现了以水组成的蓝色铭文,而且数量不少! 她一直在防守后退,未出一招。 在一次进攻的间隙,林舒雨脚步一滞,浑身散发出恐怖的势,这是全力进攻的前兆! 夜不知道这时候是几重剑,但是看她出剑隐隐带出蛟龙,层数恐怕不低! 林疏却是不慌不忙,在一瞬间进了几重,也使出同样的招式硬碰硬。在外人看来,怕是后者的势头大不少。 噔! 只一声轻响,林舒雨便倒飞出去,林疏脚下不慢,抢先抱住了林舒雨。 “......妹妹修至五重固然可喜可贺,可族里的练气后辈若是努力也到了四重。” “嗯,往后我会努力,这五重与六重差距怎么如此之大?” “六重往后消耗的灵气便不是前五重这么少了,按父亲的话来说,前五重算是小打小闹......” “......还有内功也要精进,不然很难顺利使出五重往上的剑诀。” 夜在树丛后面听着直皱眉,怎么还有配套内功啊? 这玩意可偷不来,人家家族沉淀百年千年整出来的内功怎么说都有地阶,没有参本看着练怎么可能练出来。 好,偷师失败!这我下就没有道德上的愧疚感了!因为我根本没入门! 夜释怀了,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林疏的声音: “哪位同门在暗处观摩?不妨出来实战切磋一番?” 我就蹭到了一点树丛,这点声音都能听到? 嘿!活了十六年什么都没有就是有厚脸皮! 夜从容不迫地走出树丛,将袍子上的树叶拿下一些,气质好似逛庙会的少爷。 “方才我在近处修习外功,听到此处有动静,过来看看。” “原来是夜师弟,可是对这剑法感兴趣?” “不不不,我不会使剑,刚好路过。” 坏了,剑还别在腰上! “是吗?我看哥哥的剑上有灵气的痕迹啊!”林舒雨从姐姐身后探头,盯着夜的剑。 “嗨,手痒了拿出来挥两下,和烧火棍差不多。” 林舒雨从姐姐背后走出来,嘴含笑意。 “夜哥哥不妨和我切磋一番,指导剑术?”她装出一副正经样子。 “别别别,您可是筑基前辈,不能和我这小辈一般见识。” “小妹要是想玩,便陪她玩玩就是,有什么意外我兜着就好。”林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 你令慈的......平时你好像不是这种喜欢看热闹的性格啊。 “好!让我看看这剑法有什么精妙!”夜大步走上擂台,正视......稍微低头视对手。 林舒雨坏笑着站定,仿佛想把从姐姐身上丢的面子在他身上找回来。 “开始吧,夜哥哥~” 噫——好恶心。 “我可不像陈焕那个家伙一样怜香惜玉,接招!” 狠话要先说完! 第六章 陨落的同门 话音未落,一阵沙尘盖满了整个擂台,夜的身形变得十分模糊。 以小博大的要点是!想办法用最少的力气躲避对方的大伤害外功!而视线就是关键之一! 据我所知,她并没有学过风系的功法——除非她的剑气能劈开所有沙尘。可我刚才看见了,她最多就能用出五重的剑法,短时间内完全不够。 思绪间,林舒雨早已几步上前,打算靠近点寻找夜的身影。她的神识还没强到穿过沙尘直接看见有意压制神识的夜。 擂台是个半径七丈的圆,足够想要要拉扯的家伙拉扯。 夜又趁着迂回的时间放了一次飞沙,现在的可见度令人难受,空气中的沙子有飞进夜眼睛的趋势。 他看到浓浓烟尘中有蓝色的剑光在劈砍,不用多时貌似就可以定位到夜的位置! 哼,让你尝尝我的改良版成名招式! 霎时,几枚两指粗细的岩钉跟着两颗小火球从烟尘中飞了出来,直逼目标! 林舒雨剑气一横,斩落了岩钉,两颗火球有一颗落在她的肩上,略微熏黑了衣物。 她皱了皱眉,旋而颇有兴致,想循着方向找到对手。 这次是几根木刺,被她两剑劈开,无力地落在地上,岩钉紧跟着飞出,齐刷刷地钉在林舒雨眼前的地面,她低头看了眼整齐的岩钉,正要出言感慨夜的精准度。 不好! 侧方传来破风之声,来者不善! 一颗泥球高速飞出,比前面几根岩钉还要快上几分! 林舒雨手上的剑反手劈出,泥球在空中爆开,爆开的泥浆飞向了目标,可林舒雨轻轻后跳,在极限距离避开了泥浆中心,只是稍稍脏了衣角。 等的就是后跳!化铠! 夜的右手瞬间凝出石质的手甲,掌中还搓着一个火弹!他脚下生风,誓要在这最强一击上拿下对手! 林舒雨刚抬头观察泥浆,周围的沙尘忽地散开,冲出一道黑色的人影!直取面门! 原来这就是燃血诀的感觉!我悟了!爆发!拼上一切也要击败对手的精神! 血液加快流动!灵气躁动不安!脚掌重重踩下!势如破竹! 嗯? 前进中的夜在一瞬间看到林舒雨的剑缠上了水纹,身上也是,和与林疏对打的时候如出一辙! 坏了,那水龙我可没办法怼得过。 处于“燃血诀”状态下的夜脑子一冷,落下的左脚并没有继续发力,他的重心往下一大沉,几乎贴到地面,往他最喜欢的方向侧方闪去。 剑风从头上穿过,夜抬头看到了林舒雨惊诧的眼神。 得手!你以为我在第一层,实际上我在地下一层! 手中搓了一会儿的火球顺势射出,结结实实地打中了林舒雨的左腹!她吃痛地略微弯腰,马上用手引气疗伤,另一只手继续提剑面对敌人。 而得手的夜成功受身着陆,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了起来,若是钱天成在一旁,那必是要来一句:“夜兄!好顺滑的身法!” 见一击不成,夜马上跳出擂台,双手背在身后,正色道:“今天就算你赢了,传出去我打赢一个女修还是不光彩的。” 说罢他马上平地飞沙,头也不回地跑了。 “妹妹这在外人面前狼狈的样子,姐姐我还真是少见呢。” 林疏在一旁捂着嘴窃笑,台上的林舒雨慢慢升起燃血诀...... ...... 夜跑到了藏经阁,又经过了一整天动都不会动的守卫旁边,他依然指了指左边。 人不人鬼不鬼的跟个尸体一样...... 夜晃晃头,走进外门藏经阁。 路过司书,夜暗暗地骂了他两句,随后快速跑到了昨天抄录笔记的位置。 飞石术(改),对,它后面有一本附录,我看看是哪个天才! “......创始人为巨武阁候选长老终归,无曦二十年道心破碎,现不知踪影。 ——记于无曦二十一年” 嗯?失踪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遇到能请教请教...... 终归,终归......长老册里面真的不记录候选长老。道心要是碎了,修为尽失不谈,在那样的精神状态下容易把自己搞死,这下可能没得请教了。 修士从结晶期开始,就能隐隐感觉到所有的灵气与修为都是围绕着一个中心活动的,前辈们粗略地将它叫做道心。 而境界越靠近化神,内心的阴暗面便会越来越活跃,开始影响自身的心神。如果受到太大的精神刺激或是长时间的折磨,无法压制阴暗面,心魔就会活体化。 总的来说,道心像是对抗心魔的最后屏障,它会在主人无法压制心魔时自毁,防止修仙者精神失常,坏就坏在它和修为又有关系,而且不能修复。 夜移步至司书处,他依然在看着卷宗,灵猫在玩他的辫子。 “司书前辈,我想问一下每年的记事在杂书柜子的哪个位置?” “没想到还有对太源宗的历史感兴趣的人啊,现在的修士大多想着修习,不肯停下来闻闻历史的味道。” 司书貌似很兴奋,他接着说道: “最新的在最下边,杂书柜从上往下数第二排第一本就是日期索引。” “谢谢前辈!” 眼前的司书突然变得顺眼起来,真是个善良的前辈! 他走向杂书柜,爬上梯子,找到了索引书。 像是无曦元年到二十年是一次大记事,这二十年的册子都在底下的一个大箱子里。这些箱子有棺材这么大,上面没有盖子。 现在是无曦二十五年。 外门弟子册,内门弟子册,宗门大比记事,入世总册...... 琳琅满目,夜不知道从何看起。 那就外门弟子册吧。夜将册子提出,它的厚度有词典这么厚。 名字索引,姓氏......那一年姓终的就他一个? 夜翻到对应的页数,上面只有一行字——请移至书箱右侧标明“终归”一书。 嗯?真是天才?单独记着? 夜将外门弟子册放了回去,在书箱右侧找起那本“终归”。 找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诗集呢...... 第一面是编者前言: “作为太源宗记录官,我本不该怀有任何感情地做这份工作。 终归师姐在这之前倾心教导过我,帮助我突破。 哪曾想过我只是个普通的四灵根修士? 如今落得这般千夫所指,我实在于心不忍。 遂以私心,为她写一本记事,以报恩情!” 没有落款。 嗯?什么玩意?怎么变得诡异了起来,看来这位终归师姐人缘很不错?可是怎么又“千夫所指”了? 夜仔细回想,记录官貌似都是筑基期往上最多结晶期的前辈,他们住在主殿的旁边,每隔一段时间完善记事。 “无曦元年,终归跟随广陵城商队来到乾定城,因为年龄合适被太源宗录为外门弟子。灵根测试为...杂灵根。” ...... “无曦五年,因为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加上巨武阁刚刚设立,被挑选为巨武阁首批弟子,直入内门,此时境界是刚突破练气中期。” ...... “无曦六年,似乎是因为摆脱了与灵根有关的修行,于年中突破至后期,年末成为巨武阁第一位突破筑基期的弟子。表现出了土灵根。” ...... “无曦十年,筑基期大圆满,于当年的宗门大比大优势击败夺冠热门结晶期的魏晨一举夺魁,后者是通玄真人真传弟子。” ...... “无曦十一年,突破至结晶期,传龙上人指定终归为巨武堂候选长老,协助教导弟子。” ...... “无曦十五年,结晶期大圆满,参加宗门招新大会。” “无曦二十年,道心破碎,退宗,遂不知所向。” 最后五年的经历......没了? 记录从无曦十五年突兀地跳到了二十年,若是如前言所说报恩之人不应该把剧变的五年写下么? 太痛苦了没敢写?还是说——罪魁祸首做了手脚? 夜猛地抬头,杂书区仍然只他一人。 诡异,着实诡异。 后面还有内容,先是总结了终归前辈的事迹,后面跟着的是她改进的功法,飞石术赫然在目。 传龙上人真是捡了个鬼才啊,才结晶期就能改进功法了。 最后是几页图绘,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高大的女子。 她只穿着裹胸和短裤,外着主体白色带有少许红色纹路的大衣,大衣左右两侧有较大的口袋,手臂的部位还有小挂包,袖子宽大,领子竖起,遮住了少许脖颈。短裤上有一条斜着的带子。脚上穿着......只到脚踝往上一点的盔甲靴? 怪,穿着像是兽山坊那边的猎户。 兽山坊是东州东南角百万大山靠近太源宗侧外围的坊市,那里聚集着商人,猎户,镖人和通缉犯。那里的猎户和镖人们就喜好穿着实用主义至上的服饰,在外人眼里纵然是奇怪的。 这副图绘里的主角背靠着护栏,头顶已经快触到挂灯的下摆装饰。居所里的挂灯挂在栏杆的顶上,垂下来的装饰会抵到一半。 嗯? 夜伸手往头上比划了几下,发现终归好像有点高。 终归身材姣好,引人注意的是她的大长腿和胸部,露出的腹部有略微的肌肉。这让夜有种逢年过节跟两兄弟去乾定城偷偷买春宫图看的感觉。她扎着长马尾,耳前的头发垂至颈部,额前有好看的碎刘海,中间的部分长到了鼻根。目若寒星,面容清冷,英气十足。 嚯,好帅气的师姐。 下一页,终归似是坐在绘画者面前,长发放下,几缕发丝搭在肩上,眼眸微闭,眉宇间多了几分妩媚,加上若隐若现的笑意—— 这是哪位师兄画技如此高深?真是祸国祸民!我得仔细看看! 夜“粗略”翻完,满足和疑惑同时萦绕在心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记事改掉的? 他又拿了几张纸,将前面的内容抄了下来,至于最后几页的手绘图,夜想了想自己画过的小鸡啄米图,终究是没有落笔。 他走向司书,打算把这几页纸带走。 第七章 踪迹 司书抬头,脸上的“司”似乎越发凌厉。 他接过那几页纸,很快看完了。 “你......为什么要抄这些?”他的声音十分低沉。 “昨日窥得这位前辈的飞石术,特来了解。”十分真话。 只是这飞石术夜还没熟练,笔记上说大成者能使出低境界版的陨岩术,石头的大小大概跟足球差不多大。 “甚好,想来终归前辈于我有恩,如果小友有任何疑惑,每晚子时来藏经阁询问便可,另外,原本可以借走。”他身后的灵猫闻了闻空气,又继续把玩辫子。 眼前吝啬的司书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他就是写这本书的记录官?怎么跑来当司书了? 司书察觉到夜疑惑的眼神,叹了口气,指了指他的身后。 夜回头望去,有弟子拿着书准备借记。 “多谢前辈。”夜识相地让开,将笔记揣进腰包,又转身跑回杂书区,拿上了“终归”,往司书的方向挥了挥手里的书,他抬头点了点,夜便离开了藏经阁。 现在正处于辰时,离中午还早着,暂时不用思考中午吃些什么,话说昨天好像没好好地吃午饭来着。 还是要在这个月内提升修为,冷静下来想一想,呆在宗门里总归是好些的。喂,你昨天的凌云壮志呢...... 啧,越想越亏,那两颗集气丹应该留着今天修炼的,庄仁泉那个畜生......我也是畜生?那没事了。真是自找的。 夜兜兜转转,来到了外门弟子修炼的地方,一个偌大的广场内,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屏风,弟子想要提升修为便找一个屏风进去就行。 广场地下实际上有一个大型聚灵阵,它从太源山内汇集灵气,输送到广场供弟子们修炼。也可以直接到山中修炼,只是外部的环境就不好保证了,另外灵气浓度达到修炼要求的地方也挺难找的。 广场上依然有很多人啊,许多屏风都出现了标记。 夜看见他经常去的位置被人占了,修炼的心失了大半,想回房间躺着。 就是这样吊儿郎当修为才这么点! 夜站在原地,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往宗门后门走去。 太源宗的主体建筑群建在太源山南坡半山腰,有一条河从宗门中穿过,名为南太源河,它一直向南从镇海城旁入海。 在宗门后山出去的地界出事就不一定立刻会有巡视堂的人出现了,越靠近山顶,树越密,奇奇怪怪的灵兽越多,反了常了。 夜往熟悉的方向走了一刻钟,路上不忘乱甩飞石,时不时还往手上套石甲。 他终于来到了一棵巨大的树前。这颗树后便是夜乱逛的时候发现的修炼地点,比广场上效果只好上一点点——主要是没人,也没有兽。 眼下他没有传音符提醒,不知道会修炼到什么时候。 他将传音符贴在了脑门上,如果有谁找他应该能将他从冥思中拉回来,毕竟他不知道外界的时间流动。 夜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现在很难感觉到的“道心”,慢慢进入了后者。 ...... 夜醒了过来,从一个水深刚到他平躺时耳朵位置的湖,抬头是深蓝背景下墨绿与浅红星尘交织的漫天繁星。 他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没有因为湖水变湿。除了面前的小岛,或者说小平地,其他地方除了水天相接的湖水什么都没有。 平地上有一棵树,只有四五米高,树冠却很大,遮住了整个平地。 每个人进入冥想后都会出现不同的景象,具体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因为夜十岁之前的流浪生活整天露天睡觉,对头顶星空的熟悉织成了这片幻境。 他走向那颗树,在树底坐下,出神地看向那不清晰的地平线。 一位穿着黄袍的老道忽地出现在了夜的面前,腰上有一个和他一样的腰包,头上没戴道士的帽子,右耳边打孔穿了根绳子,下面串了一枚铜钱。 “近来可好?”老道向他发问。 “都好,只是这内门弟子恐怕是当不成了。”夜的眼睛依然看着远处。 老道绕到了树的另一端,与夜背靠着背坐下。 “人活一世,高兴就成,一定要绑在宗门这棵树上?以你的本事下山捉捉小妖不也能快活?” “我不知道。” “本来估摸着你继续逃荒也会死在路上,现在撞了狗运进了宗门,我觉着已经够本啦。” “......进了宗门后认识的人多了,盼头就多了,不想那么早死了,想多活几百年。” “多活几百年啊......修了仙就为了这长生?” 夜眨了眨眼,沉默了一阵子。 “为了好好记住追求长生的过程。” “诡辩,小子,你这是诡辩!哈哈哈!” 老道轻笑,长叹了一口气。 “文化没多少,精灵古怪倒是学了不少,当个老油子好啊,活得明白,活得自在。” “跟你学的,跟你的两年没少偷师。” 夜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也不一定自在。” 一老一少一时无言。 “老头,你到底是什么?” 夜敲了敲树干。 “别跟我聊天了,这修为怎么办?”老道似乎不想回答。 下一刻,背面的老道消失不见。 夜敲了敲树干,发现没有回应了,他侧头,发现背后没有人。 他又继续看着远处的地平线。 ...... 这里仿佛是永恒的夜,太阳迟迟没有升起,夜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感觉不到时间。 潜意识的神识突然触动,树背后的方向有人。 极远极远,超出了夜正常的神识感知范围,可是这是他的地盘,神识蔓延到无穷远处。 夜转过身,看向远处—— 太阳从那个地方升起,可带出的是昏黄的光,与其说它是晨曦,不如说是霞光。 下落的夕阳奇异地从地平线下重新升起,金黄的光线驱散了周围的星芒,它将天空分为了两部分,一半是满天繁星,一半是升起的夕阳。 太阳中有个人影朝他缓缓走来,夜看不清他\/她是谁。 他站起身子,望着夕阳的方向。 来者身着白色的大衣,上有红色的纹路,脚上步伐随意,手里摆弄着一件合上的铁扇。 她扎着马尾,耳前垂下来的银白发丝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 夜的眼睛逐渐睁大到了他平时不会有的大小,这位来者对他的冲击有点大。 遥远的距离一瞬间缩短,在他没有察觉到的一瞬,终归走到了他的面前,站在平地边缘的水里。 “终...终归师...前辈?你......” “叫师姐。”面前的终归眯着眼观察起他。 “终归师姐。” “欸!好听!听说你在找我?”终归弯腰靠近他,十分好奇眼前的后辈。 还未等夜开口,他的内心世界便快速崩塌,天上传来浩瀚的声音: “夜兄,你人呢?找你有事!” 夜从冥想中离开,眼前一片黑暗,他将传音符扯下,周围有些昏暗,西边的骄阳正在落下。 他令慈的!怎么这时候找我!我遇上...... 他不知道用什么形容他看见的终归师姐。 罢了,回去再说。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子,抹了抹脸,把树林里的小生物甩下,大步往宗门赶去。 夜不知道的是,距离他开始修炼,已经过了七天。此时一个月的期限,在今夜子时后就会过去十天。 夜花了一刻钟回到宗门,太阳也在此时完全落下。他往沐浴间走去,像平常一样要了间浴室。 褪下的袍子袖口处一阵异动,猛地跑出来一只老鼠,吓了夜一大跳。 它窜上了摆放洗浴用品的架子,盯着夜看。 一大一小就这么干瞪眼,一时没“人”有动作。 “干什么?洗你的澡啊?看我干什么?”眼前的老鼠忽然用细小的声音说道,听上去颇为喜感,只是怪异的是它并没有张嘴。 “你问我为什么不洗?你会说话?”夜觉得今天见到的怪事情已经够多了。 “我?常年住在记事书箱里,吃着书皮唱着歌,忽然就遭了拆家贼!” “对不住了鼠兄,等会我马上送你回去,大不了赔你几个包子,现在走开!” “我还没说完,我受终归师姐的嘱托注意那些看那本书的人,然后转告她。” “终归师姐还活着?”夜坐在了木桶上。 “当然,不然你见到的是什么,鬼吗?”眼前的老鼠趴在架子上,鄙夷地看向他。 “咳咳,总之终归让我现在跟着你,必要的时候通过我跟她联系,她对你倒是很有兴趣。” “好好好,那现在能滚出去吗?老鼠前辈?” “我有名字!叫风铃!修为的话......算你的同辈。” “练气中期?” “嗯,终归师姐四年前帮我启了灵智修行,可我只是只老鼠!” 眼前小家伙的声音尖了几分。 “非礼勿视,洗完再说。”夜指了指他的腰包,“进去。” 老鼠轻轻一跳,跃进了腰包,里面传来依旧尖锐的声音,“这里面还挺宽敞!那袋子螃蟹我吃了啊!” 嗯?看来它不是用嘴巴说话...... 啧,零食罢了,再去抓便是。夜转身开始洗浴。 因为害怕它偷看,夜洗得比平时快些,挂上去的衣服也正好干了。 “你是要呆在里面还是出来?”夜拍了拍腰包。 “呆着,出去多招人嫌。” 夜拿好令牌,走出了浴室,拿回了保险金。 脚上的伤也没感觉了,爬七楼真是手到擒来! 夜走上七楼,眼睛看向了挂着的灯,它的下摆在轻轻摆动。 他走上前去,站在正下方,将手举过头顶比划。 钱天成透过门缝看着正在比划的夜,以为他的好兄弟这七天不见是被人下了蛊。 第八章 似梦 嚯,还真蛮高的...... 挂灯垂下来的装饰因为夜的缘故轻轻晃动。 “看什么呢夜兄!这儿!”钱天成的喊声从二号房间传来,门也适时打开,欢迎着来宾。 “来了。”夜拍了拍腰包,“安分点,别发出声响。” “成!”包里只传出来细小的咀嚼声。 钱天成的房间虽不比林家两位小姐气派,大小装饰也算碾压夜的茅厕了,有种乾定城里面平家客栈的感觉,宽敞,有一张圆桌,打坐的石台也比他的看上去好看些。 滚石让已经坐在了桌旁,看来是就等他入座了。 “把我叫过来是干什么?总不能是你终于又是鼓起勇气朝林舒雨表白吧?有张嘴没用,我看是......”钱天成和滚石让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发出声响。 夜压低声音,“又来啊?我帮你出的方案你哪一套是临阵没脱逃的?” “哥!这是最后一次,进了内门平时更加优秀的人会不可避免地聚在一坨,我的机会更少了!不会像现在这样住那么近!”钱天成就差跪下了。 呃......你问我我也不会啊,我甚至不知道人家喜欢吃什么...... “莫慌!兄弟一场,定是要为你两肋插刀!容我想想。” 想点什么啊快点蹦出点东西! 他之前笃定了钱天成每次都不敢去,所以每次都是信口开河随便乱扯,但是今天他明显是有备而来啊! “嘿!”腰包里的客人突然开口,“是不是那个矮矮的家伙?” “你又知道?宗门里矮个子多了去了,你一只老鼠你懂什么?”夜试着用心声交谈。 “我当然懂!那个丫头片子每天晚上戌时就会跑来跟灵猫玩,还看些杂书柜子里关于侠女的话本子。” “你还懂戌时?” “当然懂!” 那这样就有说法了,钱天成还看过很多以女性为主角的话本子,往常还觉得他变态,想来这就是老天的安排啊! “咳!有主意了!” 钱天成双眼冒出金光,仿佛要将夜洞穿。 “听着,根据我的观察,林舒雨不似她大姐,不是个跟琴棋书画沾边的家伙,至少明面上看不出来。所以这次要整点特殊的!” “这怎么跟你之前说的完全反着来啊?” “别吵!我前段时间大晚上闲逛逛到了藏经阁里面,猜猜我看到了什么?”夜故作神秘。 “什么?” “林舒雨会在每天的戌时去藏经阁后面逗猫玩,还看些侠女小说!” “你只需要记住八个字:‘投其所好,攻其不备’!” “投其所好我倒是有一定理解,这攻其不备......” “当然是展露出平常没有的姿态,你要展现你对这些话本子的理解!抛掉地主家的傻儿子形象,稍微内敛深沉!” “哦——夜兄真是好手段!经验丰富!”钱天成由衷地发出感慨。 “不愧是情场圣手!夜老弟真是妙才!”滚石让随口一说,说得夜老脸一红。 别啊,我唯一的一场情场还是单恋,最后还知难而退了...... 夜抹了抹脸,正色道:“那当然不必多说,相信我!” “你明天就挑着戌时早点过去,往哪一坐,就研究你那金芒。”夜说着说着话锋一变,前言不搭后语。 门口显现出剪影,随后是敲门声。 “钱哥哥,我好像听见夜的声音了,我找他有事儿。”门外是林舒雨的声音! 夜向钱天成挤眉弄眼,后者马上明确了他的意思:“来了!” 夜冲向窗口,打开了插销,顺手把窗户旁的棋子递给滚石让,滚石让铺开棋子,随意摆了几颗上去,把夜的凳子搬到一旁,坐在剩下的两个座位上。 夜爬到了窗外,沿着突出的结构挪到了滚石让的房间窗外,又复加几步,挪到了自己房间窗前。 坏了!插销插上了,怎么办...有了! “收了我的东西就出来干活!把插销打开!”夜悄悄地对包里的老鼠“说”道。 “啧。”腰包突然打开,钻出来一道黑影。 它从通风口钻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夜就听见了插销落地的声音。他将窗户打开,窜了进去。 他又转身将窗关上,将插销插了回去。 “功成身退!” 风铃嗖的一声又钻回了腰包。 “还是里面舒坦。” “......别在里面拉屎。” 夜又掏出笔记看着,但是今晚他比平常困了许多,很快沉沉睡去。 意识模糊之际他听见了钱天成与滚石让的声音,他们貌似在和林舒雨下棋。 ...... 忽地,眼前出现了一片水天相接的湖面,和一颗树冠很大的树。 嗯?怎么回事?我没在修炼啊? 他不自觉地走向树底,坐了下来。 他的腰包动了动,窜出来一只老鼠。 “聊会天怎么样?”它趴在稀疏的草地上。 “我应该没在修炼吧?”夜向风铃发问。 “放在以前那确实不在修炼,但是现在是了,一边睡觉一边修炼,厉不厉害?”风铃伸了个懒腰——即使它可能没有腰。 “厉害,你弄的?”夜低头看向风铃。 “不是,终归师姐弄的,她将你的梦境与道心境重叠在了一起,然后让入梦人清醒。” “那你是什么东西?” “风铃啊,通过灵气的联系我也进来了。” “这得化神境的修士才能做到吧?”夜惊叹。 “不清楚,终归的修为没有到化神,但是她的身上有些奇怪。” “再多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了。” 夜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问道:“终归师姐那五年发生了什么?” “什么?哪五年?我不认年号。” “十年前。” “额,我想想......糟了,要长脑子了。” “她也只是跟我零碎地提过,不过我大多数都忘了。” “只记得一名叫做谢婉的修士,十年前入的宗,她是一切的开始。呵,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太源真君的真传弟子,如今是元婴期,实力强劲,性格讨喜,颇受同门欢迎。 十年前入宗,从练气到元婴?他以为终归已经够快了,没想到这位更是重量级。 可是终归是杂灵根啊......这下更奇怪了。 “见了鬼了......” 见夜长久无言,风铃又开口:“为什么不试试在这里面修炼外功?” “嗯?这都可以?” “我经常在梦里练习土遁,现在早已入化境!没有结晶期可追不上我!” 风铃正欲往前钻,又从土里冒出来,“我怕水。” 夜哑然失笑,旋而站起身,往无穷远的远端跑去,灵气在他的身旁萦绕。 ...... 灵钟传出低沉的声响,催促各处的弟子醒来,或是提醒公职人员换班。 夜从“梦中”醒来,感觉到精力充沛,修为快要盈满。 真是神了...... 他在梦中过了好几日,还向风铃请教了土遁,眼下他的熟练程度应该不至于把自己卡在地下。 风铃则是拾起了石肤术,俨然成了穿山甲。 我知道为什么钱天成那小子喜欢看话本子了,“特殊”、“天命”这两个词语现在货真价实地体现在我的身上。嗯,还有狗运。 夜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今日开始倒不用如此急忙了。 “夜!没东西吃了!”脑海中传来声音。 “走着,去万食堂,带你看看比书皮更好的东西。” 真是事情顺利看这个吱嘎响的门都是顺眼的,夜关上门,钥匙随手丢进了腰包。 兴许是磨磨蹭蹭晚了些,迎头撞上了林家二位小姐。 “夜哥哥这几天在忙什么?可是让我好找。”林舒雨笑里藏刀,率先发难。 “去乾定城买春宫图看了,想看吗?”夜回头邪笑,右手装作找东西的样子在腰包里掏着。 “你这人......怎么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真不害躁!”林舒雨一副准备向长老告发的气势,林疏则是面无表情。 “那太遗憾了,花了我好几两银子。”夜在一瞬间收起表情,转身下楼。 待夜行至二楼,二人才迈开脚步,此时勤奋的弟子陆陆续续也起床了,整栋楼变得十分喧闹。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真是看走眼了,我还以为那几个弟子说的是假的......” “唉,我的好妹妹,且不说这事情是真是假,他成功逃掉了哦。” “嗯?嗯!”林舒雨放开牵着姐姐的手,风风火火地冲下楼。 钱天成此时正好出门,看见心上人似牛一般冲下楼,向林疏问道:“这是?” “家中小妹天性如此,钱公子见笑了。” 夜刚走出居所的门口,脑子里就响起了风铃的声音: “夜兄弟!先前那女子,恐怕是来者不善!” 嗯?怎么来者不善?我想着贬低我自已日后钱天成再装作跟我划清界限,拿下那小姑娘不是手到擒来? “是楼上,追来了!” 那只能让不要脸程度再上一层楼了,他腰包里寻找着什么东西。 他慢慢悠悠地走着,装作全然不在意任何事的悠闲样子。 背后传来强大的气场,仿佛蛟龙出海。 “又耍我是吧?你......” 林舒雨正要邀他再战,看见夜拿着一本小册子,上面赫然是一位没见过的美人。 “啊?你果然要看啊?那没办法了,给。” 夜将书递了出去。 第九章 秘密 “你......”林舒雨惊诧的姿态倒映在夜灰色的眸子中。 “哦,想起来你不感兴趣来着,确实是我自作多情了。” “...酉时再战一场,接不接?”林舒雨咬着牙,仿佛眼前是一个恶臭的乞丐。 “林小姐怎么有兴趣找我一介下流外门弟子再战?”夜的语气更加欠打。 兄弟我为你做到这一步,你最好给我醒目点,跟我划清界限然后拿下! “接了,还望前辈下手轻点。” 周遭的弟子或是窃窃私语,或是沉默不语,在人群背后的钱天成更是咋舌。 这......夜兄是在干什么?他不会整这种令人,啧,他在想什么? 钱天成正想上前,腰上的传音符突然有所触动。 “呆子,找个时间在林舒雨面前跟我划清界限,后面的事按计划来,拿不下你就等着死吧!” 钱天成看向夜的目光沾上了感动。而后下来的滚石让在疑惑夜老弟在搞什么行为艺术,反正他经常干,滚石让想着。 夜单手合上书,大步离开,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 我的天,真是毁我一世清明!这样成功率高!发挥点作用钱天成! “牛啊,夜兄弟,真让我刮目相看啊。”脑海中的声音响起。 “......小心我告诉终归师姐你拿她的画像当春宫图看。” “你这只死老鼠,知道什么叫春宫图吗?!” “道听途说,倒也知道些人的趣味。” “说,去说。你不说我把你毛全拔光!谁怕谁。” 夜一身肝胆,一副为大义牺牲的表情,眼神十分坚定,仿佛洞穿天穹。 “......没劲。”腰包里的乘客没了声音。 今天下午的擂台,怕是精彩异常。 夜拐去了演武场的树林,继续练习石甲与飞石,还有刚学的土遁。 他遁于地下,却忽然想起一事: 不对劲啊,若是林舒雨判断我和钱天成是一丘之貉怎么办。 夜从土里冒出,眉头紧皱。 “哥们,你这土遁不行啊,不够快,看我演示!”风铃从腰包里窜出,像人参果一样碰到了地面便消失不见。 只是一瞬,它从几米开外的地面窜出,叼着某种植物的块茎。 算了,看钱天成那小子的悟性了。 夜也学着它的样子,只不过速度慢了许多。 这就是种族优势吗...... “依我看,凭你手上的玩意想取胜几乎不可能。”看了夜钻土颇有成效后,风铃开口。 “没法子,筑基和练气这两都不是一个等级的,更别说人家家传的内外功都是我不能碰瓷的。” “要不我找终归师姐教你一招。”眼前的老鼠狡黠一笑,人性更足了。 “我赢了你有什么好处?一位前辈告诉过我免费的就是最贵的。”夜冷静地看着它。 “你赢了开心,我自然有万食堂的东西吃,咱两都开心。”风铃认真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赢了开心?” “额,这我倒是没想过,难道你输了开心?”风铃摸了摸本就不大的脑壳。 “不开心。”夜认真地回答它。 “......实际上,我启智之前过的不怎么好,城里的老鼠看不上我,山里的嫌我不够壮。”风铃突然悲情了起来。 “我不想看到这种样子,哪怕是人或者是鼠。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平常欺负你的家伙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打不过你!” “不是很觉得好玩。”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趣。”风铃把块茎吃完,看着夜。 “......但是会很好笑。”夜蹲下来看着他这位“小”朋友,“我觉得我已经掌握了看话本子的诀窍,那就是开心就好,而眼下,我要狠狠地打这群废物的脸!” “人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去找吧,还有时间。” 眼前的老鼠右眼冒出微微的金光,尾巴诡异地拉直成一条线。 片刻,它恢复了正常,尾巴又晃了起来。 “这么快?” “嘿,咱这效率就是这么一出儿!” “别用乾定城官人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还以为你喜欢这样......开始冥想吧。” 夜往演武场更边缘走去,找了一片几乎没人来的地方,盘腿坐下。 眼前满天繁星,与之前无异。 远处的树仿佛在向他招手,夜依然走过去,坐在了树底。 “估计还要等等,终归在和她的师傅喝酒。”风玲的声音这才出现。 “好雅致,我倒不是很喜欢那辛辣的味道。”夜跟风铃聊着天,看向远处。 “我也不是很喜欢。”风铃附和他,“人的脑子究竟装了什么?道心境这般景象我真是闻所未闻。” “你的道心境是什么样的?”夜问它。 “空荡荡的太源山,除了我没有活物。无聊的很。” “你会什么能伤人的外功吗?” “如果用土遁偷别人的大饼让他伤心算的话那就有。” ...... 黄昏突然降临在树后,众星为来者让出了一半天空。 “外门确实好玩啊,天天有这种事情发生,倒是让我有些怀念了。” 声音从极远处传来,又仿佛近在耳边。 夜站起身,走到树后,风铃早已窜到终归脚边,顺着手攀上了她的肩上。 “师姐好。” “方才与老头喝酒才谈到你,他说有我当年的影子。”终归笑笑,摸了摸风铃。 “师姐谬赞了,我可打不过境界比我高的修士。”夜在暗指旧事。 终归没有理睬他的话中意,“金丹境之下,数量带来的变化可以撼动大树,百来个练气后期也是可以围死一位金丹修士的。” “对手是个筑基期的妹妹?” “对,不过她有家族遗传,内外功强我太多,我顶多做到逃跑成功。” “逃跑成功也很厉害,在这方面已经赢了。” “我看你的言语也不像争强好胜之人,怎么今天倒想争一争了?” “话本子看多了,想看看主角是什么感觉。”夜想起了钱天成看过的一本叫做穹苍破斗的话本子,想来如果现场听说书人演出肯定更带劲。 “好,好,老头也是个爱看话本子的,这倒是有趣。” 终归从大衣的宽大口袋拿出一卷秘籍,丢到了夜的手上。 “凡是高境界打低境界,都多少有点傲慢,用这个刚好,很容易练,但是实战用起来就看你自己了。” 终归后退几步,“为你演示一下吧,执剑,尽力砍。” 夜将卷宗放进腰包,拔出了腰上的铁剑。 师姐这么说肯定是有把握,哼!吃我一剑! 浅薄的水纹蔓延在了剑上,夜踏步向前,剑指右颈。 铁剑在离终归一尺的距离砍中了不知名的物件,在同一瞬,被命中的空气显出了一道奇怪的金印,接着弹飞了夜的剑,震得他的手生疼。 金印变得淡薄,化作铭文流过了终归的全身。 “这什么?护罩吗?师姐你让我学了去挨打啊?”夜假装抛出问题,让师姐解释。 “如果使用的时机不对的话它完全没有护罩的效果,只能让你更能挨打。” 终归一边说着一边继续逗风铃玩,“但是只要你在合适的时机释放,它能反弹对方招式三成的威力,并且从对方的攻击中回收部分灵气。” “它......叫什么,是什么阶的外功?” “这是我自创的外功,你问的我统统没有想过,对了,别拿着它在高你两阶及以上的修士面前晃,会被揍得很惨。” 终归顿了一会又问道:“那个妹妹是乾定城林家的吗?” “师姐怎么知道?” “见到你使他们家的剑法,猜猜罢了,他们的剑法可不是一般人能耍的。” “您对他们的外功内功有什么了解?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夜咬住话头,搜集起情报。 “他们家继承了南海某只蛟龙的血脉,算是人才辈出,天生靠近金灵根与水灵根。” “剑法灵感来源于蛟龙出海狩猎的姿态,分为九重,可以在某一重连续使用威力不减,也可以进到更高的层数一瞬间爆发,这要消耗大量水灵气。沧海剑诀。” “内功则是与它配合,增加修炼者水灵根占比,减少剑诀灵气消耗,提升修炼速度,增加储气量。储海真经,没有血脉的人可练不成。两个都是地阶中的功法。” “这就是大家族吗?”夜感慨着,有些人起步就是无法企及的高峰。 “他们还藏了个地阶上的外功,只有一家之长有资格参悟,他们至今没搞明白,依我看林家大姐估计有点机会,就看她能不能打败她的二弟了。” “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能入你的梦代表着我也能入别人的梦,装神弄鬼一下就全说出来了。”终归说到这开始憋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那......林家的大哥呢?听林疏说过她的大哥失踪好久了。”夜继续问下去。 “去南海历练死在那了,现在估摸着躺在海里当海泥。” “哦......” “世界上活得最久的人你知道是谁吗?”终归将风铃放到地上,向夜发问。 “......不知道。” “知道秘密最少的人,知道也要装不知道。”终归将铁扇啪的一声合上,转瞬间天地异变。 天空又是群星的了。 第十章 再战 “她让我提醒你现在外面时间还早。”风铃窜回腰包。 “开练!目标是,打败敌人!”夜拿出卷宗,准备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哪知卷轴震动了起来,飞起撞到了他的身上,消失不见了。 “什么玩意?”夜有些疑惑,随即脑子里出现了它的运转方法。 “......真是神奇。” “那是,我这土遁也是这样学的,那卷轴比我还大!”风铃说着又窜了出来。 “既然是防守的法门,就让我来陪练吧,为了万食堂!” 风铃化出一枚岩钉于尾上,跳起来将它甩了出去,速度不比夜慢多少。 我挡! 金色的法印瞬间出现,又在下一刻消失,化作微薄的灵纹旋于夜的周身,岩钉打中了他的右手,却没有流血,只有留下了灼热的痛感。 有意思...... 一人一鼠在星空之下对练,场面相当怪异。 外面的时间悄然过去,很快太阳便从太源山西面落下——那也是乾定城的方向。 夜从幻境中醒来,眼中充满了信心!他有了压箱底的招数,只要在关键时刻弹中一下...... 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去擂台吧。 夜往擂台区走了半分钟,便远远地看见擂台围了几圈人,外门弟子几乎都听说了:一个练气中期的小子皮痒了找打找筑基期的麻烦。 “我看啊,是惦记人家林舒雨。”,“脑子坏了。”,“难不成私下练了什么奇功?”...... 不同的言论充斥在偷听的夜耳中,让他有种兴奋感! 而另一位主角则是早早矗立在擂台之上,她摆弄着手腕上的红绳,上面系着一枚奇特的石块。 她时不时在和旁边的人聊两句...我看看是谁...钱天成! 皇天不负有心人!成了!搭上话了! 夜在树丛后面紧握双手,仿佛已经胜利,就差跳起来欢呼了。 “夜师弟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不妨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背后突然传来了清冷的女声。 “林师姐!你怎么在这吓我一跳。”夜的高兴劲被挤了回去。 “把小妹气得不轻,此刻又如此欢呼雀跃,我若没有猜错,是为了钱师弟?”林疏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代价如此之大,恐怕月老的传说该改成你的才是。” “师姐见笑了,为兄弟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只可惜,钱师弟恐怕难以得手。” “此话怎讲?”夜好奇起来。 “城中陈家向陛下赐婚,你猜猜陈家许的谁?”林疏脸上没了笑意。 “......我还当陈师兄只是玩玩,这我可爱莫能助,陈家随便出来个人就能把我扬喽。” “时间不早了,上台吧。”林疏往侧方走去,与夜上擂的方向相异。 “不对劲啊,陈焕不是喜欢林疏来着,陛下赐婚......” 夜晃了晃头,提了提裤腿,拍了拍腰包,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去。 “让让,让让,挡着我了!”夜拨开人群,往台上走去。 走上台的过程中,他还看见了许多熟人,且不说庄仁泉与林帆,陈焕和孟师兄也在! 只差几步就登擂了,滚石让窜出来,握着他的手,“我相信你!夜老弟!” 夜的手在颤抖,一半是因为他紧张,另一半是因为他看见了通玄真人与奔雷老祖——两位和蔼的老头此刻站在林舒雨那一侧,笑盈盈地聊着天。 这两前辈怎么这么闲...... 他转头面对滚石让:“相信兄弟!” “好!”滚石让退回了人群。 夜踩着石阶,在欢呼声中登上了擂台,面前的女子杀气腾腾,却又有股悲伤的凄冷,面色像是刚哭过,让人想要怜爱一番——如果不是她要跟我打一架的话。 “师弟夜,前来赴擂。”夜双手作礼,面不改色。 “流金阁弟子林舒雨,应擂。”林舒雨手中的剑意几乎溢出,她要快攻! 一名弟子前往擂鼓,鼓声激昂,两人知道,最后一声击出,就算开始。 她怎么现在就开始运起剑诀啊?不算犯规吗? 林舒雨的剑缠上了水纹,就等鼓声击出,直捣黄龙! “咚” 林舒雨驱术向前,夜飞沙遮眼! 这次的飞沙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因为林舒雨已至跟前! 林舒雨一剑刺出,带着四重的剑诀,朴实无华。 佯攻! 夜在一瞬间反应,尝试扭开马上跟上的第二剑。 没想到第二剑便是她五重的功力,杀招! 夜身子一缩,遁入地板,但是他依然被余波所伤,左肩隐隐作痛。 太快了,我都没有时间反应用那招挡......想来是跟风铃对练目的性太强...... 他从不远处窜出,觉得林舒雨杀招已放,此时灵气亏空,需要拉扯。 哪想林舒雨转身继续出剑,实实在在的蛟龙化形随剑,刃上凝结出玄冰。 第六重!此时的威能和之前是两码事!林舒雨舍弃了防守!这是最强的一击! 夜被蛟龙的灵压震慑,挪不动腿,想不起东西,只差几瞬他就要完蛋了。 剑意与蛟龙在此刻凝滞,周遭的一切沉寂下来,只剩耳边的嗡鸣。 怎么了? 除了他的思想,一切都停了下来。 在他思考的片刻,眼前的林舒雨慢慢开始继续移动。 现在?现在! 夜应激地使出法诀,金色的法印凭空生成,蛟龙一头撞到了上面,林舒雨的剑被弹了出去,整个人也跟着剑倒飞,擂台上是遗留的水痕。 林舒雨被自身的杀招撞飞到了场外,钱天成飞过去拉住了她。 夜看向钱天成,却看见那个方向的一棵树上有一道人影,她侧躺在树枝上,左手垂下,右手拿着斗大的酒葫芦往嘴里灌酒。 察觉到看过来的眼光,终归提起葫芦,凌空举杯,随后大笑——只不过夜听不见声音。 哦对了现在要演一下...... 夜突然以手捂胸,单手撑地跪在了擂台上,还发出了剧烈的咳嗽,看上去状态很不好。 咳了两声之后,他觉得不够,倒转运行灵气,将自己震出了两口鲜血。 “喂!你干什么?演过头了。”风铃厉声说道。 “这是......以后当戏子的.....必修课程......”夜说完便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擂台上。 滚石让跳了上来,托住了夜,又有几位往常与夜交好的弟子上台,帮助滚石让。 两位元婴大能尽兴而归,思索起那一瞬的法门。 大部分人围在了林舒雨的周围,关心起她来,钱天成抱起她,往灵药堂跑去。 滚石让则是背起夜,往相同的方向跑去。 ...... 抚世真人看着眼前的两位年轻人,笑着摇了摇头,吩咐弟子将他们放在不同的房间。 灵药堂弟子给二位上了药,便关上门离开了。 滚石让与钱天成站在楼下,仿佛焦急的家属。 “二位请回吧,无大碍,明日挑个好时辰来探望便是。”抚世真人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株奇异的草药碾碎。 “谢过前辈!”二人异口同声。 ...... 呃......这是......道心境? 夜从朦胧中醒来,眼前是浓密的树冠。 “醒了?要不要来一口?”终归坐在树的另一头,将葫芦递上前。 “不了师姐......”夜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头还疼。 “真舍得演啊,搞得好像这招是什么底牌似的。”终归轻笑。 “我要是修不成仙我就去乾定城跳大神,先熟悉一下相关业务。” “好好好,师姐我一定捧场。” “场上是师姐帮了我一把吗?”夜回忆起对决,那一瞬的停滞让他在意。 “是啊,我就料到你挡不出来,帮你暂时突破了金印到高层数,让它的预警时间长了一些。”终归喝了口酒。 “它还会提醒我?” “会啊,只不过功法层数低的时候时间很短你抓不住时机罢了。” “哦对了,我传你的这个是内功。” “嗯?”夜的脑袋有点昏厥。 “金印是内功附带的外功,第一层效果就是学会这个。” “那第二层呢?” “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加快伤口恢复,增加吸收灵气的速度和储气量,加强金印的效果,之类的,我不是很清楚。”终归站起身,走到夜的面前。 夜抬起头,看了看师姐伟岸的胸怀,“......金刚铁骨?” “变得耐揍些,不是真的金刚铁骨,至少你现在的阶段不是。” “效果这么多不得是天阶的啊?”夜感慨着。 “你要是觉得它是,那它就是。” “师姐也练这个吗?”夜问出了个不必要的问题。 “练啊,不过是其中之一。”终归语出惊人。 “啊?您不止修炼一门内功?”夜忽地坐直。 “每个人都有特殊之处,我的特殊就是能容纳三种内功,神不神奇?” “整片大洲都找不到几个能修两门内功的...您真神奇。” 夜顿了顿,“那另外两门呢?” “还修了门魔门的内功,剩下一个是神奇的关键,天生就会的,不知道叫什么。” “魔门?用魔气的那群人?”夜的眼神有些惊恐。 魔门几乎在东洲消声觅迹,听说在西洲有不少。他们整天就拉着人信各种奇奇怪怪的古神,还弄活人献祭什么的。 “灵气魔气,本质一样,只是魔气一般人用了会出事。” “我听长老说过魔门的功法都很诡异,甚至吓人。”夜想起通识课上授课长老的话语。 “对常人来说是有些吓人,我用着还行。”终归将夜扶了起来,靠在了树上。 随后她慢慢后退到二十米开外,将酒葫芦扔到半空中,它在金光中消失不见了。 夜正琢磨着这是什么法门,跟他的腰包似的,冲天的红黑色气浪从终归的体内爆发,向四周弥漫。 终归的长发散开,些许头发因为上涌的黑气飘在了空中。她的身上凸显出黑色的铠甲,眼眸变为恐怖的血红,嘴角挂着邪性的笑,大量血液从盔甲的缝隙往外飞洒,让压抑的疯狂仿佛涌向现实! 眼前的终归哪还有之前的随性友善? 夜吓了一跳,嗖地站了起来。 第十一章 突破 “嚯,我可真是华佗再世啊。”终归看向突然站起来的夜,向他走过去。 “师......姐?”夜看着逼近的终归,有些颤抖。 天边的群星向下淌出红色液体来,一颗颗像是甩到墙壁上的血球。终归身后是无尽的血海,里面跳动着带有死亡气息的红黑业炎。 诡怪的一切突然消失,腥红的星辰、血海、火焰、死亡仿佛从来不存在过,水面依然清澈平静,星辰依然闪耀。 漆黑的盔甲化作飞灰消散,眼中的血红褪去深色,黑气消散,除了披散而下的银白秀发,一切都好似没有改变。 终归弯腰捡起头绳,拢了拢头发,将头发绑上。 “吓到你了?”终归拿出铁扇,唰地打开,慢悠悠地扇风。 “......有点。”夜吞了吞口水,发现自己在道心境中不怎么虚弱了。 “对了,风铃怎么没进来。”夜才发觉脑子里的声音很久没出现了。 “它?它醒着。”终归走到他的面前,“该回去了。” 她手中的铁扇向他一扇,夜便坠落下去。 ...... 太源宗,灵药堂,人定。 夜从床上醒来,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腰包,风铃不在里面。 “哟,刚好醒了?我出去吃了点东西,这管事的还挺慷慨,送我吃的。”风铃刚好窜上床。 “没被打死?”夜起身看向周围,病号间十分安静,走廊上的烛火摇曳着。 “那管事的女人还送我丹药吃呢。”风铃跑进腰包,躺在里面。 “抚世真人确实抚世啊。”夜起身,穿上鞋,“走了,回去睡。” 夜拿好挂在一旁的佩剑,大步离开,他倒转灵气不是很严重,现在完全恢复了正常。夜推开了大门,往左右探了探头,像是过来当小偷的。 他轻轻地合上门,突然想看看对门的林舒雨。 门慢慢地被推开了一条缝。 “风铃,进去看看。” 一道黑影窜出,溜进了房间,不到半分钟,脑海里就传来声音,“昏得死,只要不在她房间敲钟应该都没问题。” 夜稍微大力地将门推开,往里走了两步,往床铺看去。 昏迷的林舒雨十分虚弱,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像是溺了水。 确实是可爱啊,钱天成那小子确实有眼光...... 夜转身准备离开,门边却有一位身影矗立。 “啊,抚世长老......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们的外门弟子恢复得怎么样,倒是小师弟在人家姑娘房间里干什么?”抚世真人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想给个台阶。 “这不是放心不下外门的同窗嘛!现在我放心了,弟子告辞!”夜面不改色。 “呵呵,既然恢复得好那就回去吧,师弟养的灵宠倒是奇怪,怎么挑了只耗子?” 不知道是因为刚被投喂过,风铃并没有在夜的脑袋里还嘴,“前辈见笑了,弟子只养得起耗子。” “呵呵,若是囊中羞涩,可来我这儿领些食粮。” “谢过抚世长老,弟子就先告辞了。” “嗯。”抚世真人与夜擦肩而过,查看起林舒雨的情况。 夜赶忙逃出灵药堂,跑向居所。 噔噔噔噔,夜很快跑上七楼,掏出钥匙开了门,门一甩,人就躺在了床上。 他要进入道心境提升修为,如果有机会待在宗门内,那还是待着好。 “既然你能进来,那我是不是也赶你出去?”夜看着眼前的风铃,下意识摸了摸腰包。 “应该能,毕竟这幻境的主人是你。” “好,那你准备滚蛋吧,我修炼的时候不习惯别人在旁边看着。” “我不是人。”风铃正经地回答。 “能跑能跳能说话会拉屎找吃的,你就是。”夜正经地解释。 下一刻,风铃从腰包里醒来。 “......真是无语。” 现在是夜晚,是活动的时刻。 夜又坐到了树下,没有任何人打扰他,常来找他的老道也没有出现。 他继续看着地平线,思绪逐渐放空,越来越像一具人偶。这就是往常他在道心境里进入修炼的状态。 过了许久,他在道心境里感觉到了切实的劳累,夜便准备离开冥想状态——或者说睡觉状态。 正当他准备感受醒来之前的下落时,远处的群星被分割,黄昏登上了舞台。 “师姐好,今天怎么又来了?”夜向黄昏微微颔首。 “提醒一下你,这个内功不会改变修为转化的效率,只是让你吸收灵气更多。还有,该准备筑基的东西了。”终归依旧拿着铁扇,散步似的走来。 “筑基要准备什么?我听筑基的人说和突破没什么区别。” 夜说完的同时在想驱逐别人离开他的道心境的事情——终归师姐会被驱逐吗? “资质差的修士成功率总是差些,要寻些筑基丹去。筑基成功后得到的好处也没有天骄们多,这就是天道——”终归发出叹息,“去东新镇上转转,或许能遇见。” 东新镇是乾定城与太源宗两点之间一个较大的镇子,人流量大。 “话说乾定城里是不是有什么规定,我基本看不见超过筑基期的修士。” “嗯,只有与皇宫相关的人才能批准进阶,要么就离开乾定城,而离开了乾定城,就没有这么好的渠道拿到有帮助的材料了。皇宫每年还从各个地方抽取结晶及以上的修士入宫呢。”终归笑笑。 “皇帝为什么要这样?” “兴许是怕管不住手下的人吧,所以普通人不入宗门,难以突破筑基。现在的皇帝无曦好似是多年的元婴期的修士,估计准备着化神呢,乱子少点好。” “哦,这样啊,底下的镇子管得松点?” “标准一致,只是想查到难一些,所以就有很多地下的交易会或者是拍卖会。乾定城除了官场拍卖没有其他路子,而其他城里都是有散场子的,比如我的老家广陵城。” “实在买不到我这里有丹方,照着炼就成。” “为什么师姐你不炼?”夜暗自驱散环境里的所有人,偷偷看向终归。 “欸,高人什么事都自己做就没有高人的风范了。” 对面毫无变化。 “如果你要驱散我,那路还长着,至少要到金丹。”终归看出了夜的小动作。“因为现在这里有一半是我的主场。” “师姐抱歉,我先撤了!” 夜往下落去,回到现实。 灵钟已经响过,现在正是辰时。 夜感到磅礴的灵气仿佛要从体内溢出,有种一跃而上冲向天空的感觉。 看来是要突破了?这和前期突破到后期没什么区别嘛。 夜起身端坐到石台上,感受着灵气的流动,他跟着体内的灵气在全身巡游,又不自觉地回想起此生的种种。 半炷香后,夜长吐出浊气,眼前有重影出现,这是突破成功后的适应阶段。 芜湖!成了!今天摆烂一天,太累了...... 夜又躺回床上,缓缓睡去,脑中是对未来的遐想。 滚石让与钱天成一大早便准备去探望病号,他们没发现其中一个主角已经回到了居所。 “夜老弟果然藏了手段!怪不得他笃定自己能赢。”滚石让对同行的钱天成说道。 “嗯,连林舒雨的剑法都能打回去,此招的威力怕是孟师兄来了都要退让三分,只不过不知道夜兄怎么样了,我看他也伤得不轻。” “这不是和你借我的话本子里的主角一样吗?藏着掖着,最后突然爆发!”滚石让联想到了话本子里的情景。 “你知不知道夜兄昨天挑衅林舒雨的隐情?”钱天成突然对滚石让问道。 “不知,但夜老弟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你若知道,说出来便是!” “我们前日......” 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 ...... 等夜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 他这次没有进入梦境与道心境交织的幻境中,而是像以前一样单纯睡觉。 风铃却不见了踪影,昨晚还没有回来? 他望了望窗外的阳光,随后注意到了书桌上的纸条。 “风铃的任务结束了,往后它住在我这。记得找个时间去东新镇,还有,恭喜突破。——终归” 娟秀的字体后面还跟着一张笑脸。 这位租客只在他这儿住了两天,真是只神奇的耗子。 得赶紧去长老那里把降级去了,从今往后,我也是练气后期的强者了!也许后面两个字要去掉...... 趁着大部分弟子都不在居所,夜哼哧哼哧地往书院跑去,授业长老们都在那。 外门书院有数名结晶期的授业长老,每人负责三十位外门弟子,而负责夜的长老名叫张清,是一位从皇宫里退下来的老学究,突破到结晶期时已经百岁,后面资质不够自觉突破无望从皇宫退休,现在大概一百五十多岁。 长老正在一堆卷宗中研究洪荒时的历史,传说那是各类神兽、天神、人杰共舞的年代,而到今天有些人可能会继承他们的血脉,获得强大的先天优势。 “......盘古创世,后有女娲、伏羲、刑天、四大神兽,又有饕餮、天狗......”张清念着卷宗,打算继续寻找这些洪荒时期的“神”的线索——找到些野史也行。 忽然,他一挑眉,抬头望向了来者。 第十二章 内门弟子与前往东新镇的准备 “张长老!下午好!弟子有事劳扰您!”夜一进到书院便向张清走去。 平心而论,张清十分喜欢这个小伙子,在他负责的三十名弟子中数他悟性最高,夜还经常帮他些小忙,问他些平常弟子不会感兴趣的东西。 看到夜前来,张清显得十分高兴,除此之外便是惋惜——是个好苗子,可惜这资质...... “此次前来,可又是有了什么疑惑?” “实不相瞒,弟子已成功突破至后期,可前往内门继续修炼!”夜抱拳作揖,言语中皆是兴奋。 “哦?那敢情好,快伸手给我看看。” 张清忙地站起,伸手向前握住夜的手腕,感受其中的灵气流动。 “果然,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是成大器的材料!快去灵药堂找抚世长老,我现在就去上报。” 张清撂下书卷,赶忙往主殿的方向走去,那时也是人力堂与内政堂的方向,二者由金丹境的千机散人掌管,宗门的大小决策、人力调动等都要经过它们,而夜的名字在人力堂的留档是“挂名弟子——预备”。 夜则去到灵药堂,迎面就撞上了抚世真人,而后者正要出门做什么事。 “抚世长老,弟子前来测试境界。”夜将前后简单说了一下。 “嗯,那便伸手吧。” 抚世对眼前这位年轻人印象深刻,十二天前的境界测试,再是昨天越境界打败自己的前辈。虽然看上去像受伤不轻,可是这点小伎俩可瞒不住她——他是主动倒转灵气让自己的绝招看上去消耗巨大,不能轻易使出。眼前的小鬼倒是心机缜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抚世握住了夜的手腕,一瞬便判断出了真假。 “之前算是我眼拙了,没想到只是十日就能补完剩下的修炼,仙途未断,那便好好修炼吧。” “谢过长老,那我先告辞了?” 夜正准备离开,抚世真人又继续说道: “下次不妨试试用外伤掩盖,这样我才有可能看不出来,相比起拥有的秘密,稍微自残应该不在话下吧?” “长老慧眼,弟子下次不敢弄拙了。” 夜有些害怕。 “人人都有秘密,不必在意,有这份掩盖的心思倒是好的,往后出了宗门才是真正的修仙,外面的世界可不像宗门里讲礼仪道德。” 抚世真人善意地提醒夜,同时也是为可能到来的未来投资。 “多谢长老!弟子必然谨记教诲!” “我办完事后便会去人力堂,尽管放心就是。” “那弟子告辞了。” 抚世真人点了点头,从夜的身旁走过,前往主殿。 夜则是在原地站立片刻,便往二楼走去,边走边从腰包里掏出一本小人书——飘渺侠女,乾定城书店里买到的,它躺在角落,有点冷门。 嘿,这就叫事情的成功是准备与机会的相遇,身上得备着筷子,以防走在路上有人请你吃烂肉面! 夜的腰包里有一大堆平时看上去没用的东西,现在便是养兵千日里的用兵一时阶段! 关系不能搞得太僵......总不能我的人设就真的是喜欢看春宫图的色鬼。啊虽然我本来就好像是——至少不能表现在在外! 啊对,就是这间的对面,外面还挂着牌子,还在...... 咚咚咚。 夜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翻身的声音。 “哪位?” “......夜师弟前来慰问。” 夜已经硬好了头皮准备挨骂。 “唉......进来吧。” 嗯?有戏!难道林疏已经把事情告诉她了?那钱天成的事儿不是要黄? 房间里的光景与昨日一样,只是桌子上多了许多慰问品——丹药、小物件、吃食。 怎么我就没有这种待遇...... 夜实际上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开始,所以他的步伐要多慢有多慢。 “你要是继续在那学乌龟走路那就不要探望了。” 林舒雨坐在床上,下半身盖着被子,脸色早已恢复红润。 夜赶忙加快脚步,手上的小人书攥紧了几分——他真的想不到用什么开口。 “昨日之事还请师姐原谅,这是小小的心意。” 夜将手中的小人书递了出去,林舒雨拿在了手上,看了两眼,将它放到了枕头旁。 “姐姐所说之事,是真是假?”林舒雨转头问他。 “不知是......” “天成。”她只回答了两个字。 “属实,为兄弟出此下策,夜某这脸面不值钱,钱兄的姻缘值钱。” 也许有戏?毕竟都用昵称了...... “若是天成有你三分聪慧那我也可放心了。”林疏雨微笑。 “谬赞。” 二人一时竟无言。 “那日用的外功,能否透露一二?”林舒雨斟酌了半天,终是问出了口。 “逃荒的时候认识了一位老道,他临终之前将法门教给我,在危急时刻可以反弹眼前攻击的三成威力,不过有副作用。” 六分假四分真。 “这我倒是没想到,输得心服口服。” “侥幸,若是你不想着一招制胜,那输的就是我,话说你的杀招威力着实惊人,否则我这法诀也没法取胜。”夜实话实说。 “怪我没听姐姐的话,在摸清楚对手的路数之前不该贸然出手,实在不如夜哥哥经验丰富。” “不敢当,往后修炼之事还要叨扰妹妹了。” “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嗯,谢谢。” 夜两步当一步窜出了病房,将门合上,然后马上溜去演武场。 “......修炼之事叨扰妹妹,他已突破到后期?这倒是令人惊奇......” 房间里的林舒雨低头思索,捻明白后拿起了小人书,开始读起目录。 夜往外务堂走去,他打算在外务堂一楼的集市逛逛。 太源宗内的仓库、外务堂与巡视堂每个月由内门阁主轮值,三者都极其重要,如在值守期内出现重大事故,轮值阁主将被降职,至于其他惩罚——就不是夜能知道的了。 外务堂分为三层,顶层为堂内公职人员办公之处。二层为办事大厅,各类悬赏与委托从这里领取与挂出,功勋兑换也在此层。一层则是弟子们的跳蚤市场,修仙总是有物品交换,太源宗内的公开场所就是这儿了,但是宗门不介入这个市场,这就意味着买到假的东西没地方说理,只有闹到各长老处宗门才会管管——毕竟是宗门领地。 市场里总是人声鼎沸,甚至有弟子在举行拍卖会,夜往常来此处也就图个热闹,他算是铁公鸡里的鸵鸟,舍不得。在终归提到筑基丹的时候夜就已经抠了抠腰包,据他所知乾定城里的筑基丹一颗就卖到了两千五百钱,二十五两大银!而他辛苦多年也不过五十五两加上一些散钱。 “溯土真人练习大陨岩术落下来的星岩!有价无市!有价无市!”“大还丹丹方!便宜卖!”“不用的黑色戒指!里边有老爷爷!便宜!”“南海蛟龙的鳞片!炼器的好材料!”...... 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似真似假。 夜径直走向靠近角落的摊位——那是一位家里做布染裁衣的弟子,在夜的印象中也进入了内门。 “欸,道友,这套蓑衣怎么卖?”夜指着一顶帽子——像是渔夫戴的笠帽,但是黑色的配色让它有些神秘,倒像是官差或者是镖客。 “全套三十五两银子,不接还价。”摊主低声地说道。 “城里的违禁物品?” “算是,乾定城里不得打造、售卖、私藏甲胄灵衣,便拿到周边卖。” “讲讲,不然这三十五两我可不想拿出来。” “上衣裤子靴子外搭帽子手套,一共六件。主要的功能是遮蔽,它能挡住神识探查,防住一些小法术,笠帽的帷幕扣住外搭之后你的整个头都会罩在阴影之下。怎么样?三十五两我觉得算便宜卖了。” “你穿上,我看看。” 摊主听到后转身从背后的箱子里掏出一套,穿上了外搭与笠帽,随后将靠近帽内只露出正面的帷幔两侧扣在了外搭的肩部,阴影马上笼罩了对方的脸部。 夜放出神识,却难以刺穿帷幕看见摊主的样貌。 还真是......可这三十五两真的有点肉疼。 “......成交。” 夜的手有些颤抖,他慢慢从腰包里抠出个小包,数出了三十五两银子,沉甸甸的。 摊主接过银子,打量了一下夜的身材,将另一套衣物装进了盒子里,递了出去。“给官差盘问到你就说地上捡的。” 夜打开了盒子往里看了两眼,“懂,我会编个好理由的。” “如果破了可以来换两次,之后缝补就要收钱了。” “多谢。” 夜将盒子夹在腋下,将小包放回了腰包,溜回了居所。 这身衣物的面料比寻常衣物厚些,上衣是一件贴臂长袖,外搭看上去是黑色材料的长袍,它的两侧交叠在一起用扣带固定便算是穿好了,看上去是左边的部分盖在了右边上,衣角快贴到右肩上了。整件外搭长度到了膝盖下方一些,与长靴的靴筒上缘高度差不多。 这靴子,怎么长得跟甲靴似的,前端细窄,鞋背阶梯状叠了四层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黑色甲壳——或者是打出来的铁片,摸上去硬得很,用来踹人吗? 最后一步......将帷幕扣到肩上的扣子上。 随着“咔”的一声,夜的视线暗了一些,他知道是阴影的效果。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出发! 第十三章 东新镇(1) “......我还说夜老弟无情无义呢,原来连慰问的事都想好了。” “林舒雨貌似没有对这件事生气的样子,不知道夜兄怎么说服她的。” “我只知道成了啊!林姑娘明显对你有好感!” 滚石让与钱天成从演武场回来,临近黄昏,他们打算收拾一下去万食堂。 “真得好好地感谢夜兄,看看他在不在。” 二人行至六楼通往七楼的楼梯,迎面走下来一位全身黑衣的......神秘人? 钱天成下意识看向对方的面部,同时散出少量神识勘探。 他\/她的脸上全是阴影!神识看破不了!至少是位结晶期的前辈! 三人站在楼梯中间静止,谁也没有再往前一步——而上楼的二人还没有发现他们已经把路堵住了。 夜忍住笑,侧身往旁边让出了路。 二人突然醒悟,忙往对方向让开。 夜便继续走下楼,没有看向滚石让与钱天成。 高手风范要做足! 待夜走远,二人才小声开始说话: “他是哪位大能?来七楼做什么?”滚石让看向一旁的钱天成。 “兴许是林家的暗卫,实力高深莫测。” 滚石让附和地点点头,与钱天成走向夜的四号房间。 ...... 从太源宗大门出去,沿着大道下山,往西跨过南太源河便是官道了,沿着官道往西第一个镇就是东新镇。 夜走在宗门大道旁的山地上,两边是葱郁的树木,时不时还要拨开眼前的灌木才能继续往下走。 穿成这种样子在宗门里太过于显眼,夜也是从少人的角落挪出去的,尽管这样还是有许多人看见了在宗门里游荡的神秘人。 以这种速度应该能在酉时前到东新镇。 东新镇离太源宗十七八里路。如果是与二位好友出游,那么走走聊聊半个时辰便能到。如果是夜一个人,他的步伐要快些,三刻钟就能到,如若使用轻身术,则一刻半就能到,只不过会十分劳累。 这传送阵怎么没开到东新镇啊...... 他与兄弟们节日去乾定城不用传送阵是因为三人总是在路上聊天,乐子总是比速度重要。 日落西山,鸟兽归巢,路上除了巡视堂的弟子罕有行人。 夜还是打算运起轻身术,他想早点吃到东西,昨日到今日快一整天没吃东西,而腰包里的小零食都给风铃吃完了,这几天事多,也忘了补充。 天色渐黑,漆黑的身影在树丛中来回窜动,速度不慢地到达了大道尽头,眼前是静静流淌的南太源河,大桥就在眼前,桥的两侧栏杆灯火早已亮起,在一片黑暗中十分抢眼。 夜快步上桥,往对岸走去,此时的桥上没有任何人,只有对岸的官道上有四辆马车疾驰而去。 黑暗中的木牌为他指明了东新镇的方向,于是夜跟着方才的马车,与它往同一个方向跑去。 车夫点亮了挂灯,稍稍照亮了前路,这条官道靠近宗门与镇子,更别说再远一点就是乾定城,在皇城眼底下大抵是没有响马的。 车内是从太源山东北方向的武安城来的商家,此次前来是为了进些名贵货跑商,头一辆马车装着些散货,第二辆是商人与记账的,第三辆是钱币贵物,第四辆则是镖局的镖师——大部分镖师都散在周围单人骑马跟随,将四辆车包围得十分紧密。 夜在路上跑着,耳边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他的左侧冒出了位黑衣蒙面的镖师。 “路往何处走?合吾——” 这是镖师对切口来了,他们怕夜是劫镖的。 “过趟,空子——” 夜在张清的书上看过不少跑镖的黑话,这是在问他的来路,同时表明自家是江湖人。 而夜的两句则是解释自己是路过的,是门外汉,不参和镖事——虽然能说出这段话大抵也是懂点行的。 镖师往车队方向大喊:“赶趟儿!轮子顺溜了!” 不知道怎么收到镖头的回复,眼前的镖师确认之后又对夜说到:“兄弟若是上东新,便上马捎你一程!” 这是结路子来了,那他们的镖头估计实力不差...... 当今世上东西两洲共五千万人口,约有四成入了仙途,其中练气期占六成,筑基期占三成,结晶期占一成,剩下的金丹元婴不过两百人,比例大概为十比一,化神期修士则是一个手掌都不知道有没有,而太源宗的宗主太源真君就是化神期修士。 眼下的镖头至少与夜一个档次甚至更高,而散开的镖师们大多都是武艺高强的练气修士。他们当然有底气接近他! “那敢情好!”夜拉住镖师的手,翻身上马,“穿的哪家衣?吃的哪家饭?” “武安总镖,头上是武安王。” “原来是总镖的师傅,这过乾定关怕是要刁难!”夜回答道。 位于东洲东部的武安城与广陵城不归乾定城管,他们甚至都不属于同一个势力,后两者原先是封侯,后来就两家结盟,抗衡王权。他们的关系不怎么好,无曦王不介意在任何地方给予“关照”。 “就送到乾定关!要是过关那这趟的饭食怕是烧掉大半!” 乾定关是乾定城设在城外十里处的关口,要入城,先过关,东新镇到乾定关有二十里,镖师们的长途快要结束了。 哦对了,这太源总令牌得收着,穿完衣服后他习惯性将牌子挂到了腰间,眼下有些刺眼——虽然说这也是宗内弟子疑惑没那么大的原因。 镖师们夜间赶路不点灯,这也是为了隐蔽。不多一会,远处出现了点点亮光,看来是东新镇快到了。 “兄弟!我们便送到这儿了,不进镇子!”身前的镖师说到。 “好,多谢师傅!一路顺风!” 夜纵身一跳,稳稳当当地跳下了马,杂乱的马蹄声与车轮声即刻远去,拐去了镇旁的道路,他们是想直接到乾定关。 夜往灯光跑去,眼下月上眉梢,大概是饭点了。 东新镇的入镇口便有一家客栈,夜对它印象蛮深,以往每次去乾定城都能看见它。实际上夜对乾定城的了解都比东新镇深,毕竟他基本上不会深入这里。 东新镇有一条十字大道,将整个镇子分为四块,东南西北,建筑分布大多相同,眼下正是晚市前夕,各家饭店、小摊齐齐出手,人声鼎沸,烟气升腾。 夜拐进了客栈,厅堂吃食聊天的众人安静了一瞬,又继续喧闹起来,还能听见后厨碗筷交加的声音。伙计们穿梭在各桌之间,或是记事或是端菜。 厅堂坐了大半的人,夜挑了张靠门的桌子,马上就有小二上前:“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若是住店的话往前台去,打尖只管叫我就好。” “上一壶碎茶,要大碗烂肉面。” “十八钱,吃完客官撂桌子上就成,不打紧。” 小二在纸上涂了两个符号,便往前台跑去。 碎茶算是各大低端客栈的特色,各种茶叶不够一壶的量便将剩茶丢进盒子里,碰到点的客人便抓一把进去,主要是便宜,两三钱喝一壶。而烂肉面就是普通老百姓不用花多少钱就能享受到的带肉的食物了,做各种菜剩下来的边角肉料混在一块炖好,淋上油泼子便是一道菜了,十钱一碗。 很快身穿白汗衫的伙计便拿着托盘将茶水与面放下,转身又忙起其他事。 夜拿起筷子,挑了一些小块的肉尝味,喝了口茶,便开始享用他认为的美食,有肉,热的,带谷食,六年过去,依旧如此。 就在夜准备喝掉汤底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票壮汉猛地涌了进来,塞满了一楼的空间,夜的旁边也站了一位,只不过在看到了他被阴影遮蔽的面容后往后退了两步。 “掌柜的!”一位猛汉进门就喊,吓得小二急忙跑到后边叫人。 不一时,一位肩上搭着毛巾的六旬老汉从后台走出,眉头皱得像个疙瘩。 “又来作甚?这个月的钱不都如数补上了?” “我们家新老大想见见你,混个面熟。” 猛汉的话还未落下,背后就传来了疑似新老大的声音: “哈哈,都是出来寻生的朋友,没必要这么严肃,和气生财嘛!” 守门的两名黑汉子让开一条通道,走进来一位清秀样貌的白衣书生,手上还拿着扇子,此时正一边摇扇一边向掌柜走来。 不该掺和的事不掺和......夜权当没看见,小声地嘬着汤。 “现今长青派我为大当家,自然不像李天一般蛮横。” 书生将扇子啪地合上,笑容满面。 “那敢情好,李天确实是欺民霸市,现在由您来当家,是天大的好事。” 掌柜挤出笑容,不是很信任眼前的新当家。 “我和他不同,自然不和他一样。” 书生伸出手,表示合作已经从此刻开始。 掌柜只得接手,往下握了握,但是下一刻他的脸色就扭曲了。他抬头看见书生狰狞的邪笑。 “......用计害死长青派大当家,你该当何罪?嗯?” “啊——”掌柜发出痛苦的哀嚎,店内没有一人起身制止,这是别人的地界。 书生松开手,接过旁人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啪地一声打开扇子。 “三天后,要么送一年的钱过来,要么将段晓晴交出来,要么......哼!” 书生被众人簇拥着,走之前还瞄了夜一眼,想必是站在夜旁边的大汉跟他说了什么。 掌柜蹲在原地,左手捧着受伤的右掌,看着一伙人离开。 客栈里又恢复了喧闹。 第十四章 东新镇(2) 伙计扶着掌柜去了后面,客栈喧嚣依旧。 夜喝完了面汤,起身走向前台,夜色渐深,要住店的。 “小二,这一票人什么来头?” 夜靠在前台,脸上的阴影对准了小二。 小二方才没有仔细看这位客人的颜面,此刻也是略略后退,显然有所触动。 “咳咳,客官你有所不知,这东新镇归长青派管,官府跟他们同流合污!每个月都要交保护费和税,折下来掌柜都快没钱给我们发工钱了。” 眼前的外乡人怎么看都高深莫测,若是能说动他出手...... “可没了李天不又来了个新的?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呢。”夜浇灭了他的希望。 若是我有金丹期的修为,我便帮了你,现在我可没把握把官家连着长青派都打死,虽然这一帮汉子都没开始修仙,全部围上来一人一拳也能把我送去见老道了。更别说那书生,有练气修为——要不是人多势众我早上去给他一拳! “唉,也是,过不了多久又要被遣散了,多嘴了,客人是要住店?” “嗯,先住一晚,多少钱。” “二十钱一晚。” “成,拿着。”夜将饭钱与房费都推了上台,小二立刻开始数钱。 趁着他数钱的劲,夜又问道:“长青派与你们家有什么瓜葛?我听到一个名字。” “这就是说来话长了,我还忙,客官另找时间问吧。三十八钱刚好,这是牌子和钥匙,拿好喽。” 夜又拿出了二十钱,推给了小二。 “说来听听,不够我继续加。” “诶呀!您这是......叫壶碎茶就成,掌柜看见不会说什么的。”小二收走了十钱,将剩下的推了回去,往账上记了一笔碎茶。 “老牛!客人找我有事儿!顶着先!” 那位叫“老牛”的摆了摆手,表示知道。 二人走到周围没人的角落,经他们这一闹,人走了不少。 “您也听见李天了吧?他是上一任长青派大当家,仗着武艺收严税,每个月的流水要给他收走一半!” “怎么死的?” “我悄悄地告诉你。”小二压低了声音,“段晓晴是掌柜的女儿,四天前想了个计划将李天弄死了,段小姐是仙人,会些法术,但是境界不高!现在人被掌柜送了出去。” “我看那白皮书生比小姐强,真儿!”小二又加了一句。 “官家,和他们一伙?” “可不是!大城里的官差也不管管!皇帝做来干什么的!这可是皇城底下。” “哟,我这话您可别传出去,我还想多活一会儿。” “我听闻镇上有搞材料生意,你可知道门路?” 小二睁大了眼,“小姐也常去那些拍卖会、交易会啥的,只是,只是哪天官家找来了就会杀头!” 官家在这儿肯定是睁眼瞎,说不定还暗中帮衬呢...... 看对方沉默不语,小二斟酌着开口,“有倒是有路子,去找段小姐,剩下的我便不知道了,我一介凡人,不关心这些。” “谢了,忙去吧。” 夜起身上楼,思索着打听来的一切。 段晓晴......长青派与官府,三天后的对质,还有自己所剩不多的银两——镇子上的筑基丹肯定又要溢价。 他打开了房门,转身告别喧闹的世界。 这里比夜的弟子居所大了不少,和钱天成的宿舍差不多。 夜未脱下衣装,只是点亮了蜡烛,等待着可能到来的访客——他当然注意到了那一眼,以防万一他便在房间里等着,方才楼下众人静止看戏,只有夜在喝汤,想必是引起人家注意了。 看得入迷了习惯性就抄起碗吃东西了,当成看戏了...... 夜坐在桌子上,眼前是蜡烛摇曳的火苗,更后方是半开的窗。 正当夜准备熄了蜡烛休息时,一枚石子飞来撞开了窗户,月光照进了房间。 一道白色的身影扶窗翻身入室,还不忘打开扇子扇动两下,正是先前那位书生! “这位仁兄倒是不走寻常路,这门是摆设?”夜打算先发制人。 “兄台莫怪,只是从门进未免太招摇。”书生笑笑,用神识感受眼前的陌生人。 一触到衣物的禁制,他就马上将神识收了起来。 “这位道友,为何到访?” 夜用上了稍微严厉的语气,表示他察觉到了神识探查。 要装神弄鬼! “还望兄台莫要掺和镇上的事,如此也算长青派的座上宾了。” “呵,我也无意掺和,此次前来,是为求购几种材料,从朋友口中得知东新镇有门路,便专程来看看,这位道友可有路子?你知道的,在乾定城里买东西容易给官家惦记。” 书生手一拍扇,马上盘算好了交易的天平两端放什么。 “路子当然有,为表诚意,这就引荐给道友。” 他将一张纸与一枚象棋推到了桌面上,而夜只是用手压住,没有查看。 “如果道友能为我们寻来这间客栈掌柜的女儿,那么若是出现了道友想要的东西,内定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保证。” “只是随口一说,选择权当然在道友手上。” “那就多谢道友了,不知怎么称呼?” “秦时生,长青派“白面书生”,时候不早我就先告辞了,合作愉快,哦对了,参会将这象棋递给引路的人就行了。” “慢走不送。” 秦时生从窗翻出,不忘将窗关上,须臾,仅剩夜与依旧摇曳的烛火。 “......什么白面书生,我呸,练气中期的小鬼,整的跟金丹长老似的。”按年龄夜才算小鬼,但是境界比秦时生高,所以他算大鬼。 夜翻开压住的纸,上面只写了“铜雀楼三楼,日曜日。” 而那枚象棋上面标着“兵”。 还铜雀楼,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干什么似的......我这二十两银子过去开开眼界也好。 晚间无事,夜便打算入梦修炼,他并没有脱下外衣,直接躺到了床上。 他在一瞬间入睡,躺到了树底,眼前是繁密的枝叶。 夜稍稍起身,坐在了树旁,靠着树干,看着远处的地平线,梦境,或者说道心境的行为反映到现实便是修炼。 因为梦境与道心境结合的缘故,实际上只要他入睡做梦便可以修炼。 四天前,三天后?这不是他们当家的头七?还真会挑时候。 包里就二十两银子,还交易会呢—— 这书生后边肯定有高境界的靠山,真的揍不了他。 纷乱的思绪充斥在他的脑海中,像是回顾,又像是思考。他尝试从这些思绪中离开,在梦中主动感受外界——至少能让他知道外面是什么时候。 兴许是境界太低,他无法主动感知外界,这就是外门弟子随身携带传音符的原因,长老们好提醒弟子。 几次尝试无果,夜站起身来,又甩起他的飞石术来,终归师姐说练至大成能放出小陨岩术,他是很想有个杀招的,也许对她来说是普通攻击...... 不多时,眼前的树上便插上了许多岩锥——已经不是岩钉的水准了,这说明他在练气领域也有威胁到对面生命的招数了,往前的杂耍太难对对手造成威胁,毕竟出了宗门就没人跟你讲点到为止了。 岩锥诡异地消失,树干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夜准备开始下一轮训练。 树哥,等我名震全大陆一定在获奖感言里面带上你!我看看下一层是什么,能使出岩突,从脚底袭击敌人......然后就是“小陨岩术”了,没想到我还练得挺快,看来我确实是有玩泥巴的天赋。 夜又在树前折腾了一阵,他现在可以在别人脚底下变出根岩钉,至少可以扎别人脚底。 夜收起法诀,开始遁地,如果这个世界上威力是衡量一个功法的第一标准,那么保命能力就是第二,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可惜在铜雀楼用不了......全是木板,遁不下去啊。 随便钻了几圈,夜感受到了实质的劳累,看来今天的练功环节结束了。他又像往常一样坐在树下,出神地看着远方。 黄昏又一次撕开了群星,来客正是身着白色大衣的终归,她依然带着微笑,仿佛每天心情都如此,夜稍稍找回了些之前青春期悸动暗恋林疏的感觉。 “这回师姐有什么吩咐?” “想见你,就来喽。” 一个微妙的停顿之后。 “天天跟老东西聊天腻得很,要多和年轻人接触,不然我会变成那些闭死关的老头,枯燥的很。”终归将扇子打开,眼睛盯着夜。 夜有点害羞,稍稍侧过了头,“师姐这飞石术,真的能放出小陨岩术?” “当然能,陨岩术是结晶期才能用出来的东西,学成即可放出水牛那么大的石头,而小陨岩术嘛......大概跟西瓜差不多大,砸在筑基期修士身上也够呛。” “那大陨岩术呢?我听说宗门里的溯土真人便是擅长使用这招。” 倒卖星岩的喊声突兀地出现在夜的脑海里。 “实际上就是陨岩术的高阶运用,要说威力,石头的大小跟房间差不多大——可不是你的茅厕哦。” “这不就是飞石术嘛?只不过我的石块只有手臂这么大。” “是啊,土修的一部分外功实际上就是飞石术,或者说操控土石的不同形式。一些高阶的地阶外功与天阶外功才需要另辟运功方式。” “那师姐能给我开开眼界吗?” “能啊,看好喽,这招是你老家赤血漠里的尘寰教的,化尘老祖的传家绝技!” “我老家是孤雁镇......没进到大漠里边呢。” “......都差不多,这招就是我说的运功方式不同的外功,它需要牵引星岩。” “星岩?实际上是控制引力?” 我去,这也太厉害了! “他大概摸到了门路,但实际上还是只能做到汇聚尘土,只不过聚的是天上的尘土,而做不到通晓引力本身。整个大洲只有我看出蹊跷了,因而他便教了我这招,让我学成教回他,这是三年前的事儿了。” 庞大的力量突然从上空压下,让夜抬不起头,他想起了与庄仁泉打架时两位大能的威压。 也许是终归庇护了他,夜得以抬头看向星空,他睁大了眼眸。 与太源宗一般大的星岩从远处“慢慢”靠近,随着它的接近,着陆点的湖水被震开,大地裂开了狰狞的缝隙。 第十五章 东新镇(3) 夜被眼前的巨物震撼在了原地,他甚至忘记了逃跑的本能。 世界末日。 星岩突然在上空爆开,爆炸的冲击波将所到之处的星星击碎,而爆炸中心耀眼的强光让他睁不开眼睛。 诡异的是没有爆炸的声音。 许久,整片天地充斥着死寂。 “吓到你了?睁睁眼。”终归走到了夜的身边,向他耳语。 夜一激灵,马上睁开了眼睛,而终归在他应激反应撞到她之前往后跳了一步。 “......化尘老祖也能,这样?” “不能,他使出全身的劲都只能引来一颗直径跟演武场差不多大的星岩,观赏性没我强,好看嘛,要不要我再弄几颗出来?” “......不用了,师姐你什么境界?” “元婴。” 元婴?化尘老祖是化神期修士! “那,他打得过你吗?” 化尘老祖以难以抵挡的爆发与不动如山的防守闻名于大洲,就连太源宗的宗主太源真君都无法短时间击破他的防守。 “他?只会当个王八一动不动,使不出招来,他的星岩与土石在我面前聚不起来,这是土之道的终极哦,多玩泥巴你也能学会。” “好强啊,那怎么.....” 夜打算问问那五年,忽然停口——也许师姐不想说呢? “...那要多少人才能打过你呢?” 从结晶期开始,数量在战力上的占比就开始下降了,兴许四五个结晶期修士能打赢一位金丹修士,但绝对阻止不了金丹逃跑。而到了元婴期,三四个金丹修士不但不能打败元婴,还会被追着打。而到了化神——人神两别的境界,除非有强大的阵法且有数量不少的元婴修士压阵,否则绝无可能围死一位化神修士。 “要来一位擅长打架的化神,加上一票元婴压阵。” 一票......两片大洲都找不出“一票”元婴。 “......才能压制我。” “这......师姐莫不是吹牛?”夜有点不相信。 “方才不是看过星岩?这会儿就不信了?” “这倒是......” 夜拿出笔记,请教本人关于岩突的技巧,以及小陨岩术的诀窍。 终归盘腿坐在他的面前,二人对坐,终归比他高半头。终归慢悠悠地讲着要点,表面上是讲述飞石术的要点,实际上是讲述土之道的悟道。而对面的夜总是不由自主地瞄到前者的胸部。 “世人皆说土之道悟道到后面就会发疯跟石头说话,这实际上是对“亲近大地”的表面诠释,这与所有道都一样,化为所悟道的对象,才能更好的追溯道的本源。” 夜想起钱天成时常说滚石让的行为是“玩泥巴玩的”,想来也许有这一层的道理——也有可能单纯是滚石让呆。 “就讲到这儿吧,你已经睡到下午了。” “这倒是没什么所谓,除了打听出来的交易会,东新镇我根本没有兴趣逛。” “...怕是没有道侣陪你罢了,出去踩踩点也好,惹出祸逃跑容易些。” 夜被前一句话伤到了,做出了捂着心脏,皱着整张脸的动作。 “这片大地上玩泥巴最厉害的师姐教你土之道,化尘老祖都没这殊遇,这也是幸运啊......” “那师姐我先走了?”夜开始下坠,坠回客栈的客房。 少年的身影忽地消失,可是整片天地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开消失。星空之下剩下一人。 终归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靠近树干,靠着它坐了下去,她举起凭空出现的酒葫芦。 “真是如梦啊......” 夜睁开眼睛,感受到修为进了一步,离筑基近了些。 街上的吵闹从窗口传了进来,他终于有种回到人世的感觉,想到此,夜走至窗边,开窗看向天空。 他在比划梦境中的星岩。 “凉粉!”“镇海城的海鱼,便宜!”“馍馍!”各种叫声比宗门里的交易处大且杂。食物的叫卖声让夜察觉到肚子的亏空,他不是高阶修士,还是要吃东西的。 夜走出房间,去到走廊尽头的公众浴室,洗了把脸,漱了漱口,这才下楼寻食。这里的人们也懂些东西,满面阴影的夜没有引起他们过大的反应。 