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男神也在暗恋我》 暗恋什么的太难了吧 晨风不太凉。 刚下过雨的空气怎么闻都能嗅出一股好闻的泥土清新味。 而清透的浮日碎光随着晨昏线的推移,从东到西,铺天盖地的洒落整个南淮大学校园。 夏怜生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肩上的书包带子往上提了提。左右瞅着道上无车,她索性就这么转过身倒退着走:“小六,真不是爷啰嗦,但是真的太绝了,江霁…” “江霁月他昨天换了一套新运动服,好他凉的帅哦。”钟琉面无表情的抢过了夏怜生的话,平静的盯着她复述了一遍。 “原来你在听啊,把我怎么跟你讲你都不给人家一点点回应嘤嘤嘤。” 看着面前表情眉飞色舞极其尽力的演绎着痛苦委屈的少女,钟琉咬咬牙忍下了脑门的黑线却忍不住提高了嗓门:“你跟我在这里嘤嘤嘤有什么榔头用,你去找江霁月嘤去啊你!” 夏怜生其人。沙雕、脑洞大、脑回路清奇,爱好撩妹逃课,干啥啥不行打架斗殴第一名,常年在校门口那张点名通报批评栏上霸榜,人见人绕的不良学渣,狗见狗飞的恶劣混子。 即便如此,这个在别人眼底压根称不上少女的奇怪少女,也奇迹般的有了喜欢的人。 夏怜生暗恋江霁月。好像知道的人都能看明白,又好像所有人都看不明白。 第一个感到疑惑并在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的,便是她为数不多的闺蜜,钟琉。 一般的少女有了偷偷暗恋的人会是什么反应?写匿名情书?趁节日送巧克力?咏叹两首国外某某出名情诗?亦或者偷偷关注对方生活点点滴滴? 别人怎么做钟琉不太清楚,但是夏怜生意识过来自己喜欢对方的第一反应是——带着一帮子混混气势汹汹的去了他的班上搞事。 当时江学神捧着书高冷中微微透露出一丝迷茫的表情,回想起来至今还能让旁观者感觉尴尬到能用脚趾头掘出三室一厅来好吗! 从树上飘落的淡粉樱花瓣打着旋儿落在青石地上,又被夏怜生不解风情恶狠狠的踩在脚底。 “我要是有那出息,我还在这里跟你讲这个?我早去翻字典研究思考日后我跟江霁月孩子叫啥名了。” 钟琉疑惑但不说。 表白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趁热趁早嘛,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夏怜生苟了三年愣是无事发生。 “就您这喜欢了三年愣是一句正经话没跟人家说过的,我真不知道怎么说好。”钟琉眉角一翘,面露嫌弃。 “我争取!我争取这周就跟人家正经搭上话。” 夏怜生停下脚步,四指指天表情诚恳而真挚,看上去确实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你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呢?” 钟琉继续恢复面无表情,看着夏怜生的目光甚至有点像是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崽。 “上个月,什么上个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在说上个月老大去表白结果被人家当成打小广告的那件事??” 肩上从背后陡然搭上来一只手,夏怜生都不用回头,就这么十分熟练的拽着那人的胳膊微微提身反手用力就是一个老练的过肩摔。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明显已经是老熟练工。 “沈曳,给爷死!” 想不想看好东西 谁还没几个狐朋狗友。 作为南大知名“邪恶势力反派头目”,自然也有那么一帮子跟着夏怜生混的兄弟。 沈曳则是其中最特别那个。 沈曳,江湖人称沈公子。坐拥吃穿不愁人人眼红的暴发户家庭,人帅不狗成绩中等,爱好也就打打电竞收集游戏手办而已,怎么看都跟夏怜生这厮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然而按夏怜生的话来说,沈曳柔弱得像把焉在地里风吹雨打的小白菜,光长了个子跟一张校园偶像的脸,人比竹杆还瘦稍微来点风他就能飘起来。 不夸张的说,就连不认识的路人平时在路上看见他那张弱脸都想给他来一下。 这种又有钱看上去又能一拳打哭很久的弱鸡自然引起了校内的混子广泛“关爱”与“关怀”,于是走上频繁被借钱的友爱校园之路。 就那么偶然一次,恰恰好被翻墙逃课路过的夏怜生给逮住了作案现场。 她捋了捋袖子,凭着“你爹我都还没有欺负过的人,你们凭什么先动手?”这种奇怪理由,二话不说把那几个常年校内搞“不友好”的猛男直接打得满地找狗屎。 一战成神,此后沈曳那小子一看见她就跟狗看见电线杆子似的挪不开眼睛,追着闹着甚至花钱买也要在夏怜生手下买个什么御前侍卫当当。 御前侍卫,就这? 当时夏怜生咧着牙把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尽管再怎么质疑,最后还是屈服于这人如同电线杆子上刷不下来的牛皮广告一般的执着了。 “你可别提上个月的事,我怕明年的今天您坟头草就能割一茬子了。”钟琉弯腰伸手去扶躺地上躺平了的沈曳:“你看你,没事去戳生生的黑历史,记吃不记打还是怎么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给喜欢的人递情书的时候,把情书藏在风衣内里口袋,一脸猥琐的“pia”的一声抖开大风衣问对方想不想看“好东西”。 这种弱智事也就夏怜生干得出来,也得亏江学神沉默寡言,换做其他人估计直接一顿毒打外加报警当场扭送当地派出所了。 沈曳揉揉肩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带着点委屈劲儿:“只要一提江学长的事老大就打人,哪个男的喜欢天天打人还能1v10的女人?我看老大至今没成功就是因为太凶了。” 硬了,夏怜生的拳头硬了。她面上微微一笑,刚把罪恶的手伸向沈曳的肩,力度却像是卡壳一般戛然而止,打到沈曳身上时变成了轻飘飘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推攘。 “才不跟你讲这个。” ??? 眼见着夏怜生抱着书包低下头看着自己鞋尖,一副小鸟依人的乖巧柔弱姿态,沈曳颤着唇说不出话。 他一脸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一句“woc老大你别吓我。”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旁边一个熟悉的人影擦肩而过。 清爽秀气的黑发,干净笔直的白衬衫,清冷疏离的五官。是江霁月没错了。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这边的闹剧,只是拎着一本闲书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明明没有起风,可是他的白色外套衣袂就是能飘曳出好看的弧度。那挺拔笔直的背影,萧然得叫人下意识的想屏住呼吸。 等江霁月走远,沈曳这才一抖一抖的笑出鸡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咯咯咯…我就知道是江学长来了!吓我一跳,我前天刚看的玄幻网文,还以为老大当场被人夺舍了。” 钟琉扯了扯嘴角:“不然你以为生生为什么突然会看上去那么娘。” “娘这个字就很灵性!” “娘吗?”夏怜生抬眸,嘴角掀着意味不明的笑。她左手捏了捏右手的拳头,发出了清脆而神渗人的咯吱咯吱声。 “沈曳,给爷死!” 多少钱? 江霁月冷着脸目不斜视的从夏怜生旁边路过,刚过拐角处他脚步就快了起来。 叩在书封上的指节微微用力,在硬质纸片上留下几分折痕。 骨节分明的手白皙而修长,即便是普普通通的拿着书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然而这双手的主人却低敛着眸走到花坛阴暗处蹲下利索的从裤兜里的掏出手机。 开机,拨号,一气呵成。 “喂?是老江啊,怎么了…” 对面人话还没说完,江霁月就先语无伦次了:“她,我。” “她?哦哦,你喜欢的那个大一的小姑娘吗?” “对,她。” “她怎么了?我的好兄弟。我不是已经给你支招让你假装去图书馆借书趁机在路上跟她偶遇吗?” 虽然声音能明显听出点笑意,但电话那头的人还是努力憋着笑故作正经。 “我…”江霁月欲言又止,指节轻轻将那书皮抚平折皱至看不出来,这才缓缓开口:“出了一点意外。” “诶呀兄弟?到底怎么了,她打你了?几个人啊?凶不凶啊?哪家医院啊?陵园选好了吗?” “她没打我,她不会打人的。”这句话颇有几分咬着后槽牙的意味,江霁月眉宇蹙起,好半天才低声吟出下半句:“…那个姓沈的老是围着她。” “我的好兄弟,这你能忍?” “不能。”江霁月笃定的回答。 “那你去修罗场啊!上去就是一顿操作,告诉那沈家小子,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江霁月单手抚着额角沉默了。 他垂眸去看地上掉落的樱花瓣,声音也低了下去:“可是,我从来没有跟她正经讲过话,她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兄弟快醒醒,你俩讲过话的。就上个月她问你要不要买那个啥,再上上上个月,她带着一大帮子猛男来收你保护费,你是失忆了吗?” 全南大都知道夏怜生是个不讲道理的凶狠恶人,人见人绕狗见狗爬。 就江霁月一个人执着的觉得她又柔弱又可爱。 就连人家凶巴巴的一脚踩他课桌上问他要保护费,他都能心甘情愿的把钱包递出去——甚至悔恨今天出门带少了钱。 小姑娘都亲自上门奇奇怪怪的问他想不想看“好东西”了,换做正常人早吓得飞起,而江霁月当时的反应是绷着下颚故作高冷的开口:多少钱? “多少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咯咯咯…”沈曳这一大串哈哈哈人差点因为一口气咯上不来背过气去:“咳咳…把我笑死,江学长当时的表情就很微妙而别致啊,然后老大当场愣住,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裹着她那大风衣闪现跑了。” “沈曳你少说两句话能哑?”夏怜生捏紧拳头咬牙切齿:“你那破眼睛怎么长的?抠出来给我当炮踩才能听个响呢。我那是…不知所措!谁知道他会这么问啊?我哪里知道情书值几个钱啊。” 钟琉捂着嘴努力憋住笑意:“谁知道你是过去送情书的呀,当时沈曳打电话让我去看你打广告,我人都傻了。” “是情书,不是那玩意!” 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一出浪漫的递情书戏码最后会扭曲成这样。她只是选择了更矜持而内敛的方式的啊。 夏怜生的懵懂前半段校园生活,她只想好好的混日子混到毕业。 而现在的她,多了一个想努力完成的奢望。 先定一个小目标,跟他搭上话! 看书还是看你 有什么是比被自己喜欢的人当做变态更让人觉得恨不得人生重来的事情呢。 啊啊…听说这次年考年级进步最大的人可以得到江霁月亲手颁发的奖状呢。 夏怜生做梦都想要这个机会。 彼时,夏怜生习惯性的咬着钢笔上的笔盖,即便是坐在教室里听课,她的心思仍旧神游天外。 江霁月那人长得就跟游戏里凭空造好的建模脸,还拥有大男主文龙傲天般完美家世人设,完全就跟她不在同一个频道画风。 再品品她自己。成绩吊车尾、长相普通、出了名的邪恶势力。如果换做自己是江霁月,应该也不会愿意跟自己这样的女孩子说话交朋友吧…… 况且江霁月那么优秀还有一大票喜欢他的追求者,什么年级校花、广播社才女、动漫社萌妹…自己跟她们完全没有可比性。 夏怜生懊恼的抓了抓发,颓废的侧着头一头磕在了课桌上索性就这么瘫下了。 她座位靠窗,从这个侧躺的姿势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对面那栋楼同层教室的走廊窗户。 她这栋是大一,对面是大三,理论上是没什么交集的,可偏偏江霁月的教室刚好就在对面四楼走廊进去。 如果…如果他在走廊推开窗,那么她就刚好可以看见他了吧。 她这想法纯属瞎做梦,满足一下自己的少女幻想。可盯着对面紧闭的玻璃窗的瞳孔忽的一震,对面还真有人把窗户打开了…… 即便是打开了,也不一定能看见江霁月啊,毕竟她也不知道人家座位是不是靠走廊,会不会在走廊里休息。她继续咬着笔这么涣散的想。 结果下一秒,那个拿着一本专业书光风霁月的少年就出现了。 他表情清清冷冷,隔着太远的距离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知道模糊的轮廓也十分貌美仙气。就连倚着窗口简单的翻书与低眉敛目沉思的姿态都十分优雅。 那一瞬间,男神光环让夏怜生感觉这窗外透过罅隙沾染上他眉角的碎光,都变成了给神仙镀金的陪衬。 窗外十分应景有一颗很大的樱花树,隔壁种着叶色浅青交叠的香樟。花还未榭,微微有风起便会拂起花菱形的花瓣打着旋儿从半空中簌簌飘落。 而那花瓣飘过,有时恰好遮住他细长的眉眼,恍惚让人产生一种那个人很温柔的错觉,干净秀气得简直像是活生生从少女漫里面走出来的男主。 夏怜生被美得差点叫出声。 他在认真看书,应该…没有注意到我吧? 尽管这样想,夏怜生还是忍不住心虚,畏畏缩缩的举着竖起来的课本,企图稍微遮挡自己贪婪欣赏美人的视线。 笑意都扬到嘴边了,她仍假装自己在思考问题一般举着课本故作勤奋的放空自我。 能这样一直看着他安静看书的模样,也太让人觉得高兴了吧?!即便是不算光明正大,但夏怜生就那出息,光是这种程度都能觉得祖上烧高香。 而对面看见夏怜生举起书的江霁月心里一悸,指尖下捏着纸张书页的手怎么也翻不过去了。 她看见我了,还是说根本没有注意。 会不会打扰到她上课听讲。 想抬眸瞥一眼对面那看上去十分惬意的小姑娘,却又害怕对上视线引起慢性尴尬症急性发作。 江霁月只能以拳抵唇故作咳嗽,在指节翻页那一刻飞快地假装四处看风景的往对面瞟了一眼。 她在偷笑。 那一瞬间江霁月简直想把整本书盖在脸上或者假装自己不是本人又或者猛地关上窗户当做无事发生… 果然在窗口看书,在别人眼里一定是又做作又很奇怪的事情吧。 觉得自己十分丢人又十分难为情的江学神沉吟了片刻,换了一个他从杂志上看来的、觉得看上去比较自然而又帅气的姿势,继续垂眸看着手里拿倒的书。 和煦的浮阳下,除了风拂过树叶沙沙的的轻微细响,还有两个人都听不见的彼此的心跳。 他俩有些奇怪 他,看上去有些奇怪。 夏怜生一直偷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江霁月像是在认真的阅读着手里的书,可夏怜生却也没见他再翻过页。 一页书能看那么久吗? 夏怜生微微有些迷茫。她伸直胳膊打了个哈欠又继续恢复了那个懒懒的瘫着的姿势。 不过假如男神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上课不听讲从而产生嫌弃?毕竟成绩好的学神都鄙视不爱读书的学渣吧。 尽管她心里无比清楚人家江霁月哪里会特意在意到窗户对面的她,但夏怜生还是忍不住鬼使神差的坐直了身子,开始强迫自己将视线转移到黑板上。 