客栈的大厅还是热闹非凡,更别说是下午的闲聊时间,脚夫、商贩和赶路的挤满了几乎所有桌子,伙计们脚步匆忙,但方寸未失,井井有条。 夜欣喜地发现昨天的位置没人占着,便坐了过去。 小二见到熟客落座,赶忙上前:“客官可是要打尖?” “十钱的烂肉面。” “好嘞!昨晚睡得可安稳?” “安稳得很。” “那就好,钱撂桌子上就成!” 小二转身向前台跑去,将纸条递给了伙计,不一会儿,吃食便端了上来。 这东新镇,明面上却也有修仙材料生意,南坊便是去处,而铜雀楼就位于南坊的中央。南坊卖的东西多而杂,上到灵兽材料下到疗伤丹药应有尽有,稀罕物却大多去到了铜雀楼。二者貌似都有家族支撑。 夜喝着面汤,看着门外的街道。 那便去南坊先看看! 他撂下十钱,抬脚出门便往南坊方向走去——路上少不了看路牌。 大道上人声鼎沸,挤满街道的人群当中时不时点缀着马车,街边的小贩摊位摆到了道上,两侧建筑挂着各种招牌,酒楼茶馆二楼窗开着,不少位置都有几人对坐聊天。盛景不比乾定城差多少。 唯一不同的是街上有很多流浪汉,还有许多扒手。 夜东躲xz,让扒手觉得今天有些难挣钱。 “这小偷还真多,我这腰包可摸不得。” 夜正走到南坊的指示牌下,迎面便撞到了长青派一行人,而领头的正是秦时生。他们正往坊外走去。 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躲着先...... 夜眉头一皱,退至众人身后,秦时生也没注意到他,继续往外走去。 夜等他们走远,这才端正地站在坊市正前方,看了看坊市入口顶上的“长春”,随后掂了掂腰包中的银子,向坊市内走去。 夜首先注意到的是分布在各处的守卫,他们穿着漆黑的铠甲,头盔的缝隙中仿佛露出凶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货色,长枪抵在地上,扫视着坊市内的所有人。 注意到奇怪的来者,有位守卫的目光明显被他吸引了数秒,随后又恢复如常。 要是在这里惹事估摸着肯定被打一顿,守卫的境界貌似都是练气后期或者更高,比秦时生都高。 这让夜更加坚信长青派背后有大头。 小贩们与外边没什么差别,只是他们都有自己的摊位,而眼前的一撮商贩,主打的就是丹药。 除了常规的凝血丹、回春丹、解毒丹外,还有各类防寒、防火、铁甲丹等等,琳琅满目,不输一般宗门的灵药堂。而往后看去隐约能看到材料商。 “这一堆,怎么卖?”夜问着几乎要睡着的老板。 “凝血丹二十钱一瓶,回春五十钱,解毒四十钱一颗......”老板开始絮絮叨叨。 价格比宗门里面的贵了一点点,可以理解,但都是些寻常丹药。 “有没有特殊的药?”夜想看看老板有没有藏什么东西。 “嗯?”老板睁大了眼,声音低了下来,“客官可是需要壮阳丹药?这就不得不说......” “停,我不需要!”夜就知道会问出这种东西,眼下他不需要,大概。 夜最终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堆凝血丹与回春丹,其他的则是各类奇怪的丹药,他都买了一些。 只要身体扛得住药性,以一定比例狂塞回春丹与凝血丹能虚空泵血,起死回生——这样做的一般都死了,因为他们临死之前塞的量太多了。 把药全部塞到腰包中,夜继续往前逛,来到了材料商扎堆的地方。 这里的人相较卖药的多了不少,材料嘛,用来炼药炼器用途广泛。问价的人不少,还能看见客人在与老板砍价,激烈程度不比宗门大比低。有的人砍到价满意离去,有些做出割肉的表情原价买下,剩下的都摆摆手离开。 随意看过去,除了一些边角料之外其余的材料价格都在夜的财产总和之上,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开眼界,百万大山里边的灵兽可不多见——夜从来没有去过,太远了。 炎蜥的舌头,龟背兽的壳,毒沼异蛇的牙......等等等,还有对应的灵核,价格都不容乐观。 再往后走去,就是卖草药的了,而夜根本不会炼丹,于是直接略过了这一部分。 他对炼丹最深入的了解就是帮师兄点火,然后在旁边看师兄控火投料。 而点缀期间的摊子,是些卖低阶灵器的铺子,刀枪棍棒,匣尺扇珠,应有尽有,还有夜看不出来的玩意,它们动辄五十两银子往上,这让夜更觉得身上的衣服是捡了便宜。 剩下十五两银子,干啥都难,唉,这就是修仙,烧钱!我要是钱天成就好了,他每个月零花钱都有好几十两银子。 早知道存点钱了!我都没想过我能进内门! 夜转身离开了南坊,而太阳还在不低的位置,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着,望着街上的众生,他一时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要不去委托栏看看?杀人越货我不行,干点农活我总行! 夜看了看告示牌,确定了官府的方向,便往那边走去,而他又要开始注意扒手了。 委托栏就在北坊官府门前的广场上,遇到合适的,搞定之后进官府报备就成,往后会有专人确认进度。 委托栏前并没有夜想象中多人,他走上前,仔细端详起各个委托。 第十六章 东新镇(4) “急需铁矿石”、“家猫走失”、“合作探险”...... 上面的委托要么不靠谱,要么年代久远不知道能不能完成,毕竟别人不可能留着好完成的委托给他。 夜左看右看,没有找到满意的委托。 算了,今天就这样吧,回去修炼算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官府大门涌出来一票人,正是秦时生一行人。 一名壮汉接过秦时生手中的纸张,将它贴在了委托栏上,秦时生点点头,准备领着众人离开,却看见了站立不动的夜。 秦时生走上前,双手作揖:“道友下午好,可是来接取委托?” 废话,不然来这里干什么...... “嗯,闲来无事,找些事做。” “呵呵,那道友可有意帮我们?报酬可是写明白了。” 秦时生指了指刚贴上去的委托,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 “免了,我只是想消磨时间,找人可太麻烦。” “噢,那就不打扰道友了,如果有线索,同样有赏。” 秦时生头也不回地走了,撂下一句话。 夜则是往前靠了靠,想要看清楚委托。 “寻人启事”四个大字写在最顶,往下是一副画像,一名纤瘦的女子,年纪与夜差不多大,长得周正,浑身散发出大家闺秀的气质。 “于五月十八日前寻得此人,赐一百五十两银子。” 最后那行字给夜的眼睛看直了,他马上有了寻找的打算。 这下仙途有望了,对不住了段道友!谁叫你不是高阶修士不能把这一筐人一巴掌盖死!出来混要讲背景!天下练气千千万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 夜属于那种别人发达他蹭饭,别人落寞他不介意落井下石的那类人,简单来说就是真小人——那也好过伪君子,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夜等待长青派一行人走得够远才揭下委托,走进官府,准备向管事的要了张委托的复拓。 官府内阴沉沉的,感官上更像阴曹地府,里边走动办公的人或是阴沉或是诡异地微笑,令夜有些是不是跨过门槛的时候摔死了进地府审判的感觉。 好在是没看见牛头马面......不对,恶鬼才让牛头马面抓进来—— 管事看了看夜手上的委托,递给了他一张与委托一样的纸张,随后便叫小卒将原来的贴了回去。 夜将纸张折叠,收进了腰包,快步离开阴曹地府。 如何追踪到段晓晴,他有了初步头绪,先到客栈找灵气的踪迹! 夜逛回了客栈,眼下接近黄昏,人少了不少,只有少量的伙计在店面待着。 夜看了看四周,熟悉的店小二兴许是休息了,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掌柜一家估计住在一楼前台后边,不好进去......夜退出了客栈,往后门方向走去。 客栈的后门连接着一个院子,而掌柜一家住的房子就在其中,看上去是个一楼的单间房屋,与镇上其他人的房子没什么差别。 院子靠近的小巷没什么人,只摆了几个木桶,正好踮脚。 夜从墙上探头,院子里的一切收进眼底。 晾衣杆、水缸、围住的树,一切都与中产人家一样,只是少了点生气,兴许是庭院里没有狗或者猫之类的动物。 夜抬头看了看太阳,掌柜现在应该还在后厨干活,现在是好时机! 夜翻身过墙,轻轻落地,往住房的大门跑去,果不其然,锁上了。 夜掂量了一下自己从话本子里看到的撬锁技巧,然后转身朝屋子侧边的窗户走去,他希望窗户的插销没插上,要不然只能“开”窗了。 而掌柜的习惯很好,屋子周围的窗户都关上了,插销很稳。 要是风铃在就好了,它开窗肯定是内行,眼下不破坏窗户貌似进不去了。 夜扶着墙,思考着对策,他看了看扶着的墙,忽然脑子灵光了——土遁。 咚! 夜撞到了某个房间的地砖,又将它顶开,带出了不少泥土。 这是...... 房间的窗户前有一案台,上面放着些许宣纸,干透了的砚台似乎几天没有人用过,它的旁边躺了一支羽毛笔。旁边是一个书架,下层为纸笔、小碟、碳块,上层为各类书籍。案台的对面则是一张带有帘子的床,上边的枕头被子被摆放的很整齐。 这一切都表明他钻对位置了,正好在段晓晴的房间——或者她的姐姐或者妹妹的房间。 夜跳出地坑,把周围的砖块也顶了开来,他站在房间正中央,环顾四周。 先放出神识看看有没有痕迹...... 房间内的灵气残留痕迹很浅,而且很乱,似乎有人来过。 长青派已经来过了?来者还清除了大部分痕迹,那灵气的线索大概断了。这可怎么办? 夜走向房门,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兴许留下了些什么,他推开房门,眼前是夕阳照耀下的客厅,朴素的地毯上有一张大桌,屏风挡在正门,周围的小桌上摆着绿植。 还挺气派,开的起客栈确实有钱。 神识再次捕捉着大厅的痕迹,大厅内的灵气倒是很正常,与一般人活动范围相似,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这让搜查更加难办了,怪不得长青派的人要挂委托。 夜又返回段晓晴的房间,翻看起书架上的书,这些书有明显的翻阅痕迹,看来主人喜好看书,不少地方有笔记,这些书涵盖了修仙的基础要点,与夜在宗门书院看到的并无不同。他在找书签或者特殊的标记,也许是条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顶层的一本《东洲图志》有蹊跷,里边夹了书签——也许是看到这里呢? 夜抽出书签,上边没有特殊的记号,而所在的页数也没有特别的,是讲述太源山人文地理的其中一页。此页不比前面,干净得很,看来段晓晴确实刚读到这里...吗?不对啊,后面有写东西啊。 这一页的后面几页,写了笔记,而夹在中间的这两页没有,夜看着面前太源山的地形简图,思考着它们与其他页数有什么不同,很快较新的留白让他发现了蹊跷,这两页比其他页数新,不是一开始的那两页...... 上面写了什么东西,然后被撕下来换了新的,时间还正好离现在很近,因为如果不是之前特意更换的话上面应该也有笔记,所以显然是出事了之后换上的。 段晓晴去了太源山?那找个屁啊,太源山我自己都没走完。好了委托结束,一百五十两跟我无缘。 夜将书放了回去,他突然想到羽毛笔这东西,极容易在书写页的下一页留下痕迹。 他将书翻开,看向下一页,还好,对应地图主体部分的位置是文字,她没有在这写东西,接下来就是按图摸字,夜的手指轻轻抚过页面,寻找起凹下去的部分,在两行字的中间,有凹下去的痕迹! 夜将地图翻了回来,手指点到了太源山西南角的山岭,从这个方向跨过它才算开始攀登太源山,而太源宗则在这座山岭的东面,沿着太源山主峰搭建。 好!有目标了!赶到那边正好天也暗下来了,不会太招摇,虽然找人难了点...... 夜打完小算盘,将有落笔痕迹的那一页压平,不让它能定位到前一页的地图。做完这一步,他将书塞回书架,土遁钻进地里,随后操纵砖石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房间内的土也随着来者的离开回归了大地。 夜从镇外的官道旁冒出,这是他第一次钻这么远,感觉还不错,至少没有卡在土里。 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夜朝着太源山方向跑去,他现在犹如掌握了猎物踪迹的猎人,追猎随着夜幕的到来上升至最高潮。 如果她不谨慎,在夜晚点亮了灯火,那么夜很快就能将她揪出来,就怕她的藏匿点是山洞地穴或者树洞什么的,那就难找了,这片山岭还蛮大,将它翻个底朝天够呛。 半刻钟之后,夜看到了那座山岭,它在黄昏的照耀下如同迎接挑战的战士,等待着来者。 夜窜进了山中,开始寻找起踪迹,而在太源山附近这种灵气较为丰沛的地方靠捕捉灵气痕迹不现实,这里到处都是灵气,找不到任何踪迹。 这时候就凸显出一只嗅觉灵敏宠物的重要性了,哪怕是只狗都成。 夜穿行在灌木与树木之间,观察着周围,可是夜幕笼罩下的树林走到哪里仿佛都一个样,四面八方都没有特别的地方。如果能飞到空中就好了,现在视野就这么大,效率太低。 要不试试请神上身?听说寻龙尺就是那群老道请神上去找到物品的,但是现在的神......那群化神前辈肯定不会理我,招来什么野鬼倒是真的,莫名其妙死在这地方收尸都没人帮我收。 夜今天脑子第二次灵光,请终归师姐试试?她能打得过化神修士,应该有点神性......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道我在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夜的内心正在接受考验,这大概是近几年他第一次涉及外面世界的“大行动”,而这关系到另一个人的未来,他们甚至根本不认识。他还正好处于世间善恶评判的“恶”面。 夜思索再三,拿出腰包里手掌大的“寻龙尺”。 第十七章 寻龙 请神或者说请仙,都要找会回应的神仙。 ......先请成功率最高的神——四目八耳黑面洞仙,江湖上流传广的成功案例都来自祂,祂的仙号取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赶长途路的人们多少也信祂,能保佑自己不迷路,不撞鬼。 俗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位洞仙倒是不难送,流传的说法是祂只会拿走少量的钱。至于这个少量是多少夜一点概念都没有。 夜将他的寻龙尺放在地上,让开了一点空间。 “天灵灵,地灵灵,拜请诸位上仙众神明,现以...现以......” 夜想了想剩下的十两银子,拿出了一两。 “现以一两亮银作贡,叩请四目八耳黑面洞仙,为小辈排难解惑,寻得东新镇段家小姐段晓晴!” 夜将银两抛出,落在了寻龙尺的旁边,他盯着银两与寻龙尺,同时放出神识监视周围。 先前学会的金印此时“嗡”地一声从他的背后弹出,形成环绕他身体的三道圆环。 好巧不巧,一阵冷风吹过,撞到了屏障上,来者微微颤抖,离开了此地。 金印怎么自己触发了?招来奇怪的东西了? 夜看着围着他转动的圆环,没过几秒,它便消失不见了,四周与请神之前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过了十数秒,银两忽地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寻龙尺的指针开始颤抖,最后指向了山岭的更深处。 夜往前挪步,拿起了寻龙尺,它随着夜的动作调整着方向,一直指向原先的方向。 请到正常的“神”了?洞仙?看来真的请到了洞仙?没想到茶楼里吹水的人偶尔还会说真话。 夜跟着寻龙尺,真正离开了许多人开辟出来的道路,往深处走去。追猎的猎人真正地找到了目标。 脚下踩着掉落的树枝与腐烂的树叶,头上是透不过月光的树冠,眼前是拨开之前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后面的灌丛,时不时有鸟类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声音传出。若不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在跟前,夜的耐心早就消散了。 在用遍布伤痕的手拨开最后一堆障碍物后,眼前是一面墙,突兀地出现了一面墙!他好像摸到一间房子的后面来了!眼前的土墙掉下了不少墙皮,内里的土砖显露出破败的痕迹。 寻龙尺突然颤抖,随后失去了神力,指针开始乱动。 找到了?真灵啊洞仙! 夜收起寻龙尺,退后几步,打算从侧面看看窗口,确认目标——防止撞了什么隐居老道士给人家揍一顿。 他刚想挪步,一只苍白的手破土而出,唰地抓住了他的右脚,而另一只手随后出现,在他面前摆出托掌的手势,五只手指微微内屈,像是索要什么东西似的。 夜冷汗直冒,刚才他被吓得不轻,差点喊出声来,现在有种想上厕所的冲动。 哦对了,还要送神,我差点忘了。 夜又拿出一两银子,放在了微张的手掌上,但是它依然未动,手指继续来回摆动。 喂!我没剩多少了! 夜又放了一两,眼前的手掌却还是未动。 这样的尝试持续了八回,夜拿着最后一两银子,看着它准备放上去,苍白的手握住了银子,与钳住他右脚的手一起,消失在了地里。 夜差点道心破碎,心情复杂地将最后的银子收进腰包,要不是之后有可能到来的银子,夜现在就会找棵树撞死。 收拾完心情,他慢慢挪到房屋的侧面,不出他所料,有窗,而且有微弱的灯光射出! 她怎么可能消磨时间不看书,还是不够谨慎啊!让我给你上一课!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黑手! 夜静步挪到窗下,没有踩到任何会发出声音的东西,简直是完美的隐蔽——这来自于他逃荒时偷东西的经验,老手艺! 夜摘下笠帽,萦绕在他脸上的阴影消失无踪,他从窗户的角落探出半张脸,正好让右眼能看见里面的场景。 昏黄的灯光下,破旧的案台前盘腿坐着一名女子,她拿着羽毛笔在书上写着什么,时不时皱眉思考。夜瞬间将视线收回,缓步离开窗口,只此一秒,他就将眼前的女子与画像重合,目标确认,留标记,然后举报! 夜重新戴上笠帽,退回房子的后面,找了块石头,将配套的两张符纸中的一张放在石头下面,确认压下去没有明显痕迹之后,他原路返回,一路上不忘将被他移开的树丛拉一些回去。 夜回到了请神的那条小路旁,向手中的符纸注入灵力,纸上的字符亮起淡淡的颜色,他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另一张符纸的位置。 关联符,是制作一些上位符纸的铺垫符号,单拿出来就能当作定位仪用。 夜确定了符纸的效果,往东新镇跑去,现在月黑风高,这片山岭有股诡异的感觉,让夜有点害怕。一路上,他开始思索起整个行动: 请神这种方法说真的也不算好办法,江湖上还有一句话:真神不上身,上身不真神。事先不知道会请来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来者是好是坏,一开始请来的恐怕不是什么好家伙,好在有金印,以后不用了,还吞了我的银子,要这么多......还是太急了,给银子蒙蔽了双眼,没想想后果。 在轻身术的加持下,夜一溜烟跑回了东新镇,高悬的灯火令他安心。 他习惯性走进了客栈,小二看见熟人,马上迎上来。 “打尖还是住店?那房间给您留着呢。” “住店,这钱你先拿着,我还有事办。” 夜将最后的散钱拿出,递到了小二手上,随后转身赶往长青派的地盘,南坊。 夜还不算深,路上还有许多晚食摊子,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此时出来放松自己。 夜很快依靠铜雀楼这一高大的建筑找到了白天逛过的市场,现在它很明显没在营业,当然除了守卫。 夜往前走了一步,门口的两名守卫便将长枪横了过来,“闲人勿近。” “找秦时生,你就说委托。”夜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守卫。 他不为所动。 “你要是不进去报告我就整点大爆炸让他注意到。” 练气期的家伙,按得住我? 右边的守卫向左边的点了点头,后者就收起长枪,向里面走去。 不一会儿,穿着单衣的秦时生从内里走出,脸上堆满了笑意。 “道友还说是消遣!这就找到了?真是神通广大!快请进!” “免了,拿好这张东西。”夜不敢进去,只是递出了符纸。 秦时生接过符纸,注入了灵力,眼中欣喜异常。 “报酬能否现在结清?”夜急着拿到报酬,然后直接跑路,管它什么筑基丹,以后再说! “这......不是我不相信道友,这,最多给出一半。” “成,剩下的你叫个伙计,送来段家客栈,房间你知道的。” “那就这样说好了,你,去库房点出三枚金元和十五两银子。” 秦时生吩咐着守卫,后者马上跑去了所谓的库房,不到半分钟,他就拿着三枚金灿灿的玩意和一个小袋子出来。 夜接过钱币,没看数目,将它们通通塞进了腰包,然后转身慢悠悠地离开。 “道友慢走!往后有事直接喊我就成!”秦时生在背后喊着。 看来夜留给秦时生的印象很好。 夜走在路上,取出一枚金元,对着月光仔细端详,时不时还闻一闻,趁周围没人的时候啃一口。硬度货真价实,他脸上的欣喜几乎跃出笠帽的阴影,发大财了! 不少夜晚上工的扒手很快注意到了这条大鱼,可是经验告诉他们明晃晃亮出来金元的人多半是来钓鱼的,于是扒手们都按兵不动,任由夜离开南坊。他们不知道的是实际上金元的主人只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夜快步回到客栈,将手中的金元收入腰包,跨过了门槛,这个点客人较少,有家的回家,没家的这时候都出去找过夜的地方了。 他刚准备上楼,便看见掌柜从门外走进客栈,手里拿着一把票子,掌柜穿过一众伙计,走进了夜看不见的后台,估摸着是要进账房。 一年份的钱?管他呢,与我何关——等等,段晓晴要是交了出去一年的钱都赎不回来了,啧,我好像干了件......坏事? 夜停在楼梯中间,腰包里的金元仿佛在发烫。 厅堂内喧闹依旧,客人们可不管也不在意这些事,对他们而言日子如往常一样。 好吧,看来我还有点良心。 夜回到房间,将笠帽与外衣脱下,扔到了床底下,然后从腰包里拿了几枚丹药与十两银子出来,放进裤袋里,随后他将腰包也丢进了床底。 眼下夜上身穿着长袖的上衣,黑色的裤子束到了靴子上部,活像早上起来没穿正装的官差,当然现在是大晚上。 也不知道能不能拦下来...... 夜翻窗出去,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 秦时生带着两名亲信快马赶往符纸标记出的地方,他们与赶夜路的人没什么区别。 “当家的!到了!” 抢在最前面的大汉看见了模糊的山岭。 “嗯,没想到这小妞会藏在这地方,难怪翻遍了她家都没找着线索!”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一道白影从他们刚刚走过的路上跟了上来。 第十八章 空手套白狼 三人将马拴在了山岭前的树上,从以前往后高到低的顺序猫进了树林当中。 最高的是先前的大汉,秦时生次之,最后一位长得贼眉鼠眼的最矮,很符合三人反派的人员组成。 而夜等在了后面,见三人进入树林,他走上前,将绳索解开,拍了拍马屁股,“走着!” 三匹马不为所动,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他奶奶的!” 夜划出一手火星,扔在了官道上,马匹于是受惊跑开,不知道窜去了哪里。 夜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了三人没有听见马匹的叫声,便凭着印象上山了。 这三个蠢蛋,马都不要了。 夜在前往请神的那片空地过程中,仔细地想了想对策,他来的有点太急了。 如果要击败他们,必须得把他们分开,让三打一变成三个一打一,但是他们好像没有理由分开,知道这件事就只有他们与我,其他人没有理由大晚上来这个鬼地方,这就难办了......噢!我帮他们请神就行了! 夜打定主意,越过了先前的空地,继续往印象中的位置走去。 他一路轻声地上去,怕他们突然聪明留下一人断后,现在踩到树枝发出的声音都让他胆战心惊。 夜很快就看到了一颗比较熟悉的树,他不久前从树旁的树丛穿过去到段晓晴的藏身处,眼下他掰回去的树丛被三人拉开,底下有凌乱的脚印。 正当他准备踏上他们的脚印继续跟踪时,前方一个靠着树低着头的身影让他愕然停下,将身子扭回了树后,一名比他还矮一些的身影!秦时生果然放了人断后。 啧,这怎么帮他们请神啊?我忘了带触媒...... 请神需要祭品与触媒,触媒是与神连接的物品,而且要与祈求的目标相关,触媒也可以是请神者本人——但是这很危险。而且祈求的内容要尽量合理,指名道姓请神杀了眼前的人多半会招来恶神,这时候别说对手了,自己会先完蛋。 那就试试偷袭好了,放哨开小差,喜欢低头我就让你今晚都低着头! 夜潜入土中,在矮子面前三米停下,而后者显然没有注意到地底的异动。他在地里轻念法诀,三根手臂大小的岩锥从土中爆出,直击下三路,而夜化作第四道“岩锥”,猛地追击! 岩锥命中了对方的大腿,实打实地嵌入他的双腿,血肉模糊,骨骼碎裂。矮子反射性地捂腿,有站立不稳倒下的趋势,他低头看向大腿,这一看就看见了一记重拳! 噗,二者相撞,发出闷响,矮子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躺在了地上。 呼,偷袭果然比正面打快很多,要是直直地冲过去还不一定能短时间解决他,声音还大。 夜将矮子的身上翻了个遍,搜出二两银子,随后将他拖到了不远处的树丛当中,收拾妥当,他便向藏身处赶去,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爆炸的声音。 爆......爆炸?秦时生不是要人吗?怎么...难道是段晓晴?她从哪里学的东西能爆炸?她不是才练气前期? 夜三步作一步,赶忙跑到了段晓晴的藏身处,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藏身处向右倒塌,大部分建筑材料都洒在了夜那时候偷看窗的方向,数量不少的植物被掀开,地面与砖石上有漆黑的痕迹。房屋前的大平地还有打斗的声音。 夜从废墟中探头,看见了秦时生的背影,他的右衣袖连着上衣的一部分被烧掉了,只剩漆黑的焦痕,而那名大汉则是被他挡在身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也许只是进的气很少。而远处的段晓晴情况也不是很好,她的衣服有许多裂痕,有些露出洁白的肌肤,有些则是血红的伤口。 眼下已是困兽之斗,但秦时生的状况看起来比他的对手好上不少,拖下去战斗的结局估计是段晓晴败北。 “哼!就算你赢了我能怎么样呢?东新镇是长青派说事,你老爹的客栈还想不想要了?” 秦时生放出狠话,而这正中段晓晴的弱点,后者捏法诀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这小妮子还挺厉害,不知道从哪里买到的爆炸符,阴了铁山一手,终于啊,终于让我抓到了! 秦时生一边拿出绳索,一边捏出金芒,丢中了段晓晴的膝盖,后者吃痛,跌倒在地。 出场时机,就是现在! 正当秦时生准备将绳索套上的时候,他的背后窜出一道白影,“诸位,干什么呢?” 随着声音一起来的还有一根木刺,瞄准的是秦时生的脚掌。 秦时生被突然出现的家伙吓到,加上不太良好的身体状况,他没能躲开。 秦时生忍着疼痛,往侧边跳了一步,勉强站直了身子,直面敌人,而手中的绳索脱了手。 “道友!有话好好说!” 秦时生马上大喊,想引起底下的矮子注意,而他不知道的是矮子已经躺地上了。 “别喊了,那个矮子死在那里了。” 夜开始营造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形象,以让秦时生害怕。 “啊?这......我是东新镇长青派的大当家!如若道友帮我将此女子带回东新镇,必有大赏!” 他显然没认出来这是镇子上的蒙面人。 “你既然都说了东新镇是你的地盘我还帮你过去,恐怕领的不是赏吧?” 夜可不会信秦时生一句话,这时已是几步上前,岩锥早他几米飞出,对秦时生来说算是来势凶猛! 秦时生用尽所有气力,艰难地转过了身子,岩锥擦着他的腰间飞过,而他已无法落脚——脚上的疼痛会让他彻底脱力。夜怎么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掌拍出,打在了秦时生的胸前。 秦时生倒飞了出去,他的嘴中充满腥味,喉咙有液体上涌,双目早已看不清东西,须臾之后倒在了地上,血液从他的嘴边缓缓流出,情况十分不妙。 夜背身而立,拍了拍手,双手在背后相握,俨然一副傲世宗师的做派。他随即又走近秦时生口中的铁山面前,在后者惊诧的目光中给了他一掌,他也和他的老大一样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段晓晴已经艰难地站了起来,“多谢恩公拔刀相助,此恩情小女子今世不忘!” “赶忙回去避风头才是,感谢的事情有缘再说。” “多谢恩公!小女子便先告辞了。” “慢着,拿好。” 夜将几枚丹药递出,便转身查看起秦时生的情况。 “多谢恩公!” 段晓晴塞了几颗丹药,转身下山。 夜则是翻开了秦时生的衣物,找出了十两银子和长青派当家的牌子。他拿走了二者,又将地上的绳索踢开,将秦时生的绑裤带解开带走。 同样的事发生在了铁山身上,他们的裤带都消失不见了,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变态专偷别人的裤带。 除去未拿到的七十五两银子,他现在身家达到了九十两银子,前所未有的富裕!只不过那七十五两银子有点难说...... 不管了,也是赚了,跑路! 夜唤起轻身术,从另一个方向下山,趁着夜幕回到了镇上。 ...... 夜在梦境中随意打着拳脚。 他在不久前回到了客栈,穿好了笠帽与外衣,拿好了腰包,在床上打坐。 他可一晚上没有出去!至少别人看来是这样的。 他在回客栈的路上将可能留下的树叶泥土检查了一遍,窗台也是干干净净,屋内完全没有外出的痕迹。 毕竟他前手给了秦时生情报,后手他就被不明人士偷袭,不联想到夜都难,而如果直接逃跑那就明着说是他干的,所以不能走。 瞧瞧!练气期的小辈不足我挂齿!还好那姑娘的爆炸符炸伤了那个壮汉,不然跟两个人对打真不好说,主要是提前把那个矮子偷掉了,分成三个一打一!还有就是偷袭真是利器! 夜在树下总结他的行动,虽然主要是自卖自夸,但他依然记住了偷袭与拆分对手,还要像段晓晴一样留后手,比如说夜现在就想去买爆炸符。 遐想了一番后,夜站起身来,按照终归教他的东西运转土石,参悟土之道,在冥冥之中,他仿佛做到了与大地融为一体,他穿越到了创世时期,他是随着盘古巨斧开天崩落的碎石,是洪荒时期女娲补天的神石,是大禹治水河道中的泥沙,他是过去与未来的沙石,是这片大地的原初,也是它的结束。 夜现在就像块石头一样立在树下,什么动作都没有,而金印在这时连着诸多纹路在他的周身旋转,这让他看上去像犹如有多个星环的星球。 而这完全不是他主动激发的。 夜躺在地上,看着远处金色的巨影,天边的巨人身高直冲云天,繁复的灵纹在祂的周身流淌。祂刚刚劈开了天与地,随着混沌逐渐消散,漫天纷飞的金灵之气之中出现一个人影。 走来的正是终归。 “......你这几下搞下去,那个书生怕是要躺个半月。” 周身的场景从破碎的大地回到了水天相接的星空之下,不变的是终归悠闲的步伐。 “师姐是觉得我做得太过了?” “实际上你就算把他打死了我都无所谓。” 终归甩了甩扇子,又拿出她的酒葫芦。 “刚才那个......是盘古吗?我怎么会看见这个?我看门里的前辈都没提到会看见这种东西啊。” 夜向前辈询问过五行之道,只不过都是些粗浅的东西,能支撑他放出那些外功。 “嗝,我传你的内功会让你看见这些东西。” “你......您是盘古?” 终归出现在那位巨神消散的灵气当中,这不得不让他猜测。 “这不很明显不是吗?我的小师弟,练功练傻了?” “但是和祂有些关系。” 夜坐到了树下,眼前的终归盘腿与他对坐。 “世上有许多人继承着上古或者近一些时间的强者血脉,他们觉得这是馈赠,是上天的选择,是强者眷顾他们。” 夜没有说话。 “实际上这是血脉的主人为了能重新回到世界与世人签订的后者不知道条款的契约,在千百年或者几十年之后,继承了血脉的人们当中最合适的那个家伙会逐渐被侵蚀,最后血脉之主便会代替那个倒霉蛋,重临世界继续完成未竟的事业。” “那......盘古,也是?” “嗯,到了化神的境界,祂就会开始代替我,哪怕祂并不想。” “祂在创世后创造的契约,在我出生的时候才被签下,即使这时祂的心境早已不如从前。” 终归放下了酒葫芦。 第十九章 报酬与拍卖会 “怪不得师姐没有化神,原来是压着境界。” “压不了多久,盘古遗留的力量太强大了,它会让我自动提升修为,然后突破,到时候就不是我不想就能解决的了。” “那,这和功法有什么关系?” 终归捂了捂脸,终于还是正视起眼前的少年。 “说起来这算是我的私心,也是尝试。我将这股血脉的力量的运转方式传到你身上,是想要......唉——试试能否让祂复活在别人身上。” “师姐你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而眼下看来失败了,除了部分的运转方式,其他东西并没有跟着出来,这下死的还是贫道。” 终归笑笑。 “那为什么世界上其他人的血脉之主没有苏醒?至少我没了解到有什么大能从家族中突然出现。” 夜想到林家的蛟龙之血,他们的族人怎么没有突然变成小龙人? “这种方法有效,但是成功率不高,随着时间的流逝,血脉与灵魂的联系会越来越小,生前实力不强的家伙到最后可能找不到自己的血脉,然后这场交易就会变成单方面的馈赠,只是当事人不知道罢了。” “至少我知道的复活成功的大能不超过三个。” “那林家的那条蛟龙呢?” “那条海蛇早死了,再传个十几代他们也许就和常人无异了。” “......” “我死之前把我的血脉传给你,然后百年后在你身上复活,你觉得怎么样?” “师姐慎言,此话说太早了,好吧主要是我怕死。” “哈哈哈,开个玩笑,自己的因果得自己吃,你要是同意也不是不行——好了,参悟的过程中有什么疑惑?” 二人又像之前一样论道。 ...... 夜从梦中醒来,又是一天的下午。 明天就是拍卖会和段掌柜交钱的时候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夜前往公共浴室,洗漱完毕之后下楼,大厅里与往常一样,不少下午偷闲的人在喝茶聊天。 夜又坐到了昨天的位置,小二看见熟人又是靠了过来。 “还是烂肉面?” “嗯。” “客官您知道吗?长青派那该死的大当家昨晚给人在树林里揍了一顿!” “啊?哪片林子?”夜装作不知道。 “就太源山靠镇上的那片岭子,您可不知道,大早上给人抬回来可瘆人!老天有眼。” “兴许是遇上响马开会了。” “谁知道呢,咱掌柜一大早就走了,现在客栈是当铺管,唉,也能吃上口饭。” “那就祝兄弟前途光明了。” “谢过客官了。” 不多久,面就被端了上来,夜咬着面条,看着门外的光景。 街边的人群突然散开,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道中,身后还有个大汉推着。 这正是昨晚被夜揍了一顿的秦时生和他的跟班——后者脸上的红印依稀可见。 夜压住逃跑的冲动,继续坐在座位上,目不斜视地盯着面碗。 秦时生到了门口,被铁山搀扶着进了客栈,他的眼神寻找着某人,很快他便找到了目标。 “道友真是好手段,在下佩服!” “人可是找到了?那先恭喜秦道友了,可还是需要寻人?” “你......道友手段着实高明,这是剩下的报酬,明日的拍卖会还请道友赏脸。” “一定,一定。我原以为段家小姐实力不强,可看道友的样子......” “唉!那小妞藏了手段,还请了高人庇护,就算道友寻得了踪迹,我还是没有得手。” 二人在段家的客栈聊这些的场景着实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要不秦道友再给我点钱,我帮你将那小姐抓回来?” 夜还未等他开口,又改口道: “开玩笑的,秦道友背后的靠山怎么不出手?” “唉,道友聪慧过人,我就不隐瞒了,当然是他觉得目标不值得他出手。” “这是剩下的七十五两,道友点点数。” 铁山将一个小匣子拿出,里面躺着和昨晚一样的三枚金元和十五两银子。 “谢过道友了,拍卖会上见。” 夜拍住匣子,起身上楼。 等夜大概进了房间,铁山坐到他的位置上,“是他干的吗?我看着不像。” “难说,现在的人说话都云里雾里的,我恨不得撕烂他们的嘴。就算是他我们也没有证据,更别说他请别人来了,这家伙惹不起。” 秦时生坐了一会儿,叫铁山扶着他,离开了客栈。 靠在墙上的夜听到了些皮毛,明眼人都知道长青派怀疑他了。夜耸耸肩,回了客房。 鉴于暂时没什么事情,他便沉入梦中,继续修炼。 ...... 夜揣着身上的一百六十五两银子,大步走向南坊,他这是要去铜雀楼,参加所谓的拍卖会。 “不知道段晓晴他们一家跑到哪里了......” “我这样过去不会被当场拿下吧?感觉概率不小,但是直接逃跑就板上钉钉了,早知道昨天拒绝他编个理由跑路了。” 南坊依然与往常一样,守卫森严,修仙者来来往往。 大概是拍卖会的缘故,坊市内的修仙者没有之前多,日上杆头,夜也往铜雀楼走去,抢先落座。 铜雀楼实际上是一个大型的回型建筑,大门这侧是茶楼戏楼酒楼的结合体,共有三楼,两侧是客房,而拍卖会的场地在最后的那边,大小与酒楼这边一致,只不过里面的构造是小回型,中间是会台,四周是座位。 铜雀楼整体风格由木结构上的红漆掌控,门口的窗花画着各路名人,花瓶里的不知名植物往外招展着妖艳的枝条,屋檐是许多当红客栈都有的飞檐翘角,底下有许多复杂的榫卯结构。 夜走到了门口,眼下此时进门的客人不多,他便走上前去。 门前站着两位侍女一样的角色,一位与夜差不多高,身着旗袍,下面的部分开叉到了极高的位置,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凹凸有致的身材之上是靓丽的面容,头发高高地盘起,上面有一支簪子。 另一位则矮一些,长得十分可爱,胸前一马平川,头发散下来,她手中拿着许多签子,穿着与旁边的成熟女人一致,只是看上去拘谨了些。 “好嘛,春宫图都不用买了,往后买壶茶水坐在铜雀楼对面看这两侍女就成了。” 夜收起龌龊的想法,移开看向大腿与胸部的视线,将象棋递给了眼前的女人。 她拿过了象棋,稍稍注入灵力,便向一旁的少女示意,而后者递给了他一张写着“兵”的签子。 “欢迎客官~”二女同时出声,娇气十足的声音让夜虎躯一震,赶忙溜了进去。 那个年长的侍女......小指和无名指戴着金灿灿的护指套,想来身份应该不止“侍女”,真是卧虎藏龙。 穿过喧闹的酒楼与中心的庭院,夜到了举办拍卖会的大厅,而坐在一楼的参会者手上的签子貌似都是“兵”和“卒”,身份地位不言而喻。有些没遮掩自己高等签子的人则是上楼,他们要么是“炮”要么是“马”和“象”,他们都落座在两侧,象与炮在三楼,马在二楼。 而剩下的“士”与“车”则是坐在正对展台的二楼,他们从特殊的通道入场,有着很好的视野。 而剩下的将与帅,坐在“车”的上层,至于是谁,夜看不到——兴许是举办者或者是大贵客。 场内只有稀稀疏疏的低声聊天声,看来有些人是结伴而来。 夜落座在靠后的位置,周围没多少人,他甚至连一个话搭子都找不到,大部分的“兵”都在前面,而他的签子在后面,应该是初来乍到的缘故。 “咚” 背后的大门被守卫推上,场内除了站台上的镂空天花板有光外,其他位置都是较为阴暗。这说明拍卖会要开始了。 “人都没坐齐啊?这就开始了?” 夜左看右看,离他最近的家伙在他的右前方,是个胖子。 一层像浪一样的灵气波动拂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全场安静了下来,看来是宣告正式开始。 先前那位漂亮的成熟侍女——现在应该叫主持人走上台,向众人鞠了鞠躬,胸前的花白露出来不少,“欢迎大家光临本次铜雀楼的拍卖会,与往常一样由我来为大家介绍拍卖品......” 恰到好处的声音与配合起来的动作让在场不少人心情愉悦,有些热血上涌,这无疑会提高预期价格。 通过主持人的介绍,这次共有五件拍卖物品。 “......九幺在这里就先祝各位能拿到感兴趣的物品了~” 九幺微笑,然后再次鞠躬,退到了后台,留给众人准备时间。 果然看美女会让生活变得更好,至少心情确实愉悦。 三分钟过去,两名穿着铜雀楼制服的汉子抬着第一件物品上台,上面盖着红布,看样子是瓶子。 九幺跟着上台,揭开了上面的红布,“由一位丹师炼制的上品筑基丹,九粒,不单卖,三份一盒,家中有小辈的客人有福了,起拍价是四千钱。” 夜坐直了身子,上来就是他想要的东西,也说明下面的东西可能更加重量级。 “折过来一粒大概十三两银子,原来师兄炼丹这么赚钱?” 夜按了按腰包。 第二十章 盛会 “四千一百钱!”“四千二百钱!”...... 第一件物品就这样抢?场上是有多少练气的家伙? 夜稍稍咂舌,准备等最后的价格,然后异军突起! “八千四百钱!”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这种价格了。而没有人后续接上,现在正是时机! “八千四百钱一次。” 九幺开始报数。 “八千四百钱两次。” 她的声音高了些,仿佛在吸引摇摆不动的客人。 夜举了举签子,“九千钱!”大胆出价,小心取舍! 九幺的目光看向了夜。 先前的那位客人稍稍侧头,动了动手。 “九千钱一次。” “九千钱两次。” 看来没有别人?原先的那家伙也没有继续,看来都准备下一份......我还算有钱的嘛! “九千钱三次~” 九幺发出了好听的尾音,似乎在庆祝开门红。 “成交!请这位客官散会后携带签子前往后台。” 九幺很快转过视线,开始下一轮拍卖。 这就得手了?也是,那些大家族的小辈有自己的渠道,而在场的练气期我最有钱! 夜私底下得出了暴论,他心情愉快,准备开始夜姥姥逛大观园环节,毕竟接下来的东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虽是这样,但是想想刚刚花出去九十两,肉疼之感油然升起。 嗨,反正也不是我的钱,这下相当于带着五十两进来赚了二十五两还白嫖了三粒筑基丹。这样想想可真是赚麻了。 剩下两份筑基丹一份被刚才的客人拿下,另一份被坐在两侧的“马”拿下,想来是有小辈准备筑基,两侧以及楼上的客人境界都不低,至少夜看得出来的就有至少筑基境,而台上的主持人据前面的胖子自言自语与夜自己的感知可以知道是结晶境。如果有“兵”与“卒”或者一些“马”闹事,想必九幺都可以把场子镇住。 “下一件拍品。” 九幺向台下示意,那两名大汉又抬上来与之相同的物件,形状和装筑基丹的瓶子一样,估计也是什么丹药。 “同样来自丹师之手,上品结晶丹,坐在两侧的客人们不要错过哦~” “两粒,两份,起拍价一万钱,每次加价不少于五百钱。” 光是起拍价就是筑基丹的两倍还多,数量还少。那也正常,灵根资质不高的修仙者到了结晶便十分难突破,而世上这样的筑基修士多了去,所以这结晶丹着实珍贵,更别说是上品,这位丹师好手笔,夜有些羡慕上层人士的赚钱速度。 虽然在夜的眼里一百两珍贵,但是两侧的筑基修士钱财拥有量显然比他高个数量级或者更多,结晶丹有价无市,很快就来到了两万钱。 “真吓人这价格。” 夜按兵不动,也只能按兵不动,看别人花钱也是好戏。 最终第一颗结晶丹被一位不知道是“炮”还是“象”的人拿下,而“车”与“士”从始至终没有一人出价,更别说“将”了——可能在他们眼里看来这些小垃圾没必要出手。 “两万两千五百钱!” 第二颗丹药已经来到了比第一颗还高的价格。 “牛啊,这位马好像要全部压上了,势必要拿下啊。” 刚刚的价格是一位“马”,而他上一轮也参与了,可惜没有拿下,眼下他仿佛押上了一切——总之会让他肉疼一会儿。 两侧的人们没有再出价,他确实要拿下了。 “成交!恭喜这位客官!请散会后携带签子前往后台~” 结晶丹的交易随着九幺的结束语落幕,“下一个拍品。” 还是那两名大汉,依然是红布盖药瓶,又是丹药。 “由另一名丹师炼制的一枚中品黄泉再生丹,无论是作为旅途的底牌还是突破元婴时的保障,它都值得八万钱起拍,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两千钱。” 与前面的境界不同,由金丹境突破至元婴失败是会当场死亡的,因为这是一个修仙者初步接触仙气的境界,所以就有黄泉再生丹这种起死回生的东西——价格自然是吓人,但是拿钱买命,算便宜的。 这估计是“象”和坐在夜头顶上的大人物们感兴趣也买得起的东西了,虽然世上元婴极少,但是万一呢?买来保命也是十分实惠,若不是囊中羞涩,夜对这种救命的玩意兴趣十分高。 出价者不多,也不算少,“象”们争相发力,想拿下这枚稀世珍宝。 很快就来到了十万钱,一千两银子!夜从来没见过这阵仗。 “十一万四千一次。” 最后是一位“车”或者“士”拿出了如此巨大的数字,令诸位大象们退让三分。 “十一万四千两次。” 场上依然没有动静。 “十一万四千三次。” “成交!恭喜这位客官,您还将收到我们铜雀楼的礼物,请散会后携带签子前往后台~” 九幺明显十分高兴,朝那位客人抛了一个媚眼,夜倒是看不到“车”的反应。 场上有些喧闹,气氛十分火热。 大手子居然还有礼物?跟这么大数额匹配的礼物想必也不是凡物。 “下一件拍品。” 到第三件都这么重量级了,后面的恐怕纯属超越夜的想象了。两位大汉终于抬上来一件长得不一样的东西。 九幺将红布掀开,“这是由百万大山的探险队找到的上古传承,名为“转乾坤”的地阶上级外功,可将对手的招式尽数反弹,代价是承受伤害或是注入与对手相同数量的灵气。四十万钱起拍,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千钱。” 数量级直接上了一个数位,这更是只有大人物们付得起了,或者那些富家子弟,这转乾坤可是可遇不可求啊,貌似和终归师姐教我的金印有点相似,只不过我只能弹回三成,但好在消耗灵气极少...... “四十一万钱!”头上马上传来声音。 “四十二万!”“四十四万!” 不少修士都拿出了家底。 “四十四万钱一次!”九幺的声音也跟着激动了少许。 头上又传来另一个声音,“四十七万。” 这下没有其他声音了。 “四十七万钱一次!” “四十七万钱两次!” “四十七万钱三次!” “成交,恭喜楼主!”九幺十分高兴。 楼主?“将”?果然,大人物们对这些奇诡怪玄的功法很感兴趣。 场上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爆开,大家都在议论着这位楼主。 没有等议论结束,九幺马上引来下一件拍品,“想必大家也累了,接下来就是些小物件让大家休息一会儿~” “由楼内炼器师打造的储物戒指,一共三枚,储存空间与床位一般,起拍价两万钱,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钱。” 三枚戒指躺在台子上,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镶嵌物的颜色。 总算是一个兵卒们也能稍稍参加争抢的物件了,眼下群雄争霸,场面十分热闹。 “两万九千钱!”“三万八千!”“四万五千!” 坐在夜前面胖子也参与了竞争,场上的价格还未说完便被另一人压下,还真是辛苦记价的九幺了。 最后三枚戒指都成功卖出,价格都不低。 “接下来就是这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价格比之前的外功低,但是足够珍贵。” 两名大汉夹持着一位少女上台,少女岁数看起来比夜小了几岁,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后面的部分长到了肩胛骨,苍白的面孔上是无神的冷静——或者说是迷惘,身上穿着黑色的道服,袍子长过了双手,看上去像是刚入门的可爱师妹,如果她的手上没有那副镣子。 “资质为天灵根的药堂学徒,起拍价三十万钱,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钱。” 九幺语出惊人,引得下方窃窃私语。 药堂学徒...... 夜想起来与授业长老张清的某次聊天,那时候他们在探讨关于修炼的事情,张清提到了“药堂学徒”。 黑话:鼎炉。台上的少女作为鼎炉拍卖。 修炼当然有双修之法,而极端的双修就是伤害对方加强自身,而这个对方就叫“鼎炉”。 鼎炉们从小被挑选出来,常年浸泡在各种药物之中,境界飞速上升,但是完全没有一个正常修仙者的样子,他们不会法术,几乎无法自保,肉身强度较低,但是灵气吸收能力比一般人强上好几倍。 这种行为在江湖上受到谴责,但是用的人依然不少,用完就丢,没什么后续成本,而天灵根的鼎炉更是难遇到,因为有这资质的人都去修仙了。 为了避嫌,就有了“药堂学徒”、“采药学徒”等雅称。 夜在阴影下的眼睛大大地睁开,这与他平日的慵懒截然相反。 她肯定有许多人拍下,修仙者是这样的,一个鼎炉能让一位修仙者至少提升一个小境界,而天灵根的鼎炉......鼎炉的结局就是经脉尽裂,灵根破碎,短命而亡,最后被扔到什么尸坑里,无人知晓。 “三十一万钱!”“三十二万!”“三十三万!”...... 头顶的“车”与“士”们竞相出价,两侧的“象”和“炮”也有人在出价,兵卒马们则是安静得很。 在夜看来现在的场面就像是一众邪神在分食祭品,这让他呼吸加快,忍受着这场血腥与铜臭的盛宴。 第二十一章 鼎炉 往日授业长老与他谈过修仙与世道,他也懂些事情。 “你救得了一个,天下的苦命人你都救得下来吗?即使是我们宗主太源真君都做不到。” 张清说道。 “那......也要救。” “有这份心就已经弥足珍贵了小子,但是有时候啊,看不见比看得见好受些。” ...... “唉,世道如此,这修仙修了个什么?” 夜听着逐渐高涨的价格——已经到了三十八万,都快赶上那本外功了,最后的角逐属于楼上的几位大能,他们至少是金丹境界,不得不说东新镇真是热闹,引得这么多大能前来,如果乾定城放开了限制,那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场景。 乾定城里的拍卖会只售卖法宝、地产,根本没有修炼之物,也不知道无曦皇帝怎么想的,见不得城里的人修仙,却每过几年就招一批结晶以上的修士入宫,很难不让人想到一些坏事。 在他遐想之际,人群的声音逐渐变小,到最后直接被掐断了,场上所有人的动作逐渐放慢,在某一刻完全停了下来,淡金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会场,这让夜的视野像是附上了同色调的滤镜。 “嗯?怎么回事?怎么他们都停住了?” 夜在一瞬间觉察到了异常——因为台上九幺的动作停住了。 “怎么我还能动?” 夜晃了晃右手,它透过淡金色的光芒镀上了颜色。 一只修长的手臂从夜的左侧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右手按了下去,顺势搭在了他的肩上。 “鼎炉啊,真是少见,还是个天灵根。” 终归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的左边,饶有兴致地参加着拍卖会。 “诶哟,师姐,怪吓人的。” 夜被包在了终归的臂弯下,活像官老爷的小妾。 “师姐也看上了那个?” 夜指了指台上。 “是啊,怪可爱的,想买来养着。” “哦,啊?养着?师姐你养猪呢?” 终归的目的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想世界上应该没有结晶境的猪。” “台上的......结晶境?” “是啊,正是因为是结晶境才有这么多人抢,下至练气上到化神都用得上呢。” 台上少女的实力绝对没有结晶,甚至可能打不过夜,这就是鼎炉吗...... “那师姐还说不是买回来当鼎炉?” “我对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不感兴趣,修仙嘛,最终目的是贴近自然,这算贴近了什么?世人大多修着修着半步入魔了。” “师姐高见......那师姐要怎么做呢?” 终归另一只手拿起酒葫芦,“不知道,总不能抢吧,再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东西,道义这个东西在这时候是说不清的。” “也是,话说时间怎么停下来了?” “我将这片地方送进了神秘的空间,在外界最后只会过去一两秒钟。” “那不就可以长生了?” “没有东西跟你互动那长生有什么用?” “也是。” “算了,有法子了。” 终归取出一张面具,戴在了脸上,随后将左手的酒葫芦放在一旁的座位上,左手摆出了响指的动作。 啪——金色的光芒消失不见,眼前的人物动了起来,喧闹也重新回到了耳边,一切都与之前一样。 唯一的异常是终归还在,她又拿出了一枚签子,上边写着“帅”。 “师姐,从哪拿的?” “从铜雀楼楼主那拿的,没见过吧?”终归侧过头,夜这才看清楚面具上面写了什么,一个大大的“楽”。 “散场之后在这儿坐好,别乱走。” 终归拍了拍夜的肩膀,起身走向楼梯。 “三十九万!”楼上又传来加价声。 ...... 楼下的叫卖声连绵不绝,而铜雀楼楼主柳长青暂时还没有动作,这鼎炉弥足珍贵,他要在最后拿下,他手下的产业足以支撑拍卖的开销,用的当然是他自己的钱。 转乾坤已经提前送到了他的手上,眼下他正看着粗浅的部分。 三楼是一间大房间,古色古香,装饰奢华。中间摆着三张椅子,一张是他的,另两张是手持“帅”之人的,而椅子的数量说明他只递出去过两张“帅”,三张椅子围绕着方桌,而柳长青坐在侧位。 一位金丹境的修士领着四五个结晶修士站在身后,门外还有两名结晶修士守门。 两位结晶修士负责地看着楼梯口,他们很快就用神识察觉到了有人上来。 一位戴着面具的人影从楼梯上来,手里还拿着把扇子,步伐随意得就差没有把街溜子写在脸上了。 “这位客人,请出示签子。” 二位不敢怠慢,敢上三楼的恐怕都有路子,更别说如果是“帅”的话...... 终归将签子扔到了守卫的手上,自顾自开门走了进去,而柳长青早已听见门外的响动,站起身来面对来者。 “别来无恙,柳兄!” “哦,终归!快快请坐,你我阔别已久,得好好聊聊!” 柳长青被来者惊讶,吩咐手下拿出珍藏的茶水。 “都金丹期了还没个沉稳样子,还像个兽山坊出来的猎户啊柳兄。” 终归坐在了主位上,柳长青跟着坐在了侧位。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师姐不也与之前一样?五年前那一别,我还以为你......” “福大命大,没死成。” “还请师姐晚上留步,你我二人好好叙旧才是。”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长青喝了口茶,又开口说道:“师姐此次前来,可是看上了什么物件?” 他指的什么,不言而喻。 “嗯,那个妹妹很合我心意,按以前的规矩来?” “这......师姐还真是与之前一样,好吧,一个忙。” “谢过柳兄了。” 二人等着最后的买家出手,然后截胡。 ...... “四十三万!” 一位“车”与“士”正在进行最后的角力,而眼下那名“士”看起来要胜出了。 “......” “车”没了声音,摆了摆手。 “四十三万一次!” “四十五万。” 柳长青举起了签子。 众人听得这是前面那位买下功法的楼主,便纷纷抬头望向三楼,不少人发现他的一旁多了个身影,脸上的面具写着“楽”。 那位“士”愕然,随即也退出了竞争。 “四十五万一次!” “四十五万两次!” 九幺这才看见楼主的旁边多坐了一位客人。那必定是买给客人的了。 “四十五万三次!” “成交!”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叹于铜雀楼楼主的财力,虽然扣去各种费用后的营业额还是回到他手里,数额还是超乎了许多人的想象。 “请各位客人有序离场,场内不限时间,随时可以离开,凭签可至酒楼享受优惠酒食~” 九幺在门口送别客人,虽然大部分客人都没有买到物品,但是主持人热情的招待还是让许多人尽兴而归。 “这就搞定了?” 夜难以想象世界上的大能们的财富。 在场的所有人都陆续离开,有不少人留下与其他人聊天,整个会场俨然成了茶话会。 夜起身,向后台走去,他还要给拍卖会付尾款。 后台的通道在站台之后,在夜座位的对面。 夜逆着人群,向光亮的展台移动去,他的前面还有买下戒指的胖子——他拿到了第二枚戒指。 胖子没有掩盖自己的脸,现在看来像是什么富家子弟,实际上来这儿的或多或少有些“富家”。 夜跟在胖子后面,走进了那扇繁复的小门。 眼前是一条较长的通道,其间有几扇门,几位侍女站在道中,等待着拍下物品的客人。 夜随意找了位侍女,将签子交给了她,“请跟我来。” 夜跟着侍女,走进了较远的一扇门。 眼前的房间只有一张长桌,桌子的对面坐着一位老先生,他戴着单边眼镜,身上穿着装饰金纹的长袍,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人,一位手上拿着账本一样的物件,另一位右手扶刀,身着铠甲。 “筑基丹,九千钱,对吧?” 夜拿出五枚金元,递给对面,而那位拿着账本的人伸手接过,放在眼前一一查看,完了之后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接着对着老先生点了点头,老先生取出十两银子,推了回去,一旁的记账员又在本子上添了几笔。 夜将银两塞回腰包,老先生又从桌底拿出一个匣子,将其中的药瓶取出递给了夜,“请客官鉴别。” “不必了,请问从哪里离开?” 老先生指了指身后,持刀守卫侧开了身子,背后有一道门。 “走到尽头就行,欢迎下次再来,祝您财运昌盛。” 夜抓起筑基丹放到腰包中,起身越过老先生,而侍卫为他打开了门。 眼前的通道往地下延伸,七歪八拐后又回到地面,出口是前面的酒楼。 夜从一位招待的背后走出,而招待没有惊讶于背后出现的客人。他随即往拍卖会厅堂走去,终归貌似等着他。 多数客人都在散会后选择去酒楼待一下,谈天说地,整个铜雀楼都充满了欢乐的空气——大概。 拍卖会门口比刚散会时清净了不少,没有多少人进进出出。 “客官可是有遗失物品?拍卖会不设时限,客官可以慢慢找,如若丢失,可以找我解决。” 九幺看见方才拍下物品的客人回到这里,东看西看,似是找什么东西。 第二十二章 返程 “等一位朋友,如果有问题,自会叨扰九小姐。” 夜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哪怕他现在的地位是比九幺高的,顾客就是上仙! “那就不打扰客人了。” 九幺轻笑,妩媚的气息溢于言表。 夜快速走过,对现在还未完全成年的他来说跟年长异性交流还是太......尴尬了,也许年长异性还要加上个漂亮。 夜坐回了原先的座位,等待着师姐出现。 金色的光芒再次笼罩会场,场内的人停止了动作。 “来,夜师弟,瞧瞧你的小师妹。”终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夜扭头,看见终归抱着台上的那名少女:远看就觉得可爱,近看更是觉得这位是下凡的仙女,眉毛修长,宛若弯月,洁白的肌肤透着些许红润,四肢纤弱,惹人疼爱。 这就是那些话本子里的女主嘛...我这辈子见到的美女真多啊...... 少女躺在终归怀里,本就玲珑的身材被高大的终归衬得更加小巧,眼前的场景更像是姐姐带妹妹出来玩,如果后者没有睡着的话。 “呃呃,师妹?生得着实可爱。” “嗯,我打算将她收为第二个徒弟,想来以后也会有名师出高徒的佳话。” “我保证惹祸的时候不会将师姐供出来......”夜不觉得他会有很高的成就。 “欸,什么话,对了,过段时间她会跟着你入世历练,到时记得保护好她,这小妹妹像朵白莲花似的。” “按郎中的话来讲就是脑子不好使吧......” 夜将话语咽了下去,毕竟人家可怜,这话可说不得。 “带着这么大个天灵根鼎炉到处晃悠师姐你嫌我活得久吗?” “如果在今天给别人买去她是死定了,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我相信你,逃跑肯定很快!” “......少说等我结晶期吧,不然这不是害人吗?” “依我看筑基就够了,就这样,拜拜!” “好好好谢谢您,师姐再见。” 金色的光芒在一恍惚消失,随着它一起的还有终归与夜未来的小师妹。 我去,天上掉了个师妹下来,写话本子呢?回去马上跟钱天成他们吹水! 夜站起身,马不停蹄地离开了铜雀楼,往先前的客栈方向跑去。 是时候离开了,筑基丹搞到了,还赚了二十五两银子,真是日子都有盼头了! 夜路过客栈,往里看了两眼,没什么变化,看来段家已经跑远了,这下他就放心了,做了件大好事!实际上如果他没有接委托的话...... 收起杂念,就着渐落的太阳,夜朝着太源山跑去。 由于白天的缘故,赶路的人不少,商贩、镖局、官家、行人,算是大杂烩了。 “行人避让!押运重犯!挡者问斩!” 不远处突出一队人高马大的官兵,为首的骑兵用灵气扩大声音,使之能传到远处。 夜赶忙避到路旁,等待着他们走过。 等他们靠近了,夜才发现他们身着黑色的铠甲,胸前有虎头装饰,头盔封闭,看不见脸面,为首的那位头上还有高耸的盔缨。 铁骑经过,大地震颤,头盔的侧缝与马一样呼出白气——现在离冬至还远着! 军队?还是皇宫禁卫?押着谁啊?这么大牌面。 囚车从夜面前驶过,上面的男人衣衫褴褛,身上钉着特制的铁衣——背后有两根尖刺刺入身躯,定住了琵琶骨,血迹斑斑,很是吓人。 夜还未看见他的容颜,囚车便跟着队伍远去了。 夜耸耸肩,与道旁的其他人一样回到大道,继续行程。 夕阳西下,夜踏上了太源宗的山门,再过十来分钟就能到宗门的主建筑群了。 “道友停步,往前是太源宗的领地。” 两名巡视堂的弟子拦住了他们眼前这位没有脸的诡异人士。 夜从腰包中拿出“外门弟子”的令牌,在他们眼前晃了晃,而两人上前拿过令牌,检查了一番后才放行。 “我马上就是内门弟子了,对了,应该能去人力堂拿牌子了!” “我说什么来着?说内门就内门!肯定能镇住钱天成那小子!” 夜越发飘飘然,看见了宗门的灯火后脚下不慢反快,近乎贴地飞行(实际上没有)。 人力堂在主殿后面,与内政堂设在一起,二者由金丹期的千机散人掌管。 两个堂内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类似官服的衣物,脸上都有面具,上面写着各种字,看不见他们的面孔。 人力堂的管事一看见有人靠近,便抬头询问:“令牌,调动,还是退宗?” “令牌,近日弟子晋升至内门,前来领取内门令牌。” 夜递出外门弟子的令牌。 脸上带有“公”的管事拿过令牌,瞄了一眼令牌右下角的“夜”,随即低头看了看某本册子。 “属实,恭喜小友了。” 他拿出一张外形与原先一模一样的令牌,只是上面的字从“外门”变成了“内门”。 夜接过令牌,像是拿了十枚金元,有些烫手。 夜谢过管事,转身走向沐浴间,他得洗个澡,换回之前的行头,现在这身份还不能暴露给熟人。 像往常一样付了押金,拿着令牌走到指定的房间,走进去脱下了整件套装,将可洗的部分丢进了木桶中。 快到下午六点,与往常一样的夜出现在了沐浴间的门口,隐蔽用的套装被他洗好放进了腰包,内门弟子的牌子被他压在袖子里,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像暗器一样划出。 传音符几天没有动静,滚石让与钱天成早就习惯了他动不动就消失的日子,而这个月没有集体修习,长老们也找他无事——这让他有种自己可有可无的感觉,虽然实际上八九不离十。 “诸事顺利,前途广阔,嗯,也许广阔,得马上回去跟钱天成吹水!” “还是先吃饭......” 夜走向万食堂,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保不齐能遇上那两个家伙。 这个点他算早到的的那批人,拿了几个常吃的馒头,加上一碗瘦肉粥,付了钱便坐到了寻常坐的位置,慢慢咀嚼,等待着大概率到来的朋友们。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高大的滚石让,他拿了两碗面,习惯性地往夜的位置看,惊喜地走了过来。 “这几天去哪了夜老弟?” 两碗大份的面食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天机不可泄漏,好吧实际上是去东新镇买了些东西。” “哦?买了些什么?” “零碎的小玩意,你知道的,腰包里的东西要添。” 夜咬了口馒头,“钱天成呢?死小子跑哪去了?” “他?哦!夜老弟你的计划果然成功了,现在两人腻歪着呢!” “瞧瞧!神机妙算看见没?” “果然!” 两人吃了一阵,滚石让低声对夜说道:“前两天有个黑衣人在你房间门口晃悠?你认识他吗?我看他很强!” “哦,一位朋友,我跟他在镇子碰面了,他要参加拍卖会,问我一些事情。” “你什么时候结交了这么强的朋友?我和钱天成都探不到他的深浅!” “你能探到就见鬼了,你要是探到了我马上去市场把那个卖衣服的揍一顿......” 夜心想。 “茶楼认识的,不算太熟。” 可不是要参加拍卖会嘛!扪心自问也算问我一些事情! 二人又沉默下来,期间夜想起之前林疏和他说的陈家联姻的事情。 “唉,短命鸳鸯,这我可爱莫能助。” “谁敢反了皇帝的命令啊......钱天成,再神机妙算都没有用啊。” 夜先一步吃完晚餐,等着滚石让吃完好亮出内门的牌子,让你瞧瞧哥们的实力! 滚石让擦擦嘴,刚准备再聊些什么,看见夜在傻笑。 “夜老弟傻笑什么?” “啊?咳咳,对了,你瞧瞧这是什么?” 夜从袖子中甩出内门弟子的令牌,像催眠师甩怀表一样在滚石让面前晃。 “噢!夜老弟果然说到做到!厉害!” “这不是手到擒来?”夜摆出一副高人的样子。 手到擒来个屁,要不是撞了狗屎运你夜老弟我就回老家种田了! “不知夜老弟想加入哪个门阁?钱老弟跟林家姐妹都去了流金阁,我准备去厚土阁。” “巨武阁,我是半个杂灵根,到那些阁去没前途。” “巨武阁是规模最小的那个,我听说体修突破有些难,夜老弟所言非虚?” “我在一本秘籍中看到一句话——如果灵气不能自己结成金丹,那就不断殴打它让它成型,我想这就是体修的出路!” “啊?可我看世上的金丹元婴大能,没几个是体修的......” “兄弟我去意已决!莫要再劝!” 现在的场景像是什么生离死别。 “巨武阁挺好的,我有路子,相信你夜老弟!” “好,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再信兄弟一回!半个月后的入阁比试,还请夜老弟为我出谋划策!” “划什么策,打架的事情怎么划,你想让我提前把报厚土阁的全部偷袭搞成残废?” “欸欸欸,我不是这个意思,给长老查到了不就完了!” “开玩笑的,你不如去藏经阁多学两本秘籍,虽然比不上阁内的,藏经阁内门的秘籍还是很厉害的。” 实际上藏经阁的内门弟子专供处夜根本就没进去过。 二人正准备继续讨论,有两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来,正是钱天成与林舒雨。 第二十三章 热闹 二人十分腻歪,林舒雨靠在钱天成肩膀上,两人很是甜蜜。 “真是担心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灵舟,看得我嫉妒!” 夜掩了掩面,指了指门口,“瞧瞧,说什么来什么,那两个家伙来了。” 滚石让回头,要不是他们的桌子是二人桌,就招呼二人过来了。 “这么没眼力见......招呼人家过来不是把我也变成大号并排灯笼了?” 夜暗暗感慨滚石让直来直去的脑子。正想着,情侣俩就拿着东西靠近了他们这边。 “哦,夜兄!两天不见!一切都好?” 钱天成远远看见好友坐在老位置,便高声打招呼。 “好得不能再好,瞧瞧这是什么!” 夜又将令牌甩出,在钱天成眼前晃。 “哟!看来夜兄所言不假!真有手段!打算去哪个阁?” “恭喜夜哥哥了。” 林舒雨轻笑,对他准备去哪个阁也是兴趣颇多。 正当夜准备回答时,几位不速之客走到了他们面前,正对着钱天成与林舒雨,将后背留给夜与滚石让。 “你哪位啊挡着老子......” 夜正准备“出言不逊”,便认出了眼前的人——陈焕和庄仁泉,和两位他们的小弟。 诶呦,这几位大爷可惹不起,夜赶忙将话咽了下去。 “林小姐怎么有兴趣跟庶民交往了?” 陈焕上来就将手撑在桌子的中间,说了些难听的话。实际上要说起来场上的“庶民”只有夜和滚石让,人家钱天成老爹有个大庄子呢......虽然比不上乾定城大家陈家就是了。 “他不是喜欢林疏来着?” 夜用极小的声音问滚石让。 “你不知道,陈焕这两天变了口味了。” 两人说完,又继续隔岸观火——隔了条走道也是“岸”。 “我结交什么样的朋友不需要陈公子指导吧?在说我之前还请公子审视一下自己?” “呃......” 陈焕说不出话来,只得恨恨转头,准备攻击钱天成——即使这样招人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自觉。 “自以为已经得手了乡下小子?一群乌合之众聚在一起能有什么前途?” 这下连着夜一起骂了,而钱天成只干瞪眼,憋不出话来——可能也不敢。 “这两个家伙都这样子......这会肯定说不出话来,我真是急死了这个蠢蛋。” 夜掂量了一下利弊,决定再为兄弟豁出去一把,陈焕是金属性双灵根,远程手段居多,就算打起来也能让他用反击周旋,夜很自信他的近身作战短时间不会被筑基修士突破——更何况万食堂有抚世真人看着。 “瞧瞧,多稀罕,陈大少爷跟草民说起话来了,传出去不给自己笑话?忘了刚才说什么了?” 夜站起身,推了一把站在他旁边的庄仁泉,站起身来,“挡路了,死远点!” 庄仁泉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恼羞成怒地瞪着袭击者,但是他碍于陈焕的面子没有动作。 “哦?哪来的小子。” 陈焕转身,看着一脸怪笑的夜,有些恼怒。 嘲讽!效果拔群!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孤雁镇草民夜是也!” 陈焕认出了眼前的家伙,前几日让庄仁泉难堪的墙头草,还被他教训过,伤还没好多久又来造次了? “呵,孤雁镇......小子,原先受的伤忘了?” 尾音结束,陈焕手中掐起法诀,金芒于手中暗暗藏起,突地甩到了夜的右脚! 夜正想继续嘲讽,周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世界仿佛镀上了暗金色的滤镜。 嗯?师姐来了?不对!周围没有完全停住! 夜看见眼前陈焕的手中金光闪烁,眼看快是要打中——他的右脚。夜赶忙亮出金印,而时间的流逝在下一瞬恢复了正常,金芒飞速转出,撞上了凭空出现的繁复印记! 印记上的铭文在攻击命中的那一刻闪烁起来,将金芒打散了大部分,接着将剩下的威能原路返还! 嗖! 金芒没有像陈焕料想的那样击中目标,而是在他准备沾沾自喜时倒飞了回来。 印记将未消散的少量灵气吸收,随即消失不见。 陈焕的手掌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他的眼神在一瞬间扭曲,再没有之前飞扬跋扈的样子。 在二楼的抚世真人投来了目光,她觉察到了灵气波动。 见眼前的对手弯腰抚掌,夜走上前扶住陈焕,大声说道:“师兄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当陈焕下意识将重心交给来者时,夜顺着庄仁泉的方向推了他一把,这一下,陈焕带着庄仁泉摔在了地上。 “臭小子,你干什么!” 剩下的跟班往前几步,靠近了夜。 一阵威压从天而降,将在场的所有人镇在了原地。 “......多谢小兄弟。” 陈焕咬着牙,不理睬还在地上的庄仁泉与跟班,起身往门外走去。 庄仁泉抬头看了看人明显比他们多的一行人,赶忙爬起来追上陈焕。 夜拍了拍身子,发现众人的反应和他料想的一样,呆在了原地,而林舒雨狐疑地看着他。 “哦,对了,这时候要吐血......” 眼见已经穿帮,夜赶忙转移话题:“区区筑基修士......” “夜兄!你这样搞陈焕不弄死你啊?” 钱天成为眼前这位兄弟不值,但暗中又觉得他有什么办法藏着。 “话本子看过没?这就叫以小博大。” “走了,我得想想怎么办,想不到我就想想送什么赔礼。” 夜摆摆手,马不停蹄地跑出万食堂,留下三人议论。 ...... 夜刚走出万食堂,就在某个拐角看见了庄仁泉,不出他所料,一伙人等着他呢。 陈焕从阴影中现身,脸上已经带上面对强敌的神色。 “他是藏了什么底牌?” 疑惑从他的心头稍纵即逝。 “棒打出头鸟,听过没有?” 他对眼前的同门说着。 筑基修士比起练气后期修士差距虽不像天与地,但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程度,如果我能弹开他的关键攻击...... 夜思考了一瞬,打算破罐子破摔,继续挑衅。 “在这儿打架,嫌抚世真人来得不够快?” 夜刚准备继续胡扯,背后就站出来几个人,正是钱天成一行人。 “这下好了,一个筑基三练气,谁也别怕谁!我可是知道你略输她一筹的。” 夜指了指林舒雨,狐假虎威! “好!有种!夜是吧,明日正午来演武场,打赢了我陈焕跪下来给你道歉,打输了......哼!敢不敢接?” 陈焕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是高境界找低境界约战,丢人。 “筑基了还找我一个练气单挑,丢不丢人啊?” 身后的林舒雨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看向别处。 “少废话!丢了面子就要找,不然当我陈家好欺负的?接不接?” 原来话本子里的低智商反派真的是取材于现实,富贵大家的年轻一代怎么都这样...... “不接,连林舒雨都打不过你还找我?没空!” “好,走着瞧!” 陈焕一行人,往万食堂走去,夜让开了道路。 “......连着我一起骂了是吧?看在天成的面子上不找你麻烦。” 林舒雨拉着钱天成就走,而后者显然有话说,无奈地跟着女友离开,现在又剩滚石让了。 “走了,回去下棋。” 夜拍拍滚石让的肩膀。 “夜老弟,就这么完了?” “没完,往后我大概有的罪受,还好不是一个阁的,熬过这个月就没事了,他陈家再大也不可能进到太源宗乱搞。” “对了,我们这一批外门弟子报巨武阁的有多少?” 滚石让摸了摸头,又看了一眼路旁的灯。 “一个。” “......就我一个?” “据我所知,内门预选弟子中除了你至少都是三灵根,所以没有人选巨武阁,因为很累。” “我听交好的师兄说五个阁中除了巨武阁之外阁内弟子都在九十人往上,最多的就是流金阁,而巨武阁,额,我想想,它的弟子数量巅峰是三十个。” “那我还真是选了一个前途一片光明的楼门。” 夜低头思索。 “巅峰数量是三十个,也就是说现在不是巅峰?那剩下多少人?” “石头,棋不下了,我去巨武阁看看。” “哦,好,回心转意了可以跟我去厚土阁!” 夜与滚石让在弟子居所前分开,他继续往前走去,朝着毗邻演武场的巨武阁走去。 巨武阁相较其他阁门小了不少,它毕竟是新生的阁门。大门前左边是自带的小广场,里面有零星几个师兄在操练,右边是一排武器架,和一堆在夜看来像刑具的锻炼用具。 夜走在巨武阁的大道上,有种马上回头跑到厚土阁报道的感觉。 吞了吞口水,夜踏进了巨武阁,马上就有个黝黑的高大壮汉破风而出! 汗味夹杂着带起的劲风呼地停在了他的面前,眼前的家伙有个一米九,高了他一个头。 “那个,我想问一下巨武阁的......” 壮汉一听,一把拉起夜就往阁里狂奔。 “嗯?啊?!” 大汉将他不知道带到了什么地方,仔细一看貌似是阁内的书院。 “传龙长老,有一位内门弟子要入门下!” “啊?不是,我还没说......” 坐在案台前的身影抬头,欣喜地一步跨过案台,像大汉一样“飞”到了他的身旁。 “快快请起!你可是要加入我们巨武阁?” 第二十四章 巨武阁 眼前的中年人喜出望外地拉着夜的双手,完全没有一副前辈的样子。 “想必您就是巨武阁阁主传龙上人?” “小友不必拘束,我这就带你参观巨武阁!” 这巨武阁牌面好大,居然是阁主接引弟子...... “小友有什么疑惑,我一定无所不答!” 传龙上人拉着夜的手,带着他周游巨武阁。 巨武阁总体分四个部分,书院,练功房,藏经阁,还有外面的广场,由于弟子居所太小,算不上“总体”,是的,它有独立的弟子居所。 “请问巨武阁门生现在有多少?” 在藏经阁内参观的夜对传龙上人问道。 “呃......算上你的话,就有十二个!” “这......是不是有点少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纯体修就是这种情况,再招不到弟子过个几年就停阁喽。” “来到这里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勤奋者!灵根杂乱却能突破到练气后期,这不是人才是什么?” “......我明白了。” ...... 花了半个时辰参观与听传龙上人讲解,二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书院,整个房间就只有他们两人。 “小友可还有疑惑?” 夜看着眼前和蔼的长老,怎么都不能将金丹期的体修大能与他重合。 “嗯,我想了解一下巨武阁出来的名人,像真君的真传弟子谢师姐一样的那种。” 夜将终归引出,并看看传龙上人的态度。 “哦?想来惭愧,我们巨武阁这十几年没出过什么像样的名人,不过,有倒是有。” “二十年前有一位造诣比我还高的弟子,名叫终归,我将毕生所学都传给她,想来以后也是个修仙界的翘楚。” “我听到过这位前辈的名字。” 夜在装傻子。 “那时候她筑基期在宗门大比上追着结晶期的魏晨打,哈哈,后者是通玄真人的真传弟子,现在也踏入金丹期了。” “到她结晶期的时候已经能追着宗门里的金丹长老揍了,元婴期的风雷老祖都有点怕她。” “唉,我本来想将长老之位传给她,哪想到五年前,她道心破碎,现在估计已经......” 传龙上人眉头紧皱,看来失去如此得意的门生对他来说是一件憾事。 “节哀......” 夜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看来记录属实,最后一个疑点就是现在已经元婴期的谢婉了,但肯定不能直接去问,她现在在云游,找不到人是一回事,若是真的有关系,她灭我口轻而易举。” 夜点点头,抬头看向传龙上人:“不知加入巨武阁需要什么条件?” 传龙上人站起了身子,眼里满是欣喜。 “要什么条件!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巨武阁弟子了!” “啊?没有其他阁一样的小比吗?” “就你一个来了我们巨武阁啊,哪有什么人跟你小比?前几日我看其他阁门庭若市的样子我还担心这一批没了。” “来来来,令牌给我,我帮你刻上巨武阁的标记!” 夜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令牌递了出去。 传龙上人接过令牌,催动灵气雕刻令牌,蓝色的灵气在令牌上刻蚀着正面,“内门弟子”的上面多了一行“巨武阁”。不到一分钟,传龙上人就将令牌还给了夜。 夜接过令牌,观察起了刻上的三个字,“长老,巨武阁的修炼什么时候开始?” “按理来说跟其他阁一样,但是你想要明天开始也不是不行,毕竟就你一个练气弟子。” “好,等我明天处理完一些事情我马上来报道!” “就等夜小友的好消息了。” ...... 夜躺在床上,回来的路上所幸没有遇到偷袭。 他很快沉入睡梦中,夜想搞清楚终归传给他的内功怎么修炼。 “这也没人教我啊......” 夜靠在树上,看向地平线——这就是他的修炼了,只是自从能在梦中修炼后,老道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寻常的内功在日常修炼时多多少少能感受到如何提升层数,例如各类剑诀就是以各种方法出剑,一些增加身体强度的内功则是挨打,而夜手上这个无名内功,它好像不是很想让主人提升层数——到现在都没有什么预兆。 “总不可能拿金印弹别人的攻击来修炼吧?这也太逆天了。” 夜打算在终归下次——也许是等一会儿来的时候询问,顺便问问关于谢师姐的事情,在阵线划分完毕之前还是用敬称吧,如果谢婉比终归厉害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咳咳,师姐可是传了我内功,这是吃里扒外! “坏了,这样一想好像阵线已经划清楚了!” 也不知道终归有没有这一层考虑...... 夜晃了晃头,继续冥想,现在他在梦里也好像能睡着了,如果他冥想时太专注了的话。 如果真这样那他就是懒人修仙第一人了。 夜继续在道心境中进行他的修炼,他体感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终归没有出现,看来今天她是不会来了。 突然之间,夜能准确感受到他的修为了,准确到,两成,练气期后期两成。 “嗯?我怎么能感受到了,之前都是玄之又玄的感觉,说不清楚,现在能直接知道程度了?” 那能感知到外面的东西了吗? 夜将神识放出,飘散到无穷远处,尝试感知外面的世界,就在他的神识触碰到无穷远处时,头顶的天穹倒转,一轮满月从地平线升起,升到了半空中。 它的高度过了顶端,硬要说大概是半夜一两点的位置,整片天地被它不知道从哪反射来的白光照亮,现在他的道心境里面不再是无月之夜了,以往朦胧的树影现在因为光线的变强变得清晰。 “哇哦......” “所以现在是半夜一两点?” 夜向下坠落,回到了现实。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撞开了窗户,看向月亮,而后者刚好位于道心境内的位置。 “这下就不怕修炼耽误事情了,话说,真的是我之前灵气吸收太少了?现在修炼速度怎么这么快?才几天啊就两成了?这比林疏还快,天才竟是我自己?” 夜现在觉得有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感觉,天命加身的感觉! 他再次躺回床上,进入道心境。 那轮满月没有消失,而是肉眼微不可见地往下挪了一点。 夜欣喜地开始冥想,继续他的修炼,这无疑鼓舞了他的信心,看来终归师姐确实要名师出高徒了! 夜修炼至圆月完全消失,终归也没有出现。 ...... 一大早,灵钟还未敲响,夜就蹦了起来,往楼下跑去。 巨武阁的弟子现在貌似在晨跑,夜往常偶尔能看见。 夜站在万食堂门口,等着弟子开门。 不一会儿,一名万食堂的弟子揉着眼睛往前门走来,他定睛一看,被门前的身影吓了一跳。 “这位道友,起这么早?” “睡不着,起早点。” 那位弟子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门之后就往后台走去,这时已经有初步的早餐了。 抚世真人看着这位比开门弟子还早的小友,搞不清楚他最近在干什么。 当夜拿起包子的时候,灵钟响了起来,那就说明林疏要来了。 夜拿起包子,抢在进入林疏视线前离开了万食阁。 刚瞄见巨武阁的屋顶,晨跑的队伍就往宗门方向跑去,十一个弟子由一位领头,剩下的十位分作两排。传龙上人不在其列,也是,金丹期的修士晨跑好像没什么鬼用。 夜走进巨武阁,手中的包子正好吃完,拍了拍手,走进书院。 传龙上人果然坐在案台上,他在看一些卷宗。 “传龙长老,我来报到了!” 一进门,夜就高声招呼。 “哦,不赶巧,晨练的队伍已经出发了,无妨,我先跟你交代一下每天的流程。” 夜往前走了几步,选了一张桌子坐下,俨然是巨武阁的弟子了。 “早上这个点起来,晨跑,随后去万食堂。晨跑的内容跟着领头就成,他要是想捉弄你们自己也会先遭罪。” 夜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腿不保。 “随后早上的时间便是来书院研习内外功的理论部分,还与其他阁一样有更深层次的通识课程,都由我来讲解。” 这师资力量好像确实弱...... “下午则是训练,体修就是要修,每个人的项目都不一样,我等会儿会为你制定,当然得先看看你的水平。” “六点下课,晚上没有课程。” “可还有疑问?” 夜盘算了一下,摇了摇头。 “好,现在跟我去测试一下水平吧。” 夜跟着高他一头的传龙上人往广场走去,这里的师兄师姐貌似都比他高,不愧是习武之人。 他们很快来到了广场上,走到了那一堆“刑具”前。 “来,我为你穿上。” 传龙上人运起驱物术,将数个看起来像铁锭的黑色金属长条绑在了夜的四肢上,两条一组一共八个,随后又将一件简易护甲套在了他的身上,从远处看他俨然成了铁人。 “力量与耐力,体修的关键项目,跟着它的路线一直跑,跑到你再也跑不动为止。” 传龙上人往他的胸前贴了一张引路符,夜的视野里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黄色雾气,延伸到不知道哪里。 他动了动身子,貌似还可以接受? “完蛋,等会动起来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好了!出发吧!” 夜拖着重物,开始了他的测试。 第二十五章 测试 起步没多久,连一百米都没有到,夜就感受到了重物带来的落差感。 “这样下去,恐怕连去东新镇一半的路程都跑不到......” 引路符将他引到了弟子居所与其他四个阁集中地区相隔的那条路上,这下更多人能看见这位新晋的巨武阁弟子了。 而引路符貌似要继续往前,经过万食堂与对边的主殿,往前从仓库旁边的门去到后山,这也是夜去往后山的道路。 滚石让与钱天成刚从万食堂出来,正打算去到各自选择的门阁参加小比前的修炼,忽然看到一位奇怪的人从弟子居所的方向跑来,身上还带着奇怪的重物,速度还不慢! 钱天成率先看到了这位怪人,这不是他的好兄弟夜吗? “夜兄!干什么呢?” 钱天成向他招手,期待着夜能像往常一样停下来解释他的怪诞行为。 夜没有应答,风急火燎地从二人中间冲过,显然是不想回答。 “夜老弟又在干什么?” 滚石让看着他的背影,询问一旁的钱天成。 “......不知道。” ...... 夜很快跑到了后山,跟着引路符在宗门开辟出来的道路上狂奔,这是他为了尽量规避被熟人看见的羞耻感而爆发出来的力量,这股力量看来还能支撑他很久,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就这样奇迹般狂奔了十五分钟,夜带着天下为他独尊的气势继续在深山中穿行,不得不说他是有天赋在身上的。 眼前的道路突然出现了一条离地很近的树根,这和引路符带出来各种小障碍一样,不足为惧,夜前跨的左脚发力,跳过了树根,但就在他右脚触地的一瞬,他能感受到他的脚掌连着上面的骨头震了一下,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 他失去了对下身的控制,往前摔去,但他的习惯让他成功受身,没有摔得很惨——除去完成受身动作硌到铁锭带来的疼痛。 夜双手撑地,艰难地爬起来,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他现在难以站起来,双手仅仅是撑地都十分困难,它们在幅度不小地颤抖。 他的视野变暗了许多,在眨了眨眼后夜确定了是双眼发黑而不是沾到了什么玩意。 由于呼吸的规律被打乱,他现在不自控地大口呼吸,想要将肺部的不适驱散,但症状仅在极为缓慢地好转。 夜翻了个身,双膝跪地,想要将自己撑起来,但许多次尝试起立都以失败告终,只能保持跪姿。身上的重物现在完全显露出它们的力量,五指山下的猴哥大抵也是这种感觉。 又停滞了一会儿,夜深呼一口气,猛地发狠起立,拖着重物,再次上路,只不过他的速度慢了许多。 “反正长老又没说什么规定时间内要回来......” 夜知道,接下来的路程才是最难熬的。 阳光、重物和逐渐加重的不适感在加速他完全倒下前的时间,他在过去的十六年除了逃命之外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而这正是他极力避免回想的。 二十分钟的痛苦折磨后,他在道路上没注意到的小翘起上绊了一下,直挺挺倒了下去,没有力气受身,他趴在地面上,视野还没消失,夜还没有昏迷,但是已经掌控不了他的四肢了。 他胸前引路符上的符号发出亮光,随后又恢复寻常。 不多会儿,两位师兄从附近的树丛飞出,一左一右架住夜,往宗门跑去。 夜就这样被抬回了巨武阁,放到了书院中一个靠前的座位。 眼下他已经恢复不少,至少能一瘸一拐地走动了。 “这位就是我们巨武阁新晋的弟子,你们的师弟,夜,接下来就会与我们一起重振巨武阁荣光!” 在场的剩下十一位弟子发出了小声但是热烈的掌声。 “师傅,我们重振了五年了还没有起色!” 一位瘦瘦高高的弟子笑道。 “唉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家都懂就行了。” 传龙上人跟着笑道,整个空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今天我们继续昨天讲过的请神上身部分。” 夜挺了挺直不起来的背,发现还是弯着舒服。 “我们昨天介绍了几位现在早就不回应的神仙,今天就介绍几位可能会回应祈祷的神仙。” “还是要记住昨天说的话,不到死到临头或者确定对方是友善和中立的神仙,平时不要随便请神。” “第一位,大家可能听过,四目八耳黑面洞仙。祂算中立的神仙,拿钱办事,祂的业务主要是找东西。” 夜想了想,实际上洞仙要的不多? “......具体要的报酬,看祂的心情。我们都知道“神仙”是一些元婴以上的修士或者是修士的残魂或者本身,祂也不例外,传说生前是一位风水大能,陨落之后灵魂寄于某件法宝之上以求复活。” “金丹修士有些也可以,但是他们的魂不够强大,往往很快就会消散。” “那些活着的大能更有可能回应,但是少之又少,比如我们的宗主,祂理论上是可以回应你们的。” 传龙上人在台上讲着,下面的弟子还算认真——毕竟人太少了,开小差不是很可能。 “为了防止邪神上身,我们请神一般都用替身,这是这堂课的要点。” 夜挺了挺身子,因为他很明显是不知道的。 “取一张符纸,涂上自己的血,贴在一些物品上,念出脱身咒,那么那个物品在法术层面上的指向就是你了,这时候请神附身就是附身到物品上。” “而物品也有讲究,形状要像人,或者有灵性,前面这点好理解,后面这点得看自己的理解了。毕竟我们对灵气的感知没有其他人灵敏。” 传龙上人说完拿出一个木偶,手掌大小,背上贴了一张带血的符纸,想必就是前面所说的替身了。 “就是要制作这样的类似物品,否则请神十分危险......” 传龙上人又继续往下说去,像是外门书院的长老。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中午放课,众弟子起身,三三两两地结伴前往万食堂。 夜故意将动作放慢,等待背后的弟子上前搭话,不一会儿,那位瘦高弟子便上前与他交谈: “在下袁必方,筑基后期。” 他将手伸了出来。 “夜,练气后期,师兄好。” 夜握住袁必方的手,甩了两下,然后顺势将自己拉起身。 “师兄这就在路上给你讲讲巨武阁的事情!初来乍到,我请你吃顿好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结伴,袁必方扶着夜,后者还没有缓过劲来。 时至中午,其他阁门的弟子也放了课,通向万食堂的路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天上不少师兄师姐或是御剑飞行,或者用着一些法宝浮空,这对低阶的弟子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 二人结伴,快了夜老友几步,先行走到了万食阁。 端了几碟较贵的菜品,二人坐到角落,开始闲聊。 “师弟知道测试成绩吗?” 袁必方将药材汤喝了大半,向眼前的少年问道。 “不知道,师兄知道吗?传龙长老跟你们说了?” “嘿嘿,那当然是,上着课呢,长老的符就有反应了,我们就起哄让他老人家给我们看看。” “......你的成绩可高啊!比我入门高好多!看来也是个人才!” 夜赶紧将几块珍兽肉塞进嘴里:“唔,排到什么位置?” “有史以来的第二名!” 夜险些将食物吐出,这个结果超乎他的预料。 “第一想必是终归师姐了?” “我去,原来我是万里挑一!哦,千里挑一!” 夜顿了顿,忍住了笑容。 “哪有史以来第一是是谁?” “终归啊,你不知道巨武阁的名人?虽然我们巨武阁有史以来的弟子数量都没人家一个阁的在读弟子多。” “可不是嘛,建阁才几年啊......” 夜暗暗吐槽,“当然有印象,只是不知道这位师姐的经历。” “嗨,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午休这一个钟说不完。” 原来师姐真的很受欢迎? “传龙上人说当年师姐入门的时候一口气溜到了净星湖!” 净星湖是太源山北边天河剑派的地盘,从太源宗到净星湖从南到北,要跨过整个山脉。 看来终归才是体修奇才,那时候她才几岁来着?十岁? “那可是两百里路!她跑进了人家天河剑派,被那边的长老送了回去!” 太源山南北纵横一百公里左右。 “多少?这他妈十岁?” 夜险些真的将食物吐出。 “真真切切!传龙长老亲自去净星湖领的人!给他老人家乐坏了!” 二人聊得热火,很快吃完了食物,回到了巨武阁的弟子居所。 两人一间,夜的到来让第六间空出来的位置填上了,而舍友正是袁必方,这不得不让夜思考他是不是故意的。 巨武阁的弟子居所与外门的差不多,只不过大了些,能容下上下铺,而夜睡在下铺。 由于早上的折磨,夜刚沾上床板就失去了知觉,若不是袁必方叫他,下午的训练课程怕是要迟到。 炎日下的广场,众弟子站成一排,列在各种器具前。 夜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胃疼。 第二十六章 入门小比,巨武阁的独苗 与夜想象的不一样,传龙上人没有安排逆天的训练内容,只让他穿上先前四肢上的铁块,不穿负重的甲胄,绕着宗门慢跑。 他先前换了一件衣服,换成了短袖的褂子,现在那几个金属块实实在在地贴着他的肉。 长老说这就是他这个月剩下日子的修行,一直到入门小比的时间。 “那不是手到擒来?我闭着眼睛都能......” 夜迈出了他的第一步,随后就因为震颤差点倒在众同门面前。 普通的练气修士与寻常人的体质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所以夜的症状还没有消失,现在他得重新考虑一下训练的难度了。 ...... 钱天成与林舒雨坐在课室的后排靠窗位置,正在听讲台上的末水长老讲述金水之道——她是流金阁阁下两位长老之一,是金丹期善用水系功法的强者。 林舒雨在勤力地研习书卷,而旁边的钱天成对金水相生没什么兴趣——反正坐在旁边的林舒雨晚上会帮他讲解。 钱天成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看见大道上有一位熟悉的人影。 夜一瘸一拐,像死鱼复生在岸上翻动一般前行,形态看上去让钱天成担心他会当街死在地上。 钱天成看入了迷,忍不住想夜又在搞什么行为艺术,毕竟他上午已经搞过一次了。 难道他真的加入巨武阁了? 钱天成遐想之际,一旁的林舒雨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往一旁看去,林舒雨在用眼神提醒他——末水长老已经在百余人的教室内注意到他了。 钱天成赶紧将目光移回书本,不去想夜在干什么。 ...... 等夜回到巨武阁广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其他人早已下课了。 他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就差跪下来了。 传龙上人在门口等着他。 “长老,我要死了长老。” 夜往前扑倒,四肢上的铁片劈里啪啦地掉在地上,传龙上人赶忙上前,将夜扶了起来。 “好了,我想好你的修习内容了,现在我让两位师兄帮你松松筋骨!” 话音一落,那两位抬他回来的师兄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冲出来将他按到地上,往他酸痛的地方按压,疼得他直呲牙。 “别......快!死了!” 夜被“折磨”到脱力,两位师兄将他抬回了居所。 “唉?这是?” 袁必方看到两位同门将他的下铺抬进了房间,随即明白了前因后果。 “刚入门是这样的,辛苦二位了。” “袁兄,你入门的时候不比他惨?” 其中一位弟子调侃。 “谁不是呢。” 袁必方协助二人将他丢到床上,便与二人出门前往万食阁。 ...... 梦。 “咳咳咳咳!” 夜从黑暗中醒来,睁眼便看到了刚升上来的弦月,虽然今天的月相并不是。 现实中的劳累反映过来就是他有些困倦,脑子转速减慢,像是随时都会睡过去。 “唉,有点后悔了,现在退阁还来得及吗......” 巨武阁貌似真的不适合他这种人,主要可能是摸不了鱼。 夜思索一阵,还是决定留下来——至少留一会儿到入门小比。 入门小比说是小比,除了本门阁的入门赛外,还有各个门阁之间的新晋弟子比赛,而这样的话,夜就是巨武阁的独苗!他要以身迎战其他四个门阁的各大高手,压力不可谓不大。 他的看家本领反弹金印现在只能在一些弱小的招式面前帮他反应,而遇上比陈焕那个随手搓出来的金光更厉害的就完全靠他自己了,也就是纯靠运气。 而进攻手段......除了操控土石的术之外他好像没有什么能拿得上台面的东西——如果那些下九流的拳掌功夫不算的话。 “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依靠外物提升实力的方法,除了我们现在讲的请神之外,还有画符,通灵,阵法,炼器......” 传龙上人的话语突然萦绕在他的心头。 请神?请不动,那些能提供怪力的“神”一般都很奇怪。 画符?会不会另说,如果是买来的大威力符咒难免给人嚼舌根说没有武德...... 炼器?一窍不通,过! 阵法?一窍不通,过! 通灵?没有通灵兽,过! 思考了几分钟夜只觉得在小比上会被揍得很惨。 通灵和请神差不多,前者是对象与通灵者签订长期的契约,随叫随到,后者则摇摆不定。只需要知道法诀就能催动通灵术,上手容易,所以一些富贵大家会给后辈准备强大的通灵兽以保平安。 夜之前也有一只通灵兽,通识课程结束之后他尝试通灵唯一成功的家伙——一只蛤蟆,不过现在契约已经失效了,因为后者已经死了有些年头了。 通灵术可以口头唤出,也可以结手印,只要能指向契约者而且运转灵气就可以,比如夜之前的通灵兽口令是“太源宗弟子居所顶楼最强的蛤蟆仙人!” 那只蛤蟆的功能是每隔一段时间它的嘴里就会叼着一枚铜钱。 通灵的前提是契约兽有灵性,否则不构成通灵条件,因为没有灵性就无法感受共鸣,也就无法受到召唤。 夜忽然情不自禁地结出手印,但是通灵兽并没有出现。 他叹了口气。 头顶的月亮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头顶。 道心境内的时间流动他还无法掌控,有时候待了很久外面的时间都没有太大变化,而有时候只是愣了一会神,时间就流走了。 夜叹了口气,思考的结果是剩下的十几天没有方法速通入门小比。 对了!直接宣布不参加!对!我直接找传龙长老申请! 仅仅是这个念头,天上的弦月就降到了地平线的水准,该醒来早练了。 ...... 月末,入门小比的前两天。 夜结束了一天的修行,收拾完之后躺在了床上,他的上铺袁必方不知道去了哪里。 每天的修习结束夜都只想躺在床上,不过通过这几天的折磨没有这么难受了。 他的修习内容是敲钟,传龙长老拿小木棍敲一下广场上摆着的小编钟他就要拿着一根长杆敲如同宗内灵钟一般大的铁钟,传龙长老不动他就得举着长杆不动——钟的声响还能作为其他弟子修习的计时器。 敲上两个小时就休息二十分钟,接下来就是练习拳脚功夫,最后一个小时绕着宗门慢跑。 比起一些师兄的与传龙长老高强度对打(实际上算单方面暴打)还是蛮轻松的,上铺袁必方的内容是挑水踩梅花桩——解决了阁内用水问题。 拳脚功夫的练习更是返璞归真,没有什么招式,也不涉及外功灵气,回归纯粹的“武人”,传龙上人教他一些招架,消解,击打弱点,周旋的步法等内容。这让他觉得自己算个半吊子的武功高手了。 他在外门弟子中的纯体术实力大概在前列! 这也是纯体术的尴尬境地所在,灵气外功防不胜防,时间成本远远小于体修,回报还大。 夜这十来天最大的收获莫过于能利用金印看清楚传龙上人放水的一些快速招法了,这让传龙上人有些惊喜,眼前的小子在他感觉躲不过去的招式上突然挡住或者避开了。 悟道了! 而金印在体术对决中不会漏出来,也大大减小了本就是巨武阁独苗的噱头,没这么引人注目了。 道心境内的月亮升起来不久,夜在树下随意地挥动着拳脚。 终归这十来天都没有来过他的梦境中,兴许是照顾小师妹去了,这让夜有种之前的经历全是做梦的感觉,但眼下自己在梦中的状态又清晰地表明这不是在做梦。 这十来天他有大晚上去藏经阁看关于通灵术的书籍,想找到寻找通灵兽的方法,但是显然一无所获。召唤来的家伙要么就是太弱了,要么就是契约太苛刻,要么就是奔着要他命来的。 这几天他时不时莫名其妙地结通灵印,显然是有些魔怔了,变成了习惯性动作。 拳脚摆弄“累”了。他靠在树下,又结起通灵印来。 忽地,天上的圆月迅速崩解成星尘,夕阳从本该落下的地方突然升起,无边的黑暗消散了大半,更强烈的光芒照在了树上。 银白头发的终归甩着扇子从远处慢悠悠地走来,在一瞬间走到了空地的边缘。今天她没有扎长马尾,头发顺滑地披散下来。 “好久不见,吃了没?” “啊?哦,刚吃完饭。” 终归依然只穿着裹胸与那件带着些许红色纹路的白色外衣,露出的小腹肌令人遐想,她坐在了夜的旁边,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她的鼻息有时会触到夜的脸颊。 “我去,师姐你这挺会的嘛......” 夜咽了咽口水。 “这几天忙着照看你的小师妹呢,将她的身子调理好可要点功夫。” “现在怎么样了?” “还得养一阵子,药人嘛,是这样的。” “主要还是过来看看你,这不入门小比了嘛,来看热闹。” “那可能要让您老人家失望了,巨武阁就我一根独苗。” “第一有点难,好名次不是问题。” 终归拍了拍夜的背。 “你想找个通灵兽,是吧?唉,心里还是想着拿第一吧?” “谁不想拿第一?” 夜反问她。 第二十七章 通灵...兽 “真的假的......” 夜虚着眼,语气中是不相信,但是心里却是十分期待。 “记住我接下来说的名字。” “咳咳,我想想......‘堕天无面极乐’。” 夜扭头看向一旁的终归,有点不敢相信。 “师姐,这是不是有点......诡异了?” “这个是我诸多名字之一,能让我的‘恶’注视你,但是不一定灵,所以要靠自己啊!” 终归又拍了拍夜。 “恶?什么恶?” “古早时候有个说法,人分为善恶两面,而外在表现出来的是二者的平衡产物,这个名字指向我的极恶面,破坏力强,容易召唤,因为她喜欢出来乱搞。” “通灵这个东西出来会不会把太源宗砸了......” “她只能出来一小会儿,我会看着。” “那师姐为什么自己不上?” “我很快就要化神了。” 终归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而我内心的平衡越来越不稳定,如若找不到方法释放,化神的时候就会有四个人争身体。” “四个?” 终归将搭在他肩上的手伸到他眼前,掰开手指。 “我,恶,善,盘古。” 她将四根手指在夜眼前晃了晃。 “噢,那麻将凑好一桌了。” “唉,而压制恶的方法之一就是放她出来发癫。” 夜开始想象在最后的关头通灵然后蹦出一个黑化的终归的场景。 “咳,主要是我看了看外门弟子的名单,潜在的竞争对手里有那么几个是有通灵兽当守护灵的,人你可能打得过,但是通灵兽就不一定了。” “林家的三个,陈家那个大少爷,外门大师兄孟子熙,你的好朋友钱天成,还有个周兴。” “钱天成?” “惊喜吗?修仙讲的是财力和背景——” 深藏不露啊钱天成,连我都骗了过去......原来藏着大家伙。 “平时怎么不见他们用?都喜欢藏东西?” “宗门嘛,对抗强度低,没必要死斗,大多数通灵兽都充当守护灵的作用,比如说增强自身实力之类的。” “哦——那钱天成的通灵兽是什么?” “白鬼面,一只孤鬼,会让你发冷汗害怕他。” “哦哦,周兴是谁?” 他只依稀记得周兴是外门弟子中晋升到筑基期的几位之一,但是对他没什么印象,貌似是一个比他还孤僻的家伙。 “我的老乡,广陵城的,双灵根筑基期,和你一样是玩泥巴的,通灵兽是个岩魁,依我看入门小比里他不输林家的大小姐们。” 终归顿了一顿。 “他的控岩术和你一样,师出同门哩。” “师姐你收了第三个徒弟了?” “没有,广陵城那边的控岩术都是我改良的,厉害不?” “厉害厉害,那我怎么打过他?” “难讲,你会的他都会,他还会一些你不会的,境界还比你高。” “第二也挺好嘛!” “你就这么笃定你打得过其他人?” “呃,也是......尽人事,知天命!” “哦对了师姐,你传我的那个内功怎么练?” “在你修炼的时候有一部分修为会用来运转它,第二层得等你练气后期大圆满。” “哦——这样啊。” 终归站起身,啪的一下将铁扇打开:“走了啊,期待你的精彩发挥。” “师姐慢走。” 天地之间又剩夜一人,诡异的夕阳突兀地消失,月亮又占据了天空。 它的位置靠近地平线,想来是外界快到早上了。 夜往下坠落,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上铺的袁必方此时呼噜声逐渐变小,一副快要醒了的样子,眼下时间也快到早练了。 他率先起床,前往厕所,巨武阁好就好在每个房间内有自带的厕所,按理来说全大洲最大的宗门弟子住的地方也不会寒碜到哪里去。 洗漱完毕,正好碰上刚起床的袁必方。 “师兄早上好。” “早早早——” 夜先一步往阁门的广场走去,要在那里集合然后晨跑。 不少弟子已经集合在了广场,这个“不少”可能有待商榷。 今天的领头正好是袁必方,这下他们能少跑一点了。 巨武阁十二个弟子,三位练气期,八位筑基期,一位结晶期,这样一看练气期以上的修士占比还比其他阁高不少。 十二位弟子在其他阁弟子见怪不怪的眼神中绕着宗门晨练。 夜的朋友们没花几天就接受了他加入巨武阁的事实,虽然有些许疑惑,但还是很快抛之脑后。 已经半入门的弟子们基本都在准备着入门小比,成绩不好的弟子会被调剂到其他有位置的阁门,当然,巨武阁除外,因为稍微有点天赋的弟子都不会去。颇有一种热闹都是其他四个宗门的,冷漠只属于巨武阁的感觉。 但是今年的弟子较少,所以单纯只是个入门弟子的小测试,尽管如此,这也算是宗门大比之下比较有规模的比试了,重视的人不少,特别是各门的长老,他们往往想看看弟子的综合实力。 “明天就是入门小比了,说实话真的挺紧张的......” 夜一边晨跑一边胡思乱想,毕竟他要作为唯一的猛将代表巨武阁参加,压力巨大。 巨武阁的独苗这个头衔怎么说都会让别人有一种特别关注的想法,然后再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大跨,那就完蛋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夜完成了他的晨跑。 万食堂。 “夜老弟,不简单啊,明天入门小比巨武阁那条队就你一个人!” “袁师兄别说了,我压力好大。” 二人坐在熟悉的位置,吃着早餐。 “嗨,依我看,肯定有前十,毕竟你天赋异禀!” “怕不是添腹一饼,你知道是哪个饼。话说师兄当年什么水平?” “说来惭愧,师兄我的那届百来号人,我排八十多位。” 这师兄还挺实诚。 “那不完蛋了吗?” “先相信,再质疑!反正打得烂也没关系,长老看见有人来巨武阁都高兴坏了,就差请我们去乾定城摆流水席了。” 两人又胡乱聊了几句,便回到巨武阁书院上通识课。 “......这个通灵术啊,是提升实力的好方法,因为契约的对象会给你带来一些提升,当然了,会随着契约消失而消失。” 传龙上人刚好在讲与请神差不多的通灵术。 “如若我们的夜能在明天之前找到一只厉害的通灵兽,那么想必能大放异彩。” “长老说的是啊!” “上哪找啊长老?” 议论声响起,但是大家只是开开玩笑。 “由于外门已经讲过一些基础的知识了,这一部分我们就略过......” 这个上午前半部分是通灵术,后半部分是一些武学讲练,体修嘛,重要的是修。 下午的内容也仅限于传龙上人的技巧讲解与对练,没有什么高强度的东西。 夜晚下课,万食堂门口,巨武阁全员出动,进行聚餐。 这是其他阁门没有的,因为他们人太多了。 传龙上人没过多久就上楼与抚世真人聊天去了,留下十二名弟子在楼下聚餐。 他们特意选了角落,不让吵闹声影响到其他弟子。 “为我们的夜师弟!干了!” 袁必方起身,鼓动大家。 门内当然没有酒,他们喝的是一种兑了水的植物汁液。 “我看好你师弟!” 一位师姐举杯。 “我也是!” 众人发出欢呼,这让处于中心的夜有点无所适从,他从来没有成为过聚会的主角。 其他阁的弟子也识相,没有在这种地方挑衅他们,毕竟肌肉大只佬不好对付。 ...... 月初,入门小比盛大开幕,演武场上站满了人。 不远处的高台上,诸位长老一字排开,观看着他们的弟子。 最大的擂台被启用,它的半径有六十米,是小擂台的三倍。 参赛的弟子按照阁门的位置分开站立在修炼广场上,广场上的屏风前一天被搬走,留出空间供弟子站立。 围绕着擂台区放置了一圈临时座位,将整片区域变成了漏斗,不参赛的内门弟子坐在上面,观看着比赛。 夜站在其他四个阁队伍的后面,不是很想太早跑到指定的位置。 其他阁门的弟子不说三四十,二十人以上是有的,流金阁更是有将近五十人。 时间慢慢流逝,很快就到了开幕时间。由于太源真君在闭死关,所以由流金阁的阁主通玄真人主持: “请参赛弟子入场!” 夜慢慢地从风雷阁的队伍后面挪出,溜到了巨武阁的空地。 “还好熟人都不在这边......” “......巨武阁弟子免擂直入六十四强,请各弟子准备!第一轮淘汰赛马上开始!” 夜在略显匆忙的人群中穿梭,冲回了巨武阁弟子观赛的区域。 “袁师兄!我比你高!” “这......情况特殊,你小子乐什么!” 巨武阁的弟子们坐在一起,开始观看夺冠热门人选的擂台,为师弟出谋划策。 第一轮十二个擂台,二十四人,其中就有终归说的周兴。 夜的目光往九号擂望去,发现他的对手是庄仁泉。 哈哈哈,好死不死你抽到这个家伙,筑基期修士不把你揍死啊庄仁泉。 两人上擂,鞠躬之后退开距离。 庄仁泉没有如夜料想的那样面对强大的对手显露出胆怯,而是直接全力攻出,想要一击定胜负——无论是哪一边胜! 第二十八章 擂台 庄仁泉唤起燃血诀,力量与速度有了十分明显的增长,这一点夜有深刻体会,那时若不是他有逃跑者优势,估计跑不过体能堪堪追上筑基修士的庄仁泉。 而对面的周兴则是表情未变,依然是那种有人欠了一百万的死鱼脸,但是摆起了防御姿态,他貌似并不想硬碰硬,即使他的境界比对手高。 庄仁泉化出两道炎枪,咻地扔出,人跟着炎枪一起飞出,算是一波有威力的试探。 周兴不紧不慢,甩出两颗拳头大小的石块,同时往侧方挪了两步。 炎枪与石块碰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响声,火光与碎块交错。 庄仁泉没有放慢速度,将双拳附上火焰,几步跟至周兴跟前,拳焰快过拳头本体,热浪已是迎到了面门! 咚! 庄仁泉的拳头打在了岩铠上,发出了闷响,而后者没有像夜的岩铠一般碎开,而只是表面出现了微不可见的裂痕,对整体强度基本没有影响! 庄仁泉一击不中,看对方没有马上还击,便又继续追击,一时间拳头疾风骤雨,砰砰打在铠甲上或是被周兴的手甲格挡开。 在被打在石头上的阵痛与疲惫影响下庄仁泉出拳速度越来越慢,他本人很快意识到了问题,一拳轰出,借着力往后跳去。 呼,呼,呼...... “我刚才的攻击基本上没有作用,但是我已经没有其他手段了......” 庄仁泉站定身体,望着眼前的对手,周兴仅仅只是呼吸稍稍加快,全身上下除了衣角之外没有任何损伤。 周兴突然大力跺脚,震起来几根岩锥,随后飞身将它们一一踢向了对手。 而这还不是全部,他落地之后用同样的方式唤出向前奔涌冒出的岩锥,几乎锁死了对手的闪避空间! 庄仁泉赶忙往一旁跳去,可是岩锥的角度刁钻,他的右臂被打中了,道服被撕出一道口子,岩锥刺入了肉,但未伤及骨,燃血诀带来的强化十分可观。 庄仁泉刚稳定身形,迎面就是一记带着岩铠的重拳,只一拳就将他打飞出了擂台,他在半空中自动解除了燃血诀,咚的一声落在地上不省人事。全场发出叫好的喊声。 周兴将手上的岩石碎屑甩干净,头也不回地下了擂台。 一帮万食堂的弟子冲出,将庄仁泉抬出了擂台区。 “厚土阁弟子周兴胜!” 裁判见状大喊。 “嘶——此子恐怖如斯,难以对付,这庄仁泉连他强一点的手段都没逼出来,这可怎么办......” 观众席上的夜捏了一把凉汗,不论是控岩术还是岩铠,周兴的水平都在他之上,更不必说他是筑基修士了。 “完蛋,三十二强可别遇上他。” 第一轮十二人剩下的没有夜认识的,他便等待下一轮的选手登台。 第二轮的选手一上台,夜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钱天成与滚石让,这两个大怨种分在了一起!还有外门大师兄孟子熙,他应该是能轻松拿下。 兄弟两人上台,稍有震惊,便鞠躬准备对打。 在夜的印象里二人切磋的情况是五五开的,所以钱天成赢面大——他藏了东西。 滚石让如往常一样几步上前,直取面门,二人若是单凭体能,肯定是滚石让略胜一筹。 钱天成却是化作金光往后一闪,掷出几道金芒,同时手中化出金色的大刀,迎着滚石让的拳头,而滚石让忽地停下,闪过金芒,又一脚踹中金刀,钱天成顺势拉开,第一回合的试探就到此结束了,二人都没有受伤。 “滚石!学了不少东西嘛!以往这金芒你可是闪不开!” “钱老弟,少说无益,再来!” 滚石让唤出岩铠,又是上前,准备用拳头决胜负。 钱天成正想接下,哪想滚石让这岩铠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招在脚下,玩泥巴的都这样? 钱天成应变不及,只得放弃绝佳的对敌姿势,往侧后方跳开,这一跳,滚石让的佯攻就变成真的了,拳风几乎触到了钱天成的后脑勺! 危急时刻,钱天成又化作金光闪出,这次只闪到了两步外的地方,躲过了阴险的一击。 钱天成刚一落地,马上化出金枪,往前刺出,又是追加几刺,想要将滚石让逼出近点。 后者哪怕不想让开位置,也被金枪的锋芒逼得后退,给了钱天成喘气的机会。 “滚石兄!净跟夜兄学了,居然会佯攻了!” “哈哈哈,夜老弟的方法果然好用!” 二人暂作休息,又是上前交锋! 钱天成这次不再周旋,而是化作金光往前闪去,想来是有什么有效的招式要使出。 滚石让看见好友的作战风格突然转变,也是马上提起了警惕,但看他只是凝出金刃,便唤起岩铠迎上,他知道钱天成的闪现短时间使不出第二次。 金刃与岩铠对撞,前者消散,后者碎裂。 钱天成确实没有拉开距离,而是使用了一式诡异的步法,轻步几点,就来到了滚石让侧面,而这肯定不在滚石让的预料范围之内! 钱天成抓住空隙,一指点到了滚石让的左手臂上,随后催动灵气,给滚石让来了一次“逆脉”! 金灵气顺着手指逆方向冲上滚石让的脉络,将这位大个子震开了数米,左手已然是暂时失去了作用。 钱天成哪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用着步法几步跟上,金色的手铠几拳打出,击得滚石让连连后退,无法招架。 钱天成最后一脚踢出,连带着几寸金芒将滚石让送到了擂台边缘。 他轻轻落地,背后是蜻蜓点水般的点点水迹,位置正是他每次落脚的地方! “这是什么身法?这半个月?” 夜在台下震惊,短短半月,大家好像都拿出了看家本领。 这水渍,很难不往林家想...... 夜思索着,往流金阁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林家的姐妹俩——还有二少爷。 林舒雨显然很高兴,拉着姐姐的手不知道在说什么,那看来坐实了...... 唉,可怜滚石兄了。 滚石让坐在擂台边缘,大口地呼气,他的右手没有什么知觉,还有隐隐的痛感,方才还吃了钱天成一套招式,眼下看来是胜负已定了。 他站起身,向裁判示意。 “流金阁弟子钱天成胜!” 钱天成马上走上前,扶住了滚石让,二人往万食阁走去。 第二轮很快结束,另一台的孟子熙也很快击败了对手,晋级六十四强。 夜将目光放到下一轮。 他看见林家的三位才子佳人都离开了观众席,就知道下一轮有好戏看。 果不其然,林疏对林帆,姐弟对决! 也不知道这个签是谁搞的,这么有娱乐效果。 同门对决,比的就是招式的精妙了,而后者显然没有前者厉害,更别说压了一个小境界。 “请姐姐手下留情。” “我倒是要替父亲看看你的修炼程度了。” 林帆自知硬碰硬不行,一开始便往后几步,等候时机,但林疏显然不给机会,催动步法,用比钱天成更快的速度踩水上前,手中剑意大发,透明的水龙若隐若现。 林帆见状伸剑格挡,嘴中早已念念有词! 通灵术! 金黄色的狂狮凭空冒出,只一掌便拍飞了水龙,逼得林疏大退几步,暂避锋芒。 场外观众席发出惊叹。 “嗯?” 林疏疑惑了片刻,又执剑上前,直面狂狮的威光! “她不叫通灵兽吗?这么强?” 擂台上水灵气升腾,显形的水龙与狂狮不分伯仲,而林帆也运起剑诀,与狂狮一起直面对手。 一人一兽踏步上前,一人一剑辗转周游,林疏的身法与剑诀真如蛟龙戏水,让林帆的攻势变得微乎其微。 又一次交锋,水龙呼啸而出,像是杀招,林帆避开锋芒与通灵兽拉开了距离。 林疏见状轻笑,停步捏诀。 一个模样与本体一样的水蓝色分身从林疏背后旋身走出,提着一模一样的剑! 分身冲向林帆,而林疏本身则提剑指向通灵兽,一心二用,这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先前的攻势已经让使用通灵术的林帆有些局促,现在的狂狮没有刚出来时的勇猛了,它与主人都显露出了疲态! 林疏再次运起剑诀,以雷霆破军之势斩向狂狮,而后者没办法运起有效的防御,而身形的原因让它更难以躲避。 咆哮的水龙击穿了狂狮,通灵术被中断了,因为契约者已经没办法维持现身。 林疏轻甩剑上的水渍,几步奔向另一片战场。 水分身终究是分身,只能采用防守策略拖延时间,在感受到召唤后一剑弹开对手,往后方跳去。 一真一假背靠背,调换了位置,现在本人面对林帆,而水分身融回了本体。 “我去,玩这么帅啊?” 夜在底下发出赞叹,而这正是其他人的想法,现场发出了比之前林帆通灵更大声的欢呼。 “......我认输。” 林帆见大势已去,将剑收回了剑鞘。 “贤弟还是专注于修行才是。” 林疏收剑,与林帆一同走下了擂台。 “流金阁弟子林疏胜!” 林舒雨也很快解决了练气期的对手,三人在流金阁观众席集合,不知道在聊什么。 第二十九章 三十二强 外门的筑基弟子就这么多,除了被分到与亲姐对战的林帆,其余的都进了三十二强。 “怎么陈焕这家伙也进了啊......” 夜看完这一轮,实际上剩下的就没有必要看了,人他都不认识,练气期修士,能玩出什么花来...... “请六十四强选手准备,具体轮次与擂台号请查看传音符!” 通玄真人在长老席发话。 “嚯!要到我了吗!” 夜拿出传音符,注入灵气。 “第一轮,第七擂。” 啊?这么快! 夜站起了身,巨武阁的众人发出喊声:“加油!” “这压力也太大了......” 夜的呼吸有些加速,脸上充血。 等他踏上第七擂,与钱天成面面相觑。 “这...夜兄,怎么是你?” “嗨,别来无恙,我本以为我们三兄弟能一起晋级,没想到你给滚石送了出去。” “唉,来吧,看看我们三人的修炼程度!” 噗! 一声怪响,半个擂台笼罩上了浓密的烟尘,这当然是夜的看家本领,先把局势搞乱。 当夜正想先弄一些小法术时,散射的金芒从烟尘中飞出,毫无规律,但是覆盖范围极大! 夜脚踩几步,堪堪躲开,但这动作一大,有一片烟尘就被搅动得有些混乱,而下一轮攻击马上就跟了过来! 几寸金芒直逼夜的真正位置,随之而来的还有金色的长枪! “谁教他的?” 又是一声怪响,夜往地下遁去,长枪几点,只挑开了一片烟尘。 钱天成知道夜又遁入地下了,而只有他移动或者破土而出的时候才会有声音,除此之外连痕迹都没有,而现在人声鼎沸,听不清楚! 钱天成几步跳开,离开了烟尘范围。 突然之间,夜在他面前破土而出,连带着的还有覆着岩铠的连续拳! 钱天成赶忙躲闪招架,使出了那奇妙的步法,拉开了距离,随后化出金刃,迎面而上! 几根岩锥飞出,夹带着火球向钱天成飞去。 见无法全部格挡,钱天成只得往旁边闪去,但这一瞬,他想起了佯攻! 钱天成突然折返,打算挡掉了飞来的火球岩锥,哪想到正是这一回,就看见了踩着轻身术的夜,不是佯攻,是真的! 钱天成赶忙发力,将手上抵挡飞行物的力道加大,以面对接下来的追击。 夜突然停下脚步,单脚落地旋身,往后走了几步,随后转身直面钱天成。 钱天成这下就要卸力了,因为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算是被耍了一回。 林舒雨在场下为她的小男朋友捏了把汗,她这半个月有在训练之余特意帮钱天成针对夜的战斗风格,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钱天成怀疑夜使用佯攻时,佯攻的作用就出来了,更何况是双层博弈。 钱天成的额头上冒出了一点冷汗,他的好兄弟果然没这么好骗。 “还好停下来了,吓死我了......” 夜与钱天成一样冒了些冷汗,钱天成这小子居然有些战术了。 现在的场面真的是两人切磋三人冒汗。 僵局依然又夜打破,他用出了经典招数五行大杂烩,扔出了各类属性的攻击。 一时间木刺火弹水球石块乱飞,密集程度令人咋舌,虽然伤害不怎么高,钱天成不得不躲,因为这个家伙可能在里面掺东西。 一个较大的攻击间隔,钱天成用出步法,旋转起金枪弹开飞行物,直逼夜的近身。 夜奋力后退,手掌紧握,往前一开! 钱天成再一次停住了攻势,手中的动作更偏向防御。 但是,什么都没有!这本来是夜制造烟尘的习惯动作,而这次又是咋呼。 钱天成见状,好气又好笑地继续追击,他这次下定决心要打出一次攻势,嘴中念着口诀,又提枪上前! 夜心中狂喜,防守完的对手攻势想必会弱一点点,再加上钱天成的手脚功夫没他厉害,这下反弹一定是...... 夜突然顿在了原地,心脏猛地一缩,四肢开始发凉,背后追着......谁? 无名的恐惧扩散开来,夜现在只想逃跑,跑出擂台范围! 背后风声渐起,他追上了! 危险预警还是让他强行转过头,双手化铠。时间在这一瞬停止,又继续流动,他因为恐惧忘记了金印格挡! 当! 金刃砸在了岩铠上,击碎了后者,将夜打得倒飞了出去,摔在了擂台边缘。 夜猛地睁眼,看见钱天成的背后趴着一只蒙着白布的玩意,而他本人正迅猛地追来,想要给他两脚。 我去!兄弟就这样做的啊? 夜开始后悔之前教他们两“打人就打脸,骂人就揭短”了。 夜翻身站起,期间碰到了受伤的手臂,它们发出阵痛。 “完了,怎么办?现在叫人?” 夜猛地窜出,洒出烟尘,土遁又遁到远处。 “叫什么来者?无相极乐?什么无相来着?完了!” “哦!无相天,堕极乐!对!没错!” 夜将灵气灌入这个名字,然后催动通灵术。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他喊错名字了! 远处某个侧躺在宗门大殿屋顶的身影捂了捂眉。 钱天成找到了从土中钻出的夜,将化出的长枪掷了出去,速度不是很快。 时间突然变慢,夜这次反应了过来——金印唤出,正正好好挡住了金枪。 当! 金枪倒着飞了回去,只是势头变得更弱了。 钱天成侧身一躲,十分轻松地闪开了,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怎么没有反应?是她不想来?还是我念错了?” 他正想着原因,思维又是一凝滞,逃跑的欲望又浮现了上来,钱天成的通灵! 夜在场地间东滚西爬,很是狼狈,但是由于他的逃跑本能,他在害怕的时候躲闪更加诡异,钱天成竟一时间拿他没办法。 “无相堕天才对,对!对吗?不对!” “哦,对的对的!哦,不对!堕天无相极乐,对的对的!” 夜的右眼一热,他失去了右眼的视野,他的右手接到了滴下来的液体,流血了。 他猛地回头,吓了钱天成一跳,眼前的夜又开始行为艺术了? 眼前的夜右手捂着眼睛,大口大口呼吸。 “夜兄?” 眼前的夜突然将手垂下,血红的眸子看向对手。 他用沾满血的右手唰地反手抽出腰间的铁剑,斜在眼前盯了一阵,剑身短暂地遮住了夜的嘴角,而下一刻他挂上了邪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区区一个没有实力重塑肉身的小鬼,在我眼前晃悠?” 钱天成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下一瞬,鲜血缠绕的铁剑就到了他的面前!他甚至没来得及呼出吸进去的空气! 强大的力量将钱天成震飞了出去,余波将留在地上的烟尘吹出了擂台,夜的衣物因为掀起的风在狂乱地摆动。 须臾,夜将剑收回了剑鞘,转身往宗门大殿的方向跑去。十六强以及后面的八强四强总决赛都在明天。 “巨武阁弟子夜胜!” 观众席内又发出了呐喊,几名弟子将钱天成带回了万食堂,擂台赛又继续下去,没人因为夜的爆发而诧异,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这种情景很常见——但是长老们就有点坐不住了,与血有关、带点转瞬消失的黑气,答案呼之欲出,邪教。 碍于组织比赛,诸位长老没有现场追查,但是各自心中早有了安排。 夜很快跑到了宗门大殿,随后单脚撑地,轻轻地跳上了屋顶,这对他本人来说是肯定做不到的。 “舍得放我出来了?嗯?” “把身体......给我!” 终归收起了酒葫芦,打了个响指。 场景突然变换,二“人”来到了夜的道心境内,终归侧躺在树下,“夜”则站在水中。 终归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 “想要你得自己来拿,规矩你早就知道的。” “夜”提剑上前,背后是无尽的血海。 数百道血色的剑刃飞向终归,但是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偏转了方向,它们胡乱地斩开了终归背后的一切。 大树轰然倒下,水面上出现了数量难以估计的裂痕,而流水并没有将它们填补上。 终归以极快的速度上前,一掌拍出。 “夜”察觉到了杀意,提剑格挡。 砰。 一道黑色的虚影从夜的背后飞了出来,倒在了地上,随即又融入了终归的影子当中。 夜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倒向了终归。 后者将他抱住,脱离了道心境。 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最后的记忆是捂住右眼的时候,然后莫名其妙就断片了。 现在除了头有点痛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夜坐起身,下床往万食阁走去,他貌似没吃饭——身体被操控的时候那个家伙并没有好心帮他吃饭。 望了望月相,七八点的样子,宗门内弟子熙熙攘攘。 去万食阁的路上夜看见不少弟子看见他就低声议论些什么,他权当称赞了。 夜又坐到了熟悉的位置,扒拉着饭。 突然之间,通玄真人唰地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噗!” 夜吓得将嘴里的东西呛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大长老,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来跟巨武阁的独苗聊聊天,巨武阁好久没有你这样的家伙出现了。” 通玄真人笑着,突然眼睛微闭,他的眼眸出现了浅蓝色的光圈。 夜睁着眼睛,但是思绪被引入了道心境。 第三十章 审查 夜突然坐在了道心境内,上一秒他还在吃饭来着! 通玄真人盘腿坐在他的面前,“我问,你答。” 他的表情有点严肃。 “他问,我答?不怕我乱说?” 夜的眼神始终看着对方。 “擂台上那一剑,是什么功法?” 夜发现他有说出真相的欲望,嘴巴微张,但是他勉强能控制。 夜停住了。 随即,他又开口:“封恶剑,将自己的恶念传于剑上,恶越大,剑越狠。” 夜在鬼扯。 “你传的何恶?” “奸奇,愚弄,盛怒。” “有何特别的副作用?” 这是邪道功法与正常功法的重要区别。 “短时间内会加重恶念。” 通玄真人捻了捻胡须,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解开。 “在哪学的?” “逃荒的时候遇到个老道,他教我的。” “那位老道呢?” “入土了。” 夜忍不住笑意,眼神动荡了,通玄真人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常。 “嗯?被施加了什么法诀?核心的东西没有说出来。” 坏了! “好了,明日你便不再是太源宗的弟子了。” “啊?为什么?” 夜破了功,直接反问。 “呵呵呵,在催眠法的影响下还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小友有点不实诚啊。” “啧,上了大长老的当了!” “唉,也罢。” 夜站起身来,俯视通玄真人。 “大长老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这门功法,不将它完整地说出来并且在我面前演示,那句话就要当真了。” “这......” 金色的光芒突然笼罩了二人,夕阳从落日处升起,但这次它镶上了一圈黑边。 夜马上恢复了行动,而眼前的通玄真人却静止不动了,他的眼睛依然望着前方,但是任夜怎么挥手,他的视线都没有变动。 “唉,哪想到捅出个篓子,早知道你认输算了。” 终归从夜的背后走出,弹了一下通玄真人的胡子。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说真的被踢出去,一个是瞒着被踢出去,选哪个?” “瞒着?因为前面那个涉及到师姐你,而在外界你现在是个死人欸。” “我总不可能现场创出这什么封恶剑吧?我鬼扯的!” 终归挠了挠头,仿佛这也是个难解的问题——小师弟的前途问题。 “实话来说你也不一定要呆在太源宗嘛,不是说要回家种田吗你?” “那个时候还没到练气后期,也没被师姐帮,人生无望肯定回家种田啊,我又没什么大文化,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哦,会个棋,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这个选择有正确答案吗?” 终归叹了口气:“除了考试里的选择题有正确答案,其他时候任何的选择选下的那个就是正确答案。” “师姐你怎么说话像江湖上算命的?” “还有个选项,我把通玄的灵魂在这里打碎,然后套着他的肉身回房间自杀,你觉得怎么样?” “呃,这不是嫌疑更大了吗?” “开玩笑的,所以你选哪个?” “唉,回家种田也行,师姐你家在哪我有空上门拜访。” “我开玩笑的,师姐你还能暂停多久,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久到你忘记你在干什么。” “啊?哦......” 夜开始往无穷远方慢慢走去,终归走在他旁边。 “师姐你不能制造什么幻术之类的让大长老相信吗?” “我不会啊,我在你眼里像全能的吗?” “像!” “......外面的世界......散修的日子,是怎么样的?” “累死累活突破,然后为下一个境界发愁,用尽所有方法延长寿命,还会有莫名其妙的人找麻烦,频率还不低,最后死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上古秘境争不过拉帮的各门弟子,机缘也没人保证,还会有人以正魔不两立拿你开刀。” “有什么正面的地方吗......” “自由自在,不用担心什么宗门名誉之类的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也挺酷的,毕竟我小时候想过当一名,额,一名酒剑随马的浪客。” 夜的声音越来越小。 “想到什么就去做,修仙者的寿命足够做很多事。” 夜吞了吞口水。 “好,但是以这样的理由退宗是不是有点鬼扯了,谁会拿什么正魔不两立开刀......” “太源宗可是整片大陆最大的宗门,太源真君可正直的很,啊,当然我不是说正道有什么不好。运诡异的功法,还沾点血,跳进太源河都说不清啦。” “那就退宗吧。” 夜貌似做出了选择。 “以后晋升的机缘被抢了可不要怨天怨地哦。” “只要师姐在我死的时候帮我收尸就成......” “哦对了,我怎么出去,这直接逃跑会被抓住吧?” 终归打开扇子,“我会在这跟通玄真人大战一场,然后落败,表示心魔解开——诶,这好像也是个办法,但是往后的监视估摸着少不了,怎么是好......” “演戏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好像不用退宗了?” “嗯,这样也行,那就在宗门里好好呆着吧。” “多谢师姐了。” 夜跑回通玄真人面前,示意终归恢复时间。 诡异的夕阳坠向地平线,在消失的那一刻,时间恢复了流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夜发出痛苦的哀嚎,用手指着通玄真人的背后,然后假装昏了过去,倒在了树下。 通玄真人有些诧异,但是他马上回头望去,看见了个身着漆黑盔甲的人影。 轻装的盔甲渗透出血液,血红滴落在水中,往外扩散。 来者披散着银白的长发,脸上戴着白色的面具,上面写着“楽”。 通玄真人马上唤出四把奇异的剑悬浮在他的背后。 金色的气场从他脚底下升起,他身上出现了淡淡的金纹。 对付心魔,不可怠慢! 若是在内心中被击败,那传染的就是两个人了! 无形的压力压在了终归身上,她身体里的经脉有倒转的的迹象,这显然是通玄真人的法门。 通玄真人的其中一把剑插入地上,复杂的阵法覆盖了一大片区域。 阵内之人除了释放者之外无法使用身法,无法逃离,行动受损。 通玄真人将其中一把灵剑执在手上,另外两把悬于身后,往前冲去。 终归从虚空中抽出一把剑身比寻常剑细长的黑色长剑,护手的装饰部分延伸到了剑刃六分之一的位置,看上去更像什么装饰剑或者礼仪剑。 剑上红黑色的烈焰缠绕,点点血迹从盔甲的缝隙中渗出,甚是诡异。 二人对冲,掀起了莫大的能量。 终归的剑技朴实无华,势大力沉且迅猛,仿佛拿的是巨剑或者是重锤,唯一不对的地方是她次次都往通玄真人的剑上撞。尽管这样,也让通玄真人元婴期的肉身有些发痛——实打实的力量传递。 只是二十秒的短短几次交锋,通玄真人的护身剑就将终归挑开,二人后退至了阵法的边缘,不同的是终归撞到了阵法的屏障。 “不行......‘魔’没办法干扰她,‘天’也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攻击......” 通玄真人调整呼吸,催动了逆脉。 终归顿了一下,裸露的皮肤开始渗出血来。 “逆脉有效果,但是不能让她出现大破绽。” 终归歪了一下头:“天地人魔,四剑还真是不同凡响。” 通玄真人睁大了眼睛,眼前的心魔怎么会知道? 通玄真人的四剑,是他元婴期的时候外出游历所得,天剑护主,地剑开阵,人剑手执,魔剑扰敌,四剑配合,加之通玄真人的剑道与金之道,威力无穷,元婴期几乎没有敌手。 夜偷偷睁开眼睛,看见终归与大长老僵持不下。 “嘶——师姐这是打架打上头了?” 通玄真人不再收着力道,四剑合璧旋转,唤出了一圈圈由不同剑刃组成的风暴,千百把灵剑呼啸着飞出,掩盖了半边天。 终归仰起头,张开了双臂,剑刃风暴将她完全吞没。 夜见状,马上离开的道心境。 一睁眼,他便看见通玄真人紧闭眉头,丝丝金色的灵气从他脚下升起。 他赶忙趴在桌子上,装作昏迷。 通玄真人很快回到了现实,看见眼前的夜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心中的担忧消去大半。 他拍了拍夜,后者很快就“醒”了过来。 “往后不要练那邪门的剑法了,明白吗?你受了邪蛊,差点酿成大祸。” “哦...好的长老,我现在能吃饭了吗?” 夜不觉得他会闯什么大祸,所以他现在想活跃一下气氛。 “嗯,吃吧,往后遇到什么古怪的人,不要相信他们任何话。” “好。” 通玄真人起身,走向二楼,周围的弟子好像完全没有发觉通玄真人进来了一样。 夜赶紧吃完饭,溜回了宿舍。 “呼,看来后面的比赛用不了了,估计就三十二强了,其他人我都打不过啊......” “虽然本来就是德不配位......技不配位。” “唉,算了,已经很棒了!” 夜安慰完自己,往道心境坠去。 无边的浅水湖面,繁星包绕的皎月,一片空地,一颗老树,依旧如初。 第三十一章 不速之客 夜坐在树下,开始他的修行。 他集中神识,感受起自己的修为,自上一次起,已经过了半个月,那时候是练气后期两成。 现在是——两成多一点......至少有在进步。 诡异的夕阳突然升起,黑色的日冕层发出暗色的光。 一个人影从不远处走来,一边走一边流血,将路径染成一条血路。 终归身上的半数盔甲破损,未覆盖铠甲的地方衣物被撕开一道道口子,露出狰狞的伤口。 “咳咳咳咳......” 面具底下流出血液。 “师姐?” 平地上的草沾上了漆黑的血。 “咳咳咳......没事,硬接这些元婴老怪的杀招果真有些费劲。” 终归将面具摘下,扔到了一旁,面具下的脸庞略显疲惫,她的眼角留下了血泪,瞳色不知道是血染的还是本身就是猩红,煞是诡异。 “师姐你出血量有点大啊......” “之前还在宗里的时候就听说过通玄真人的四剑,可惜一直没机会切磋,现在也是如愿了。” “在这里边打架消耗神识,我得回去躺一会了,困死了现在。” 终归说完,直挺挺地往后倒去,在触地的一瞬间消失。 夜看着没有消失的血迹,有些无语:“过来吐了一地然后就走了,也不帮我收拾一下......” 念头一出,血迹就消失不见了。 “那没事了......” 夜正想继续修炼,突然之间他的神识有所触动,有什么人或者东西在外面影响他的肉身! 他不自主地往下坠落,被迫回到了现实,不知道是身体的保护机制还是来者的原因。 这次的下坠不像从前,他完全无法控制速度,现在他就像坠入深渊一般,逐渐加快的下落速度让他慌神,仿佛在真正地落下。 夜猛地起身,大口呼气。 月光透过窗格洒在床前,一切都十分正常。 夜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大半夜起来总要去厕所看看才能继续入睡。 夜行走在走廊上,巨武阁的弟子居所是一个回型的建筑,厕所在四个角。 走廊的灯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切都很正常,看来是他多想了?但怎么会不自主地离开道心境? 夜上完厕所,对着居所中间的古树伸了个懒腰,随后打算回房间琢磨。 头上灯笼的光让他略微眯眼,想打哈欠,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灯罩里的蜡烛没有晃动,而是一直保持着一个样子。 夜再次抬头,尽量让身体不动,仔细观察起蜡烛来。 不是他眼瞎了,是真的没动! “等等,是师姐吗?” 终归会时间暂停啊!对啊! 不对!这回怎么没有金光了!真见鬼了! 夜一回头,猛地看见走廊尽头他宿舍的门口站着一位背对着他的青色身影,他不认识! “完了,真的撞鬼了!” 那个身影与他差不多高,此时抽出腰间的剑,转过身来看着他。 夜这才看清来者的面貌:一位女子,面色苍白容貌清秀,眉眼中透露着难以察觉的凶光。 大半夜配合上一身青衣,像是索命的女鬼! 夜转头就跑,跑进了厕所,将紧闭的窗户撞开,一头冲了出去,往宗门大殿的方向狂奔,那里晚上肯定有轮值大长老! 如果大长老都救不了他...... 没走几步,夜的双腿就变得沉重起来,速度骤然降低,最后停在了原地,他迈不动腿了。 只一瞬,青衣女鬼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手里的剑挑着一盏走廊上的灯,亮光照亮了她的脸庞。 “原来有血色......不是鬼?” “敢问道友是?” 夜壮着胆子问道。 “初次见面,姓谢名婉,师弟晚上好啊。” “嗯?找上门来了!” “你...可...可是大长老谢婉?”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 “不知大长老大半夜找弟子何事?” 发什么癫大半夜找人...... “先前与长老聊到擂台赛上的剑法,师弟让我想起一位故人,特意前来问问。” “这里不方便说,请师弟跟我来。” 谢婉打了个响指,二人到了内门弟子藏经阁的二楼。 二人在深处书架旁的桌子对坐。 夜抬了抬头,快速瞬移已经不能惊动他了。 谢婉点亮了桌上的烛灯,火苗晃动起来,无声的世界随着它的晃动消失,昆虫与树叶的白噪音又进入了夜的耳朵里。 “刚刚的时间停止了?” “嗯,对练气修士来说暂停的时间很长。” 半分钟到一分钟的样子——终归的青春版? “长话短说吧,我想知道你的剑法,哦不,你的这个底牌,从哪里来的。” 今天是什么大审问日么...... “这对我很重要。” “大长老不都说了是一位故人么,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夜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这位故人的任何线索都关系到我能不能回家。” “大长老元婴修为,上天入地有何不能?回家不是轻轻松松?” “这说起来就复杂了,总之,从哪里来的?” 夜想起来之前风铃跟他说过终归的遭遇与眼前的谢婉有关,但是说错话人家一个元婴修士让他消失在世界上还是很简单的。 话说为什么要把人家看得这么邪恶...... “额,之前逃荒的时候跟了一个老道,他教我的。” “这就怪了......那个老道现在人呢?”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问。 “入土了......尸身估摸着都给野狗啃光了。” “这样啊。” 谢婉拿出一枚玉石做的钱币,抵在大拇指上弹飞,随后接住。 她低头看了看,“撒谎可不好。” 完了,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她有辨别真假的玩意。 “大长老就是爱开玩笑,怪不得弟子长老都喜欢您。” “话倒是大部分是真的,牛头不对马嘴罢了。” “咳咳咳。” 谢婉的眼神变得冰冷。 “抱歉,不能说。” 嗨,烂命一条,死了下辈子来过。 夜的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这是他胜券在握时的表情,或者是死路一条时候。 “要是我现在把你宰了,你说终归会不会出来救你?” “大概率不会,她老人家在睡觉。” 夜站起身来,直面对手,或者说思考怎么写遗书。 “唉,那我换个方式,我看你是杂灵根,别说金丹了,结晶都难,帮我的话我送你登上化神境,意下如何?” 夜滞了一下,仿佛看着傻子。 怕不是送我下去见阎王,自己都没化神还保送我上化神,江湖骗子都不会说这么烂的话。 “您也没化神啊?还送我上化神,您喝多了?” 谢婉拿出了十几瓶不知道什么玩意,摆在了桌上。 “修为丹药,一枚便练气期大圆满,剩下的足够你上到结晶期大圆满。” “这是筑基丹,这是结晶丹,还有黄泉再生丹,有很多,保证你死不掉。” “还有这一大堆疗伤或者战斗的丹药,聚丹药的配方以及材料的地点。” 谢婉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拍出一把剑,剑鞘很是好看。 “加上这把地阶上品的剑,全部归你。” 夜吞了吞口水,桌子上的东西估计有个一百多万钱,光是这把地阶的剑就可以有四五十万。 “现在呢?不考虑考虑?” “您不像街上的小贩给客人免费拿点再让他考虑?大长老你这诚意不够啊。” “小鬼,别得寸进尺。” 这不是给多少的问题,这是先来后到的问题,更何况眼下哪边明显有善意一目了然。 要是想让他反叛——得加钱! “那可收买不了我,别看我一副小人的样子,必要的道德底线抬高还是会的。” 谢婉缓慢地鼓掌,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敬酒不吃吃罚酒想必你也是听过吧,看来只能将你控制住用点歪门邪道了。” “......或者直接杀了你问问你的魂也行。” 夜突然感受到无形的压力,让他忍不住颤抖,控制不住跪下。 高阶修士的神识威压,低阶修士基本无法反抗。 咚隆,椅子被他碰倒在了地上。 夜能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少,不是因为周围没有了空气,而是他被限制了呼吸。若不是藏经阁的地板够结实,现在夜的手指已经抠进去了。 谢婉挪步到他的身前,“现在考虑好了吗?如果是我就点头同意了,现在开始快速地眨眼,我就停下。” 夜的脸色发绀,身体止不住地绷直,比他偷学沧海剑诀的时候还严重。 “咳...咳哈哈...咳咳哈...哈......” 夜发出难听的笑声,更多的是空咳。 某一瞬,他没了动静,眼睛极大地睁开,胡乱摆动的手垂了下来,没了声息。 一丝若有若无的气体从他的七窍冒出,在尸身上逐渐凝成了夜的形状,它闭着眼。 谢婉掐了个法诀,“夜”突然睁开了眼,她要赶在阴差勾魂之前问出问题。 “关于终归,你知道什么?” 藏经阁阴风阵阵,这是阴差到来的前兆。 “额...额...额...额......” “夜”挠了挠头,艰难地思考着,并将想到的东西慢慢组织成语言。 他的修为太低了,魂魄的灵性不高,智力不是很理想。 “那个......对!一个月前!” 如果开启神识,能看见书架底下有细微的黑气涌出。 “我在藏经阁......” 第三十二章 镇魂 谢婉在耐心地等着,阴差至少还有五分钟才到,夜不是厉鬼,不会有“特使”来勾他。 “翻到一本书......里面有终归的画像...嘿嘿嘿嘿......” “夜”发出了痴笑。 灵魂会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反映潜藏的感情。 “嗯,之后呢?” “之后......就遇到了!” “夜”忽然喊出句子,没了下文。 “能详细点吗?” “可以......我拿个东西给你看......就是那本书!” “夜”突然化出一个透明的腰包,打开扣子往里面翻找着。 “对!就是它!” “夜”掏出一张面具,唰地将它盖在了脸上,大大的“楽”面朝着谢婉。 谢婉马上拔剑,运起法诀,将尸身、灵魂、她自己转移到了太源山的某处。 穿透灵魂的法诀缠绕于剑上,这张面具她太熟悉了! 剑出,无形的大威力法门跟随,好似恶鬼扑食! 噔! “夜”的手指唤出金印,食指和中指夹住了来袭的剑,散发出的剑意将他的尸体吹飞,撞到了树上。 他的身体突然消失,像是耗尽了所有气力般,诡异地被吸进了面具之中,后者在空中晃动了两下,实体化出现在了现实中,向地面落去。 在面具即将落地的时候,一只覆着铠甲的手从凭空出现在地上的黑色潭水中伸出,接住了它。 手的主人慢慢从潭水中升起,将面具戴在了本就有面具的脸上,前者融入了进去。 “是啊,终归在睡觉,没人管得住我了。” 堕天无相极乐,她跑出来了。 “呵,终归,你以为我认不出你?” “错了错了,我是极乐。” 在谢婉都没反应过来的空当,极乐瞬身向前,手中早已握上了那柄黑色的剑。 咚! 两剑发出闷响,周遭的空气扭动了一瞬。 “你兴许打得过终归,但是你肯定打不过我,这么费劲找人,进来耍耍吧!” 一切开始往天上坠落,只耗费了数秒,世界上的一切都坠落到了无边的黑暗中,二人往下坠落,踩在了稀薄的水面上,它倒映着天上无序的一切,即使天上什么都看不见。 “哈哈哈哈......希望你能多撑一会儿......” 极乐握住面具,将它扔在了地上,露出了与终归一模一样的长相,只不过瞳色更加深,嘴边的邪笑将两侧尖尖的虎牙带了出来。 黑剑拖拽着红黑的死亡气息,往前突进。 谢婉咽了咽口水,眉头少有地皱起,看来眼下是个大难题。 黑剑与白剑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这里面貌似有什么禁制,使得后者的法门用不出来。 每一次碰撞黑红的烈焰都会沾染到谢婉,慢慢地燃烧她的衣物,身体与灵魂,它们不约而同地向“死亡”这个概念奔去。 “除了体修,这里什么都用不出来,而且只有死了才能出去......” 极乐的力道与速度加重了几分,只五个来回就将谢婉的剑击飞。 剑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声音。 谢婉往后退了几步,凝视着因为想玩弄猎物而慢慢走向她的极乐。 “死亡...死亡......若是她没有提醒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用这个方法。” 谢婉拿出了一瓶丹药,倒出了里面唯二之一的黄泉再生丹——她本来想给夜当作筹码的。 她将丹药咽了下去,随后将右手唰地插进了心脏,她马上倒了下去。 空间的一切都往下坠回,转瞬之间二人就回到了现实,夜的尸身还在那棵树下躺着。 极乐站在原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谢婉。 后者突然抽搐几下,运起不知道什么法诀,化作一道光,卷走了夜的腰包之后消失地无影无踪,而极乐从始至终没有阻止,即使她轻松就能将谢婉抓住。 周围的树丛明显地渗出黑色的浓雾,在极乐的正面,黑雾当中走出两名身影。 一黑一白,酷似他们的上级。 黑面严肃,白面嬉笑。 他们正打算越过极乐,后者就将剑插在了地上。 “道友这是?” 白面询问,黑面抚剑。 “人我要了。” 极乐笑道。 “道友说话要谨慎啊!他的魂魄太弱,若是不把他接回地府就散啦!轮回都没他份的!” “再说了,现在吃再生丹怕是也晚了!” 白面说着,自顾自地向前走,突然被黑面拉了回去,黑面横剑在他身前。 “你们请回吧。” 极乐掐诀,夜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道友,当真没的谈了?” 极乐将剑拔出,往前走去。 白面拿出了一把鞭子。 白忘神,黑斩念。 极乐与黑面交战,仿佛之前的只是热身。 剑与剑再次相撞,在常人看来,她只是向空气挥剑。 黑面与极乐战成平手,各自往后退。 在极乐落地的空隙,鞭子突然抽了过来,打中了小腿的同时将它缠住。 黑面提剑就上,如雨般进攻,极乐本想抵挡,可脚下传来痛感,想将她拉倒。 噗当噗。 三剑齐出,刺在了铠甲与肉中,白面顺势一拉,极乐就向前跌去。 “扰差收魂,罪同极恶,这就将你打入无相地狱!” 无相地狱是地府流放极恶之人的最底层。 黑面收剑,将右手伸出,握住了极乐的脖子,收魂。 极乐却突然反手握住了黑面的手,抬头看向黑面。 他看到了一张带着邪笑的脸。 “松手!” 白面将极乐一鞭子抽开,随后上前查看黑面。 黑红色的火焰从手腕处慢慢地往上燃烧。 “坏了!这玩意弄不掉!我们先回去报告!” 白面扶着面带痛苦的黑面,往脚下唤了个阵,往下沉去。 极乐转瞬之间跟了上去,跟着阵法往下跌去。 树林里又恢复了平静。 “还差一点,前面就是奈何桥了!撑住!” 白面扶着他的搭档,急匆匆地向大殿跑去。 记忆中熟悉的拐角后就是忘川河了! 黑灰色的大地中突然钻出一个身影。 极乐追上来了。 二人愣住,眼中满是惊诧。 “无相地狱......知道我从哪来的吗,两位小友?” “你俩可不能活着回去。” 白面颤抖着拿出长鞭,将黑面扶到了一旁。 “前...前辈这是伤天害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会拿好你们的头的......呃......怎么......” 前一瞬还在坏笑的极乐,后一瞬就痛苦地捂着头,止不住地颤抖。 随后她双手持剑,直接将剑插入了胸口! 黑红色的烈焰一瞬间将她覆盖,燃烧得什么都不剩。 白面愣在了原地,随后马上抱起黑面,往大殿奔去。 黑面右手上的黑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燃烧。 ...... 次日,太源宗。 袁必方从睡梦中醒来,跳下了床,他看见夜的床铺没有整理,人却不见了,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兴许是有什么急事......罢了。 袁必方洗漱完,往广场走去,今天的晨练还没开始。 巨武阁的弟子陆陆续续来到了广场上,排成一排,等待传龙上人指定带队的人。 袁必方打了个哈欠,突然发现夜不在队伍里,他的心里升起一股疑惑。 传龙上人从巨武阁大殿门口走出来,脸上带着些许失落。 “今日的晨练,先放一放,我先说个事。” 众弟子抬头望去。 “昨天晚上,我阁弟子夜外出时突遇歹人,英勇反抗,伤重过世,享年十六。” “谢大长老赶到时只拿到了他的令牌。” “尸身被起爆符炸碎,现在在后山立了衣冠冢,诸位弟子随我一同祭奠。” 传龙上人往太源宗的后门走去,众弟子跟随。 “啊?怎么?怎么会这样......” 袁必方愣了一会儿,随后跟上了队伍。 太源宗后山树林之中,有一条裂缝,太源宗创宗之人将裂缝底下的广袤空间作为本宗弟子的坟地。 太源宗创宗以来,有一万多名弟子有机会葬在这里,而下面的空间还有很多。 阳光顺着裂缝照下,裂缝周围生出了许多较为高大的树木,由于下面的奇石反光,稍远处也有矮小的植物生长。 靠近裂缝的都是些境界高的大能,而夜只能往边上靠靠了。 众人来到裂缝上方,守墓人看见他们,将地上阵法的最后一个符咒按了下去。 阵法发亮,传龙上人一脚踩了上去,转瞬消失在了阵法中,其他人都跟着他,传送到了裂缝底下。 他们很快就靠着编号找到了夜的墓,小小的石碑,上面刻着生卒与名字,最后两行是巨武阁弟子与夜。 “可惜了,好不容易遇到好苗子,怎么都......” 传龙上人叹了口气,将夜的巨武阁令牌放在了石碑前,随后转身离开。 众人待了一会儿,为这位昨天还在擂台上叱诧风云的师弟默哀。 今日的擂台赛很快就要开始了。 ...... 太源山主峰附近,诛仙台。 一个极深的天坑之上有一座被数百条锁链撑起的平台,用来处决大恶的修仙者,坠下诛仙台,代表着魂魄直入地府,无法重塑肉身复活。 而就在天坑之底—— “面具给我。” 终归对极乐说道。 第三十三章 复生 极乐摇了摇头,用手捂着面具。 夜的尸身被随意扔在一旁,面色苍白,已经发僵。 诛仙台之底是无光的空洞,时不时飘出点点荧光的忘川河从这里流过,诛仙台到这儿不知道有多深。 河边都是散落的物件,历年的各路魔头散落的东西都在这里,但是这里除了死人与终归就没人来了——或者说没人进得来。 “你收着这小子的魂有什么用?吃了你都不顶饱,拿来。” 极乐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将面具摘下,递了过去,但是当终归握住的时候她没有松手。 “那个城里的事情,我要参加!” “我可没打算参和,你就净给我惹祸。” “那没得谈!” 极乐握紧了面具,往自己这边拉扯。 “行,那你拿着吧,记得把他的身子扔进忘川河。” 终归松手,往另一个空间走去。 极乐瞬间拉住终归的手,“别啊!考虑一下嘛!” “你顶着我的脸,天天搞事情我考虑什么?又要像上次一样偷了人家姑娘然后让我去解释?想起来我都害躁。” “......” “......算了,别搞出什么轰动全大陆的活就行,戴着面具。” 极乐将面具递给终归,握着她的手,转身融进了终归的身体。 “唉,一个两个的......话说这小子怎么遇上了谢婉......” 终归拍了一下面具,一个几乎透明的身影从里面跌了出来,终归牵着他的手,来到了尸身面前。 她打了个响指,象征着过去、现在与未来的金色铭文从她身上飘了出来,涌向了夜。 尸身的僵硬退了下去,脸色也变得红润,他开始呼吸起来。 眼前的“夜”除了不会醒来之外和睡着的本人没什么区别。 牵着手的灵魂冥冥之中感受到了某种召唤,促使他回到眼前的身体中。 透明的身影跌了进去。 夜开始剧烈地咳嗽,突然他睁开了眼,猛地坐起,看到了眼前的终归与远处的河流。 “额,师姐晚上好,大半夜的到河边......”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大脑。 夜半惊魂、询问、谈判、威压...... “我怎么活了?” “死而复生在这个世界上还算常见。” 夜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突然发现腰包不见了! “师姐我的腰包呢?” “给你的大长老拿走了。” 夜觉得自己少了个命根子。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是用来说努不努力的,和东西没什么关系,你要理解成表面意思也不是不行。” 夜望了望眼前的河,“这是哪里?” “诛仙台下边,这是忘川河。” “我去!忘川河真的存在啊?” “如假包换,跳下去绝对见得着阎王。” “那现在我要怎么回去?” 终归叹了口气:“你已经死了,太源宗是回不去了,会给你的大长老毁尸灭迹。” “我......死了?消息传的这么快,今天几号?” “昨晚的事情,谢婉处理事情的确很快。” “这......还不如那时候打通玄真人一顿呢,我腰包还丢了。” “世事无常,想好新名字了吗?” “新名字......” 终归抓住他的肩膀,他们转瞬之间来到了太源山山脚,某个道路旁的亭子里。 “对啊,还得戴上面具,你想在面具上写什么?” 终归拿出了一面空白的面具,放在手中转着。 “我还没想好......” “那就没有名字,无名。” 终归在面具上写上了黑色的“无”,递给了夜。 “现在你就是没有名字的散修了,戴上吧,不会挡着视线的——防一人等于防天下啊。” “......还要防着知道消息的熟人。” “这意味着几乎要抛弃掉过往的所有东西,一直到你的实力超越谢婉,或者她找上我,我把她做掉。” 夜接过面具,将它戴上,它如同真正的脸皮,夜就像没有戴上面具一样,视线正常。 “除非你自己想摘下来,否则没人能将它摘下来,也很难打碎,不用担心面具会被薅一地。” 终归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袋子。 “里面是新衣服,记得换上。” 夜接过袋子。 “师姐有没有银两,我的家当全在腰包里了。” 终归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了十两银子。 “好了,我还有点事,阎王爷请我去喝茶,先走了。” 终归散成了一道道金色的铭文,往四周流动,不一会儿就消失殆尽。 夜突然想起某本画本子的场景,于是他单手握住面具。 “我不想成为谁,也不想以谁的面目存活。” 角色扮演的兴致满足后,夜打开袋子,里面是黑色的便衣,就像各大王爷家里的暗卫穿的一样。 “加上这面具怎么看都像什么落魄王爷暗卫下岗再就业吧......” 夜唤起轻身术,往东新镇跑去。 他大口呼吸着空气,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甘甜尝尽。 ...... 临近东新镇,夜开始盘算起花销来。 “住客栈,如果是先前段家的客栈,二十钱一晚,吃食至少要个二三十两,这一天就要花掉半两银子,还不算上买什么东西,唉,真怀念去拍卖会的时候,现在连进去看热闹的资格都没了......” 夜现在路子断完了,如果什么都不干二十天他就会在街上讨饭吃。 到了东新镇再说...... 二十分钟后,他又到了镇口——经过了半个月的训练,他跑这段路没怎么喘粗气了。 段家客栈......招牌居然挂回去了,事情解决了?从当铺买回来了? 夜走进有点熟悉的客栈,里面的客人看见他沉默了片刻,又继续吵闹起来,见怪不怪。 小二还是原来的小二,看见客人来了便迎了上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烂肉面,住一晚。” “好嘞,三十钱,放在桌子上就成,这是您的房间钥匙。” 夜开始思考起怎么吃东西了,不会直接穿过去吧? 事实如他想象的一样,筷子与面食穿过了面具,抵在了他的嘴上。 “还挺方便......” 夜快速吃完,便上楼进入客房。 他本想将行李什么的放好,突然想起来他没有行李——连腰包都没了。 夜又走下楼,盘算着去路。 途中他瞄见了个熟悉的身影,段掌柜,他在后台走来走去,好像在忙些什么。 “看来事情解决了?” 夜行至柜台前,对着小二说道:“店里伙计少了不少啊?” “嗨,那可不是,半个月前出了点事故,最近才回来继续做,走了的伙计怕是寻不回来了。” “还缺伙计不?我想寻个差事。” 小二抬头看向眼前这位带着面具的奇怪客人,有些担忧。 “这我得问问掌柜,不过这位客官,您的装扮也太怪了......” 小二说着,往后台走去。 不一会儿,略显憔悴的段掌柜便甩了甩手中的水,往前台走来。 “这位客人可是要寻活?” “正是。” “咱要杂活工,做什么不确定,但是拿的银两肯定会调整。” 段掌柜推出一份契约,黄纸黑字,底薪二十两银子。 “客官这行头,怕是有什么难处不想露面?” “不是我不想,是这玩意摘不下来,不信您试试。” 掌柜伸手想抠住耳前的交合处缝隙,但是面具就如长在上面一样,没有缝,或者说抠不进去。 “还真是,这样吧,我看客官像是有些法力,到后厨做些体力活吧,意下如何?” “好,毕竟我站前台也不好看。” 夜提起羽毛笔,习惯性在名字那一栏点了个点,他马上改笔,将“无名”写了上去,随后又按了手印。 “客官你这名字?” 掌柜拿起契约,皱了皱眉。 “生来无名,唤我无名就行。” 掌柜没再追究,领着他往后台走去。 “每个月三十两银子,起早挑水,搬柴,从车上下食材,帮伙计起火。” 掌柜指了指后厨外的十个大水缸,又指了指后厨通向大院的门。 “柴火和食材每天早上都从大院旁的门运过来。” 上次夜进来翻的另外一边。 “晚上住哪里?” “可以住客房,也可以去大通铺,客房可以少收点钱,寻常客房收十五钱。” “成,把房费从银两里扣掉吧。” “那每个月就二十五两五十钱。” 这下吃饭的钱赶上住宿的钱了。 “就这样说好了,明天开始上工。” “行。” 夜往外走去,想收集一些必要的信息——比如说长青派。 他东转西转来到了南坊,坊市前还是站着守卫,拍卖行的高楼依然矗立在那里。 半个月前的意外确实只是小插曲,对东新镇来说是这样。 夜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客栈,上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钱丢了,筑基丹也丢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每个月去掉花销刚刚好够一粒筑基丹的价钱,还余下二两。” “这还得去掉其他东西的开销——总要买些道具什么的吧?” 日上杆头,夜昏沉地睡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未来 “听说体修还要淬体,找材料浸泡自身,或者寻找天材地宝吸收,否则强度跟寻常修仙的不是一个等级。” “散修还得有法宝,不然打架输人家一截。” “战斗修炼的丹药,突破的丹药,黄泉再生丹......” “寻一只通灵兽。” “拿些高阶的功法,现在手上就有个金印,还有一堆威力都不是很大的玩意,打同境界的都没什么大效果。” “得找个靠山,修仙讲的是势力和背景,我哪个道上的?” 夜躺在树下胡思乱想,觉得经济压力前所未有的巨大。 “早知道谢婉拿出那丹药的时候趁她不注意胡乱塞几颗吃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小一点的拍卖会或者交易会,然后是搞钱,刚刚想的以后再说! 不知不觉间,月上枝头。 夜向下坠落,下楼找吃的。 段掌柜依然在忙前忙后,但是一看见他,就急忙招呼:“今天就忙不过来了!无名,现在上工!” “哦,哦,好!我要干什么?” “把水缸挑满,然后把这包东西送去南坊,交给守卫,傍晚来了个车队,借水洗车了,要我说这水井......” 掌柜将布包放在柜台,絮絮叨叨地往后台走去。 夜赶忙跑到后厨,几乎全部伙计都在厨房帮忙,没人挑水,最后的水缸快见底了。 夜抄起门旁的担子,挂了足足六个水桶。 他正准备往水井方向跑去,突然原地停住,放下了担子。 他靠近水缸,掐起关于水的法诀。 最基础的水系法门,流水,凭空生成水,境界高了就能引来洪水巨浪。 夜将水灵气压出,化作真正的水流,开始填满水缸。 段掌柜瞄见摆在地上的担子,正准备出来催促,就看见面具男在水缸前摆着奇怪的手势,水缸之上凭空流水,已经灌满三个水缸了。 “诶哟,我可真是招来个好家伙。” 他便转身回去,期间有伙计出来取水,也是好奇了片刻。 夜压出了他所有的水灵气,灌了三缸半水。 他掐诀只是为了保持专注,最大化利用水灵气,实际上他不用掐诀也能使出这个外功。 随后他抄起地上的担子与水桶,往院子外的水井跑去。 夜不知道的是,段家小姐方才打开了点窗户,看了一会新来的伙计。 ...... “无名,借个火,柴没了先顶着,外面客人要!” 一位厨师高声呼喊,夜正在帮后厨端盘子。 他将菜品递给小二,转身走到已经燃尽的灶台——喷个火他还是会的。 师傅继续开始炒菜。 “修仙的果然不一样!” 夜没有嘴回答他。 一分钟后,菜品出锅,扛柴的伙计正好回来,除了煤柴行早上的定量配送,其他时间要去那边自己搬。 夜收了法门,端起盘子往外走去。 眼下他的水灵气恢复完毕,便又跑去水缸前施法。 “怎么感觉像是在尿尿......” 这个循环已经进行了数十次了,看来晚上的客栈确实是忙。 ...... 晚上十一点,客流几乎消失,客栈的前门也关上了。 夜洗漱完躺回床上,体质强于普通人的他稍显疲态,本来想下去吃点东西,没想到给老板逮住了。 休息的间隙他才吃上了点东西。 掌柜让他送的布包是他与长青派妥协的结果,交钱,人就没事。 夜马上坠入了道心境当中。 “这跟宗门里完全不一样,琐事缠身,还不得不去做,几乎没有时间修炼,可能这也是宗门弟子与散修实力差距较大的原因之一吧。” 夜又在树下考量着接下来要做什么,虽然他每天都要上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个威力大一点的外功,虽然他的控岩术在同龄人当中算比较出色的,但是架不住人家上来就大力出奇迹不给他直接干翻,现在他是散修了,遇上有宗门的人还真得让让。 特别是那些有家族的,那些更是重量级,什么地阶天阶内外功,什么强大通灵兽,什么奇怪的法宝,要将其他人用钱砸死才是真的。 在外功没有成体系之前,先祖们都是纯粹的灵气对撞,像什么极度压缩火灵气一瞬间喷出一片火海之类的,外功体系的出现让法术威力更大,消耗更低,更像是找到了激发的“公式”。 夜也不是不能效仿先祖,但是那样消耗巨大,而且控制不好容易自爆。 想到这,夜腾地站起来,面对无边的道心境,压缩起火灵气来。 体内的火灵气被他压缩成手指节大小,马上就要爆开。 他赶忙将它们引向嘴边,面具上靠嘴的部分喷出一股火流,往外奔涌,越来越宽,最后在三米处爆开,形成火团,继续往外扩散了两三米随后消散。 这个东西极其耗费火灵气,而且用了之后短时间关于火的外功都用不出来。 七八秒后,夜停止了喷火,嘴中咳出几个火星,像是铁匠击打烧红的铁器一般。 往后遇上好机会我就对着敌人...... 哦对了,话说“堕天无相极乐”还有用吗? “虽然有点不敢用就是了,有点怕谢婉找上门......怕什么!这就是靠山!” 夜向名字注入灵气,使用了通灵术。 黑色的潭水从草地中突兀地出现,极乐像昨天一样从潭水中爬了出来。 她看了看周围说道:“没事?没事你通什么灵?你这面具是?” “遇上点麻烦,掩人耳目用的,你为什么也戴着?” “这是终归放我出来的代价之一,现在我可以满地乱走不被抓回去,前提是面具不能摘下来。” “哦,哦,我知道,刑满释放对吧!” “倒也没这么......差不多。” “真的没事的话我走喽?” 夜思考了一下:“要说有事还真有,您能不能教我点威力大点的外功,不说毁天灭地,打打架总行吧?” 极乐想了想,露出了不易察觉的轻笑。 “你对那些特殊的功法怎么看?” 极乐走近了几步。 “就是那些练了会被推上诛仙台的功法。” “那个,我还想多活几年......” 夜想起了之前终归给他展示的滔天血海,有些后怕。 “你不好奇我用的什么功法吗?” “说实话,很好奇,我也没什么偏见,但是我没有不代表其他人没有。” 极乐一拍手,脸上笑意更浓了。 “那不就行了?管别人干什么。” “听好了,我先教你内功。” 夜有些疑惑,他已经学了那个金印的内功了。 “你运转金印的时候倒着练......” 夜试了一下,马上就有一种灵气滞涩的感觉,仿佛周身灵气都在自主散去。 “对了,就是这样,你已经入门了!” 夜停止了倒转运功,向极乐问道:“终归师姐知道你教我这个她不会说什么吗?” “她可不管你练什么东西,只有少数的几件事我和她的态度一致,其中一件就是功法只要能用就是好功法。” “那些活人祭天的也算?” 夜的心里有一些良知,但是不多。 “那种太极端了,搞多几次这大陆上都没人给我揍了。” “......” “这功法倒练有什么说法吗?” “有,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正着练的好处,倒着练类似。” “倒练没有境界限制,只要你活得够久造诣够高,练气就可以到第九层。” “它们的第一层都是这个金印,没什么好说的。” 