黑板上那一片雪白的板书她跟看高人讲天书似的,但她还是装模作样的单手托着下巴故作沉思状。 如果,能被注意到就好了。 她,看上去有些奇怪。 坐在夏怜生旁边的钟琉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夏怜生表情复杂的在桌上扭了很久,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竟然坐直了身子开始听课。 夏怜生能认真听课还不如让她相信沈曳能用脚趾头掘出一口水井。 谁不知道夏怜生这人成绩没得救,读大学也就是混个文凭,一年的课程她能去听个三分之一就算是给面子了。 理论上帝都南大招生要求还挺严的,不然也不可能有江霁月这种神仙就读。虽然说有点钱的人家花点钱也能把孩子送进来,但钟琉跟夏怜生是直接从附属高中升上来,所以倒也不是太麻烦。 就差那么一点儿,夏怜生就得回去留级了。最后据说是沈大公子瞒着夏怜生托了点关系才让她平安大一。 她与沈曳都是高中就跟夏怜生臭味相投,关系自然比其他人都要铁。况且虽然说夏怜生恶名在外,但其实除了爱逃课凑热闹调戏良家少女以外,还真没什么伤天害理的爱好。 打架斗殴?她还真没这么闲,都是外面瞎传。 欺负弱小?她最爱管的破事就是教训南大里头那群自觉吊得飞起到处欺负人的混混。 然而夏怜生如果算是豆腐心的话,嘴就相当于是激光切割机做的。硬是能在帮你的同时把你气得脑仁子疼恨不得把她掐死。 她还美名其曰:恶势力的自我修养。 所以,这样一个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自封反派的女孩子突然有一天红着脸娘不兮兮的跟她讲: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一瞬间,钟琉掏了掏耳朵愣住。 她没有再看向这边了。 当江霁月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他好不容易再次整理好心情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想抬头再若无其事的看她一眼,却发现人家在认真听课压根没注意到自己。 那一瞬间不知道是失落多还是其他情绪多… 因为做了奇怪的举动,所以被当做很无聊的人了吗。 当江霁月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陡然恨不得直接从窗口跳下去人生重来算了。 然而,不论内心戏再怎么复杂,现实里他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板着脸抱着那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书离开了窗口。 人走了。 夏怜生有些失望的垂下头,侧过脸望着窗外那一树夹杂在香樟叶之中的淡粉樱花发呆。 —— “…虽然算是已经到春天了,但是倒春寒还是挺冷的,江神仙他抱着本书开着窗户干啥呢。” “不知道啊,咱也不敢过去关窗户啊。” “这就是学神吗?顶着凛冽寒风在恶劣环境下学习磨练意志。而我们这些坐在教室里的温室花朵,呜呜呜我们太不争气了。” 知道内幕的某兄弟:“哦呵呵。” 变成花瓣的他 好不容易熬过了昏昏欲睡的上午课,夏怜生懒乎乎的打了个哈欠就这么将整个人靠在钟琉身上往食堂方向走。 虽然说她打架一绝,但外形上看上去还是个正常的柔弱妹子,连沉稳内敛的学霸钟琉看上去都比她安全踏实。 钟琉无奈看着倚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又伸手推了推:“昨晚又熬夜没睡?你自己找地方坐会儿,我去给你打饭。” 夏怜生笑眯眯的搂着钟琉的脖子就啵了她侧脸一口,那声音响得钟琉脸还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忙把她往外推:“夏怜生你正经点!!” 与此同时,同样去食堂打饭的戴着口罩的江霁月一本正经的转身回头问自己身后的萧既明:“你觉得魂穿这件事靠谱吗?” “???” 兄弟你想魂穿钟琉还是怎么着。 中午食堂人很多,基本找不到空位。 夏怜生熟练的找了个偏僻的靠窗死角位置,她人往跟前一站,原本围成一桌抽烟嬉笑的小混混立马表情肃穆站得笔笔直直踏着正步出去了。 纸巾擦桌,爬下,闭眼。 窗外微微有风泛起,除了饭菜的香味还会带来一些花的清淡香味。有些许零碎的花瓣顺着斜风飘落在干净的餐桌上,空气不干不燥,恰好适合催眠入梦。 动作有些僵硬的男子突兀的出现在夏怜生旁边,沉默的坐下了。 他坐得很笔直,双手规规矩矩的搭放在膝盖上,简直像是在审讯室录口供一般正襟危坐。 两个人间距没有靠太近,他甚至害怕自己的影子碰到她,光线差度会把她惊醒。 食堂的喧嚣熙熙攘攘丝毫没有惊扰到夏怜生的梦,她枕着胳膊睡颜很安静,眉目舒展成格外温柔的轮廓,额前碎发微微垂下挡住一小部分脸。 江霁月屏住呼吸这么看了几秒,突然蹙起了眉。即便是知道这个地方本来就很吵,他也莫名其妙的害怕被别人听见响得不可思议的心跳。 医用口罩遮着他的脸,仅一双清冽而眼角微微上敛十分好看的眼睛露在外面,半长的墨发搭在额前,看上去儒雅而又斯文。 而这双清冷的眼下,被遮住的嘴角却往上抿起一点弧度。 一睡一坐,两个人都很安静。路过的其他人也只会觉得是两个各自等饭毫无交集的陌生人而已。 而有清风乍起,将窗外的粉色花瓣垂落在她发上。 江霁月指尖轻颤,喉结往下滑了滑,没敢伸手。 天气正好,风也清甜,她也清甜。 眼见着她那个闺蜜已经打好饭开始四处找她,江霁月这才匆忙起身,混入人群藏匿了身影。 “生生,醒醒,吃饭了。”钟琉在这窗边找到她将她推醒。 夏怜生睡眼惺忪的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清眼前钟琉的脸,这才揉揉眼小声开口:“我刚才,梦见江霁月啦。” “啧啧,然后呢。” “嘘,在梦里,他变成了一片花瓣,落在了我发上。” “少女情怀总是诗啊,诶等等,可是你头发上真的有花瓣。” “???” 夏怜生顺着钟琉的视线将自己发顶那片小小的粉色花瓣摘下捧在手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嘴角泛起梨涡。 远处一直躲在人群中观望着她的江霁月面无表情的伸手缓缓的捂上自己的心脏。 好…可爱。 与此同时一人拎着四个塑料袋的萧既明站在食堂门口凌乱了。 说好的一起打包回宿舍,才一转眼功夫,江霁月怎么人又没了!! 故事从何而起 江霁月有个偷偷喜欢的女孩子。 这件事除了他最铁的朋友萧既明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就连宿舍里另一个二货也只是觉得江霁月最近有点奇怪而已。 而作为这个巨大震撼秘密的保密者,萧既明这个大嘴巴子十分痛苦。 俗话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傻乎乎的,但江霁月这人连一句正经话都没有跟人家姑娘讲过,人就已经先傻了。 作为南大的骄傲,作为万千学子崇拜的神,作为亿万少女的梦——他还不如人家校门口卖手抓饼的会追女孩子呢。 不过萧既明更好奇的是,隔着这么老远,江神仙到底是怎么看上夏怜生那个恶名在外的人间魔鬼的。 “老大,你到底喜欢江学长什么地方啊?图他长得俊?”甜品店里,沈曳咬着嘴里冰饮的吸管八卦的开口。 在他眼里,他认识了四年多快五年的夏怜生应该是个莫得感情的外星生物,怎么也不应该变成这样这种沉迷单相思无法自拔的少女情怀模样啊! 一旁舀着小蛋糕的钟琉含糊不清的开口:“而且还暗恋了三年,这么算起来,岂不是从高一左右就开始…那时候江学神才大一吧?高中部跟大学部隔了十万八千里远,我是真的想不通。” 夏怜生举起干净的小勺子在他俩头上都轻轻的敲了一下,这才清咳了咳,故作深情的开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 别说,还挺抑扬顿挫。 “别别别老大,鸡皮疙瘩能炒一盘子了。” “沈曳你能在别人吃东西的时候讲点不怎么恶心的东西吗?” “明明是老大先开始的…唔唔!!” 夏怜生望着突然扭打起来的两人,忍不住弯起嘴角,视线却又移到了窗外青影斑斓的香樟树叶散落的街道上。 其实,从来不止三年。 从夏怜生有意识能记事开始,她的世界里就一直有江霁月的存在了。 就如同所有青春伤痛狗血小说的剧情一般,最开始两户人家是院子里的邻居。江霁月比她大三岁。那时候夏怜生还不叫夏怜生。 原本应该是青梅竹马的剧本,可在夏怜生可以上小学,乐得睡不着觉感叹自己终于能跟隔壁的江哥哥一起美滋滋的牵着手去上学的时候,江家不辞而别了。 听爸爸说,江家做了大生意,已经不用跟他们一样住在小院子里了。那时候说话都还有些口齿不清的夏怜生并不知道“大生意”是什么,但是,在记忆里他确实无论如何都高高在上一般,尽管再怎么温柔,依旧能与其他人拉开差距。 明明那是个连自己名字都有时候记不清的年纪,但夏怜生却能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的名字与童年时褪色的记忆剪影。 以为再也无法重逢遇见、只是在心底偶尔想起都觉得意难平的人,他的名字,时隔多年又出现在了那张鲜红的洒金告示栏里。 南淮大学附属高中满分毕业生,江霁月。 他读了南大,她怀揣着私心踩着他留下的脚印死命的考上了南大的附属高中。 但天赋与努力本来就是不成正比的东西,即便她再如何想去追逐,却总还是原地踏步。 如果她也有一个很好的家境,或者漂亮的脸,或者优异的成绩单。那么她也会有勇气如同那些青春可爱的女孩子一般大大方方去介绍自己,说一句好久不见吧。 但,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夏怜生收回视线,低头认真的喝着奶茶。 反正,她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早就已经被忘记了。 那就,偷偷的注视着吧。 偷偷的注视 偷偷的注视着她吧。 如果她没有认出自己的话。 江霁月放下手里的书,眺望窗外。 风清天明,阳光透过青叶的罅隙跌落在屋瓦之上,宛如碎金。 尽管再怎么强迫自己专心看书,但思绪一放空就能胡思乱想起那些意难平的事情。 比记忆中要可爱,比想象中要活泼,他对夏怜生的印象从再次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刷新。 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的人,再次见到时还是能第一眼便认出来。 那时大一的他还坐在学生会办公室里摩挲着手里那份不良差生的档案。 尽管这姑娘下面表格里的劣迹打架斗殴逃课一张a4纸都写不下,档案资料上的照片却笑得很干净。 不同于其他人呆滞的证件照,她弯弯扬起的眉眼就仿佛自带灵气一般,笑容十分具有感染力。 夏怜生。 那时江霁月眉目舒展,指节在那三寸小照上轻轻抚过。 她大抵是不认识也不记得自己了,却也没有记得的必要。故人一场,又何必强求——当然,那是他前两年的想法。 自从知道夏怜生是小时候认得的邻居家小妹妹之后,江霁月就不受控制的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她。 乍一看尚且还能保持冷静,仔细一品,一细品,他完了。 可爱,喜欢。 不同于喜欢小时候胖胖软软的妹妹的那种喜欢,而是想抱着回家的喜欢。 高兴的时候她眉眼会弯成月牙,有两颗尖尖的虎牙。浅笑的时候脸上会泛起一点甜甜的梨涡。生气的时候打起人来很飒,说话声音也会变帅。不高兴的时候喜欢捋着肩上的头发发呆…… 无论是哪一面,在偷偷关注的他的眼底,都闪闪发光。 这种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情绪一旦被自我意识到,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连同她身边的朋友同学他都忍不住下意识的去在意。 夏怜生身边男生不多也不少,熟络的都是几个爱搞事本心却不坏的混混。关系最好的自然是那个叫沈曳的。 当时私下预演了各种自然而又完美自我介绍的出场的江霁月,一看见沈曳熟练的跟夏怜生勾肩搭背,他的笑就无了。 她并不记得自己。那时候在礼堂,老师念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她也没有回头,仍是跟身边的朋友说笑。 她不记得他的名字。 原本不该感到失落的事情,仔细想想心底却又像是缺了一角一般。 只要能说上话就满足了吧?这样想着的他,遇见了那个表情恶狠狠的走进教室一脚踩在自己课桌上闹着要收保护费的不良少女。 当时江霁月一怔,虽然面上面无表情,那时他眼底的光清亮得却像是掬着一捧温水。 他在众人惊呼声里自愿的便将钱包递了过去。 “好啊。” 被她收下的钱夹在第二天出现在了图书馆,他的座位底下。里面一分都没有少,甚至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所以那个有坏心没坏胆的小姑娘,只是喜欢欺负人而已? 后来当她裹着奇怪的风衣,神神秘秘的问他想不想看好东西的时候,他也仅仅是内心微微震撼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如果这是新型整人方式的话,那么能成为被她选中两次的欺负对象,也值得为自己的特殊感到高兴了吧… 可是,他腆着脸问完价之后,她为什么跑得那么快?? 图书馆的偶遇 夏怜生最近不太高兴。 她已经三四天没看见过江霁月了。 就算是不认识,可之前也能保持两天一偶遇的频率,这次足足有三天没看见他,她感觉自己快颓了。 少女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百无聊赖的捏着手里的漫画书。 明明已经为了偶遇的几率变大,特意还跑到了他经常打卡的校图书馆,可是她一连蹲点三天也没有碰见他。 晚上天色已经泛着让人很有食欲的晚霞红,还能隐隐约约看见操场上有几个跑步的体育生。 头上燃着明亮的白炽灯,灯光投影印在玻璃上亦能映出人的影子。 图书馆里人并不算多,只有一些预备月考期中的高中生还在认真的查阅资料。 在这个安静而神圣的学习环境里,捧着一本热血漫画书的夏怜生自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等一会儿天黑了,就回去吧。 这么晚了,他应该不会来了,等明天…明天再来蹲蹲看! 夏怜生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怔了还是怎么的,明明人家压根不记得也不认识自己,就算是见了面也搭不上话,但是就是单纯的想见见他。 就好像是充电一样,看见喜欢的人之后心情会变好会感觉被治愈到了。她平时恣意妄为心比天大,可在这件事上无论怎么给自己加油打气都鼓不起一丝勇气。 是因为…自卑吗? 自己这样不可爱又成绩不好的女孩子,就算是去搭话,也不会被放在眼里吧。哪怕被认出来了记起来了,被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差,说不定还会被看不起… 越想越凄凉,夏怜生忍不住沉吟一声仰着头将书完完全全的盖在了脸上。 啊…抽个良辰吉日想办法努力学习吧,如果觉得自己不行的话,那就去努力变得更好离他更近。 不过,今天先看完这本追了很久的漫画书! 刚拿下脸上的书,她这么随意侧过脸一瞥便看见身侧的玻璃窗上印出了那人修长的身影。 她吓得心脏停了一拍,僵着脖子扭头去看,却见江霁月刚好从大门推门进来,正在柜台续借书卡。 好看的男神连背影也好看啊呜呜呜。 手续并没有花费太久时间,等他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夏怜生就吓得再次把漫画书盖在了脸上。 当然,做完这个动作她就开始后悔。 这样,看上去,真的,很蠢,啊。 不过她挡着脸的,对方应该不会在意也认不出来。她两指夹下书,若无其事的摸摸脸假装伸懒腰去看四周,却看见他已经走进了排列整齐的书架间。 鬼使神差的,她猛地合上书跟了上去。 历史类,他最近在读历史吗?虽然那些花里胡哨的标题读不懂的晦涩术语她看了就觉得头晕,但她还是装模作样的也认真挑了起来。 江霁月的位置应该是在对面,她甚至可以透过书架的缝隙看见他低敛着眉眼指尖在翻阅哪本书。 不敢多看,不舍得不看,夏怜生心跳得砰砰的,等看见江霁月绕到了另一座书架后面,她这才敢走到之前他站着的地方。 是,这本么?《坐忘论》,看上去倒像是什么道家的典籍,没想到他会对这个感兴趣。 神仙的内心戏 书封上还仿佛留有他留下的余温,夏怜生视若珍宝的摸了摸,心满意足的又将它放了回去。 这也算是…勉强更接近一点了吧。 在江霁月挑选完书之前,夏怜生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回了之前坐着的座椅上,继续漫画书盖脸假装一个正在冥想的大哲学家。 等感觉他差不多已经走到了柜台,夏怜生这才揭下书一角瞥了一眼。 咦?那本《坐忘论》也在他手里,刚才他不是放回去了吗,难道转了一圈又想借了?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等江霁月拎着那几本书已经走出图书馆之后,夏怜生这才坐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 见…见到了,果然心情又变得好起来了。 压不下嘴角的笑意,满脑子都是刚才穿着蓝白休闲服看上去干净又有少年感的江霁月剪影。 就算是再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会变得很特别。 那么普通的自己被倒映在他眼底的时候,也会变得与众不同起来吗? 走出图书馆的江霁月表面上看上去很正常,甚至表情十分疏离难以接近,但他在走到宿舍楼下无人处后便维持不住自己的面瘫了。 看见她了。 这几天因为要帮着整理资料,几乎都没有什么时间去她喜欢去的地方偶遇,没想到晚间来图书馆借书却能碰见。 走进图书馆的第一刻,江霁月就注意到了那个漫画书盖着脸傻乎乎的少女。 她平时会来图书馆吗?他怎么以前不记得。 而且她好像喜欢看漫画书,早知道就应该假装自己也喜欢看漫画,然后去书架上随意挑几本回来。这样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共同语言。 而且自己几乎拿的全部专业书,如果被她恰好看见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很古板无聊的人? 但是在她看漫画书的时候自己也去挑漫画,这样会不会太刻意太明显了。 于是内心挣扎的江神仙浑浑噩噩的随意在书架上拿起了一本《坐忘论》,手里是什么书已经不重要了。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一片空。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慌成这样。他匆匆放下书拉开距离,却没想到她也巧合的拿起了那本书。 她喜欢看《坐忘论》,或者说感兴趣? 不管是什么,总而言之先借回来就对了。 此刻,他抱着怀里的书,站在漆黑一片的楼道里平复着悸动的心情。 那些学生嬉笑打闹的声音像是在他脑海里被自动屏蔽了一般,在这个世界里,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攥着书封的手都不舍得用力。 明天应该也还会见到面的吧,如果能搭上话就好了,就算是不记得,那么就用现在新的江霁月去重新认识一遍。 毕竟自己看上去…也不是很差? 一个人内心戏了半个小时的江霁月终于一脸高冷正直的又回到了宿舍。 “诶,江哥,后天社团集体活动去不去?”林霄南摘下耳机敷衍的问。 反正这种活动江霁月一概不参加的,他也就随口问问。 拒绝两个字都卡在喉咙里了,他却看见上铺玩着手机笑得一脸慈父的萧既明缓缓的摇了摇头:“唉,听说那个反人类的太极社也会去呢。” 太极社…是夏怜生唯一参加的社团。 如果她去的话,社团活动就代表能离得更近的接触。 江霁月表面:“嗯,随便看看。” 内心:!!! 奇怪的社团 “生生,社团活动去不去?” “我有权利拒绝吗?你清醒一点,我是社长啊。” “可是往年高中的时候你就不怎么活跃。”邻座的钟琉一边沙沙的写着课堂总结一边回答。 夏怜生一只胳膊搭在座椅靠背上,另一只手转着笔,坐姿看上去又瘫又拽:“今年我也没兴趣,但是总得过去凑凑人数刷一下存在感。万一还能拐到小新人呢?” 钟琉捏紧了笔眼神诡异的扭过头来:“可是这种社团…根本没有人喜欢的好吗!!” 在清一色的什么街舞社、围棋社、音乐社、乐器社、动漫社…等等让人眼花缭乱的社团里,太极社的出现简直是一股泥石流。 别家社团社服青春靓丽又美又酷,而自家…直接某宝上广场上散步的老爷爷同款练功服,谁穿谁难看,谁加入谁low。 “打太极怎么了?”夏怜生理直气壮的抱着胳膊反驳:“打太极有益身心健康促进血液循环,而且还能修身养性呢。” 所以修身养性就把你养成了点名批评的通告板榜一了是吗? 钟琉没敢说出口,怕夏怜生炸毛,她只好角度刁钻的换了一个话题:“我上次帮你打听的时候据说江学神手下那个是…学习社,社团活动就是大家在一起学习。” 夏怜生:“???什么玩意?完全无法理解。” 夏怜生:“但是他应该不会参加这种大型社团活动吧,毕竟他不怎么爱往人多的地方走。” 所以每次想蹲点偶遇都十分艰难又不自然。 放学后的教室就她们两人,夏怜生陪着钟琉抄笔记这才留下来。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尴尬。 夕阳余晖碎金中泛着一点残红,从各状的云层中倾射下来时,便把青翠的树叶,粉色的飞花全部染上温暖的人间烟火色。 夏怜生愣了一会儿神,就看见背着挎包的沈曳路过教室门口惊奇的叫出了声:“老大!你们还没走是在特意等我?!” “tui!我在陪小六抄笔记。” 沈曳啧啧两声走了进来:“咱们几个里面就小六成绩最好,可偏偏为了陪着你来这个乌烟瘴气的吊车尾班。” 沈曳成绩不温不火都勉强进了c班,而潜力与实力都最好的钟琉却故意跟着夏怜生进了f班。 表面上钟琉更像是大家长角色,做事靠谱人也沉稳。其实她在某些时刻更依赖夏怜生吧。 夏怜生单手托着腮开口八卦:“你开学那时候吵着闹着要进的那个电竞社怎么样了?当初为了它,你竟然还狠心的抛弃了我们打太极。” 一听见电竞社这三个字沈曳的五官就诡异的扭曲了起来,像是又想笑又想哭,好半天才皱着眉把书包往课桌上一摔:“可别提了,我当初兴致勃勃的进去,想着以后社团活动就能光明正大的联机打游戏了。” “结果呢?”钟琉插嘴问。 “结果……那个社团全名居然是叫电瓶车竞速社!!” “噗…” 要不是嘴里没什么东西可喷,夏怜生还真能把自己呛死。 “电瓶车…竞速?什么玩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称电竞?”她笑得喘不上气:“别说了,祝你早日成为秋名山车神吧。” 阴阳怪气 南大并不是什么规模小的野鸡学校,在任何方面看上去都很正式,哪怕是这种学生自发组建的社团活动。 场地布置在小礼堂,四面梯形上墙粘着彩色的小气球,台顶有彩带与各种小饰品垂下。无论五颜六色但不刺眼的彩虹灯,还是排列整齐的座椅。都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夏怜生同钟琉过来时已经八九点了,大抵已经到了活动中期。彼时礼堂里人山人海,穿着各种奇怪衣服的学生嬉笑打闹。 街舞社穿的是炫酷的喷漆朋克外套,动漫社出现了很多cos角色,古琴社一类则是许多仙女姐姐们穿着端庄的汉服。 现场用音响大声的放着能带动节奏的bgm,乍一听还能震得耳朵嗡嗡的响。 唯一让夏怜生不太习惯的是,为了渲染气氛,除了台上灯光够足以外,台下光线很黑。虽然不至于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但也有点让人觉得难以辨认。 “生生,她在那。”钟琉刚指过去,对面就迎面扑来了一只少女。夏怜生堪堪被扑得往后退了退这才勉强接住。 “生生~~” 怀里身材娇小的少女抬起头,望着夏怜生的眼睛亮得惊人,简直能看见星星来。 纪琴书此人,夏怜生一级脑残粉,梦想就是能成为夏怜生这样人间人绕狗见狗爬的恐怖生物。 夏怜生从善如流的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好了乖,一边玩去。” 因着纪琴书才高三,高中部离大学部有段距离,倒是不怎么经常见面。 钟琉无奈的抿着唇:“现在活动到哪了?生生拖延症晚期,本来可以刚好赶上的,愣是拖到这个点才过来。” 纪琴书发顶在夏怜生手掌心蹭了蹭,看上去甚是软萌乖巧:“反正也没咱们什么事,也就是被迫凑个人数,你们来得太晚了估计已经到尾声了吧。” 夏怜生毫不在意这个,她本来就不喜欢这种集体活动,更何况每次出面都有引来一群莫名其妙给自己加戏的野鸡。 这不,她刚心念一动,一个穿着露肩礼服看上去明艳动人的小姐姐就端着酒杯过来了:“哟,这不是榜一嘛,除了打架您还会点其他东西?社团这种正常人参加的活动,想不到您也会大驾光临。” 活不过一章的标准无脑配角发言。 夏怜生不怒反笑,笑得还十分和善:“哟,一开口这阴阳怪气的就知道您是老阴阳人了,虽然不记得您这脸,但我来的不是礼堂吗?怎么会有个看上去喝脑白金经验不低于十年的女的在这里和我讲话。” “噗…”纪琴书悄悄的捂住了嘴,要论讲话阴阳怪气,夏怜生1v10那是完全不虚。 那小姐姐脸色僵了僵,显然是想起了以前被夏怜生支配的恐惧不拿正主下手,她那两个跟班总是欺负欺负出口气吧? 钟琉她不熟,钟琉给外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内向沉稳不怎么好欺负,但是纪琴书这丫头… “啧啧,瞧瞧这小萌妹,可怜兮兮的模样真的惹人怜爱,难怪总能勾走别人的男朋友。” 纪琴书长得就是一单纯好骗小萝莉,个子又矮,在高中部那边挺讨男生追捧的,当然女孩子们自然也就不乐意了。 眼见着纪琴书低头沉默不语,夏怜生继续笑着开口:“咱家小琴哪有姐姐您那么耀眼啊,真羡慕你的皮肤,保养得可真厚。” “你!” “您趁早还是换个人来对线吧,不然我怕您一会儿哭花妆。” 她真的懒得浪费时间。 谢谢兄弟啊 “那边那个不是大一的夏xx吗?就校门口通报批评雷打不动的榜一,她怎么也在这里。” “听说她手底下也有个社团呢,就是没什么人就是了,也就高三那个白莲花跟那个姓钟的自闭女跟她一起玩。” “嘘嘘,你小声点,我听到的版本夏xx能长坂坡七进七出一挑七呢,要是被她听见可就麻烦了,我可不想被恶心的小混混缠上……” 这事儿还没完,人群中从各个方向就传来了恶意的窃窃私语。 纪琴书与钟琉同时望着她,而夏怜生只是笑眯眯的伸出手拍了拍两人的肩:“好了好了,不气。” 这种闲言碎语她听得多了,一句也没记进脑子里过。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她管不着。 夏怜生一向就是这样,我做过的我认,你所见即我,我不反驳。 “找个地方坐着吃点东西吧,不要钱的不吃白不吃。”夏怜生推了推纪琴书的肩膀把这小姑娘哄到座位上,这才转身又去看钟琉:“小六?” 钟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夏怜生眉角一翘,扶着她的肩就在旁边坐下了:“你跟小琴坐会儿,我去找找沈曳那小子人。” 夏怜生向来情商低,安慰人的话到现在都只记得一句“多喝热水”。 …不过这种恶名远扬的情况下还没有被校方辞退,只能说沈曳家太有钱了吧…… 仔细想想夏怜生也没有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她从来没有主动欺负过任何人,至于逃课撩妹这种…天性使然、天性使然。 她天生就不是什么乖巧的正经人。 把钟琉跟纪琴书安排得明明白白,夏怜生想着在礼堂里绕一圈找找沈曳那小子跑哪里去了吧,结果台下光线实在太黑,就算是踩别人脸上都不一定能看清人。 …看来那些爱说闲话的人能隔老远认出她,那也是一种深沉的爱了。 这场子里人挤人的光线又暗,夏怜生感觉自己眼睛都找瞎了愣是没看见沈曳,难不成他骑电瓶车竞速去了? 台上表演着元气满满的宅舞,动漫歌曲声音大得震耳欲聋,特别是台下某些宅男们欢呼尖叫声,夏怜生简直感觉自己脑子都嗡嗡的在振。 前面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一下子有人往后退了一步,胳膊肘正好撞到夏怜生。 夏怜生猝不及防就这么重心不稳往后倒了倒,人没摔,倒是被身后的人虚扶了一把。 “谢谢兄弟啊。”夏怜生头也没回的就礼貌性的道谢,开始继续艰难的寻人之旅。 而她身后还保持着双手伸出姿势的江霁月表情怔住了。 她就,这么,走了? 按他脑子里的发展,萧既明从前面撞她,这样后面的他刚好可以扶到,怎么说也得是个绝妙的搭话契机吧。 结果…… 就这? “老江???”前面的萧既明也看傻了:“你倒是叫住她啊,愣着干嘛。” 江霁月松下手,垂着头:“我……” “你个锤子,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兄弟,你等着啊…”萧既明恨铁不成钢的以手作喇叭状朝前面大声喊:“夏怜生同学!” “嗯?” 一脸懵的夏怜生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却看见一片黑暗里,一个白衣人影跟鬼似的飞快闪走,而另一道白影同时a了上去,还伴随着奇怪的叫声 “woc你跑什么?!…真的服了……” 夏怜生:“???” 啊? 旧日的回忆 谢谢兄弟啊。 谢谢兄弟啊… 谢谢兄弟啊…… 这五个字就像是播放器一样在江霁月脑子里面单曲循环,他就这么走到校内的人工湖旁冷着脸双手插袋一言不发。 单看背影来说还有那么几分绝世而独立的帅气,然而那张高冷的脸上,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迷茫错愕几乎能化成实体。 “老江你跑路倒是挺快的啊。”上气不接下气追上来的萧既明扶着树大口喘着气:“你…你跑什么啊,刚才我人都给你叫住了,你就这?” 江霁月:“……” 萧既明:“不是,我就搞不明白你在害怕什么,你这条件多好啊,无数少女的梦呢!” 江霁月:“……” 萧既明:“你这连句话都不敢说的,喜欢她也不顶用啊,人家校门口卖手抓饼的小哥都能跟她唠一段双口相声呢。” 江霁月:“……” 萧既明:“怎么着,你声带落礼堂里了?” 江霁月:“谢谢兄弟啊。” 