夜划了两下金印,随后问道:“然后呢?” “第二层倒练的效果是你的身体修复能力会极大幅增加,而且大部分情况下遇到致命攻击之后不会死,至少会吊着口气,它有个名字,叫血魇不死身。” 极乐将剑唤出,反手将自己的脖子切开,一时间鲜血如注。 随后伤口就像拉链一样慢慢地合了上去。 “这是你现在练成了能达到的效果。” 这样看上去练到高层数好像脱了面具在谢婉眼前跳舞都死不了...... “肯定有副作用。” 这种好事不可能免费给。 “......我一般不叫副作用,而叫做代价,它的代价是灵气阻塞,难以使出寻常的功法,越到后面越明显,也就是说要是倒练了往后就基本跟‘正常人’无缘了。” “这是否有点......” “我认识个老朋友,捡到个上古密卷,上面记载着一门绝世功法,但是首页上写着要练此功,必先自宫。你猜猜他最后怎么样了?” “他功法大成了?”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我给她起了个称号叫一试之尊,现在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闭死关呢。哦对了,那个密卷最后写着实际上也可以不自宫。” “实际上想想当什么大魔头好像也不是不行......” “你看,对吧!” “你已经入门了!我现在给你基础的外功。” 极乐将一个书卷扔给了他,“一共有两门外功,第一门教你如何用血强化自己的武器,第二门教你如何在第一门强化的武器脱手的时候凭空弄出一把血刃。” 嚯,考虑的还挺周到...... “你如果还是下不了决心倒练内功,那这两还是不要练了,出血量有点大的。” “你人还怪好咧,提醒我两句......” 夜将体内内功运转方式倒转,咳了一声。 第三十五章 不死身 “那这第二层要练到什么时候?” 灵气滞涩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受,像是无来由地体内器官都大了一圈,互相挤压。 “依我看,十天,成了之后你自会有感觉,怎么样?学习无门槛,学了十天就有东西,真的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咳咳,就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极乐唰地沉进了黑潭之中,不见了踪影。 夜往下坠落,回到了现实,快早上了。 一醒来,他就发现手上抓着极乐给他的卷轴。 又要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了一周,客栈里的伙计变得多了,夜的工作也就没这么忙了。 他现在的工作仅仅是在没水的时候装装水,帮厨房的师傅们点第一把火。 工钱降了一些,现在每个月除去房费就剩二十两银子,当然这一周的工钱倒是先结了。 夜晚上也有时间出去晃晃,找他所谓的小交易会或者是拍卖会了。 当然这一周以来没有什么消息,毕竟要是能给他找到早被官家揪出来了,虽然官家对有没有合作的交易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南坊的铜雀楼收入是大头,那些小虫豸就让他们办吧。 夜本想找个机会跟段晓晴接触,碍于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只好作罢。 这不死身还没练成,夜就试了试这用血强化武器的外功,差点就给他弄到郎中那。 大概是倒练的缘故,他现在对体内灵气的掌控几乎为零,挑水也是手动来的,若不是还能喷点火,怕是后厨都没他事了。 没办法,这是副作用......是代价。 ...... 晚上七八点,夜躺回了床上,晚上不是他的工作时间,自然是下班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不死身修炼得卓有成效,手臂上自己划出来的伤痕就是实验出来的证明。 那鲜血强化也能使出来了,不过一天之内就只能用一次,至于血刃——出血量有点大,夜没敢试。 前几天终归抽空过来看看他,看见他学这个也没什么意见,倒是觉得有意思。 “我之前在古籍上读到一位古人,想来也是靠自残获得力量的,叫李什么的......” 她是这样说的。 夜在树下坐着,感受起自己的修为。 “嗯,练气后期快到三成了。” 突然之间,他喘不上气,全身的筋骨像是忽略关节一般每一段都向相反方向扭动,发出剧痛,夜在一瞬间昏了过去。 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他的意识还在,夜不停地眨眼,想看清些什么。 就在他觉得看清无望时,前方的黑暗中亮起了一片他客房大小的区域,正中间跪着一个身影。 终归......或者说极乐,跪在光中,三根粗大的攻城矛从她的身后穿过,插在了地面上,极乐的盔甲破损,嘴角与伤口流出的血铺满了地面。 “舞台”上的光影变幻,过了一个“昼夜”。 极乐突然睁眼,抓住攻城矛,将自己提起,随后一根一根将身上的矛拔了出来,捂着伤口往黑暗深处蹒跚走去。 “这能活?” 夜刚有这个念头,便离开了黑暗,回到了树下。 身上虚汗颇多,有些燥热。 “这是成了?” 夜马上下坠,回到现实,打开了窗户,准备来个头朝地降落。 “算了,身子着地。” 这间客房的窗外是那时他翻墙进院子的小巷,正常落地三楼对他来说毫无难度。 夜吞了口口水,反正没成也摔不死,最多躺半个月...... 他就这样直挺挺地跳了下去。 啪! 他很快听见了身体与大地接触的声音,但是出人意料地,痛感和从床上摔下来没什么区别。 夜跳了起来,转动着身子,感觉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释放神识,感觉起自己的器官——体内没有血流出来。 “成了?” 貌似比往常还耐打了...... 夜将剑抽出来,反手对着自己的肚子,手有点抖。 “算了,有点下不去手......” 夜又翻墙进了院子,正好撞上段掌柜和他的女儿,二人在树下的桌子喝茶。 三人六目面面相鄙,场景很是奇怪。 “......额,这,我方才睡觉的时候掉下来了,现在爬回去......” “这......先不说这些了,仙师来的正好,能否帮我一个忙。” 夜跳下墙头,顶着脸上的“无”走了上去。 “何事?掌柜尽管说就好。” “犬女不才,也与仙师一般入了仙途,若是她往后有什么疑惑,还请仙师不吝回答。” 哦——找老师啊......问题是我才练气,在这里装神弄鬼不太好吧。 “实话实说,我资历也不深,有些问题我可能没法回答。” “无妨,无妨,那小女就拜托您了。” 段掌柜突然用起了敬称,让夜有些受宠若惊。 “这样吧,我有个小条件,帮我个忙。” 夜抽出剑,将剑柄递了出去。 “对着这里,捅进去。” 夜指了指肚子。 “啊?这是为何?” 段掌柜活了五六十岁,让别人捅自己的还是第一次见。 “试试您的好闺女有没有修仙的觉悟,修仙总有一天要入世,避免不了见人,而这世上坏人居多。” “放心,死不了。” 夜说起一些现场编的鬼话,又有点担心这一剑真给他送走了。 段晓晴站起身来,接住了剑柄。 “既然前辈说了,那我就不留手了?” 我去,你来真的啊?谦让呢? 吹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夜张开双手,看着对方。 掌柜走开了一点,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毕竟他可是能凭空生水,还会喷火! 段晓晴运起功法,让金灵气于剑上附了一层薄薄的镀层,锐利程度恐怕上了个档次。 夜呼吸加快,吞了吞口水。 段晓晴两步上前,一剑刺出。 “嚯,哪学的轻身术......” 剑身刺入夜的身体,遇到了强大的阻滞,剑没有扎穿到后面。 段晓晴松开了手,剑身在夜的身上上下晃悠。 夜握住剑柄,大力往后推了一把,剑锋从他背后穿出。 痛感并不是很大,但是也让他有点站不住脚。 嘴角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倒流出血。 段家父女捂住了嘴,有些惊讶。 “要不我去叫郎中?” 段晓晴退后两步,想往镇上的医馆赶去。 “不用!” 夜拔出了剑,丢在了地上,看向衣服上的破洞,伤口在缓缓闭合。 “真成了......” “咳咳,往后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就好了。” “多谢仙师,真是好神通!” 段掌柜走近,眯着眼看向伤口,说话的功夫它已经完全闭上了。 “前辈真是厉害,这是什么功法?” 夜捡起剑,舀了勺水,将血迹冲干净。 “这不能说,我也没办法传给你。” “那没事了,如果有问题我会拜访前辈的。” 段晓晴说着,转身回到了屋子,掌柜则是往客栈走去,一时间只剩夜一人。 “把衣服戳穿了......” ...... “没想到你的天赋这么好,七天就练成了。” 极乐拍了拍夜的背。 “下一层呢?” “这个有点难,你得用你的不死身在绝境中复生,具体次数不一定。” “绝境?” “这你得自己理解,小了不算绝境,大了直接完蛋,你现在的不死身......” 极乐观察了他一会儿:“最大的承受程度大概是心脏往下的横斩,身子最好不要缺太多。” “断只手断只脚完全没问题,能长回来。” “不死身在这个世界上还算罕见,被打不过的敌人快打死了就马上装死,他们不补刀就有得活。” “复生的时候你的气息是断的,所以可以骗过绝大多数人。” 夜想了想,对极乐问道:“师姐有没有来钱的门路?最好是闲一些的,多少无所谓。” “上街乞讨,没有成本,闲得很。” “......” “路子我没有,都是终归给我钱。” “......” “赚钱的法子都写在官府的法典上呢,你要不去看看?” “蹲大牢还是免了......” “最近听说跟乾定城官家有一点联系的镖局都开始清理悬赏令上的人头,要不你过去加入?据我所知能打就就能进,有特异功能也行,你可以过去当顶头的。” “都开始清人头?” “半年前就开始了,要求从就地杀掉变成了尽量抓住罢了。” 夜记得东新镇的镖局就在官府附近,想来应该确实有点关系在里面。 “我记得可以去加入编外人员,毕竟真进镖局有点难。” “等等,我捋一捋,官家与镖局通气,抓人,然后镖局委托江湖上的人,他们叫编外。” “两层外包是吧?” 极乐挠了挠头,随即说道:“出事了就说是外包的,多省事!” “好像也是......” 极乐又拿出一个卷轴,向夜丢了过去。 “好啦,不死身成了,现在就差个打远的手段了。” 夜接过卷轴,打开来看了一眼,随后又很快收了起来。 “飞出去的血刃......什么玩意?” “练了就知道了,走了啊。” 极乐像之前一样落入潭水之中。 “这通灵,怎么不像别人的听话......” 月亮快落下了,夜也往现实中赶去。 第三十六章 外包人员 早晨,太阳刚露面,送食材与燃料的马车就已经到楼下了。 虽说伙计变多了,搬这些个东西还是挺麻烦的。 忙完了搬运,挑了几担子水,夜便向掌柜走去。 “掌柜,在下有些事,恐怕要离开半日,还请谅解。” “哦,尽管去。” 夜洗了洗手,两手一拍,就往镖局方向走去。 东新镇的早市十分热闹,新鲜的农产品、早餐占据了主要的商铺,可以看见许多妇人拉着或者背着小孩在其中穿梭,扒手们也伺机而动,一副热闹景象。 镖局那一块没什么生活设施,总的来说是冷清一些的。 官府隔着一条巷子就是镖局,数量不少的马车停在镖局外,早起的伙夫正在给马喂饲料。 除了护镖之外,这片大陆上的镖局还算是个赏金猎人组织,同时还涉及安保,可谓是业务较多。 大门旁有个小窗口,进去得拿号。 夜走到窗口旁,敲了敲窗台。 “办事还是找人?” 窗口后的办事没有因为他的面具而疑惑,走过镖的人了,啥没见过。 “办事,听说在招编外,过来看看。” “这风头虽然过了半年,现在还不晚,兄弟你可有财路了。” 办事将一张木头做的牌子递给他,对他说道:“往上边的地走。” 夜抓着牌子,在门口守卫眼前晃了晃,往办事大厅的左侧走去。 办事大厅被分成了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许多单间屏风。 夜走进了木牌上写的一号屏风,里面有一桌两椅,旁边还有一盏落地灯。 桌子上摆放着一些书卷,还有笔与墨水。 对面的家伙身着黑衣,脸上戴着面纱,只能看见一双疲惫的眼睛。 “这位朋友,可是要加入我们成为编外人员?” “正是,我想先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这年头修仙的多少有点优越感,经常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悬赏你知道吧?” 夜点了点头。 “官家解决不完,我们也帮着些,现在特殊时期,抓来了能从官府拿两份,杀掉的话就只有悬赏的那份了。” “拿上牌子就算编外人员了,完成了目标转交给镖局我们会预付报酬,你干出什么事都不算在我们头上,你们拿到了钱,我们省了事,双赢。” “平时也没有什么限制,有空去就成,找不到还可以来我们的探子这问问线索。” 夜点了点头,对这份工很满意,但是效率就不好说了。 “说了这么多,到我问问道友了,因为没点实力还真不能给你这牌子,至少得能自保吧,你说是不是?” “道友什么境界?有什么过人之处?” “境界不好说,过人之处倒是......” 夜突然拔出剑,瞄准衣服上的破洞,将自己捅了个对穿,他可不想再捅出两个洞。 对面的执事略略惊叹,将握住剑柄的手放了下来。 夜将剑拔了出来,收回了剑鞘,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 “......噢,道友真是好手段,最后一个问题,道友这面具?” “之前帮别人办事的时候招惹了些麻烦事,怕是不能摘下。” “那就难办了,道友这脸至少得给我看看。” 执事当然要确定一下眼前的家伙是不是悬赏令上的角色。 “好吧。” 夜握住了面具边缘,轻而易举地将它拿了下来。 执事面前出现了一张还算帅气的脸庞——如果不是他撑着程度不小的死鱼眼的话。 “......好,这是你的牌子,它没有什么大的权力,如果你想变成正式人员的话就多跟我们合作吧。” “悬赏相关的事情在出门右手边。” “谢过执事了。” 夜起身,往镖局处理悬赏的地方走去。 “就这么容易?连门槛都没有?” 处理悬赏的大厅比办事的地方大上许多,数不清的纸张层层排列在空中,围绕着大厅中间的人影。 黑衣人脸上贴着大张符纸,时不时用他背后多出来的六只手将悬赏拿下检查,或是在符纸飘动后化出新的悬赏,扔到空中。 夜一踏进大厅,所有纸张都从空中降下来,按某种标准排成了多重同心圆,留了一条通道直通中间。 “嚯,整这么帅啊?” 他放眼望去,靠里面的悬赏貌似都是些邪教教主,在逃元婴什么的,不是他能碰瓷的。 最靠近他的那一圈最大,凡人、练气期应有尽有,还夹着几张筑基期的。 按理来说他都练气后期了,随便拿一张都行,但是他还是仔细端详起来,初来乍到,先找软柿子捏! “你你你,就是你,断了条腿还抢钱?” 夜看到一张练气期强盗抢钱的悬赏,正准备拿下来,它就飞向了圆心,被那个人影吃了下去。 “嗯?” 夜又开始翻找起来,看到了个老熟人,长青派的大当家,秦时生,二十两银子。 “他怎么在上面?跟背后的老大闹翻了?” 夜将它拿了下来,右手凭空出现了一个手环,悬赏令飞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这么厉害? 夜将所剩无几的灵气注入,脑海里就出现了秦时生的脸,还有若有若无的方向感,指向太源山。 这玩意好像还能向镖局发信号,真是功能齐全。 “......你这不都可以定得到位置吗?为什么官家自己不去抓?” 夜转身,看到悬赏又飞向空中,浩如烟海。 “那没事了。” ...... 夜行走在小道上,往太源山走去。 秦时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上了悬赏令,现在跑到了太源山里边,不知道他有没有帮手。 夜突然心念一动,将手环往上拉了拉,要是人家识货知道是来抓他的就不好了。 “太急了,忘记去裁缝铺了,走路透风......” 夜很快来到半个月前他放走秦时生一行人马的地方,他居然来这里藏着? 拨开重叠的树丛,夜很快就来到了那个被爆炸符炸塌的藏身处,手环在隐隐颤动。 夜拾了块砖,轻声贴住墙壁,收敛神识,收集着信息。 “这是伤药,血倒是止住了,再养养就好了。” “......多谢。” 躲在墙背后的夜一惊,有帮手! 不过这帮手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段......段晓晴?” 这才半个月已经这么狗血了? 可惜,遇上别人可能还会放他一条生路,但是接悬赏的是夜,一个兜里没剩多少钱的家伙! “先等她离开......” 夜在墙外耐心地等待,而这个等待只持续了两分钟。 “我先走了,好好呆在这里别乱跑,等会别又给镖客抓到了。” “嗯。”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少女收治落魄大侠呢。 脚步声渐行渐远,敌意越来越浓。 “没办法,世道如此,任何邪恶终将绳之以法!” 夜突然跳出,手中的砖块直飞靠在断梁下的秦时生。 秦时生先前就听到了些踩碎石的声响,此刻也是反应过来,侧头一躲,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道友何意?” 秦时生明知故问,只是为了拖延些许时间。 “看你在这荒郊野岭太辛苦了,送你去镖局喝茶!” 夜两步上前,剑出,破风之声相随,与之而来的还有鲜红的杀意! 夜先前没练成不死身的时候在镇子里试过,鲜血强化的剑刃能轻易切开铁锭,如果对方没接住,少说断条手! 秦时生双手抱胸,凝出金盾,双腿发力,打算吃下这一击。 噔! 剑盾对撞,秦时生被击飞了出去,飞洒的血滴碰到了他的双手,切开了几道极浅的口子。 “选一个,是乖乖被我绑着送去镖局还是我拖着你的尸体去?或者是吃了这颗迷药?” 秦时生靠在墙边,腹部的伤口重新迸出血来,嘴角也是挂上了些许鲜红。 “就为了二十两银子?咳咳,道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死到临头还嘴硬,揍的就是你!” 夜上前,叩了一下他的下巴,往张开的嘴里灌入迷药,随后一合,将他的头上仰,让秦时生连药带血吞了下去。 后者还想伸手反抗,却没了气力,昏倒过去。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这药就白买了......” 夜将药瓶扔掉,用绳子将秦时生绑起来,准备离开。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现在就发生了,段晓晴手中拿着对符的其中一枚,回到了藏身处,看见昨天刚拜的老师准备将秦时生带走。 “啊?您这是?” “通缉犯,办事拿钱。” 夜放下秦时生,往前靠了两步。 “你想包庇犯人?这可是重罪,不是你爹能帮你的。” “还是说你觉得你能绕过我救下这家伙?” 夜虚张声势,毕竟区区一个练气前期的修士,在他面前可没有威慑力。 “啊等等,她要是还藏着起爆符怎么办......” “还请前辈放他一马......” 像许多家喻户晓的故事一样,眼前的少女并没有松口。 “你脑子没问题吧?半......” 按理来说他这个“外来人”应该不知道半个月前的事才对。 “......想都别想,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段晓晴依然拦在前面:“不过是二十两,我给你便是,还请前辈放过他。” “哦,这好像也是个好办法。” 夜笑了笑,拔出了剑。 第三十七章 如果有许多钱 “你说的很对,但是我为什么不拿了钱再交给镖局呢?三份钱呢。” 血红爬上了剑身,夜并不打算松口,这家伙能抵他一个月工钱,更何况他占理,凭什么放手? “俗话说得好,做人确实要留一线,但是有些家伙是没有日后好相见的必要的。识相点,这就是散修这辈子要经历的一部分。” “他是你谁啊?这样护着他?成年了要找倒插门丈夫?” 段晓晴微微颤抖,愤怒溢于言表,手掌不自觉地攥紧。 “当然是救人性命......你可知道被送进镖局会怎么样吗?” 良久她终于憋出一句话。 “不知道,不感兴趣。” 夜运起轻身术,执剑向前,从力道上看是没有留手的。 练气修士之间的速度相差不大,夜作为老前辈还是更胜一筹,段晓晴刚想侧身闪避,夜就捕捉到了那唯一的时机,剑身往后摆,剑柄打在了段晓晴的手臂上。 后者退后几步,很是吃痛,捂着手臂,却一时没什么办法——寻常的法术对眼前的不死之身肯定没有效果。 “对喽,就这样一直后退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夜收起剑,往回走去。 段晓晴却是下定了决心,拿出了几张符。 “......我就站在他旁边,你能怎么办?” 夜转了转手上的手环,向镖局发了信号。 “要炸我得赶快,镖局的人马上就来。” 夜盘腿坐在秦时生的旁边,单手撑脸,歪头看向眼前犹豫不决的少女。 “哎哟,太帅啦,这就是高调!不过有钱人的战斗方式还真是奢侈,拿着这种危险的东西乱扔......” 夜心中狂喜,有种模仿成功的快感——至于模仿的谁...... “不过这下貌似就去不了客栈了......谁在乎?东新镇又不止他一家。” 夜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马蹄声。 眼前的少女终于还是收起了起爆符,叹了口气。 “确实,您说的十分有道理,我只是在无理取闹。” “错喽,只是因为你没有实力把我灭口罢了,道义可不能当饭吃。” “多谢前辈教导......我先告辞了。” 段晓晴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倒塌的房屋。 马蹄声越来越近,黑衣的镖客们驱马赶来,三人一组,由一位筑基期的修士领头。 他飞身下马,快步赶到夜面前: “道友可是需要帮助?” “嗯,方才需要,现在是不用了,这是目标,您看看。” 手环突然变作悬赏令,夜将它递了出去。 “我看看......” 领头靠近秦时生,仔细看了看颜面,跟来的随从拿来一面镜子,秦时生的脸照在上面没有变化,领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夜偷偷往镜子里露了一个小角,他的面具照在上面没有变化——是面具厉害还是这镜子不是这样用的? “道友是跟我们回镖局还是给我们地址?若是没有意外隔天就能将报酬送来。” “那就麻烦各位了,我跟你们回镖局。” 领头将昏迷的秦时生绑上马背,夜则是与其中一位镖客一同乘马,一行五人快马加鞭赶回东新镇。 “往后如果抓到人,往镖局后门走,自会有人接应。” 领头不知从哪里看出他刚入行,提了一嘴。 “多谢前辈提醒。” “随我来吧。” 众人从巷子走向镖局靠后的建筑,大抵是处理犯人的地方。 “在这里等着。” 众人抬着秦时生走进了后门。 不多久,一位镖客拿着袋子出来,递给了夜。 夜打开看了一眼,数额肯定大于二十两。 “多谢各位师傅了。” 夜转身离开,准备去回段家客栈看两眼——情况不对,他马上撤退。 段家客栈与往常一样,现在连中午都没到,客栈里还算清闲。 “哟,这么快就办完事了?” 掌柜见他走进大门,赶忙招呼道。 “嗯,这工可能不做了,掌柜另找人吧,不过可能还要住在这里。” “哦......房费还是十五钱,算是我替小女交的学费。” 掌柜拿出契约,在夜的面前揉成了团,走到后厨扔进了灶台里,看来他并不知道刚刚的事情。 “不打扰了。” 夜上楼,进入房间,将门关上,锁上了窗户。 他将袋子放在桌上,哗地将钱全倒了出来。 “十...二十...三十......” 整整四十两银子,加上他剩下的,手上有个五十三两银子。 “......可以去买筑基丹了?” 筑基丹差不多十三两一枚,显然是够了,只是这路子...... “没有熟人推荐,铜雀楼怕是进不去了,再说人家也不一定有筑基丹拍卖了。” 夜拿起了一枚银钱,轻轻地在桌面上叩动,想破了头都没想到有什么途径能让他进入所谓的圈子。 “总不能找师姐帮忙吧,这不成纯吃软饭的了?传出去给人笑话!” 也不是不行...... 思绪辗转之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估摸着是段晓晴,有点尴尬说实话...” 夜将银钱胡乱地塞了回去,将袋子丢到床下,往门口走去。 “哪位?” 夜拉开了门,门外正是刚和他打过照面的段晓晴。 “你来干啥?在这扔符纸小心给你爹客栈炸喽。” “特来向前辈讨教一些问题。” 夜收起了笑脸(虽然对方看不见),侧身让过,随后关上了门。 段晓晴在圆桌靠窗的位置坐定,等待夜落座。 夜一坐下,她就发问:“前辈是怎么睡觉从窗边掉下去的?” “这你就不懂了,其实我有别的目的,随便找个理由罢了。” “哦...我想问前辈,宗门里是怎么样修炼的?怎么提升实力?” “我丝毫不怀疑你成大事之后会回来打我一顿......你可以去太源宗看看,我记得他们不止招小孩子,你这样的散修也收,不过这门槛怕是......” “不瞒前辈,其实我今年年初才入仙途,门槛是指?” 夜想了想,记忆不是很深刻——他只记得半路入宗只看资质,非双灵根或者天灵根不收。 “半路入门要看资质,你是什么灵根?” “这...我倒是不知,只知道对植物有特殊的感知,一开始学的外功便是跟花木有关的。” 段晓晴伸手,手腕朝上。 “要不前辈帮我看看?我听其他人说都是这样测灵根的。” 那是抚世真人或者其他高阶修士......不然要借助水晶之类的玩意。 “前辈我感受不到灵气,帮不了你,要不你去太源宗碰碰运气,若是双灵根或者单灵根那连我这个老师都用不上了,直接上宗门修炼。” 因为这功法倒练的缘故,现在夜对灵气的感知甚至低于正常人,能使出五行功法完全靠猜——用这个外功用出来了就是有,用不出来就是没有。 “嗯,既然前辈这么说下午我便去看看。” “你对这些了解这么少,那些交易会你参加进去能干什么?” 夜打算以此契机问出相关的东西。 “前辈是如何得知......机缘巧合,我在里面也只能花点钱问里面的前辈。” “如若方便,可否将我带入?我有几件物品迟迟难以寻得。” “自是可以,那边的大家好像都是散修,没什么门槛,前提是你要知道......” “每天傍晚您看向铜雀楼,顶楼朝这一面的第三盏挂灯如果亮着,那天晚上在西坊德兴茶楼地下就会有,找小二要三包碎茶叶,他就会带你去,主持人是官家的,不怕被抓进去。” 德兴茶楼...... 夜暗暗记下,向段晓晴道谢:“多谢了。” “不叨扰前辈了,我要准备一下去太源宗的东西。” 段晓晴起身告辞,留夜一人在客房内。 夜的客房窗外向着东新镇东坊的入镇口,看不见南坊的铜雀楼。 闲来无事,夜将枕头旁三个卷轴之一抽出,赫然是昨晚极乐打算教他的“打远”的玩意。 卷轴打开,最左边的外功名字被涂掉了,紧接着就是功法书上常有的小人,分为四张。 第一张的小人没有任何动作,像是画上去凑数的或者是准备阶段之类的。第二张的小人手中红色涌出,有了雏形。第三张则是血液化作弧形,紧接着第四张血色的弧形飞出。 看着看着,他的肚子开始叫了起来——没吃早餐,加上打架的时候用了次外功,现在免不了有些饥饿。 夜粗浅地略了一边,收起卷轴,去楼下解决饱腹问题。 十来二十分钟,夜吃完了东西,又坐到了客房的桌子前,方才他吃东西的时候对这门外功有了些思路,现在准备去道心境试试——在里边只消耗神识。 他将手搭在三个卷轴上,往道心境沉去。 黑夜,无月,夜依旧回到了树下。 他马上按着卷轴上的方法,“实战”操练起来。 初学,凝出的血弧只有形态而没有威力,效果和往别人身上泼狗血差不多,只能起到恶心有洁癖的人或者糊对面脸上导致失明的效果。 夜又扔了几道血弧,效果一致,威力最大的那个只相当于往别人身上狠狠的泼,与其他的区别就只有“狠狠”,但是狠狠地泼水,有什么效果?总不能对着人家的嘴灌进去把别人灌死吧? “......还是问问极乐吧。” 夜艰难地唤起通灵之术,它需要灵气,更何况是召唤这么重量级的家伙。 极乐突然从树上掉下来,拍了拍虚幻的树叶。 “什么事?昨天给你的外功学会了?不是吧这么快?” “恰恰相反,为什么我使出的这玩意一点杀伤性都没有?” 夜当场凝结血弧,扔向极乐。 血弧飞至极乐身前半米停了下来,散开落到了草地上,消失不见。 “啊,怪我,没把内功倒转的要诀给你,只是帮你领进了门。” “记住哦,我教你的所有带血的功法,要领就是‘要杀人,先杀己’,简单来说就是你抱着怎样的决心攻击敌人,就要先用这样的决心攻击自己。实际上没这么严格的等价交换,但是还是要下定决心。” “若是想要让血弧伤人,就要用疼痛交换——当然了,刚刚不是说了不是严格的交换么,所以肯定是对面受伤比你重的。” 夜咋了咋舌,真的是正道功法千篇一律,邪道功法各辟蹊径。 “会不会用着用着别人没死我先死了?” “进攻无效太多次的话就会,这就涉及到战斗技巧的问题了,这我不会,我是一力降十会流派的。” 莽子......但人家有莽的实力。 夜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第三十八章 交易会 “去现实里练,不然效果不好。” 极乐照他的面门来了一拳,夜倒飞了出去。 一睁眼,夜就回到了现实,眼中是客房的天花板。 “啊?我怎么?我才是道心境的主人啊?” 看来之前是终归跟他客气了,不像极乐直接送他出来。 “要杀人,先杀己......” 夜打算出东新镇练,毕竟镇子里没地方练,而且人多眼杂,一个举报就能把他送进大牢。 夜靠近床边,直挺挺跳了下去,来了次硬着陆。 疼痛带来的颤抖与无名的愤怒让他有一点点快感,夜起身歪歪扭扭地晃了几步,随后才恢复正常,往镇子外走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看见有人跳下来的热心群众赶到,打算看看热闹,但是坠落的地方并没有人,人们便化鸟兽散。 ...... 太源山深处,竹林中的某个齐腰深水潭。 水潭旁搭了一间竹庐,竹庐前潭水的梅花桩上有一位瘦小的身影拿着把竹剑挥舞,潭水中心的亭子上有一张石桌,上面摆着一套茶具,茶壶在缓缓升起白气,散着白发的身影左手撑着脸,右手提着茶杯的边缘,侧头看着练剑的身影,正是终归。 茶具旁的棋局一边倒,而对手不知道去了哪里。 黑子缩在一旁,少数的出路都能被白子轻易卡住,犹如瓮中之鳖。 黑色的潭水在对面出现,极乐从中爬了出来,坐在座位上,盯着棋盘——黑子正是她的。 “忙啥呢?又是那小子?” “别吵!我马上就想出来了!” 极乐专注地盯着每一颗白子,殊不知百手的棋局早已结束,终归在看她笑话——想得越久,就说明越没脑子。 良久,极乐斟酌地开口:“噢,我好像输了。” “噢,对喔。” 终归笑笑,学着她的语气。 “......再来!我绝对赢!” 终归任她清空棋盘,眼光始终盯着舞剑的身影。 ...... 镇外,太源山外援树林。 夜在切身体会“先杀己”,手臂上的伤痕与扭曲的表情就是证据,看来略有成效。 面前碎开的石头与折断的树枝宣告着大程度上的成功,切面沾着些许鲜红,正是夜的血刃。 “除了有点痛......威力还蛮大,练气修士若是不认真防守我能轻易将他切开。” “就是公开用马上就被举报,学了厉害的功法还不能用,真是憋屈。” 夜甩了甩手,将血液甩下,现在的他对自身血液的掌控力很高,能让血液从身上滑落而不凝固,怎么看都像防止衣服过脏而衍生出来的功能。 手上的伤口因为甩动而发出痛感,夜反射性地想握住但又停下了动作,握上去会更痛。 没想到这个外功这么好练的夜心情愉悦,跳着步子向东新镇走去。 好像是有自残的决心就能练,论实用性好像这些个“魔道”、“邪道”功法更好练而且威力更大——不过相应地走火入魔的概率也大些,前提是心中的理念与这些功法相悖,如果本身就对正道没什么所谓(跟夜一样),那再魔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怪不得被封杀呢......正魔不两立啊——当一些代价极小、能有效打破实力断层的功法出现,就注定了它们会受到排挤,这是江湖运转的基本逻辑衍生出来的。 夜心中出现了些说出去会被抓起来喝茶的真相,大部分思考来自他的外门授业长老张清,这位老先生离开了皇宫便口无遮拦了,反正也没人知道,只要他的学生不举报他。 总之他现在在练气期也算个强者,没有厉害的功法或者通灵兽法宝啥的估摸着打不过他,这也是一种幸运啊。 夜想了想,越发高兴地向东新镇奔去。 另一边,太源宗山门,一位十六岁的女子撞上了巡视的弟子。 “道友请留步,可是有什么事情?” 巡视弟子手握住剑柄,语气温和。 “听说太源宗是修仙者的好去处,在下特来拜访,想要加入贵宗。” 段晓晴实话实说,有些担心。 巡视弟子听罢,握住剑的手松开,握住了口袋中的传音符。 不一会儿,一位结晶期的师兄踩着剑从宗门飞出,在二人旁边降落。 “这位道友可是要加入我们太源宗?” “正是。” “太源宗招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十岁的童子生,不论资质,但有考核。另一种是不看年龄,但只收资质在双灵根及以上的,这也是为了宗门实力考虑。” “明白。” 结晶期的师兄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菱形晶石:“握住,测试资质。” 段晓晴接住了晶石,观察起它的变化。 无色的晶石慢慢从中间膨胀出绿色的浅光,这光芒逐渐填满晶石,稍稍照亮了周围。 “呃......这是什么资质?” 段晓晴看不懂,向结晶期的前辈询问。 “喔,双灵根主木,恭喜道友,有资格加入我们太源宗了,请跟我来。” 这位师兄领着段晓晴往宗门走去,显然是要去找抚世真人。 小小的喜悦在段晓晴身上迸发,她的路途顿时变得更加光明了,能变得更强,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 同样的喜悦也出现在夜的身上,他看见铜雀楼顶层第三盏吊灯亮了起来。 夜拎上钱袋,马上下楼,往西坊跑去,希望能遇上筑基丹或者其他什么玩意。 晚市是东新镇一天热闹的高峰,温度没有这么高,大部分居民都完成了白日的工作而有时间出来闲逛。 东新镇四大坊市中东西坊居民较多,南坊则是商会帮派聚集地,而北边则是官府与其他办事机关,像是镖局啥的,大产业。 茶楼也算百姓们饭后的好去处,点上些许茶水,领着几位朋友谈天说地。德兴茶楼就是东新镇比较出名的茶楼,历史悠久,东新镇还没有到镇子这个规模的时候它就在了,只不过那时是个茶水摊。 “德兴茶楼”四字出现在了夜的视线中,主楼规模没有先前去的南坊铜雀楼大,砖瓦木栏,也称得上古色古香。 夜撩开门口的幕布,马上就有小二迎了上来:“客官来得不巧,一楼没有位置了,还请您赏脸二楼,这边请。” 夜便跟着小二从前台右边的楼梯上了楼,期间遇到一位挂着不知名牌子的客人,跟着另一位小二下楼,往前台的小门走去,想必就是参加交易会的人了——大概,谁知道地下从哪里走。 小二带着他走到了二楼空着的位置,便抽出纸笔:“客官要些什么?” 夜想了想段晓晴与他说的暗语,抬头看向小二:“三包碎茶叶。” “哦?客官是真要碎茶叶还是?” 夜指了指地板。 “请您跟我来,下次参加进门直接跟我们说就成。” 二人下楼,果真走进前台,进到了小门之中。 “往下走到底便是了,我只能领客官到这里,往下小的没权利进去。” 小二拨开了小门的幕布,退了出去。 夜转身,眼前是可供两人并肩行走的楼道,螺旋下行,两边镶嵌着散发柔和光线的晶石。 他迈开步子,往下走去,踩在台阶上没有传出任何声音,想来是什么特殊材料或是什么法宝。 行了半分钟,眼前是个宽大的空间,书架桌子装饰花瓶等物件陈列其中,还有不少凳子椅子分散,三十来位修仙者分布在其中,分成了几个小团体,当然也不乏孤身一人的家伙——而夜便准备成为孤身的一员。 空间的其中一面墙是一面巨大的木板,上面挂着大大小小的纸条,是参会者们的各类请求,官府委托没有的杀人放火都在上面。 木板的一侧角落放着一张古朴的椅子,椅子旁又有一扇小门,椅子上坐着一位戴着黄金面具的人,与夜一样,面具上没有孔。 察觉到夜的视线,面具上刻出来的眼睛往他这里瞄了一眼,又低下头。 “吓唬谁呢......” 夜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在一个花瓶后面落座。 过了五六分钟,当夜觉得有些困倦时,金面具男子站起身来,将小门拉开。 一具木人从门后走了上来,摇摇晃晃地挪到了木板前。 它身上的各类传动轴与齿轮相得益彰,让它能像正常人一般行走取物,虽然姿势有种被打断了腿的美。 “欢迎各位来到这次的交易会,和往常一样没来的就不等了,对新来的道友说一声,每周五召开,前提是灯亮着。” 木人发出声音,头跟着转动轴转了一圈,仿佛是在观察众人。 夜重振精神,稍稍坐直了一些。 “嗯,先自由交流吧,有需要的把纸条贴在上面,有能力完成的将纸条取下给他。” 木人指了指面具男,随后低下了头,仿佛失去了动力。 人群开始活跃起来,稀稀疏疏的声音不绝于耳,但还没到吵闹的地步,不时有人拿着纸条往上贴,但只有极少数被摘了下来,而摘下来的人与委托人会被面具男请到小门后面的密室商谈。 “金印草、向阳花各三车”、“求购储物法宝”、“差事聘人”、“灭口,六十两”...... 至于各类丹药、材料也是数不胜数,委托数目显然是比在场的人多很多的,不知道委托者还记不记得自己在这里挂了东西。 夜随意看了两眼,看见了四五张求购筑基丹的委托,这在所有委托当中占比算高的。 他心念一动,开始感受起房间内众人的境界。 第三十九章 奇怪的交易会 房间之内有近二十名练气修士,六七位筑基,一两位不知道是结晶还是金丹的家伙——夜对高境界修士的神识与灵气波动的程度不是很了解,加上他现在对灵气不敏感,所以基本上只能靠神识强度来判断,不过金丹期的修士不至于来这种低端聚会吧? 木人突然抬头,转身将一些年代久远的委托拿了下来,驱使火焰将它们烧掉,它自己却没有被点着。 委托霎时少了不少,数量是原来的五成。 夜看了看那几个求购筑基丹的,剩下两张——一张三十两求购,一张面谈。 上品的筑基丹成本价大概是十三两,因为铜雀楼拍卖基本都是照着成本价出的。 上品的难找,估摸着这里只有中品或者下品的筑基丹,除非某位炼丹大能突然想想来消磨时间或者清理物品。 筑基丹这东西不难炼制,难的是炼丹这玩意的入门成本——丹方、丹炉,这两样就可以消耗千两甚至万两银子,听说乾定城皇宫的丹炉拉出来卖能数十万两银子,几千万钱! 更别说材料了,主材料辅材料炉底各有讲究,也是个大花销,再加上学习成本,炼丹这玩意不是谁都能炼的——你怎么知道练习的时候不会把丹炉炸了? 但是一旦入门便是一本万利,躺着挣钱,所以大陆上的名门大家基本上都有自己的炼丹师傅与器材,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丹药便是他们产出的。 而丹药兜兜转转到了夜参加的这种聚会,中间商扣的东西就多了,价格会虚高很多,铜雀楼人家有资本压价来博取正面评价,这些底层的聚会可没有,再压价主事的都没饭吃了。 “一千三的筑基丹出价三千......拿不出高价还真拿不下来,是不是托啊?” 夜咋了咋舌,继续观望,手边也没停下,拿起花瓶旁的纸笔也写了个求购筑基丹,面谈。他走近木板将它贴了上去。 夜正打算好好看看剩下的委托,没想到马上就有人将他的纸张摘了下来。 “啊?” 面具男看了看纸张,用神识传音:“道友请跟我来。” 夜站起身,跟着面具男与拿下委托的人走进了小门后的密室。 二人坐下,面具男离开了密室,将门带上。面前的男人没有遮掩自己,看上去三四十岁,脸上皱纹初现,眉宇间透露出一种正气,再搭配上国字脸,好一个公正光明——正倒是挺正方形的。 “道友可是有筑基丹?” “正是,我想先看看二位面谈的价格。” 果然是想多赚的,有这个三十两压着,我不出点血好像拿不下来...... 夜手上的钱有五十三两四十钱,这下又要少大半了。 “先看看道友的筑基丹吧?什么品相?” 男人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只有一颗筑基丹。 “下品的,面具先生验过了,四十两,马上给你。” 夜睁大了眼:我去铜雀楼买三颗上品的花了九十两银子,折下来一颗三十两,你要我四十?铜雀楼家大业大也就算了你个散户,卖的还是下品,更别说只有一颗,哪家炼丹房一颗一颗卖? “下品?四十两?铜雀楼的上品筑基丹只要三十两呢。” 夜开始试探。 “今时不同往日,铜雀楼的筑基丹多久才遇见一次?更别说我拿到这玩意费了不少功夫。” 男人不打算松口,这让夜更笃定眼前的筑基丹是抢来的或者是偷来的。 “不少功夫?寻常的筑基丹成批出炉,哪有一颗一颗卖的?赃物?” 除了那些天价的丹药,筑基丹这种东西都是成批卖的,一颗效果可不够。 男人皱了皱眉,觉得遇上了行家。 “道友不会是想举报吧?” “没有,随便扯扯,没想到你真认了。” 鬼扯他可十分在行。 男人这回彻底皱上了眉,被耍了。 “三十两,不能再低了。道友仔细想想,是仙途重要还是这三十两银子重要?” “从别的地方抢的拿在手上可不干净啊,销赃你也得卖的比正常还低吧?哪个道上的?不懂规矩?卖这么高你还想销货啊?” 夜拿着张清跟他说的一些江湖规矩鬼扯,看看能不能唬住眼前的家伙。 销赃肯定是比正常价格低一些的,比我还没经验,虽然市场上流出来的筑基丹也没多便宜就是了。 男人的手开始摩挲盒子的边缘,呼吸轻了下来,像是在权衡利弊。 夜知道,他咋呼成功了,眼前的男人并不是什么老手。夜旋即开始神识探查,发现对方的神识并不高甚至比他还差一些,除去扮猪吃老虎的可能,对家可能练气不久或者根本就没什么见识。 “哪怎么让他抢到筑基丹的?” “二十两,就当交个朋友。” 男人终于开了口。 “不要,道友找其他人吧。” 夜先一步起身,将桌子上他的委托拿起,从小门出去,将它又贴了回去。 夜不敢收这东西,官家查案子时灵时不灵,有时候数十年都找不到,有时候却能赃物还没捂热就找到歹徒,这主要看有没有高境界修士插手——画符寻人、借物定位、请神上身......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会去掺和,他的背景可经不起敲打,更别说筑基丹这东西算是珍贵物件,重点关注就不好了。 现在还是敏感期,悬赏令上的家伙们都安分的很,出事了肯定棒打出头鸟。 夜又坐回了花瓶后,开始看起剩下的委托。 那个男人出来之后没有气馁,揭下了另一位写着面谈的纸张,与纸张的委托人进了密室。 不时有其他委托被揭下,但还是那句话,拿下来的比放上去的少。 良久,正当夜准备闭眼休息一下时,神识传音又出现了。 撞了狗运了? 夜跟着一位戴着兜帽的家伙又一次进了某个密室,从体态来看像一位女士。 二人落座,面具男将委托放在桌上,转身出门。 “道友可是要筑基丹?” 对方的声音轻灵,很是好听。 “正是。” 怎么谁上来都是这副说辞......声音怪好听的。 夜抬头,看见对方用某种黑色的布料遮住了双眼,看露出来的白净脸颊像是个岁数不大的主。 “二十两,看看品相吧。” 装饰华丽的木盒子被打开,里面躺着六颗筑基丹,看上去很好看,但是夜没有鉴定丹药的实力,所以他问道:“丹至何品?” “上品,如果有疑惑,道友可出去询问面具先生,买二送一。” “您搁这做慈善呢?上品不去铜雀楼卖来这卖?要不您去那家三十两收购的,肯定比找我赚钱。” 怎么遇到的人都奇奇怪怪的,刚刚是个强盗,现在来了个富家小姐做慈善来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便宜的也没有! “这是我练习丹方炼出来的,品相不错就拿出来卖喽,草药的成本都没有二十两,道友往后若是有丹方还请卖个人情给我。” 哦——搞了半天是交朋友来的,不对啊,我何德何能啊? “在下一介散修,没什么门路为您搞来丹方,受之有愧。” 有自己的丹炉,来者确实不善!确实不穷! 夜摸了摸钱袋子,索性将它拿到桌面上,将钱倒了出来:“顶多拿两颗,在下囊中确实羞涩。” “......道友也可以拿身上的血来偿。” 夜往后退了退,靠到了椅子的靠背。 她怎么知道不死身的?搞了半天要取我血,怕不是什么邪修! “哈哈哈哈道友可真是语出惊人,您开玩笑的对吧?” 对方只是嘴角挂笑。 我去,来真的? “这可不行,拿了我的血万一你要咒我怎么办?” 血与肉是许多诅咒功法的强大媒介。 “那好吧,我本来想只要这一小瓶的。” 眼前的少女(至少听起来像)拿出一个手指长的管子,摆在了筑基丹旁边。 夜看了看容器,又抬头:“她原来不知道我的不死身?要的量还挺小,搞半天是我太敏感了。” 少女将装着筑基丹的盒子慢慢拉回,似乎在考验眼前“无”面人的耐心。 就在她快将盒子拉到桌子的边缘时,夜啪的一下拍住了试管。 “可否告诉我拿这血干什么?” “......前几日寻到一个邪修的丹方,说是什么拿人精血可以炼得改善根骨的丹药,试试又不会怎么样。” 逆天改命啊......跟抚世真人走的不同路子,太源宗的抚世真人一直在寻找改变修仙者先天条件的方法,遗憾的是进展几乎为零。 “先不说这里面的邪修成分有多少,逆天改命这件事,怕不是违反天道......以及人道。” “你说的‘人’只是灵根好的那些吧?” “道友聪慧。” “废话少说,道友愿不愿意?” 少女将盒子关上,放在了腿上。 “你为什么不拿自己的......” 夜将剑抽出半截,划了自己的手,鲜血慢慢地流了出来,很快就装满了试管。 “能抵多少?” 夜将手放到桌下,伤口快速地愈合,只留下伤口边的血迹。 “再给我四十两,全都是你的。” 少女又将盒子拿出。 反正是不死身,豁出去了,还有这种午餐! 夜将试管递出,另一只手将桌子上散开的银钱分出四十两,推到了对面,随后又按住了盒子:“我拿走了?” “多谢道友!” 少女将试管收起,表情像是筑基丹不是什么稀罕物似的。 第四十章 入伙 夜赶忙将剩下的银两兜住,扫进了钱袋,随后又将盒子护在身边,将委托纸揉成了一团,塞进了口袋。 “道友有没有兴趣帮我做事?” 面具背后的夜眯了眯眼。我当镖局的外围还没当热呢,又来? “有,但不大,敢问你是哪家的?” “原属木呈宗丹坊,身居卑职。” 木呈宗是位于太源山东面的宗门,里面的修士大多修习木系功法,他们宗门炼丹是个好手,至于木呈宗的丹坊......他们只有一家丹坊,而且与木呈宗同名,倒不如说木呈宗一开始就是个丹药工坊。 “诶哟,您怎么有空来东新镇这镇子闲逛?贵坊缺人了?” 夜肃然起敬——那家丹坊只有极为出色的弟子才能进入,听说境界少说有结晶期。 “听清楚了,是帮‘我’做事。” “你?” 夜听说过,上流人家的女主人经常花钱养些白净小生供自己玩耍,此刻他已是冷汗直流。 终归和极乐、镖局,再加上她,三姓家奴!如果客栈的工没辞,四姓! “茶楼雇人都讲讲工钱呢,您打算?” “报酬管够。” 少女拍了拍胸膛,但是看样子够不够有待商榷。 “能说说干什么的不?” “杀人放火拿丹方。” “诶哟哟,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哈,祝前辈仙途顺风。” “我看道友不像是什么遵守道义的人啊——” “哈哈,您见笑了,我还想多活几年,这不,来买筑基丹......” 夜慢慢转身,又坐回了座位。 “报酬再详细一点,我确实是不在意道义什么的。” 看完夜的变脸,少女的笑意越发浓了,像是看了一场出色的戏剧,夜离他的戏子梦莫名其妙地近了一步。 “先说一声,我被木呈宗退宗了,现在是散修。” “哦这样啊......再见,后会有期!” 夜略略起身,又坐了回去。 “怎讲?” “炼违禁丹药。” “多大事,我还以为欺师灭祖呢,您什么境界?” “金丹期。” “我是没想到木呈宗会放走一位金丹修士的,我,加,入。” 夜一字一顿,脸上的“无”一顿就往前挪一点。 “境界不高架势蛮多,狂!我,很,喜,欢。” 少女也学着夜,一字一顿。 “怎么称呼?” “步连,走路的步,相接的连。你呢?” “在下无名,唤作无名。” 两人说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话,但是二人都听得懂。 “拿好了,这是传音符,有事情我会通知。” 少女将一枚传音符推出,夜马上收起,放进了口袋,新的传音符附进了夜一直用的那张,算是联系上了。 “我可以拒绝某些事情吗?” “当然。” “好,我先告辞了。” 二人同时起身,走出了密室。 夜坐回了花瓶后,等待着自由交流时间结束,而雇佣他的少女坐在了靠得十分近的另一个花瓶后,先前夜因为走神没注意到。 过了十来分钟,密室里的人全部出来后,木人抬起了脑袋:“自由交流时间结束,我们开始拍卖。” 它说完一顿一顿地走到了一旁,留下中间大片空地,而面具男站起身,走进了密室。 “第一件,筑基丹的其中一种丹方,起拍价一万钱,随意加价。” 面具男推着个小车,上面躺着一个卷轴。 上来就是除了坐在旁边的前辈之外感觉在场的家伙都用不上的东西,话说人家也没有买的必要。 在场的人依旧低声交流,只是没人叫价。 “流拍一次,流拍两次,流拍三次。” 木人话语平静,一旁的面具男将小车推了回去。 “第二件藏品,一份通灵兽的契约,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就当抽个奖,一千钱起拍,随意加价” 人群一下子炸开,聊天讨论的声音更大了,似乎有不少人都想撞撞狗运。 “一千五百!”、“一千六百!”、“一千七百!”...... 价格很快来到了三千钱,四千钱,五千钱,最后到了八千钱,交易会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夜没钱参加,乐得热闹,于是将椅子扒拉几下,挪到了步连旁边。 “前辈怎么不买来玩玩,八千钱想必前辈肯定拿得出来吧?” 步连侧了侧头:“里边是头猪,特长是能喷火,但是据我猜测这张契约之所以会流出来很大概率是这头猪喷火会把自己烤了。” “真的假的?” “假的,但是里面真的是头猪。” “还有,叫我步连就好,前辈这两个字听起来显老。” 夜眨了眨眼,“总得加个代词吧,什么小姐之类的,直喊名字有些......尴尬。” “嗯......叫我小姐?按着之前我还真算个小姐。” “怎么突然有种去大户人家当杂活的感觉。” “实际上也差不多。” 二人陷入莫名的安静,继续围观着场上的拍卖。 最后那头猪被九千钱拿下,夜快笑死了。 “最后一件,一张不知道真不真的藏宝图,十钱起拍。依然是随意加价。” 面具男推上来的小车上躺了一张烂纸,一看就没有买的欲望。 “二十钱——” 夜抬手,他知道肯定有好奇鬼,所以准备胡乱叫价。 “二十一钱。” 有人与他竞争,但是加的价极少。 “三十钱——” 夜故意拖长了声音。 “三十一钱。” 另一个声音加入了讨价还价。 夜闭上了嘴,开始清点口袋里的东西,准备等会走人。 最终这个藏宝图以五十三钱的价格被拿下,皆大欢喜。 “拍卖结束了,如果道友们还有什么请求现在开始可以挂到这里了,没有的话隔一分钟走一位。” 刷刷刷,小团体们率先出门,他们与守卫说了是一伙的,便一同离开了。 过了三四分钟,小团体全部走光了,剩下七八个散修。 步连拍了拍夜的背,二人一同离开,出了地下后,她领着夜走上了二楼,进了个小包厢。 夜刚坐下,屁股都没捂热,步连便开始问他一些事情。 “会些什么外功?练的什么内功?” “通通说不得,能告诉的只有我在很多危险情况下死不掉。” “看来是有高人指点,罢了,你这么说看来很多需要考虑你安全的情况都可以忽略了。” “只要不把我碎成片都能活,大概。” “内伤呢?像毒之类的东西。” “也许会死,也许不会。” 夜对不死身的了解不全面,问他他也不知道。 “这样啊......” 步连唤出一把翠绿色的剑,一剑扎进了夜的心扉。 夜低头看了一眼,象征性地咳了一口血,步连将剑拔出,盯着新雇的帮手。 伤口往对侧闭合,新生的皮肤白于其它部位,还沾着略显粉红的液体。 “你看,没死吧?” 只是这衣服上又多了个洞。 “哟,这么厉害,很多金丹的修士都办不到,至少我办不到这么厉害。” “小姐的意思是说也能死而复生?” “秘密。” 夜识相地收声,人家保命的底牌可不能随便说出来——知道了人家的死穴可是要灭口的。夜则是异类了,随便就把保命的东西说出来了。 “好了,现在马上就有个任务给你。” 夜将嘴边的茶放下,眯着眼。(虽然在别人看来面具一点变化都没有) “南坊前段时间请来了一位叫青烟的结晶期的丹师,他有许多简洁的丹方,能帮我省一些草药,去接触他。” “铜雀楼里出现的丹药大多出自他手,他手上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丹方,总之先去看看——时机好的话可以动手偷。” “我一个练气修士无门无派背后没......靠山,人家怎么可能接待我?” 步连拿出一枚象棋,将它翻上了正面,赫然是“士”——仅次于车与将帅。 “有这棋子为什么小姐自己不去?” “天下丹师都有小圈子,我很不巧在他的圈子里,炼违禁丹药的事情整个圈子都知道了,我现在属于是人见人嫌了。” “这样啊......” 夜按住棋子,将它挪进了自己的口袋。 “铜雀楼的拍卖会什么时候开一场?” 他在补充上次夜公公进大观园的疏漏情报。 “每个月月中,距离现在还早着。” 现在是九月六日,距离月中十五日还剩一个星期多一天。 “那位前辈有什么癖好或者习惯,实力如何?” “我了解的不多,他也像你一样喜欢带着个面具。他手里有一件令牌,能唤出兵家的虚影,还有不知名的通灵兽,如果你与他起了冲突,就给我发传音符,我来收拾他。” “癖好的话倒是不清楚,只知道他虽然卖丹药卖了许多钱,但是依然很抠,吃食住行都用的最简单的,在人家铜雀楼的顶级客房住着但是非铜雀楼提供食物时吃东西都吃白粥配咸菜。” 夜想了一想,随即问道:“结晶期的修士也快完全辟谷了,吃些白粥正常。” “嗯,一开始我也这么想,后来我发现他天天去菜市场用驱物术捡烂菜叶自己回去腌咸菜......” 功法还能这么用? “有点省吃俭用过头了......我会留意,有没有启动资金?我就拿着十两银子去铜雀楼啊?” 步连抿了抿嘴,叹了口气。 “拿回去,事情办得好就不用还回来。” 她将先前的四十两还给了夜,还多了六十两——总共五枚金元。 夜马上收了起来,只觉得抓在手上有些烫,与他大概半个月前拿到长青派的报酬差不多。 第四十一章 初期侦察 半个月前长青派的一百五十两银子还让他历历在目,不过这样的差事估摸着这辈子都见不到第二次,只能说人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夜现在身上有一百一十三两银子四十钱、传音符、三个卷轴、筑基丹、镖局的牌子和一把铁剑,其他东西都连着腰包被顺走了。 夜收好东西,起身向新雇主道别。 “期待你的好消息。” 步连并未起身,而是继续坐在包间内喝茶。 夜退出包间,下楼离开了德兴茶楼。 要接近青烟这种境界比他高圈子比他高级的修仙者还真不容易,要么用境界要么用钱砸,手上的一百一十两银子估摸着砸不动,早知道多要点了...... 夜在心中权衡着各项利弊,发现任务接早了。 丹师、抠门、结晶境、男的、有不明通灵兽、有法宝、住在铜雀楼高档客房帮他们做事,元素基本上被全部罗列了出来,但是夜发现不了突破点。 “公平交换肯定是不行了,偷的话......嘶——人家铜雀楼的守卫也不是吃白饭的。” 夜捏了捏手中的象棋,决定先靠近目标,具体来说就是开一间铜雀楼的客房,还要是高档的。 客房再贵也不会超过一百两吧? 趁着夜色,他往灯火通明的南坊走去。 铜雀楼晚上一般会营业到很晚,毕竟它除了拍卖这个大头实际上还有饭店酒楼与风月场所的职能。 夜行至铜雀楼,今日前门不见九幺迎客,而是两个不认识的女接待,也许是今天没有拍卖会的缘故。 二位接待也蛮有风情,夜不自觉地瞄了一眼。 稍微靠里面一点还站着两位白面小生,任务和两位接待一样,女性客人也要照顾到,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强。 夜将象棋递出,其中一位接待接到后眼睛明显睁大,往后招呼,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位身着比她们华丽的女人,头发盘起,青色的簪子装饰其中,手上的指套摩挲着右脸,妩媚的脸上带着略微的笑意,正是九幺。 “真是有缘啊......还说九幺今天休假呢,原来是只招待贵客啊。” “请跟我来,这位客官~” 九幺发出了招牌的音色,听着令人想入非非。 跟着她身后还能闻到一种奇妙的香水味,不愧是头牌。 正当夜准备开始神迷意乱时,九幺停了下来,指着眼前站着的八位侍女:“客官挑个喜欢的,往后来铜雀楼她就是您专属的侍女了。” 在一阵微妙的停顿之后。 “......还是说您有特殊需求?” 夜肯定是没有特殊需求的,于是开始仔细挑选起侍女来。 很快他就看到了上回跟着九幺一起站前台的那名少女,便指了指她——这也算熟人。 “雁儿,带这位客官上楼。” 黑发少女出列,走到了夜的身前,鞠了鞠躬:“客官请跟我来。” 二人行至二楼,进了个较大的包间。 “客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我就在外面等着。” 夜点了点头,雁儿便后退出去,带上了门。 就当夜在想要点什么服务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他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打探情报的,怎么搞得像过来享受的了......唉,两不误!” 夜拍了拍手,雁儿便走了进来:“客官有什么吩咐?” “帮我向前台开一间顶格的客房。” 夜丢出两枚金元,略微有些不舍。 “请稍后。” 雁儿收起金元,不到半分钟便转了回来:“这是您的令牌,想要回房休息吩咐我就好。” 雁儿又拿出了十两银子,看来顶格客房一天三十两——真是吓人。 “你收着吧。” “谢过客官,客房每日提供三餐,有什么需要的同我说,在客官外出的时候会有打扫,想要调整打扫时间或者有其他需求也可以与我说。” 少女除了语气较冷之外没有什么缺点,夜也不在意。 “走吧,带我去。” 本以为雁儿会带他从上来的楼梯离开,没想到却是方向一转从另一个方向的楼梯下去,它更宽,而且一般人貌似没权限走。 行至楼底,从一个小门出,二人往铜雀楼正方形分布的两边住宿区走去。 “专属侍女是往后来都是你招待吗?话说九幺是怎么看出我是第一次来的?” 夜向走在前面拉着他手的雁儿问道——怪害羞的。 “如果客官对我没有意见的话往后就是我来招待,在您持它来的时候象棋内如果是空白的,便是刚拿到这枚象棋还没认主,九幺大人会将相应的人像注入其间,催动灵气就可以看见。” 夜动了动所剩无几的灵气,一个模糊的人像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但还看得出来是他本人,戴着面具。 “你们招待包括侍寝么?” 夜不知道为什么问出这一句。 少女顿了一下,语气不变地回答道:“如果客官有需要,吩咐我就好。” 诶哟,还真有,不过铜雀楼嘛,正常。 很快夜就看到了住宿区单独分出来的一间院子,大门紧闭。 他拿着令牌晃了晃,门就往内打开,眼前用石板铺出一条通向主客房的路,路旁的花与草被修剪成整齐的样子,草坪正中有一颗挂着灯笼的树,一面不大的水池坐落在树旁,还带有桌椅,俨然是个不错的富家小院。 主客房的外部装饰与铜雀楼正楼一样,不说雕栏玉砌,华彩的木雕是有的。 进门,屏风、大地毯、华灯、花瓶、书架等装饰物一股脑冲进了夜的视野,令他应接不暇。 雁儿先一步走进,将各处的灯打开,客房内也算得上是金碧辉煌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您拍拍手就行。” 雁儿很快退了出去,走到了院子的门口。 “真的假的拍一下手......” 夜在客房里乱晃,这间客房中间是大客厅,左右两边是两间主卧,浴室与厕所独立在客房外面,从后门出去就能见到。 啪。 夜轻轻地拍了一下手。 夜侧耳听声,外面没传来任何脚步,但是下一秒轻声的步伐便传了过来,随后来者推开了门,正是雁儿。 “客官有何吩咐?” “住顶格客房的还有几位?” “今日除了您之外,只有一位,不过除了他是我楼请来的丹师之外其他不方便透露。” “哦,好,没事了。” 雁儿又退了出去。 夜将灯全部灭掉,随后从后门出去,一跳翻上后墙,落到了墙后的道路。 顶格的客房左右各五间,堪堪对上车士还有将帅的总数量。 客房外的道路夜晚也是挂上灯笼,但是能入住这里的大概夜视能力也不算差,面子工程总要做好的。 “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有没有守卫、铜雀楼有没有高阶修士神识覆盖、青烟住在哪里、接触是怎么接触。” 夜随意地在客房区域行走,像是个晚上出来散步的客人——实际上他还真是。 “没有守卫,那就难搞了,这里肯定有高阶修士镇场子。” 夜回头看向铜雀楼主楼顶层,只能看见顶层镂空的墙壁与悬挂的挂灯。 他已经走过三间客房了,都没有住人的痕迹,这最后一间——现在也关着灯,但是有一股混杂着许多草药的味道从这间客房传出,它的嫌疑很大。 夜在这间院子的侧墙跳起,看到了院子丹炉的顶层散气孔。 十有八九是了,平常的院子都不带丹炉...... “这位道友可是对炼丹有兴趣?” 一声突兀的问候从他背后响起,打断了夜的思考。 “远远望见丹炉,心想哪位丹师在此炼丹,特来讨教,想必就是青烟青道友吧?” 夜被吓了一跳,但是依然语气沉稳,开始鬼扯。 “哦?道友居然认识我?是哪个同好会的朋友?” 夜转身,看见了一位戴着上半面具露出嘴的人影,来者素袍着身,看上去很是朴素,细细的辫子绑在身后,有种穷游闲士的感觉。 “不敢当,鄙人对炼丹毫无造诣,但对炼丹这门学问很是好奇,但仅仅限于翻阅浅薄的丹书。” 青烟看见转过身来的人影也戴着面具,而且神识探查不出境界,语气也变得和缓了许多。 “不碍事,今日你我有缘,道友既然对炼丹感兴趣,我两一同探讨!来,请!” 青烟作辑,将来客往正门引去。 “这么容易?” 夜跟着青烟走到了门口,门前一位少女轻轻点头,将门打开。 院子布局与夜的一样,只不过另一半边的草地上摆着个高大的丹炉,一旁还有一筐筐各类草药,数量惊人。 “道友此次来是为了早些参加拍卖会吗?不然这镇子也没什么消遣。” 我看你捡菜叶挺消遣的...... “正是,顺便来和朋友会面。” 走在石板路上,二人开始攀谈。 很快两人就在客厅坐定,青烟摆出茶具,为夜倒上了一杯。 “还没问道友名字,我先正式地介绍一下自己吧,散修青烟,木呈宗丹坊荣誉弟子,现任铜雀楼丹师。” 嚯,也是木呈宗出来的。 “无名无姓,唤作无名,一介散修,无门无派。” “哦?散修修得如此高境界,道友也是十分厉害。” “哪里哪里,运气使然。” 两人大笑,各喝了口茶。 “道友对炼丹的了解有多少?” “说来惭愧,只知道五行相合,药性合适,再深就不懂了。” “实际上懂得这已经将炼丹的大部分内容学会了,再加上控温,就健全了。” “哈哈,主要是身上的钱财不支持我继续学啊。” 夜谦虚回答。 第四十二章 引贼入室 “这五行相生相克啊......” 青烟喋喋不休地说了两个时辰,现在已经快半夜两三点了。 夜有些头皮发麻,没想到他能就炼丹跟一个陌生人扯四个小时,期间夜上了四五次厕所,茶喝多了。 “......所以这温度是有大讲究的。” 青烟喝了口茶,正欲继续,夜马上抓住他闭嘴的间隙:“时辰不早,明日我还要与朋友会面,就先告辞了。” “哦,好,我送送你。” 青烟打算将他送到自己的客房。 “道友何时有空,我好登门拜访,继续探讨。” 夜抛出了时间问题。 “每日的晚饭时间以及之后我都有空,随时欢迎,其他时间要帮铜雀楼炼丹。” “好,有时间一定再次登门。” 青烟将他送至客房,转身离去。 雁儿对莫名其妙消失的客人见怪不怪,点了点头,将门打开。 夜进门,听见背后关门的声音。 他走进客房,往后门走去,忙了一天了,总要洗个澡,更别说沾了一身药尘...... 夜脱下衣服,摸到了衣服上其中一个洞,想起来要去找裁缝。 客房的浴室铺满了鹅卵石,一旁还有浴桶,可能用到的物品应有尽有,龙头装饰的水龙头缓缓流着热水,比太源宗的好上不少。 夜将浴桶放满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跳了进去。 ...... “这次的雇主还算正常......” 雁儿在门外待命,感慨起雇主来。 先前的雇主大多对她动手动脚,虽然还没到男女之事的地步,但还是让她不自在——正常人都会不自在。 十岁的时候被铜雀楼的人收养,培养成侍女,到今天已经有六年。 她也有练气后期的实力,大部分时刻能处理好问题,侍女们的听力十分出色,所以方才说的拍手她才有自信。 忽然她听见了细微的拍手声。 她马上往客房走去,但是客房无人,想必是在浴室了。 雁儿深吸一口气,往后门走去。 “客官有何吩咐?” 她停在了浴室门口。 “门外那个篮子,里边的衣服,上面有两个洞,缝好洗干净送过来。” 雁儿如释重负,拿着篮子转身离开。 ...... 夜躺在了床上,此时已经是半夜三点。 听了青烟一大堆东西之后夜的脑子混乱,很快就坠入了梦中,或者说道心境中。 夜有些昏沉地坐在树下,看向天上的残月。 散修的生活真的挺忙的,不像宗门里边一样,这出来还没一个月...... “唉,青烟跟我聊了这么多东西结果我是来偷他东西的。” 夜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还是练练功法吧。 夜在树下继续痛出心扉地使出招式。 “筑基丹拿到了,现在就是提升修为了,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修炼情况如何......” 体感时间摆弄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外功,夜打算真正睡去,就在这时,夕阳从地平线升起,骤然提升的亮度让夜睁大了眼睛。 “今日无事,过来看看我的大徒弟修炼得怎么样!” 终归依然是一副街溜子的样子,步伐随意地凑近。 “师姐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这才几天就别来无恙?” 终归看了看周围夜修炼外功的痕迹,点了点头:“看来你逆练更有天赋嘛,对了,你的小师妹现在好了不少,再过一阵子就能出来走动了,不过还是得先让她学会些功法先。” “那敢情好,对了,我最近在别人手下干活,目标是铜雀楼的丹师,名叫青烟,师姐认识吗?” 终归眯了眯眼,随后摇头:“不熟。” “铜雀楼请的丹师最少都筑基期,你过去搞得定么?” “估摸着搞不定,不过人家拉着我说了一晚炼丹,也算是潜入成功了。” “炼丹啊......这个我帮不了你,我的炼丹技术不敢恭维。” “不敢恭维......我还以为师姐自己炼丹的。” “术业有专攻嘛,我对炼丹一窍不通,连你都不如,不知道为什么。” 夜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像终归这样的终极大能应该会点才是。 “咳咳,师姐知道那种能监视一片地方物品的原理吗?我想试试在丹师的房间里装一个。” “留影镜那种?或者是其他东西?这种功能一般都是通灵兽来吧,造个物件多麻烦。” 终归想了想,又补充道:“这类东西一般都是用来监视重要人员的吧?还是说你的雇主给你的钱很多,够你找个厉害的炼器师造个这玩意?”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不行就换下个方法,雇主让我拿他的丹方,或者创造机会让她自己来拿,唉,答应得太早了。” “见你每次都反思,次次都犯错啊,吸取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不听教训是吧?” “额,还真是。” “话说师姐,聊了一晚上我有些愧疚了,人家找我聊天,我想偷人家丹方,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终归眯起眼,像看一个傻子。 “确实不道德,但是有些事正不正确是你自己判断的,既然选了就要做好接受它带来的结果,余下的不论,比如说你要一路杀上皇宫自己当皇帝,就要做好被打趴下当众问斩的准备。” 怎么感觉突出一个问心无愧啊。 “师姐有没有认识的炼器师?我觉得刚才的计划成功率非常高。” 夜将话题引了回去。 “你想将监视的功能装在什么东西上面?” 烂菜叶? “铜钱或者其他什么钱币上。” “那这样的炼器师有些难找,但是非常幸运,站在你眼前的师姐我恰好会一些。” “明早我会将东西放你桌子上。” “诶哟,谢谢谢谢,帮了大忙了。” 终归又喝了口酒,一个转身消失无踪。 “真是傍上大腿了,散修好像也没这么难过嘛。” ...... 早上九点,夜昏昏沉沉地醒来,伸了个懒腰。 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桌子上摆满了早餐,昨晚的衣服整齐地放在座位上,不得不说服务确实好。 洗漱完毕,夜开始对桌子上的食物风卷残云,铜雀楼的厨子有一手,大陆各地的早餐基本上都沾点,碍于胃袋大小,夜吃不完。 “可惜我就住一天......” 夜将浴袍脱下,将衣服换上,突然瞧见桌子的对面放着两枚金币,想必就是师姐造的小玩意了。 夜将金币拿起,仔细观察起它们的不同,二者的纹路除了细微的差别,其他地方一模一样。 当他准备将金币放进嘴里咬一口时,终归突然出现,坐在了其中一个座位上,单手端起赤血漠那边的早餐奶茶。 “呃,师姐早上好,就是这两枚?” “嗝,对,左手那枚是监视的,右手那枚注入灵气就能看见画面,不过你现在没多少灵气了吧?” “确实,虽然不死身很厉害,但是几乎所有外功都与我无关了。” “祝你任务成功,这些包子、饺子、肉排我都拿走了啊。” “尽管拿,我一个人吃不完,节约粮食嘛。” 桌上七成的食物都随着金光消失,吓了夜一跳,师姐胃口可真大。 左手上的金币纹路较为复杂,右手上的则是除了上面的人像换成了终归与平常金元没什么区别。 夜将终归金币收好,开始思考如何将监视器扔到青烟手上。 “就这样直挺挺丢到他院子里好像有些刻意,送礼的话又不太熟......总之先去看看。” 夜往青烟住的院子走去,看见侍女没在院子的门前站着,丹炉也没有动静,也就是说人不在,可以翻墙进去...... 他又转身看向铜雀楼顶楼,担心占了上风。 除非能将这玩意顺着散气孔丢进去,然后炸了人家炉,不过青烟应该会事前检查炉子吧? “真是越想越觉得罪孽深重。”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 夜翻身上墙,快速落地,马上就瞅着了一筐药材。 他心中有了主意,将金币用泥土“装饰”后把金币丢了进去,随后踩着丹炉跳出,跑回自己的院子,进到客房,将象棋拿上,收拾好东西,开门便走。 雁儿跟在雇主身后,不知道他急匆匆要去干什么。 “帮我将退房的事情办好,有急事。” 夜将令牌交给雁儿,穿过主楼,径直离开。 ...... 青烟完成了上午的采购与应酬,吃完饭后准备开炉炼丹。 “今日楼里要清韵丹、筑基丹散卖,还得为月中的拍卖炼黄泉再生......” 他将昨日丹炉里的药渣驱出,准备用驱物术将有金币的筐内草药取出,很快他就发现了异物。 “这是?” 一枚花纹奇怪的肮脏金币飞向他的手中,青烟用神识与灵气试探,他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于是就将表面的污秽驱除,收进了储物戒指内。 金币内置的运转方式启动,将青烟周身的一切景象传入了另一枚金币,如果现在有谁向另一枚金币催动灵气,就能像浮在他头上一般观看。 ...... 夜一路跑到了德兴茶楼,随便找了个座位,将手伸进兜里,握住金币,注入少量的灵气。 几幅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随后又因为灵气供应中断消失。 夜知道,事情成了。 他又抓住传音符,将所有灵气注入,向不知道在哪里的步连发去信号——以他现在的灵气量,只能让对方的传音符发出杂乱的声音而不能清晰成声。 第四十三章 逃离探查 夜除了相信步连能找到他之外一点办法没有,灵气枯竭导致他的传音符功能丢失大半。 早上的德兴茶楼也算是热闹,歇脚的伙夫商贩们大多来这里或者其他茶摊休息,此刻楼内人声鼎沸,汗味浓重。 “看来我得把你的境界评估提高了。” 步连从背后接近,坐到了他的对面。 “怎么说?找到了什么?” 夜将金币用拇指弹起,接住之后推到了步连身前:“注入灵气,但是我办事的时候是在铜雀楼高阶修士神识覆盖下干的,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揪出来。” “还有这个,小姐拿好。” 夜又将象棋还给了步连,这玩意现在像烫手的山芋。 步连皱了皱眉,拿起金币注入了灵气,随后眉头舒展。 “你是炼器师?还是你的朋友是?这种大小的监视器具,称得上巧夺天工......” “我朋友,准确来说是我的师姐。” “能否将她介绍给我?这样的炼器师跟皇宫里的那群一样,几百年出不了一个!” 夜眨了眨眼,“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尽管去问,不行也无所谓,对了,这是报酬。” 步连将一个手镯从手上取了下来,推给了夜。 “里边能放一个房间这么大的东西,但是那些碰到一起会出问题的东西最好不要扔进去,它没有隔断功能。” “报酬满意吗?” “与简洁丹方带来的收益比,算是九牛一毛吧?” “跟想得太多的人共事就是这样,不好忽悠,对,如果能有收益巨大的丹方,加钱。” 步连心情很是愉悦,自然舍得松口。 夜将手镯戴上,将灵气注入后将除了剑之外的东西全部扔了进去——还好开启关闭它不需要太多灵气。 “先告辞了,这个镇子我觉得不安全,等会铜雀楼的人找来就不好了。” 念头刚出,一股威压出现在了二人头顶,步连未受什么影响,但是夜开始呼吸困难,让他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不久之前被谢婉活活掐死。 夜抬头,步连早有准备,起身碰倒了桌子上的茶杯,抓住了夜的手臂,将一张符纸扔到空中,随后用火灵气点燃,嘴中念念有词:“上下八方,乾坤转移!” 符纸瞬间燃烧殆尽,散发出的威能将二人笼罩,转移到了不知名处。 一位腰上挂着铜雀楼牌子的修士在下一瞬进门,视线看向二人刚才就坐的位置,上前捏了捏地上的余灰,眉头紧皱,只觉得棘手。 燕灵是铜雀楼楼内独一档的金丹境护卫兼杀手,就在不久前他的神识捕捉到了住在高档客房的客人有奇怪的行为,因为他直接离开铜雀楼的行为特来探查,没想到被嫌疑人逃走,而这说明那个房客确实有问题! 燕灵马上离开茶楼,几个瞬身回到铜雀楼,在楼主房间迎上了正在聊天的二人——柳长青与青烟。 “有什么事?” 柳长青看到金丹境的燕灵眉头紧锁,恐怕有大事,便也重视起来。 “今天早上住在天字房的房客有问题,他于丹师的院子外鬼鬼祟祟,特去探查,但是他第一时间驱符离开,未能抓到,我想问丹师几个问题。” “请讲!” 青烟脑子里全是昨日与他论道的面具人。 “丹师是否有发现物品遗失?或是多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遗失倒是还未发现,要是论多了什么东西的话,今早在药材筐中发现一枚钱币。” 青烟将戒指中的金币拿出,给二人查看。 燕灵接过金币,像青烟之前一样试探,但是金币毫无反应,它除了纹路之外好像确实没有问题。 “楼主,您对这枚钱币有印象吗?” 柳长青从他的脑海中寻找起关于钱币的一切,但是一无所获。 “没有,兴许是盗印的,为丹师加派人手,你重点关注他。” “是,楼主。” 燕灵将金币还给了青烟:“一旦有任何异动,请丹师第一时间传音符联系。” “好。” 燕灵退出房间,又回到了铜雀楼顶楼,开始重点监视青烟的院子。 青烟将金币收起,继续与柳长青交谈。 ...... 太源山山脚。 夜从一阵眩晕睁眼,人已经到了一片树林里,而步连并没有在他旁边。 好险,若是再晚一点就要被当场抓包了,楼里果然有高阶修士坐镇。 完了,这下连东新镇都去不了了,怎么感觉我不是回不去什么地方就是在回不去什么地方的路上...... 一片金色的树叶忽然从他眼前飘落,随后步连就与它交换了位置,出现在了夜的身前。 “铜雀楼的家伙不会追到镇子上,不过往后就别在南坊附近晃悠,他肯定认得你的面具。” “呼,有点险,若不是在茶楼有一堆凡人不能施展,那家伙不是我的对手。” 步连抹了抹额头上不知道有没有的汗,又对夜说道:“如果有条件去乾定城住着比较好,那里人多资源多,晋升机会多。” “那里小姐也知道,查得严。” “所以啊,在那里找完所有东西就带着全部身家去其他城喽,比如说广陵城,” “之后再说,我现在手上就七十两银子,去乾定城不得几天上街当乞丐?我听说那里赶乞丐的。” 步连耸肩:“随你,有事我会联系。” 那片金色的叶子又飘回了夜的面前,而步连人已经消失不见。 夜慢慢往往东新镇走去,思考着之后要干什么。 “经过这一番操作,铜雀楼没得去,东新镇的机缘少了大半,德兴那边层次勉强够筑基。” “往后在东新镇小心行事。” “......要不买些干粮进太源山闭关?” 这好像也是个说法,免去了在东新镇撞到铜雀楼的人的困扰,还能尽快提升修为筑基——筑基丹都在他手上了! “对!就这样!” 夜加快了步伐。 ...... 花了差不多三四两银子,买了一堆味道不怎么样但是突出的就是存的久的食物,包括饼干、菜干、果干之类的玩意,还有几串腊肉,他还买了一件换洗的衣服。 夜买完东西还在面摊吃了一碗面,这才向太源山走去。 走在道上没多久,背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夜往道旁挪去,来者又像是什么朝廷的官。 “太尉出行!闲人避让!” 怎么谁来都要避让...... 一队亲卫携着马车奔过,不知道去向哪里。 ...... “你说若是夜兄还在......” “别说了,触景生情。” 钱天成与滚石让在万食堂享受着晚饭,滚石让时不时会说起夜,但是每次钱天成都不愿继续话题。 他们再过几个星期就练气后期大圆满了,马上就能筑基了。 这世道,一同修仙的同伴半途去世是很正常的事情,除了兄弟俩之外其他人也没有太大反应。 ...... 太源山某处的山洞中。 要说是山洞其实不算山洞,顶多是山崖凹进去的一小块地方,这就是夜修炼的地方。 虽说这里灵气的浓度没有太源宗内的聚灵阵高,也比东新镇这种人多的地方好上不少,这便是这半个月夜待的地方。 九月二十二日,夜吃下了最后一块肉干,只觉得这半个月折磨,上厕所老是不通畅——这与蔬菜摄入有关。 昨晚他在道心境内感受他自己的修为,居然到了练气后期六成的程度,窜了一大截!见了鬼! 好奇的夜用通灵印将极乐叫了过来,而后者的回答是:“这就是逆练的好处,起死回生就能增加修为!” 夜当然不信,要不然他现在马上去找茬被揍死。 “真的?” “真的,虽然你起死回生的时候还没练,但是它确实有这种功能,但是是‘起死回生’,不是小打小闹,要说起来实际上算终归将你未来的修为通过这个内功转嫁了过来,往后就没了。” “她用我现在的死运转将来的复活内功然后再将修为传回来?再来几次我脑子先烧了。” “大概是,毕竟她马上就要化神了,到时候她会用沉睡来抵抗侵蚀,连带着我也会被削弱,现在能帮后辈一点是一点。” “哇,我感动得快哭了。” “没心没肺,我喜欢!” 极乐说完便消失了。 估算了一下进度,今年年末或者新年的时候他就能筑基了,真是好事遇上好时间。 哪想到一个四灵根的家伙也能这么快筑基,不过那些双灵根或者单灵根的天才们应该快筑基后期了吧? 这半个月步连也没给他发委托,不知道是不是被铜雀楼抓到了。 她给的镯子倒是好用得很,只是不能像腰包一样分隔物品。 夜走到每日洗脸的小溪,粗略地弄好个人卫生,将新买的衣服脱下,换上了晾在一旁的黑衣,这大山里应该没有变态看他换衣服。 下一步夜打算去镇子里擂台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好好磨练战斗技巧,反正他打不死,只不过这种没有后顾之忧的战斗会不会让他懈怠就不知道了——因为不死的傲慢而接下自己承受不住的招数死去,像是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这么可笑。 将东西收进手镯,夜拿起略微生锈的铁剑,重新踏上前往东新镇的道路。 第四十四章 东新镇的擂台 东新镇的擂台夜先前有听说过,只不过因为筑基丹和其他的事情耽搁了,东新镇的擂台高手还是蛮多的,单单是练气的擂台就有各路高手玩出花来,时常会有练气修士越级打败筑基修士发生,含金量还是挺高的。 这些个擂台当然有赌注,台下的观众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赚钱机会。 夜当然能用不死身拿到每次的胜利,但是次数多了人家就不跟你耍了。 “半个月了铜雀楼这帮家伙怎么说都松懈了点吧?话说这好像算是在师姐朋友的场子上找乱子,忏悔!” 进行完完全没有悔意的忏悔,夜终于踏进了东新镇,往东坊走去,擂台就位于段家客栈不远处,这也是夜关注到它的原因之一。 擂台有两个,最高接受筑基修士上台,如果在这上面被练气修士打败脸面可就几乎没了。 此刻庄家还未开盘,上面只有数人来回切磋。 夜刚行至擂台旁,台上两名挥剑的修士便结束交锋,各自退下擂台,随后一名挂着太源宗弟子令牌的修士踩上了擂台,似乎是等待着对手,而只是看见这枚令牌,场上的许多散修便失了斗志。 “流金阁......和钱天成他们还是一个阁的,不上课过来斗技吗?还是说集体出来磨练?也没见到别的流金阁弟子啊?” 夜握紧了剑柄,轻笑一声,纵身跳进擂台中。 “不好好上课?我来教训你!” 也不知道猜的对不对,谁知道呢,赛前鼓舞气势是很重要的。 流金阁的弟子看到有位挑战者上台也是来了兴致,但是脸上戴的面具又让他有些谨慎——不会是压着境界来炸鱼的吧? 他在流金阁练气弟子中也算是中上流,此次前来也算是为阁内一月一次的小比热身,每个阁门的小比都不同,而流金阁的每月小比设在每个月最后一天,旨在考验弟子们的学习情况,还会给名次靠前的弟子奖励,为了防止奖励被弟子全部包揽,表现突出的弟子也有奖励,因此所有人都愿意拼上那么一拼。 即使光芒比不过那些天才,至少也要发点光出来。 刘毅用的是金系的法门,将金灵气化作‘势’,随后集中一点爆发,威力不可说不大,但是弱点是如果防守出现问题,‘势’就会消散,之前的一切就白费了,所以在蓄势的过程中使用这类流派的修士也会注重防守或者闪避。 “请赐教。” 刘毅十分客气,眼前的散修气息不是很强,算是和他同阶的修士,就是不知道那面具有没有遮蔽神识的作用。 “原来是太源宗的高人,请赐教!” 夜抽剑上前,两步就跨到了刘毅身前,锈蚀的铁剑传出破风之声,刘毅不甘示弱,迎剑格挡,二人挥剑,金铁交加。 夜横剑挥出,刘毅此刻出力格挡,不只是要挡住攻势,更是要震开对手,拉开距离,示意回合结束。 铛! 二人的手都受到了剑柄传来的震动,夜后退几步,幅度比对方大很多,看来他有些水准,眼前的对手在体态调整上比他厉害些。 夜屏气凝神,接下来是对方的进攻回合了,耗尽气势的他开始专注防守,想办法使出金印。 刘毅看眼前的对手步态比他变化幅度大,心中初步判断了对手的实力,但是自始至终夜都没有表现出灵气功法,还得试探! 刘毅使出轻身术,速度比防守时快了三分,旋身上前,积攒力量,这是比普通试探更强的攻击!他随后结束旋转,借着惯性举剑过头,左脚踏地,从上至下来了个竖劈,颇有开山之势! 因为旋身的缘故,这一招很容易看出端倪,失手后露出的破绽也很大,所以选择闪避还是硬接下来快速追击是一门对战斗技巧及敌我战力评估能力的考验。 时间突然变得缓慢,夜持剑上前,金印附于剑上,正正好好撞在了‘开山刀’的薄弱之处! 铛! 金印瞬间消失,格挡发出的清脆响声不像是这两把武器发出的声音,夜轻身后退,脚步轻轻地落地,而刘毅则是被冲击力打乱了阵势,胸口出现隐隐的痛感,大退了几步,右脚点地,转身卸力,稳住了身形。 “什么功法?居然?” 不容刘毅多想,夜已经是快步上前,开启他的进攻回合。 铛铛铛! 眼前的对手开始进攻,但是出人意料地只是用普通的斩击,暂时对刘毅造不成什么伤害。 “若是他现在使用些外功,我很难招架,但是他为什么......” 几轮进攻下来,方才受到反击的刘毅已经是调整好了状态,又是一剑将二人挑开,身上冒出了丝丝金色的灵气。 “反弹......若是我一直不出招,等到‘势’达到他无法格挡的地步,胜利便是囊中之物。” 夜只觉得对方有灵气渗出,却不立刻出招,已然是明白对方在蓄势,想给他来个大的! 尽管他的剑法与对方不相上下,但此刻依然要上前打断,他不一定能反应的过来——蓄势不止增加威力,还增加速度! “要不是不能用血......” 