萧既明:“???” —— 他好像没有来参加社团活动呢。 花坛边上,夏怜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脚尖点地晃着身下的秋千。 晚风轻轻,拂面也觉惬意。远处热闹的人潮仍能听见,小六在跟小琴捉弄沈曳,沈曳还在炫耀他的破电瓶车。 夏怜生远远的看着这一切,嘴角忍不住上扬。跟朋友一起待着的感觉很温暖,但是为什么在这种温暖里面还会奢求其他东西。 即便是身在拥挤的人潮,心里也还是会想起喜欢的人。 老旧的秋千在荡起时会发出轻微的铁链与座板摩擦的吱呀声,夏怜生脚尖轻蹬,那种让人能放空心绪的失重感便涌了上来。 有些许落在地上的青叶被风曳起,闭上眼似乎就可以回忆起一些久远的记忆。 [这个,要抓紧。]眉目清浅的小小少年一本正经的握着另一只小手扶上了秋千的铁链。 穿着白色橙子印花裙子的女童笑着眉眼弯弯回头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为什么呀?] [因为荡秋千不抓紧的话就会摔下去。] [就算是坐稳了也会吗?] [嗯,因为你会失去重心。] 他话音刚落,女童就笑嘻嘻的荡起秋千,在稍微高点的地方闭上眼任性的张开了双手。 他看得心里一紧,脸都白了,连忙跑上去在她快摔下来的地方勉强接住了她。 [做什么!这样很危险的。]他抱着她在草丛里滚了一圈这才停下,凶狠的语气在看见怀里的小妹妹笑得见牙不见眼时又淡了下去。 她笑得连软发上的蝴蝶结发夹都被蹭歪,还搂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开口:[感觉就好像是可以飞起来一样!] [飞起来之后就会死掉,死掉就再也吃不到糖了。] [嗯嗯。]小人儿含糊不清的敷衍回复。 [还有,下次荡秋千的时候,不能穿裙子。] 那小少年皱着眉别扭的别过头如是说道。 夏怜生嘴角笑意加深,睁开双眼时,耳畔的发被风吹在脑后,目之所及便是深蓝天幕闪烁明亮的碎星。 秋千止,思绪却不止,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快步朝朋友们跑去。 温暖的记忆能记得很久,无关年龄,即便是日后也再无交际,但也足以治愈一生。 但我果然还是想…能跟你有一些交际。 是谁的伞呀 春季雨多,淅淅沥沥的滴答在樟树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上完下午的课便开始放周末了。 刚出教学楼就看见钟琉的哥哥撑着一把大黑伞沉默的站在雨里。 夏怜生跳起来招手:“葵哥,这儿!” 对,没错,钟琉她哥芳名钟葵,乍一听还以为是那个传说中的地府判官。 人如其名。钟葵常年身侧气压都很低,衣服也只穿黑色。他头发微卷留得有些长像是什么搞颓废地下乐队的主唱。五官没什么精神,整个人看上去都很阴郁无力。 看见人群中摇着手的夏怜生,钟葵这才移了移脚步走上前。 “一起?” 他的意思是他来接钟琉回家只带了一把伞。 夏怜生笑着摇摇头:“不用啦,你接小六回去吧,我有人接的。” “那生生你自己路上小心,下周见。”钟琉走进伞下摆了摆手。 “害,放心吧,能跟我打架五五开的人还没出生呢。回去吧,下周见。” 闻言,钟葵将夏怜生打量了一遍:“还是小心吧。” “诶?” 她摸不着头脑的挠挠头,那对奇怪的兄妹却已经在雨幕里走远。 “老大!我先走啦,下周见,么么么么咯咯咯!”身侧飞快闪过一道残影,夏怜生连话都没听完那道残影就已经不见人了。 夏怜生:“……” 台阶上带了伞的学生都已经在雨幕里撑起了五颜六色的伞,没带伞的人亦举着电话等待着来接的家长。 从天色明朗到逐渐因为晨昏线的推下变换而阴沉,夏怜生跺了跺脚缓解了一下站麻了的腿,又在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六点半。 她在这台阶上等了快两个小时,不是在等来接她的人,而是等雨停。 只有雨停她才能步行至公交站自己坐车回家。 眼见着台阶上跟她一起等人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夏怜生面上表情却丝毫不见烦躁,等指钟堪堪到七点左右,她这才皱着眉看了一眼不见减小的雨势。 即便已经春天,但昼夜温差大,晚来的寒冷依旧不能靠薄薄的校服外套抵御。校服制服裙下的腿都冻得有些僵硬。 她抬头望了一眼外边逐渐亮起的路灯,这才拢好外套将手机放好走进了雨里。 灰色的雨帘,冰冷的空气,路灯之上阴沉的天幕。没有撑伞却淡定在雨中行走着的少女,脚步并不显得狼狈。 夏怜生只走到了第一个街角,迎面便跑来了一个撑着卡通小雨伞的小男孩,他怀里还抱着一把很大的蓝色雨伞。 “姐姐,给你伞!”那小男孩踮着脚将怀里的折叠伞努力的递给她。 夏怜生怔住,半蹲着弯腰笑着摸了摸那小男孩柔软的发:“这伞是谁的呀?” “是姐姐的呀。”那小男孩歪着头,语气也软乎乎。 “你认识姐姐吗?可是这把伞不是我的呀。” “不认识,但是有人告诉嘉嘉,这把伞是姐姐的。” “诶?” 夏怜生有些不知所措,这伞会是谁给她送的?虽然暂时想不清楚,可是看着眼前小男孩纯稚的脸,原本在雨里还觉得有些冷的心却又温暖了起来。 “你叫嘉嘉呀,谢谢你的伞。”夏怜生弯眸笑,语气也放得很轻。她接过伞,又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几粒水果糖:“呐,这个是谢礼,帮助到别人的好孩子的奖励。” 那小男孩眼巴巴的看着糖,夏怜生帮他塞进了口袋里,这才又摸摸他的发。 雨幕里,人来人往的城市街角橱窗,散发着淡黄色光圈的路灯下。撑着卡通伞的小男孩与伞下半蹲着笑得温柔的少女。 而你不经意的可爱,都被在意的人悄悄纳入眼底。 童年时的游戏 看着夏怜生接过伞,江霁月皱得死紧的眉宇总算是舒展了些许。 他孤零零的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看着路灯下笑得真挚的少女,因着未撑伞,他发梢衣上都被雨水浸湿。 没有人,来接她吗? 他一直以为她站在台阶上是为了等来接她的人,原本是想陪她等待家长再走,没想到安静的看着她一个人站了许久,她竟然就这么淋着雨往外走。 江霁月心里一紧,攥着自己的伞就跟了出去。 她脚步并不轻缓,却也与那些在大雨中奔跑的人不一样。下雨这件事对她来说似乎无关紧要。她甚至更像是在雨里享受那种一个人的过程。 想叫住她喉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好像是平时能说会道的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也会结结巴巴,他甚至紧张得连开口都有些生涩。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让校外那家便利店老板的孩子把伞给她。 有那么一瞬间江霁月甚至很看不起自己,对自己的不争气感到难以置信。但,看着她与那个孩子分享糖果的时候,他眉角还是温柔了起来。 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随身在口袋里带着水果糖。即便是随着年岁更迭,年龄更改,但那些癖好般的小习惯依旧却能让人感觉熟悉。 在这样她不知道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她,心底翻涌的情绪,也似乎能被安抚下去。 你还在我眼底,哪儿也没去。 与那小男孩挥手道别,夏怜生撑起手里这把有些略大的蓝色雨伞重新起身走向公交站。 校门离公交站有一段种满樱花的人行小道,那些被雨水打落的花瓣落在泥土里,又散做清香。 有些许花会同雨水一起落在伞面,而街道旁车来车往,在那些车灯与车鸣声里,城市的喧嚣与伞下的静谧仿佛像是被雨分割开来的两个世界。 她玩心大起,抖着手里的伞学着小时候不懂事那样,将伞上的雨水飞溅出去。 而被完完全全笼在伞下的她,像是被保护着一般。 她一个人玩得也很高兴,蓝色的学生制服下,小皮鞋踩在人行道上某些翘起的地砖上便能溅起水花。 这种幼稚的游戏,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江哥哥,为什么有些砖踩上去里面会藏着水?]被牵着的穿着小黄鸭雨靴的小姑娘抬起头懵懵懂懂的问。 她的头上,撑着一柄蓝色的雨伞,不算大,却能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下。 牵着他的少年表情有些老成,像个小大人一般,他的目光一直专注的看着眼前的路:[因为有些地砖会松动,下雨的时候水会渗进去。] 小姑娘哦了一声,再次路过那样翘起来的地砖时却还是忍不住踩了上去。眼见着泥水直接往脸上溅,她终于傻了。 少年哭笑不得的停下脚步松开她的手去裤兜里掏纸巾:[都知道会溅出来了还去踩?] 小姑娘表情傻乎乎的,乖巧的仰着头任由那少年执着纸巾往自己脸上擦,甚至十分配合的自己蹭了蹭:[好玩。] 小孩子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少年无奈的直起身,再次牵着她的手往回家的路走。眼见着小姑娘眼巴巴的盯着前面另一块翘起来的地砖跃跃欲试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那伞下蹲着的一大一小的身影,回忆与现实重叠。 曾经躲在伞下仰头望着别人的小姑娘,亦在以后弯着眸看着伞下的另一个孩子。 孤独感 公交车上人不多,夏怜生找了个靠窗的后排座位把包放下,便枕着软软的一层窗帘开始犯困。 玻璃窗上糊着一层白色的水雾气,朦朦胧胧的看不清窗外景色,只能隐约辨别出那些斑斓的霓虹灯影。 偶尔有些雨珠顺着玻璃滑落,便能将雨雾冲开一些。 她将那把蓝伞收好沥干,这才靠着椅脚放下。虽然不太清楚是谁的,但还是得想办法还回去吧。 汽车发动声、车载电视里的无厘头广告声、下班的路人学生的私语声、窗外的鸣笛声、雨声,这一切都在被夜色笼罩的都市里慢慢随着视线而模糊。 她困,却并没有睡着。心里那种不安与烦躁的情绪随着离家越近变得越发明显。 等大抵四十来分钟车程结束,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时,她揉了揉眉心,提了提背包的系带拎着那把伞就往家的方向走。 她步伐很慢,像是在排斥着什么。可短暂的路程还是让她很快就到了门口。 从楼下遥遥望去,四楼位置并没有开灯,应当是家里没有人。 她松了一口气,坐电梯掏钥匙开门一气呵成。 空气单薄得像是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黑白风的装修风格看上去让这个家更像是某个房地产公司毫无人情味的模板。而这个三口之家,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不存在任何占地方的东西。 干净、空旷、冷,这是一个人的家。 饭桌上没有饭菜,不用开冰箱也能知道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夏怜生将伞丢在鞋架上换了鞋便往自己房间走去。 淡黄色的台灯打开,总算是让空白一片的房间有了一丝暖意。她的房间很简洁,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衣柜、一张床。 唯一能给这个看上去比旅馆还冷漠的房间增添一点人情味的,是床上那只看上去已经很老旧的布娃娃。 即便身上已经补了好几个布丁,但它看上去依旧憨态可掬,乖乖的躺在枕头边。 夏怜深吸一口气,去浴室擦了擦头发又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将学校制服洗干净晒在了阳台内,这才揉着眼疲惫的扑上了床。 被子泛着冷意,她却丝毫不在意,脸埋在枕头里蹭了蹭便伸手关掉了台灯。在这个还算温暖的被窝里,那只玩偶娃娃便是她汲取温暖的慰藉。 黑暗里,连墙上挂着的钟表走针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睁着眼看着未合拢的窗帘外透进来的薄薄的路灯微光,而那渐隐的雨声也随着闭合的眼一同消却在梦里。 “你要是把她带回来你就一起滚出去!” “怜生是我的女儿,瑶瑶也是我的女儿,咱家又不是没地方住,凭什么瑶瑶就得一个人在外面?!” “她是一个人吗?啊?!你摸着你的良心再说。” …… 争吵声不知何时从门外客厅而起,原本睡眠就浅的夏怜生陡然惊醒。 她右手下意识的隔着衣袖抚上左手手臂,这是她在紧张或者害怕的情绪下不自觉的小动作 门外争执声变成了女人呜呜的沙哑哭声,又传来了摔门而去声。 她伸手去够身侧的玩偶娃娃,将脸埋在那娃娃身上蹭了蹭,紧紧的抱进了怀里。 夏怜生阖着眼帘,黑暗里,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光亮。 光风 窗帘被拉开时,窗外依旧是阴雨绵绵。夏怜生没开灯,就着窗外的微淡晨光打开了电脑。 电脑开机的细微响声让人有些在意,她索性去厨房叼了袋面包自己泡了杯牛奶又回了房间。 她很少打游戏,也不怎么看电视剧,平时开着电脑也就图个响,起码有点背景声音不至于太孤独。 刚登上电脑qq就收到了钟琉昨晚发来的小窗私聊,对方倒是没说什么大事,只是问她有没有平安到家。 小六儿:(到家了吗生生,雨太大了我有点担心你。) 厌夏:(没事,安全抵达。) 过了一会儿,私聊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六儿:(这都第二天了你才回我消息,昨晚那么大的雨你家里人接你回去的?) 夏怜生眼眸黯了黯。 厌夏:(没有,遇见一个可爱的小正太,他给了我一把伞非说是我的,我只好撑着走人了!qaq) 小六儿:(还有此等好事!说不定是某个暗恋你的人偷偷送的伞。╭(°a°`)╮) 厌夏:(……哈哈) 就她,还有人暗恋?甚至笑不出来。 跟钟琉又瞎扯了几句,夏怜生寻思着自己去洗了杯子把电脑合上吧,结果却收到了另一种提示声,加好友的提示声。 她好奇的一看,一星小号。对方头像是一只白色的狐狸的背影,从构图跟色调上来看还挺高冷。网名昵称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夏怜生怕是熟人,顺手就点了同意,毕竟以前沈曳就很喜欢开小号。然而同意之后她也没什么聊天兴趣,关上电脑就洗牛奶杯去了。 与此同时,林霄南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眼神八卦的望向了另一边一脸面瘫的江霁月。 “她同意了。” “哦。” “你就这反应?” 就让人摸不着头脑。萧既明那货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神秘号码让江霁月加上,好家伙,江霁月捏着纸的手微微颤抖,甚至一上午过去了搜了那号码无数次就是不点申请添加好友。 这一套操作把林霄南这个局外人看傻了。 “江哥,这到底是谁啊?你还特意注册了个小号让我帮你加上。”不怪林霄南八卦,他真的跟江霁月室友同学的这么多年,就没看见过江神仙这副表面强装淡定实则局促不安的模样。 就好像是高冷神仙走下神坛的微妙反差萌。主要是他的事还不能过问,问了人家还翻脸,就比如现在。 “与你无关。”江霁月淡淡的看了林霄南一眼:“记得保守秘密。”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叶北霄却也习惯了,嘶…可是为什么这次还能感觉到隐隐的杀气啊。 “那我撤了,大老远的连碗饭都不请我吃还帮你处理这莫名其妙的破事。” “你给我注册的那个号取了什么名字?”江霁月皱着眉问,他有点害怕留不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林霄南咧牙笑:“光风!听上去又装x又有文化吧。” 光风霁月。 江霁月眉蹙得更紧了…这样明显,会不会被认出来。 “光风。”洗完杯子回来的夏怜生把她的新网友的名字念了一遍。 听上去还挺正常,就是莫名其妙的有点中二。qq等级这么低,别不是个“卖茶叶的妹妹”或者“卖好东西的哥哥”吧。 一般低星小号不就是那发骚扰信息打广告的么?但是瞅着人家这头像,白色的帅气狐狸,还挺正经的啊。 不管了,要是不认识那就删掉好了。她心念刚动,提示声一响,对方就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光风:(天色晴朗,安。) 辅导学习的兄弟 天色晴朗,安。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让夏怜生怎么看怎么觉得舒适。 她下意识的随手拉了一下窗帘,外面绵绵的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被雨水涤荡过的天色一如洗淡的天青。 微微有阳光从云层罅隙中投射下来,落在窗外院子里的植被上,那些青叶粉花皆被露珠衬得闪闪发光。 仔细看,远处似乎还架起了一座不太明显的虹桥。七彩的光圈虚幻得映在人眼底都不真实。 原本淤结的心情微微松懈,夏怜生推开窗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厌夏:(安。)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从何拿到自己的联系方式,但是夏怜生就是莫名其妙的对人家讨厌不起来。 光风:(吃过早饭了吗。) 厌夏:(???刚吃过,对了,您是……?) 江霁月举着手机面无表情的缓缓的倒进了沙发里… 搭上话了。 虽然她不知道他是谁,而且也不是在现实里搭话,但此刻江霁月还是难以言喻的感到愉悦。 夏怜生的头像是一张照片,盛夏的骄阳繁枝下、一家奶茶店前,搂着钟琉脖子的她强迫着钟琉一起对着镜头傻笑。 照片里的少女眸清澈笑意无邪,中长的墨发随意堆在肩头。被她搂着的另一个女孩子表情虽然看上去不太乐意,但嘴角也是上扬着的。 是一张看了就会让人想起夏天的照片。 江霁月望着屏幕,嘴角噙着浅笑。 光风:(随意乱申请的,大抵是附近的人吧。) 厌夏:(诶??) 光风:(您要是介意的话,也可以删了我。)某人攥紧了手里的手机。 厌夏:(没事没事…你住哪条街呀?如果是附近的人,咱俩说不定还见过。) 光风:(兰溪园。) 厌夏:(我以前确实住在那边来着…) 兰溪园就是她家在没搬家之前曾经跟江霁月他家一起住过的地方。 光风:(嗯。) 夏怜生有些疑惑的歪着头,她怎么感觉这个叫光风的新网友又高冷又热情,这两种感觉是怎么同时出现的。 她不太擅长尬聊,索性挂着qq开始思考中午吃什么。 昨晚晒的衣服干得差不多了,她把书包里的书取出来硬着头皮看了一阵,又困了一阵,又硬着头皮继续看。 不爱学习,没有天赋,努力也不够。她对自己学渣定位很清楚,可是这样一直颓废下去,就绝对不会有机会跟江霁月认识啊。 况且…她暂时还有那么一个小目标,期中考全年级进步最大的人可以获得在礼堂被江学神亲自颁发奖状的荣耀。 夏怜生眼馋,奈何自身能力有限,也不太想麻烦钟琉。她只能自己硬补,书能看进去多少是多少,不懂的东西自己一点点查跟摸索。 丢下笔,夏怜生趴在书桌上侧着脸就开始犯懒。 qq图标闪烁了两下,那位神秘的新网友又发来了消息。 光风:(抱歉,在忙吗。) 厌夏:(忙着强迫自己。) 光风:(?) 厌夏:(…在学习……) 光风:(遇到难题了?说说看。) 厌夏:(一时间我还真说不上来,因为我全不会。) 隔着屏幕这头,江霁月忍不住笑意,眉角温柔得不可思议。 光风:(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厌夏:(qwq兄弟,大一的题你会吗!!) 兄弟… 看见这两个字江霁月就觉得有点裂开。 光风:(嗯,会,发过来吧。) 然后夏怜生给他拍了一整张教材的封面。 光风:(…?) 厌夏:(这一整本,我都不会!) 都是为了你好 啊我死了。 夏怜生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疲惫的倒在了桌子上。 一开始让这个叫光风的网友教她做题只是一时兴起,毕竟她不会的话还可以在网上搜教学,虽然看不懂就是了。 但是光风就好像是知道她基础很差一般,任何题都是从最简单的解法开始解释,而且他好像有很多解题的小技巧,让夏怜生一点儿也不觉得复杂。 做到最后她好像也摸到了一点学习的内味,基础的题型大抵都能看懂自己试着解一解了。 而且她问了差不多半本书的题,就算是请的补习老师也不一定有这个耐心一题一题的教,光风居然一点也没表达出不耐烦。 他在现实里应该也是那种学习很厉害成绩很好的人吧,夏怜生咬着钢笔头想。但是在她心里最厉害的永远都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仙。 光风:(晚了,吃饭去吧。) 厌夏:(好的嘞qwq,今天谢谢你啦,下次有不会的题还可以请教你吗?) 光风:(你想认真学好么。) 厌夏:(诶??…虽然有点心虚,但我确实很想把这些问题弄懂。) 然后争取考试多考几十分,竞争成为全年级进步最大的人,离江霁月更近一点。 光风:(明了。) 屏幕这边的江霁月揉了揉眉心,嘴角浅浅的笑意未消。 这小姑娘突然开始热爱学习了?那就教教吧。她不爱学习也好,喜欢做什么都好。 在他眼里,她就是他不讲道理的偏心。 关上电脑屏,窗外暮色昏沉。夏怜生打了个哈欠打算拿点零钱出去吃得了,而她刚穿好外套,门外就传来了高跟鞋声。 夏怜生手颤了颤,脚步也停在原地没有再移动。 “怜生?”女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下一秒房门就被一名穿着职业装的中年女人推开,那人烫着时尚的卷发,容颜姣好妆面精致。然而脸上的苍白憔悴怎么也掩盖不住。 “你又在家里打游戏?你爸都要把那个野种带回家来住了,你还有心情打游戏?!”女人上前便推攘了夏怜生两下,语调尖锐:“等她过来,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捡垃圾去吧!” 夏怜生被推得踉跄两步,垂眸沉默不语。她站着原地安静的模样看上去竟然透露出几分不该存在她身上的无措。 女人急促的在屋子里踱步,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么,好半天才又冲着夏怜生开口:“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没用的女儿,一天到晚的连句话也不会说,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夏怜生伸手摸了摸自己垂落在胸前的发,被大部分刘海遮住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看见她这幅顺从沉默模样那女人就一肚子气,画着妆容的脸因为怒火而看上去也狰狞,在没有开灯的屋子里,更显得恐怖。 等那女人烦躁的踹了一脚房门打算出去的时候,夏怜生这才抬眸喊了一声妈妈。 那女人被叫得一怔,脸上的表情也僵住,好半天才颓废的抓了抓垂在耳前的发。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但凡你听话争气一点,你爸都不可能这么对咱俩。” “嗯。” “吃过晚饭了?” “嗯,吃过了。” 她对那女人微笑,右手无意识的隔着衣袖抚摸上左手的手腕。 已经,不想吃了。 最想见到的人 呆在家里的时间对于夏怜生来说是最难捱的。 不想回到这里,不想见到那些人。 即便心里无数次这样想着,却还是麻木的掏出钥匙打开那扇门。 从一开始她就认为自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没有人格扭曲已经很厉害了,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会过不下去吧。 自私冷血的母亲、不负责伪善的父亲、眼巴巴的盯着这个飘摇浮沉的家庭的其他人。 这个家里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温暖的,已经只剩下很久很久以前他送给她的布娃娃。 而此刻,夏怜生抱着那个娃娃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黑暗里,她勉强着自己勾起嘴角。 她不是那种消极内向的人啊,她一直都在尽量的让自己活得更快乐自在。学习不好也关系,在别人眼里成为坏孩子也没关系。 其他人已经对她很不好了,她总不能自己再委屈自己吧? 人一到晚上就容易脆弱然后想起一些花里胡哨的有的没的,夏怜生及时打断自己的思绪,打开手机开始跟沈曳钟琉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缓解心情。 等眼皮渐渐沉重的时候,原本已经变灰的手机屏幕又一次亮了起来。 夏怜生揉揉眼,举着手机打量。 光风:(安。) 她抱着手机笑了笑。 厌夏:(安。) —— 收拾好书包,整理了文具,夏怜生站在落地镜前整理校服领口。 南大的校服有些偏日式明治时期风格,女生春秋款通常是白衬衫搭酒红色领结,下面是藏蓝色百褶裙,外面套一件领口挂着校徽的裙子同色小西装外套,看上去正式而又显少女活力。 她不怎么喜欢打理头发,长度也就到腰上面一截。不像学校里其他女生留着可爱的齐刘海,她的刘海偏中分,左右额角搭了一部分剪齐的碎发,扎起来时就显得很干净利索。 夏怜生摸了摸右额角的发,指节从发下探进去便摸到了一块触感明显的疤痕。 平时额前刘海刚好挡住那块疤,倒也没什么人看见过。 上学这件事怕是她目前看来最期待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能暂时离开这个家,而也是因为能再见到他。 再过几日,樱花便要榭了吧。 她站在公交上望着窗外的城市繁华,那些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将冷调的建筑都铺上一层甜腻。 车上淡淡的早餐豆浆味、女士身上雅致的香水味、着西装的人身上的烟草味。 嗅一嗅,便是人间烟火气。 春季无论怎样都温柔。 它几乎用尽世间所有轻缓的美好来包容这个世界。 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抚平身上被人潮挤出来的衣服上的折皱,夏怜生就这么随意把书包往肩上一甩,朝着学校方向走去。 只是这六亲不认的步伐并没有维持多久,她没走两步就看见江霁月从前面那辆看不出牌子的黑色轿车上走下来。 再普通的衣服他穿起来都好看,更何况是制服。削瘦的腰身,长得有些过分的笔直的腿。夏怜生总有一种江霁月是神仙拿着量尺比着画出来的人的错觉。 他神色淡淡,晨光细微的光圈折射在他侧脸,投下一片赤金。逆光的眼眸色泽清透,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优雅的从容。 在新的一周开始的第一天就能遇见最想看见的人。 夏怜生忍不住双手捂着嘴细细的扬起笑。 春季?哼。 春季怎么可能会比他温柔。 是心动啊 江霁月走在前面,夏怜生规规矩矩的挎着书包跟在后面。 他步伐轻缓,她便也同样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不近不远,他走一步,她偷偷的跟一步。 落满樱花的街道、浅金的阳光、林荫道苍翠的青叶、和煦的微风。 现实干净美好得不真实,就像是漫画或者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浪漫场景一般。 而白衬衫的学长目不斜视,气质清雅斯文得刚刚好。恰引来一堆青春烂漫的少女们捂着脸频频回头。 不同于小说漫画里刻意描绘的那么浮夸,即便是神仙如江霁月,普普通通的走在路上时也只是被那些少女悄悄的注意着。 对于喜欢的、高高在上的、仰慕的人,大部分正常人都会尽量不打扰对方吧。 但,即便是这样…… 看着路上那些女孩子偷看江霁月之后窃窃私语的模样,夏怜生还是心情十分不爽的“啧”了一声。 短暂的路变得漫长,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心事太多还是前面那人脚步实在太慢。 不过,今天天气真好呀。 夏怜生仰起头单手遮在眼帘上去看那并不灼眼的春阳,等她走了会儿神再移回视线时,江霁月却已经走到了快要看不见的地方。 …跑着追上去太刻意了吧? 夏怜生有些懊恼的垂着头,抬头时竟看见前面的江霁月停下了脚步。 他像是在等人,又好像只是在单纯的享受晨风。 等夏怜生走到差不多到他俩之前隔着的距离的时候,他这才迈步继续朝学校门口走去。 即便是聊不上一句话,但是这诡异的默契却让两个人心里都有些心悸。 恰好他停下脚步她赶了上来。 恰好她走在他身后保持着跟他一样的速度。 前面的江霁月眉眼舒展,柔和起来的五官轮廓就像是降临人间的仙人一般。 有去隔壁街念小学的一群小孩子背着书包呼啦啦的从马路中间跑过去。 一个跟同伴嬉笑打闹着的小男孩跟她擦肩而过时顽皮伸手撩了一下夏怜生的裙摆。 虽然被她及时压住,裙摆没有飘太高,但她亦生气的转过头去。 小小年纪就学会在大街上占女孩子便宜,这得是什么离奇家庭教出来的孩子啊。 夏怜生嘴角挂着凶狠渗人的笑正打算捋起袖子替天行道,她还未开口,身后就先传来了男人清清冷冷的声音:“给这个姐姐道歉。” ?!?!? 诶??????? 就像是晴天一声雷鸣。 脑子里巨大的震惊甚至让夏怜生使她屏住呼吸停止思考,她没敢转过身去看身后的人是不是他,可身侧清冽的薄荷香味,怎么也让她心跳平缓不过来。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就像是疯了一般,几乎快跳到嗓子眼,她手指攥紧裙摆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再自然些。 那个掀夏怜生的小男孩哼了一声很明显根本不愿意道歉,一看就是那种独生子女家里宠出来的小皇帝。 看着他就这么打算走人,江霁月这才弯腰扼住他的手腕。 “如果不道歉的话,哥哥就把你昨晚写的作业全部撕掉哦。” 明明语气那么低沉缓和,明明他脸色还算得上“和善”,但就是让人觉得背脊一凉毛骨悚然。 那小孩子被神仙气场吓得眼泪水瞬间含在眼眶里了,哆哆嗦嗦的说了句“姐姐对不起。”,便捂紧自己的书包飞也似的跑了。 夏怜生呆滞在原地,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她以为站在她身后的江霁月已经走人了,可她这么一回头,恰好撞上那人正面。 