夜直剑刺出,连续戳刺,对手现在必不可能将他的剑向侧方挑开,那样动作太大,上肢的‘势’会散去,虽然能用‘势’强化防御,但是随后的攻击威力也会降低。 刘毅的闪避实力虽然不比夜精湛,但还是避开了七成攻击的主要锋芒,身上的破洞昭示着夜某些诡异的进攻角度,此刻有点点血丝渗出。 时间很快走过了半分钟,夜觉得寻常的修士已经放手出招了,便后跳几步,避其锋芒。 可刘毅不是这样想的,他打算将‘势’留在手上,留到能一击拿下筑基期修士的程度! 夜很快发现了他的意图,此刻也是没什么好办法,深呼一口气,将剑护在身前,凝视起对手。 “呼...呼......” 世界安静得有些诡异,夜只听见了自己呼吸与心跳,眼前的一切颜色都变浅,金色的灵气缠绕在对手偏黑白的身上,集中在上身。 周遭的一切都慢了几分。 “原来集中精神能更好地察觉对手......这道理谁都懂吧?!” 电光火石之间,刘毅一剑横斩,带着沉重的‘势’一同袭来!金色的灵气从他的上身凝聚到剑身,周遭的空气扭曲起来,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本该无法反应的致命一击变得可以预见,但这次夜发现不了出招的薄弱之处。 噔! 夜成功挡住了雷霆般的一击,但是许久没有保养的铁剑因为这力量巨大的打击崩裂,碎片向后飞出去,由于剑身破碎,金印的反击被迫中断,对拼的结果是夜退后数步,刘毅则是被反震,但是并未受到伤害。 夜踩到了破碎的剑身,脚底发出刺刺的声音,手里的剑少了许多重量,只剩剑柄。 “......是道友赢了。” 夜摆了摆手,无奈宣布,他打不下去了。 “此言差矣,若是道友的剑结实一些就是我败了。” 刘毅心气过人,没有按着夜的台阶下。 正当夜打算转身离开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若是天成上去对擂,有多少胜算?” 林舒雨与钱天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观众席上,私下的细语穿越杂音传到了他的耳边。 “不敢说,刘毅前辈功力在我之上,我上去可能只有三四成胜算。” “可惜那位道友剑断了......” 林舒雨略感失望,随后眼前一亮,从戒指中唤出一把由不知名矿物锻出的剑——她常用的剑是家族为她量身打造的地阶法宝,而这一把不带任何法力的则许久未用,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道友留步!” 夜只得转身,侧头望向坐在观众席的二人。 他走下擂台,往他们的位置走去。 “这位小姐找我有何贵干?” 林舒雨将剑往前递:“方才我看道友技艺精湛,想让他与你切磋,欸?道友这声音怎么像我一位朋友?” “朋友?” “嗯,若是不碍事道友能否将面具摘下?” 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好像也不打紧,但是难免会有疏漏......万一给谢婉以小概率的方式知道呢? “抱歉。” “但是切磋的话倒是可以。” 兴许是觉得练气修士死而复生太过离谱,林舒雨没有继续追问。 “道友接剑!” 夜接住了林舒雨抛出的剑,转身又跳到了擂台上,先前的刘毅也是退下,留钱天成与这位陌生人切磋。 “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又与钱老弟站在擂台上切磋了。” 夜感慨万分,打算使出血剑,对兄弟就得给他最好的! “请赐教!” 钱天成十分谦虚。 “请,赐,教。” 夜一字一顿,只是将林舒雨的剑别在腰间,从手镯里拿出仅剩的剑柄,压榨出鲜血,化出了一道红黑色的剑刃——至少它看上去没这么鲜红。 看台下观众没有很大的异常表现,夜这才正对对手。 痛打兄弟总是令人愉悦的! 第四十五章 散修高手 红黑色的剑刃不像寻常的双开刃剑,它像远古时期的横刀是直刃,但是又因为原剑带剑柄,长得不伦不类。 夜双手持刀,像是古王朝出征的士兵。 他这个家伙使剑不像常人,更像是拿刀,现在的剑刃正合他的意,就是剑柄有些短了,左手要部分搭在右手上。方才只是切磋,而现在得给兄弟猛料,所以夜换成了他熟悉的持刀。 “原来是用刀的?” 林舒雨在台下分析,眼前的面具人持刀手法很正宗,感觉刚才单手使剑像是放水。 夜唤起轻身术,将它运转到了极致,前进的过程中将刀尖朝后,为横斩做准备——这样很容易被对手看出,但是看出与真正反应是两码事。 借着冲劲与双手的力道,夜在钱天成进入攻击范围的一瞬便快速出刀,钱天成果不其然竖剑格挡,还用上了金系的法门强化防御,这一横斩被弹了回去。 但是夜的进攻怎么会这样结束?他借着回弹的势头双手上举,猛然落下! 嘭! 竖斩一击劈碎了钱天成开战前凝结的临时护罩与一直维持的护身气罩,逼得他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为了防止追击,钱天成受身的时候向四处散发金芒,此时像一个打滚的刺猬。 十字斩,基础好用的刀法,横斩快,竖斩狠。距离那些宗师还差得远,但是夜也算小成。 它的博弈点在于你不知道对手在横斩之后会不会追加竖斩。弱点也很容易抓住,竖斩慢,且此时手腕暴露角度大,可以击打手腕有效停止对手追击。 打碎了护体气罩等于胜利的天平往夜这边倾斜了三成。 若是钱天成方才没有挡住横斩那么接下来的竖斩会继承横斩的速度,只会更难防守。 正当夜上前之际,两把金色长枪破空而出,想要拖延他的进攻。 铛铛! 金印附于剑刃之上,夜快速弹开了两把金枪,正欲追击,钱天成已是踩着林家的身法,在不知觉间上前,身后还跟着一个金色的光圈。 钱天成的攻击都较为沉重,夜凭借自身的技巧与金印将开始的攻击尽数弹开,毫发无伤。 某个时刻之后,他背后的光圈在一次斩击之间突然射出一道金芒,夜反应不及,侧刀挡住钱天成的攻击后大力转身,可惜完全没有躲掉,左手手臂从手腕开始一直到关节处被割开了道口子。 由于灵气匮乏的缘故,夜没有灵气维持护身气罩。 先是风吹过的凉意,随后就是从下至上的痛感。 “妈的才缝的衣服!” 夜猛然甩出两道血刃,呈十字快速向前,本身随着血刃上前,左手略微脱手,只留右手握刃。 钱天成侧身躲过其中一道血刃,随后在完美的时机挡住了血刃。 “这样就有时间应付接下来的......嗯?” 方才被挡住的血刃溅落的红色血滴划过他的肩膀,留下了整齐的切口! 剧烈的疼痛令他一瞬间失神,而夜在此时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面具人在他身前以右脚为轴反向旋转自身,从右手边往上斜斩,随后快速调整,在左手边力道更大地向上斜斩,借着这股力气起跳,转身完成了最后一击横斩,踉跄落地。 钱天成胡乱挡住了第一击右上斜斩,被下一道左上斜斩弹飞了手中的剑,最后的横斩本来是死斗中终结的一击,但眼前的家伙却是刀柄向前猛撞,终止了横斩。 钱天成倒飞了出去,跌到了擂台边缘。 夜用左手撑地,稳住平衡,站起身来。 “从不知道哪来的书上学的玩意,真难用,差点狗啃泥!” 太源宗的藏经阁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个刀法就是其中之一,练至大成者出刀像高人使用轻功踩过江上的数艘船过江,招式连贯,防不胜防,可惜完整的招式有七段,夜只能用出三段,而且收尾就会失去平衡。 夜甩了甩手中的血刃,剑刃如水一般散开,落在地上不见了踪影。 “承让!” 钱天成在地上咳了两声,艰难地站起,方才剑柄撞在他的胸口上,令他有些气短。 “道友真是......好手段,咳咳。” 林舒雨上前将他扶下擂台,对眼前的这位神秘人刮目相看——上一场他可不是这样的。 “抱歉,下手重了些,你的剑。” 夜将剑递了回去,打算与往日的朋友们道别。 此刻擂台旁人变得多了起来,他们的腰间大多有流金阁的牌子,今天果然是流金阁大团建。 “道友技艺高深,可否赏脸与我一试?” 林舒雨觉得眼前的神秘人技艺高超,于她的战斗技巧一定有参考意义。 “自无不可。” 唉,又来越级对决,这次没有师姐她要是用出沧海剑诀我就完蛋了。 夜又转身走回擂台,林舒雨站在刚才钱天成站的位置,感觉不带点私情都是假的。 剑柄之上的剑刃又凝结而出,夜与方才一样持刀站立,呈戒备姿态。 刷刷刷,林舒雨的步伐比起钱天成这个半路入门的家伙厉害了不止一点,现在轮到夜仅凭反应接下首剑了。 剑上的水纹清晰,水龙未现身,运起的沧海剑诀应该不超过四层,但是境界的差距以及本身功法的威力还是让夜有些吃力,而对方显然不是全力! 铛铛! 清水与血液一同落下,沾湿了方才二人交手的地块,夜的血剑格挡之处脱落了些许部分,他马上就修补了上去。 “见了鬼了真的是......” 现在人家才是一力降十会! 夜心中有了初步的计策,他连续后退,手中快速挥出十数道黑红色的血刃向前,近身打不过就放远的! 半数血刃打在擂台边缘的防御法阵激出阵阵涟漪,林舒雨连续格挡,显然是招架不及,身中数刃,连退数步。血刃拍在她的护身气罩上发出丝丝蒸汽,显然没有将气罩打破。 夜呼吸变得急促,方才的连续攻击令他有些虚弱,而对方显然也是,现在还不是调整气息的时候! 夜大步向前,将剑护在身侧,想要使出十字斩击。 横斩迅速接近林舒雨,在场的观众不由吸了口气。 可是林舒雨反应迅速,从方才的连续攻击中脱身,竖剑格挡的同时将手中的剑意喷薄而出,逆着劈来的方向震开了夜的横斩! 林舒雨的剑现在位于她的右侧,夜的左侧,准备顺势还给剑已经脱手的夜一击横斩! 危急时刻,夜干脆完全放开剑柄,右手抓住林舒雨因为双手持剑暴露在正面的左手臂,左手借力,往她横斩的方向一拉,随后整个人往下一蹲,完美地躲过了由他偏转后的横斩! 夜接着往侧边一滚,途中抓起飞落的剑柄飞速成刃,起身抬手挡住了追来的斩击,随后借着冲击了后跳,转身卸力后又摆好了警戒架势。 “我的天,不是钱天成那小子能比的速度跟力道......” “这个人真厉害......除去那血刃,其余都是技巧来接敌......” 二人对峙,并未有更多的动作。 最后是夜松了手,将血刃散开:“是我输了,往后就比不过姑娘了。” 要不是我连战三场—— “承让了,论技巧我自认比不过道友,往后若是有机会我们白刃再比过。” 二人并肩下台,往钱天成的座位走去,场上的弟子跃跃欲试,开始与各路散修比拼,此时庄家入场,人群开始热闹起来。 “还未问过道友姓名。” 钱天成见夜准备离开,急忙问道。 “无名无姓,唤作无名。” “无名......” “道友可是在东新镇久留?方便的话留个传音符,日后好帮我教训这小子。” 夜晃了晃头,如果给了她就会发现加上了夜的传音符,闹鬼了不是? “三脚猫功夫而已,有缘再见吧。” 夜接下来打算找个铺子吃点东西,为下午的擂台准备——他没想到上来就这么高强度。 ...... “怎么看都像夜哥哥啊,声音像,战斗的风格也像,就是没有证据。” “确实,但是夜兄早就入土了,门里的长老都证明了。” “嗯,以后遇上了让他多跟你切磋,休息好了吗?准备好上擂没?” “这才多久......” ...... 夜在一个小摊子上买了把剪刀和一面镜子,坐在某个小巷里废弃的水缸上,将快遮住自己视线的头发剪掉,顺便修了修其他地方,至于技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下午继续去擂台,打打架赢赢钱—— 夜抠了抠刚缝好不久的衣袖,叹了口气。 “话说极乐给我的卷轴怎么不会像终归给的一样直接飞进身体里然后直接学会?” 夜将三个卷轴从手环里拿了出来,抓着一个往肚子捅,但是并没有发生什么令人高兴的现象。 “内功的第三层需要一次绝境中重生,也就是说要处在那种多一点就复原不了,少一点不叫绝境的程度......怎么看都危险的很啊。” 夜审视了一番自身大致的情况后,将东西放回手镯之中,临近中午,他打算先去吃点东西。 “叉烧面......” 夜走进一家面馆,在二楼靠窗位置落座,看着墙上的菜单出神。 窗外街对面,一个人影窜了出来,踩着屋顶往前跑去,而又有六人追着先前的人影,他们挂着镖局的牌子,俨然是来抓悬赏目标的。 第四十六章 秘境与土匪 “好像真如镖局的管事说的一样欸,不知死活的出头鸟会被重点照顾。” 六追一,什么待遇...... “小二,一碗云吞面,加多半打云吞。” “好咧。” 小二低头往本子上写了些东西,随后下楼交给后厨。 不多久,一碗热腾腾的面就端了上来,刚才进行追逐战的七人好像只是插曲,吃饭才是真的正戏。 夜抽了双筷子,正准备夹起云吞尝鲜,眼前光线暗了几分,对面多了个人!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穿着黑袍戴着兜帽的极乐,至于怎么分辨的——看瞳孔颜色深浅。 “哇,这么巧啊,您也来吃面?” “很明显不是,终归觉得你的外功修炼得差不多了,催了一早上让我过来教你新的,把那三个卷轴给我。” 极乐将兜帽摘了下来。 夜将筷子摆在碗上,将三个卷轴拿出,递给了极乐。 哪想到极乐接都没接手就驱动红黑色的火焰将它们烧了个干净。 “嗯?” “终归提醒我这上边有我们的气息,容易惹祸上身,往后我就口授吧。” “打近的打远的都有了,再教你啥呢......” 极乐自顾自地思考起来,夜趁机开始吃东西。 就当夜吃到第六个云吞时,极乐开口了:“我想到了,这个阶段就这个合适。” “啥啊?” “我先前教你的只能算是这个流派的普通攻击,有没有感觉这几样都不算那种绝技?” “有啊,今天早上就因为这个败了。” 虽说是跨境界对拼,但是血刃与近身搏斗始终不是办法,瞬间的爆发威力太小,而很多时候就需要一个威力大点的绝技或者神通了。 外功分为绝技与神通,前者威力较小,算是灵气运用的技能,后者则威力巨大或者效果诡异,是大招,短时间内只能使出一次,但也不一定。 “那你记好喽,这招叫环刃。” 极乐稍稍起身,将食指与中指抵在夜的面具上,一刹那一堆知识就涌入了他的大脑。 “呃呃呃,这......什么东西?” 运转方式成为了他的“习惯”,让夜不回想也能开始修炼这门外功。 夜前一秒还在桌子前,下一秒就来到了一处平原,正是黄昏时分。 他站在一处凸起的山丘上,习惯性往下看去,一片狼藉! 倒下的士兵,断成两截的战马,燃烧的战车,插在地上的兵器......这是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战场。 喊叫声打断了夜的观察,稍远的地方,一圈修仙者围着什么东西,准备收缩包围圈击杀圈内的目标,夜定睛一看,正中间的不正是极乐吗? 就当武器即将碰到极乐时,她的身旁突然出现一道黑红色的刀光,横扫一圈,将所有人斩成了两截!刀光的残影甚至还漂浮在极乐的身侧!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夜面前又只剩一碗云吞面,但是极乐已经趁他不注意把云吞挑走了,现在人不见了!沾满汤汁的另一副筷子摆在碗旁。 夜紧握筷子,很快又松手,搅拌起剩下的面来。 转到第三圈筷子上卷了不少面,夜准备开始享用了。 “无名小老弟!这么巧啊!” 步连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夜马上将嘴边的面条咽了下去。 “巧啥啊巧......” “当你看到我的时候就说明有活干了,对了,上回的事干得不错,这个拿着。” 步连拿出一个吊坠,挂着的装饰是一个小小的八卦阵图。 “只需要一点点灵气就能激发它,它会把你送到它认为安全的地方,缺点是它是个吊坠却不能挂在脖子上,而且它认为‘安全’的地方可能不是很安全。” 怎么看都像你在清理不要的东西啊。 “谢过小姐。” “说回正事,本来想联系你的,没想到直接遇到了。” “前几日乾定城四大家族的探子探到了个遗迹,据说里边有很多东西,最近这几天他们打算每个家族出几个人联合将遗迹清干净。” “小姐的意思是我们过去捡剩饭?” “......我们过去掀桌子。” 步连顿了顿,继续说道:“每个家族都由一位金丹期的长老牵头,领几个小辈历练,正是我们浑水摸鱼...搅出浑水的好机会。” “先不说人家四个打你一个,这十来二十个‘小辈’您打算让我解决吗?” “虽然这一趟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四大家族的人肯定是保护后辈优先,到时候我追着练气筑基结晶的揍......更别说还有其他散修。” “然后我对着什么宝物之类的玩意大拿特拿?” “差不多,到时候听我传音符指挥。” 夜拿出了自己的传音符,当面向步连发了一段话,但是她那边只能收到完全听不出信息的杂音。 “我由于一些原因传音符只能进不能出。” “哦......没关系,问题不是很大,你发出一段杂音表示肯定,两段算否定,用这两个交流就行。” 夜给她发了一段杂音。 “这段时间你尽可能搜集一些战斗能用的东西,什么爆炸符、毒药都行,我们是过去抢东西,有可能还会杀人放火,不是去郊游。我们散修是这样的,要我说他们也太不地道了遇到遗迹恨不得自己吞了。” “明白,该下手我绝对不会手软,话说回来这种东西不是谁看到就是谁的?” 步连没有理他,继续说道:“这是四大家族参加人员的名单,内奸打探出来的,别给其他人看到,遇到追捕的就算是吃也给我销毁掉。” 步连拿出一张折叠了四五次的纸,又拿出两张爆炸符。 “拿着,遇上高境界的修士直接用,不要犹豫,还有这一百两银子。” 五枚金元跟着摆在了桌面上。 “时机到了我会通知你,到时候德兴茶楼二楼碰面。” 步连将一片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叶子扔到窗外,随后人与叶子互换位置,青色的叶子在对面座位左飘右坠,人已经不知道去到了哪里。 “下午去打擂,晚上看看茶楼有没有开交易会,然后我看看......” 夜摊开名单,用手遮住大半,一点一点看。 除了陈家与林家,乾定城内的大家族还有柳、李两家,前两者势强,后两者势弱,李家更是快分崩离析,族中仅剩两名金丹修士。 陈家——由金丹期的大长老陈振光带头,领着陈焕以及两位练气后辈。 林家——由金丹期的二长老林锦堂带头,领着三姐弟,实力恐怕是最高的。 柳家——由金丹期的大长老柳枫带头,领着一位练气,一位筑基。 李家——由金丹族长李子成带着三位练气期后辈。 前两家还有熟人,这最后一家真的算的上是皇城大家吗?族长带头? 四大家的后辈要么去太源宗,要么自己培训,以至于剩下的几人夜完全没有印象。 林家......三位筑基,难搞,还是熟人,虽然他们跟无名不熟就是了,尽量避开吧。 夜将名单三下五除二又折了起来,塞回手镯中,又将金元收好,财不外露! 现在正是中午,东新镇比较热闹的时候,街边的喧闹声大了不少。现在也是擂台那边较为热闹的时间段,不少人喜欢端着饭碗来看。 夜走到擂台旁,座位早已坐满,后排还绕了三层人。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不少拿着小本子与篮子的人穿梭其中,收取赌资,记录数量,能做到这种地步记忆力也是很厉害的。 台上两位练气修士蓄势待发,为自己的奖金奋斗,连胜了几场的擂主挂了彩,但是依然想要继续赢下去,而挑战者则是要将对方积攒的奖金全部占为己有。 为了激起挑战者的斗志,只要打败了擂主,就能将对方的奖金拿走,而擂主任何时候都能结束。 贪得越多,赚得越多,贪得越多,赚得越少。 门槛是一两银子,从三十钱开始,赢一场就加倍,也就是说想要回本至少赢两场,封顶五十两银子,也就是八场。 夜挤到前面,观看起二位的战斗。 出人意料的,战斗十秒钟就结束了,挑战者几剑就破了擂主的势头,让他的胜场全部白费。 现在的擂主奖金是五两银子十钱,他明显想继续赢下去。 夜往坐在擂台口边桌子后的工作人员丢了一两银子,登上擂台。 等所有下注记录完毕,一旁的鼓手大力敲了敲战鼓,宣告开始。 “下去休息吧,道友。” 夜放出狠话,将剑柄拿出,凝出黑色的剑刃——连点红色都不敢露了。 “废话少说,看剑!” 擂主疾步上前,速度与未开轻身术的夜一致,很快就来到了夜的身前。 铛铛! 很标准的试探攻击,被夜轻松地挡了回去,第二下格挡使的力气多过对手,将擂主弹了回去,露出了破绽。 可是对手马上驱动灵气,发出了一道冲击波,向四周散播,震开了周遭的异物——灰尘还有夜。 “可惜......” 夜刚想扔出几道血刃,突然想起来现在人多眼杂,保不齐有人给他举报了。 夜往前走了两步想继续攻击,突然踩到了粘稠的东西,抬脚一看,一层浅绿色的粘液占满了几乎整个擂台。 “什么玩意......” 眼前的对手没有再上前,而是横剑在前,灵气形成的护罩形成阵阵涟漪。 “毒?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夜往前走一步对手就往后退一步,双方距离一直没有变化,擂台半径二十米,对手离边缘还远着。 思考之际,夜仅剩不多的灵气开始不自觉地渗出体内。 第四十七章 出师不利 伊信知道,他的对策奏效了,眼前的敌人对木毒术抗性不高,已经开始排出灵气了。 木毒术是木系功法里较为基础但是又很强力的外功,毒抗性高,一点事情没有,抗性低,麻烦就大了。毒的效果千奇百怪,而伊信用的就是让对手消散灵气且速度越来越快的一种。 “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灵气储量太低而陷入疲劳或者晕眩......” “本来灵气就没剩多少,现在好了,全排干净了。” 夜很快察觉到了对手的招数,但是灵气排空的速度比他察觉速度还快。 麻烦的是这地板踩着不舒服...... 夜持剑向前,将剑纳在腰间,运起轻身术,快速接近对手,因为对方的闪避战术,二人的距离只以中等速度减少,但是夜很快就将对手逼到了擂台边缘。 “就是现在!” 伊信觉得对方灵气快要亏空,停止强化护罩,飞出几枚锐利的叶子,跟着‘暗器’上前,想要抓住对方眩晕的时机! 没想到夜的‘灵气储量’高于他的预期,在闪过飞叶后,夜横斩出手,撞飞了伊信,若不是地上这层液体,他现在已经飞出了擂台! “不对啊!他不是练气期的!” 在伊信赶忙站稳身体,横剑想要接下垫步上前的一字斩。 砰! 剑刃与护罩破碎的声音同时传出,伊信飞出了擂台,手上的剑有一道砍开的裂痕。 夜手中的剑完全碎开,又只剩个剑柄。 “练气期搞出来的玩意果然没有人家炼器师整出来的货厉害......不过好就好在这玩意免费。” 地上黑色的碎片飞回了剑柄,严丝合缝地组合回了剑刃,跟没碎过一样。 台下响起如山般的喊声,买赢的,买输的,一同呼喊。 夜身上的奖金来到了五两四十钱,打败擂主的那回合不作倍增。 擂台的内置法阵将台上的粘液清除,擂台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夜的身体又开始自动补充灵气了,不过补充的过程与消散的过程速度都很快。 欢呼声在继续,马上就有另一人走上台来,与夜对峙。 一位看上去一米九的大汉,夜马上就有了结束的念头,但是时机已过,别人已经上台了。 他没拿任何武器,头发束成辫子环绕在颈部,一身蛮肉很是吓人,圆下巴加上凶恶的眼神很有那种山贼打手的样子,来者是体修修士!在体修的造诣上夜这个半吊子绝对比不上他! “我的天,这才第二把......亏我还说自己是体修的,瞧瞧人家......”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台下的观众都不用想肯定买了这个大只佬,赔率估计高得可怕。 咚咚咚!战鼓又敲完了最后一下,眼前的壮汉整个人暴射而出,若是地面不结实,估计会出现踩裂大地的效果。 他的速度在我之上!完了! 夜往侧边横移,哪想壮汉十分灵敏,在越过夜之后迅速侧身摆手,给他来了个横击! 破风之声传来,夜举剑格挡,碎裂的声音接踵而至。除了剑柄那一截其他都被这一击打断了! 追击马上跟了上来,壮汉大步向前,抓住了夜的衣服,往前冲刺,随后起跳,重重地砸了下去。 咚! 血肉与地板接触的声音令人心悸。 壮汉起身,往擂台的另一边慢步走去,双手举过头顶欢呼,仿佛已经获得了胜利。 场上的观众本来顺着壮汉的意思欢呼,但是在某一刻突然安静了下来,同样停下来的还有医馆的伙计,被砸烂的面具人摇摇晃晃地起身,呕了一大口血在擂台上。 “你还是认输比较好,道友。” 壮汉察觉到了异常,转身与夜对视。 “咳咳.....还真是......我好像......没什么办法......” 夜说话断断续续,呼吸也时长时短,医馆的伙计不知该上不该上。 唰唰唰!七八道血刃飞出,最后两道打中了壮汉,击碎了他的护体气罩,将他的右臂削下来一大片肉来。 啪。 鲜肉落地的声音,很小。 壮汉吃痛,用手捂住大半伤口,而后者开始流血,短时间内以他的体魄也止不住。 “你......” 壮汉呲牙,却看见对手摇摇晃晃地跑来,手上的剑柄又装上了新的刃。 夜的受伤后的速度可以称得上是坐轮椅,壮汉依然很轻松地就跑出了他的近身......血刃却在这时袭来! 一道血刃切中了壮汉的脚趾,脚下的剧痛让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下,却又马上翻滚,以没有受伤的脚为支点站起,又站在了夜的身前。 “不愧是体修,寻常人吃了这两下痛得差不多动不了了......” 壮汉突然放开按住伤口的手,深呼一口气,忍着疼痛往前冲锋,速度竟不比未受伤时慢多少! 他的双臂冒出了白色的灵纹,这样的灵纹包住了他的伤口,看上去仿佛没有受伤,打出的双拳则亮起金色的灵气,攻势比方才更猛! 咚咚咚! 沉重的连击如狂风袭来,夜用来卸力的部位痛得发麻,但是他依然尽力挡着脸,防止被一拳打晕。 咚! 壮汉飞起一脚,白色的灵纹散开,伤口开始流血。 夜倒飞出去,左手无法动弹,右手还死死抓着剑柄——它在第一拳就断了。 壮汉捂住伤口,看向远处倒地的敌人,这一回总起不来了吧?练气修士再耐打现在都该去医馆躺个一个月了。 可惜眼前的家伙属于那种耐打的很的类型。 夜奋力侧躺,手臂撑住地面,坐在了地上,接着双手撑地,又站了起来。 场上两人都是残废状态,速度大大降低,而夜有远程手段,优势在谁不言而喻。 “哼......我认输。” 大汉举手示意,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下台,向医馆方向走去。 见大势已去,夜手中的剑刃碎开,消散无踪。 哒、哒、哒。 他能听见身体里骨头自己掰正复位的声音,而复位带来的疼痛不亚于刚才被壮汉抱起来往地上砸。 “嘶——” 周围的欢呼他听不太见,夜只知道有人赔了,有人暴富。 “下...咳...擂!” 夜在一瞬间清醒了一些,刚才好像用了血刃!虽然这些玩意碰到东西之后就会消失,但是出剑的时候大家伙可都是看见了的,如果根据有嫌疑就举报原则,那抓他的人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夜慢慢地走下擂台,从桌上拿走十两八十钱,随后从人群中挤出,往小巷跑去。 观众又发出了叫喊,看来他们不是很在意魔门不魔门,许久也没有官家过来。 ...... “又来啦?” 医馆前台后的老者抬头,推了推眼镜,看向挡住了绝大部分阳光的壮汉。 “这回把别人打成什么样了?” 壮汉不语。 “嗯?稀奇了,怎么是你被揍了一顿。” 壮汉躺在在医馆大堂旁的床位旁,呼吸加重。 “少去打擂,不然最后的下场就是跟我一样。” 老者拿了一篮子草药与布料,吩咐学徒端了盆热水,一瘸一拐走到了床头。 “伤成这样还不好好学护罩术?下次把你的头割下来可以直接去隔壁了!” 隔壁棺材店老板打了个喷嚏。 老者拿刀割开伤口,将血放了一些出来,随后把碾碎的草药敷上,用布包好。脚趾则是把放血步骤去掉,这样一来就算是处理好了。 “八十钱,自己放桌子上。” 壮汉全程一言不发。 ...... “磨练屁的技术,才第几场就来个大只佬,差点没把我打死。” 夜靠着墙,坐在一个废弃的木箱上,他时不时咳嗽,将咳出的血块吐到地上。 左手一阵剧痛,夜不自觉地往左边倒去,摔在了地上,比刚才轻松地起身之后他的左手恢复了知觉。 方才的跑动让他失去了移动能力,肾上腺素的消退让他没办法无视大部分疼痛,此刻站在木箱前又爬不上去,加上现在是正午,如炼狱般折磨。若是有人这时候经过这条小巷,会看见一个衣冠不整的人对墙傻站着,地上还有血。 夜无事可干,于是干脆在脑中回响不久之前极乐传给他的环刃,不知道是不是夜此时的状态影响,修习环刃有一种畅快的感觉,他马上悟出了一点点要领,随后兴奋地尝试,痛倒在了地上。 “嘶——” “要不顺便去买点到时候用得上的药之类的玩意?” 夜慢慢起身,以爬行的速度向医馆挪去。 “......回去之后将这几种磨碎泡水,换布盖上,一共二两银子。” 老者在打包草药给壮汉,正当他低头数钱时,看见了壮汉庞大身体后阳光照在门口的物件投出来的影子。 “客人中午好,可是要抓药?” 壮汉回头,不看不要紧,看到了来者后浑身颤了一下,随后又释然——再耐打不也是要来这? “抓药,哟,这么巧。” 那声“哟”是他有些小激动拉动内伤发出的声音。 “可是有药方?” 老者眯了眯眼,觉得兴许是壮汉的朋友。 “要些现成的丹药,具体的话可否摆出来给我看看?” 夜走上前,与壮汉一同站在台前,后者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哦,当然,这是单子,客人慢慢看,可是我看您内里紊乱,打真不要紧?” “我有些特殊,不要紧。” 老者便不管他,继续坐在后台的扶椅上看些草药书。 第四十八章 准备 “回春丹一瓶,还有这个什么粮草丹,两瓶。” “回春丹一瓶四十钱,粮草丹六十。客官你是要出远门?” 回春丹的价格比南坊那边便宜了十钱。 “算是,这是钱。” “回春丹一次别吃太多,吃多了副作用可大,往后再吃效果也会变小。” “明白了,谢过先生。” “慢走。” 夜将三瓶药收回手镯中,准备去段家客栈问问段晓晴她的起爆符哪买的,起爆符属于管制物品,市面上不好买。 穷则闪避穿插,富则火力覆盖,区区筑基修士,看我炸死你! 夜往稍南侧的段家客栈走去,不知道自上次建议她去太源宗之后情况怎么样了。 “不会真是个高资质的人才吧?” 正想着,夜就看到了客栈的招牌,便大步走去。 “这位客官,这不是无名嘛,最近干什么去了?” 店小二看见来客,自然地上去与熟人搭话。 “处理一些事情,现在回来找段小姐有事,请问段小姐现在人在哪里?” “您不知道?段小姐前些日子被太源宗看上,在山上修仙呢!平时也就写信与段掌柜联络。” 我的天,资质这么高? “哦,那可惜了,对了,住一晚多少钱来着?” “掌柜说了,只要是无名,只收十五!” 夜拿出一两五十钱,递给了小二。 “住个十天吧。” “好咧,我去给您拿牌子。” 小二跑到前台,拿出一个带有数字的牌子,上面串着钥匙。 “还是老房间,住着熟悉!” “多谢。” 夜上楼,又回到了半个月之前住过的房间。 “姑且等到傍晚看看茶楼的拍卖会开不开吧。” 夜抚摸着袖子开口的衣服,往公共洗漱间走去。 “住过铜雀楼的顶格客房后这落差感是真的大啊——” 夜将面具脱下,前后感觉根本没有变化,只是脱下来的一瞬间有空气瞬间回到脸上的感觉,也只是一瞬。 洗了个澡,将黑衣洗干净,戴上面具,夜穿着换洗的衣服,回到了房间。 他将衣服挂在窗前,随后躺到了床上,望着天花板。 劳累使他很快跌进了梦中。 天上无月,一片漆黑,甚至连星星都没有,但是位于树下的夜却能看清东西。 “原来白天这里是这样的......” 夜起身,幻化出剑柄,凝出血刃,专心感受起环刃的运转方法。 等到他觉得妥当,便让身体散出转瞬的疼痛,驱动环刃。 剑刃长的剑光快速环绕,斩出了一圈,看上去像他用刀抡了一圈。 可是夜知道,它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不像具体的刀刃,它在撞到别人的武器时除了接触面之外,其他部分会继续向前,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横向的全方位防御,环刃不论怎么样都会命中。 “你要不用剑运功看看?纯运功好像范围挺小的啊。” 终归坐在某个树丫上,两条腿晃晃悠悠,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 “师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夜抬头,看不清被树叶遮住的终归。 “刚来,过来看看,你每次进道心境我的神识就会跳一下。” 夜仔细回想当时传功的内容,找到了所谓的用剑运功。 他双手持剑,从右至左挥了肩宽的长度,剑刃碎开,延伸成四米的剑光,旋转一圈后又组回了剑柄上。 “喔......” “你这玩意应该叫刀吧?不过那些使刀的刀刃都是弯的,你这还是单开刃的横刀......” “看话本子看的,当时脑子里莫名其妙就用血刃术合出来了,改天我换个把手。” 夜又挥了几下,在树上留下了几道划痕。 “来都来了,我就教你几招吧。” 终归从树上跳了下来,从虚空中抽出一把竹剑。 “好,师姐看招!” 夜冲了上去,十字斩的横刃先出,结果先被打中了手臂,攻击便停了下来。 “额,没人告诉你你的十字斩还有那个什么飞蛾乱舞破绽很大吗?” 飞蛾乱舞...... “一个要点就是藏招,起势要藏,出招要快,威力要狠,后手要有。” “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先别琢磨了,你就练纵劈,就是你这十字斩的第二下,练到别人能看见你的架势却反应不到出刀的地步。” 夜被说得有些羞愧,接着便举刀作出架势,瞄准了单手持剑的终归。 噔。 刀刃撞在竹剑上的声音很沉闷,眼前的竹剑估计远不止“竹剑”这么简单。 “对喽,速度比我想象地快嘛。” 终归开始绕着夜做圆周运动,左手格挡夜的一字斩,右手拿酒葫芦喝酒。 不论终归怎样随性,甚至夜在抓住她闭眼喝酒的时机出刀,都无法突破竹剑的防守。 在又一次斩击无效后,夜悄然变化了些姿势,使刀落下时有一个角度,如果终归不挡的话就会斜着砍中她的脖子。 噔。 发出了与之前一样的声音。 “哟,继续。” 终归看都没看就挡下了这一变招。 虽然夜现在有三个方向的变招,但是他的速度与力道在终归眼里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残月悄然上升,稍微占领了一些空间,漫天繁星在它身后出现。 “怎么喝完了......我还以为还剩蛮多的,今天就先这样吧。” 在做出动作而没有液体从葫芦中流出后,终归停下了对练:“不知不觉就喝完啦。” “您这也没多少啊?” 眼前的葫芦确实没多大,看来是里面有乾坤。 “多得很呢,先走了,自己有空练练。” 太阳随着人影一同消失,繁星马上占满了另外一边,就像凭空出现的一双双睁开的眼睛。 晚上了? 夜返回现实,屋里已经暗了下来,他便催动不多的火灵气点起油灯——寻常百姓家用这个的多。 他赶忙下楼,走出客栈,望向南边的铜雀楼。 “一,二,三......” 第三盏灯亮着,今晚有交易会! 夜往东坊跑去,不忘在途中买两个烧饼。 不多久,他来到茶楼前,手中的烧饼也吃完了,他走进茶楼,小二迎面上来:“客官可是要喝茶?” “第三盏灯。” “哦,好,请随我来。” 夜跟着小二走进了前台后的小门,又顺着楼梯往楼下的空间走去。 房间内人还挺少,夜算是来得早的。他又坐回了之前的位置,用花瓶挡住脸......面具。 墙上的委托多了一些,不过都是新的,上次见到的委托有些还在。 “晚上好啊无名老弟,有路子没?” 步连在某个时间出现,坐到了夜的旁边。 “这不来这看看嘛,你知道的,那些危险的东西市面上买不到,而我现在又被铜雀楼盯着。” 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不过整体数量和他上次来差不多,见人来的差不多,坐在角落的那位金面具先生起身打开了小门,那具木偶又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站在了台上。 “人来的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不等了。” “先交流吧。” 木人说完垂下了脑袋。 场上热闹了起来,马上就有人上去拿下了委托。 “日子我打听到了,下周五,你还有一周。” 步连低声说道。 “还早,就看这一场能淘到什么东西了,对了,起爆符一般多少钱一张?” “寻常的二十两到三十两,算便宜,也算贵。” 段家小姐这么有钱? “那小姐有门路吗?” “有,但是他这些日子在避嫌,躲着官家呢。” “依小姐看,我该买些什么?思考了一下午我没有头绪,药和吃的倒是买了不少。” 步连抬头望向天花板,似乎在思考。趁着她思考,夜拿起纸笔唰唰写下委托,往上走去。 “提升战斗实力的物品,丹药法宝通灵契约功法书等不限” 夜刚回来,步连便开口:“换把武器,买通灵契约,符纸的话按需求来。” “您这说了等于没说。” “没办法,是这样的。” 马上就有人揭下了夜的委托,金面具将两人引进单独的空间。 眼前是一位男子,身高与夜差不多。 “功法书,人阶上外功登云步,一开始能配合轻身术在空中踏一步,后面可以多跳几次。七千钱。” 通常来说凡阶的功法要价在一千钱以下,人阶的则是一万钱以下,地阶则是十万百万上下浮动,天阶则是百万之上不封顶。上中下三个小等级以及功法效果会左右价格。但是实际销售可能会溢价不少,物以稀为贵。常见的凡阶与人阶功法价格可能会跌到一百钱以下。 “有意思,六千怎么样?” “行。” 很爽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还有吗?” 男子又拿出一个卷轴。 “通灵契约,里面是一只会喷火的豚。” 等会儿,会喷火的猪......上次那个?大冤种哈哈哈哈哈! “不感兴趣,还有吗?” 男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夜跟着他,回到了房间内,将委托挂了回去。 “买了什么东西?” “轻身术的一种,能让我在空中多踩几步。” “嗯......还行。” 屁股还没坐热,一个全身黑袍的人背对着夜,将他的委托摘了下来。 夜跟着面具男走到了密室中。 第四十九章 转运之仆 黑袍人一坐下,便拿出一个盒子。 “通灵契约,转运之仆,能在恰当的时候使你的运气极大幅提升,诡异地躲掉许多不可能躲掉的攻击,找到惊天大财宝等。一万钱,很实惠。” “......肯定有副作用。” 夜只被喜悦冲昏了一秒钟头脑,接着就冷静地问出了问题。 “发生小概率事件之后,相应的霉运会在之后加倍奉还,比如你今天在街上捡到了二十个金元,之后一定会有什么事情让你丢掉四十个金元——或者更严重,没命。” “当你想转手这东西的时候,只能卖一万钱,不能加价,不能被砍价。而且它的存在除了转手的时候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它会不受控制!” 男人越说越激动,能看见冷汗从他下巴流下,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命啊......我好像不是很怕,成交!” 门外的金面具先生没有进来警告对方卖假货。 夜将五个金元排出,推到了对面,黑袍人马上把盒子推了过来,随后比夜离开地还快。 “真的有这么吓人?” 夜将盒子收回手镯中,慢悠悠地走回了座位,顺手把委托摘了下来。 “买了啥?” 步连又问道。 “有一点危险,不能说,你给我的五个金元买的。” “嗯?不能说?真是有够奇怪的。” 步连本想追问,在挠了挠手背之后注意力被木人墙上的委托吸引了片刻,便忘了这回事。 过了许久,委托又增加了不少,木人转动零件,抬起了头:“好了,我们开始拍卖吧,这次只有两件物品。” 金面具与上次一样推着一个小车上前,车上是丹药瓶。 “下品的结晶丹,一粒,一万钱。随意加价。” 场上的低语声变大了许多,这东西的含金量还是挺高的,不过铜雀楼那边上品的和它一个价格,寻常人赚钱可真不容易啊。 “一万一千!”、“一万一千两百!”...... 价格很快抬到了一万四千,最终被不知道谁成功拿下,来这种层次的拍卖会想必身上的钱不是很多,许多人都只能看热闹。 “你没有兴趣?” “没钱。” 二人无言。 “下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一件法宝,法袍,受伤的时候会根据伤势凝集护罩,经过我们的测试,它的起拍价在五千钱,随意加价。” “这玩意好像有点用处,但是我没钱了。” 夜暗想,换了个姿势坐在椅子上。 “......九千两百一次,九千两百两次,成交,请拍下物品的道友前往密室。其他人自由交流。” 木人说完,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小门。 “在场的道友谁有筑基期的妖丹?高价收购!” 有一人从小团体中站起,高声呼喊。 不少人踌躇片刻就上去问价。 “小姐有吗?” “没,这些小垃圾拿着占包。” “那我们先走?” “嗯,走吧。” 二人并肩,离开了地下房间。 街上的灯早已点亮,半空中的悬月反射出明亮的光,熙攘的人声与物件碰撞声更显得夜晚的宁静,万年来的沧海桑田唯独它没变。 夜一个走神,身边的人又变成了一片落叶。 “回去看看这个什么登云步,还有这个......” 走在通往段家客栈的巷子中,夜借着两侧房屋露出的灯光,将通灵契约拿出,将它完全打开。 里面只有一个用古体写的“命”字,其他地方空无一物。 突然,“命”字的背面流淌出暗银色的雾气,它们顺着重力缓慢冲向地面,就如慢放的水落地。 雾气扩散到双手环抱的范围便不再扩张,卷轴的雾气掉落完毕,地上的迷雾突然睁开了一只拳头大的眼睛,黑色的瞳孔盯着打开卷轴的夜。 “我去!什么玩意!” 夜往后跳了两步,探头与眼睛对视。 “......哈哈,又一位,又一位,又一位......” 这只眼睛不知道从哪里发声,一睁一眨,又恢复了最大张开幅度。 “将手探进来,就算是与我契约了,仔细想想哦,想要丢掉我得花上一百两银子,呵呵呵......” “这样?” 夜抠了一下眼珠,随后将手伸进了雾中。 “......祝我们好运。” 雾气随着夜的手向上攀爬,融入了他的身体。 似近似远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会在恰当的时候发挥作用,但是你也知道,事后会有反噬,毕竟啊,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嘻嘻嘻......” “有病......别擅自主张。” “明白明白,我知道你的特殊,在很多时候并不需要我。” 夜有些震惊,这玩意居然知道不死身? 手上的卷轴碎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很快回到了客栈,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回了床上。 “现在能说话不?” 夜对着没有人的房间说道。 “想就行了,没必要说话。” 转运之仆在他脑海中说道。 “你知道我练了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一般情况下你死不成,就连我也无法故意将你引向死亡。” “除了那个黑袍老哥说的内容,你还有啥功能不?” 脑海中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是接下来的句子长短感觉根本用不着组织:“除了能让你幸运,当然还能让你的对手倒霉,当然,事后他会变得加倍好运——不过他有没有事后就不知道了,如果情况是后者,他发生的霉运会加倍奉还到你手上。” “明白了,大眼你现在能展示一点功能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咋呼吗?” “大眼......当然能。” 脑海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大眼在挑选合适的事件,夜在等它挑选。 不远处,一名黑衣人在房檐上奔跑,为了躲避身后的追捕者,浑身赃物的他不得不扔掉一些以减轻重量,在路过夜房间窗前时,他随手一扔,将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刚好丢了进来。 嗒。 “嗯?” 夜起身,看见了在月光照耀下的袋子。他将袋子打开,里面看上去是十数张符纸。 “第一次,不收钱......” 脑海中的声音响起。 夜将一张符纸拿起,将它翻到了正面,上面的符号说明,它是起爆符! 夜睁大了眼睛,将其他符纸翻开,无一例外全是一样的符号,一袋子爆炸物! 一共十张,全是轻量化的起爆符,威力不比步连给他的那两张。那两张能制造炸飞整个客栈的爆炸,而这些只能炸开这间房间,这与段晓晴用的好像是一样的,至少威力是一样的。 “只需要一点点灵气......” 夜将它们收进了手镯中,相信了大眼说的话,但也在心中升起了不小的戒备。 “免费的就是最好的,免费的就是最贵的......” 夜躺回了床上,开始了今天的修炼。 回到树下的第一件事,夜马上就在脑中呼唤他刚契约的家伙:“在吗?” “在吗?”、“你好,你还在吗?”...... 不知道是它真的听不见还是在装傻,大眼并没有回应。 “不行,我得确认一下。” 夜结出极乐的通灵印,黑色的潭水应声出现,极乐从里面爬了出来。 “不是吧,吃你几颗云吞至于吗?” 极乐本来眯着眼睛,在看到夜之后睁大了眼,观察了五秒钟,她才问道:“哪来的?” “买的,它能不能听到或者看到我在道心境的各种行动?” “不能,但是这东西最好不要多用,它还有完全体,能把化神修士轻松搞死。” “这么吓人?极乐姐借我一万块钱我马上卖掉,很急!” “......你等一下。” 极乐转身,双手十指相扣,黑色的法阵在她脚底下出现,诡异的耀光从法阵中升起,二人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蓝色破烂袍子的“人”,唯一的不协调点是它脸上没有任何东西,像是一张平面,它的手脚都装了了某种镣铐。 它突然抬头,脸上睁开了一只眼睛,与雾中的眼睛一模一样。 “......我还说这怎么突然感受不到你的话语了,原来是......嗯?” 转运之仆发现眼前并不是它的契约者,而是个对它来说有点熟悉的身影。 “我说是谁呢?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契约人,近来可好?” 极乐露出招牌的邪笑,抓住它的领子,将大眼提了起来。 “七星,你最好收着点,我现在不是拿你没办法......” 极乐吐出了舌头,跟着舌头出来的还有几条血红的触手,它们在所谓的‘七星’脸上爬行,场面变得有些诡异。 “......我不介意把你的魂吃了,再有几个倒霉蛋你就能活过来了,对吧?” 极乐靠近七星耳侧的位置,极小声地说了一个地点。 那只眼睛骤然睁大,接着开始颤抖。 “有些场面不是我能左右的,到时候也算我头上?” “那就到时再说,我知道你想搞死他很容易,你再弱都强过练气的。” “......他是你谁啊?这样护着?”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徒弟,最后说一次,别让我抓到。” 极乐将七星丢在地上,将它一脚送出了道心境。 第五十章 登云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许久,夜才发声。 “嗯。” 极乐转过身,看向夜。 “那几截章鱼爪子是什么?” “我是邪神啊,当然多多少少有,碰到的话寿命会归零喔。” 极乐做了个鬼脸,几截触手从嘴中爆了出来。 “好好好,不用展示了......” 夜擦了擦汗,继续问道:“......我记得终归师姐出事也才五年前吧?那个七星怎么说不知道多少年?师姐才三十几,还是说师姐学了什么返老还童?” “我们先假设这个世界上有一本书,它记录着世间发生的一切事情,从太初到现在。” “哦,好。” “一个人在书上的记录姑且算从他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前面的页数是没有记录的。” “嗯。” “终归与其他人一样,至少五年之前一样,普普通通地被记录在书上。突然有一天,这本书的掌管者找到她,让终归帮忙找回这本书的绝大部分控制权。” “天平的两边是?” 夜清楚地知道接下来肯定是某种交换。 “一边是环刃,一边是登云步!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 “开玩笑的,现在你还用不着知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练你的功去!” 极乐笑完,头都不回地往潭水中跌落。 “有病......” 夜叹了口气,拿出白天买的登云步,拿起学轻身术的劲头来看卷轴。 “......所以说要点是驱动灵气,快速在脚下凝实落脚点......等等,驱动灵气?” 夜总结出了登云步的基本要点,在最后发现它要驱动灵气,夜选择性忽略了这一点。 “不知道我剩下的这点灵气够不够让我踩出一步来......” 他在道心境无边的水中狂奔,时而跃起,又因为登云失败落地,一直反反复复,夜身上的灵气现在只能让他踩出一步,而且持续时间极短,稍纵即逝。 最后试一次...... 夜开始加速,在起跳后的一瞬间催动灵气,稀薄的灵气在他脚下形成了不到半秒的“台阶”,夜成功踩了上去,但是他认为这次也会像之前一样失败,注意力没有集中,踩到之后没有发力,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 “今天就登到这里吧,练练环刃先。” 刀刃在剑柄上凝结,夜刚爬起来就在练习一字斩,在某些劈下的后续接上环刃,一劈一转,颇有之前他使十字斩的样子,只不过环刃的速度没有单纯的横斩快,但是胜在威力大,防不胜防。 “空挥还是差点意思,要是有个木人......对,这是我的道心境,确实可以整出一个来。” 夜的精神集中在木人这个概念上,脑子里有了雏形。 再一睁眼,眼前出现了茶楼拍卖会的那具木人。 “......额,反正都是木人!” 夜一刀挥出,眼前的木头脑袋只是歪了一点点,想必是他潜意识中“不易损坏”造成的。 噔噔噔。 刀劈在木头上发出闷响,不管夜使多大力气,它都没有丝毫损坏。 “呼,挺好的,往后不用砍那颗树了。” 不知不觉间,月亮落到了地平线下,群星跟着消失,黑暗占领了一切。 ...... “登啥啊,就一步,唉,对我来说也算厉害了。” 天蒙蒙亮,外面已经传来稀疏的叫卖声了,早餐大概就是现在开始,或许更早。 “现在手上就只有大约二十两银子,一个星期应该是能憋过去的,就怕下周五的遗迹里边没捞到东西,不过这种可能性挺小的。” 夜起床,去公共洗漱间整理好个人卫生,下楼点了一碗八钱的接近素面的面。 “现在去接悬赏估计够呛,但是也不好说,等会去镖局看看。” 夜卷起面条,丢了九个钱在桌子上,慢悠悠地往镖局走去,颇像个早起遛弯的大爷。 给守门的亮了亮镖局的牌子,便走向了由那位六只手的不明人士运作的悬赏大厅,无数悬赏像上次那样从空中下落,排成了几个同心圆。 “数量好像没什么变化啊。” 夜端详起外圈的悬赏,上次他没有注意,有些悬赏上写了“已定位”,可能就像他上次取的那张秦时生一样有个定位。 但是放眼望去并没有几个有,有的都是疑似结晶修士或者以上的,夜不敢碰瓷——纯找打。 现在他手里也没什么定位之类的东西,找起人来难上加难,这些悬赏上的家伙要么不在各大城镇,要么藏得夜找不到,看了半天没有一个容易找的。 “果然,之前想得太容易了,这些家伙哪那么好找......” 夜转身,打算去擂台,为下周五的遗迹积累些许经验。 太阳没升起来多久,擂台周围自然是没人,夜便坐在看台上,低头小憩。他没有进入道心境,而是久违地像个正常人一样睡去。 没过多久,这些日子在东新镇活动的太源宗流金阁弟子们便三三两两靠了过来。不少人认出来现在在看台上低着头的家伙是昨天那个被大只佬抱摔的面具人。 低着头......因为内伤死了? 不少人有这种想法。 钱天成与林舒雨走在后面,也注意到了其他弟子的异常,便围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 林舒雨拉住一位弟子,询问道。 “昨天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在前边坐着,低着个头,像是死了!” “哦?” 二人穿过人群走上前,走到了夜的跟前。 人群这时散开,开始他们今日的训练,若是死了,报官便是,算不上什么大事。 “无名道友?” 林舒雨上前拍了拍夜的肩膀,后者往前摔去,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道友?道友?” 钱天成马上蹲下,用手探了探鼻息,又触了一下夜的手:“不久前过世的。” “唉,可惜了,他耍刀是个好手,你以后别打擂打迷糊了,被打死了我可不管你。” 林舒雨还不忘拿夜给钱天成做反面教材——这片大陆上因为打擂打死的人数不少。 “对,被打死了她可不管你。” 夜猛地窜起,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欸!道友你这......” “看到你们开个小玩笑啦,流金阁真的来镇子上团建啊?” “嗯,要为阁内的每月小比做准备,来外面的擂台肯定比宗门里的切磋真实得多,毕竟这里的人都有动力打败或者打死对手。” 林舒雨肯定了夜的说法,方才的玩笑仿佛没有影响到她,她只担心眼前家伙的健康状况——若是昨天被抱摔的是她,估计要躺半个月。 “道友昨日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却还能活蹦乱跳,当真没问题?” “要是有问题我昨晚就去见阎王了,庄家还没来,就让我当你们流金阁今天第一个陪练吧。” 夜挽起袖子,碰到昨日林舒雨切开的口子有些咬牙切齿。 两个擂台只有一个在等待对手,弟子们好像都想多看一会,现在正是夜上台的时机! “流金阁弟子,任轩辕,敢问道友是?” 嚯,这么嚣张啊? “无名无姓,唤作无名,看剑!” 夜垫步上前,一记速度极快的一字斩劈出,若不是说话提醒了对方,这一刀就狠狠地砸到任轩辕身上了。 “一瞬之间就化出剑并且发起攻击......昨天我记得他还有剑气。” 任轩辕堪堪躲过,开始分析对手。 “想啥呢?若是有奖金我第二句就挥刀了!不拿武器是吧?” 现在任轩辕离他的距离足够他发动环刃,但是夜想在对手失神的一瞬出手,攻其不备! 任轩辕突然上前,双手覆上了金色的拳套,右摆拳起手,在夜格挡之后一记回身侧踢,打得夜往右边退开。 “无名兄弟要遭罪了,轩辕是玩气的,等会他的内息与灵气就要开始乱了。” 钱天成在下边回答林舒雨的问题,为后者解答关于任轩辕这位练气后辈的流派。 夜还未开始喘息,疾风骤雨般的拳脚又招呼上来,威力却不是很大,有一些直接被格挡开,有一些格挡或者闪避不及的也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 “怪了,他是流金阁的人......流派就这么几个,传气搞内伤的?” 在一个比较大的间隙,夜抛开防御,一字斩逼开任轩辕,脑子里马上就回想起了对手的流派招式,表面上像花拳绣腿,实际上暗藏杀机。 对手退开的间隙,夜开始感觉到沉重的压力,运转灵气十分不通畅,好在他没什么灵气。 “道友,下去休息吧。” 任轩辕被刚才的斩击逼退,开始劝退他的对手。 天地灵气吸收入体后需要经过周身运转才化为能使用的灵气,而金系的其中一个法门就是向对手脉门内注入金灵气,扰乱对手的灵气运转,还能以此引爆对手体内注入的灵气,可谓是杀人于无形。 “话说早了。” 几道血刃飞出,夜大步上前,速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寻常的技法虽然很难有效伤到任轩辕,但如果他敢硬接,那带来的伤害很大——夜毕竟是修过体的。 咚! 一字斩闪避不及,任轩辕的护体气罩被击碎,肩膀上靠近脖子的位置出现了一道不浅的伤痕。 就是现在!吗? 夜停下了环刃的追击,因为这样会把眼前的家伙拦腰砍断! 见对手没有追击,任轩辕忍痛掐诀,瞳色短暂变成了金色。 第五十一章 陪练 见对手没有追击,任轩辕忍痛掐诀,瞳色短暂变成了金色。 任轩辕与夜身体里的金灵气产生了共鸣,后者开始膨胀,随后在夜的各个脉门炸开! 夜前进的步伐突然顿了一下,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道友的伎俩好像不是很奏效啊。” 夜的脉门里面灵气含量少得可怜,金灵气引起的爆炸共鸣完全没有伤到他,程度相当于轻轻刺了一下他的脉门。 “还挺有劲的......” “怎么会?你......不对,前辈怎么办到的?” 任轩辕将眼前的家伙认定为筑基期的修士,高境界的修士往往能很快排出低阶修士传入体内的灵气。 “不知道,赶紧去缝好你的伤口吧。” 夜转身回到了擂台边缘,悠闲地等待下一位弟子。 “厉害。”、“我看那快斩有门道,等会我也上去请教!”...... 类似的言论在耳边响起,夜只能听到一点,这种被别人看得起的感觉是夜踏上仙途的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是太源宗里面能吃饭。 “无名兄弟怎么跟昨天不一样啊,昨天他放水了?” 钱天成向境界比他高的林舒雨问道。 “有点像,你上去跟他打一场不就行了?别像昨天一样输得这么难看。别受伤了。” 受到鼓舞的钱天成抢在其他人之前上台,再次面对昨日的强敌。 “道友,又来请教了!” 钱天成踏出步法,依旧是金枪先行,持剑跟上。 夜甩出血刃将飞来的金枪撞开,摆好架势垫步前冲,一字斩又出,一招鲜吃遍天! 铛! 只一刀就打得钱天成失衡,不得不退后重新调整。 “道友的刀软了啊,怕了?还是......” 夜故意侧头看了看场下的林舒雨,后者呲起了牙,看来她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还是啥?看剑!” 钱天成比较单纯,没听出深层的意思,此时已经是换剑为枪,在较长的距离连续戳刺,倒也压制了夜一会儿。 找准了钱天成出招的规律,在即将收枪的上一戳刺突出的一瞬间,金色的印记在夜的刀上亮了一瞬,弹开了钱天成的进攻,令他的长枪脱手,踉跄失衡,露出了极大的破绽。 即使钱天成及时亮出剑,先前的破绽也难以弥补,但是夜并没有追击,他只是持刀站立,没有前进。 这次钱天成败得比昨天还快。 “呼,我承认我有点怕。” 钱天成调整完,再次持剑与夜对峙。 “对着打我绝对没有胜算,舒雨教得果然在理,要与对手拉扯,耐心寻找弱点。” 钱天成马上进入了一种顿悟的状态,开始专心运起林家的身法,在夜的周身位移,真如蜻蜓点水,水鸟过江,有林家姐妹功力的样子了。 “地上留下一瞬间的虚影,想来和林疏的水分身有些关系,防御真身的攻击还真有点难。” 夜不断地移动,同样在戒备钱天成可能的进攻,他在找一个契机,一个放环刃能获得最大收益的契机。 在又一次钱天成落地,夜的神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环刃与蓄势的冲击撞在了一起,后者被完全冲散,被抵消了势头的环刃依然打穿了护体气罩,伤到了钱天成。 “很聪明,但是实力相差有些大。” 夜松了口气,刚才的蓄势吓了他一跳,他应激地就甩出了环刃,连金印格挡都忘了,总之他莽过了钱天成,还放出了故作高深的话语。 这次博弈他没想到两件事,一件是钱天成会用蓄势,另一件是环刃的威力居然这么大。 不过也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消耗有些大,但是还在完全可以接受的范围。 “咳咳咳,出来尽挨打了......多谢道友!” 钱天成忍着疼痛,艰难地走下了擂台。 “看来他昨天的的确确放了水,好好坐着,我去看看。” 林舒雨将钱天成扶好,抢在别人之前两步飞上了擂台,持剑。 这时擂台旁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散修,场面开始热闹起来。 “无名道友,挺自来熟啊,说那种话。” 林舒雨有些恼怒。 “哪种话?关节硬了转头放松罢了,道友这么敏感啊?急啦?” 夜没忍住,阴阳怪气的话一骨碌全部冒了出来,但是他的笑意骤然停止,夜马上捂住了面具上的嘴。 “之前在志怪集里面看到一伙人喜欢戴着面具拿人寻欢作乐,现在看来是遇到了。” 林舒雨的身法开始模糊不清,势必要让眼前犯贱的家伙付出代价,这也让她心中的假设越发可信。 夜调整呼吸,进入了全力以赴的状态,眼前的景象清晰了不少。 游龙当归海,沧海剑诀状若游龙,脚下的身法又似踩在水面上,两招配合,威力不俗。 夜全力格挡,哪想到第一击是佯攻,对方没使什么力气,但是他却用力防守,导致对方收招速度比他快! 林舒雨的身影似左似右,攻击玄幻莫测,当真有游龙戏水的感觉,每一下的力道都大得惊人! 刀刃掉在地上发出玻璃般的声音,一轮攻势下来,夜已经是遍体鳞伤,手上的刀也被砍了个稀巴烂。 “挺厉害啊,在我的攻势下能只受这点伤。” 林舒雨结束剑诀,甩了甩剑上的水。 “道友也不赖,擦了我一层皮下来。” 嘴上不能示弱! 刀刃重新凝结,夜像没事一样,又举刀面向对手,旋即上前,使出他的一招鲜吃遍天的一字斩。 沉重的力道让高他一个境界的林舒雨也不得不避,几次一字斩复读之后,场上的局势倒变成夜在压制对手了。 又一次一字斩! 林舒雨侧身避开,但是两道交叉的血刃飞到了脸上,防不胜防! 几根发丝飘落,血刃从她的脸上擦了过去,再慢点就完蛋了,低境界的护体气罩还是不够厉害,一碰就碎。 “兵者,诡道也——” 夜拖长了音,又飞出几道血刃,但是很遗憾没有打中,身法全开的林舒雨他的远程手段是碰不到的。 沧海剑诀再次起势,夜打算硬接,反正也躲不开,试一试金印反弹。 由于体内灵气匮乏的缘故,夜是没有护体气罩的,所以没挡住就是肉身接剑,危险系数有些高,如果破坏程度大的话有可能活不过来——他最多承受到腰斩的程度,而沧海剑诀后面几层威力明显比这个标准高。 把刀竖在身前,怎么说都砍不开......吧? 分不清楚前后左右的身法再次启动,夜又开始仔细捕捉起林舒雨的身影,尽管以这姑娘的性格应该不会下死手,但是刚才的话语刺激到她了,谁知道她控不控得住。 “唉,祸从口出,往后得控制一下了,大概。” 夜的神识又一次警告他,同时耳边响起了微微的龙鸣,左边,威力很大! 在神识警告的一瞬间,金印从刀上浮现,正正好好挡住了前冲的水龙,磅礴的水灵气冲过夜的身子,沾湿了衣角,攻击停了下来,夜没有触发后续的反弹,二人武器相交,暗自发力。 “道友果然厉害,这次是我彻彻底底地输了。” 林舒雨叹了口气,将剑收回剑鞘,拱手作礼。 “先前是我失礼,还望道友海涵。” 夜回礼。 “罢了罢了,没听见。” 林舒雨走下擂台,夜觉得些许劳累,也跟着下台休息,只不过坐在另一侧。 “我还想着挡不住呢,神识一出问题就应激了,正好挡在了进攻的方向上......感觉她的角度有些问题,果然还是留手了吗?” 夜在座位上总结,但更多的是疑惑。 练气与筑基是最容易发生越级的境界,筑基修士与练气修士的差别仅仅像一只手与五根手指。 台上的弟子与各路散修上下翻飞,倒也是一道风景线,毕竟境界高了这种贴身肉搏的场面就少了。 欣赏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庄家入场了,夜便起身准备离开,打算回客房进入道心境修炼。 “争取新年的时候能筑基——” 远离喧嚣的擂台,早上九点的客栈都显得安静,虽然这个点客栈大堂没什么人就是了。 “无名一大早出去干啥?” 店小二见到回来的夜,跟他打招呼。 “去看了看擂台,现在回来休息。” “诶哟,注意安全,镇子上被打死的每年不知道有多少。” 夜没有回答,在楼梯上向后摆了摆手。 ...... 人影在水中疾驰,时不时踏空而起,成功率不低。 夜的登云步用得还行,只是灵气的量让他只能跳一次,不像其他人能用第二步甚至第三步来练习。 踏空一步用处还是蛮大的,只是方才擂台上他不敢用。 环刃则是非常熟练,真到杀人放火的时候他就一字斩马上接上横刃,防不胜防!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下不下得了死手,唉,这辈子还没真正杀过人,我可是守法的好百姓——大概吧......” 谁知道周五的遗迹里面会发生什么,得到消息的散修不止夜一行人。 第五十二章 路过东新镇的大人 不知道挥了多少次一字斩,幻化出来的木人依然坚挺。 夜练习环刃与一字斩这两招有些时间了,在道心境内消耗的是精力,只要消耗完了他就会像之前一样正常睡觉,这一点在半个月的修行中得到了确认。 眼下夜有些头昏了,识相地远离了木人,回到了道心境那颗亘古不变的树底下。 “要说亘古不变好像有点太久远了,算上我的岁数也才,一、二、三、四......” 无边的黑暗慢慢被残缺的月撕开,繁星在开拓者的引领下睁开了眼眸,注视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活物。 它们并不会注视,仅仅只是将虚幻的光洒在它们的创造者身上。 日落西山,东新镇的呼吸慢了下来,它突然睁眼,看向了来者。 “太尉,到东新镇了。” 庞大的灵舟飞翔在云层之上,船头的黑铁狮子头反射着银白的月光,船侧伸出来的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十数双船桨有规律地上下起伏,同样不知道有没有用的风帆因为高空的风剧烈地晃动。 “嗯,给宫里发信号。” 灵舟上主殿内,坐在中间的人影吩咐一旁的侍从。 “皇帝的命令怎么办?违抗皇命可是大罪啊太尉。” 侍从刚想转身,又忍不住提了一句。 “大不了解甲归田,当个散修,这世上除了妻儿我也没什么挂念,我自有办法。” “如此,在下便放心了。” 侍从叹了口气,退到了下层舱。 灵舟从云层之上飞速驶过,没有多少人看见这云层之上的巨物。 ...... 夜半,睡了不知道多久的夜从房间内醒来。 “什么时候现在......” 他看向窗外,漆黑一片,月亮还挂在天上,大概是早上三四点的位置。 “事已至此,先吃点东西吧。” 夜走下楼,大堂只点了寥寥几盏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守夜的伙计,他睡眼惺忪,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看着门口。 “嘿。” 夜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马上跳了起来。 “厨房有没有伙计?” “啊,哦,有,客官想吃点什么?” “来碗素面吧。” 厨房里守着火的伙计猛然惊醒,看了看眼前的单子,揉了揉眼睛,起身耍锅。 吃完面,有些商铺就已经派伙计采购物品了,街上的车声断断续续。 “今天去买些解毒药啥的,还有把我这个袖子缝了。” 擂台上用毒的修士给他提了个醒。 夜绕着东新镇边缘随意地走着,打算随地走走再去医馆,此时距离前往遗迹的日子还有四天准备时间,还算是充裕,毕竟临时抱佛脚练一些高难功法不是很现实。 逛着逛着,夜就来到了之前遇到那名壮汉的医馆,老先生早已开门,依旧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那些夜看不懂的书。 “买药还是治病......这位客官,可是药效不好?” 见来者是前几日的面具人,老先生问道。 “非也,此次前来是求购一些解毒药。” “哦——请看。” 老先生拿出了一些瓶子。 “用途最广的就是这清心丹了,其他的......每种毒有自个的解药,若是全买恐怕有些麻烦。” “六成的毒都能用清心丹解决,至少能有效延缓毒发,其他的客官自己考虑吧。” 夜拿起清心丹,洁白的瓶子上是蓝色的布塞。 “多少钱?” “二两银子。” “先生可知道其他驱毒的方法?” 夜将钱丢到柜台上,又问道。 “有,但是大多是一些功法,除此之外就是法宝,想速成解毒很难。” 老先生将其他药全部搬走,收下了钱。 “谢过先生了。” “慢走。” 夜往门外走去,寻找着街上开门的杂货铺。 早市开始,镇子内喧嚣渐起。 夜走进了一家杂货铺,买了针线打算自己试试——总要学的。 将带血的针擦干净放进针线盒后,夜继续回房间修炼。 ...... “是小的看管不慎,让夫人入了宫!我马上提头来见!” 乾定城,太尉府。 结晶期的侍卫跪在地上,突然抬头拔剑,要取自己首级。 太尉钟兆光将他的剑震开,眉头却没像灵气一般散开。 “已有几日?” “一周之久!恐怕......” 侍卫越发小声,喊出了哭腔。 “太尉!” 先前在灵舟上服侍钟兆光的侍从上前,摆了摆衣袖跪在了地上。 “怎么样了?” “在下再三说劝,宫内还是禁行。只是打听到夫人无恙,不知是真是假。” “你先退下吧。” 先前的侍卫磕了两个头,马上退出了太尉府大厅。 “太尉!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出来恐怕要掉头!” 侍从埋低了头。 大厅内的守卫全部撤了出去,只剩二人。 “说吧。” “先前右丞相出使广陵城被皇命带了回来,关进了大牢,如今朝廷上下抓人的事接踵而至,皇上恐怕要用邪法突破,这样下去不知道会害多少命!” “唉......你的意思是?” “眼下夫人在宫中软禁,为的就是将您拴住,而朝廷上下与皇上勾结的一派人数居多,我们该怎么办?” “能打听到他什么时候化神么?” 太尉日日穿戴的盔甲反射出银白色的光。 “在新年前后,我们想要做事还有两个多月。” “够了,其他城主应该不会介意来插一脚,取纸笔,点出三队好手,确保信能送到各个城主手中。” “北边的凛郡......不理会他们吗?” “他们亲皇,怕是早已勾结。” 太尉拿出出三封信,用传音符唤出三名暗卫,将空白的信递给了他们,暗卫如同散开的黑色羽毛,马上消失无影。 钟兆光又将三封写了东西的信封交给了侍从,吩咐他即刻出发。 “是,定不辱命。” 侍从退下,大厅内只剩太尉一人。 摇曳的灯光让他的影子歪歪斜斜,像狂乱的恶鬼,又像幽暗的深渊。 恶鬼从影中爬出,站在了钟兆光的身后。 太尉将最后一封信交给了黑影。 “我说的是不是都一一验证?早些与我合作不就没事了?” “前辈实力高深莫测,是在下肤浅了。” “现在还不晚......” 太尉叹了口气,又问道:“如果你们失败了,会怎么样?” “没有如果,金元已经到手上了,还去在意开矿的矿井干什么。” 黑影嗤笑,太尉沉默。 不一会儿,大厅只剩一人。 ...... 木人摇摇晃晃,却总能在每次打击后屹立不倒。 “呼,精神上的疲惫反映到这里来了......” 夜在道心境内的身体出现了疲惫的现象,他马上停止了修炼。 道心境内月亮已经快跌下地平线了,里面的时间忽快忽慢难以控制,在外面看来他在房间内睡了一天。 夜昏睡过去,直至中午,他才醒来。 下楼吃面的功夫,后台走出一人,正是前段时间被太源宗看中的段晓晴。 与之前不同的除了身上的弟子服装和令牌外,她的脸上多了几分沉稳,想来是宗内的天才弟子们给足了压力。 “听说前辈要找起爆符?” “已经解决了,话说今天怎么从总内回来了?” 夜将面条吞下,在找沉在汤底的料。 “想出宗向门内申请便是,前辈可好奇我入了哪个门?” “居然不用在外门待直接入门?” 夜早就看到了令牌上燃木阁的字样,段晓晴果然是双灵根偏木属性的。 “入门半月我便突破到了中期,现在在向后期冲刺呢。” 段晓晴的语气满是傲气。 “恭喜了。” “我看前辈灵气稀薄,前辈到底是什么境界的?” 段晓晴探查到了夜的灵气,觉得他其实是刚入仙途的人士——他的灵气太少了,几乎与凡人一样。 “练气前期,你信吗?” “......其实不太信。” 段晓晴方才的笃定马上消失大半,据眼前的家伙的表现,至少境界都比她高一个小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灵气这么稀薄。 “莫非是体修?” 段晓晴刚想找他确认,夜就起身走出客栈,无奈只得作罢。 “去擂台看看吧......挺累的就不上去打了。” 夜很快来到了看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观看起台上的比试。 一位耍棍的散修已经连胜多场,击败了两三位太源宗的弟子,气焰很是嚣张。 夜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钱天成与林舒雨的身影,不然估计台上的兄弟会被打下来。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游走在看台的记录员们像往常一样吆喝。 “原来对手已经上台了......” 擂主的对手是一位持刀的青年,灵气的稀薄程度像练气期修士。 “一两,好嘞。” 记录员接过夜手中的银两,往本子上记了一些东西,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住。 “赔率好高啊,那个拿刀的肯定赢不了的,你想让我来?” 脑海中的声音突然出现,正中夜的下怀。 “我可没说啊,乱来你会被揍死的。” “唉。” 脑海中的声音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台上的二人随着战鼓声同时向前,刀棍交加十分热闹,因为没有法术看上去像两个体修。 二人对打,终究是有实力的刷棍者占据上风,逼得对手连连后退,胜负仿佛已经揭晓。 棍棒连戳,打得刀客疼痛不堪,即将失去势头,而持棍人身上一尘不染,从始至终没被刀碰到。 持棍人回抽打算来个当头一棒,但在一瞬间被持刀者抓住空挡,将棍的前端踩在了地上,局势突变! 第五十三章 实验与最后的准备 当众人以为持刀者要胜出时,耍棍者顺着棍棒的方向只一掌,就将对方拍飞。 持刀者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场上想着发财的一小撮人血气上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白给了一两银子的夜有些许心疼,但也仅限于心疼,这类赌博性质的东西他是很少碰的,他的运气——现在来说不算差。 夜起身离开看台,打算去太源山上实验一下手里的起爆符。 “出现那种范围是五米我贴身扔的情况就不好了。” 摸了摸略感不适的衣袖,夜往镇子外走去。 花了一点时间,夜又来到了之前段晓晴藏人的地方,倒塌的房屋早已被自然重新收回,少数砖块穿过杂草露了出来,记录着不久前的冲突。 “书生啊,我来帮你清理坟头上的草了。” 书生生死未卜,这里也没有所谓的坟。 夜抽出一张前些日子捡的轻量化起爆符,往倒塌的屋子里扔了进去。 符纸这类东西只需要一点点灵气就可以触发,实在是适合夜。 符纸内的符号被激发,它在空中的速度加快,往前方飞去。 夜让体内的灵气与符纸上的灵气共鸣,房屋里马上亮起了火光,爆炸声接踵而至,房子悬着的主梁终于倒下,整间屋子完全倒塌,散落的烟尘覆盖了不小的地方。 “咳咳,范围原来这么大......” 夜本想试一试完整的起爆符,但是想到只有两张,便想放弃了。 不知名的黑烟随着风吹到了太源宗,巡视弟子发现异常,往黑烟出现的地方赶去,当他们赶到事发地点时,原本的空地往下陷了一米,周围哪还有破旧房屋的踪迹? ...... “现在能确定的是这玩意在那个什么遗迹里边用肯定会把我自己搞死。” 夜只用了几分钟就狂奔回到了东新镇,背后若隐若现的黑烟让他有些心悸。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我可不想龙场悟道......” “剩下三天,都拿来修炼吧,我一个练气期,只能准备到这了。” 夜返回客房,又躺回了床上。 漆黑的“夜空”如往常一样,眼前同样漆黑的木人摇摇晃晃,等待着他来练习一字斩。 “木人兄弟等我名震八方绝对在演讲上好好感谢你!” 上一个感谢对象还是那棵树。 除了一字斩,夜时不时还来两下登云步,收效不错,成功率有个七成,往后回客房直接从窗外跳进去。 一个略显狼狈的后空翻落地后,夜坐在树下喘了口气,当然,恢复的是他的精力。 一边休息,夜一边感受起了自己的修为,练气后期七成,速度真快...... 少顷,夜又开始修炼,为三天后的遗迹做准备。 遗迹这种东西在之前在太源宗训练过,不过都是长老们有意设置的,真正的恐怕险象环生。他只记得有一次跟兄弟俩下手太狠在模拟出来的遗迹里面把同门打得头破血流,最后的“宝物”当然被分了一半走,事后还要写检讨。 夜一直认为他没有错,是对面太弱了,虽然是有人多欺负人少的嫌疑。 心念一动,夜的一次挥击将眼前的木人劈成了两半,摇摇晃晃的它终于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 时有时无的低声冷笑突然出现在耳边,夜猛地回头,谁都不在,一切还是如此寂静。 眼前的木人没有恢复,还是散在地上。 “怎么回事?” 重叠的冷笑突然消失,眼前的木人在一瞬间合了起来,又站起来面对夜。 “怎么回事?” 夜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树上。 “心魔出来喽——” 夜猛地抬头,看见终归躺在树枝上,单手撑着脸看着他。 无边的黑暗被烈阳撕开,光明重回大地。 “师姐什么时候来的?是你在笑?心魔?” “刚来,不是,是的。” 终归也用三段式回答他。 “魔门的功法都这样,练了容易出心魔,本来这是高境界修士才用关心的问题。” 终归晃了晃酒葫芦。 “少去想,不要信心魔说的任何话,要直面过去。” 还没等夜问,终归就说了一串,最后一句让夜尘封的记忆有些许松动,这让他眼睛睁大,身子颤抖,大脑在阻止他回想。 “别想了,反正一时半会想不明白,我来看看你练得怎么样了。” 终归落到了地上,上次的竹剑又出现在了手上。 夜浑浑噩噩地挥出一字斩,才第一下终归就拿竹剑敲了一下他。 “专心点。” 夜深呼吸,不知道有没有找回状态,一次一次地出刀。 在一次力道超越之前的每一次挥击之后,夜抬起眼睛,发现终归完全不在意他的一字斩,一直在微眯着眼盯着他。 她眼中是一个由土石、钟表以及背后的太阳组成的奇怪图案。 “师姐能专心喝酒嘛......这样盯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有点意思。对了,听说过段时间你要去某个大能留下的宝地探险?” 终归轻松地架开了夜的斩击,向他问道。 “不不不,我是过去抢劫的。” “总之注意安全,要是遇上金丹修士就赶紧跑,虽然人家如果想追你跑不掉就是了。”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不是死不掉吧?” “当然知道。” “散修可真忙啊......只能提前祝你凯旋了,继续。” 终归又将竹剑提起,面对着夜,这一回只要攻击出现差错夜就会挨一下。 “嘶——怎么回事......往常在这里面是没有痛感的......” 被打麻了的夜暗自思考,很快又挨了一下。 “单纯的技巧对决应该是没什么人能在练气筑基打败你了,除非是练家子。” 终归后退两步,将竹剑对准夜:“现在试试格挡吧。” “哦。” 话音未落,终归便出剑,速度与一般人一样,夜轻轻松松地挡住了。 下一击又快了几分,而且角度变了,夜依然抓住了时机。 一旦夜没接住,终归便会停在这一档速度,直到他能用金印挡住为止。 ...... “师姐,我手快断了。” 夜举刀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于是对终归说道。 “嗯......也差不多了,都已经快二十七号了。” “我在客房躺了差不多两天?” “嗯,对了往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跟它玩。” 终归身后走出来一个浑身金色的人影,唰地撞到了一旁的木人身上,随后木人就像个“人”一样站了起来,手中多了一根木棍。 “好。” 太阳突然崩解,月亮出现并占据了正中。 “话说怎么不用休息啊,而且体感时间好像只过了五六个小时......” 仙人功力,少琢磨比较好。 夜从道心境中醒来,外面是漆黑的天。 突然,他的传音符有所变化,耳边传来了步连的声音:“来擂台,要开始了。” “这不才二十七号吗?” 夜注入灵气,向步连发了一声杂音。 夜走到公共浴室简单冲了下身子,戴好面具,跟厨房要了碗面,风卷残云后往擂台赶去。 擂台的看台上坐着一个身影,若不是有传音符,夜肯定将她认成乞丐。 “今天才二十七号吧?四大家族会大晚上开始吗?” “知道这个消息的不止我们,还有二十来号散修,估计是家族那边故意放的消息,明早就会有散修尝试突破他们设的结界,我们去看看,能进去的话趁早进去!” “小姐之前不是说只会有两三队散修吗?” “不知道,所以要提前摸清楚情况,放心,散修里面只有几个结晶期的,我分分钟把他扬了。” 说完,步连拿出一张符纸,将它甩到了天上,随后抓住夜的肩膀,二人瞬间来到了一处无人的树林。 “话说这个遗迹在哪?” “太源山北边,人的足迹很少来到这,所以最近堪舆才发现的遗迹。” “封印阵法就在前面,遗迹就在下面。” 步连指了指,毫不起眼的山丘之下,一道禁制封在一处露出的石砖上。禁制之上有一位境界高深的修士,他在警戒着周围。但是因为有意的感知遮蔽,二人没有被发现。 “陈家的大长老陈振光,金丹期好手,与我可以战至五五开。他们轮流守着禁制,就等后天进入......” 四位黑衣人从不同处跳出,站在了陈振光面前。 “等死吧,赶紧滚开。” 领头的喊了一嘴,其余三人猛地冲上前去,亮出了各自的兵器,其中一人冲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在周围画出阵法。 陈家的大长老仅仅是灵气外放,就将冲上前的两人震开,倒在地上呻吟,金丹修士与之下的修士不是一个等级的。 蜉蝣撼树,螳臂挡车。 第三人画的阵法也扼死在了摇篮之中,仅剩方才喊话的领头,其余三人都倒在地上。 “给你个机会,带着他们离开。” 领头紧握了一会儿手中的战锤,收起了武器,将三个人拖离禁制。 “他们放消息不就是为了吸引散修过来历练后辈么,是因为时间没到还是这几个境界太高了会揍得后辈满地找牙?” 夜问道。 “我更倾向于后者,唉,若是你会阵法,我就过去缠住他,你来开阵,随后进去。” “那我们现在就继续等?” 步连没说话,远处来了一位修为达到金丹的修士,径直往禁制走来。 第五十四章 遗迹 “金丹修士的决斗,看一场少一场。” 步连说着,手上的剑已经唤出,蓄势待发。 “小姐是打算渔翁得利?” “不然呢。” 来者身上燃起火焰,往前抛出了几颗硕大的火球,一接触到陈振光的护罩便爆开,威力与之前夜实验的起爆符一样。 火光照在夜的脸上,微微发烫。 “手搓起爆符呢,厉害吗?你以后也能。” “我可能不能......” “我们得离远一点了。” 步连抓着夜,往后撤了百米,先前的位置一瞬间窜出滔天火海,好在这里不归太源宗管。 冲天的烈焰化为一条火龙,从天而降,激发出更大的爆炸。 气浪冲到了夜的身上,竟然吹得他有些晃悠——这就是金丹修士的威能吗? 金色的光芒从火龙坠落之地散出,随后是十几轮小型爆炸与金铁交加之声。 “你在这不要走动,我发信号你才过来。” 步连一瞬之间闪到战场边缘,继续观察战局。 “道友的功力深厚,在下佩服,可这阵法你能短时间解开吗?” 陈振光后退几步,对来者说道。 “哼,死到临头的老头!” 近十米高的火焰巨人从地下升起,周围的温度到达了脚下的部分土地化成玻璃与瓷,岩浆凭空生出,蔓延到了整个战场。 “顽固不化,年轻人。” 平地上掀起了半径数十米的金刃风暴,将二人卷了进去,随着狂风撞到风暴上的沙石被切成了更小的物块。 一道细而直的光束刺穿了风暴,随后剑刃风暴停了下来。 火焰巨人倒地崩解,来者捂着胸口,陈振光则咳出了几口血。 “道友还不打算收手?” “哼!” 黑衣人踏出几步,瞬间消失,只留下正在慢慢冷却的熔岩与焦黑的大地。 “陈家的老头,高兴得太早了。” 陈振兴马上转身,面对不远处的步连。 “开阵,否则你的命就没喽?” 陈振兴突然剧烈咳嗽,咳出来的血带点诡异的绿色,他的灵气在快速地消散。 步连走上前的功夫,陈家的大长老已经无力支撑,倒在了地上,另一些不知名的烈毒开始侵蚀他的身体。 “你还有一分钟,一分钟后吃了解药也会残疾,往后突破到元婴的概率为零。” “两分钟后你就会身消道陨,没有人找得到你的尸身。” 突然,周边窜出了六名黑影,剑指步连。 “有什么好东西让我们也来一份?” 来者两位结晶修士,四位筑基修士。 “结晶小鬼趁早洗洗睡,别来掺和,不然就跟着这家伙一起入土。” 剧烈的毒已经让一位筑基期修士倒地,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领头的结出通灵印,虚空之中跳出一名身着黑色全身盔甲的士兵,拖着一把与身高一样长的重剑。 “死老头,喜欢放消息是吧,真是有够麻烦的。” 