像是在做梦一样。 罩你一辈子 她曾经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万次这样的场景,然而那些都只是虚无的臆想,就像是求而不得的补偿。 而此刻,这个干净的世间。 樱树下如同少女漫里的画面一般,他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 连飞花在空中划过的弧度也好似被定格,那一瞬间连拂起发梢的微风都带着他身上淡淡薄荷叶的清甜。 夏怜生仰起头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脸上紧绷带着故作若无其事的镇定:“谢了。” 眼前的人未动,清冽的声线却字字清晰:“不用。” ……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脏就像是猛地收紧一般软成一团。 听不见鸟鸣、听不见周遭喧哗,唯独自己轻微心跳的拍子格外清晰。 沙沙的是清风拂过青色的樟树叶的声音,那些透过树叶罅隙漏下的阳光在他干净的白衬衫上打上一片金色的斑驳碎影。 夏怜生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发梢随动作曳过的弧度也飘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兄弟果然仗义,不愧是我收过保护费的人!” 淦!我到底在说什么!! 夏怜生差点咬到舌头。明明这种气氛随便讲点什么都好,为什么她脑子一抽又提起了这茬子事。 她现在简直恨不得以头抢地直接把自己撞晕过去,好不容易有了搭话的机会。 就这?就这?就这? 江霁月似乎轻笑了一声,尾音很轻,音色清朗。 光是这样听着夏怜生都感觉自己快溺死在里面。 “今日可还收..保护费?” “怎么可能我们业务很人性化的。你放心,爷只收一次就能罩你一辈子!” 少年面上神色不动,眼底却蕴着笑,轻声回应:“好。” 这个好是回应什么呢,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她说罩他一辈子,他答好。 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夏怜生紧张得厉害,生怕自己红着耳朵被他瞅见,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哦,没戴腕表。 ……淦。慢性尴尬症急性发作了。 尽管手腕上啥也没有,她还是一本正经的清咳了两声开口:“时间晚了,我撤了,告辞。” 话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她就抱着书包飞快地穿过人群,翩跹如蝴蝶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海里。 哈哈哈哈我不想活啦!! 夏怜生脑子一片浆糊根本不敢回忆自己刚才到底跟江霁月聊了什么,如果时间能重来她绝对绝对在心底打个草稿再说话。 听听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让人尴尬的话!! 然而难为情的情绪过后,她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侧脸。 忍不住的,弯起眸子。 心情也轻飘飘的,明明什么也没罪恶,什么事也没发生,但是心底就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份愉悦。 夏怜生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她这么拽的人可不能变成什么傻白甜恋爱脑。 不过是个江霁月而已…江霁月…… 在江霁月心底,其实对于可爱没什么明确的定位。但只要是夏怜,他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形容词就一定是可爱。 有的时候看着她,他甚至有种想冲到楼下草坪上抱着野猫野狗什么的翻滚两圈的冲动。 为什么世间会有这么可爱之人?翻遍世界上所有的教材典籍他都难以理解找不到答案。 就连在她面前说一句话,心底都要斟酌好久。 那些晦涩的、没有伦次的词语,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能让她觉得在意,亦或者感到高兴就好了。 而此刻,江霁月仍站在那颗树下,遥遥望着夏怜生已经看不见的背影。 应该,没有被讨厌吧? 今天,天气真好。 第520章 限定番外 [这个可以作为番外小剧场看,跟正文没有什么衔接,只是一个520的特别篇(〃?〃)] “所以你们,真的都有喜欢的人吗!!!” 沈曳裂开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该死的酸臭恋爱里,唯独他一个人抱着自己的电瓶车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到处都是粉色泡泡的世界。 钟琉慢悠悠的将手里捧着的饮料又抿了一口,神情自若:“谢邀,虽然我没有喜欢的人,但是喜欢我的人很多。” 最前面的夏怜生回过头来倚着钟琉的肩膀桀然一笑:“啊?我喜欢的人,这大家都明白,虽然还没有追到手,但是总比你强吧?!” “小…小琴,你呢?”沈曳颤着声问:“你还小,你总不至于也……” 纪琴书捂着脸看上去有些羞涩胆怯,但粉色的唇瓣却扬起淡淡的笑:“啊啊抱歉,刚才有七八个男孩子给人家表白了呢……” 沈曳像是深受打击一般捂着自己的心往后退了两步,表情都因为酸成柠檬精而扭曲了起来:“为什么,我寻思着我长得也不差啊,为什么没有人来给我表白?!” 钟琉眉角抽了抽:“人家图你身体虚?” 夏怜生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人家图你会骑电瓶?” “我就不信小红也有喜欢的人!!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凭什么他躲在家里打游戏,就我一个人在外面被你们人身攻击?!” 沈曳委屈巴巴的掏出手机蹲墙角打电话去了,而隔着一条街的另一堵墙下,江霁月握着自己的手机犹豫不决。 “你倒是打啊,五百年过去了,再等下去手机就得低电量关机了!” 旁边的萧既明急得恨不得夺过手机自己打过去。他还以为他家老江终于不怂了要在520打电话给人家小姑娘表白了,结果他愣是站在路灯下盯着手机屏幕盯了半小时。 屏幕黑了又亮,亮了又黑,萧既明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手机屏幕更黑还是江霁月的脸。 “萧哥,咋回事啊,对方到底是谁啊,瞧瞧把江哥吓得……”林霄南一脸懵逼。 知道的是江霁月准备给喜欢的人打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江霁月这一脸凝重是打算联系医院去卖肾呢。 “哎,好兄弟,咱回去吧,他没救了。”萧既明一脸深沉的揽过林霄南的肩就往回走:“希望老夫有生之年能看见老江跟人家小姑娘牵上手。” 他甚至脑补到了若干年以后,自己孙子激动的举着手机跑到自己的病床前:爷爷,爷爷!!你的大学同学终于给他喜欢的人表白了,你可以安心咽气了。 头发花白的萧既明叹了口气:好孩子乖,咱们不信谣,不传谣。 虽然被自己两个室友嫌弃,江霁月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他收起手机,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刚走出街角打算找个地方重新酝酿一下勇气,便看见马路对面的夏怜生走来。 城市霓虹灯光下的少女更加闪闪发光,笑起来的梨涡甜得像是融了一整块糖。 直到两个人从面对面到并肩,他的视线都不曾从她脸上移开过。 擦肩而过之时,恰好广场的音乐喷泉播放起轻快的八音盒舞曲,而从他身侧走过步伐轻快的小姑娘冲他眨眨眼。 “江学长,节日快乐呀。” 她的发梢撩过他的侧脸,江霁月喉结滑了滑,强忍着内心爆炸般溢出的愉悦。 “节日快乐。” 喜欢的小姑娘。 “大半夜的把老子喊出来干嘛,要是说不出事来老子现在就给你当场拧开天灵盖。”还穿着睡衣显然赶来得匆忙的小红一脸不悦的骂骂咧咧的走到沈曳前面踹了他一脚:“姓沈的?” 沈曳站起来一把就搂住小红的肩往外走:“520了,你爸催你带女朋友回家了吗?如果催了,换我来当你爸吧,我不催!!走,陪爹吃宵夜去,今天我请了。” “???沈曳你是不是有毛病。” “嘤嘤嘤520你一个人待家里不自卑不害怕?” “老子跟你待一起更害怕!” …… ? 凶狠恶人在线打人 喜欢一个人很难藏住。 看见他时你的眼睛会弯。你捂着眼,嘴角又忍不住上扬。你背过身去,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响得不像话。 而此刻,夏怜生一手支在课桌上托着腮,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任谁看见都能一眼看出她今天心情好到离谱。 在f班这种没人管没人在意的学渣专区,夏怜生拥有着绝对的地位。 在夏怜生来之前,其实这些成绩差无所事事的人都归另一个人管。 然而夏怜生升学第一天就把人家馆子踢烂了,原先那个老大现在已经沦落成沈曳那种档次的“御前侍卫”了。 夏怜生美名其曰:左青龙右白虎。 再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版本就变成了《震惊!大一新生武力值成谜,群架竟1挑10!》。 而早就被夏怜生的恐惧支配了三年的高中部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附属高中跟大学离得还有段距离,夏怜生不至于还回来搞事。 然而这个传闻的主人公夏怜生则是一脸见了鬼的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她确实比一般人身手要敏捷些,灵活性也更高。但1挑10那种得是叶问或者霍元甲吧!! 而那些剪着杀马特发型锅盖头蹲在路边一脸吊到飞起表情的鬼火少年,全部被没收摩的,强制性剪了寸头。他们心如死灰自觉自己太low,从此灭绝江湖…… 而那些叼着香烟穿着紧身裤豆豆鞋挂个大金链子的高级精神小伙们也被夏怜生制裁得死死的。 “就这你们还觉得自己很帅甚至发视频上传网络?”当时夏怜生一脸微妙的抱着胳膊打量着那几个“精神领袖”。 沈曳看了他们拍的土味视频都能尴尬得当场用脚趾头掘出一块苏州林园来好吧。 当然,在夏怜生半年的整顿下,花里胡哨乌烟瘴气的校园终于干净整齐了那么点。好歹那些流氓地痞全部清理干净了。 心里明白的人自然知道她没干过什么坏事,然而那些跟风狗或者是无脑黑就只会觉得夏怜生不学无术流氓地痞什么的。 “老大…最近咱们实在有点入不敷出啊。” 几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团团围住座位上的夏怜生,而在他们身后则站着一个看上去很拽的少年。 那人跟夏怜生岁数差不多,染着一头炫彩夺目饱和度极高的红色短发,水钻耳钉看得人眼花缭乱,脸上抹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亮片眼影什么的。身上松松垮垮的穿着一件浮夸的彩带蓝白色机车服。 他脖子上挂着耳机,五官虽然被妆容模糊,但依稀可辨皮相唇红齿白极其清秀。只是自带的嘲讽不屑表情宣示着这个人脾气并不太好。 夏怜生直接就把视线锁定在那群大汉身后那个看上去个子撑死一米六出头的“小正太”。 “小红,你就这?” 那少年听见这名字差点一口口水把自己呛死:“都说了给老子换个名字!” “小红毛?” “老子……老子还是叫小红吧。” 硬核早餐摊 小红,南大前任精神领袖是矣。 个子不高人却贼凶,据说家里背景也是个惹不起的大佬,然而自己一可可爱爱儿子莫名其妙养成这种“颓废殇痛脏爱家族铂爵”,他爹也直接给气出脑溢血,人送到南大就不管了。 除了每个月打点生活费,基本就是让他自己自生自灭了。 不过小红身手不错,脑子也好使,加上虽然穿得别致但是人还挺不错然后身份背景加持,从高中混到大三,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校园一把手。 谁又能想到这个撑死一米六比夏怜生还矮一截的“小正太”竟然是大三的学长呢…… 当然,夏怜生从高中升大学之后火速就把小红踹下位了,现在,小红同志正是她的另一个御前侍卫。 不过沈曳那货相当于账房先生,这货负责管理那些不务正业的人。 此时,小红揽了揽松松垮垮的衣袖,两条腿都直接搭别人课桌上,靠坐着墙那叫一个舒服悠哉:“你自己看着办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得花钱,手底下管那么多人但是让人家吃不起饭那也是不服气的。 不过夏怜生更在意的是那些没钱又成绩不好的混混到底是怎么考上南大的好吧! 夏怜生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望着小红的目光也有点嫌弃:“上次不是已经教过你们了吗?” 前面那几个彪形大汉具是一愣,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脸上逐渐勾起几分邪笑:“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兄弟几个明天去弄点钱花花。” 第二天,南大校园北路的监控探头捕捉到,他们的早餐摊支起来了…… 校园外区那一片卖早餐的摊子一般都是有人专包的,像这种临时开起来的摊子指不定会被老店排挤打压什么的。 这不,开业第一天,一辆破旧白色面包车就在摊位前停下。 几个拿着钢管的大汉气势汹汹的下车,刚走近就看见夏怜生跟沈曳一人捧着一碗馄饨汤小口喝着,而摊子后面竟然站着两个围着粉色围裙的直逼一米九的猛男。 拿钢管的大汉陷入沉思…上前要了六碗鸡蛋面。 死亡早餐摊? 他们几个胆战心惊,一边挤出和善的笑对着夏怜生瞎乐呵,一边嗦面。这时,那其中一个穿粉色围裙的大块男突然一拍桌,从案下抽出一把唰亮的杀猪刀。 果然是黑店! 大汉们倒吸一口凉气,马上拎起手边的钢管,只见那个大块男憨厚一笑,细细的切起了葱花……那贤惠的身影,竟让人觉得十分贤惠……大汉们觉得胃不太舒服,留下钱一脸怅然若失的走了。 “老大,你别说,这馄饨内味还真冲。”沈曳心满意足的嗦完最后一口汤,摸着自己的肚子就瘫在了座椅上。 夏怜生斜睨了他一眼:“爷手把手教出来的。” “老大你还会做饭?我可没听小六说过。” “别问,问就是中华小当家。” “小当家不是干脆面吗?!” “是中华小当家,白痴。” 夏怜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撤了,上课了。” “??老大你竟然还有准时去上课的一天?” 夏怜生但笑不语。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一条刚收到的信息格外显眼。 光风:(学校里不会的问题全部认真记下,周末教你。) 逃课嗦奶茶 学习,学个屁。 坚持了不到两节课的夏怜生发自内心的悟出了这条感慨。 光是看着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标题她都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更何况认真听解析。然而她又突然意识到她那个网友是真的强。 连老师授课都讲不明白的东西,光风一解释自己就能听懂。这得是成绩多好的神仙。 不知道江霁月跟光风solo起来谁会比较厉害…又或者两个人会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喜结连理?! 江霁月万万没想到,夏怜生已经磕起了他自攻自受的cp…… 好不容易熬过上午的课,夏怜生萎了。 天气最近渐渐热了起来,虽然温度并不是很高,但是大下午的坐在奶茶店来杯冰饮它不香吗? 逃课什么的…就暂定一周一次吧。 夏怜生想了各种花里胡哨的借口来粉饰自己的逃课行为,尽管在心里狠狠的痛斥了自己的不争气,但她还是准时翻墙踩着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到了校外那家风评极其不错的冷饮店打卡。 “黑糖奶茶,七分糖,多冰。” 这家叫“微微”的奶茶店虽然占地并不大,但是装修风格很让人觉得可爱放松,也算是附近的网红店铺了。 虽然是大下午,但店里客人却并不少,除了附近的学生也有一部分是特意来打卡拍照的情侣。 夏怜生端着自己的奶茶咬着吸管随便找个张靠里的桌子就坐下了,大下午的也没事做,她只能掏出手机开始骚扰还在认认真真上课的钟琉。 厌夏:(喝奶茶dd!一会儿给你带!!) 小六儿:(……) 夏怜生当然知道钟琉在无语些什么,毕竟自己前两天还信誓旦旦说今后一定好好学习,结果第三天人就跑了。 她松开吸管放进杯子里才吮了一口就收到了沈曳那货发过来的私聊。 江湖你沈哥:(老大!我刚才路过你们教室没看见你(^▽^),你是不是偷偷跑出去吃香喝辣去了?一会儿给小的带杯焦糖雪顶嘛。) 厌夏:(给爷爬。) 她以前倒也不是没给沈曳带过饮料,只是她怎么说也还是个女孩子的,老是往人家班上跑难免还是有人风言风语什么的。 当夏怜生偶然从别人听到辗转了多个版本的她跟沈曳相爱相杀的感人故事之后,她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江湖你沈哥:(你肯定给小六带了,嘤,老大就不疼我。→_←) 厌夏:(爬开点。) 江湖你沈哥:(算了,跟小红比起来老大对我已经很好了,呜呜呜人家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夏怜生面无表情的一键屏蔽了沈曳的消息显示。 她还是慢慢享受这个悠闲的下午茶时间吧。 夏怜生一边喝奶茶一边刷了刷社交软件,好玩的好看的都刷完了,这才又切回qq,她好友列表没什么人,翻了一圈竟然看见光风是在线状态。 她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缓缓的打了个问号过去,没想到对方秒回了一个问号过来。 厌夏:(诶,兄弟你在啊。) 光风:(嗯。之前看你的题应该是大一,现在这个点按你专业的课程表来看应该是上课时间,所以你是在,玩手机?) 厌夏:(……哈哈。) 厌夏:(我直接就翘课了,没想到吧!) 光风:(……,嗯。) 江霁月盯着手机屏幕,嘴角往上抿着,神情像是无奈。 这小姑娘小时候写作业就得靠着他坐旁边看着写,看来长大之后依旧对读书没什么兴趣。 光风:(逃课在做什么?) 厌夏:(打家劫舍。) 光风:(?) 厌夏:(qwq哈哈哈,就喝下午茶啊。我们学校附近有家网红奶茶店,人气超不错的。) 明明她也不是那种话多然后喜欢跟陌生人走得近的人,但是光风对她来说就是莫名其妙的有股熟悉感。 即便是隔着屏幕在虚拟网络上,她也不觉得有隔阂。 甜甜的的下午茶 光风:(一个人?) 厌夏:(诶…是啊。) 光风:(我还有事,先下了。) 厌夏:(???) 就让人摸不着头脑,光风大神想表达什么啊,这就走了? 虽然感觉有些疑惑,但夏怜生还是咬着吸管坐在座椅上默默的刷着最近时下火热的新闻。 偶尔有小情侣嬉笑打闹亦或者拍照很大声,夏怜生都懒得回头。她吃狗粮也不止几次了,早就对情侣这种生物自动屏蔽。 不过很快,她就被店内女孩子们的抽气声吸引了注意力。 “哇?!这个人…脸是游戏里面的建模直接抠下来的吧?” “???这种神仙颜值真的存在吗。” “这是刚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吧…” 夏怜生缓缓在心里打出一个问号,她就这么捧着杯子好奇的回头一瞅,竟然看见穿着白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件卡其色短风衣的江霁月怀里抱着一本书就站在店门口打量着腕表。 …是我出现幻觉了还是我人馋他馋疯了?! 夏怜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缓缓把头扭了回来……距离上次跟江霁月搭话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她也没怎么看见过他,她之前还想着要不要再去图书馆碰碰运气什么的,没想到现在就遇上了。 当你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会频繁的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夏怜生低着头努力把自己往角落里缩,连在手机上滑动的手指都有些僵硬。 馋他是一回事,怂是另一回事啊。 一看见江霁月她就感觉自己整个人智商都掉下去了,自己都嫌弃自己,哪里好意思跟人家套近乎。 说白了就是自卑,害怕他认不出自己,也害怕他认出自己。 况且…她翻墙弄乱了头发还没来得及捋顺,怎么看怎么狼狈,这还得了。她打心底觉得每次出现在江霁月面前都应该是最漂亮的状态才对啊。 虽然自己头发不够长,五官不够精致可爱,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想更体面一些吧。 她这么胡思乱想着,眼前透着光的桌面突然被一片灰色的阴影遮住,她下意识的抬头却见江霁月放下手里的书表情十分自然的端着一杯咖啡就这么在她对面坐下了。 !!!! 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 夏怜生内心炸裂,现实里仍尽力的维持着自己波澜不惊的表情。 这一定是做梦,她怕不是还在教室里睡觉,跟江霁月坐一桌这种好事怎么也轮不到她吧! 她脑子一团乱,另一边江霁月心跳也跳得厉害,他几乎是指节用力的握住杯柄才能让自己的表情管理不崩。 江霁月抬眸,羽睫在下眼睑投下扇形的阴影,棠色的唇微启:“打扰。” 他声音很清,无论在任何喧哗声中夏怜生都能清晰的辨认出来,虽然早已与小时候哄她睡觉的声线不同,但那种温存与依赖感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 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来拍照,自然没什么地方可以坐,偏偏就夏怜生对面这一个空位。夏怜生清了清嗓子故作大方的开口:“随便坐,好歹你也是我罩着的人,别客气。” 又开始了,这抑制不住的中二发言。 她发誓她这句话讲完的瞬间就恨不得掐死自己,每次都是这样,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故意把话往偏了扯。 在江霁月眼里,自己一定是个奇奇怪怪的混混吧。 然而江霁月只是抿了抿唇,清冽的眸子微阖,逆着光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作为答谢,一会儿结账我来吧。” ???大可不必,生怕留下什么不好印象的夏怜生忙摆了摆手:“上次你帮过我,这次还是我来买单吧。怎么说…好歹你这个兄弟挺仗义。” 她还是直接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是喜欢的人吗 魔幻开局。 喜欢的心尖尖上的人就坐在自己对面,然而夏怜生半句骚话都想不出来。 平时在钟琉面前连她跟江霁月未来孩子名字都能取上的人,此刻却只差把脸埋进桌子底下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脸红不红,反正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活在梦里一样,连旁边那些路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都一并过滤,全世界只剩下了对面的他清浅的呼吸声。 脑子也轻,心也轻。什么语言也组织不起来,连举着手机翻屏的动作都尽量放轻,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像个在故意经营人设的小作精… 对面的他似乎也在看手机,不过比起她猥琐的姿势,对方明显正常多了。 “眼睛不要离屏幕太近。” 夏怜生人还在梦游,江霁月就这么抬眉正目看着她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 隔得近了,愈是能觉得他好看得反人类。 夏怜生呼吸一窒,一只手捂着额头故作沉思状,漫不经心的把埋在手机屏幕上的脸抬了起来。 就算是对不熟的陌生人,他也能这么温柔的说出这种话吗? 小时候的夏怜生便是这么被他管教着,那时候她正是喜欢看动画片的年龄,看电视的时候恨不得把脑袋都塞电视机柜子里去。 那时,他便也是这样开口,甚至连语气神情的风轻云淡都一致。 夏怜生偷偷的咬了咬舌尖让自己脑子清醒一点,然而停滞在手机屏幕上的手久久未动。 不敢动,慌张。 明明没什么好害怕的,但是夏怜生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究竟要怎样,才能挽救一下自己在他心底的印象呢?虽然她自己也明白,这种单相思的暗恋大抵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这种传达不到的感情…也会想要争取一把吧。 比如,跟他成为朋友? 虽然他早就不记得自己,虽然很失落,但是夏怜生还是希望能离他更近一些,多一些交际。 屏幕上,光风的头像又亮了起来。夏怜生像是找到救星一般忙点开了聊天框。 厌夏:(大佬你在做什么?!) 她承认这样聊天很尬,可是小六在认真上课,她又不想跟沈曳聊,只能骚扰骚扰这个兄弟了。 起码,让她看上去忙碌一些,大抵她就不会太过于在意对面坐着的神仙了。 对面回消息速度很快,只给夏怜生发了句“在陪小姑娘。” 夏怜生八卦之魂瞬间燃起来了,这么宠的语气与用词,光风口中那个小姑娘多半是他妹妹或者是女朋友吧? 夏怜生眉角一翘,来了兴致。 厌夏:(哇,是妹妹还是女朋友?) 光风:(…不是。) 厌夏:(???难不成是侄女?外甥女?外面养的小情人?) 坐在她对面的江霁月忍不住单手抚上了额…… 光风:(也不是。) 厌夏:(那难道是喜欢的人?) 光风:(嗯…) 看他这诡异的透露着一点点委屈的语气,难不成光风大神跟她一样都是单相思暗恋玩家? 马上感到惺惺相惜的夏怜生内心涌起了无比的同情感。 厌夏:(大佬加油!对了,你跟她说上话了吗?) 大神可别跟她一样,人前怂成狗,连套近乎都不会只会傻坐着。 光风:(说了,她没理我。) 厌夏:(……) 她嘴角扬起一点笑意,眉眼也稍稍带着弧度。 优秀如光风大佬,也有爱而不得之人呀,这么一想,她瞬间感觉自己舒服想开了很多。 果然,快乐是通过对比才能得来的。 江霁月借着端杯的空隙悄悄抬起头打量了一眼夏怜生。 她回复的那六个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喉结动了动,心绪也乱了起来。 贴近的距离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安静的坐在桌子两端,一个抱着手机麻木呆滞,另一个却已经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书看了起来。 夏怜生瞅了瞅,还是那本《坐忘论》。 这种书原来他真的会认真去看吗? 他看书时很安静,从夏怜生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下颚微敛,轮廓精致又温柔,被阳光照到的袖口露出的手白得像是瓷器一般。 他翻书的手很好看,指甲修剪得整齐,只留下浅浅一层白印。手指骨节分明而修长,指尖如同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一般。仅仅是这样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夏怜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陡然又陷入自卑了。 自己跟人家完全没什么可比性,就算是放在路人角度,她也觉得自己是配不上人家的。 这种想法一上头,她难免有些泄气。然而江霁月只是感觉到她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 他翻书的手顿了顿,指尖在书页上摩挲而发出的沙沙声极其悦耳。 “不上课了?” 他只是想知道她下午是一直呆在这里还是会回教室里,然而听在夏怜生耳朵里她就是认为江霁月觉得她坐在对面碍事,又或者不习惯。 她拿起手机,突兀的站了起来,也有些语无伦次:“忙着呢,先走了。”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应付,所以选择自己先走。 江霁月微微蹙眉,看了看夏怜生桌前那杯连四分之一都没喝完的奶茶。 难不成是自己打扰到她了? 越想便觉得这个可能越大,江霁月也乱了起来,将书合上他倒是一同站了起来:“嗯,我也有点事。” 听了他这话,夏怜生先是一愣,伸手就去摸钱包打算先去前台把两个人的账结了。虽然奶茶没怎么喝,但是她之前也是说过要请客的。 可她走到柜台钱包刚打开,从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捏着钱夹的手。 “一起结。” 声音振振的,从她后上方响起。 那只手跟那个钱包夏怜生都很熟悉,那个黑色的钱包……正是她收保护费那次,他递过来的那个。 他在她身后隔得很近,从别的角度看上去她甚至像是整个人靠在他怀里一般。夏怜生有点裂开又不敢动,就这么看着他随意从钱包里面抽出零钱递了过去。 而她屏住呼吸,指节紧张的攥紧袖口,等着身后的他先走。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移步要走的意思。 淡淡的薄荷寒香在弥漫着香甜味的奶茶店里也格外明显,浅淡好闻得让人忍不住想扑在他身上好好嗅嗅。 夏怜生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回过头却撞上了江霁月胸口别着的学生会徽章。 