步连刚想问陈振光的选择,后者全力运行灵气,逆脉将所有毒素逼出,随后唤出一只金龙,壮硕的尾部横扫了整一片战场,随后拖着他腾空而去。 步连连躲数步,再看六名黑衣人,他们结好了阵法,加上各自的通灵兽,一对十,情况凶险! 感受到了远处的气场,步连没有恋战,驱动起大量灵气。 参天的树木拔地而起,粗壮的树根往前涌动,不断寻找着十二位对手。 树木的间隙长满了各类花草,让方才狼藉的战场变得像是过了几个月一样。 回过神来,步连的身影早已消失,剩下的三位筑基修士倒地不起,毒发身亡,两位结晶修士急忙退出战场,运气化毒。 这时,四位金丹境的家族长老从天而降,清理掉了长出来的树木,将尸体埋在了一旁。 而没来得及跑的两位结晶修士被林家二长老林锦堂抓住,捆在了一旁。 “一处秘境而已,没想到放出消息会引来这么多人。” 柳家的大长老柳枫看着二人,向林锦堂感慨。 “不引来些散修,家中的小辈不会成长的。” “我提议即刻进入如何?” 柳枫看了看周围,向其他各族长老提议。 “此次历练,我们李家退出,族中有要紧事。” 族长李子成提出了退出,随后马上离开。 “也好,动静闹得这么大,现在开始为妙。” 陈家的二长老陈百立同意,用传音符通知族人,其余两家也发出信号。 此时天刚破晓,九名各个家族的后辈从不同方向赶来,站在了禁制前。 林家正是林疏、林舒雨、林帆三姐弟,由林锦堂领头。 陈家则是陈焕与两名练气期的后辈。 柳家则是筑基期柳虔与练气期的柳雪然。 一行十一人,走进了禁制中,三位长老马上在探好的周围位置站好,只要后辈有情况,他们会在十数秒内赶到——如果不是极深的位置的话。 ...... “小姐?” 夜看向一旁的步连,发出疑问。 “他们提前开了禁制,现在就能进去,我们走!” 步连往夜的身上贴了一张遮蔽气息的符纸,二人来到了禁制前,跳进了破开的石砖口子。 半分钟后,十数位散修从四面八方窜出,跳进了洞口。 一场人为的历练,正式拉开帷幕。 “我们先去哪里?” 夜跟着步连穿行在悬崖边的栈道上——地下有一道极为巨大裂谷,修仙者在崖壁外修了栈道,还有悬空的桥,只不过大多都只剩几根铁链。 “深处的崖壁上有一座凸出来的建筑群,我们主要是去那里,路上的洞室我们先不管。” 几块石头掉下悬崖,四十米之外的对面有人! “不用管,我们肯定是最快到目的地的,家族的小鬼们没有地图,散修也不一定有。” 夜收起血刃,继续往前跑去,两侧的悬崖越来越远了。 漆黑的栈道旁每隔几米就会有灯罩,只不过里面的灯芯早已燃尽,四周的脚步声繁乱,入口处的人有很多。 两侧的栈道根据高度分了七八层,相当于四面八方都有人。 前方的栈道逐渐变宽,随后在一处转角后形成了一个平台,平台靠中间的崖壁上有一扇石门,三位修士站在门前思索。 正是林家的三姐弟! 见去路被堵,步连停下脚步,缓步走向三人,身后的夜与她并肩,气势不小。 三人马上注意到了陌生来者,拔出了武器。 “居然是你......” 林舒雨很快发现了前几日那位打擂台的面具人。 “你认识他?” 林疏横剑上前,向小妹问道。 “先前在东新镇打擂的时候遇见过,是个好手,至少在技巧上我不如他。” “姐,来者不善,我们让让。” 林帆发现了一旁的步连实力莫测,提醒林疏。 “二位道友若是无事,我们就此别过?” 林疏向二人提议。 “走,别管他们。” 步连听罢,与夜从边缘走过,给三人留下背影。 “按理来说大家都是第一次来,怎么他们像知道里面有什么一样?” 林疏侧头看了眼离去的二人,与林帆和林舒雨讨论。 “我们是跟踪他们还是将这扇门打开?” 林舒雨发问。 话音刚落,门上的几颗他们以为有什么排列规律的玉石全部掉落,深不可测的谷底传来了奇怪的叫声,像是大量碎石在互相碰撞,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十数只扑腾着石翼的恶鬼从崖壁爬上,它们只是扑腾着翅膀,实际上是爬上来的。 三人运起功法,马上开始御敌。 “认识林家的人?” 甩开了呆在门扉前的三人,步连向夜提问。 “擂台切磋过,最弱的那个对我来说都有些难对付。” “呵,人家可是筑基呢,该说你厉害才是。” “......还有多远?” 周围的声响越来越少,整片地带只剩他们二人的脚步声。 “到了。” 步连停步,抓着夜的肩膀,掐了个法诀,二人瞬身至一片亮处。 “瞬身符用完了,我自己的瞬移法门只能跑这么远。” 眼前依旧是巨大的悬崖,只不过顶上变成了某种一整块的浅绿色水晶,还传来了细微的水流声,不知道哪来的光将水晶之上的水投到了底下,破败的建筑群波光粼粼。 建筑群从崖壁伸出,往下延伸,只不过显然没有触到底。 “我们从哪里开始?” “跟着我走就行,这里禁止一切远距离传送,只能靠走。” 步连拿出一张纸,看了一眼后将它烧成了灰烬。 “我们要拿的东西是这座城大阵的核心......一般的阵法结出的阵分为三个部分:阵基、核心、阵脚,阵基连接后两者,阵脚则是释放核心力量的媒介。” “这个倒是知道,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禁止传送是阵法的主要功能?” “不止,遏制灵气、削弱神识、禁止飞行和禁止化神领域也是它的功能。” 化神修士能开启领域将战场变为自身优势。 “岂不是能拿来挑战化神修士?” “嗯,所以这里的其他东西都是垃圾,拿了这个我们再整其他的。” “小姐的探子这么厉害?这都知道?” “很简单,因为他死在里面了,情报是由家族的内应传出来的。” 远处水滴落地的声音变得清晰。 第五十五章 水道 “他什么境界?” “结晶。” 那还好,步连可是金丹。 “我们走水道,虽然它现在已经没有水流过了。” 建筑群以逐级向上的宝塔型分布,在最宽的平面又按照从大到小变小,上中下一共九层,露在外的结构就像将钝角三角形的长边盖在崖壁上一般。 每一层都有数个通向内部的水道口,最后流水会从底下的四层流入深渊之中。 他们正处于上三层,往上两层就是顶端。 在两栋建筑之间,两侧的水进入小巷,流入斜向下刚好够一人通过的下水道。 房屋内部覆满了极厚的灰尘,稍微有光的地方长着一些浅绿色的藻类,水道的积泥同样书写着漫长的历史。 “城内没有什么怪物之类的?” “外面的部分没有,里面就不好说了,全是些没有灵气的猛兽,体修的大猩猩们来这一定很高兴有这么多对手。” 一脚蹬开锈蚀严重的网状口,步连先一步踏入了下水道中,夜慢步跟上。 脚下厚重的泥沙让二人的速度有效降低,泥中还有各种奇怪的小物件。 夜捡起一枚硌脚的钱币,用新缝的袖子擦了擦,上面的触感不像任何流行的货币,夜将它收回了手镯中。 不知前行了多久,背后已经没有入口的微光,黑暗中夜只能听见踩泥的沙沙声与步连轻微的呼吸。慢慢消失的还有空气,夜早已不由自主地加深了呼吸,再走一会儿估计他就倒在地上了。 砰。 细微的落地声,走在前面的步连从排水口跳下,落到了下面的地上,夜马上跳了出去,往下掉了三四米头着地。 “......真的没事?” “没有,这是哪?” “最大的那一层内里的大型水道,上层的水都会来到这里,随后往下排出。” 啪嗒、啪嗒、啪嗒...... 漆黑的水道内传来了鱼类在地上扑腾的声音,远处有东西,数量还不少。 “因为上面没水了,这里的水生灵兽或者说怪物都变成了有腿的会爬的东西,小心它们的牙齿。” 一道黑影窜出,直冲夜的面门,得益于之前的训练,夜侧身躲开,沾满粘液的鳞片擦过衣服,留下了一道横向的痕迹。 不等黑影回头,夜两道血刃甩出,随后垫步上前,一刀斩中了黑影的“尾巴”,将它切了下来。 黑影马上乱跳起来,扑到了夜的身上,他这才看清眼前的东西是什么——两只眼睛凸出,嘴中尖牙一圈又一圈,青色的鳞片散发着光,一只有前爪的鱼? 唾液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顺着架住巨口的血刃流下,触到了夜的左手,他马上用力抓住前探的爪子,往侧方大力一甩,同时解除血刃,将扑到脸上的“鱼”丢到了一旁。 血刃重新凝集,夜往前两步对着黑影连砍,将它切成了鱼片,或者说鱼块。 左手突然有漏风的感觉,轻微的疼痛随后而至,怪物身上的鳞片在方才夜用力时撕出了一道伤口。 一旁的步连踢了踢脚边三具中毒而死的黑影,随后对夜说道:“要赶紧了,马上会有其他东西闻着味过来凑热闹。” 啪。 步连取出两盏拳头大小的挂灯,将其中一盏挂在腰间,打了个响指点亮了它,明亮的光驱散了周围大范围的黑暗,夜这才看清地上躺着的家伙,他这段时间可能都不会碰鱼肉了。 “加速。” 二人沿着环形的水道往前跑去,他们需要找到仅有的两个往下的大型缺口。 宽度二三十米的隧道仿佛毫无尽头,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前后都有。 前方的步连停了下来,夜赶忙回头,二人背靠背,各自面对不同方向上的敌人。 “小姐不是金丹修士么,快使出必杀技直接解决它们啊!” “我不是说了这里遏制灵气吗?据我感觉我现在的灵气水平跟筑基修士差不多,许多外功虽然放得出来效果却很低。” “你没有受影响?” “......影不影响我的灵气都少的可怜。” “选你真是选对了,散开!” 灯光摇曳,二人往两侧闪躲,十数只爬行鱼一拥而上,将地上的沙土扬起,场面十分混乱。 两人的灯光无疑成为了攻击指示器,但是无光的环境战斗更加不利,更别说对手是有夜视功能的下水道生物,四舍五入灯光等于优势! 狂乱的血刃往四面八方斩出,近身的怪物被环刃切成了上下两半,夜浑身是血,从怪物群中脱身,往另一盏灯的方向狂奔。 接连的血刃斩出,将沿途的怪物统统劈成了两半,鲜血在地上流淌。 在环刃的范围接近步连时,夜停止了释放,地上开始出现一些被树根压死在地上的爬行鱼。 夜走到步连身后,发现一只体型明显大于其他同类的家伙被几根粗壮的树枝插在了半空,黑红的血顺着树枝往下流。 “厉害啊,选你确实是选对了,走。” 二人继续往前,爬行的声音越来越小,看来前面是没有堵路的怪物了——当然也不排除有其他玩意把它们吓走了。 “到了。” 灯光的摇晃突然变换,左手边出现了个往墙内凹进去的巨坑,直径有个六米,往下深不可测。 “直接往下?” “不然呢?要我背你么?” “不用,这有多高?” “三十到四十米,直接到三层。” 阵法核心在第四层。 夜纵身一跃,一秒后在空中猛地一踏,“平稳”落地。 光照耀出了周围的轮廓,结构与上面一样,只不过宽度减少了一半,靠外的墙上出现了一些通往外部的洞,想必就是水流向深渊的出口。 “厉害啊,身子着地居然没摔死。” 几片落叶随着步连下落,后者平稳落地,地上的淤泥甚至没有明显的痕迹。 “接下来呢?” “从口子出去,逆着上到第二层,随后去第四层,摔下去就完蛋了。” “确实。” 步连走到最近的洞口,往下看了看,深不见底,她被压制的神识无法看到最底,先前没有进入城内亦是如此。 她往洞口之上摸了摸,上面垂下来一根绳子。 “我不保证它一直牢靠。” 步连单手握绳,猛地起跳,往上窜了一大截,只用了四五秒就登上了十来二十米的系绳窗口——它属于第二层某个临渊房。 “绑好,我拉你上来。” 夜握了握绳子,将它绕了一圈缠在了手上,固定完毕后他扯了扯绳子,上面突然传来巨大的力,将他扯上了窗口。 “要快点了,我的神识触到了东西,有人进城了。” 步连将他拉起来,随后往客厅走去。 房间内只有个已经倒塌的床架,脚下疏松的木板踩上去会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 客厅则是因为来者的走动扬起了不小的灰尘,家具早就失去了它们原本的样子,大多都只剩一堆碎屑。 穿过没有屏风的屏风架子,夜与步连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与下水道一样是环形分布,上下的通道在中间。 街道的石砖有些缺失,有些只是缝隙变大,对面的房屋也与这边一样破旧,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外置的楼梯通向街道之上的层级,往头上看去每个大层貌似还分出三层小的。 破碎的玻璃、堆成一座一座的杂物、黑暗中带有敌意的眼神,所有要素都齐全。 二人往对面走去,穿过街道,走进通往中心的小巷,两边房屋部分窗户往小巷内打开,残破的窗帘后不知道隐藏着什么。 两人的脚步回响,周围寂静无声。 他们顺利地走过了另外两圈更小的环形街道,来到了最内环,一圈螺旋的阶梯,可上,可下。 往下入口的血迹让步连突然停下脚步,夜跟着停了下来,与血迹共鸣。 “大概两周前的,不会是那个探子吧?” “你辨认血的能力暂且不谈,确实是他。” 步连往后退了两步,往下的入口处突然扒上来一只手,青白色的手臂接着撑起,将剩下的身体带了出来。 来者披头散发,浑身衣物消失,大腿以下的部分完全消失,露出几寸大腿骨在地上拖行,隐私部位大概因为爬行磨掉了,只剩下模糊一片,看得夜有些共感疼痛。 “救我!我还活着!哈哈!我还活着!” 探子突然大喊,似破旧风箱一般的嘶吼传来,听着瘆人。随后他猛地发力,狂乱地向二人爬行。 “我觉得他活得并不是很......活。” 步连点了点头,在探子即将抓住她的腿时驱使树根将他钉在了地上。 “步连!是你!快!还有......啊啊啊啊啊啊啊!” 渗出的腐蚀性液体快速地将探子的身体消融,不到十秒钟,树根上什么都不剩了。 “他学了什么功法会让他死之后还能阴暗地爬行吗?” “肯定没有,下边有古怪,据接头的人说他是从第四层逃跑的时候死的。” 话音未落,沉重的脚步从楼梯底下传来。 第五十六章 挂件 沉重的脚步从楼梯底下传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到了十米开外。 “要不我们跑路?探子大哥什么境界?” “结晶,应该不是很难解决——情况不对就马上逃跑,回到那个有绳子的房间,然后回去。” 步连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受到了奇怪的影响,恐惧在她心中出现。 夜手里捏出大威力起爆符,略微发颤。 从下方出现的是一张轿子,但是前后并没有伙夫,随后它整个出现在了地面上,底下是四只脚踝极短的脚掌,它们在一前一后地挪动。 轿子通体深绿色,帘子则是洁白的,轿子顶上源源不断地掉下来一些黑点,黑点落地后又四处逃窜,或许是某种虫子。 “不归奈何~奈何不归~忘川不入~不入忘川~苦难轮回~与我同乐~永世逍遥——” 轿子里不知道什么玩意在唱一段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四字词,随后帘子猛地掀开,跳出一位衣不遮体的女人,她拿着一把扇子,脖子被帘子后延长的绳子缠着,神色很是享受。 “诸位客官,随我上轿前往世外桃源啊。” 女人搔首弄姿,竟开始小幅度地跳起舞来。 夜看了看步连,手中凝出了血刃,步连见状点了点头。 两道交叉血刃飞出,将女人拿扇子的手切断,切口没有流血,女人依旧在进行着花枝招展的拉拢,仿佛手中的扇子还在。 又是几道血刃齐出,将女人的脚切断,她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被轿子拖了回去。 “等等,你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步连突然望向夜,问了一句。 “破烂轿子,绿色的呢还。” “我看见的,是......红色的,而且......很新。” 夜赶忙回头,不远处的轿子还是十分破旧,涂着恶心的绿色。 “我猜猜,小姐看到的女人,不会是盛装出现的吧?” 步连点了点头,随后马上将神识收回,闭眼运气。 帘子打开,跳出一位黑衣人,她\/他的脖子上依旧有一根绳子。 “无名。” 她只喊出了一个名字。 夜浑身颤抖,不止是因为她喊出了假名,更是因为对方的声音是终归。 “假的,不要去拿核心,会害死你的同伴,手给我,我带你出去。” 眼前的景色突然变换,夜突然来到了道心境内,他站在树下,头上的天空被灿烂的夕阳占据,终归站在空地边缘,向他伸手。 步连看见同伴猛地一颤后突然僵住,随后一步步往黑衣人伸出的手走去。 “快点,敌人追上来了。” 终归对夜说道。 交错的树根拉住了夜的身子,阻止他往前。 夜突然转身,将刀对准了步连。 “师姐,我叫什么来着?” 夜残存的意志向终归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无名啊。” 假的,对方只会截取最近的记忆! “唉,原来我叫无名。” 夜将刀收起,拖着树根转身,看向黑衣人,对手显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清醒。 血刃飞出,黑衣人拉着绳子闪过,但是它们的目标是背后的轿子,还算锋利的血刃在帘子上留下了血痕,轿子上露出极浅的痕迹。 数只巨大的树根从轿子旁破土而出,压在了轿子上,随后往地面碾压,想要将它碾碎在地上。 咔。 轿子发出了碎裂的声音,底下的四只脚开始乱动。 三张起爆符飞出,飘进了帘子里,随后帘子因为爆炸掀开,滚下来一个一人高的笼子。 轿子也因为内容物的离开瞬间被压碎在了地上,成了一滩木头与血交织的垃圾。 黑衣人被绳子扯了回去,从拳头大小的格子缩小挤了进去,像是练成了缩骨功。 那四只脚好像是从笼子底下伸到轿子下的,现在被压断了。 各种生物的肢体从缝隙中伸出来,往四周无目标地乱抓,带着铁笼乒乓作响。 “好像打不烂?” 夜向步连问道。 “打得烂,如果在外面的话我瞬间就能把它撕了,收着点神识,这个鬼地方随便看东西会出大事。” 步连运转功法,汇集出大量木灵气,随后向前挥拳。 一只硕大的树根随着拳头破土而出,瞬间刺穿了铁笼,后者马上停止了晃动。 步连甩了甩手,树根化作灵气消散。 “我怀疑这个地方压制神识算是一种半保护的作用。” 夜对步连说道,随后靠近被贯穿的敌人。 步连点了点头。 残骸之中一段绳子被拖回了第三层。 “那个绳子,小姐有见过吗?” “拴着怪物的?大概是某些控制的媒介,现在遇到的东西还不算危险,唉,怪这个阵,不然我轻轻松松就能解决。” 二人往楼梯走去,顺着螺旋往下,一路走着都能看到血迹,想必是那名探子爬出来的。 “我们假设在这里死掉都会被某个东西控制,然后攻击别人。” 步连对夜说道。 “我觉得不用假设,就是真的。” 刚说完,二人就来到了第三层,准备继续沿着楼梯往下。 面前通往阵法所在地的楼梯却密密麻麻地挂着许多东西,几乎没有间隔。 “人,还有其它不知道什么动物。” 步连用树枝碰了碰最靠近洞口那几具尸体,后者有两具掉了下来,摔成了粉末。 “挂得有够久的,怎么办?从它们底下爬下去?” 夜看了一眼挂着尸体的绳子,发现它们与先前的绳子一样,说是绳子,实际上像黑色的......触手? “一片片清下去吧,挂在上面的东西也不是很强,掉下来复活攻击我们能轻松解决。” “同意。” 几道血刃飞出,前面几排的东西全部掉了下来,摔在地上,碎成了站不起来的物块。 “我得休息一会儿,有点昏。” 只挥了几道血刃,夜便精疲力竭,于是便将手中的血刃驱散。 精神放松下来后疲惫也随之而至,再加上在下水道放了许多次血刃与环刃,他现在有些昏迷的前兆。 步连听罢,驱使数百根木刺往前飞去,一大排挂着的东西啪啪啪落地,随后马上就会受到从地上冒出的树根补刀,有几个挂件掉下来之后尝试站起,无一例外从上到下被捅了个对穿。毒液顺着台阶往下流淌,流经的残骸冒出黑烟,很快就消失不见,露出底下干净的石台阶。 步连一边清理一边往下,在她身后的台阶毒液消失,看上去就像刚建成的阶梯。 夜随着她逐级往下,但很快步连也停下了,阵法遏制灵气,她也很快力竭。 “这个阵法这么厉害,核心还能被这么容易地取出来?” 两人坐在台阶上,看着往下的挂件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探子画下了整个阵法,我把它交给了专精阵法的朋友,没有问题。” “据他猜测阵法内没有限制,应该是常年在周围设有其他东西保护核心,这么长时间,应该会被削弱得很厉害。” “两个关键的地方都用了应该......” “大不了跑路便是。” 二人没聊多久,头上就传来了脚步声。 “嗯?怪物?还是其他人?” 夜起身,看向螺旋的上方——他们离入口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大哥,你说这阵法周围,会有宝物么?这里怎么看都已经被全部搬空了。” “没有的话参习一下阵法也是极好的。” 前面那个声音夜没有印象,但后面那个印象很深刻——陈家大少爷陈焕。 “他们怎么下来的?从下水道?还是上层的楼梯没有完全坏掉?” 夜暗想。 “上层还有路通到这里?那我们为什么不走?” 夜低声问步连。 “探子走过的地方是安全的,其他的不知道。” 步连已经站起身,准备赶人。 十秒后,陈焕还有家中的两个小辈出现在了二人面前,而三人对眼前出现的两人十分惊讶,不约而同地亮出了武器。 两男一女......和单子上写的一模一样。 “别往下走了,从哪来的回哪里去。” 步连抢在对方说话之前驱赶他们。 听到是正常人,而且看上去像外来者,三人的紧张感消去了不少。 “敢问道友,这下面有什么东西?” 陈焕开始与步连交流,同时评估着双方的实力,他更加警戒的是一旁一句话没说的面具人。 “最后说一遍,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回去,陈家的少爷。” “筑基后期,旁边这个跟我们差不多......按照这里的阵法,她至少有结晶期的实力。” 陈焕差不多分析完毕,最后决定撤退,更何况别人已经认出来他了,说不定是仇家。 “好,不打扰二位,我们先走了。” 陈焕不由分说地拉着弟妹,原路返回。 “他们背后挂着什么东西,我看着像尸体......” 陈家兰对两位哥哥说道。 “别去想,我们已经拿到很多东西了,下面的东西不碰也罢。” 三人就这样从他们下来的道路返回。 “陈家到了,那林家的三个还会远么?” “不好说,加快速度吧。” 木刺又一次飞出,通往第四层的道路继续往下延伸。 这次步连一鼓作气清理掉了楼梯内的所有挂件,通道出口尽在眼前。 二人左转,看见了难以置信的场面。 第五十七章 崩坠 圆形的广袤空间内,全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触手,上面挂着数量更多的尸体。 “我们要把他们清理完?” “肯定不是,我们下来多久了?” 步连询问夜时间,神识的限制让她对周围环境感知减弱,对时间不是很敏感。 “你问我?大概进来了两三个小时?” 话音未落,地上凸显出复杂的阵法纹路,被挂在触手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扯向天花板。有些年代太过于久远的因为突然变动的力掉落下来一些碎块,震动结束后头顶上也出现了与地上一样的纹路,整片空间都被幽暗的蓝光照亮。 “探子的情报上有写这一部分吗?” 夜向步连问道。 “有,而且核心在天花板上,然后我们现在被禁止飞行。” “你应该有办法吧?” 步连沉默不语,因为看不穿她戴在眼睛上的丝巾,夜不知道她的神态。 “应该有吧?” 夜开始担心。 “探子是不会飞的,所以情报里面没有这个,只能用通灵兽了。” 啪。 一声轻响。 啪,又一声,啪嗒,声音变得不同,各式各样的声音出现地越来越快。 天花板上不断在掉东西下来!而且都是保存完好会动的! 离二人最近的是一条下水道的爬行鱼,新鲜程度和刚挂上去的一样。 下一秒,它变成了砧板上的下一块肉。 “完了,怎么办,撤退?” 夜与步连想退回向上的通道,但是它消失了!就像从来就没有来到这里的楼梯一样,只剩下原先支撑楼梯的巨柱。 “小姐,有什么通灵兽法宝赶紧用了,带不进棺材里!” 夜马上捏出通灵印,但是这次极乐并没有马上从某处的潭水中钻出。 完了! “乱蛇。” 步连捏出了通灵印,漆黑的巨蛇从一旁的放大灵印冲出,大小跟客房的双开门差不多大。 在它经过的路径流下了黑色的粘液,从里面爬出来一只只小蛇。 夜马上抬脚略过一只方向是他背后的蛇。 巨蛇在这片对它来说也算大的空间横冲直撞,仿佛在摧毁沙滩上的沙堡。 “蛇好像够得到。” 步连与乱蛇交流完后得到了结论——它攀上巨柱伸头即可碰到核心。 “无名,你上去取,我来清理。” 步连分好了工,决定自己在下面清理掉落下来的怪物,就怕掉下来一个强度高的家伙。 乱蛇暂时停止了在空间内的冲撞,它从一边缠绕巨柱,顺着它往上攀升,到达位置后扫开了天花板上的障碍,蛇头刚好在所谓的核心——一处蓝色的光点之下。 夜从下至上踏着巨蛇的身体往上,很快就来到了延伸出去的部分。 “如果只是这样的任务难度,为什么要拉上我?” 走至一半,夜的步伐突然慢了下来,扭头看了一眼底下清理怪物的步连。 “先前被财宝冲昏了头脑,还以为是前辈带我发财,仔细想想怎么说来这种高难度的地方都不会找我这个练气吧?难道半个多月前就计划好了?这个核心有鬼?” 夜抬头,看了一眼十几米之外的核心,它处于巨蛇的头顶,以夜的身高轻轻松松就能拿下来。 他再次靠近几米,距离缩短到了十米之内。 “神识没有动作,也可能是这里的神识削弱,再靠近点?” 眼前的东西可以压制化神修士!确实不像他这种等级能接触的!死脑袋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距离缩短至两米,近在咫尺。 一米。 头顶。 突然之间,神识的警告将他伸至半空的手硬生生停了下来,眼前的东西碰了有问题! “怎么办?碰这种化神境界的东西肯定会死,或者比死更痛苦,但是看穿步连的计划,被她发现了也是死,她的腐蚀毒液肯定能让我活不成——死了!底牌还说了出去!” 夜暗暗捏了一次通灵印,还是没有回应,看来这次确实要靠自己了。 “大眼!说话!这东西什么来头!” 夜捏了另外一个通灵印。 “......嗯?叫我七星!” 耳边传来七星的声音。 “想拿走?当然可以,但是碰到它的人会被挂在天花板上,而同伴才能趁它真正露出来的时候将它取下。” 七星仿佛看了一眼下面的步连,又说道:“我知道了,进了杀猪盘,对吧?” “对,下边这家伙想把我挂上去自己拿核心,她金丹,我打不过她。” “而眼下除了我没人能帮你,对吧?” 七星语气中的兴奋显露出来:“来,我们签订契约,改变运气!” “获得能让我逃脱这座城的运气,代价是什么?” “这可不能说,你同不同意?” 底下的步连发现了长时间不动的夜,开始催促:“无名,快点!” “同意,接下来我要干什么?” “除了别碰这玩意随便你干什么,因为你逃脱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七星没了声音。 “好——注定了是吧。” 夜将起爆符拍在了巨蛇身上,在巨蛇将他甩下来之前纵身一跃,随后在空中共鸣灵气,贴在巨蛇头上的起爆符瞬间起爆,将巨蛇的头部炸了个稀巴烂,爆炎与冲击波将夜送到了这一片空间的边缘,嵌入了墙内——不知道为什么,足以毁灭一般练气修士的冲击波没有将他震碎。 “怎么回事?” 巨蛇因为伤势严重被迫消失,因为爆炸掉落下来的怪物越来越多,其中还有失去理智的修士——他们无一不是被核心的保护机制挂上去的。 “嘶——这个死小鬼发现了什么,他还有底牌,难道是买的那件东西?是什么来着?” 步连躲开从上而来修士没有章法的狂乱攻击,往夜的坠落点靠近——她打算将他扛起来,随后一鼓作气化出巨树升到顶层,让他接触核心! “他最好没死!” 步连落在墙上被砸出的浅洞内,眼前的家伙被爆炸影响到了不会马上死去的程度,够了。 “为什么这个墙会被砸开?” 步连单手拖住夜的身子,将他背到背上,打算冲到核心所在位置的下方。 噗。 步连的腹部传来细微的疼痛,夜垂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他的剑柄,将血刃扎了一截进去——不是体修,身体强度还没到扎不穿的地步,但也仅仅限于一个手指节的深度。 环形的刀光沿着扎进去的血刃旋转了一圈,伤到了步连的同时也伤到了夜的腰侧。 两人摔在了地上。 “臭小子,死到临头了你。” “咳咳,差不多得了,咳咳,还真是要让我......开路。你敢杀了我?” 夜瘫坐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再次搞出大动静的能力。 “呵,大不了下次来过。” 步连催动法诀,夜的身下开始涌出暗绿色的液体。 夜赶忙翻了个身,堪堪躲开原先的毒池。 但是巨大的木刺在下一个瞬间抵达了夜的胸前,将他钉在了边缘的墙上,上面开始流出毒液。 木刺没有扎中心脏。 疼痛从伤口蔓延,像是有人从伤口将神经一节节剔出。 “啊,咳咳......” 很快夜的呻吟就变成了憋气。 咚! 整片空间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接着往对侧倾斜了一些角度,不少没反应过来的怪物摔了一跤,往夜的对侧滚去。 “见鬼了?怎么刚才不见它......” 咚! 又一声巨响,伴随着土石碎裂的声音,往下倾斜的角度又加大了,绝大部分东西都往另一侧滚落,乱成了一锅粥。 步连捂着腹部,倾斜地板上生出的树枝将她揽住,不至于掉到下面。 夜在慢慢地滑落,背后的木刺上拖出一道血痕。 在他即将脱离木刺跌到另一侧时,整片空间猛地崩解,往极暗的深渊坠落,核心闪烁着蓝光,随着天花板落了下去。 ...... 林家三人进入城内有一段时间了,在这里灵气滞涩,行动困难,宝物也一点也没有,时不时还有没见过的怪物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窜出来。 “姐,要不我们去其他地方?” 林帆甩了甩剑上的污秽,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爬行鱼。 “嗯,这里没有东西,虽然作为磨练技巧的地方很合适,但是毕竟灵气阻塞,难免会遇到危险。” 林疏点了点头,一旁的林舒雨也没有异议。 处在中间楼层内部的三人休息了一会儿,刚准备离开,便迎头撞上了从某个楼梯爬上来的陈家三人。 “哦?别来无恙?” 林疏向他们问好。 “好得很,对了,里面有两个实力有结晶期的修士,正在往很深的地方走,他们把我们赶了回来。” 陈焕自然愿意驱狼吞虎,压制灵气下的双方实力接近,实在是大好的机会! “多谢陈大少爷的情报,但是我们打算离开。” 林舒雨躲在姐姐背后,比了个鬼脸。 就在这时,灵气与神识的压制突然消失,接着地底传来了不小的震动,随后恢复了平静。 “怎么回事?变正常了。” 林帆率先发现,随手甩了一道剑气,它的威力与林帆平时使用时一致,而不是刚刚软绵绵的样子。 “好像还真是。” 林疏点了点头,准备带着弟妹离开。 “姐,慢着,我早就想和他切磋了。” 恢复力量的林帆将剑指向陈焕。 “......行,反正这次也是来历练的,散修没遇见几个,需要我看着那两位吗?” “要打就来!” 陈焕挥了挥手,让家中的练气小辈后退,运起法诀。 第五十八章 深渊之下 黑暗,眼前只有黑暗。 不知道是失去视觉了,还是这底下就是这么黑。 坠落不知道进行了多久,现在显而易见地到底了,而夜还有对身体的意识。 “七星......这就是......运气?” 他的思绪变得断断续续。 没人回答。 伤口在挣扎着愈合,体内的血也在慢慢连通方才被阻断的部位,只是伤口附近的剧痛依然存在。 “清心......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夜没有力气摆动手臂,无奈只能等着剧毒侵蚀他的身体。 “真坑啊......还真是......只逃离了这座城。” 碎石碰撞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方才袭击林家的恶鬼听到了声响,闻到了血腥,纷纷往渊底爬去。 不少心急的家伙直接从极高的上方跳下来,摔了个粉碎。 咚。 重物踩踏大地的声音,有一只恶鬼到达了夜的身旁,它显然发现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猎物。 噗。 刚愈合的伤口被石爪撕开,许多器官被一把抓了出来,塞进了恶鬼的嘴中,随后因为猎物死了过去,这只恶鬼转身去寻找其他东西,留下失去意识的夜。 不知过了多久,夜从昏迷中醒来,摸了摸肚子,发现该有的都在。 “现在,是什么时候?” 四周无光,只有一些发出微小荧光的植物。 夜吞了一颗清心丹,又吃了一颗粮草丹,这才放心地观察起周围。 不出意外,啥都看不见。 “咳......咳......咳......”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不过声音很小,若不是弱化视觉强化了其他感官,夜差点听不到。 “步连?那你福小命小,被我逮到了!” 夜撑起身子,走一步听一步,慢慢靠近声音的所在地。 声音的主人也很快发现了有东西靠近,不是夜还能是谁? “......无名,帮我......” 名为步连的金丹修士被压在一块巨大的石块下,整个身子貌似都被砸扁了,但依然吊着一口气,不得不说金丹修士就是厉害,换成夜他现在已经去地府报道了。 “运气不太好啊前辈,解除了限制都被石头砸中。” 夜盘坐在步连侧着的头旁边。 “帮我......我已经摸到了元婴期......我不想......” 身体被毁坏了一大部分,灵气无法运转,导致无法恢复,想要救她就得把石块弄开。 看了看有两层房间这么大的石块,夜摇了摇头。 “要不我帮前辈收尸吧,石碑上想写什么?” 夜搬来一块完全不规则的石头。 “帮我......” 步连已经哭出了声。 “你干的好事让咱俩有信任危机了前辈,本来我还以为我发大了有您这么厉害的靠山。” 夜喃喃自语。 “核心没拿着,自己快死在这了前辈。” 远处的幽光吸引了夜的注意力,显然就是阵法核心。 “我让你出去恐怕你也不会让我好过吧?我这个人心胸狭隘,喜欢以人之初性本恶推测别人。” 夜取出九张轻量化的起爆符,将其中一张贴在了步连的额头上,后者在剧烈地摆头。 “别......别......” 又一张贴在了只有上半部分的左臂上,而完整的右手臂也贴了一张。 “尘归尘,土归土,前辈轮回的时候千万要喝孟婆汤,别回来找我。” 夜将剩下的起爆符一股脑洒在了步连的头上,后者开始一抽一抽地啜泣。 夜转身,往核心闪烁的地方走去,在荧光中捡起一枚正方体——古铜色,上面凌乱地画着线条。 “......唉,优柔寡断,说的就是我这种废物,以后我大概办不成什么大事。” 夜又折回到了步连身旁,将所有起爆符揭了下来,收回了手镯里。 “剑柄也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七星,结束了吗?” 夜盘坐在步连身侧,向他问道。 “结束了,出了这鬼地方才会受到反噬,我是不是很人性化?” “还真是,没你事了。” 夜确认完想确认的事情,又回头看向步连。 “这玩意怎么用?” 他将核心放在手中上下乱转,可它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没有那时候的威能。 “我告诉......你......帮我......出去。” 步连提出了请求,而且还是告诉他让夜来做决定。 夜将掉落在一旁的传音符往旁边踢了踢,防止出现意外——也许意外已经发生了。 “好,说说吧。” “它......实际上是简易的......阵法保存器......注入巨量的灵气就能......直接开阵。” 啧,怎么到我手里就成了破铜烂铁...... “至少要......金丹......灵气才够。” 步连松了口气,只觉得大势已去,但这时脸上却出现了数个黑影,九张起爆符天女散花般落到了她的脸上。 “俗话说得好啊,有人死就有人哭,有人哭就有人要说心里话,我不可能放你出去的,再见了前辈。” 被起爆符遮住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夜退后几步,与起爆符内的灵气共鸣。 焰火一瞬间将周围照亮,声音在深渊之下回响。 “咳咳咳......” 夜逆着烟尘,返回步连躺着的地方,几块碎肉散布在周围,漆黑的痕迹覆盖住了血液,原先的巨石被炸开,夜的脚边还有一段布条。 他耐心地将能看见的碎块堆在一起,一边感慨金丹修士的肉体强度,一边点火。 “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不好说,她本人都没拿过核心,从哪里知道的怎么用?她的朋友知道?” 头上传来碎石的声音,又是那群长了翅膀飞不起来的鬼东西! 夜随便选了个方向,顺着峡谷狂奔,眼前一片漆黑,会不会踩空全凭运气——而他现在暂时不缺的就是。 在莫名其妙跳过了几个怎么看都会在黑暗中一脚踩进去摔倒的小坑后,背后的声响越来越小,小到夜完全听不见。 “呼,现在该想想怎么出去......” 是保留体力直接从这里爬上去,还是往前走走?夜实际上不知道自己掉了多深,所以打算往前走走。 除了天花板之外全都是某种石头,稀少的泥土上长着幽暗的不知名植物,头上漆黑一片,看不见先前建筑群顶上的水晶反光。 往前走了有一段路,道路突然往下倾斜,快失去理智的夜马上清醒了过来,努力睁眼看向下方。 不远处好像有......阶梯?还是往下的! 夜走过几步,踩到了平整的地面,往前一步又是一阶,实实在在的台阶,没看错。 “死马当做活马医,唉,走着。” 夜顺着台阶逐级向下,走向更深的深渊。 “如果下面没有东西,回头爬......” 四周还是岩壁,只是脚下变成了往下的台阶,难道说真正的藏宝地在底下——恐怕有命拿没命带出去。 走了两三分钟,眼前突然有光了,这让夜精神一振,至少有光,能看到尽头是一片红色的落脚点。 “红光......岩浆?还是其他什么玩意?”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一片广大的地下空间呈现在了他的面前,从脚下到顶上有百米,四周则是因为边界太远无法看清楚,视野之内十数根红色的岩柱从地面连接着顶上。 脚下的岩石时而断裂开,露出其下翻滚的熔岩,热浪扑面而来,让夜的脸极大程度地发烫——这可比暗恋林疏时期跟她说话时的温度高多了。 特制的石板蜿蜒地通向前方一处巨大的坑中。 夜继续向前,走到了深坑边上,发现它也有百米深,四面八方的岩浆从边上涌向底下,形成一条条红色的瀑布。 数十条手臂粗的锁链从四面八方延伸到深坑稍微靠下的位置,连接在一尊放置于坑内的巨像的各处。 黑色的巨像双腿浸透在岩浆之下,身上的青苔与藤蔓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炙烤还挂在它的身上,双肩像高耸的塔,庞大的身躯之上——没有头,只有一个类似置物台一样的凸起。 “不会真有这么巧吧?” 夜取出了黄铜色的方块,不停地往上抛又接住。 “唉,我也爬不过去,再说了放出个魔神就不好了。” 当。 夜敲了敲靠他最近的铁链,觉得铁链的大小与里面的巨像不是很匹配,也不知道是怎么锁住的,也许铁链有神力? “除非这个时候随便来个东西跟我说清楚这家伙的情况,否则我马上就走......” 夜刚想转身爬楼梯回去,深坑之下就传来了抠土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听上去像什么东西在爬墙上来。 夜将方块收回手镯中,脑海里突然想起来好像忘了找步连散落的储物戒指啥的,顿时觉得自身捡垃圾的意识还不够。 啪嗒,一只干瘪的手扒到了深坑的边缘,随后一名只有夜一半高的小老头爬了上来,四周看了看,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面具人后,这才拍拍衣服,拿出背上的拐杖,缓缓走来。 “年轻人!真是择日不如撞日!” 欢快的声音传来,听得出来眼前的老头很高兴。 “此话怎讲?” 夜退后了两步,身子进入攻击前姿势。 “唉唉唉,听我慢慢说来。” 老头看见来者警戒起来,于是马上站住,生怕他应激。 “这个远古时期啊......” 第五十九章 古神 “这个远古时期啊......” 见夜没有打断他,老人继续讲了下去:“离现在大概有个几千年的时候,世界上灵气还很充足,人们的境界都很高,高境界的人多了,也会抢东西。” “我就是那个时代的,本体被锁在这里。” 老人用拐杖指了指底下的巨像。 “本来后面过一些年月就能出去了,好死不死来了一队人把我头拿走了,导致我现在出不去。” “前辈的意思是?” “嘿嘿,去上边那座城取一个会发蓝光的东西,我听到点动静,好像有东西塌下来了,如果是那座城的话那就容易了。” “前辈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夜收起了攻击准备姿势,带有“无”的面具对着老人。 “当然知道,如果拿到了,我可以教给你一些外面早就失传的功法!练好了能毁天灭地的那种!” “除了功法还有其他的吗?前辈。” 夜现在灵气匮乏,跟灵气沾点关系的能“毁天灭地”的玩意他肯定放不出来。 “哦?方才我没仔细看,小友的灵气,好像不是很理想啊?我想想......” 老者拄着拐杖,小步地在周围走动,岩浆的红光在头顶反射,呈现出光滑的质感。 他摸了摸发红的鼻尖,打了个响指:“有了!” “这是老夫被封印前精心炼制的法宝。” 老头拿出一个形状与他的“头”一模一样的方块,只不过颜色是银器的青灰色。 “它能将你与对手拉入一片领域之内,领域之内对手无法使用身法,极大地限制灵气与神识,你的对手会变成砧板上的猪肉——前提是对手的境界小于你。” 听起来像是那个阵法的精简版本,不过居然涉及到领域,那可是化神境界的玩意。 “如果大于或者等于我呢?” “那你也会受到影响,不过小友不是用灵气的吧?这个限制相当于没有。” “它的主人可以随时解开领域,解开的时候会在半分钟之内完全封印出现地周围所有人的灵气,可以让你有时间逃跑,可谓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法宝......咳咳,帮我拿到我的头,归你。对了,七天之内,只能用三次,而七天恢复一次使用次数,最多三次。” “前辈不会到时候出尔反尔吧?毕竟以前辈的境界,揍死我轻轻松松。” “我在拿到头之前没办法越过楼梯口。” 老人越过夜,伸手摸向楼梯,在越过楼梯口的一瞬,禁制就将他弹了回去。 他的手臂掉落在夜的脚边。 “怎么说,小友?” 老人的手臂慢慢长了出来。 “先给我。” 夜伸手。 老人也是爽快,直接将银色的方块丢了出去。 “怎么用?” 方块在夜的手上飘了起来。 “先滴血认主,之后你自然会知道怎么用。” “有诈怎么办?” “你大可以找个懂门道的朋友帮你看看,我不急,我在这等你。” “前辈就不怕我跑路?” 老头拄了拄拐杖,笑道:“大不了等下一个好心人。” “人还怪好的嘞......” 夜用方块的角扎破手掌,流出的血滴到了方块上,它微不可见地亮了一下,夜脑子里马上就有了使用的方法——神识激发。 “不介意我验一下吧?能把您这副身子关进去吗?” 还没等老人答应,方块上的纹路便散发出白光,从它之下涌出黑色的液体,迅速往周围扩散,不到两秒就将二人笼罩,领域与外界最后一点通道被覆盖后,地上就出现了延伸到无穷远的淡蓝色方格,黑暗的空间被照亮,但也仅仅只是微光。 “没骗你吧?” 老人在几步之外看着夜。 “还真是。” 领域在一瞬间崩解,同一瞬夜觉得体内的灵气完全封锁,无法排出或者使用。 “前辈所说的头是不是长得和它一样,只是颜色是古铜色?” “对对对!小友可是进来的时候看见了?” “嗯,在我去拿之前,我想知道前辈为什么会被封在这里。” “还能怎么被封,抢东西的时候打不过别人呗,这座山那时候...对了,它还叫太源山吗?” “还叫太源山。” “太源山上有一秘宝出世,天下所有的化神修士都能感受到这里的力量,于是都过来抢,好像是个能让化神修士窥得羽化境界的机缘,反正我算是最后那几个角逐的之一。” “挺厉害啊,那最后呢?” “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个我们都不认识的家伙,把我们全部打趴下了。化神再多,在我那个时代也不超过二十个,所以我们基本都认识。” “过了这么久我还是记得,是个好看的女娃子,长着白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大能。” “怕不是穿着白色的大衣,上边还有红色的纹路?” “怪了,小友怎么知道?” 随便猜猜还真猜中了...... “你说巧不巧,她还活着,我还认识她......其他争东西的化神修士呢?” “入了土,要不是我那时候跪得够快,我也入土了。” 老人拽了拽锁链,叹了口气。 “前辈,我去拿了。” “等小友的好消息了。” 夜将银色方块塞进手镯中,两步化一步地奔上台阶,出到了深渊内。 通灵印又一次在夜手上运转,这一次黑色的潭水终于从地上出现,熟悉的手甲从潭水下伸出,撑着地面,将极乐拉了出来。 “又啥事......你在哪啊?这么黑。” 极乐看了看周围,将头转回。 “里面那个家伙,极乐姐认识吗?” “哪个?” 夜指了指楼梯口。 “有一点印象,但肯定不是我接触过的,估计终归认识。” “他让我把这东西给他好让他离开封印,从他的话里知道确实是师姐封印的他。” 夜拿出了古铜色的正方体。 “帮我给他,他是化神,反水轻而易举!” 夜不由分说就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极乐。 “额,这东西可厉害啊,我不想给他怎么办?” “随便你,反正我拿到好东西了,你给不给他我不管!对了,能带我出去吗?” “......你在这等等。” 极乐往楼梯口走去。 ...... “这么快?小友的行动力惊人啊。” 老人听到声响,只觉得方才的小友效率挺高,他此刻的喜悦无与伦比。 嗒,是盔甲靴踩地的声音。 “不对......谁!” 老头猛地回头,下来的不是方才的小友,而是一位穿着盔甲的女人。 飘散下的白发与面容好似彼时。 “啊!怎么是你!” “我们很熟吗老头?” 极乐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歪头看向老人。 “你......也许是我认错了,方才有位小友,不知道道友有没有看见?” 极乐突然露出邪笑:“我们确实很熟啊老头!方才的小友已经入土了!” 极乐拿出一张带血的面具,丢在了老人面前。 “这......” 老人眉头紧锁,脸色很难看,遇到了封印自己的仇人,千年来的怒火奔涌上脑,但是以他现在的实力,又能打得过谁?更何况还是眼前活了数千年的怪物,想必已经登上羽化境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骗你的!” 地上的面具化为虚影消失,极乐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那古铜色的方块。 “老头,教我几招封印术呗。” 极乐将手中的方块抛到空中,又将它接住,与不久前的夜如出一辙。 “前辈修为通天,哪还用得上在下的封印术......” “继续跟我客气啊,我看你想不想出来。” 浮在极乐手上的方块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开始频率极快地颤动。 “别!我教,这几个卷轴拿着,看家本领,保真,假的你把我头拧下来。” “......拿着。” 极乐将方块抛给了老人。 方块穿过了老人的身体,径直飞向巨像的顶部,聚起周围的土石,为自己变出了个头,随后锁链被尽数扯断,巨大的震动席卷了整片空间。 巨像突然消失,极乐眼前的老人好似换了个人,比之前高了一大截,现在与夜差不多高。 “老友,别来无恙?” 漆黑的领域马上笼罩了四周,将极乐盖了进去,整齐的方格出现在二人脚下,整片领域被幽深的蓝色照亮。 “谁跟你是老友?死老头,不自量力?” “哼!总得试试,死了也就死了!” “很多人逃离了限制自己的牢笼后都是马上跑路,你到好......” 无形的力道擦着极乐的脸颊飞过,撩起了她些许白发,极乐脸上的坏笑变成了狂喜。 “来,咱就碰一碰!” 同样漆黑的领域从极乐脚底往周围延伸,地下空间的一切都飘向了虚无的天空,随后所有物体一滞,二人落到了稀薄的水面之上,极乐的领域占了优势! 远古化神对战奇诡元婴,胜负难料!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天才也见得不少,鬼才倒是少见,你算一个,刚才那小子算一个,你们一伙的吧?” “还是担心一下你烧出来的舍利子吧,死老头!” 滔天的血海随着极乐的突进出现,比起实质,它们更像一种气势,昭示归属者的劲头,能力或者能力的来源。 老人双手横在胸前,两只手的手掌方向反着贴在一起,随后快速将二者扭正,好似行了个合掌礼。 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大压力将极乐推至半空,整个人好似被巨大的物体无死角地碾压了一下,随后身形扭曲地落在了地上,不自控地跪在了地上。 老人没有停止,又一拍掌,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压在了极乐身上。 第六十章 天平 “看来这数千年道友只是苟活啊,不过也该称赞你,当年以元婴境挑战诸位化神。没想到现在毫无长进,甚至功力退步。” 老人冷笑,手上的力道多了几分,随后往前一推,极乐飞向了极远处。 “还真是,你比那些元婴小崽子厉害多了。” 老人施加的压力在一瞬间崩解,极乐站了起来,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黑红色的火开始在她身上安静地燃烧,直击灵魂的疼痛令极乐掐住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弯腰到几乎摔倒的程度。 无形之力飞出,强大的冲击“帮”极乐伸直了腰板,她呼了口气,点点火星从嘴缝喷出,掉落在地上无声地燃烧。 她的周身突然爆炸,黑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中心的人影从虚空中拿出一柄带有侧刃的长矛,将它靠在了背上,慢慢走出火焰。 黑色的烈焰从火焰中冲出,直逼老人面门。 无形之力爆发,将火焰偏转,带有死亡气息的攻击从老人两边掠过,飞向他背后的无穷远处。 下一刻,极乐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拖剑上砍,血色的剑气随着剑身拔地而起。 领域内的水面被拖剑的力道划开,留下一条长长的裂口,水流慢慢流入,填补空隙。 老人举手就挡,强大的‘气’覆盖在他手上,防住了‘死亡’,随后老人面前的一个平面像有了实体,猛地向极乐推去,后者又被推到了数百米外,这次爆发引发的气流吹飞了附近的潭水,远处的的水在慢慢流回缺失处。冲击的巨响传到四周,但没有实体反弹,所以只有一声巨响。 红黑色的火焰在老人手上静静燃烧,程度很小。 “哼......” 还未等老人解决手上的火焰,他的右眼中就出现了一段刀刃,速度快得惊人! 老人格挡不及,右手掉在了地上,本人则是飞到了数十米外。 “嘶——不对!为什么我要跟她打?” 剧烈的疼痛唤起了老人的神智,他开始疑惑方才为什么要挑衅眼前的家伙。 “对,接着想,到下面有大把时间想。” 黑色的剑刃从他背后穿出,火焰开始从伤口扩散。 老人抬头,眼前的家伙就像恶鬼,双眼通红,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左脸上还有个奇怪的印记。 “喝!” 老人暴喝出声,将极乐震开,随之一起的还有插进肚子的剑,老人的身形瘪了下去,随后从不远处再次长了出来,区别是新生的状态良好,没有伤痕。 先前的躯壳瞬间被恶火吞没,被烧得什么也不剩。 “等等!有事好商量!刚刚我昏了头!” 老人退后几步,摆了摆手。 “啊?就这啊?不行......呃!” 极乐左脸的红色印记突然亮了几分,跟着她身上燃烧的火焰慢慢熄灭,双手无力地垂下,两把武器当啷落地。 要说极乐前后的变化,大概就是炸毛的猫突然被按住顺平了毛。 “......唉。” 领域内的土石结束了在天上乱飘的状态,齐齐往下掉落,像是火山喷发后掉下来的火雨。 无尽的潭水在一瞬间褪去,黑色的领域随着消失,二人又回到了那片充满岩浆的地下空间。 “先前是我中了蛊!无意与道友争斗,我多给你几个卷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怎么样?” 老头看眼前的疯子冷静了下来,马上抛出筹码。 “......随你。” 极乐大口地呼吸,伴有几声咳嗽,低着头。 老人见状,扔下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卷轴,朝着头顶猛地一跳,撞出了一条通向地面的通道,消失无影。 “唉,上了终归的当......” 半分钟后,极乐脸上深红的印子褪去,身体的限制也消除了,她将地上散落的卷轴收好,转身往楼梯走去。 坐在一块石头上的夜听见踩楼梯的声音,扭头看去,没想到极乐才几分钟就交涉好了。 “怎么样?” “帮他活了,现在他走了。” 极乐拎起夜,一同坠入脚下的潭水。 天旋地转,夜来到了遗迹封印之上,周围与几天前一样还是焦黑一片。大家族的人都走光了,毕竟他在地下整整躺了三天。 德兴茶楼,二楼角落。 两人凭空出现,坐在了座位上。周围的人像是没看见突然出现的客人,依然该干嘛干嘛。 “里面发生了啥?” 夜好奇地向极乐问道。 “我把他打了一顿,死老头给了我一堆记载功法的卷轴,我放他走了。” 极乐一边低头快速翻看卷轴,一边回答夜的问题,不协调的是极乐依然穿着盔甲,浑身血污,还在往凳子下滴血。 “还好别人看不到......” “咳咳,没什么事我先撤了?我身上这个大洞怪难堪的......” 夜当然指的是衣服上腹部的大洞——它被步连的树枝刺穿,后面又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扯开,现在能看见他腹部新生的偏粉色的肉。 “嗯......你应该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吧?我就说一个练气期怎么能在金丹期的手里逃跑而且反杀,你阳寿够你玩几次啊?” 极乐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是哦,已经离开那里面了......” 夜马上起身,往他熟知的裁缝铺子跑去,尽量不让其他人长时间看到他暴露大面积身体活动——这里的民风还没开放到这种程度,甚至有些迂腐。 “掌柜!” 夜冲进了裁缝铺子,吓了所谓的掌柜一跳。 “这位客官,何事?” 掌柜在看到他的一瞬就知道了夜要干什么,急忙让伙计拿了一件褂子。 换好衣物的夜坐在裁缝铺旁的茶摊内,在某把大伞的庇护下悠闲地喝着茶。 “这种几乎等于重做一件程度的修补果然贵啊。” 当夜感叹完价格拿起茶壶准备为自己添满茶水时,一旁卖水果大爷手中的推车突然摆脱控制,载着满车各种瓜果冲向了夜。 说时迟那时快,夜将茶壶丢下,往侧方大动作翻滚,完美避开了推车的路线。 可是推车下一秒竟然被地上的疙瘩绊了一下,方向转到了夜翻滚的方向。 咚! 夜被撞飞了一两米,身旁是乱滚的水果。 “没事吧!” 大爷急忙走上前,查看起夜的情况。 “没事没事,只是您这水果......” 夜站起身来,帮大爷将损坏的不那么严重的幸运果搬回了车上,随后从地上拿起一个擦伤严重的苹果:“大爷我拿走了。” “好好好,还得谢谢你呢,实在抱歉,热昏了头,没看好。” 大爷十分愧疚地离开,这场小闹剧也是顺利地结束了。 夜啃着水果,重新回到桌椅倒了一张的茶摊,重新为自己倒上一壶茶水。 “这就开始了?程度好像还不严重。” 剩下的一个小时无事发生,夜啃完了苹果,茶水也喝完了一壶,隔壁裁缝铺的伙计这时候拿着缝好的衣服走了过来。 “客官,您的衣服。” 夜接过衣服,随后跟着伙计回到了铺子内,在前往更衣间的途中,‘意外’再次发生。 他离开更衣间的途中,一把剪刀不偏不倚地从二楼女工的桌子上掉了下来,刀尖朝下,笔直地瞄准夜的头顶。 夜侧身一躲,剪刀笔直地插进了脚下的木板,力道不像是凭重力掉落的。 “抱歉!” 二楼马上传来致歉声,而伙计立马上前拔出剪刀,不停地向夜道歉。 “抱歉,是我们招待不周......” 夜听都没听完,拔腿就跑,向东新镇之外跑去。 同一时刻,铜雀楼最高层,燕灵在继续他每日的任务,保护青烟。 心里莫名其妙的悸动,让他转了一下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久前的黑衣面具人,入住铜雀楼,对其他客人图谋不轨的‘士’。 传音符一动,燕灵便从顶层跳出,踏空而行,向夜奔跑的方向追去,速度不可谓不快! “逃出镇外,说实话可能危险系数更高一些,毕竟仔细想想这次交易的代价的确会非常大,更别说导致了对手的死亡——” 夜刚跑出镇口,到达以往他上山的必经之路,头上便传来了浩瀚的威压,有高境界修士盯上他了! “步连的同伙?还是铜雀楼......” 遐想之际,燕灵已是稳步落地,拦在了夜的身前,手中红色的灵匣很是惹眼。 “前辈,我们无冤无仇......” 夜下意识装蒜,他实际上在燕灵落地的那一刻就认出来了他是那天追杀二人的铜雀楼杀手。 “好一个无冤无仇,那道友给我讲讲月初铜雀楼贵宾区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月初?铜雀楼?我像是去得了这种高端场所的人吗?” 夜打算装糊涂装到底。 “那道友跑什么?” 看来燕灵将夜跑往镇外的举动理解成了觉察到他的视线才逃跑。 “跑?有没可能我根本不认识你,而你要拿一些奇怪的理由抢劫?” “你怎么知道天下戴面具的人不会撞脸?” 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让燕灵沉默了一会儿,但并没有阻遏他的决定——打了再说,一个妆容面貌与出事的时候嫌疑人一模一样,再怎么狡辩都显得无力。 炽热的灵气喷薄而出,周边的温度开始升高。 第六十一章 逃脱 炽热的灵气喷薄而出,周边的温度开始升高。 夜一边受着威压,周身还快燃烧起来,状况十分糟糕,眼前的家伙笃定他的境界低下,所以只是单纯外放灵气,使他认清楚差距。 夜一扭手镯,一串吊坠出现在手上,细微的灵气传入其中,夜马上被一道白光淹没,在燕灵面前消失。 “嗯?看来确实是他。” 燕灵结出通灵印,唤出一团雾气。 雾气散开,消失无踪,燕灵则是往某个方向疾驰,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 眼前白光一滞,夜便恢复了视觉,这是之前步连给他的吊坠,只需要注入极少的灵气就能把他传送到一个吊坠认为安全的地方。 眼下吊坠上的八卦阵图碎裂开来,只剩一半,看样子是不能再传送了。 “这不坑爹么,只能用一回......” 夜收起损坏的吊坠,往周边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居然回到了深渊之下,脚边就是步连烧剩下的肉块! “这东西......恐怕不是让我来逃跑的......” 吊坠把夜传送回了步连身旁,虽然现在她不知道能不能算个“人”。 “您九泉之下赶紧瞑目吧,人家可是金丹,抓到我可就......” 一团奇怪的雾气从一旁的石壁流出,凝结在了夜的身前,可它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在他面前漂浮。 “你又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就有一人从空中落下,紫色的长袍与手中的灵匣宣告着来者的身份,正是燕灵。 “看道友的样子,好像是不打算好好说话啊。” “外放灵气就是打算好好说话了?” “与我走一趟,商量赔偿事宜。” 夜可不敢跟他走一趟,身上十来两银子,赔偿?赔个屁! “我要是说不呢?” “哼。” 燕灵不知道使了什么招式,一瞬来到夜身前,一掌打在他身上,打得夜倒飞出数十米。 “咳咳......” “你应该谢谢我,没一掌把你拍死,我杀了你跟你杀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燕灵几步靠近,居高临下对着夜说道。 金丹修士对低境界的压制是绝对的,这种实力上的绝对压制在结晶期开始出现,越往上越明显。 眼下燕灵的目标如果只是将眼前的人杀死,那夜还没跑出镇子就已经倒地去世了。 “领域展开!” 夜突然吼了一嗓子不知道真正的化神修士会不会在开启领域之前喊的台词。 燕灵先是一惊,以为眼前的家伙是化神修士过来扮猪吃老虎的,但一秒钟之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才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敌人,哪知这一回头,几道红色的东西就飞到了眼前。 刀光如同泼在燕灵脸上的水,只是沾红了他的护身气罩,不明液体顺着气罩流到了地上,而燕灵却毫发无伤,甚至连造型都没被打乱。 “唉,愚昧至极......嗯!” 在‘极’说出口的那一刻,二人被拖进了一片漆黑的空间,随后脚下便出现了延伸到无限远的淡蓝色方格,俨然是某种领域展开。 “说了领域展开还不信,要我教训你两下么?” 夜在领域的百米远处奋力起身,营造出一种刚才完全没有受伤而且情况在他掌控之中的假象。(我们都知道他在打肿脸装胖子) “这......这这是......” 燕灵因为恐惧浑身颤抖,而周身灵气与神识的极大限制说明这个不是幻术,是真的领域!眼前的家伙是货真价实的化神修士!他追到硬茬了!化神之下,只有万中无一的天才元婴才有机会打败化神修士,还得是次一些的化神!眼下别说天才,他连元婴都不是! 拥有天道之力的化神修士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说挑战就挑战的,云泥之别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燕灵现在占理,但是自身的实力不支持他占理——他这辈子没见过化神修士,只从一些书籍或者他人的话语听到过,而现在这份实力真真切切地摆在他面前。 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充满了他的大脑,仅剩的神识警告他危险十分之大! “小友,那两声前辈好听吗?” 夜背手而立,开始忽悠。 “不......前辈!是先前后辈有眼不识泰山,错怪了您,您与铜雀楼的恩怨一笔勾销,只要您来就是我们的座上宾!” 燕灵很明显被他镇住了,这也不怪他,整个铜雀楼绑起来都打不过化神修士。 “小友误会了,我只是看那位住在隔壁的道友丹道造诣颇深,想与其探讨罢了,你看到的我在他院子旁的动作只是一个小法术,让他接下来几天运气变好那么一点点。” 夜开始鬼扯。 “噢......后辈眼力低下,不识仙人法术,是我的过错,望前辈原谅。” 燕灵双手作辑,腰都快弯到九十度了。 “前辈若是有空,可随时来铜雀楼休憩游玩,我们必会尽最大的努力欢迎!” “他好像已经完全信了......” 夜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想来铜雀楼楼主的座上宾,倒是有一人与我相识。” 黑暗消失,脚下的方格消散,二人又回到了深渊之下,只不过这一次,燕灵不敢对眼前毫无灵气的夜动手了——对啊,高阶修士怎么可能会让我探查到...... “多谢前辈,可眼下这灵力与神识......” 燕灵疑惑的是他的灵气与神识为什么在领域解除后还未恢复,他以为眼前的“前辈”没放过他。 “只需等上半分钟就好了,对了,向你们的楼主传个口信,终归最近要拜访他。” “......好,在下先告退了。” 前辈给台阶傻子才不下! 半分钟一到,燕灵化作一道红光,跑得要多快有多快,几个呼吸就到了铜雀楼大门口。 “呼,糊弄过去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出去......在这之前,我看看你用来储物的东西掉在了哪里......” 夜踢了踢那一坨没烧干净的碎肉,又点了把火,他可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不会去吃烂肉面这种东西了。 ...... “楼主,燕灵来见。” 柳长青坐在茶室中,正在阅读先前那本‘转乾坤’,此时有一位守卫推门进来,向他禀告。 “让他进来。” 燕灵听罢快步入室,走到柳长青身前,低头作辑。 “什么事?” “楼主可记得月初时骚扰青烟的那位房客?” “嗯。” “在下方才寻得了踪迹,看见祂跑出东新镇,便追了上去。” “抓到了?押他过来吧。” “不,我追他到了一处深谷,本来以为是筑基练气之流,哪想到是一位......化神前辈。” 柳长青坐直了身子,眉头稍微皱了一些。 “可有向前辈赔礼道歉?” “那时我一拳将那位化神前辈打飞,随后他便使了神通,将我拉进一片空间,想必就是领域。之前那拳能把那位前辈打飞,想必是前辈不屑于和我计较,我马上向祂道歉,并且让祂有空来铜雀楼坐坐。” “......先前与小动作,是前辈的法术,对青烟有利而无害。” “甚好,能与化神交好,于谁来说都是极好的。” “对了,前辈说祂与楼主的座上宾相识,让我转告您终归前辈最近会来拜访。” “哦?还有这层关系,终归的人脉真是......吩咐他们备好好货,到时我好跟终归聊一聊这位前辈。” “是,那青烟的保护工作......” “最近不必如此严防了,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事了。” 燕灵退出茶室,吩咐起守卫。 “呼,这突破元婴,有希望了。” 柳长青盖上茶杯,继续看起转乾坤。 ...... “七星,代价还完了没?” 夜几乎脸贴着地面,仔细查看疑似手镯戒指的物体。 “早着,你也知道这种狗运代价很大吧?” “也是。” 搜索完前后二十米的地面,夜放弃了这个想法——工作量太大,再说了爆炸符的力量不知道把步连的手镯或者戒指炸到什么地方去了,难找。 “现在想想怎么上去......” 念头刚出,头上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碎石声,是那群恶鬼! 夜马上往楼梯方向狂奔,但是起步没多久,一个稍微比他矮一点的灰色身影就从岩壁上跳下,拦住了夜的去路。 方形的脑袋上挂着许多作品都会出现的尖牙,红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发亮,它双臂极长,几乎垂到地面,背上的石翼缓慢地扑腾,发出低沉的碎石声。 它刚转过侧对着夜的身体,脸上闪过了几道红影,几道血刃劈头盖脸,疾驰而来。 “长得真别致,让你看看什么叫黑手!” 夜的手上抓了一把完全以血凝成的刀,颇像刀柄丢失之前的那一把,只不过现在化出的刀样式与横刀一样了——没有护手,直刃且只有一边开刃。 石像鬼因为这几道血刃头部后仰着倒退,摆正残缺的头的一瞬,下一击马上来到,一个快准狠的一字斩当头劈下。 啪。 石像鬼的头被砍成两半,倒退了几步后摇晃着躺了下去,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正当夜打算翻一翻倒下家伙的身体时,背后传来了数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啧,先撤!” 夜急忙往阶梯跑去。 第六十二章 绝境 楼梯逐级而下,夜很快又来到了充满岩浆与断裂地块的广袤空间内,这里唯一的变化就是坑底下的巨像没了。 几息之间,夜已经窜出去数步,跨过了较近的裂缝,来到了二十米开外,警戒着楼梯口。 “这里没有它们同伙的痕迹,就说明它们不会这个热得逆天的鬼地方待着......” 手中的血刀尖端对准楼梯口,脚下却是随时准备后撤的夜分析道。 杂乱的声音从楼梯口内传出,狭小的口子在一瞬间跌出了四五只石像鬼,它们貌似是在追逐猎物时互相绊倒了,滚了下来。 石像鬼们没有理会脱落下来的部件,在观察了一会后发现了已经跑出去百米有余的猎物,它们马上咆哮着开始追逐,速度竟然不比夜慢多少,楼梯口内源源不断地涌出石像鬼,数量已经达到了以百计数! 先前林家三人遇到的总数都没这里多! 夜跑出去百米,突然听见背后浩浩荡荡的奔袭之声,他扭头一看,脚下又快了几分——我的天!这么多! 路上偶有石像鬼被绊倒跌进熔岩之中,但这并不影响它们继续追逐猎物,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深入这里追逐一个毫无价值的目标,反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大脑莫名其妙开始驱使它们。 脚下踩飞的红沙溅在身上,周边炙热的高温考验肉体,背后疯狂的兽群直取性命! “说是地狱也不为过吧,我还能跑一阵子,但是不是权宜之计......” 夜本想一边逃跑一边往后甩出血刃,但是对方的数量让他马上放弃,专心逃跑。 他心中也有了定论:“七星!这一次结束了还有吗!” “差不多,但是你这回死定了哈哈哈哈哈......她们还没办法怪罪我!是你自己选的!” 七星在他脑海中癫狂地大笑,扰得夜心内大乱——死定了? 他下意识捏了一下通灵印,和上次一样没有反应,不知道是极乐没空还是七星用什么方法断开了通灵印的传递。 脚下一个踉跄,与背后追兵的距离少了十米。 “坏了,难道要开领域然后待在里面等它们走开?” 看七星的尿性,估计这群东西会在领域之外等着我出来,到时候就是瓮中捉鳖,想活都难...... 夜马上拿出碎了一半的吊坠,像之前一样注入极少灵气,祈祷它用一次只烂一半。 但事与愿违,它完全碎了,剩下的半边掉落下来,夜手上只剩下一条链子。 “啧......” 冷汗从夜的额头流了下来,名为死亡的恶鬼真切地追逐着他,他也在这一瞬明白不是所有的险境都有人帮他,襁褓中的婴儿总要出去的。 两三千米的追逐战之后,夜来到了避无可避的悬崖边上,下面是赤色的熔岩,背后是穷追不舍的敌人,悬崖的宽度夜完全无法跨越,此刻,已是要破釜沉舟之时。 “唉,搞这种破罐子破摔的行为,到头来还会死......” 血刃在他手中再次凝结,就算眼前的敌人单个完全不如他,数以百计的石像鬼最终还是会撕碎他的身体。 “明明是运气不好加上我不够冷静,怎么搞得像壮士断腕......实际上一点悲壮的感觉都没有啊!” “群敌在前,绝路在后,此刻已是关乎生死之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铜雀楼较低楼层的说书人喝茶的间隙,一位戴着堪堪遮住眼睛的圆黑眼镜修士慢悠悠地走上楼,她一袭白衣,内里只有抹胸与短裤,正是摆弄新造型的终归。 “哼哼哼哼......” 她哼着奇怪的调子,径直穿过顶层的守卫,推门就进。 “哦,原来是前辈,先前您的朋友说您会来拜访,没想到这么快。” 柳长青看见来者,先是一惊,随后站起身来迎接。 “朋友?拜访?” “几个钟前因为小事与一位化神前辈交谈了一会儿,他说您要来楼里。” “我想想,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号......哦——” 终归将眼镜拉下了一点,露出了她红色的眸子。 “过来喝茶倒是真的。” 前后话题被生硬地转换了呢...... “那位化神的前辈可否引荐给我认识?毕竟多条大路子多几分未来,当然了,如果前辈要闭关或者不喜欢麻烦,当我没说。” 扑哧。 终归嘴中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 柳长青一直捉摸不透眼前亦师亦友的前辈的脑回路。 “没有——我想起高兴的事情,对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可能会高兴。” 终归拿出了一张手掌大的卷轴,放到了茶几上。 “这是?” “化神秘术,褪凡咒,那个忙,消了啊。” “这......一个鼎炉,哪换的了这个......” 柳长青拿茶杯的手轻微地颤抖,纵使眼下他还未踏入元婴,化神更是离他十万八千里,这个秘术还是无价之宝。 “在金丹这么久了,早该碎丹结婴了。” “师姐说的是,可是元婴,难,我自认为那七情六欲的考验......难过。” “那是你的事儿啊——我可帮不了你。” “话说回来,师姐打算什么时候化神?按照之前的速度,应该早就元婴期大圆满了吧?” 终归把眼镜推回了原来的位置,叹了口气。 “快了,新年之后。” “珍重。” “搞得我像入土似的,只是长睡罢了。” “化神修士的沉睡与闭关,短则百年长则千年,等师姐沉睡完,别说我在不在了,铜雀楼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时间,永远是修士们无法避开的问题,入关沉睡,再次出山时可能只剩下传音符上的留言可供回忆。 “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我不是常人啊。” ...... 石像鬼在包围圈完成之后居然没有一哄而上,身周散落的十几具尸体就是夜的战果。因为只凭借着蛮力与本能行动,所以它们的综合实力比练气修士还差一些,但是力大飞砖的部分——它们的力量比一般的修士高了不少。 “呼,下一个......” 除去被狂乱挥舞的手臂伤到的头部比较重,夜身上只有被重拳击打的痕迹,这点疼痛完全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头上的伤口早已愈合,但是流下的血还是沾红了他的右眼。 包围圈还在缩小,现在已经不足二十米。 “闹哪样啊......为什么不是一拥而上而是两两三三地上来?” 错身将冲过来的下一只石像鬼送进背后的岩浆后,夜开始重拾思考,七星干的?还是说这群东西在包围了敌人之后就喜欢一个个上来送? 很快石像鬼们就用行动解释了他的疑惑,它们突然蜂拥而上,二十米的距离极快地缩短。 “绝境绝境......” 夜像梦呓般低语,身上红光微闪,手中的血刃锋利了几分。 “也不知道算不算绝境......” 咚! 终归将象棋落下,封死了柳长青的退路。 “将——军——” 她拖长了声音,拿起一旁的酒杯。 “呃,师姐的技艺还真是高深。” “不论是什么棋柳老弟的技术还是臭棋篓子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太阳刚落,二人已经玩了好几种棋了,柳长青输多赢少,有些纳闷。 “时候不早了,师姐请随我移步至阁楼用膳。” 柳长青马上起身,邀请终归吃饭,后者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吃东西,于是她欣然前往,丢下一边倒的棋局。 偌大的大堂此刻只有二位落座,作为楼主包场还是很简单的。 “每次来都是这种大手笔吗?” 终归看向圆桌对面的柳长青。 “比起师姐的手笔,差了不知道多少......还是说师姐吃惯了?” “欸,这可没有。” 话音刚落,十来位穿着华丽的侍女列成两队,缓缓走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道菜——当然不是凡品,拿出去单卖能来到“万”这个单位。 万兽蛇汤、南海龙腿、异兽肉排、脆烤岩蜥......吃过的,没吃过的,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噔噔噔,每个侍女放置菜肴时都会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噔噔噔,夜连砍数十个石像,手中的刀刃重新凝结了数次。 包围圈顷刻之间就只剩最后五米,夜的手已经砍得生疼,重新变出来的刀刃也出现了口子。 刚缝好的衣服被抓出数道裂口,左手衣袖完全消失,露出抓痕累累的手臂。 双手举刃推开冲上来的两个敌人后,夜的右脚踩空了四分之一,底下的岩浆烧灼着他探出去的部分身体。 银色的方块流淌出黑色的液体,跑在前面的二十来个石像鬼跟着夜进入了领域。 “我还以为会框进来多一些......” 夜一边想着,一边提醒自己这玩意还剩下一次可以用——当然也不排除到他手上的时候只剩两次,那个老头应该不会没事就开领域玩吧? 思索至此,夜抬眼望去,领域内的石像鬼好似失去了绝大部分力量,速度变得极慢,夜这个时候坐个轮椅都比它们快的程度。由于领域的原因,它们与夜的距离被拉开了百米,要重新让夜进入它们的攻击范围恐怕要花上一点时间。 出去之后怎么办...... 看着缓慢前进的敌人,夜开始想后路。 第六十三章 地心火莲 石像行走得越来越慢。 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摧毁一尊,现在只剩最后一个石像在背后继续追赶——如果速度比散步还慢算追赶的话。 “老头没告诉我离开领域时会出现在哪里......如果按照之前它们的位置换算的话......” 近在咫尺的敌人进入领域之后去到了百米开外,不知道这里面......按这样说要回方才的位置。 远处某个方格适时地高亮了起来。 “这方块还真厉害啊,那如果是楼梯口呢......” 看不见...... “如果是一百比一的话,要回到楼梯口恐怕要累死在这里面。” 思索片刻夜决定把最后的石像鬼的腿和手打断,然后他在领域之内休息一会儿。 丢掉手脚,夜看了看在地上挪动的石像鬼,觉得速度刚刚好——蠕动一天都不一定能挪二十米。 夜撒腿就跑,在体力耗尽之前跑到了千米外,随后倒头就睡。 迷糊中,他又来到了阔别已久的树下。 月亮刚刚升起,外面是晚上,话说领域居然没有将他对外的感知遮断,也许是这个领域归属于他的缘故。 斗转星移,眼睛一闭一睁,月亮就来到了下落的那一边,而向下的牵引力告诉他外面有情况。 “那个家伙挪过来了?不可能啊......” 夜马上醒来,看向四周,那个身影还在几百米外,早的很。 “坏了!难道是领域......” 话音未落,无边的黑暗突然崩裂,脚下的方格也失去了颜色,热浪从外透射进来,领域解除了。 红色的岩石与炽热的沙土再次归来,而夜正好出现在了石像鬼群内,六七个小时了它们居然还在! 此刻夜与它们面面相觑,场面很是尴尬。 “哦,都在啊,吃了吗?” 夜嘴上调侃,手上已经握上了刀把。 “咕——” 在某个石像鬼发出奇怪的声响后,夜的环刃出手,拦腰砍断了周身七八个石像。 夜深吸一口气,接连使出环刃,将周围扫开了一大片,经过充分休息的他没有任何忌惮,将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而本人则是疾驰而出,两步踏到了怪群密度稍少的另一片土地。 有几只石像鬼在追赶的过程中被同伴带进了脚下的裂缝。 回过神来的石像鬼们动作迅速,没了刚才像是睡着了的疲态,它们与之前一样,疯狂地进攻。 咚! 是石爪拍在血刃上的闷响,连带着夜往右偏了一点点,敌人已经摸到后背了,他不得不再次释放环刃。 这样的追逐游戏只持续了五分钟,夜就感觉到精疲力竭,仿佛方才没有休息。 “还有个几十只......呼......天上什么动静?” 石像鬼摆动身体发出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空中,夜一回头,看见一只石像鬼居然扑腾着翅膀,以奇怪的方法飞了起来! “搞了半天能飞啊!” 刚转身跑出两步,神识就警告他有东西进入了危险范围,夜刚想转身举剑格挡,那飞起来的石像鬼以极快的速度摸到了他的肩膀。 夜被俯冲的冲击力带出了四五米,一人一鬼跌倒在了地上。 背后追击的敌人马上涌了上来,扯着他的脚。 黑色的液体再次覆盖了一片区域,夜带着几个石像鬼又进到了领域之内——这是最后一次了。 用力蹬了两脚,抓住他腿的石像鬼就被踢了回去,夜将刀插入方才撞到他的那只会飞石像鬼的头内,随后往后退了几步。 “咳咳。” 夜轻咳了两声,咳出一些血丝,方才的撞击真是够狠的。 这次关进来的只有十二只,眼下它们与之前进来的一批一样,失去了大部分动力。 “应该能撑过去。” 夜砍碎了十一只石像鬼,留下一只与方才一样,断了手脚。 正当他准备休息时,剩下的那只石像鬼也许是因为太弱小的原因,竟然扑腾了两下后静止不动了——它死了,意味着领域要解除了。 咚! 夜往前猛窜几步,用环刃斩开了周身的敌人。 啪! 马上填补上同类间隙的石像鬼一爪拍出,撕开了刚缝好的衣服,在夜身上留下了四道血痕,后者倒退了几步,哪想到最后一步落脚时没有踩稳,加上恍惚的身体控制速度,夜跌倒在了地上,石像鬼顺势扑了上来。 危急时刻,夜条件反射地滚了半圈,随后往身后的小断崖狂奔,它的宽度是八米,配合登云步完全过得去,就像先前一样。 背后的敌人越追越近,夜能听见它们强烈的“呼吸”。 咔,手中的血刀掷出,丢中了最近的石像鬼,它乱晃了两下,带倒了一个同类。 左脚踏地,右脚起跳......边缘近在咫尺,该起跳了。 夜猛地发力,纵身跳起,聚集在脚上的力量让他在空中一阵恍惚,但脚下还是踩到了记忆中的实体,夜头朝地着陆,这一下近乎将他摔昏。 噔!背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绝大部分的石像鬼都因为自身的体重过不来,但一个群体中总有例外! 一个稍微矮小的石像鬼安稳落地,马上扑了上来,抓住了夜缓慢翻身露出的左手,将他拉了起来。 二者突兀地面对面,各自都呆了一下。 “......真帅!” 夜猛地往前,使出了头槌。 一声闷响后石像鬼放开了夜的左手,捂着头倒退了几步,按理来说这种鸡蛋碰石头的行为不会有什么作用,但是在撞击的一瞬间夜在头上化出了血刃,将前者撞得头昏眼花,当然他也不例外。 在血刃化开与头部伤口的影响下,夜的脸上基本上被糊满了红色的液体。 “接下来就是......制胜一击!” 夜东倒西歪地站起,摇摇晃晃地往敌人撞去——后者离岩浆不过数步。 石像鬼瞎了一只眼睛,但是找回平衡的速度快夜不少,看见他的动作,石像鬼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往侧方跨了一大步。 哪想到这时一段血刃飞出,插在了它的腿上,石像鬼吃痛,下意识地低头查看伤口,这一看,夜就已经冲到了身前。 重物坠落,溅出了大量岩浆,好在没飞到夜身上。 “咳咳......我居然还没死......” 夜一边盯着对岸虎视眈眈的敌人,一边手脚并用地慢慢往后方挪动。 “危险解除,除非它们突然像方才会飞的那个一样顿悟,否则应该是没人过的来,话说怎么越退越热......” 夜扭头往后看去,距离他三四十米外又有一个向下的凹陷,越靠近凹陷温度越高,眼下已经来到了比其他地方热那么两成的程度。 ...... “我看通灵印有反应欸,不去看看?” 终归早已结束了铜雀楼蹭饭之行,此刻正在竹庐中与极乐共饮。 “不挨顿打他是练不到第三层的,死了就死了,练气的小家伙这世上一抓一大把,一直罩着他往后真遇上事了麻烦更大。” “呵,也是......老头!出来喝两杯不?” 终归向窗外喊道。 话音未落,一位黑衣老人便从门外冲了进来,一瞬间就坐在了四方桌的其中一个座位上。 “嘿,哪有不喝的道理!今儿两位不下棋了?” “她下得太臭了,没意思。” 极乐听了也没有反驳,她确实下得烂。 “让老夫给你露两手!” 老者啪的一声将酒杯放下,操纵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窗外一道曼妙的身影在水面上疾走,身上的剑意时而灵动飘逸,时而锋芒毕露。 ...... “怎么什么作品在地下炎热的地方都有这种红色的火莲啊......” 夜吞了几颗粮草丹,在原地等待伤口自己愈合,这种时候能节省回春丹就节省一点——方才在战斗中吃了大半,隐约感觉有耐药性了。 “刚缝的衣服......” 夜上半身的衣服除了袖子之外基本上算挂了几条布在身上,这下要换新衣服了。 “以后一定买件盔甲套身上......” 休息完毕,夜起身,看了看背后被隔在对面的石像鬼,它们散了大部分,只剩五六只还在观望这边。夜懒得管它们,转身往深坑走去,方才他探头看过,红色的莲花在直径二十米的坑底绽放。 坑上的斜坡与外面不同,斜坡开始部分的温度已经能让夜身上的衣物马上烧起来,但靠近坑边的温度却只有靠近火堆的那种感觉。 夜没打算下去摘所谓的火莲,他只是想看清楚一点,方才匆匆一瞥,只看见是朵红色的莲花。 夜探头看向坑底,只觉得热浪扑面,坚持了半分钟便退了回来。 实际上也没看出个所以来,坑底的火莲除了颜色之外,唯一与正常莲花不同就是花瓣瓣数了,它的花瓣密密麻麻,看上去有些怪异。 “现在下去就是找死,先撤退,快渴死了......” 靠着粮草丹内含有的少量水分在这个鬼地方肯定待不久,眼下离开这里才是真的。 登云步出,夜手执血刃,跳过了先前的断崖,石像鬼们自然对他发起了进攻,在数量显着下降之后,它们对夜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甩了甩被冲击震得生疼的手,夜往记忆中阶梯的方向走去,脚下的土地散布着大范围的脚印,很明显是彼时石像鬼踩出来的。 “七星说话!搞得死本大爷吗!” 大难已过,夜难得对七星嚣张起来。 第六十四章 最终债务 “七星说话!搞得死本大爷吗!” 夜一边向阶梯走去,一边与脑中的七星对话。 “呵,算你厉害,它们居然奈何不了你......还完了,你大可放心。” 七星说完就没了声音。 “唉......” 夜收起了笑脸,叹了口气。 ...... “太尉,信已经送到。” 钟兆光点了点头,让归来的侍从退下。 距离他回到乾定城已经有一些日子,但皇宫内还是不放行,除去必要品运输的车队,没人能进去,没人能出来。城内虽然一派祥和,但与上层勾结的各方势力人心惶惶,生怕走错一步。 传音符在几天前就收到了暗卫临死前的消息,三人都被杀害,手中的信件自然也是被“神秘人”截获,至今不知去向。 而明面上的信件已经通告安然无恙,看来交换信件这一手十分有效。 “季良。” 钟兆光呼唤方才退下的侍从。 “太尉有何吩咐?” “再去宫中打探夫人的消息。” 侍从无视旅途的劳累,转身离开。 ...... 红色,除了红色就是扭曲的空气。 夜的记忆可能出现了极大的偏差,行了一两千米,依旧没有看见楼梯口。 周遭的一切都被蜂拥而来的石像鬼搞乱,脑中的标识物已经面目全非,这样下去可能要贴着这广袤的地下空间的边找了——夜相信死亡肯定比出口更快被找到。 粮草丹药的消耗越来越快,没有那点水夜根本动不了,更别说出了这里之后还要想怎么爬上这鬼地方。 夜又捏了一下通灵印,还是没有反应。 低头看了看结出的印子,夜叹了口气,但是就是这一低头,他看见了远处的楼梯口。 快跑过去,夜马上登上了台阶,全身的炎热在踏上台阶的那一刻便全部消失,周围突然冷了下来,让他有些不适应。 低头看着台阶,夜逐级而上,速度极快。 行至中段时,夜的头上突然一黑,让本就昏暗的通道被遮了个大半。 “嗯?还有石像鬼没走?” 夜悍然出刃,抬头望向十数阶楼梯之上——一个黑影站在中间。 “不对!” 念头刚出,夜便举刀格挡,黑衣人如箭一般爆射而出,手中不知什么兵器打在了血刃之上,强大的力量将夜冲飞,几个狼狈不堪的受身后又跌回了地下空间。 来不及思考,夜忍着疼痛与眩晕感往后大跳几步,攥着刀的手在轻微颤抖,这一通下来,夜的脸面又破烂起来,黑灰红混合在一起,像极了过年贴的对联。 “谁?步连的朋友?还是其他什么人?” 嗒、嗒、嗒。 缓慢下台阶的声音令人紧张,这表明来者有水平当场做掉夜。 “没想到啊......步连死在你的手上,金丹修士栽在练气修士手上,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来者踏出最后一阶,来到了夜的面前。 她摘下面罩,露出一张阴柔的脸来,也算是个美人(啊这本书里谁的面容不好看),手中浅蓝色的剑隐隐发光,杀意向四周弥漫。 “水华散,在黄泉路上好好记住这个名字吧。” 语气温柔,但字句与语气截然相反,恐怖非常。 夜正打算东扯西扯,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剑已经插进了他的心扉。 “好......快......” 水华散慢慢扭动手中的剑,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就是金丹与练气的差距。” 夜慢慢跪下,口中的鲜血不住地从嘴角漏出,四肢从外侧开始变得冰凉,逐渐往中间蔓延。剑被慢慢拔出,水华散想让痛苦延续。 等到剑完全拔出,眼前的练气修士跪坐在地上,低着头,血还在不止地往地上流。 砰! 一道力道极大的掌风飞来,将夜的身躯打穿,让他的胸口露出了一个大洞,血雾随着掌风飞出,在他身后形成了个不小的扇形,伤口马上开始结冰,寒冰随着经脉,快速蔓延到全身。 “呵,弱肉强食,世道如此。” 水华散一剑将夜的手掌切断,将手镯拿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悲伤。 水华散转身欲走,却看见漆黑的楼梯口早已站了个人——漆黑的盔甲,脸上的面具写着大大的“乐”,银白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右手搭着剑。 水华散一惊,面前的人修为不比她低,甚至有可能比她厉害! “弱肉强食,世道如此。” 来者学着她,说了这么一句,此刻的情景就是俗话说的“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这位道友......” 水华散有些慌张,但也仅限于慌张,体内灵气运转,已经有了进攻或者防御的前兆。 “......有何指教?” “我是对这种高阶修士故作高深用语玄乎很反感的,这不很明显吗?人在地上躺着呢,我总不可能来这里郊游吧?” 极乐笑笑。 冷光一闪,水华散的剑已经近在咫尺。 即将触碰到面门的剑被极乐两指夹住,她稍稍侧头,冷笑了两声。 磅礴的灵气从水华散周身散开,将自己与对手震开。 “道友想要什么,说出来便是,一切都有说法。” “要你的命。” 下一刻,惊涛与血海相撞,两人拔剑对砍。 有道是—— 寒水荡漾剑意起,身若游龙心似海。 水华散飘逸的身法与动若惊涛的剑出自天河剑派,水与剑相合,不动则水气愈身,动则惊涛破浪。 “厉害厉害......” 极乐嘴上轻蔑地奉承,手里的剑以极大力度挥出,与对手最强的一击上硬碰硬。 恶鬼与海浪相撞,后者的势头被一击打散,水华散身形暴退,胸口在方才的硬碰硬中被击中,露出了很深的伤口。 “我已经过了用技巧胜敌的阶段了。” 极乐慢慢走向受伤严重的敌人,面具上的字越发刺眼。 “当力量达到一个程度时,一切技巧都变得没什么用处,我要担心的就只有剑能否碰到对手。” 周身旋转的水灵气在一瞬之间愈合了水华散的伤口,额头上出现了不知是水灵气带出的水还是流下来的汗。 “通灵术,苍龙。” 水华散背后出现了巨大的灵印,青色的巨龙从印中冲出,于她上方盘绕,金黄的眸子看向不远处的敌人。 附近的温度骤降,雾气渐渐笼罩周围,地上冒出数十个泉眼来,百米之内竟然与化神修士开启领域一般,浩瀚的水灵气涌入水华散体内,她的眼中亮起蓝色的光。 无声的气浪从苍龙周身向周围散去,这是龙族的招牌之一龙威,能使弱小的对手直接臣服,阻滞他们的灵气。 雷声阵阵,远处的雾气中开始闪现出时有时无的闪电。 水华散乘着巨龙,移动到了几十米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见对手暂时没什么动作,极乐缓步走到夜的身旁,看见后者的伤口在极为缓慢地填充,内里的心脏已经有了雏形,面具后的死鱼眼稍微睁大了一些。 咚! 炸雷的声响从远处传来,但在声音传来之前攻击就已经到了面门,蕴含着极冰的雷电破空而出,威势惊人! 极乐侧着身子,将右手抬起,浅红色的球形瞬间出现,将二人框在了里面。 冰雷直接命中了护盾,绕着整个球型形成了厚厚一层冰盖。 “呵,有点意思。” 极乐举起的右手略略颤动,手掌部分被玄冰冻结,微弱(对她来说)的电流从中往外蔓延,不过上行到一半就消散了。她猛地握拳,手上与圆形的冰盖同时碎裂,强大的气场外放将周遭的一切都震开,泥土与碎冰四散飞去,留下了一片暗红的地块。 “你在金丹这个境界称得上无人能敌,方才的攻击居然有元婴的水准,怕是真的元婴来了都接不住。” 咚!咚! 两道冰雷飞来,水华散在用行动回应她。 这一次,冰雷碰到地块的边缘就爆了开来,只留下几片雪花和在地上游走的电蛇。 “啧,至少都是个元婴期修士......不妙......” 水华散看见先前的攻击对极乐完全无效,已经作好了逃跑的打算。 苍龙从她的身后穿入,二者化为了一体,水华散的左眼变成了龙标志性的竖瞳,身形胀大了几分。只见她从地上的水中拔出一把完全由水组成的剑,双手持剑,势在必得。 砰。 破空之声传来,水华散以极快的速度从百米之外杀来,脸上带着先前未有的狂气。 双剑并用,攻击连绵不断,极乐被她的速度吓到,略显慌乱的格挡只挡住五成攻击。 极乐借助水华散的力量向后猛退,旋身卸力,又是稳当地面对对手,哪想对方两步上前,双剑合璧,使出一把虚幻的蓝色巨刃,往她的脖颈袭来,速度比刚才又快了几分。 水雾消散,二人对峙。 蓝色的巨刃砍开了极乐近三分之一的脖子,而她只来得及用右手抓住稍微靠下一点的剑刃卸力。 鲜血并没有如水华散的料想那样流出。 “唉......连这都接不住了吗?” 极乐的语气尽显悲凉。 第六十五章 第三层 “唉......连这都接不住了吗?” 对手的话语令水华散一惊。 虚幻的巨刃消散,水华散倒退几步,夺路而出。 “领域,轮回。” 水华散被身后的声音定在了原地,双眼不受控制地睁大。 周边的一切都飘向了无光的空中,所有事物都以一种随机的方式排列,天上乱成了一锅粥。 浅薄的水面突然在脚下生成,散发出幽幽的微光。 “唉,真是难过。” 背后传来声音。 “开启领域居然要借助仪式了......” ...... “醒醒。” “醒醒。” “呃......我在......哪里?” 夜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道心境的树下,旁边是一位......面容与他一样的家伙,他正在摇晃自己,嘴里还喊着醒醒。 “你哪位?怎么和我长得一样!” 夜瞬间精神了许多,一旁的人吓了他一跳。 “我是你啊。” “夜”对他说道。 “别装神弄鬼,说人话!” “我是夜。” 对方又说了一句。 “哦,你是夜我是谁?” “我是你内心的显现,所以我只能在道心境里面见你。” “好,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夜站起身来,低头俯视眼前的“夜”。 “确切的说没有什么事,只是来告诉你往后我会在道心境里出现。” 夜眯了眯眼:“怪热闹的哈。” “嗯,比如你想练习功法的时候我可以与你对练,在你想休息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暂时看住外面的情况。” 一丝疑惑出现在了夜的心头。 “我知道你不信我,心里的念头也别藏了,我都知道。” “夜”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与夜平视。 “好,既然你说你是我,那你是我的哪一部分?” “呃,这......” 夜同样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现在“夜”的心中毫无想法。 “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心魔!哼!不知天高地厚还在这!看我收了你!” 夜从亮出血刃,一刀捅向对方。 哪想到“夜”马上化出了血刃,挡住了这一击。 “还敢挡?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夜踏步上前,一字斩顺势而发,居然也被对方挡了下来,而“夜”马上还以颜色,夜与他先前挡住自己的攻击一样架开了“夜”的攻击。 “我只是一个残念,马上就要消散于你的脑海中,此番是为了求一线生机。” “夜”跳开几步,终于说出了话。 “行啊,那你消散。” 夜与他对峙,嘴上垃圾话没落下。 “若是没有意识也就算了,哪想到我能脱离你自己思考,现在我只是想像你一样活着。” “说得好,鬼话连篇。” 夜踏步上前,环刃出手,这次倒是实打实砍中了,但“夜”没有受伤,仅仅只是退了几步。 “活着?你想干什么?跟我共用身体?不是吧这种一看就是心魔的套路你还敢用啊?” 夜坚信终归与他说过的话语,不要信任何疑似心魔的东西的任何话。 “我在一所破庙被唤醒,有了自己的意识。” “破庙?我看你脑子......”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夜......过来。” 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在一所破庙响起。 夜转瞬之间来到了野外,暴雨如注,身后是透不过的雨幕,眼前是紧闭的大门。 轰隆! 炸雷从远处传来,狰狞的电蛇照亮了眼前的木门。 “过来......” 门后的声音越发虚弱。 夜将手搭在了门上,慢慢推开,木头拖地的声音与转轴因为生锈摩擦出的动静合在一起,发出了不小的杂音,光随着门扉的打开射入,将昏暗的破庙稍微照亮。 正前方供奉的雕塑断了半边,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 “怒目金刚吗......” 夜往雕塑后面走去,他靠着右手的墙边,慢慢挪开角度,警戒着在雕塑背后叫他的人。 最先出现的是一只脚,随后就是往上的黄色道袍。 “......老道!” 夜跨了几步,将整片被遮挡的空间尽收眼底。 黄衣的老道躺在稀疏的草席之上,外露的皮肤几乎都在流脓,道帽和那个腰包被放在一旁,老道一直在小声地呻吟。 “夜?” “我在。” “呼,过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老道说话很慢,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夜走过去,坐到了老道身旁。 “我啊,十二岁入了仙途,到现在仔细算来也有二百来年了。” “我的天分,到这里是头了,咳咳......” “别这样说,到了下一个镇子郎中能治好您。” 夜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一串话。 “这个拿好,跟着我入土怪可惜的。” 老道将腰包塞进了夜的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二人无言,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一分钟。 “老道?” 夜碰了碰眼前的黄衣道人,与他料想的那样没有反应。 夜起身,将草席向一侧卷好,打算将道人的尸体找个地方埋了,刚欲发力,破庙的门就被撞开了,走进来一个中年人。 “道士?” 中年人一进来就问了一句,但没人回复。 他走了过来,仿佛没看见夜似的,开始翻动老道士的尸身。 夜出声制止,但对方没听见,夜出手想将他推开,却碰不到。 角落突然溜出一道瘦小的身影,举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棍子,一棍敲在了中年人头上,后者倒地捂头,击打却没有停止。 闪电照亮了整个破庙,金刚像满是愤怒的脸在白光中闪现。 “我是你避而不想的内在。” 突兀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夜转身欲找到“夜”,这一转,便回到了树下。 “......所以呢?你帮我回想起来又有什么用?那个人该死。” “还是说你想用我根本没有的愧疚与正义感跟我谈判?” 夜抽出血刃。 “行......杀了我。” “夜”将手中的刀丢掉,张开双臂。 “想好了,我要是死了,你就会永远缺失一些东西。” “真的假的......但是我怎么记得——” 夜走上前了两步。 “庙里的什么都没供呢?” “夜”神情一滞,刀已经进了胸口。 ...... 睁眼,眼前是红色的天花板。 炽热重新传来,夜仿佛又回到了这个世界上。 “呃......怎么回事?我刚刚把自己捅死了?” 新生的呼吸系统对这里灼热的空气不是很适应,每呼吸一口就会有细微的不适感。 夜坐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上半身。 “居...居然长了回来,我还是低估了......” 嘎吱嘎吱...... 身旁的咀嚼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石像鬼?什么时候?!” 夜翻身起立,手中化出了血刃,他定睛一看——极乐正拿着一条不知道谁的手臂啃。 “极乐姐?” “喔,唔,呕——” 极乐突然呕出一坨血肉混合物,从中拿出了一个手镯,丢了出来。 看着占满了不明呕吐物的手镯,夜有些反胃,他慢慢将手镯提起,丢进了一旁还没消退的水坑中。 “......我的妈,来真的啊......” 夜不敢回头看满地的碎肉,只是盯着水潭清洗污秽的手镯。 洗得差不多了,夜将它戴到手上,往里面的储物空间掏了两下,该有的都在。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让我挺意外啊......” “意外......啥?” “你果然是我有史以来教过最天才的徒弟!” “额但是您不是有史以来只有我一个徒弟?” “欸,好像也是......转过来!” 夜被迫转了回去,看到浑身是血的极乐。 “您吃什么东西我管不着......但是这吃相......给人看到...不太好......” 极乐啪地打了个响指,身上的血痕像失去了所有粘度一般,顺着铠甲缝隙流到了地面。 “干净了没?” “额,干净了。” “对了,极乐姐能不能帮我找件衣服?” 夜身上搭了两根布条,跟没穿没什么两样。 “我还说终归让我走的时候拿件衣服干啥呢......” 极乐丢出一件与夜先前穿的一模一样的黑衣来,后者三下五除二就把它穿上了,怎么说在异性面前都有点尴尬。 “好啦,我们走。” 极乐抓住了夜的肩膀,一个瞬身又来到了德兴茶楼,坐的位置还和之前一样。 “据我的观察,你已经成功把功法练到第三层了。” “原来那一刀算绝境吗......哦对了,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 “心魔吧,或者是什么尘封的回忆啥的,因人而异。” “那这逆练功法还真是有些奇特——第三层什么效果?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三层加强你的不死身,将配套的外功消耗降为原来的一成,还能......” 极乐撑着头,想了一会儿。 “还能通过烧自己的血来强化自己...额还有......没了。” “烧血啊?这么狠?” “嗯——算是比较核心的用法了,对了,在强化的时候如果对方受伤了,可以用他漏出来的些许‘生命’来恢复自己,不过这个比例在第三层极低,可以说几乎没有,嗯,大概百之有一。” “噢!好厉害!等等,这个阶段是不是完全没有灵气了?” 夜感受起周身的经脉,发现没有一丝灵气流动,取而代之的是异样的能量。 “对,这个阶段你的身子里就只有魔气了,回不了头喽?” 极乐拿起茶杯,仰头喝下。 第六十六章 加速 “额,我关心的只是会不会被发现。” “会,特别是你烧血的时候,会有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明显的魔气外放。” 极乐说了一串特别,强调确实很明显。 “那有什么能藏住的方法吗?” “等你够强,别人知道也无所谓就行。” “我要变强,我就会使用功法,使用功法,别人就会过来阻止我变强,为了阻止别人阻止我变强,我就要变强,我就会使用——喂!闭环啊!” “......你可以装成索命门的人,他们的功法外表看起来像魔门。” “索命门?” 索命门是个杀手聚集地,是整个东大陆(或东大洲)最大的拿钱杀人的组织,只要钱给够,他们连皇帝都敢杀——上一代皇帝就是索命门刺杀的。据说他们在百万大山中驻扎,踪迹不明。 “拿钱杀人的组织,他们的功法黑不黑红不红的,和咱这个长得很像。只要拿着他们的令牌就能装成他们。” “那么我在哪里才能拿到他们的令牌呢?” 夜也拿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你拿我当年用的吧。” 极乐甩出一张银色的圆形令牌,上面系着细小的铁链。 “酸豆角” 上面写着和方才描述的杀手组织画风完全不一样的字。 “令牌只能从杀手身上抢,索命门就是这样的,这是老早之前来追杀我的人手上的令牌,我把他杀了我就是酸豆角,他们只认牌子不认人。” 夜接过令牌,岁月在令牌上留下了刻痕,本该反光的材质早已变得斑驳。 “现在我是酸豆角?” “对,记得打架的时候把它从腰间亮出来,平时就藏着点。” “好——酸豆角,参上!” “......好好修炼吧。” 极乐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夜的面前。 “怎么感觉极乐姐有些伤心......” 夜起身,离开了德兴茶楼。 走在大街上他开始盘算一些事情,第一件就是——登云步还能登吗? 他马上转到一处少人的巷子,往前猛冲,随后跳起,但是那个平常会化为实体的灵气理所当然地没有出现,夜安稳地落到了地上。 “魔气不能?” 这下坏了,白练。 “唉,姑且试一试所谓的烧血......得去镇外。” 夜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跑出了镇子,而好巧不巧,位于铜雀楼最高层的燕灵,又一次看到了往外跑的“前辈”,这一次他带上了敬仰的神情:“前辈果然高深莫测......” ...... “太尉。” 季良只花了半个小时,便从皇宫归来。 “夫人怎么样?” “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尉眼中闪过不安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下一秒,季良语出惊人:“......夫人......已在宫中身死。” ...... “就这里了。” 南太源河从太源山南部流出,往南经过镇海城,流入南海。 此处算是南太源河没有多少人来的河段,体现在附近没有村落或者民居,大路也不毗邻这里。 “好,我来看看这烧血是怎么一个烧法。” 在极乐那儿得知了第三层的信息后,他后知后觉地领悟了——本质上与火修的燃血诀类似,只不过更强,消耗也更大。 “焚身术”——它的名字,好像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在夜的脑中存在。 心念一动,一股从灵魂层面的灼热感蔓延到肉身,很快覆盖了全身,灼热感也很快地变为了实质的疼痛,如同火焰在燃烧他的肉体,他的灵魂。 但将此功练至三层的人,对这种痛感普遍的反应是——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 莫名的快感冲过他的神识,令他不受控制地颤抖,嘴角控制不住地咧开。 花了快一分钟,夜才抑制住这股狂喜,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才堪堪安静下来。 眼前从未如此清晰,像是近视的人戴上眼镜,河水的流淌慢了三分,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有条不紊地传入他的脑海中——只不过速度太快,以他的修为只能捕捉他想听的几条,多了就会乱。肉身与灵魂的痛感变得十分清晰,但夜完全没去管它。 “好......” 夜顺着河道开始狂奔,测试着各项指标。 “基本的速度与力量......大概翻了个倍,只不过,痛感开始加重了......” 三分钟这个节点,夜的痛感开始指数上升,皮肤开始渗出小小的血点,它们在渗出之后慢慢地燃烧,他马上停下了焚身术。 支配四肢的力量马上消失,夜马上摔在了地上。 “......肉身的强度大概也翻倍了,摔了一跤,连皮都没破......焚身状态下的血刃与环刃速度、威力和范围都翻了一番——这也太变态了吧!无敌了!” 开启焚身的夜,身体素质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非体修筑基修士,可以说筑基之下他无敌,筑基他一换一了。 唯一的问题是只有三分钟,三分钟后他就是砧板上待宰的鱼,因为继续下去超过他耐受程度的痛感会让他昏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敌了!” 如果有路过的人,大概会觉得在河边跑的家伙疯了。 ...... “怎么......进度这么快......” 极乐回到了太源山深处的竹庐,两步跨到了位于潭水中心的亭子上。 “......嗯?” 终归躺在亭子内的长椅上,睁开了眼睛,状态却不像往常一样神采奕奕。 “我还以为你心里有底......我的时间不多了。” 潭水中舞剑的身影一滞。 “小声点,影儿听着呢。” 少见的,这回是极乐提醒终归。 “无妨,过来,有些事要跟你说。” 名为影的修士结束修炼,来到了亭子内。 “终归姐,说的是真的吗?” 与先前在铜雀楼作为鼎炉拍卖相比,她的身形丰满了许多,也有了些许少女的活力。 “真的不能再真,最多两个月,我就要沉睡了,一直睡到你们死都可能不会醒。”终归顿了顿“往后就让沈老还有极乐姐教你,想出去了就跟无名出去......” 说着说着终归差点睡着,她猛地晃了晃头:“你也看到了,我现在......” “无名哥哥......没见过他......” “往后会见到的......就这么多,继续练剑吧,说不准是你罩着无名呢......” 终归撑起身子,将酒葫芦摆在棋盘上,等着极乐落子。 “我会找时间跟夜说的,眼下先让我精神些吧。” ...... “如果说机会的话,乾定城或者其他大城机会大。” 段掌柜倚在前台,对夜说道。 “但是吃住成本......” “嗨,没办法的事情,年轻的时候我就是乾定城酒楼洗盘子的,洗了十年回镇上开的客栈。那时候只能拼一拼,更别说您有仙人的手段,去哪里不吃香?” “多谢指教。” 夜转身离开,再一次盘算起身上的钱财,这一来二去,只剩那么十五两七十钱。 那这么点钱去乾定城闯荡...... “虽然说段掌柜当年啥也没有就进城,但今时不同往日,运气不好连盘子都没得洗......像我这种又没文化又没实力的去了能干嘛......” 不久前在河边的凌云壮志随着河水流到了无尽的南海。 “总之......先修炼吧(睡觉)。” 明天便是客栈房间的最后一天,所以夜才这么急迫地想找到赚钱的方法——镖局里的陈年老悬赏令都太难找,人家可不会傻到在镇子里等你,夜果然还是低估了赏金猎人的难度。 夜躺回了床上,像往常一样随着天地倒转,出现在了道心境的树下。 “修炼啊——怎么要花这么多钱!” 先前的木人从地上跳了起来,等待着夜开始今天的练习。 “钱!钱!钱!钱!......” 或许是怨念的缘故,夜今天的刀法比往常快了不少,狠了许多。 血刃和环刃的消耗大大降低,使他不用与寻常修士一般要注意灵气储量,可以疯狂地进攻。 “哈哈!在被所谓的正道消灭之前我就尽情地狂舞吧!” 嘴里喊着奇怪的话语,手上却没停着,连绵不断且诡秘莫测的出招打得木人连连后退,终归给它注入的‘魂’短时间内处理不了眼前的狂人。 一道狠厉的狂刃扫出,木人倒飞出十来米,但身上却没有一丝痕迹。 与许多作品一样,放弃了一些东西修炼出来的邪道功法总能带来比所谓的正道功法更多的实力,即使反派们很快就会因为各种包括但不限于说废话、留主角一命等原因落败。这个世界的魔门功法也是如此,威力惊人,副作用大,容易被追杀。 夜在某个时刻开启了焚身术,最后一刀的威力可见一斑。 “不出多时,我的名字肯定响彻整片大陆!倒是......” 奇怪的腔调与台词还未说完,一轮赤阳便从地平线下升起,驱散了黑暗。 “响彻整片大陆吗......” 终归从远处走来,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呃......师姐晚上好啊,名震天下这事你就当没听见,我练功走火入魔了。”夜瞬间收回了先前的嘴脸,正气凛然道。 “就是那种说出来会让别人笑话的东西才有实现价值啊。” 终归一个瞬身来到了夜的身前,也就是在这时候夜才察觉到对方身上的倦意。 “师姐你不睡觉的?” 夜抛出一个显而易见的话引。 “睡啊,马上。” 第六十七章 过去现在与未来 “那我先走了?” 夜做了个往现实坠落的假动作,等着终归制止他。 “这一趟来呢,是来告诉你一些事情,顺便看看你。” 终归绕过夜,走到了树下,随意地坐在了地上。 夜转身,盘腿坐在了终归面前。 “先前也跟你说过了,为了压制盘古苏醒,我会在近期沉睡,现在这个时间确定了,最多到新年。” “喔......” “这段时间以来你对我有许多疑惑吧?趁我没睡着之前帮你解答一下好了,你想知道什么?” “呃,师姐不是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吗?我的意思是从太源宗的记事本上来看,师姐今年才三十多岁吧?那一些时间上的问题......”夜马上开始提问。 “嗯,我们姑且按照极乐先前的话延续下去,过去现在与未来都被记录在一本厚度无限的书上。 “书的主人,或者说创造者,也可以说是书的本身——盘古在漫长的岁月中苏醒,找到了当时迷惘的我,让我帮祂,呵,那时候万念俱灰,就答应下来了。思来想去,这也是注定的吧。” 终归喝了口酒,她已经尝不出来葫芦中液体的味道了。 “要作为祂重回世间的容器,肯定需要经过一些考验,你疑惑的时间问题,就是考验衍生出来的。 “祂将我的神识抽离,放到了这本书最开始的一页。” 夜心中有些惊讶:“这......” “如此,在没有我的过去,也有了我。” “亿万年?” “亿万年。” “喔,有够久的......” “是啊,久到我快忘了我要干什么,忘了我是谁。不过在现世,只是一瞬。” “这下我全都明白了。”夜抠了抠自己的下巴“那谢婉的事情......以师姐的实力不是分分钟把她做了?” 元婴可打不过终归这种预备化神。 “以我现在的实力,确实可以,却很难。” “很难?” “我指的是战后,她背后的家伙会出来收拾残局,我的实力现在还没到解决所有事情的程度。 “事情这么麻烦的原因就是谢婉手上有一门‘渎神诀’,专斩化神。 “先前极乐与她争斗占了上风是因为极乐根本就不是化神,她借由我的力量出现,但又不是我。 “我与她算是互补的关系,她越强,我越弱,反过来也是如此。而现在我不可避免地在向着盘古转化,她会跟着逐渐变弱,最后与我合为一体——或者说我们本就是一体。 “你可能要问为什么不让极乐去解决谢婉,原因很简单,她实际上是没有神识的,再加上一些路痴......” 终归叹了口气。 “那极乐姐还会在吗?” “会,只不过我们都会无限接近我,她到时候的性格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的了。” “懂了。” “还有啥问题不?” 夜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了,不过最近我想去乾定城看看,不知师姐有什么见解?” “见解?”终归晃了晃头“还能有什么‘见解’?” “城里无非是银两大权、风花雪月罢了,自己掂量。” “好。” “路上小心,别出啥差错,我还等着以后你把我叫醒呢。” “师姐慎言。”夜想将终归的期望降低,殊不知未来早已注定。 终归没有回答,低头昏睡过去,她的身影随之化作金色的散华,消失在道心境内。 “一个个说话都神不神鬼不鬼的......”夜当然指的是最后一段。 等他实力到了天下无敌的水平,遇上一个说谜语的他就打一个——打不过的另说。 夜收起杂念,开始认真地考虑去到乾定城干什么谋生,一旁倒下的木人早已站起,坐在了他旁边,与夜一样托着脑袋思考着——如果它有脑子的话。 “我的身体再生能力强于其他人、我会一些奇诡的功法、我的刀法还算熟练、我有索命门和东新镇镖局的令牌、有‘领域’、转运之仆。”夜将他所拥有的能力或者优势列了出来。 “文武都行,但实际上不怎么样、练的是魔门功法容易暴露、没有人脉、启动资金几乎算没有。”夜又将不好的条件列了出来。 “那我能干什么呢?”夜放下了摩挲下巴的手。 木人也放下了摩挲下巴的手。 “找一家包子店割肉卖给他们?”夜拍了一下手,觉得有实现的机会。 “不行,绝对不行,放在那些偏远的镇子上也就算了,乾定城这个地方......不行。” 连续用了三个不行,夜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打手呢?乾定城里边我记得除了上城的名门大家之外,下城和东新镇一样,有那种三派六门之类的组织。” 乾定城分为上下城区,下城位于外围,面积是上城的五倍。上城则位于地势较高的中心地带,那里是名门望族,皇宫,以及许多有名的建筑所在地。至于乾定城的面积——南北距离大概六十公里,算是十分广大,大小差不多是一百五十来个东新镇。这么一看东新镇好像不够看...... 下城的人身份地位的平均水平固然比不上上城,但他们也有一些帮派之类的东西,这就是夜的目标——上城的话,总得有个千百万才够格吧! 往常去乾定城逛肯定只限于下城,上层嘛——只有林家、陈家他们才会顺道去,或者说才有资格去。这里说的资格不是上下城分割的围墙口有守卫查身份,而是一种无形的、体现在行为,阶级,境界的‘资格’。 有资格的人在上城自然活得自在潇洒,没资格的人在上城自然会慢慢被环境驱逐。 “这样想来,好像又剩两个月就到新年了......真快啊。” 夜东想西想,最后还是困于‘信息不足’,他甚至连下城的帮派、门楼都不是很清楚——每年去光想着玩了! “对了,要不去拍卖会问一下?” 德兴茶楼下的拍卖会应该是个获取信息的好地方,或者他也可以先到乾定城,在城里问,不过那样太花时间。 念头至此,夜便在道心境内开始沉睡,失去意识之前他感受了一下他的修为,七成即将碰到八成的程度。 修炼速度极快,看来先前所谓的提前透支时间还没有结束。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黄昏,也是客房到期的日子。 被伙计敲门吵醒后,夜收拾好了本就没多少的东西,下楼吃了一碗素面——先前步连的死状加上极乐的盛宴给他整得有些应激了,烂肉面还是让它烂着吧。 夜吃完往铜雀楼顶层看去,顶层的灯今晚恰好亮着,说明德兴茶楼的拍卖会今晚会举行。 夕阳很快就落了下去,夜很快来到了德兴茶楼,往后台的小道走去。 来参加拍卖会的人数与往常一样维持在三四十个,夜看见习惯坐的位置没被占据,果断坐在了那个花瓶后。 在他身旁的椅子还是当初步连搬过来的,不过现在人已经驾鹤西去,椅子的位置一点没变,大概没人会坐在这种地方吧。 “......有点晦气啊。” 夜默默地将椅子往一旁挪了一米,随后才在凳子上坐好。 那具与道心境......哦不,道心境与它一样的木人走了上来,开始宣读每次都有的台词。 自由交流时间与往常一样开始了,夜拿起手中的纸笔,写上了“各城基本信息,报酬面谈” 直接说要乾定城情报说不定会出现对方猜出你人生地不熟坐地起价的场面,但如果将想要的东西混在一堆无关紧要的玩意里面,话会好说一些。 果不其然,马上就有人揭下了他的纸片。 ...... “道友可是需要各个城邦的资料?” “正是。” “我能问一句道友什么来头吗?” 夜往后靠了一段,靠在了靠背上“我来自西大洲,初来乍到。” 面前的黄袍修士一脸了然的样子。 “道友想知道哪个城的情报?真实性我可以保证,毕竟我是吃行商这碗饭的。” “......姑且信你,提前说好,报酬可不会高。” 黄袍修士点了点头。 “先从乾定城开始吧,说说里面有什么势力。” “这乾定城啊,分上下两城......” 黄袍修士开始了滔滔不绝的信息轰炸。 待到他讲完,已经过了四十多分钟,拍卖会开始不久了。 “道友觉得这些值多少呢?” 夜将主动权交给对方,同时挪了一下因久坐而发酸的屁股。 “一两?” “成交,多谢了。” 夜抛下一两银子,回到了拍卖会场——不过他没什么钱,还未进入下一轮自由交流时间便离开了。 乾定城下城东南西北四块由“一帮一行两会”掌控,东边逍遥帮,做的是些服务娱乐的生意,下城有名的酒店青楼都在那边。 南边则是乱刀会,听着像什么匪帮,人家做的是正经的运送生意。他们扎根在南城,这个地方是乾定城最大出入口的所在地,也是夜进城走的地方——南大门。 西边则是黑鲸会,承接乾定城西边连云港的海产,做的是海产相关的事情,从连云港坐船也能从他们那里买票。 北边是北河商行,他们做的是杂货生意,简单来说就是什么都有,量大。 以上便是下城大势力的基本情况,他们听上去像地头蛇,在皇城底下多多少少会受到官家监控,多年以来也没有逆天的举动。 至于上城,黄袍修士倒是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四大家族中的李家前阵子被驱逐出了皇城。 第六十八章 乾定城 四大家现在只剩下三大家了? 虽然听别人说李家式微,怎么说倒就倒了? 关于上城的事情黄袍修士没说太多,只知道个明面,毕竟他只是个行商,了解不了这么多。虽然说上城的消息对夜来说暂时没什么用就是了。 上城区除去三家之外,就是些比较出名的私人设施了,至于某某青楼是不是真的私人,某某酒楼背后是不是柳家的人——谁知道呢? 除去在上城的产业,仅剩的三大家在下城也有染指,具体是什么那位道士说不出个所以来。 整理好得到的信息,夜走在镇子的大路上,思维发散地想着前途,时不时陷入幻想。 “算了,咱走着吧?” 夜下定决心,往镇子外走去,夜黑风高,正适合赶路。 ...... 又踏上了往常新年才会踏上的路,那条前往乾定城的大路。 东新镇距离乾定城也就十来里,纯走路大概要三四个小时,这条路上每隔百米就有一盏灯,安全系数比其他地方的道路不知道高了多少倍,更别说这里靠近乾定城,敢造次的估计都是奔着皇帝去的,要么就没有,要么就整大的。 “大晚上的......” 身旁偶尔有车队或者散骑跑过,扬起的灰尘让夜不得不走路外边。 三个小时过去了,走出一片树林,乾定城六十米高的城墙出现在了眼前,最后两公里路铺上了某种石板,道路宽度扩大到了能容下七八辆马车,平原上散在分布着各式民居酒楼客栈,农田鱼塘穿梭其中,灯火通明。 “乾定城城下散出来的建筑格调都比东新镇高个档次啊。” 夜随着拥挤的人群涌向乾定城的南大门,这里日夜都有人进出,无时无刻不在拥挤。 南大门的守卫仅仅只是检查有无违禁品,当然了,违禁品走官方渠道可以进。一面挂在城门上的巨大铜镜负责分辨,一旦出现可疑目标,筑基期的守卫们就会一拥而上,在九成的情况下都能拿下目标——剩下的一成由每队守卫的领头解决,他们是结晶期的强者,在这片大陆上也算得上凤毛麟角。 东西两片大洲共五千万人,一半入仙,练气占六成,筑基三成,结晶占一成,金丹元婴合起来两百位有余,从古至今知名的化神十位上下,至于羽化期......上一个羽化境界的修士不知要追溯到什么时候。而最后的登仙期更是只有模糊的记载,只能说灵气苏醒至今人们的素质越来越差了。 练气筑基结晶三个境界的修士占了修仙者的九成九九九九,在结晶到金丹的阶段更是大断层,可见高境界的突破几乎等同于搏命,稍有不慎百年修为毁于一旦,连性命都不保。 铜镜上照出了人群里的夜,它在镜框上的眼睛猛地睁开,又慢慢关闭,守卫刚准备动手,看见铜镜怪异的举动,又停了下来——这说明人群之中有高于铜镜境界的人或者东西。 这面铜镜由皇城中的元婴炼器师所铸,元婴及以下的物品与人无法逃过它的眼睛,但是只要高于元婴它便会闭上眼睛,当作没看见。 守卫们被告知过类似情况,所以没有轻举妄动,以前出现这种情况大部分是化神前辈闭完死关出来逛逛,化神修士要是想干大事,用得着客气地走南大门? 夜就这样毫无知觉地走进了乾定城,来到了东大洲乃至全大陆最庞大的城市。 即使是下城,此刻也是万家灯火,一派繁华,夜从没在新年之外的时间来过,此时也是感慨了一番。 熙攘的人群,红黄相映的灯光,时有时无的烟花,从街边冒出的白色雾气...... 夜有些窒息,没想到新年之外也这么热闹。 “额......总之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拨开了因为人群压力往他身上挤的各路大汉,夜难堪地溜出了南大门这一片区。 “黑鲸会、北河商会、逍遥帮、乱刀会......现在直接去肯定不行,得打听一下条件。” 夜思绪已定,拉了个路人,问了一下离他最近的乱刀会在哪里。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一个挂着两把刀作为装饰的建筑就是了。” 路人指了一个方向,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把刀......这种怎么看都像匪帮的招牌是怎么过官家的审核的啊!” 乱刀会这个组织初期确实是一群盘踞在百万大山的土匪,那时候的他们不介意给上山寻机缘的人一些‘便利’。在某次干大票的行动中,他们被一位高人收在麾下,自此开始了对家——镖局的营生,百年来的运营使得原来的乱刀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顺带一提,他们开始镖局生意的第一年的所得就超过了乱刀会抢劫的总和。真是转型成功的典范。 走了差不多四百来米,眼前便出现了个巨大的综合建筑群,被灯光照亮的双刀说明没来错地方。 “仅仅是乱刀会本部就占地这么大吗......” 建筑群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稍大的办事处与仓库,另一部分则是运送载具停靠所需要的场地了。 “喂喂喂,居然有灵舟吗......” 除了常用的马车之外,两艘巨大的灵舟停在场地的一侧,也明示着乱刀会实力不差。 一辆辆马车进进出出,穿着黑衣的乱刀会成员点缀其中,乾定城最大的物流中心名副其实——这里的人员物品流动量比南大门还大。 见夜在办事处前踌躇不决,专门守在门口接待客人的招待适时地上来:“客人可是有疑惑?” “嚯,这服务态度......”夜咳了两声“嗯,我想知道贵会的一些基本信息。” “噢,好说。”招待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夜“客人的大部分问题都可以在册子里面解决,如果有册子上没有的,尽管来问我们便是,我们全天都在。”他指了指背后站在门外与他服饰相同的一排人。 “哦......好,等会再来麻烦你们。” “慢走。” 夜拿着册子,走进了附近的一家茶楼。 册子的目录有基本情况、业务范围、以及完成各项业务需要的流程,最后是一些刁钻但是经常出现的问题的解析。 “乱刀会历史悠久......” “涵盖安保、押运......” “入会流程......” 粗略翻过,夜便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入会须知” 总结下来就是文职人员至少得是某个书院的学生,最好有修为。外出人员则是要求没有残疾而且能打,修为则是硬要求,至少得入仙途,应聘还得过考验——类似淘汰赛之类的玩意,应聘者两两对决,直到数量降到指定人数。 文职人员这一栏最后还写上了‘已满’,虽然夜肯定不符合要求,但还是安慰自己是因为招满了才没机会。 “这搞得跟什么擂台赛一样是闹哪样啊......” 规则后面几页居然还有荣誉员工展示,附上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事迹以及他们在录取时的排名。 匆匆扫过一眼,夜便决定去问问方才的招待关于招聘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最近招不招。 “这位客人,可是有疑惑?” 方才与夜对话的招待看见他只过了十来分钟就回头,迎了上去。 “请问上面写的外出人员招聘最近还有在招吗?” “当然,眼下各行各业都在备战年关,人手不足也是常事,如果客官有需要,拿上签子,明早来这里就行。” 招待手中拿出一张签子,上面写着“二百五十”。 “......真是......运气不太好啊。” 夜接过签子“具体的时辰呢?” “明日辰时。” “谢了。” “祝客人旗开得胜。” 夜转身离开乱刀会,思考着这里到逍遥帮或者黑鲸会的距离,至于北河商会这种横跨南北还是不要考虑了。 “东南西北四个城区还是蛮大的,赶过去的话有些极限......” 现在是晚上十点,城内依然热闹。夜向着逍遥帮所在的东城跑去,说是跑,实际上由于拥挤的人群,顶多算是快走,好在这样的情景远离了喧闹地段就结束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跟周边的镇子差不多,夜晚出来的人数算少的。 “居住区晚上还算安静的。” 夜花了一个多小时跑到了东南两城区的交接位置,这里分布着大堆院子,小部分单间分布其中,俨然是中产阶级聚集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到这种地方。 在城内任何地方都能看见内外两道灰色的巨墙,点点火光点缀在墙上,黑色的身影在上方巡逻。 距离逍遥帮的主要地盘还有些距离,虽说夜每次来都是奔着逍遥帮这块地去的——谁没事去黑鲸会那边啊,一听就像海边贩盐的汉子聚集地。 停下了狂奔的脚步,喧闹又一次慢慢靠近了,与乱刀会地块不同,这里的喧闹是纸醉金迷,是风花雪月。 还没靠近,前方就传来火药、酒水、食物与化妆品混杂起来的气味,与他往日来一致,只要闻过,就难以忘记——初尝只觉得恶心,深陷其中便无法自拔。 夜作了个深呼吸,走进了逍遥帮的地盘。 第六十九章 大人物 往日来这里也仅仅是去一些不太合规但是名气较大的画室买些让人血脉喷张的东西,滚石让和钱天成两个算是老实人的家伙一开始不愿意进来,还谴责夜这是侮辱女性的事情——后来么,夜拿出了一本画着些龙阳之好的册子,跟他们说世界上不剩什么东西不被‘侮辱’了,成功攻破他们的防线。 至于夜怎么知道的、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之类的问题,四个字概括:懂的都懂。 踏上‘熟悉’的街道,夜顺路走到了每年买不可描述之物的画室,探了探头,看到老板还安然地坐在里面,便放下了悬着的心。 “居然还没有坐大牢我是没有想到的......” 夜感慨着,颇有些一丘之貉的感觉。 除了各处的彩灯与天上飞的孔明灯之外,这里和新年没什么区别,和他一样戴着奇怪面具的家伙比比皆是,这倒是不用担心有嫌疑什么的。 东城核心区域较之南城乱刀会的地盘看上去高大上了不少,路边极少人推车叫卖或者摆地摊,四处都分布着有店面的营生,最引人注目便是逍遥帮的总部留香阁了。 dc区的地标建筑,远远望去就能看见三座较矮的塔状建筑簇拥着中间方形的高楼,它们之间架起了许多交错的高桥,更别说加上拉起的彩灯挂旗,看上去像蜘蛛在它们之间筑巢。东新镇的铜雀楼其充量算是它的附楼。 夜之前也来观赏过,进去倒是没进去过主楼,原因么......年纪小,没钱,加上另外两个两兄弟不是很敢进去——虽然说三个小屁孩八成会被赶出来。 留香阁附近的地块都是有围墙的平地,用来停各个贵人的马车,眼下塞满了一半,人还是蛮多的,毕竟这里是整个乾定城最大的综合娱乐楼,酒楼、饭店、茶馆、青楼、剧场、赌场......这里基本都涵盖了进来。有时候甚至能在主楼见着皇族。 以往新年放烟花与孔明灯时三兄弟可以靠着林家的关系登上副楼的看台观赏,但也仅限于此了。 望着参天的巨楼,夜感慨万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是来找生活的。 主楼的底下是支持这座庞然大物运转的供给建筑,主楼之底是没有给客人向上的通道的,客人要想进到主楼得从三座副楼通过高桥进入,通道处还有专人验证身份——要么有钱,要么有权。顶格的天字号房间甚至只有皇宫贵族才能使用。 “好像把眼光抬得太高了——还是找找其他小一点的吧,找个赌场当看大门的也成......” 夜刚准备离开他所在的平地,大门处就驶进来了一辆由不知名四脚生物牵引的大车。 且看那巨兽身高两米,体长五米有余,身似牛,头似虎,头顶还长着一根独角,它戴着残缺的面甲,四蹄被某种金属护具包裹,盔甲从身上披拂的装饰布下露出,可谓暗藏杀机。 再看后面跟着的车,规格可以说大得吓人,夜色之下金红交映的车身被挂在其上的车灯点亮,红色的车身与金色的车顶都雕满了夜无法欣赏的花纹,古铜色的窗框镶金嵌玉,蓝色的轻纱遮住了窗口,让人难以窥得其中。 “马”车停在了夜的面前,在这个瞬间夜已经把“我是什么没落皇族家人来接我”之类的剧情过了一遍,虽然马上他就发现他只是刚刚好站在了某个预定的停靠点上。 车身长度大约有七八米,也不知道这么大的车怎么用木头维持结构稳定性的——也许里面还有其他东西? 在寻常马车夫所坐的位置猛地窜出四名持刀的的侍卫,每一个都戴着金属面具,身形更是高大威猛。其中两人走到车身侧面(面对夜的那一面),将门拉开,地毯适时地从稍低的位置卷出,铺出了大概十米的距离,站在地毯前进道路的夜往旁边挪了几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离远点总没错......” 一位年轻的侍女挽着一名少女体型的人缓缓下车(毕竟这里修仙年龄不好说),少女身着红色的长袍,其间有金黄的图案点缀,伸出的手如白玉,很是好看,想必是哪家的大小姐。夜本想一睹芳容,哪想到视线往上移动后只看见一张面具——纯白,只露出眼睛。 与夜想象中的贵族大小姐不同,她的头上没有任何头饰,乌黑的秀发顺流而下到了腰际之上。 “留香阁只遣了一个人来么?” 挽着少女的侍女微嗔,语气中的不满溢于言表。 “啊,您弄错了,我路过的,留香阁一个人都没来。” 侍女皱了皱眉,又说道:“唉,那身为陌生人的您愿不愿意为公主效一份力?” “谁?当朝公主?还是哪个王公的公主?大半夜的来留香阁?” 夜心里一惊,嘴边的垃圾话咽了回去。 “这......在下实力不足位卑言轻,还请大人慎言。” 机会!一夜暴富! 虽然嘴上说着慎言,夜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但像这种直接让来历不明的可疑人士服侍某个公主是否有点太随便了?脸上这个面具怎么看都很诡异吧! “呵,请放心,不会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赏赐肯定是少不了的。” 侍女轻笑,似是看破了夜的意图。 “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夜屈膝下跪,单手撑地,低头说道。 撞了狗屎运了今天! “帮他披上。” 侍女吩咐背后的丫鬟,两名年纪尚小的丫鬟应声从车上走下,二人一人一手持着一面斗篷,上前准备帮夜系上。 “喔,真的假的,上来就授勋吗!” 正当夜往不可能的方向遐想之时,“斗篷”飞离了丫鬟的手,严丝合缝地贴在了夜上后半身的衣服上,从一旁看夜像是披了一身暗黄的布料在身上,它甚至将手包住形成了手套。 “嗯?不对啊,难道真要效......” 话还未说完,侍女便吩咐道:“为公主代步吧。” “嘶——不应该答应这么快的!” 夜无奈地转身,将身段压低了一些。 两名丫鬟搀着公主,将她扶到了夜的背上,要说夜好歹是修仙的,这看上去比他柔弱的公主肯定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是这算是夜第一次如此靠近异性的身体,面积还如此的大,让他这十六年老单身汉有些无所适从,此刻的强装稳定却也真的让他激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还未请教姓名。” 背上的少女细声问道。 “在下无名无姓,唤作无名。” 听罢,少女将搭在夜肩上的双手放下,环住了他的脖子,夜马上应激性地浑身颤动了半秒。 “公主,注意礼仪。”背后的侍女提醒道。 “无妨,走吧。”换来的只是少女冷漠的回应——或者说她除了音量的大小其他一成不变。 侍女与一位丫鬟跟在夜的身后,四名侍卫跟着她们之后,另一位丫鬟走在夜的身前引路,八人就这样走向了留香阁。 行至一半,留香阁的副楼冲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向了夜。 “留香阁接待不周,在下知罪!” 领头的是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砰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头埋到了最底,身后的人群效仿她,一时间夜的面前便趴了二十来号人。 还未等夜现在的主子与侍女有所反应,天上就落下一人,落地无声,站到了夜的身前。来者一袭白衣,生的俊俏,眉目间英气乍现,散发出一股不凡之气。 “近来阁内事务繁多,管事忙昏了头,在下替她谢罪,请公主息怒。” 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公子收起手中的扇子,略略作辑。 “......带路吧,楼主。” 背后的少女挥了挥手,地上趴着的二十来人便站了起来,排在两边,让出了一条通往最近副楼的道路。夜正欲抬脚,白衣楼主便伸出手:“公主可否赏脸与在下同行?” “不必了,带路吧。” 楼主尴尬地收回了手,走在夜前面,代替了丫鬟的工作。 铜雀楼三座副楼,北楼名为甲楼,顺时针排下去剩下两楼叫做乙楼与丙楼,三座楼没有明显的高低贵贱,但人们总是更喜欢‘甲’这个字眼,所以北楼较东西两楼出名一些。夜身上的主子当然不是去副楼,她们一行要从甲楼进阁。 副楼的大门两边站着迎客的侍从,左边站着各领风骚的女侍,右边站着夜难以欣赏的男侍,从他们中间走过夜尽量只看左边。 “欢迎光临!”两边的侍从异口同声地说道。 夜脚步没停,跟着眼前的楼主上楼——应该是甲楼的楼主。 副楼的中下层是茶楼饭店赌场剧场,往上是大人物们喜欢的单间,中间的留香阁与它们一致,只不过档次高了许多。 螺旋的楼梯让这栋楼变得体感像通天般高,在不知道多少圈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副楼的中段,楼梯口出去就是通往留香阁的高桥。 桥下是万家灯火。 第七十章 小厮 踏过木桥,夜第一次来到主楼,自然先是被散布在各处长得像神仙下凡的侍女吸引了目光——当然了,面具没孔,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从主楼中部的楼梯直上,一直到高于副楼的位置,眼前是小片房间,想必门后是一整层这么大的“单间”,有钱人真的是...... 夜稍微下蹲,两位丫鬟马上上前将她们的主子扶下来,随后将门打开,将公主引了进去,那十来个楼内拨的人马上下楼待命,而带刀侍卫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到了暗处,只留那名稍微年长的侍女与夜站在门前。 “算是结束了?” 夜向侍女问道,与此同时他身上附着的“披风”失去了粘附力,飘到了侍女手中。 “嗯,这是您的报酬。” 侍女从随身的小包中拿出一串链子,看色泽就知道不是凡物——反正夜认不出来,贵族大家也没必要拿假货糊弄人。 “拿去城里的当铺,那些家伙不敢降价的。” 夜正想伸手拿走,侍女又将链子往后收了收,又道:“道友是想捞一笔就走,还是想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这还算不上光宗耀祖吧?”夜听出了侍女口中的弦外之音,这是想给他在府中找个差事——不会整天背着这位不知道名号的公主到处走吧? “公主最近想找一位小厮,帮她做些杂活,我看道友与公主年纪相仿,实力又难以丈量,正是好人选。” “额,你们府内招聘下人是否有些太随便了?” 夜往前走了两步,指着自己的面具:“真的可以招这种看上去就诡异的家伙入府?” 侍女苦笑,随即小声说道:“我们当然有办法探查——比如说道友你的身上灵气匮乏,大概率是练家子或者体修。” 夜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侧眼看了看向下的楼道,那里空无一人。 “公主有强力法宝与通灵兽护身,加上实力也不算差,自然是没有问题,最主要的原因嘛...... “想找个特别点的家伙跟公主聊天不容易,再说公主对你的印象不差。” 吓死我了,还以为看出我身上有魔气...... 夜摩挲着面具上嘴的位置,眨了眨眼:“行,能深入讲讲吗?” “实际上没什么事干,只需要待在公主房外随时待命。” “......怎么听起来像全年无休的样子啊。” 撞了狗屎运吗?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好,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 侍女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一个手镯递给了夜:“我们还是有保险措施的。” 夜想都没想就将新的手镯戴到了左手上——再来几个就能当首饰展示架了。手镯一戴上便闪烁着怪异的绿光,估计是什么触发了之后以各种奇怪的方式弄死持有者的玩意。 侍女随后又将一个令牌递给他,上面刻着繁复的图案,夜将它举到眼前,这才看清了上面刻着什么——龙。 “......哈哈怎么跟金元上面的......” 面具后的眼睛睁大到了极限,随后快速地眨了眨,企图找到什么不同。 “这......皇族的公主倒是猜出来了,原来是无曦皇帝的女儿!” 夜心中一惊,令牌差点掉到了地上。 无曦皇帝膝下有四个儿女,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女儿排最后,由一位宫女生下。宫女地位低下,追封贵人之后很快就‘去世’了,皇后在其死后联合大臣上谏下贬,这个女儿便没了带上父姓的权利,最后取单字祁。虽说基本上名存实亡,无曦皇帝给她的照料还是雷打不动的,该有的都有。 听说当今皇后心眼小得很,整个后宫被‘整顿’地只剩寥寥几位贵人,这与开国之时热闹的景象截然不同,贵妃们都被流放或者入土了!我去,那进了宫是不是马上投靠皇后比较好?这样的身世在皇后看来是杂种,哪天被下毒都不知道! “哼,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夜脑子里想的是一码,行动上又是另一码,很快就将令牌挂在了腰间的带子上。 “往后在府内还请多多请教。” 夜抱拳,先给公主的贴身侍女留好印象。 “指教说不上......拿着。” 侍女从袖中拿出一本一指厚的书,递给了夜。 “......宫中礼数?” “是了,虽说不会经常有大场面,但宫中的礼数还是要熟习的,礼数不周,被其他人看到了会给公主穿小鞋的资本。在你学会大部分之前我会提醒你。 “对了,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暗卫,但你的职责与他们差不多,只需要细看一般礼仪便好。” “明白。” 夜退到大门的旁边,开始粗略地翻看。仅仅看了两页,夜便觉得有些复杂——遇上不同人有不同的礼数,早安午安晚安有不同的用语,待人接物、突发情况、道歉感谢...... “......还未请教怎么称呼?” 夜稍微冷却了一下大脑,向点拨他的侍女问道。 “巧文,还有一事,我们这些下人在宫中都由李嬷嬷管,只不过她老人家腿脚不利索,今天没跟来。 “李嬷嬷的规矩很多,管人也很严,无名小哥你要注意些。” 夜点了点头,继续阅读手中的天书。 ...... 时间不知不觉流过了两个小时,现在已是凌晨,但留香阁的声音依然没有减弱。 夜早在一个小时之前便靠在墙上强撑着自己继续看下去——这种身与心的双重折磨前所未有。一旁的侍女倒是面不改色,原地站了快三个小时一动不动,夜不得不称赞她的水平。 就当夜准备和虚构的皇上碰面练习一下礼数时,大门被一名丫鬟从里推开,另一名丫鬟则是搀着祁公主出门。 祁透过面具的孔洞看了夜一眼,转头向贴身侍女问道:“办妥了?” “办妥了。” 侍女低头,接过了丫鬟搀扶的工作。 “无名。”祁呼唤在墙角站立的夜——后者一副不卑不亢、较为放松的站姿。 “在。” “走我旁边。”祁没被扶着的手摆了摆。 “是。” 夜跟上了二人,脑子里想着为什么下去的时候不用代步——看来皇族的人也没这么娇生惯养嘛......那刚才为什么要人背啊!因为上楼累吗! “想好了?要入宫中侍奉?”祁目不转睛,向一旁的夜问道。 “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夜又将之前的话说了一遍。 “好,仔细听好这个声音。” 祁拿出一个小小的铃铛,在夜的耳边摇动,它发出了极小的清脆声,一丝类似神识的东西冲进了夜的脑中,让他的太阳穴有些刺痛。 “听到这个声音就说明我找你了。” 祁收起了铃铛,在二十多位留香阁的仆人簇拥下走上了高桥。 ...... 夜蹲在公主房侧方的一根柱子后,看着院子里准备叫唤的公鸡。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进到皇宫当中,内饰和画册上如出一辙,倒也没什么新鲜感。 红色的宫墙、黄色的瓦片、龙雕、石狮子、夜巡的守卫...... 整个后半夜他都在用神识吹动庭院中没来得及扫走的落叶,好在祁公主不是什么半夜不睡觉的主儿。 公鸡适时地开始叫唤,几丝朝阳从地平线下透出,东方很快就变成了一片橙色。这让夜想起了终归每次在他道心境出场的排场。 这辈子他没看过几次日出,所以索性望着远处缓缓升起的太阳。 公主的一天从现在正式开始,起床后用膳,随后去向皇后请安,与众贵人一起听些训话,接着就是学些琴棋书画,古筝之类的玩意,当然还有修炼(占比大)。午膳后要么修炼,要么出去走走,喝喝下午茶,下午算是比较轻松的时间段,晚上则是要研读些书籍,跟夜在宗门里的夜读差不多。到十二点入睡。 因为祁是公主以及众所周知的原因,她算宫中人中里面闲的那一批,跟被打入冷宫的贵人差不多,所以才会有昨晚大半夜跑去留香阁那一出——见的是谁,谁知道。 昨晚所谓的李嬷嬷因为时间的缘故没有过多斥责祁,今早怕是难逃一死。 李嬷嬷不高,加上驼背的缘故仅仅只到夜的胸口,面目慈祥,但训起人来似恶鬼在世,晚些时候听见李嬷嬷在下人房中骂那位名为巧文的贴身侍女,不可谓不吓人——还有一段长时间的棍棒或戒尺之类的敲打声。 夜稍微靠近了大门,躲在了柱子之后,院子里的仆从在日出之前就开始工作了,只不过夜方才站的位置没什么需要整理的东西,他没看到多少人经过他面前。 屋后的伙房升起白色的雾气,若隐若现的香味从后方传来。 吱呀—— 巧文如往常一般推开门走入祁的屋内,整顿她的起居,仿佛昨晚的苛罚不存在。 屋内很快传来细碎的声音,大概是祁在更衣化妆。 夜正打算小睡一会儿,耳边就及时传来了昨晚那铃铛的响声——不论距离,声音如一。 夜拍了拍自己的头,转身推门而入。 第七十一章 宫中(1) “祁公主早安。” 夜跨过门槛,就看到了屏风后镜子的倒影。 “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祁正在给自己完全没有必要戴护指套的指甲上指套,而巧文正在打理她如瀑的秀发。 “休息得怎么样......” 夜有些无语,但嘴上还是正常的:“不赖。” 祁面具下的脸很是可爱,但面色苍白,仿佛一碰就碎,没有任何表情起伏的脸加上虚着的双眼,有股从后宫中杀出得到皇帝独宠的妃子的狠劲。 “等会跟着我去见母后。” “是。” 妆毕,祁的头发被盘了起来,插上了两只簪子。此时厨房的伙计也做好了吃食,由昨日那两个丫鬟端了进来,夜识相地退出屋内,马上就有一位不认识的伙计端了一碗包子,递给了他。 “昨夜听嬷嬷吩咐多了一人,让你跟着我们吃。” “哦,好,膳时的时候来后厨就行是吧?” “对喽。”伙计马不停蹄地跑回了后厨,他们要开始考虑公主中午吃什么了。 夜三下五除二就将包子吃完,将碗放到了后厨的桌子上,然后站在门侧等着公主出门。 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多时巧文就搀着祁出门,夜识趣地跟在了二人之后。站在四周的奴婢有些走在一旁持物、拿伞,剩下六人则是跟在身后。 皇宫与正史上的排布没有什么不同,东宫住着太子公主,西宫住着妃嫔贵人(当然现在只有贵人),中宫则是皇上皇后。祁公主想要去到中宫那一片早安,路上少不了遇上她那三个哥哥的桥段。 不一会儿,前面的拐角就走出来一行人,牌面比夜这一边的大了一些,后者也是马上停了下来。 “二哥三哥早安。” 祁略略低头,行了个礼。 “呵......”那位三哥只是轻蔑地吐出了个语气词,样子很不耐烦。 “祁妹妹早,你三哥昨晚输了大哥一晚上,心情自是不好。” 二哥倒是和蔼得很,这些年来也是辛苦他了,每天早上都要找个台阶给三皇子下——宫中谁不知大哥与三弟看不惯祁。 大皇子名为时聂,代替其父皇行政有一段时间了,早安自然没他份,他太忙了。二皇子时生,待人温和,也是祁在宫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三皇子时霖先,性格像是各路小说里面的小心眼,喜怒无常。 祁等着两位哥哥先走,待他们走过前面的转角才动身,清脆的铃响此时回荡在夜的耳旁。 “属下在。” 夜往前走了两步,与祁并肩行走。 “方才就是本公主的两位哥哥,三哥若是往后有冒犯到本公主的,尽管去做,有父皇兜底。” 这是挑明了立场啊......话说在正式场合就用公主自称了啊,宫里边真是严。 “是。” 距离中宫还有一段距离,祁便和夜攀谈起来:“无名你是真的无名?还是后来改的?” “回公主,后来改的,为了与过去诀别,也为了记住过去。” 夜说了一串故作高深的话语,闭口不谈是因为要躲避追杀——与过去诀别嘛! “可否与本公主说说?” “自无不可,但说来也就是儿女情长,恩怨生杀。 “所爱之人祭天,才换得我这后半生......” 夜将自己的死与黄衣老道的经历结合,搭配几分谎话与高深的言辞,寥寥几句排出来一记悲情故事,本人则是在面具下偷笑。 “这倒是有意思。” 祁轻笑,打了个哈欠,众人也在这时到了皇后住的宫殿外。 她独自走进殿内,留众人在皇后的院子里等待——他们与皇子的侍从一样,跪在了院子里。 ...... “给母后请安。” 祁将头压得很低,似乎不想惹怒眼前的女人。 “嗯,去坐着吧。” 今日的皇后好像没太多苛责她,只是待她归位后开始今日的训话。 几个贵人免不了被说两句:皇帝没来翻过她们的牌子皇后要骂她们不够勤奋,翻了便拐弯抹角地说些狐狸精的话,奇怪的脾气让几位贵人每日早上来请安都是如履薄冰,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只能默默受着。 说完了贵人,自然到左手边的皇子皇女了。 “时生你啊,难不成以后想去边关做王爷?本宫最看好你,你却没点上进心,还要本宫说多少次......” 皇后说到二皇子时语气缓和了许多,更多是像叮咛,看来她对二皇子挺满意。 “霖先......本宫今日就不说你了,自己看着办。” 她对三皇子的态度挺冷的,后者也是斜着眼,不予置否。 “至于祁......”皇后喝了口茶,随后叹起气来。 “又招了新的小厮?” “回母后,确有此事。” “太医还没有头绪么?” “没有。” 皇后皱了皱眉:“你说本宫要不要砍太医一根手指催催他?” “母后急不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也罢,记得给那小厮净身。” ...... 道心境内的夜打了个哆嗦,但没醒来。 在院子里干等到早安结束显然不符合夜的时间最大化利用原则,于是他马上沉入道心境中积攒些经历——他还没到不睡觉都行的境界。 反正他现在也能感知到外界的基本情况,有动静他自然会离开。 眼下他在道心境内单纯地睡觉。 不出半刻,现实就有了动静,夜马上醒来,站起身,看见奴婢们去迎接各自的主子。 巧文很快扶住了祁,一行人转身回府。 一路上没遇上什么人,只有巧文在帮祁复习那些不常用的礼数的声音。 踏入“静心殿”,下人们四散开来回到自己的位置,只留两名丫鬟与巧文近身。 夜则是停在了屋外,靠在了柱子前,殊不知有一场浩劫即将到来。 铃声响起,夜推门走进屋内。祁坐在两张放在大厅内的椅子上,丫鬟与侍女站在她身侧。 “无名。” “属下在。” “你应该知道公主与妃嫔身旁的小厮要净身吧?” 夜差点没换上气。 啊?我忘了还有这一茬!完了,哦,不对,没完——万一长回来了不会要一直净吧? “属下自是清楚。” 祁拍了拍手,屋外便出现了一位公公,手上拿着拂尘,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公主早安。” “公公早安,劳烦公公了。” “是,随我来吧。” 喂,你们这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啊! 夜只得强装镇定,跟着公公出门。 二人行至静心殿另外一个稍微冷清的院子内,水池旁的一间小小的瓦屋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公公当年割的时候疼吗?” 走进昏暗的屋内,夜看见了一具带手铐的十字木桩,于是他向公公问道。 “肯定疼啊,若不是为这荣华富贵,你公公我当年才不入宫呢!” 公公笑道,夜则是惊出一身冷汗。 “好了,上去吧。” “公公,有一事我先说清楚。”夜吞了吞口水。 “疼我也不会停的。” “不是......” “哦,现在想出宫?晚了。宫内禁行,几乎只进不出,出还得有些身份才行。”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 宫内禁行?先不管。 夜踢开了一旁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摆在那里的虎头铡的卡扣,将手放在了上面,闭着眼将刀往下拉。 公公虽然境界不浅,但还是没反应过来,手刚伸出去,虎头铡就落了下来,同样落下来的还有夜的左手。 “你这是......”公公心中有了些猜测。 “嘶——哈......” 夜没有回答,只是把断掉的手举了起来。 血流只持续了四秒钟就停了下来,白骨一寸一寸地从伤口往上生长,鲜肉与血管则是速度稍慢地跟在后面。只过了两分钟,断掉的手掌就长好了骨头部分,血与肉在骨间交错而行,慢慢地盖满了整个手掌。 “这......看来砍了也会长回来啊。”公公笑道,仿佛这种怪象见得不少。 “我去跟公主汇报一声,看她的心情了。就怕皇后那边不好说话。” “麻烦公公了。” 夜目送公公离开,将剁下来的手捡了起来“砍下来之后有些嫌弃了怎么办......” 不一会儿,祁就随公公来到了这间瓦房,同行的自然还有巧文——与管事的嬷嬷。 “此话当真?”祁还未进屋就问道。 “真真的。” 祁走进屋内,看见夜正在玩自己的手。 “嘿,古人常说的举手之劳恐怕就是这样的。” 夜散发着他那基本没人会欣赏的黑色幽默,举起了手掌。 嬷嬷探了半边身子进来,被这诡异的场景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即使这样,也得切了再说,规矩不能坏。” 夜把玩手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将手掌丢到了地上,随后将右手伸到了铡下。 咔! 地上现在有两只手了。 夜面无表情(其他人也看不见),举起了右手——他适应了这种突然的疼痛,此刻没什么大的反应。 “凑一对了,送给嬷嬷您。” 夜的右手在无声地生长,就如两分钟之前一般。 第七十二章 宫中(2) “这一段你有什么理解?” 是夜,晚上九点,静心殿内。 祁坐在殿内的书桌前,点着灯研读一本讲述炼器的古籍。夜站在一旁陪读(大部分时间他纯在站岗)。 一个月前剁下来了手着实给了嬷嬷一个下马威,至少她不再提净身的事情了,这一个月与人相处得不差。俸禄也发了下来——足足有二百两!除了不能出宫之外没有什么不好的,或者说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办法出宫,手里攥着钱花不出去。夜也从宫人的闲言碎语里听出些皇宫里正在发生什么,但他管不着,也没能力管。 这一个月极乐与终归像消失了一样,道心境内没见终归的身影,通灵印他也没捏过,因为皇宫里没什么伤及性命的事情,也暂时没有什么要紧的问题,夜就当他的师姐们在放假。至于祁之前说的自己与其他皇宫里的人可能发生的冲突......一件也没有,祁的作息与出行与常人相悖,除了早安之外基本遇不上其他人。 这一个月虽然修炼的时间少了,但夜还是堪堪越过了练气后期九成修为的门槛,开始感受到名为筑基的悸动了。 “回公主,属下不善炼器,对炼器的理解仅限于五行相合。” 夜诚实地答道。 在炼丹、炼器、阵法这三样东西的造诣上夜是一窍不通,再加上祁有专属的丹炉、炼器室和不浅的理解,夜是不敢夸大的。 “你要是问魔门功法怎么练我可以扯一天......”夜心想。 “好吧。”祁啪的一声将书合上,“把书架最顶上第三本书递过来。” 夜稍稍踮脚,将目标书籍抽了出来——自从有他这个书童之后,那张专门用来踮脚的椅子便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被摆在了角落吃灰。 《邪魔散记》......什么玩意?记录那些鬼怪的? 祁拿出其中的书签,从上次看到的位置开始,夜稍微侧眼,便看到了一些内容——讲魔门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要问这个我就......鬼扯了。” 夜定了定神,继续看着摇曳的灯火愣神。 “那无名对魔气之流有什么看法呢?”祁用手撑着脸,看向他。 “魔气灵气,本质一样,只是魔气我们无法正常地加以利用罢了。”夜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啊,无名这样说传出去给正道修士听了可是要被揍的。” “正道之辈也无非就是那样,打着为公为民的噱头聚集资源,碰上难以匹敌的邪道就会说什么‘跟这种家伙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我们上’之类的话,虽说其中有真君子,但道上的人的评价多半如此,这也是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所造成的。 “我是敬重君子的,但有些时候伪君子还不如真小人。” “不愧是老江湖啊,见识多,我从小到大在教书先生那里学的就是些‘极正’,连中庸都不被允许呢。” 四周无重要人物的时候祁会用‘我’来称呼自己,其他时候会被巧文或者嬷嬷骂不成体统。 “认定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坚持地走下去,无论结果,这样的人都值得敬佩,无论正邪。 “啊,我尽说些歪理。” 夜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于是识相地闭上了嘴。但祁并不这样想:“若是自己走的道路充满了其他人的血呢?”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选了不正的道路,就要做好日后被正派就地正法的觉悟——这就是‘选择’与‘结果’,这个世界就是由无数选择与结果构成的。” 夜将在太源宗时与外门授业长老张清的谈话复现了大半。 “无名怎么说话这么像我那教书的先生,他在课后也会说些心里话,和课业不同的心里话。” “那他现在在哪里高就?” “死了,被三哥杀了,有一次聊天被他听着了。 “大概是不喜欢我想拿走我的一切吧,他第二天就告到母后那边了,当晚先生就被问斩了。 “处理尸身的时候我托暗卫偷来了一根手指,葬在院子里的树下——他远在凛郡的家人我都安置好了。” 夜叹了口气“公主慎言,此等琐事属下听了不妥。” “让你听你就听着,你是我的小厮,又不是母后安排的宫人。”祁好气又好笑。 “是。” 许久,二人无言,像大多数时候一般。 时间悄然来到了临近十二点,祁合上书,将它递给了夜,门外的丫鬟也在此时端进来夜宵——甜糕或是糖水,有时候是粥......总之种类多样。 “我现在有个疑惑。”祁端起了粥碗。 “属下知无不答。” “你知道为什么上一个近身小厮不见了吗?” “属下不知。”夜稍微警戒了起来。 “......父皇的血脉让我一生下来就有了内功,修习不了其他的内功,如今这内功已经到了挺高的境界。 “它有一个好处......对修习者来说是好处:我会源源不断地从周围的人或者动物体内抽取灵气,其中阳性最盛。女子性阴,没什么太大影响,但是对男性就不一样了,所以我周边除了你没有其他雄性的动物。 “你......为什么没事?你可别说你是女的啊,更别扯什么极阴之体了。”祁的眼神带着好奇与戒备。 “......难讲。”夜这回没有正面回答。 他看了看门外,巧文与两位丫鬟站在那里待命,等着公主将东西吃完。 无形的神识笼罩了二人,夜用神识划出了一小片地方,内外传音在此受阻。祁倒是很淡定,想听听这位活了一个月的奇人会说什么。 “我体内没有灵气,一丝一毫都没有。” “可你不是体修,再说体修也会有灵气。” “对,我不是体修。” “那答案就只有......” “答案就只有......” “修魔者。” “修魔者。” 二人对视,祁的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笑意,神识领域在慢慢消解。她在领域消失的一瞬呼唤门外的侍女:“巧文!” 夜往后退了几步,左手藏于身后,作握剑状。 “巧文在。”巧文走了进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帮本公主向母后请假,明日的早安缺席,理由身体不适。” “是。”巧文顺手收走了桌上的碗,熄灭了屋内的大灯,“公主记得早点休息。” 两人透过桌上的灯火对视,但紧张的气氛并没有缓解多少——玩意这是祁和巧文约好的暗号呢?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不被宫内的人探查到的,时至今日我才发现,不得不说手段高明。” 祁站起身来,浩瀚的神识笼罩住了整个静心殿主房。夜在这个月内也得知了祁是主修神识的结晶修士,实力算是强的那一档,在三位大哥面前也不落下风。 神识修士的战斗方式大多无形,对敌人的神识下手,看上去什么也没干敌人就倒下了。他们主要的攻击方式就是输入幻觉和攻击神识,当然还有其他方式,往后再表。 “啊,虽然感觉会死得很快,但还是稍微反抗一下好了。” 夜在言语上从不会落下,于是很嚣张地说了一句没什么真实性的装高手话语。他知道,就算祁短时间干不掉他,两名暗卫也可以。 神识的确将夜包围了起来,但它们往外扩散,笼罩了整间屋子。 “别急啊无名,我可没有动手的意思。如果真要拿下你,你手上的镯子就帮我解决了。” “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夜松开了化形血刃的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但实际上已经在摸手镯里的正方体了。 转运之仆这个坑爹东西夜出给了那日帮他净身的公公,原因是差点让他走路的时候撞上皇后,不知道公公现在怎么样了。 “倒也没这么严重,咱坐下来谈谈?” 夜摸到了正方体,又将它放下,走前两步坐在了平时不启用的书桌的椅子上。 “谈什么?” “聊聊天,比如说你的经历。” 祁坐了下来,将一旁还未冷掉的热水倒进茶壶,为夜倒了一杯茶。 “身份地位马上就不同了,瞧瞧,一国公主给我倒茶。” “怎么入的魔门?来这里干什么?”祁镇定自若,情况在她的掌控之中。 “入世的时候遇上了个好看的师姐,便跟她学了。” “啊?” “我嘛,挺奇怪的一个人,三观跟着五官走。 “至于来这里干什么......赚钱啊,不然谁养我?魔门也是要吃饭的。” 祁差点把茶吐出来,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我还以为邪修来皇城肯定是有大事的。” 夜喝了口茶,“这年头邪修不好做啊,又不能太明显地杀人放火,吃口饭不容易,你要是给我两千两银子,我马上消失。” “别说两千两,二十万两我都给得起,但是你有命拿有命花吗?” “所以我说了啊,邪修也不好做......我看你说话可不像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啊。” 身份被识破一半,夜放下了屈居人下的态度,说话又像之前一样嚣张了。 第七十三章 宫中(3) “所以我说了啊,邪修也不好做......我看你说话可不像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啊。” 夜的语气轻佻,手上拿着茶杯,体态较为狂放,就差把脚搭在书桌上了。 “先不说这个,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镇定自若’地与一国公主聊天,真不怕有人穿过了我的屏障察觉到你在干什么进来宰了你?” “害,现在我的情况和死狗一条没什么区别,在你说的高人杀了我之前我还能给你们整些大的。” 夜仰头将茶喝完,像是在喝酒,“介不介意再为我倒一杯?” 嚣张到了极点啊...... “介意。”祁不落下风。 “那真是太遗憾了。” “方才你不是说三观跟着五官走么,你觉得我的‘三观’够不够让你与我合作?”祁捏了捏自己的脸。 夜面具后的脸眯起了眼睛,双手撑住桌面,整个人往前靠了一些,似乎是在仔细观察祁的长相。 很快他就说出了模糊不清的答案:“合作?有些可惜,我喜欢的是有着大长腿与广阔胸襟的姐姐们,你好像还差很多。 “再说了,真的是合作吗?我们现在没有对等的资源与优势,完全没有合作的起点,不如说是‘在局面优势的时候迫使潜在的敌人安分一点’。 “你很确定你自己处于优势?” 危险的气息从夜的周身散开,这让祁将警戒拉到了最高——这辈子她几乎没出过乾定城,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上人们呼之欲出的善意,关于险恶的人心顶多是见识宫中的斗争,跟外面生生色色、百花齐放的勾心斗角比起来套路有些太固定了。 而眼前的家伙......神识探查不到,有可能是在咋呼,也有可能是真的,总之现在的情况向宫里的人报告才是上策——但是如果激怒了无名谁知道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但是这样的思考正中夜的下怀,不管有没有咋呼,对方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咋呼就成功了。 “呵,待在宫里乳臭未干的小鬼,我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人心险恶!” 夜心里想着,姿势又变回了之前随意的样子,心中却已经开始想后路了。 “方块?能镇住大多数人,但是镇不住真家伙,有传闻说皇宫里面藏着化神...... “通灵印叫极乐姐过来帮忙?她貌似也没回应。 “现在看来好像确实应该接受祁的‘合作’,哪怕之后会出现越来越多的让步,这就是这个提议的凶险所在了。我还得在条件越来越艰苦的情况下寻找出路......” “咳咳......”夜发出了咳嗽声来吸引祁的注意力。 “合作就合作吧,我只想知道确切的好处与代价。” 祁坏笑了起来:“看来我的‘三观’很契合嘛。” 啧,为什么还是在意这个...... “如果你不想我嘲笑你不够长的双腿和贫瘠到极点的胸膛,我想我们还是赶快进入正题吧,毕竟我和那些恋童癖不一样,你很难激起我那些实际上的欲望。” 夜敲了敲自己的胸膛,他对这些歪七斜八的东西很有自己的坚持。 “呵,放在平常你早就被推到正门问斩了......合作很简单,从今往后你会接触到一些实质性的工作,而不是表面上的‘小厮’。” “想不到你个十三四岁的小孩还有这么深远的打算。” “保持童心很重要,为将来谋划也很重要,同意的话你马上就会接到第一个任务。” “洗耳恭听。”夜的语气又变回了先前恭敬的样子。 “皇宫的异常我想你也捕风捉影知道一些,我在这里就明说了,这是父皇晋升化神带来的。 “但父皇筑基时修的是正道,眼下他却要以邪道化神,这给他自己与其他人都会带来很大的危险,母后也知道这件事,但她身居高位,有父皇那边的人盯着,没有办法。 “我所受的监视较小,所以母后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祁顿了一顿,“先前说的功法会吸收灵气实际上程度没这么严重,小厮们真正死去的原因是暴露了,连带着他们的上司一起被清除了。 “而他们上司的上司,就是我。 “我需要很多很多与我无关的人,来尝试阻止父皇这场闹剧。” “就算没阻止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上的化神又不止你爹,他要是发疯了其他化神不是联手摁着他打?” 夜莫名其妙又恢复到那种散漫的状态,但实际上他在做一些小小的试探,探祁,或者说皇家对这件事失败的底线。 “生灵涂炭。” 祁只回了四个字。 看来这些年无曦皇帝的治理还算好嘛...... “但是母后猜测就算父皇化神后失控被当场杀死,也会有其他躲在背后的人趁虚而入,夺取被牵引下来的仙气——而它是化神修士开启领域与释放匪夷所思功法的基础。” 原来化神修士真的有其他来源的力量......等等!我手上这个方块...... “有具体的怀疑对象吗?” “左丞相,但我觉得背后另有其人。” “我不会要去调查左丞相吧?他老人家金丹后期大圆满,我应付不来。” “当然不是,你只用负责一些边缘工作,为整个计划添砖加瓦。” 夜松了口气,继续问道:“那我的工作与报酬是?” “帮太尉调查他夫人的死因,拿到证据好让他有理由入宫。” 太尉?入宫?太尉这么高的职位都入不了宫吗? “我该从哪里入手?” 再怎么说信息有多少算多少,总比无头苍蝇乱撞好。 “一个月多前太尉夫人入了宫,去找了西宫的杨贵人,之后就失了音讯,上个月月初被发现死在了太清池下。 “宫中只是象征性查了查,后面的一个月不了了之,现在宫中没多少人在意了。 “太尉算是我们这边的,有了证据他便有‘道义’入宫,相信以他元婴期的实力可以把宫内搅得底朝天。” 夜整理了一下思路,大概有以下要点:太尉、西宫的杨贵人、太清池、发现的人、为什么调查被搁置了以及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时间。 “宫内谁是亲皇党?”夜问出了个要命的问题。 “左丞相、我大哥、三哥,二哥的立场不明确,剩下的文武百官过半受了左丞相的威胁或者好处,要么不表态,要么挑明了是一伙的。 “剩下的官人只有跟着公公的是亲近我们的,剩下的则是站在中间,谁赢了听谁的。” 夜轻敲桌子,将自己的茶杯满上——要让他一个小人物搞这些东西压力不可说不大。 “也就是说绝大部分人我都不能暴露,对了,右丞相呢?” “在天牢里边蹲着。” “好吧......有什么东西是你能给我协助调查的?” 夜心里有了初步的计划,当然现在要拿些保险。 “你不说我也会给,要躲开宫中的耳目肯定要些东西。” 祁拿出了一把短刀,“手伸出来。” 咔。 一声脆响之后夜手上的手镯就碎成了两截。随后她又拿出了一条红绳,上面系着玉雕的不知道什么玩意。 “绑在脚上就能完全遮蔽神识探查,最大限度地降低灵气波动......虽然你貌似用不上。慢速移动与静止不动的时候能隐形,只要你不撞到皇宫外围的法阵,以及不在高阶修士眼前张扬地行动,你几乎不会被发现。 “我发展下人帮我干活就是因为我的身份太高了,只能与其他人一样使唤下人,记住,如果在调查过程中遇到其他和你一样的家伙,他肯定不是跟你一伙的,因为公公在明,我在暗。” “明白,有些问题我问公公也行是吧?” “对,今晚就可以开始,对了,还有这个。” 祁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了夜。 “这是伪造的,拿着它就相当于你代表皇帝子嗣的意志,可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使用。” “我猜你的下一句话是就算被发现了也追不到你头上因为这玩意是假的。” 祁点了点头,将灯熄灭,收回了神识遮蔽领域:“本公主要休息了,退下吧。” “属下明白。” 夜推门离开,看见了背对着门站立的李嬷嬷。 “嬷嬷有何事?” “跟我来,我们慢慢讲。” 嬷嬷说话非常慢,与她平常雷厉风行的作风不同。 二人行至静心殿稍远的下人用房,李嬷嬷推开了门,不点灯就坐在了两张凳子之一上。 夜带上门,坐在了另一张凳子上。 “这么晚了嬷嬷有何指教?” 夜斟酌地开口,但李嬷嬷只是叹气。 “阿祁跟她爹的事,我知道。 “世风日下,无曦那个老头把祖上的江山搞成这样,我们都看不下去。” “属下理解。” 夜因为逃荒来到乾定城附近,嬷嬷说的话他不能再懂。有些衰败,是从表面看不出来的。 灵气复苏,千万年来人们不仅没有变得更加平等,阶级之间又多了修仙这道壁垒,资源不断地在往掌权者手上汇聚,总量增加了,底下的老百姓分到的与以前一样,甚至更少。官府与豪强勾结,贪污比比皆是。法律不再是保护人们的工具,而是束缚其的枷锁,上位者的凶器。 皇宫内外因为掌权者始终压抑着,现在有因为各种理由聚起来的人,尝试点燃它。 第七十四章 宫中(4) 夜平常是对这些人呈消极态度的,因为他们总是在推翻政权之后自己上任,最后又将一切搞得一团糟。 他思来想去,总结出是因为没有一条所有人都信服的纲领。可思来想去,夜也想不出个所以来,于是只能作罢,按着原先的性子活着。 现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撮人,他们与史书上推翻强权的人一样,站在了浪尖上。但夜却没了心气,只想着‘就这样吧’、‘谁赢了帮谁’,说到底他也是个自私的家伙啊。 为了不扰乱自己的心神,夜只当一切都只是‘事’——祁让我去调查,那就查吧,以后怎么样我不想管。 “上一位小厮调查的时候漏了马脚,被阿祁亲自杀了......你不会以为她说的什么先天内功真能把人榨干吧?” “我想也是。” 嬷嬷点了点头,“在你之前,一共四位小厮,活得最久的是上一位,在宫里待了一个月,活得最短的当天就消失了。” “公主手底下这么多人消失,其他宫人不会说什么?” 夜提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露出破绽的手下这么多,为什么祁没事,早该判刑流放或者砍头了。 “两个原因,一,公主在事发之前都尽量处理了,要细究才能追到她身上。二,他们忙着应对内外压力,没有仔细追查,至少没有明面上追查。”嬷嬷说话变得通畅起来,语气也像白日一般。 “明白了。” “我是想说,嬷嬷我老了,没有实力保护阿祁了,我只希望无名你在危急时刻能保住她。当然了,这是你的选择,选了什么我都没有意见。 “如果能不趟这摊浑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就该去外面闯荡,而不是在这宫里。” 夜叹了口气:“而我已经趟进来了,虽然是不知情。” “嬷嬷我就说这么多,我也干不了什么事儿,只能祝你们这群年轻人能干成自己想做的事了。” 二人起身,嬷嬷送夜到了门外。 ...... 夜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西宫靠南的太清池边,月色照耀下的太清池寂静无声,唯有荷花深处的蛙鸣。 洁白的月光下池中心的亭子拖出了狭长的影子,说是池,实际上是一片不小的湖,上边铺着一些较矮的石桥,供人游走观赏。 “据公公说是在西南角一根空着的柱子靠远离岸边两米的地方......” 隐去身形的夜顺利地踩在了柱子上,往预定的位置看去——如他所料,看不清。 太尉夫人被发现的时候脚上绑了重物,腹部被剖开,血被放得一干二净。里面的婴儿不知所踪,虽然未满时间就强行剖出死亡板上钉钉,但去处让夜很好奇。 “怎么想都像是民俗故事里面闹鬼的桥段啊。” 夜扶着柱子,慢慢地滑进水中,没溅出任何水花地潜到了水下。 到了水下头上的月光倒是亮了许多,能堪堪看清楚五米深的水下有什么东西——黑红相间的鱼群、摇曳的水草、怪石以及某处还未消失的重物压在湖泥上留下的痕迹。 夜能在水下待个六分钟左右,得益于修仙以及他专门练习过的憋气。 “痕迹蛮深,被绑上了肯定游不上去,四周好像也没有什么遗留下来的东西......” 手帕?撕碎的衣服?随身物件? 粗糙地搜索了半径五米的范围,夜什么也没发现,于是他探出水面呼了一口气,又潜了下去。 这回他将手插进湖泥中,一寸寸摸索。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许多,经过多次换气,夜在半个小时内掏了一遍方才的范围,还是有收获的。 除去石头与奇形怪状的杂物之外,夜在湖泥里掏出一支金色的簪子,但这证明不了什么,他还是把簪子收进了手镯内。 “感觉除了捎过去当纪念物就没有其他作用了......突破点只有西宫的杨贵人了吗?” 夜从岸边登陆,滚进了树丛当中,刚一站定,夜就催动起焚身术。 由它带来的精神上的灼热感在最后一分钟会在实质出现,夜打算用这个方法烤干他的衣服。 “如果不活动干站着发动这玩意还挺折磨的......” 两分钟后,夜的身体温度开始明显升高,渗出的血滴在缓慢地燃烧。 不一会儿他的衣服就干了,随后夜放出神识,观察附近的魔气痕迹——很少,一分钟之内就会消散。 “接下来就是杨贵人的住所了,我记得她是在......” 夜走出太清池,来到了通往西宫主体建筑群的大道上,巡查的士兵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夜很快翻墙进了杨贵人‘养元殿’的前院。 此处除了面积小于祁的静心殿,其他的布置大同小异——院子里的古树、水缸、下人的房间、石桌石凳。 “就是不知道这个杨贵人有没有暗卫......守卫倒是全站在门外。” 皇后会分暗卫给贵人们吗? 夜绕着主房走了一圈,将所有可能藏着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没有,至少明面上没有,若是暗卫们掌握着什么遁入阴影那就没辙了。 “看来只能守株待兔了,明早她去请安的时候我偷偷溜进去......现在先回去。” 夜从后院跳出,稳稳地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后马不停蹄地跑回静心殿。 ...... “太清池下面只找到这个吗......” 凌晨三点,借着月光,祁撑起睡眼观察起夜带回来的簪子。 “花纹倒是挺特别的,我也不确定是谁的,有可能不是太尉夫人的。” “关于杨贵人,我没问公公,关于她的信息你这里有多少?” “杨贵人......她与太尉夫人先前相识,是最后一批入宫的妃嫔,性格看上去软弱些,是个温柔的姐姐。 “她本身与其他贵人不同,不喜欢争强好胜,所以地位与我差不多。” 夜搓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她的周边有暗卫之类的玩意吗?” 祁摇了摇头“没有,几年前母后就杀掉了所有之前下放给贵人们的暗卫——你知道的,暗卫下放之后就只听贵人的话了,皇帝都没法命令他们。而她们是不可能绕过母后外出找人充当守卫的。” “好,择日不如撞日,我想宫中应该有些迷药之类的玩意,从哪里可以拿到?” “......这事你得问公公,本公主不善此事。”祁躺了下去。 微妙的沉默之后祁改变了自己的人称用语,夜退离了床帘,推门走了出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稍晚些时候,刘公公的住所。 “在下见过公公。” “......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要早朝了,你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啊。” 刘鑫,乾定宫的太监,实力莫测,党羽众多(相对来说)。 “下次一定挑个好时候......关于二皇子时生,公公有什么了解?近些日子帮公主跑腿,总要知道皇子们的喜好。” 刘公公皱眉,顿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哪有什么喜好,就是喜欢些书画,算是皇子当中好相处的。” 二人喋喋不休,扯了些关于二皇子的生平。 “......这么大年纪了也没娶妻......好了,人走了。” 刘公公停下了讲述,摸黑从书桌旁取出纸笔:“此番前来是要问什么?” “想问问公公有没有迷药之类的东西,用得上——公公是在干什么?” “呵,为了掩盖,咱说了半个时辰的秘闻,明早我肯定要被奏一折子不敬皇子,提前写好忏悔书。” “公公辛苦。” 刘公公没有动笔,而是从戒指里拿出了一包白纸包裹的粉末,“戳个洞吹进去,自己别吸着了,金丹之下一昏昏半天。” “谢过公公。” “赶紧滚蛋,写完都差不多早朝了,真晦气。” “在下马上滚蛋。” 夜慢悠悠地走回了静心殿,特意没有发动那个吊坠的隐形功能。 回到了一个月前净身的小屋,夜躺到了摆放刑具的房间里的一张小床上,睡了一个时辰,等到了日出。 “呃......总之先溜进去看看。” 夜踏在宫墙上行走,往西宫杨贵人的住所走去,为了避开早朝的人,这样最保险,虽然有一两次夜差点摔在一些没认出来的官人身上。 “好......让我看看。” 杨贵人早已随着大部分人前往中宫给皇后请安,此刻养元殿里边就只有搞清洁的丫鬟——而她们绝对看不见夜。 夜极为嚣张地跨过正在被清扫的门槛,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主房,里面的装饰比祁的简朴了许多,跟外面的中产家庭差不多,没有很多花瓶收藏品之物,也没有绣着华丽图案的屏风和地毯。 丫鬟们很快完成了室内的清洁,关上门退了出去,现在整片地方都是夜的天地了。 “先看看有没有暗格......” 夜缓慢丈量起整间屋子,能下脚的地方他都稍稍用力,让脚下的木板发出声响,下不去脚的地方就用手敲,看看有没有架空的地块。 一圈下来,唯一的异常就是首饰盒里的不与当前摆放的簪子契合的痕迹——不过这东西也不一定只收纳过一种簪子,看来就剩床底了。 夜俯身下趴,钻到了略窄的床底,一寸寸敲打着木板。 “也没有啊,这底下就一股香水沉淀多年与木板相合的味道。” 夜又粗略翻找起书来,但这次与他之前翻段家小姐的书不一样,完全没有痕迹。 花瓶里没东西,一些摆在明面上的信件也没什么线索——大部分是家书。 “难道要当面问?” 思绪一出,大门就被推了开来。 第七十五章 宫中(5) 大门被慢慢推开,贴身侍女扶着杨贵人回到了屋内,看来早安环节结束了。 “本妃乏了,出去吧。” 杨贵人让贴身侍女退出屋内,随后转身就躺到了床上,而夜正好在床底下。 夜慢慢爬出,踱步到床边,看见离得最近的侍女站在主房外的阶梯之下,正常说话她应该听不见。 “在下参见贵人。” 夜解除了隐身,没有作下跪礼,只是略略低头,双手作揖。 杨贵人猛然睁眼,坐了起来,眼中却没有寻常贵人那般高高在上,更多的是担忧,或者是惧怕。 “你是......” “我为太尉夫人而来。” “不......不不是我杀的。”杨贵人被吓出了冷汗,声音却没变大多少。 “我还没问呢......不打自招?”夜有一百种方法调戏那些胆子比他小的人。 “不......” “咳咳,这样好了,我问,你答,答完之后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没来过,你在睡觉。” “好。” 居然出人意料地配合呢——不能掉以轻心。 “和太尉夫人什么关系?” “发小,我们是一个镇子出来的。” “她入宫的那一天来了你这里,你们干了什么?” “说些家常话,喝茶吃点心,傍晚她便走了,我是后来才知道她进得来出不去。” “你们联络感情是固定时间吗?还是有写信告知什么的?” 夜方才偷看的那一小部分里就有邀请函性质的信件。 “都是派下人出宫通知。” 嗯?个把月前宫内不久禁行了?还有桌子上的信是怎么回事? “口头?还是递信?” “口头。” 信息不对等所造成的破绽,有人让她保密。夜心中有了下一步的诡计——诈。 “刚才那个首饰盒里边的簪子不是原来放的那一款,末端的装饰物不同,昨晚捡到的簪子装饰物是一朵雕花,而现在的是规整的宝石,看留下的痕迹,是不规则的......” 首饰盒内放置末端的那一边的绒布有未完全消失的不规则痕迹。 “不会是你的吧......” 夜拿出了腰上的令牌,那枚象征着皇家子嗣的假令牌。 杨贵人睁大了眼,马上拖着浅蓝色的睡衣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前些日子我们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没有追查,现在谁也很难保你。 “我就长话短说了,我们前几日找到了一支簪子...... “可否将你的首饰盒拿出来给我检查?” 夜在赌,赌两件事:杨贵人先入为主觉得他的出现是‘闪现’而不是‘隐形’,皇子的威信比左丞相的承诺或者是威胁大。 “大人!小女子知错!请大人海涵!” 声音还没到屋外的人能听见的程度。 “你觉得待在我们这边安全,还是这样安全?” 夜抛下了个比较虚的问题,随后扔下在窗前跪着的杨贵人,走到化妆台前,将首饰盒顺进了手镯中。完成目的之后他又走回了杨贵人身前:“还没想好?” 夜听见了细微的啜泣声,水痕从她的脸上散开,沾湿了一小片地板。 “大人......” 她语无伦次,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说一半就被哭泣打断,然后又重新开始求饶。 “我不保证你死守秘密的结局,但......最差的结果也只是被‘流放’出城,怎么回家你还是知道的吧?” 夜在‘但’之后停顿了片刻,任由杨贵人想象,他就着说的越少错的越少的原则,能装神弄鬼就装神弄鬼。 “这个......大人拿去。” 杨贵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马上倒戈,她从贴身衣物中拿出两张纸,上面有皇帝的章,第一张是类似通关文牒的玩意,可以离开皇宫,第二张则是官职上任通告,可以任命一名杨贵人的熟人上任——孤雁镇的镇长! “居然是老乡啊......” “一个月前左丞相让我将秦夫人邀来,取血以辅佐无曦皇帝化神,我抱着侥幸以为只是取些身上的血,没想到他让我杀了她,取胎血。 “大人......我是身不由己啊!” 夜将两张文件收进了手镯中,“所以是你拿簪子刺死了太尉夫人?” “......是......我编了个理由,说...说新拿到了一件簪子,给她试试......” 跪在地上的杨贵人几近崩溃。 “左丞相还给过你什么东西吗?” “有!他给我下了蛊,如果在新年前用文牒出宫,就会毒发身死,大人你一定要救我!” “......明白了,你这个月就在宫中待着,自会从轻发落。” “谢过大人!” 杨贵人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引得门外的侍女推门而入,她只看见自己的主子倒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怎么了!”侍女急忙上前,搀起杨贵人。 “无......妨,本妃忽然有些念家了,扶我去梳妆台。” 夜站在门旁边的花瓶前,盯了一会儿,转身往静心殿赶去。 ...... “齐活了,证据、凶器、人证。” 夜拿出了首饰盒与两张文件,还将杨贵人说的话大体复刻了一遍。 “嗯。” 祁点头,将所有东西交给了夜,“两个月后,十二月最后一日,将这些东西送去太尉府。” “为什么不在现在就开始破坏?”夜问道。 现在他们的死对头还没到化神,正是破坏化神的好时机。 “宫里面人心惶惶,我们得到最后一刻才能看清谁是真正的朋友、谁是真正的敌人。” “......来谈谈报酬吧。” 夜始终惦记着报酬——按理来说皇宫里的人出手肯定阔绰,他那一个月的俸禄就能说明问题。 夜将令牌与吊坠取了下来,放到了书桌上。 “要钱还是其他东西?” “如果你要给钱,我只收金元,如果有其他物品——说说看有什么。” 这个死鬼王朝可能在两个月后消失,夜可不想拿纸质钱。 祁将摆在桌子上的两件物品收好,思索了片刻,“四样东西,第一样是一把断剑,其中的奥妙宫里的人研究了快百年都没结果,只知道它的位阶很高,是天阶的。正因为没结果,所以父皇像处理垃圾一样丢给了我,想着有朝一日能神剑出鞘。 “第二件,通灵契约,里面是一支军队,由过去死去的战士们组成的亡者军团,虽然分出去了许多,但这是主体,所以强得多,可以匹敌两名金丹修士。 “第三件,净瓶,宫中炼制的法宝,能够治愈除了断肢之外的内外伤势,能解百毒,还能镇定心神、促万物生长。 “第四件,也是最后一件,纯金锭,价值五万两银子,也就是五百万钱,足够你买一本天阶下品的外功。” 祁敲了敲桌子,“只能选一样,如果你选了最后一样,只要事后你还能找到我,那我肯定给得出。” “喔,真够阔绰的,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夜感慨万分,可以的话他想全部拿走,但是显然不行。 拿断剑?有说法,终归师姐的炼器水平出神入化,也许能知道这把断剑的正确打开方式?但是要是师姐也不知道,或者她在我找到她之前睡着了那就难办了。 契约的话,也还可以,考虑到过了今年师姐这个最大的靠山就很难发挥作用了,拿些强力的法宝或者通灵契约总没错,更何况它能匹敌两位金丹修士!整片大陆金丹元婴合起来才两百有余!在低端的场合直接大杀四方! 净瓶的话也不错,弥补了对于‘毒’这种玩意的抵抗,还能在我达到极乐姐的那种高度之前极大地加强再生力,不知道它镇定心神能不能压住焚身术的痛,如果可以的话那也挺逆天的——实在不行找片地用万物生长种田,也行! 至于钱...... 或许是话本子看多了,抑或是夜自己奇怪的脑回路,他马上做出了主角一般都会做出的决定——断剑。 “呵,待我神剑一成,我便踏在虚空之上大喊一声:天不生我夜无名,剑道万古如长夜,剑来!” 结束完脑内的狂想,夜说道:“断剑。” “选了一个大概率落空倒也正常的呢。” 祁没有多废话,从袖子里拿出一柄只有手掌长剑刃的断剑,剑刃上面还缠了有些年头的绷带。 “天阶神剑的残骸好像不是很符合我对它的想象啊。” 夜接过剑,仔细观察起护手上的图案——看不懂。 夜将它收进了手镯中,又问道:“还有需要我出力的事情吗?” “暂时没了,比较关键的一环已经搭上了,就等着收网,作为一个外围人员,你做得不赖。” “......我还是很好奇,你真的只有十四岁?” 夜被眼前比他矮太多的少女震惊,以至于揣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上身了,或者本来就是某个大能转世。 “......十四岁的小孩不是这样吗?” 祁的反应回应了夜的疑惑,她也不打算遮掩。 “虽然这个世界上确实有早熟的人存在,但是您这也太......” “好吧,我上辈子是个元婴,满意了吗?重活一世,现在处于结晶期。” 夜深吸一口气,此子恐怖如斯! 第七十六章 宫中(6) “真的假的?” 夜还是不信。 “上一世我寿元耗尽,未能突破化神,于是只能散尽修为,修了一门避开孟婆的转世之法。 “证据嘛,我在太源宗有名号的,游神道人。” “嗯?好像确实有这号人物......” 世上的元婴不多,夜也就混个眼熟,名册上确实有这人,而且一样是用神识的。 “没办法,活了几百上千岁早忘了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祁的语气不同于之前,带上了一股看破红尘的疲惫感。 “要是我还是上一世的巅峰修为,皇宫里的破事早摆平了,用得着像现在一样憋屈?” 夜定了定神:“恐怕有些法宝不是皇宫里的吧?” “猜对了,净瓶是我上一世圆寂之前藏好的,四年前外出取了回来——天下哪有这么多通天灵宝,皇宫都搜不来这么多。” “差不多了解了,我就当没听见,您继续您的化神之路,我继续我的赚钱,事情了了之后井水不犯河水,江湖有缘再见。” “我觉得你倒是有点意思,留个传音符呗,我以后有地方倒垃圾。” 夜叹了口气:“我用不了这玩意。” “太遗憾了......上一世我被邪修折腾得够惨啊,没想到又遇上一个......不聊了,有什么想知道的两个月后再说。” “属下告退。” 夜慢慢退出了屋内。 ...... “太尉。” 季良夜半闯进了钟兆光的书房,看见后者在书桌前枯坐,什么事都不干。 这样的夜不能寐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了。 “公主那边传来了消息,两个月后的计划有着落了。” “嗯,但是我发现计划有一些疑点。” “太尉何出此言?” “你是季良吗?还是‘千面人’贾河?” ‘季良’的身体微微颤抖,又很快归于平静,转身唤起闪现的法门。 灵气喷薄而出,贾河是,太尉亦是。 贾河撞在了书房的门上,眼前就是书房外的院子。 “......在我死之前能不能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结晶期的修士不可能斗得过钟兆光这位元婴修士。 “我该夸赞你,扮得不差。” 淡白色的掌风携带着浩瀚的力量,一掌就将贾河击成了无数碎块。 “武安城城主私底下跟我还有些关系,他收到的信......是伪造过的。” 太尉对着无人的书房自言自语,最后将灯吹灭。 太尉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 十一月二十九日,凌晨,北风早已吹到乾定城,今年的雪来得很晚。 寂静的静心殿内,万物皆休。 院子里除了值夜的下人之外没有任何动静,偶尔能听见宫墙外传来的士兵踏地声。 祁的床前闪出一道黑影,金色的光芒在一瞬亮起,又在一瞬间消失,一场刺杀匆忙结束。祁醒了过来,将枕边盒子的盖子合上,起身将它摆在了书桌上,并点亮了一支蜡烛。 白日。 “穿上,晚上你睡这里。”祁对暗卫说。 黑影像年久失修的机器一般一动一停,身形随着咔咔的声音缩小,颜面也变成了眼前的少女。 无面人,阴阳双生,侍奉不同的主人。 “咳咳,本公主乏了。”‘祁’说了一句话。 “嗯,没有区别......保重。”祁穿上暗卫的衣服,戴上面纱,往门外走去,与等在门外的嬷嬷会合,一路走到了嬷嬷屋内的暗室。 月夜,静心殿如往常一样安静。 ...... “你到了这里面来,看来是很有把握啊。” 夜在一片奇怪的空间内,对着眼前的闯入者狂笑。 “呵......” 他穿着标志性的黑衣,脸上戴着铁面具,头发则与夜一样短,手里攥着总共六根长针——看起来像长了爪子。 夜则穿着暗卫的黑衣,头上加了一顶不知道哪找来的斗笠,垂下的轻纱随着空间内紊乱的风飘动,大大的‘无’无疑给对方很大的压力——除了诡异的再生能力,刺客没有掌握更多的信息。 “你觉得你能在五分钟或者更短时间里弄死我吗?” 夜手中凝结出了实质的血刃,它一寸寸变长,黑红色的刀刃映出了对方的身影。 这片空间是静心殿大院的翻版,不同的是这里的生灵只有两个。外面是冷风寒月,这里面却没有明显的季节,也许是初春或者是初秋。 咻咻!两只飞针从刺客手中飞出,直取夜的面门,而刺客此刻也是肌肉紧绷,身形爆射而出,踏得落叶乱飘。 这六根长针受灵气掌控,能精准刺入目标的死穴,让目标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或者直接死去,刺客用此器杀人无数。 突进的过程中刺客以左脚为支点旋转身体,将剩下的四根飞针往周边甩出,飞针拖着浅白色的尾迹飞向四周,消失不见,这说明对手需要分神出来照顾从任何方向都可能飞来的暗器。前戏布置完,刺客的双臂肌肉微涨,双手手指呈勾状,其中灵气凝聚,看来是要使出一些富含灵气的外功。 夜侧身一闪,略过两支飞针,随后使出环刃,迎上了刺客的双爪。 神识预警冒出,刺客马上收起了双爪的架势,双膝一弯,整个身体向后弯曲了超过九十度,头皮几乎贴到了地面,完美地躲过了横向的环刃。 咻咻咻,飞出去的四支长针从暗处飞回,刺客放开了对身体的控制,身体倒了下去,空着的双手撑地,贴着地面往侧边一扭,一个空翻站了起来。 铛铛铛铛!连续四下金铁之声传出,飞针在稍纵即逝的金色印记影响下悉数落地。 格挡金印,在夜开启了焚身术的情况下周遭的时间在他看来慢了三成,飞针的速度就犹如抛过来的石头。 深红的魔气若隐若现地从夜的周身冒出,焚身术早已开启,猛攻之时到了! 速度很快!这是刺客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便是扭身侧闪,躲过了力量非凡的一记一字斩。 大院的地砖被巨力砍碎,碎石与秽土四溅而起。攻势还未结束,夜丢下嵌入地面的刀,往前踏出两步,手中又多了一把短很多的短刀,夜完全不会用,只是为了让他的进攻不停,让对方始终忙碌。 唰唰,两道横斩砍向了刺客,速度极快,防不胜防。刺客本想用手夹住,灵气却没有平时浑厚,加上夜极快的速度,刺客的手指被削下来半根。 短刀因为切到东西速度变慢,夜不想让对方找到限制他行动的机会,于是果断地松手,同时以左脚为支点,起跳就是一脚,在焚身术的加成下这一下的力道很大,让用余光检查断指的刺客不得不挡——如果被踢中他肯定会倒地,那时候就完了! 灵气护照随着刺客双手护胸瞬间凝出,但踢击却踢碎了气罩,让两人后退几许,一轮交锋就这样结束了。 “怎么会......是这个空间的问题!”刺客后知后觉,查看起自己体内的灵气——稀薄,且难以控制! 他抬头察看对手,却看到了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场景——对手捡起了他的断指,咔嚓卡擦嚼碎吞了下去。 恐惧转瞬而逝,抱着失败了就会被眼前的疯子掰碎吃掉的反抗意志,刺客的战意提升了一个档次。 眼前诡异的家伙没有管他是否有战意,持着新凝结出的血刃便冲了上来,还发出奇怪的笑声。 ...... “呵......我早该想到的......咳咳咳。” 祁的胸口插着一把剑,她凄美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刺客,溅出的血染红了封印两人的盒子。 “当然不能只派结晶期的刺客来,还得有硬手保底,因为我并不知道你有什么法宝。” 一股更为强大的神识压制住了祁,让她引以为傲的功法毫无用处。 “索命门,‘心蚀’。” 心蚀上前一步,将祁的心脏从胸膛中扯出,血染红了整个书桌。 心蚀转身,提着滴血的心脏,一掌将盒子拍飞。 ...... 混乱、疯狂。这是刺客面对面前敌人的最直观感受,在某一个瞬间之后,这场决斗就变成了这样:脸上带‘无’的诡异人士挥舞着刀刃毫无章法地进攻,他甚至完全不顾飞来的长针,任由它们扎入身体,刺穿关节与器官。所谓的毫无章法实际上很有章法,因为他只会一字斩之后接一记周身旋转的大范围刀光——但每次的力度都会加大那么几分。 大院的地砖被尽数破坏,石桌变成了四块碎石,院中的老树被砍成了数段,神秘人身上插了六根长针,他还在进攻! 这是两分钟内发生的事情。 刺客用手捂住快漏出来的肠子,往后退开数步,操纵掉落在地的三支长针飞向对手,而它们也很好地完成了任务,从敌人的胸口传入。这让后者身形一滞,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 眼前的疯子又发出了奇怪的笑声,随后他又一次刷新了刺客的想象力——眼前的家伙全身发力,配合着双手将各处的长针往深处推入,往四周搅动,这种看上去就要命的举动让他浑身颤抖,发出了更为疯狂的大笑。 下一秒,杀机乍现,夜将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最高,力量绷到了最大,精神与肉身的极度疼痛让他有了一瞬之间的‘超凡’,而就是在这一瞬间,环形的刀光亮出,将整片空间震得崩碎开来。 ...... 盒子的盖子落在了地上,其中冒出了诡异的光彩。 “还得把后续处理了......” 心蚀叹了口气,稍微靠近了光彩。 哪想到一圈诡异的刀光从中迸发,将整间卧室包绕了进去。 第七十七章 宫中(7) 一圈诡异的刀光从中迸发,将整间卧室包绕了进去。 心蚀避让不及,被刀光扫了个正着,倒退半步,上身的衣物被斩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露出里面黑色的铠甲。 “竟然?” 心蚀没有用心去维持气罩,所以被这一下砍得有些懵,看向了光芒消散的地方。 书桌与它前面的座椅被砍得东倒西歪,书架被斜着劈了一刀,上半部分砰一下摔在了地上。 “呃——” 一个戴着面具的家伙发出了奇怪的叫声后倒在了地上,他的武器随之裂解,而与心蚀一同来的刺客却是不顾自己严重的伤势,剧烈地向后猛退,撞到了放花瓶的小桌子。 “鬼......鬼......” 他完全不顾自己漏出的肠子,只是在不停念叨,并且在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疼痛幅度不小地颤抖。 “呵,正好。” 心蚀掌风一出,对着苟延残喘的刺客一掌拍出,终于让他一直漏不出来的肠子漏了出来。 “刺客突破重围杀死近身侍卫成功刺杀四公主,最后伤重难逃,死于刺杀现场,听起来多顺耳。” 心蚀叹了口气:“皇城,又变天了。” “听起来确实顺耳。” 卧室的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一个身影,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心蚀惊出一身冷汗,转身退后数步,踩上了流淌而出的血河。居然有人绕过了他的神识,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身后! “等等,别急,若是要取我性命,方才她有无数机会,还有周旋的余地!” 心蚀心中有了猜测,这才仔细观察起来者——兜帽之下笼罩着阴影,对方的颜面完全探查不到。 “敢问道友是何意?” “当然是请君入瓮,然后瓮中捉鳖。” 心蚀暗暗唤出某些功法,准备逃跑或者给对手致命一击——做人就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领域,轮回。” 眼前的陌生人浑身上下喷出了黑色的血,将周围的地块染成了黑色,落在四周的黑色迅速扩散连结,将二人盖进了无序的领域——整片皇宫被抛到了天上,碎片无序排布,脚底下有稀薄的水面,但倒映不出天上的乱象。 整件黑袍随不知起源的风吹落,露出了其下的身影。 漆黑的轻甲,散落的银白长发,猩红的眼眸,正是极乐。 “四个选择,打败我,展示出让我惊艳的能力,将所有事说出来,死。 “可以是单选,也可以是多选,选的越多我越有可能放你出去。” 极乐将黑色的长剑从虚空抽出,反手拿着拖在了地上。 “化......化神!” 绝望慢慢填满了心蚀的大脑。 “你最好快点,还有两分钟宫里的人就到了。” 极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缓慢靠近心蚀。 “好!” 心蚀突然下了决心,唤出两把短刃,拿在了手上,随后他的身形一动,速度极快地向对方冲出。 在极乐的轮回领域之下,所有灵气都会被极大地削弱,但身体素质与对身体的掌控程度会大幅上升。另外,由于现在极乐的实力有所下降,这个死斗领域现在能被她主动结束——算是削弱吗? ...... 祁先宫中守卫一步回到了卧室,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两人,还有一位高挑的美女扶着她的小厮坐在放花瓶的装饰台上。 极乐脖子上狰狞的伤口在快速愈合,很快就只留下了脖子上的血痕。 “你是?” “嗯?要不你先自报家门?” 极乐看了一眼身高只到她胸口的祁,便继续将夜身上的针拔出。 “四公主祁。” “哦,就是你啊,本来我们的计划是挺难搞的,加上你在宫中的布置就变得容易了些,我还得谢谢你。” “什么意思?” “就算你什么也不做,也会有一群人在无曦化神的时候冲进来捣乱,有你就更好了,少收拾几个。” “......那就是说我现在停手都可以?” 极乐将最后一根长针拔出,丢在了地上,“我说你啊,真的是十四岁?” 极乐突然抓住了祁的肩膀,猩红的眸子直直盯着她的双眼,无名的恐惧莫名其妙压在了祁的身上,使她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接受极乐的凝视。 “噢,逃过了轮回的灵魂,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根骨会在重生之后变差吧?还是说你要继续你的黄粱大梦?” 极乐看出了一些东西,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纵是知道,又怎么样?”祁并不恼怒。 “好,好,我就喜欢这样的! “若是有缘......唉,等有缘再说吧。” 极乐往墙边一靠,凭空出现的黑色潭水将她包绕了进去,消失无踪。 一颗拳头大的宝珠掉在了地上。 ...... 十二月一日,行刺发生三天后。 “三皇子时霖先,雇佣索命门刺客行刺四公主未遂,手足相残,罪加一等,即刻问斩。” 刘公公站在时聂身侧,向龙椅下的百官宣读判决书,而三皇子此时跪在殿外,枷锁穿过了他的琵琶骨,此刻他早已面如死灰。 在收到了现今暂时执政的大皇子的信号后,两名守卫拉起枷锁,将时霖先提了起来,缓慢向大门移去。 “退朝。” 大皇子提了提衣服,退到了殿后。 半数官吏站起身后跟在了押送三皇子的守卫后,其中有一位身影格外显眼——二皇子时生。 “偷鸡不成蚀把米,让我猜猜,你是替罪羊?” 时生以神识传音,像是在向时霖先炫耀胜利的果实,但三皇子此时哪有什么力气回答,他只是侧头瞪了一眼,便又低头。 押送的人群跨过了第一重门,向不远外的皇宫大门移去,二皇子时生则停在了门前,转身看向主殿。 左丞相站在柱子前,眼中无彩地看着他。 雪花落在了时生的肩头。 ...... 同日,静心殿。 “今年的雪下得可真晚啊。” 祁坐在书桌前,使唤夜将暖炉点燃。 乾定城今年到了十二月才落雪,比往常慢了快半个月,细碎的雪还未染白地面就融化开来,只留一地浅浅的薄冰。 “对于三天前的刺杀,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祁合起书页,抬头看向正在用大暖炉给手炉继火的夜。 “嗯?有啥问的?不是很清楚吗?三皇子给你摆了一道,算算时辰现在头应该落下来了。” 夜拿起手炉,摆在了书桌上。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你的师姐吧?”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我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然后直接把针拔出来导致我痛得又昏过去的家伙,那确实,怎么了?” 祁叹了口气,“我原以为这场闹剧只限于宫中,没想到我这几个月的谋划只是它的一部分。” 夜稍稍回忆起那天昏迷之后极乐在道心境讲的东西,回答道:“所以呢?有一种计谋算尽却仍然败于人手的挫败感?” “有一点,不过还好最终的结果与你师姐的目标相近,倒也没什么所谓了,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更别说还是实力这么强的朋友。” “那还有什么顾虑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然后坐好看热闹就好了。” “你进宫不是为了帮你师姐?” 祁有些疑惑,眼前的家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不是,我进宫只是巧合,我本来想在逍遥帮的地盘上找活干的......我都说了邪修这年头不好找工作。” 祁一脸狐疑的样子,抓起了书桌上的手炉。“怎么看你的再生能力都很强啊,我上辈子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功法。” 刺杀那天夜只花了四五个小时就恢复得像个正常人一样了,只不过出于能多放几天假就多放几天的目的在太医院多躺了两天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正常。” “经过这两个月我居然对邪修有些改观了,是不是你没搞什么采血或者献祭之类的缘故?” “很有可能。” 祁放下了手炉,继续阅读起先前的书籍,这次是一本志怪集,收集了最近这个千年来人们的所见所闻。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祁又问道:“你的实力......位于什么境界?” “不好说,但绝对比你想象得低。” 夜退出了卧室,走到了屋外,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决定干完这票马上滚蛋,皇宫真是太恐怖了。 “反正现在有了一大笔钱,学段掌柜荣归故里!” 夜现在心中担忧的事情不是新年的时候会发生的大事,而是他给予杨贵人的承诺——到时候有杀妻之仇的太尉不知道会把她怎么样,夜已经做好了抱好杨贵人骨灰盒‘荣归故里’的想法。 “......额,牺牲品吗......罢了。”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去想,夜拐去后厨,想找点吃的,行至一半周身却传来诡异的感觉,像是全身的气力往中心浓缩,又在下一刻释放。 这是怎么了?要筑基了? 夜停下走向后厨的脚步,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小屋子,就是那间净身未遂的屋子。 “可惜这筑基丹......” 极乐先前与他说过,筑基丹是增加吸收的灵气的,他现在用约等于自杀。 第七十八章 宫中(8) 夜躺在床上,陷入了幻境当中——魔修的突破讲究一个随意,但困难程度不比正常突破低。 道心境,树下。 “你要是后悔了还能回头,筑基之后就真的没办法后悔了。” 终归坐在夜的身前,打了个哈欠。 “选都选了,就这么办吧,整片大陆最厉害的魔修,从这里开始!” “好~加油。” 终归化作金光消失,天地瞬间倒转,奇怪的失衡感接踵而至,夜在一瞬之间来到了一片完全漆黑的地方。 这里触不到、听不到、闻不到、听不到、尝不到,仿佛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接近一切的终极,没有必要去触得到、听得到、闻得到、听得到、尝得到。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很快消散,眼前站了一个与夜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会为苍生的幸福而狂喜吗?” 他问了个像是什么调查问卷的问题。 “看情况,如果苍生里面包括我的话。” 夜愣了一下,发现这里没有办法说谎,这样的话没过脑子就自然而然地滑了出来。 “你会为不义感到愤怒吗?” “如果不义影响到我,当然会。” 夜体内的魔气开始翻腾。 “你会为世上的不公感到悲哀吗?” “世上没有多少东西会让我真正感到悲哀,至少现在没有。” 魔气完成了滚动,开始扩散到全身。 “恐惧......逃避恐惧呢?” “恐惧到来的时候,往往已经逃不掉了。” 紫黑色的魔气如同血液一样顺着血管到达了夜的全身,他能确切感受到这种变化。 “会为了所爱之人背叛世界吗?” “难说,如果是终归师姐那样的也不是不能试试,只要我能打倒他妈的全世界。” 魔气引动,夜变得暴躁起来。 “会置所恶之人于死地吗?” “会啊,不然恶他干什么?” 狂喜与大悲同时出现在夜的身上,使他一会儿因大喜张扬,一会儿因大悲蜷缩。 “会不顾一切占有想要的东西吗?” “看情况,抢不过的便放了。” 夜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愤怒,又因为不知名的东西恐惧。 “如此,我便是你。” ‘夜’伸出手,触到了同时伸出手的夜。 “我始终如一。” ...... “呃——” 在一声奇怪的动静之后夜翻了个身子,跌到了床下。 “......下次还是找个好点的姿势吧,极乐姐说的随便挺危险的。” 夜想着,扶着床沿坐了起来,抬头一看角落的凳子上有个人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一脸笑意。 “极乐姐,什么时候来的?” “终归一走我就来了,来看看我的好徒弟能不能好好筑基。” “结果很明显,筑基成功——我怎么没感觉到什么视野更清晰或者什么对周围的感知更灵敏之类的?” 极乐站起身,“你是修魔的,没有这感觉很正常。 “筑基之后你的肉身会更强,魔气也更浓,这说明平时要有意识地收敛了。 “现在的不死身嘛——如果你被剁成了好几段也没关系,最大的那一段会花很长时间重新长出来,只要不遇上完全把你肉身弄得粉碎比如星落、大爆炸、剑刃风暴细细切作臊子、强火焚烧之类的,就能活过来。” 夜有些震惊,指着自己的头说道:“那不无敌了?” “还差点意思,比如说对手往你的身体里注入大量灵气,就会导致灵气魔气相斥,肉身直接坏死。” “还有什么特异功能不?” “当然有,咱慢慢说,有酒吗?” “有,等等。” 夜一溜烟跑了出去,又很快跑了回来,他从祁那里要到了酒——反正她未成年,收的酒都藏着,给人也就给人了。 夜拿出了一个碗,往里倒酒,倒到一半,极乐边说道:“倒完了没?” “啊?我才倒一半,够了?” “够了。” 极乐将酒坛子抢了过来,灌了一口,“到了筑基我们就会快别人一步有自己的神通,这由修炼的功法决定,当然其他魔修在筑基不一定会有神通。” 外功分为绝技与神通,可以理解为容易施展、消耗小的技能与难以施展、消耗大的大招。 “喔,一般这类东西消耗都很大吧?”夜提出了个实际的问题。 “肯定啊,不然怎么叫神通,嗝—— “我们先学个最容易的,降临。 “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各种方法与所修功法创始者或者功法能连接到的存在取得联系,随后对方或者对方残存的精神烙印降临,获得逆转战局的力量。” 极乐喝了口酒,等待夜提问。 “请神上身?” “差不多,但自由度高一些,代价则不好说。” “明白了,您继续。” “开启焚身术后,哦,对了,现在你的焚身术能持续到五分钟了。 “主动加快火的燃烧,随后将血刃插入心脏,降临便完成了。” “虽然我现在有点厉害,但这是不是有点痛了?对了,谁会降临?” “是这样的,降临的当然是我啊,只不过是我的精神烙印,不一定比我弱,性格也不一定比我现在好。” “哦——然后呢?”夜好奇地问道。 “她会吞噬你部分的理智,执行降临之前最强烈的念头,这样的状况会愈演愈烈,得到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即使你的身体承载不了也会继续,最终的结局就是当场暴死或者变成一个只会杀杀杀的蠢蛋—— “你知道的,我以前就是这样。”极乐将酒全部喝完,咚的一声将罐子砸在了桌上。 “厉害啊,我现在当场降临怎么样?” 夜说着,手上已经抓了一把血刃。 “当然,嗝,可以,领域,轮回。” 漆黑的血液洒在了四周,相互连接扩大,乱序的领域又一次出现。 “喔,我还没进来过......” “很简单,一般进来的人出去的时候都不是很活跃。”极乐笑道。 轻微的热感从夜体内升起,夜再次获得了强大的力量,虽然焚身术的强化效果没有变,但是由于持续时间与身体基础强度上升,所以也算是加强了。而且现在可以主动超载,以时间为代价获取短时间内更厉害的实力。 而主动缩短时间的技巧经极乐这么一说好像早已刻在脑中一样,黑色的火焰霍然升腾,每一簇相当于拳头大小。 “喔喔,直接到了精神阶段吗......嘶——” 业火带来的疼痛使他难以站起身,他跪在了地上,领域内的水并不能浇灭身上燃起的黑红色火焰,他甚至举不起手中的血刃。 在极乐眼里看来现在的夜像是一条着了火的咸鱼,时不时在地上扑腾两下。 “咳咳咳咳咳咳......” 夜翻了个身,双手举起,凝出了血刃,随后他往心脏猛地一扎,整把血刃没了进去。 眼前的家伙没了动静,身上的火却没有熄灭,诡异的黑气从夜的身上升起,垂下的手突然抖动了数下,抓住了扎在胸中的血刃。 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垂下的手被身后出现身影抓了起来,摆出了架势。黑红色的虚影在他背后浮现,身后出现的极乐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则是数条往下垂的触须,从夜的腰部穿入。她闭着眼,靠在夜的肩头上,双手抓着夜的手腕,却在实质上辅助起了夜——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啊,看到了几百年前自己的架势,还真是怀念。” 极乐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对准了向她发起冲锋的夜。 “咻。”她戏谑地笑着,暴虐的黑色能量束从她掌中射出,贯穿了夜的身体,后者也在同一刻停了下来,倒在了地上。 ...... “呃......” 头痛,恢复意识之后的直观感受,好像很多昏迷都会这样。 眼下他趴在桌子上,抬头就看见了极乐,不同的是桌子上多了几个酒壶。 “我不是在领域里面?” “嗯,的的确确。”极乐指了一下他的胸口。 夜低头,看见心脏部位的衣服有一道完整的拳头大小的圆形缺口,记忆慢慢回到了他的脑中。 “喂,说着测试一下我的能力却一下子把我干掉了啊。” “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用出来能不能打赢另说,这相当于向周围几百米之内的修士大喊我是邪修。 “啊,总的来说你也可以像这本小说里边的人一样在危急关头爆个种度过难关了。” 极乐单手握着本书,朝夜晃了晃——《穹苍破斗》。 “小说?什么东西?这不是话本子?” “城里的人最近都喜欢叫它小说,换个名字罢了。” 极乐合起了书,将它扔进了虚空,“少用,多去自己打,反正你现在也很难死,虽然下限是保住了,但也会有太过安逸没办法再进一步的麻烦,武者就是这样的,从一次次死战走出来...... “唉,说着说着有点怀念以前的日子了,现在倒是无聊了许多。” 极乐拍了拍因为酒精摄入而迷糊的脑子(她不会刻意控制酒精排出),“对了,差点忘了,该给你一个真正的通灵兽了。” 极乐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放在了桌子上。 第七十九章 宫中(9) “真正的通灵兽?” “对,因为终归化神并沉睡之后我的力量就不足以完成空间移动了,所以得有替代品。”极乐将自己的小指咬开,往纸上抹了点血。 “按手印。” 夜同样咬开了小指,涂了上去。 “这里边是一只渡鸦,不同的是它有六只眼睛,虽然不会说话,但灵性很高,聪明的很。” 血沾上纸面的一瞬,它便燃烧起来,夜的脑中便有了召唤的仪式。 “它与正常的通灵兽不同,是沾染魔气的那一类,却不算危险,战斗力不怎么高,但奇诡怪的能力不少,剩下的你自己摸索——老了老了,容易困,走了啊。” “风铃怎么样了,就是那只老鼠。”夜莫名其妙想起他曾经的伙伴。 “过得挺好的,最近正在修炼化形的功法,很快就能有人身了,不过学那些人间的基本常事让它有些痛苦。” 听到‘老友’的情况,夜松了口气,起身送别极乐。 黑色的潭水又从脚下涌现,极乐消失在了漆黑之中,留下了一桌子酒壶。 “......” 夜抱起了一堆酒壶,往后厨走去。 ...... 夜晚,小屋内。 夜点起了一盏灯,面色沉重地坐在桌前。 心念一动,一只硕大的渡鸦从他的胸口窜出,在桌子上跳了两下,转身歪头看着他——若不是这个家伙长着六只眼睛,眼前的场景还蛮可爱的。 它体长二十公分(不包括尾羽),全身的羽毛漆黑,近看却泛着淡紫色,在灯火照耀下还反射些许光线,很是好看。 反正是很符合夜的审美。 “会啥东西?” 夜向眼前的小家伙发问,而它难听地嘎嘎叫唤两声之后,夜的脑海中便出现了它的能力: 一,能与契约者共享视野,本体能在一定程度上‘隐身’,这个隐身不是将自己变得透明,而是在认知上隐身,简单来说就是忽略。 二,可以独自或者带着契约者穿过一定厚度的障碍。 三,与上一条原理类似,可以在契约者遭受攻击时使契约者化作满地鸦羽,让攻击落空,随后在另一处地方聚集成形。 四,影响对手的精神与灵根,使对方露出破绽,运气的时候运出魔气。 五,物理攻击,渡鸦瞄准一个人,以超越鸟类飞行速度极限的速度撞向对面。 “功能这么多啊,对了,本体隐身是什么意思?” 夜捉住了脑海中浮现的字句里他感兴趣的部分,向眼前的渡鸦问道。 “嘎。” 渡鸦怪叫了一声,分出了九个与它一模一样的分身,占满了整个桌面,一时间内六十只眼睛一起盯着他,还间隔一致地向他眨眼。 “好好好,行了,可以收了。” 另外九只渡鸦化作羽毛,飘落在了桌面上,随后随着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的风消散。 夜站起身,走到了墙边,渡鸦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似的飞过来融入了他的身体。 夜抬手,整只手穿过了屋子的墙壁,来到了屋外,眼前就是院内的池子。 “好......主要能力都知道了。” 渡鸦解除了通灵状态,消失得无影无踪。 ...... 十二月三十一日,夜晚。 宫中的气氛越发紧张,到今天更是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阶段,就等一把火。 “处理完了。” 夜推门进入祁的卧室,对书桌前的祁说道。 “死透了?”祁没有抬头。 “死透了,我还啃了他一只手,活过来了都装不上去。” “......这个月以来你做事越来越惊悚了,事成之后确实要散伙才是。”祁拿出五枚金元,上面没有皇帝的塑像。 夜马上收下,“不用说我也会马上跑路。” “去吧,最后一项任务,张扬地冲出皇宫,将手上的东西送到太尉府。” 夜没有回答,只是捏了一下手中的令牌,那张假令牌,象征着皇嗣。 他转身出门,向着故宫大门走去,宫内官人们出行的车驾络绎不绝,今天晚上零点是跨年的日子,城内会燃放烟花,届时名门望族都会去到留香阁。 祁也不例外。 ...... “爹,我们帮谁?” 林疏向她的父亲问道。 林玄闭着眼睛,没有回答,这位元婴修士不久前才出关,回来之后便听说了皇宫的剧变。 林家长老悉数到场,境界稍高的晚辈也坐在林家大厅内,等着坐在最上方的林玄说话。 “......帮谁不重要,还要等......你们三个就别掺和了,去留香阁吧,好好看烟花。” 林锦堂站起身,在门口等着三位晚辈。 ...... “慢着,单子上没有你。” 一列列车驾之后,一个步行的面具人格外显眼。 守卫说的单子涵盖了今日步行出宫的人员,并没有这一位面具人。 夜的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人,最后一辆马车也在刚才驶出,名单上已经没有剩下的名额了。 八名守卫将长戟各自交错,形成了四道禁行墙——若敢闯格杀勿论。 夜没有言语,只是亮出了令牌,随后往前递去。 守卫接过令牌,面甲下的双眼睁大,随后抬头:“大人请......” 话还未说完,夜就开启了焚身术,一道环刃出手,将最近的四名守卫砍倒在地。 “敌袭!” 后面的守卫反应极快,马上就用神识传音通知巡逻队,而夜等的就是这一嗓子。 金色的光芒从头上降下,想要抓住这个漏网之鱼,守卫们一拥而上,想要拖住眼前的敌人。 开启了焚身术的夜又哪能是筑基期的守卫能阻拦了的?夜不计代价地疯狂进攻,在高大的宫门之下左突右移,时而迎头撞上长戟,时而释放环刃,往门外走动几米——他是要搞出大动静之后前往太尉府。 最近的巡逻队最后两人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已经掀翻了八人的怪人,手中的长戟微微颤抖。 下一个瞬间,在金芒落下的最后时刻,夜的身影化作红光,一路飘着黑色的羽毛,冲过宫门,奔到了宫外。 守卫愣了一下神,没有去追,而是和赶来的大量同伴汇合,转身跑进了宫内。 ...... 太尉站在太尉府大门后的大院,等待着计划中的来者。 咚! 一声巨响,一道泛着红色的人影一脚将太尉府大门踢碎,飞了进来。 “这门不太结实啊——太尉!接着!” 一个盒子飞了出去,被太尉稳稳接住,里面是两张文件,一只簪子,还有一个首饰盒。 “进宫之后去西宫见杨贵人!带着她去!” “邪修吗?我还以为送东西的是个熟人。” “这年头赚钱不容易啊,太尉再拖延就坏事了。” 任务已完成,夜便跨过破碎的门板,往不知道什么地方跑去。 ...... “来了?随我上楼吧。” 祁在留香阁副楼下,周围没有人跟着。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要天字号顶格,菜单上的全部上一遍。”夜跑到了留香阁,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单纯上去看看烟花,主楼的看台可是空了一片给我的。” “......没劲。” 夜跟着祁,在一队人的簇拥下缓步登上主楼。 “你怎么不在宫里待着?”夜问道。 “我一个小小的结晶修士,还是不要掺和有化神修士参加的场合,更别说就算计划失败了我也能逃跑——比起这些,每年的烟花我倒是不想错过。” “没死过......”夜小声嘀咕,祁似是听见了,但没有评价。 留香阁的所有客房在今天都被占了下来,每层大厅座无虚席,架空桥上更是挤满了人。 所有人都对一年一度的烟花翘首以盼。 天字号客房,仅次于顶格的房间,祁推门而入,夜跟在后面。 偌大的房间占满了整一层楼,房内装饰极尽奢华,看得夜想顺点东西。 房内没有点灯,城内的灯火微微照亮了内里,颇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恬静感。 “我还是第一次来天字房看烟花,先前都是在副楼的看台的。” “无名先前来过?”祁坐在阳台上的桌子一侧,熟练地倾倒茶水,她的侧面便是今晚烟花的方向。 “每年来一次,每次都是这个时候来。”夜走进阳台,靠在栏杆上,远处的皇宫较之城内冷清了不少,整片地方几乎是黑的。 “坐吧,喝杯茶,待会下去看烟花。”祁倒好了茶水。 “虽然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但我还是要说:一国公主的座上宾是我,真稀罕——话说我以为你要在这里看。”夜没有客气,一屁股坐在祁的对面,一口将茶饮尽。 “每年我都会下去与大家一起看烟花,不管他们认不认识我。” “请自便,稍后我要去副楼,看看我那几个老伙计有没有来。”夜有些怅然,探头往稍微靠左的副楼望去。 “没想到邪修还会扎堆来看烟花。” “邪修也是人嘛,看看烟花怎么了?我的老伙计可不像我是个修魔的。” 二人无言,只听得世间喧嚣。 第八十章 烟火 “唉,又来到了这儿啊。” 钱天成对身旁的滚石让说道。 二人在早些时候进了城,登上了副楼。 副楼的一间只摆得下一张四人桌的房间,便是他们每年看烟花时的去处。 往常钱天成与滚石让还有林家的姐妹四人会坐在桌旁,而夜则是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坐在栏杆上,美名其曰省位置。倒是没见他摔下来过。 “他还说等他筑基了要从这里跳下去呢。”滚石让拿起下人送上来的茶壶,为五个杯子倒上了茶。 钱天成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远处的灯火。 “叔,就送到这儿吧。”门外传来林舒雨的声音,想必是林家的姐妹到了。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钱天成起身,走向门外。 见到开门的是钱天成,林舒雨便用夹到有些恶心的强调说道:“相公,多日不见有没有想小女子啊?” “......想,当然想......”钱天成脸一红,让出了道路。 “又是新春佳节,我们相聚在这。”林疏坐下,举杯像饮酒一般向众人说道。 四人像往常一样聊着些没边没际的事情,只是没了某个人,不知道还能不能说是‘往常’。 很快,烟花的先遣军率先放了出来,单薄的烟花预示着大的要来了。 四人闻声走出了阳台,钱天成与林舒雨站在稍左侧,林疏站在中间,滚石让稍稍站在右边,后两个人中间的栏杆本应该坐着夜。 随着几声巨响,数十枚烟花拖着或白或红的尾焰冲上云霄,并在短暂的静默之后爆散出被设计出来的形状,火光交错,简单的几何图形被富有创造性的烟花匠组合成了各式各样的图形。月亮触碰烟火,云朵亲吻散花,街上鞭炮齐响,灰白的烟肆意地流淌。 火光照亮了夜的面具,其上的‘无’依旧漆黑,他位于老友们隔壁的房间。 “看完烟花过来看看我是怎么打架的。” 极乐几分钟前拜访了他,扔下这么一句话。 “唉,烟花啊,那样的话也没什么关系吧?” 夜笑了笑,往阳台走去,一出阳台,左手边三四米外就是钱天成他们的房间,隔得如此之近。 在烟花还在盛开之际,在众人的视线被吸引之时,夜以一个熟悉的姿势,坐在了栏杆上,脚下十来米便是熙攘的人群。 五人又和之前一样看起了烟花——这场每年都有半个小时的烟花。 烟花很快就落下了帷幕,除去散放的私人烟花,就只剩街上的鞭炮还发出零零碎碎的响声了,整个乾定城仿佛安静了下来。 “耳朵都快聋了......”林舒雨笑着,握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上的手。 “要不下次离远一点?”钱天成回答道。 “哈,要不下次去林府?” “额......” 滚石让早已见惯了这种情侣之间的把戏,转身正欲进屋,便看到了三四米外的人,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看啊!这不是......” 剩下三个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了隔壁,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栏杆上,有个身影撑着脸,看向前方,与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那道人影慢慢转头,脸上的面具对准了他们,那是大大的‘无’。 “夜......夜兄?”滚石让问道。 人影没有回答,只是重心慢慢向前,随后整个人跌了下去。 四人回到栏杆旁,往下看去,半空中的神秘人化作漫天飞羽,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内。 ...... “喂喂喂,不准进去。” 极乐右手持剑,左手握戟,站在了一众修士的面前,她的背后是通向皇宫主殿的门。 来者有十位,都穿着浅红色的长袍,脸上刻着不同的标志,岁数稍微大一点的修士一眼就认得出他们的身份——祭血使。 作为历史较为深厚的邪教之一,祭血使出现在差不多一千年前,在清剿邪教的行动中被重点打击,现在很少能看见他们的身影,但这不代表他们死了。 活人血祭是他们的招牌手段,通过淬炼他人的鲜血获得修为,以此晋升。鼎炉就是他们与其他邪教合作搞出来的东西。 眼下即使化神境界的教主在清剿时陨落,祭血使内部还是有一位元婴大长老与两位金丹长老的,这甚至比许多宗门的底蕴还深厚。 “呵,我认得你,百年前教主的知心之交,我教的门客。如今改邪归正,做起光明磊落的事来了?” 为首的女子气质不凡,脸上没有与其他人一样刻字,黑色的长发盘成了髻子,上面插了一支彼岸花样式的簪子,外散的气息令人胆寒。 “万重楼......还没入土啊?我跟教主称兄道弟的时候你还在学说话呢,怎么跟前辈讲话的?” 极乐从记忆的角落里拾起了关于她的回忆,邪教里出生的孩子,天赋挺高,现任祭血使大长老与教主,元婴期。 “多说无益,祭血使教众,两位长老,拖住她!” 万重楼显然有更深的目的,不想与眼前的人恋战,丢下两位金丹长老与七位结晶修士化作红光直冲宫内。 现在的极乐拦不住她,只能转头看向剩下的九人。 “有些麻烦......” 血色的气从极乐周身爆开,几百年前被称为“堕天”的武神,再度出现。 ...... “还完成了筑基期从留香阁跳下来的愿望,今晚可真是过得完美。” 夜哼着小曲,轻松地跨过了先前他闯过的皇宫大门,他撂倒的守卫还躺在地上,没人帮他们收尸,附近一个守卫也没有。 “去,看看里边怎么样了。” 黑色的渡鸦从他胸前飞出,化出数个分身向四周散开,很快夜就看到了百米外刚刚结束的战斗。 “我还想极乐姐能解决呢......来的是谁?” 夜开启焚身术,几个箭步冲到了正殿门外。 四周的宫墙被掀翻了不少,隐隐约约看到有些断肢埋在其中,门前的广场大半部分被血染红,五六具尸体被砍成了不规则的形状散落其中,而在那扇关闭的门前,极乐靠在门板上,身旁还躺着一名胸口被贯穿的修士。 “极乐姐!”夜跑上前去,抓住极乐的肩膀晃了晃。 “呃——咳咳咳咳咳咳......”极乐猛地睁开眼,反手执剑架在了夜的脖子上,残存的血液顺着剑刃流到了夜的脖子。 “哈哈......本来想...咳咳咳...给你表演一下的......老了......”极乐的手松开了剑,随后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要怎么帮你?”夜从手镯中掏出了回春丹,倒出了里面最后的五颗。 “我死......不掉,去帮...咳咳...终归,用那个方块,我马上来!” 极乐怒吼出声,左手的断裂处开始长出骨架,只不过看起来十分艰难。 “这两个金丹还真是......” 夜将极乐扶好,随后化作鸦羽,穿过了门扉。 ...... “我还以为人会多一点呢,不过也算多了,毕竟有你啊——邪童。” 终归戴着先前摆弄的墨镜,站在主殿屋檐之上看着广场上的几人。 一位身着血衣的女子,一位穿着官服的男人,还有一位小孩模样的家伙。 还未等三人回答,正殿的地底就传来了不小的震荡,像是有什么巨兽在底下呼吸。 几块瓦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喔喔,某人要出来了——小屁孩,把谢婉叫上,我今天一起揍。” 终归对那位与现在的场景格格不入的小孩说道,话音未落,一道身着青衣的身影就闪现到了那位孩童身旁,正是谢婉。 “终归......” 那名儿童开始说话,额头上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血色的眸子望着高处的敌人。 “等我取了你的根骨,再与这皇帝斗上一斗!” 左丞相听后,往远处退了一截,而谢婉与万重楼则是站在邪童身侧,蓄势待发。 “哈!尽管试试!” 终归露出了邪笑,将墨镜摘下丢在了一旁,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她的对手。 “唉,一位化神,两个元婴,还有一个对我的敌意明显大于他们的半个化神,难办。”尽管气势很足,终归却难得感受到了计划脱出她控制的感觉,一种会将她逼到绝境的感觉。 “别怕她,她现在处于关键的节点,就缺这么几缕仙气开启领域。” 邪童的第三只眼能看破许多事情,更别说他是化神修士,硬境界比终归高。 “是。”二女异口同声,一人执剑,一人持扇,包夹而上。 终归无言,双手覆上了金色的铠甲,同一时刻,时间突然静止,金色的光芒照耀了整个广场。终归借着屋檐往下一蹬,马上就来到万重楼身前,左右手交替出拳,用的是武家弟子都会的直拳,但速度极快,一时间似狂风骤雨,后者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受伤。 正当终归结束连打转身侧踢之时,金色的光芒消退,时间又走动了起来,万重楼身上马上出现了几个血洞,能透过它们看见后面的建筑。 终归时间停止的能力诡异地中断了。 邪童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第八十一章 仙气 “你没想到几年前谢婉窃来的一丝力量能让我也学会你的把戏吧?” 邪童冷笑,数道黑影从其身后散开,奔向四周,绕出了一个领域。 整片皇宫覆盖上了一层阴影,外界的吵闹声被隔绝开来,领域内外也无法随意进出。 “钟兆光在底下忙着对付皇帝呢,可怜那宫女,现在的无曦皇哪还有什么理智......” 邪童慢慢走上前,越过了被一脚踢开的万重楼,后者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放领域呢,‘域内无死’,是吧?” 终归甩了甩手,身上的气势又盛了几分。 邪童的领域效果是领域内有灵的东西都会失去死亡,这并不代表修士在其中没有任何消耗——只有力竭,没有而亡罢了。 “我看是你先打死我们,还是你先倒地。” 邪童满不在乎,一道漆黑的身影从他背后出现,站在了他的身侧,一个长得与他一模一样的黑影。 两个化神与两个元婴对上一个元婴。 唰! 狠厉的扇风突破音障,飞向了终归,而无伤的闪避方向此刻闪去一个谢婉,终归只得往左边退让,迎上邪童的分身。 铛一声脆响,分身的剑撞上了终归的拳,剑却没有被弹开,而是缠上了终归的手臂,分身趁势一甩,将快要冲出包围的终归甩了回去,方向是本体。随后分身化作一道锁链连接着缠绕的剑,以自身为点将终归定在了一个范围之内。 “啧,难搞。” 终归侧头,一记膝击踢出,撞在了邪童的手上,一击就将后者的手踢飞了出去。 手撞在了墙上,掉落下来,化成了一道黑影。 还未等终归注意,剑与扇便从左右突入,一取面门,一取下盘。 只见终归使右手弯腰接扇,左手对上邪童的黑剑,选择放弃防御谢婉的剑击。 金光在一瞬亮起,牵引着还在攻击轨迹上的红山移向邪童的剑,而下一步就是用左手稍微停滞邪童的攻击。 咔,是锁链绷直的声音。 “糟。” 邪童的攻击如约而至,却还是被停了下来,无形的屏障被激起一阵涟漪,但剑上一股黑气冲到了终归的面门。 终归的意识当中出现了一道黑影,与她对立,现实中终归一愣。 谢婉的剑一击命中,马上又运起太源宗的万剑诀,连绵不绝的剑意从剑中爆发,谢婉后退数步,随后向四周随机点地,每一落脚就会有几缕金色的剑芒从剑中溢出,攻击敌人,看似随意的步伐却是对深陷其中的对手宣判死刑——至少对常人来说。 一时间数百道剑芒充满了整片广场,一齐向毫无防备的终归袭去,但她的麻烦还不止于此——没有被锁链拖住的右手卡住了邪童袭来的爪,孩童的手臂上居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鹰爪。 这样的僵持只持续了一秒,鹰爪突然碎开,邪童的手从中突出,带有黑色气息的推掌轰出,正中终归的腹部,她倒飞出去,撞破了旁殿。万千剑芒随着倒飞而出的敌人飞出,冲进了宫殿的尘埃之中,宫殿随着剑意的破坏倒塌,一股邪火从万重楼的扇子喷出,覆盖了整个宫殿。 红色的火光照耀了场上的四人。 “动不了吧?”左丞相运起功法,瞄准正在燃烧的废墟,他看见邪童也在干相同的事。 邪童没有说话,指示由他的手化成的黑影上前,自己则捏了一个微小的黑色球体,它缓慢地向前,四周的灰尘被它吸引跟着它环绕前进,黑球越来越大,暴虐的能量从中喷发,速度骤然提升。 “咳咳......” 终归盯着眼前的黑影,与它角力——黑影抓住了她的脖子,混乱的神识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 “啧......使不上力......” 意识中的终归在与另一道黑影搏斗,现在终归的精神在双线操作,使敌方的压力骤减。 黑色的裂纹从她的脖子扩散,速度很慢。 终归的瞳孔突然睁大,随后身体往右边奋力一拧。 黑色的光束击穿了整个皇宫,一条纵横皇宫东边的深痕在黑球之后出现,丝丝黑气从路径上升起。 为了完成闪避,角力的结果一边倒,终归被黑影一拳轰出,在飞行过程中黑影瞬身跟上,一脚踢在了终归头上,终归撞碎了数层墙壁,停在了一片烟尘中。 邪童的第三只眼再度睁开,看向了烟尘。 “都元婴化神了......能不能用些上得了场面的招数?” 终归从烟尘中站起,一瘸一拐地走回广场。 “强弩之末,不必怕她。” 邪童一步上前,瞬身来到终归身前,马上吃了一顿连打,最后一拳蕴含着怪力,震开了邪童,让他咳出了血。 终归打出了最后一套连击,再也无法集中起精神了,她的眼前似近似远,所有景象都出现了重影,五颜六色的奇怪物体出现在她眼前。 “呵......” 终归低头,看见了穿心而入的利剑,执剑者正是谢婉。 “师姐,该结束了。”谢婉低声,将剑扭过了九十度,灵气从剑中溢出,摧毁着终归的经脉。 终归失去了所有气力,跪倒在了地上,只是头还在高昂着看着谢婉。 “切......”谢婉有些害怕,松手将剑留在了终归身上,退到了漫步走来的邪童身旁。 金光再次出现,时间又停滞了下来。 终归站起身,错乱的意识让她有一股踩在海绵上的感觉,她奋力起身,身上附上了淡色的灵气,往前踏出数步,借着这层灵气的保护强行冲破了邪童施展没多久的某种束缚术。她好不容易初步脱开了所有人的围攻,在邪童破解她的停滞之前往皇宫正殿跑去,再次陷入围攻,那就真的交代了! 她的脑中有一个方向,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在那个方向,他是计划的一环,备用方案之一。 金光消失,时间又开始流动,邪童猛地转身,看见了向一个奇怪人影奔去的终归——还有高手? 邪童嘴中露出了尖牙,整张面孔被撑开,身上的肌肉开始暴涨,稚嫩的皮肤被新生的硬皮撑破,几秒之间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变成了一个身高五米的巨兽。 夜睁大了眼睛,进入皇宫之后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力量,但对他没什么影响,眼下师姐背后跟了个明显和他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东西,他有些没底——师姐都要躲,他凑什么热闹? 思绪之间,巨兽踏步上前,身后的空气爆出气浪,夜连它的身影都没有看清,它就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 巨兽带过来的气浪半秒钟之后才冲到了夜的脸上,下一刻夜已经飞了出去,腹中出现了一个大洞。 也许是身体的强度,又或者是对手没出全力,亦或是主角光环,夜砸到了正殿之中,冲倒了龙椅,躺在了“正大光明”牌匾之下。 “切,杂鱼吗......怎么闯进来的?”邪童的声音变得与这副巨大的身躯相符,十分粗犷浑厚,还带上一种听不懂的非人感。 兽化的邪童随即转身,低头看向了已经无力支撑的终归,她已经昏迷了过去,丝丝金色的气息从她的周身散出,飘向高空。 邪童拿出一个袖珍的瓶子(对他现在来说),打开了瓶盖,冲天的金色气体停止了升腾,而是转入了瓶内。 不多时,气体停止了外溢,而瓶子也已装满,邪童盖上了瓶盖。 “好了,这两个家伙交给你们。” 邪童指的当然是躺在地上的师徒二人。 巨兽的身形突然消失,闪到了正殿前的广场,无曦皇帝化神仪式的正上方。 ...... “元婴与元婴的差距,如元婴与凡人,你,阻止不了朕。” 千米的地底下,一处广大的溶洞之内。 钟兆光身上带了几处大伤口,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资本。 无曦皇帝站在百层阶梯通向的高台之上,对前来的规劝忠心耿耿的太尉嘲讽道。 “身心俱伤,法宝尽碎,如此,你还要反抗吗?” 钟兆光已经无力回答,整片地底空间被他们的打斗扩大了数百倍,可那片平台纹丝未损。 “你就看着本王......本座,突破化神吧。” 两道紫色的狂雷从无曦皇帝双手冲出,直冲进了钟兆光的胸膛,后者双臂被撕开,撞在了数百米外的岩壁之上。 ...... 漆黑的天,皇宫的上方出现了极大的漩涡,将云往周围搅动,一束光从其中射出,照进了皇宫内。 一丝仙灵之气从上界受到牵引,正在缓慢地向下移动,随着而来的还有周围黑云的厉雷,它们在云层之间跳动,准备在化神者接触仙气的一瞬落下,考验他的实力。 谢婉与万重楼将夜与终归丢至一旁,转身看起了化神仪式。 “咳咳咳咳......” 终归睁开了左眼,看到了正在牵引仙气的邪童——他已经变回了孩童模样,正用三只眼盯着天上。 略一侧头,终归就看见了跟她躺一块的夜——后者腹中的大洞未有一丝愈合的痕迹,情况怕是不妙。 “终归啊,我还以为你万夫莫敌。” 谢婉与万重楼转过身来,看到了从门扉后走出的身影。 第八十二章 燃尽死亡的黑焰 门扉之后走出来一个身影。 一个身着黑甲的身影,长得与地上的终归一模一样。 “哈......我又不是无敌的,‘域内不死’,我跟你讲过的。” 终归笑了笑。 火,黑红色的火从门扉处蔓延,烧进了不死领域之内,它缓慢地蔓延,却没有任何人能停下它的步伐,谢婉不行,万重楼也不行,她们后退数步,退到了侧边。 “早就听过你的名号,我还以为是杂鱼呢,要不然怎么会派你去守门。” 邪童侧头,三眼盯住了极乐。 “金丹都要这么久,看来你的实力确实不怎么样......你们三个,解决她,别让她妨碍我窥得羽化玄妙。” 谢婉与万重楼叹了口气,举起武器,左丞相逃跑跑到一半被喝住,不情愿地回头。 黑焰攀上了半圆形的领域,接着迅速蔓延烧尽了领域。 烧尽一切的黑焰遇上不死,激发了内在的力量——它连死亡都能杀死。 “哦?杀了她!” 极乐挥剑,扇形的黑焰喷涌而出,三人不得已散开,黑焰撞在了邪童的护罩上。 “终归。”极乐轻声说道。 “我在。”终归撑起身子,靠在了墙上。 “我要把自己烧喽?” “......以后被封在这小子身上也愿意?”终归指了一下因不死领域消失而痛觉回归正在缓慢蠕动的夜。 “嗯,我看不得你输。” “错了,是我看不得自己输。”终归蹲下身子,开始拨弄夜的眼皮。 冲天的黑焰从极乐周身升起,皇宫的一切都开始飘向天空,无边的浅水开始蔓延,所有人都进入了“轮回”之中。 “来试试,虫豸们。” 极乐将跨在肩上的长戟甩下,顺着它甩动的方向转身,随后拖着长戟向前冲锋,脸上带着痛苦到有些向狂喜倾斜的表情,速度很快。 砰! 一声巨响,剑打在了万重楼的扇子上,产生了一秒的力量传递,周围的空气出现了高温一般的扭曲,随后万重楼整条手臂被折断了下来,扇子被击成碎片。 谢婉振剑,正要上前,却被挥动速度极快的长戟击退,数道金芒无法穿过长戟的风暴,眼看进攻是无果。 逼退了谢婉之后,极乐一步跨到了万重楼的面前。 万重楼从剧痛中睁眼,一睁眼就看到了跟她脸贴脸的极乐,猩红的眸子一下不眨地盯着她。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极乐将嘴张开到了非人的大小,细看其中还有恶心的触手蠕动。 嗒,像是按动手指关节的声音。 无头的身体摇晃地倒下,黑红色的火焰开始舔舐着尸体。 咔咔咔咔...... 极乐正在大力咀嚼着万重楼破碎的头,发出来令人胆寒的声音。 谢婉提剑上前,将剑推进了极乐的后背,后者的功法在此地无法施展,但元婴修士的力量加上领域对纯力量的加持,够她刺穿敌人了。 极乐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碎块从她嘴里掉了下来,她缓慢地转头,脖子逐渐拧到了背后。 谢婉眼前的是一张几乎全是红色的脸,黄白交错的脑浆在她嘴边装饰,新鲜的血染红了半张面。 谢婉被她盯得动弹不得,火焰开始从她的指尖燃起,似是要蔓延到全身。 砰! 领域在一瞬之间破开,众人又回到了皇宫之内,极乐开始颤抖,瞳孔开始扩散,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 “喂喂喂,起床啦。” 夜还未睁眼,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于是他摸着黑问道:“几点了?” “半夜两点。”终归回答道。 “哦......我再睡会儿,师姐我肚子痛,今天就不起来了......噢!等会,我记得......” 夜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终归疲惫的脸,第二眼马上看向了自己的肚子,空的。 “师姐......我肚子呢?” “树上。”终归指了指百米开外树上挂着的肉末。 “开始痛了师姐——我先昏一会儿,不对!极乐姐叫我......” 夜抬起手,晃了晃手镯,晃出来一个方块,它掉落在了地上,随后夜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它,递到了终归手上。 神识从夜残存的意识中被压榨出来,如细丝般流入了方块之中,它发出了细微的蓝光。 “......看来是超过愈合的能力了......师姐,我要在我的墓碑上写......”夜正欲说出遗言,终归便捂住了他的嘴。 “醒了之后自己写,现在只管闭眼——”终归用拿着方块的手合上了夜的眼睛。 终归站起身。 城外百姓逃难的声音震耳欲聋。 ...... 仙气本来要穿过地底到达无曦皇身上,却在最后关头被邪童半路截住,流入了他的体内。 狂雷却没有劈向他,而是钻入了地底。 “再加上盘古的气运......” 邪童完成了羽化期的蜕变,盘古的气运正在他周身旋转。 “嘿,小屁孩,把那玩意给我。” 背后突然传来了令他有些头疼的声音。 “谁强是谁的,这规矩你比谁都懂。” 邪童转身,恐怖的威能从他周身爆发,仿佛能撕破空间。 终归只是站在他面前,除了随风飘荡的大衣与头发,她不为所动。 邪童挥了挥手,气浪便随着手刀出现,向前奔袭,在其之后,空间被撕开了一道狭长的小口,内里的东西看上一眼就能让常人形魂俱灭。 终归只侧让了半步,气浪贴着她的脸颊飞过,那道小口却在她之前停下了蔓延。 “神这个东西,讲的是无情无欲。” 终归伸手,开始解开她长马尾的头绳。 “依我来看这样无聊的很,也许是我境界没这么高,看不透彻吧。” 银色的发丝随狂风飘扬。 “不得不接受祂,变成祂,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凡人,吾......要睁开眼睛了。” 终归转过身,眼眸变成了夕阳般的橙黄色。 萦绕在邪童周身的金色能量如河流一般冲向了终归这个下游,她慢慢地飘向了空中,双手张开,脸上尽是陶醉的神情。 终归极深极深地呼吸,又小心翼翼地呼出,仿佛这辈子没有呼吸过一般。 “终归的计划还算是周全,除去那几个在城外看戏的,也能成。” 终归用不属于她的语气述说着,仿佛眼前的一切无伤大雅。 邪童两步踏空,来到了与终归同一水平面上,尽管缺了盘古力量的加持,羽化期的修士也是能撕裂空间的存在。 “......现在把自己的根骨全部取出来,吾还能放你重来一世。” “终归”斜眼看着邪童,重心依然在感受这个自洪荒之后祂再也没降临过的世界。 一道黑光拖拽着空间裂缝在瞬间抵达了“终归”的面前,却又在咫尺之距停了下来,化为纯粹的能量流入了后者周身流淌的“河流”之中。 “在你们眼中的吾,就这么容易撼动?尽管吾现在处于化神境界? “......好啊,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我会统统接住。” 上下两句的语气截然不同,邪童看向终归,发现她一只眼睛是红瞳,另一只是方才的橙黄色。 “你......刚晋升就急着打架?不缓缓?” 终归将她与邪童之间的空间抹除,使自己在时间没有变动的情况下来到了对方身前。 “我来让你看看羽化境界有什么东西。” “什......” 咚! 终归一拳轰出,打得邪童的身躯陷进了地下。 “阿影啊,把你师兄抬走,师姐我待会可能会有些不矜持。” 终归从空中降下,吩咐起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影,随后漫步挪到摇摇欲坠的正殿,拉起夜倒飞出去撞倒的龙椅,坐了上去。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这龙椅坐久了有些硌屁股啊......喂,下面的家伙,缓过来没?” 黑色的光芒闪出了坑内,正殿前的整片广场猛然下榻,往地底的空间坠落,下落的部分土石又因为某种力量的影响向上漂浮。 一道身影站立在浮空的岩土上。 “盘古......不差!” 邪童此刻算是强弩之末,局势倒转,他有极大的可能被盘古绞杀在此地——现在人家只是陪他玩玩!所以他选择了有骨气有可能被对方赏识的语句。败局已定,结局可没有! “哦?” 四道金色的锁链从虚空中射出,想要锁住邪童的四肢,但邪童哪里会坐以待毙?只见他沟通起自身无垠的力量,准备用终归方才那一招脱身。 哪想到在空间缩短前的一瞬,他突然停住了,整个世界都停住了。 “时间与空间,前者除了吾之外无谁能染指。” 盘古占据了主动权,冷冰冰地抛下一句,但此时的邪童是听不见的。 叱。 一道似灵魂的东西从邪童背后冒出,摇摇晃晃地朝盘古手中飘去。 啪。 终归打了个响指,时间开始流淌,那类似魂魄的东西也适时地飞到了她的手中。 “啊——”邪童痛苦地嚎叫,似是有人活生生将他的脊骨抽出——即使真有人有这能耐凭他的境界也不会死。 根骨这个难以界定实体的东西,此刻已经被终归攥在了手里,失去了根骨,修为大跌不说,往后晋升的机会等于零——除非有人转接根骨。 “好了,放个烟花吧,凡人都这么叫是吧?” 太尉背着不知是死是活的杨贵人从地底冒出身,一出来就听到了这一段话。 一颗与上城区一样大的星岩正在从天上慢慢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