冷银色的金属饰品坚硬而微凉,虽然她身高在女孩子中算是高挑,但站在足足快一米八几的江霁月面前还是显得娇小得不可思议。 她似乎才到他肩膀。 “哈哈哈…兄弟你不走吗…?” 她嘴角扬起尬笑强迫自己抬头去看他,这一看差点溺得人都腿软。 这身高差距,他只能低着头才能看见她,而少年清冷的眼往下瞥时,那股天生的高高在上的压制力。 晦暗的眸子里流着清冽的光,清晰的印着她的倒影。 “上次这个,你没有拿走。”说罢,他两指夹着手里的钱包在夏怜生眼前晃了晃。 夏怜生:“……” 夏怜生:“兄弟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就这么急着往外送。 “钱倒不是风刮开的,只是它不在你手里,我难免会害怕保护不到位。”他抿着唇,语气倒是一本正经,完全听不出半分在开玩笑的意味。 夏怜生这次真的裂开了。 未拿走的钱包 江家那么有钱,接送的保镖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一人打一条街,就这,他竟然跟她说害怕她保护他不到位?? 见夏怜生愣住不说话,江霁月之前蹙着的眉倒是舒展了些。 他就接着这个近得有些不太礼貌的距离俯身弯腰,低敛着眉眼将自己的钱包精准的放进了夏怜生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浅淡的呼吸在她侧脸拂过的气流,那一瞬间的压迫与不真实感让她差点让她眼前一黑以为这是她的幻想。 末了,江霁月这才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她的眸子含了点几不可闻的笑意:“走了。” 她抬眸,看见江霁月抱着书推开玻璃门,那清孤的背影依旧如记忆中的熟悉。 “那两个人是情侣吗?那个男孩子也太好看了吧…” “而且看上去人也很温柔。我刚才看见他把钱包留下来给那个女孩子了!” “我酸了……别人家的男朋友。” 夏怜生:“……”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关系啊喂! 她从未想过在真正的现实里能与他靠的这么近,除了在梦里,她几乎没有任何机会接近他。 而每次同他讲话,她便感觉像是天上掉蛋糕一般梦幻。 口袋里的钱包就像是一块烙铁一般烫得她耳尖都开始泛红,而她伸手抚了抚还带着他指间余温的钱包,匆匆忙忙的推门出了奶茶店。 啊啊啊啊。 我死了我完了我没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让她这么喜欢,她甚至都已经开始觉得最后能不能得到回应都无所谓。 反正她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厌夏:(大佬,你那边怎么样了?) 光风:(…,无事发生。) 夏怜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屏幕上继续八卦。 厌夏:(那个女孩子不喜欢你吗?) 光风:(嗯..) 理论上光风大佬这种成绩又好又有耐心的人不应该不被女孩子喜欢啊,难道是因为现实里长得太难看了? 夏怜生歪着头想。 厌夏:(大佬争点气啊,没事多跟人家见见面,总会有机会下手的!) 光风:(下手?) 厌夏:(ummmm我是说牵个手什么的x) 光风:(学到了。) 夏怜生:??? 这就学到了,他学到什么了??夏怜生深怕光风下次告诉她他被当成变态关进局子里了。 光风:(你,心情如何。) 我的心情?夏怜生愣住。 难道她还要直接告诉他她现在高兴得能飞起来,满心欢喜雀跃只是因为暗恋的人多跟自己说了几句话吗?这听上去多不争气啊。 厌夏:(挺不错的。) 光风:(那就好。) 夏怜生:?????? 她时常感觉自己在跟大佬跨服聊天,她永远也get不到大佬在说什么。 她出了奶茶店倒也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在街边的长椅上坐着吹了会儿风。微凉的手抚上脸,温度高得她自己都有些难为情。 上次没敢翻江霁月的钱包里都有啥,这次要不……打开看看? 反正是他自己递过来的,又不是她抢的嘛。 夏怜生理直气壮的把那个手掌大小的黑色钱包摸了出来。 皮质,摸上去十分舒服,似乎十分昂贵。从外扣的灵巧度大致可以看出它已经被主人用了很久了。 她原以为里面可能就几张零钱什么的,这么一打开,人就彻底傻了。 学生证、银行卡、票据、一沓红票,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里面,就真的钱包里该有的东西里面都有。 ??? 兄弟在?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撞见别人表白现场 “这…这得想办法还回去吧?”钟琉一脸震惊的看着夏怜生从口袋里掏出江霁月的钱包,那钱包一铺开里面东西齐全得简直像是夏怜生抢来的。 “当然得还啊…里面还有银行卡…还有他的学生证……??这些东西他放在我这里真的问题不大吗。” “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夏怜生指间抚上那学生证上江霁月的照片,力度轻得发虚:“你说为什么他就连拍证件照都能这么好看?” 照片上,着校服的江霁月目光笔直的望向镜头方向,冷峻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气质清冷凛然得几乎可以脑补出来。 “你喜欢的人,自然怎样都好。”钟琉笑吟吟的开口:“话说,我怎么感觉你俩关系并没有那么恶劣啊?” “ummm??” “你想想,江神仙平时身边可是半个女孩子都没有的,更何况是能拿到他私人物品的女孩子。” “大概是因为人家根本不拿我当女的吧。” 兄弟之间的事,怎么能用私人感情来概括呢。 问…问题是我根本缺的不是兄弟啊! 晚。 又是那架小秋千,夏怜生坐在上面脚尖点地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那种锁链与木板之间摩擦发出来的细微动静让她格外觉得安逸。 等她思绪放空得快睡着的时候,不远处的花坛边上突兀的传来了女孩子紧张的声音。 夏怜生好奇的偷偷摸摸下了秋千走了过去,然而她很快就开始后悔。 “学长,请…请留步。” 穿着制服裙的双马尾软妹双手捧着一封绘着手绘画的信封一脸紧张仰头望着面前的人:“能…能收下这个吗?” 站在那女孩子对面的男生双手插袋站得笔直,甚至连一点眼神也没有留给那个软妹:“不能。” ??!我淦,吃瓜吃到自家了,这人不是江霁月还能是谁。 看着江霁月这么高冷果断的拒绝,夏怜生心底还悄悄的松了口气。虽然她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告白失败基础上的,但是… “学长,你可以不接受颜颜,但是至少…收下颜颜想传达的心意吧。” 那软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江霁月,那柔弱卑微的姿态,简直我见犹怜。 换做任何一个男生可能都无法拒绝,然而江霁月仍旧没有给她任何希望。 “不收。” 这…一瞬间夏怜生都不知道该说他直男还是不近人情,但是这样的江霁月她也好爱! “颜颜…”软妹咬着下嘴唇,眼眶里噙着泪水,捧着情书的手都在颤抖,好半天一句下文没憋出来,人倒是转身突然跑了。 ……就这? 不应该为了爱情再努力两句吗?那种言情小说里面对着男主死缠烂打的傻白甜最后基本都能染指到男主啊。 夏怜生迷茫的摸了摸下巴。 可能现实里的故事发展不能用小说安排好的剧情去解释吧。 比如青梅竹马总比不过天降。 比如越是痴心越是爱而不得。 她怕在这边站久了会被江霁月发现,等那个软妹一走,她便又畏畏缩缩的摸回了秋千上。 不管怎么说…好像心情有点复杂,高兴于他没有接受别人的表白,难过于自己连表白都不敢。 而隔着一条草坪走道灌木丛的江霁月抬眸看了一眼秋千的方向,原先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微微的在心脏位置按了按。 被听见了? 不知心底是尴尬多还是其他情绪多,他深怕给她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在小时候的她的眼底,“江哥哥”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完美,即便是长大后,在她的眼中,他也不想变成凡人。 烧烤摊的俩傻子 晚间的夜市总是热闹。 一整条市尾用简陋的塑料棚打着各种勾人心魂的烧烤摊,辣椒面儿味道刚好,孜然撒在肉身上油滋滋的香气没有人能拒绝。 而在灯火霓虹间,夏怜生熟练的撬开了第三瓶橙汁。 “老大你不行啊,出来撸串还喝饮料,你就不能看看我跟小红…” “红你个篮子,不准你这样喊老子!” 沈曳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红发的少年一巴掌呼地上去了。 “看你,还是看你俩?”夏怜生眉心隐隐有些抽:“你俩还嫌不够丢人?” 夏怜生寻思着喝饮料吧,这两人非得逞强耍酷非要点一箱啤酒。夏怜生看了看那酒酒精度也不高,任由他们去吧。结果这俩货一人一瓶就醉得连爹妈都不认识了。 就这? “生生你再不管管他俩可就打起来了。”旁边的钟琉放下筷子如是说道。 夏怜生单手支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在地上滚做一团的那俩人:“我能怎么管,你们不要再打了,要打去练舞室打?” 钟琉眉角弯了弯,跟着夏怜生起身把地上那两人拉开,这才让一直默默注视着这边的烧烤摊老板松了口气。 “老大你别拉我!就这小矮子,我特么一打十!!” “你叫你爹呢?你爹都懒得跟你打,你爹的名字也是你能这样喊的吗?!” “老大能这么喊,凭什么我不能!要打就打啊!” “沈曳我透你……!” 眼见着小红气红了眼睛捋起袖子就要a上去,夏怜生忙眼疾手快把他拉了回来。 “好了好了,吵个锤子。虽然你打架厉害身手好,但一会儿要是真跟沈曳打起来,你还不是得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死。” “噗…” 谁不知道沈曳那人光长个子跟脸,体质弱得像把下过锅已经被烫熟的豆芽菜,别说真的打架,平时闪个腰都能去医院住个半个月。 小红倒是真的把夏怜生的话听进去了,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被钟琉拉住的沈曳:“老子今天不打你是因为怕你英年早逝,你记住了!” 一听这话沈曳暴脾气可就上头了:“刀不锋利马太瘦,你拿什么跟我斗…” “闭嘴。”夏怜生面无表情的伸手捂住了沈曳的嘴:“你话太土了。” 这非主流语录他从哪听来的啊。她真的害怕一会儿这俩酒劲上头要当场在大庭广众之下摇花手。 “呜呜呜老大偏心,每次就看着我被小红欺负。”说着,沈曳还真呜呜呜的低下头开始抹眼泪了。 夏怜生:“……”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带这俩二傻子出来吃宵夜,就他们这桌的动静,连隔壁摊子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好吗。 “乖啦乖啦一边玩去。”夏怜生摸摸沈曳的脸像是哄小孩一般哄着他去座位上坐好,而坐在另一头的小红则是冷哼一声双手交叉抱着胳膊十分看不起沈曳这种卖惨行为。 夏怜生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这一会儿可怎么送回去……” “附近应该有醒酒汤卖吧?”钟琉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见卖醒酒汤的摊贩,倒是看见穿着小裙子的纪琴书上气不接下气的正在往这边跑。 迟来的人 “生生~” “琴琴~” 在纪琴书扑向夏怜生的那一瞬间,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沈曳同时起身伸手高呼着朝纪琴书扑了过去。 夏怜生十分嫌弃的一手推开沈曳的脸将他直接摁进了旁边脸色酡红在椅子上瘫着的小红的怀里:“给爷爬!” 而怀里突然多了个人的小红吓得差点差点跳桌子上去,看清是沈曳之后他忙扶着椅背开始呕吐。 “小红你…!” 沈曳自尊心受挫,从小红身后抱起小红的腰就要把小红整个人往旁边的垃圾箱里扔。 他这体格,也就欺负一下喝醉之后而且身高还不到一米六的小红了。 “爬开爬开!!呕呕呕!”越是靠近垃圾桶那股刺鼻的食物腐臭味小红的反胃感就越强烈,更何况身后抱着他的人还是沈曳。 沈曳乐得咯咯咯的笑出声,索性就这么扛着小红站在垃圾桶边上不走了。 “这…”纪琴书傻乎乎的看着那垃圾桶旁边相爱相杀的两人,好半天才慢吞吞的开口:“就这么放着他俩,没关系吗?” 夏怜生给纪琴书开了一瓶豆奶:“问题不大,死不了。” “路上没出什么事吧,这么晚才来。”钟琉开口。 纪琴书腼腆的笑了笑:“没事儿,就是留下来值日花了一点时间。” 夏怜生手里动作一顿,皱起眉:“我记得上周你们班就是你值日,这周怎么还是你?” 纪琴书捏着裙摆不说话了。 夏怜生还没接着开口,钟琉的手机倒是响了起来。 “我哥的电话,他估计是怕我在外面不安全来接我的。” “怕个榔头,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对了,葵哥来都来了,不如喊过来一起玩?” 钟琉点头:“嗯,但是他应该不知道大致位置。你知道我哥的,没什么事,他不会打电话的。” 夏怜生放下手里的果汁拍了拍钟琉的肩:“害,我出去接他,这夜市确实挺乱挺难找的,你呢就在这里跟小琴看好这几个酒鬼。” 她没等钟琉回应便起身往外走了,而钟琉只能望着手机屏幕无奈的弯起唇。 “喂,哥,嗯我在,生生出去接你啦,你站着别动,有事打她电话就行。” 挂断电话之后,站在旁边捧着一瓶豆奶的纪琴书这才弱弱的开口:“是钟哥哥要过来吗?” 钟琉抬头盯着她,却并没有回应纪琴书的问题。那平静不泛波澜的目光甚至让纪琴书有些想闪躲。 “琉姐姐?” “我希望你少添点麻烦。” “诶??” 听到钟琉语气冰冷的这句话,纪琴书有些不知所措的往后退了两步,表情也十分疑惑:“琉姐姐为什么要这样讲?” “你的事确实可怜,但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钟琉慢条斯理的将烤好去骨的鸡腿肉放进夏怜生的碗里,语气也如她的动作一般不紧不慢:“我希望你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好,别总是每次指望着生生给你出头。” “不是,我没有…我不是这么想的……”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是你想拿生生当工具人,我告诉你,不可能。” 钟琉笑意不达眼底:“至少在我面前,你别太让她烦心。她可怜你,我不会。” 久远的记忆 “哎!葵哥,这儿~”隔着大老远夏怜生就看见了钟葵。 那男人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神色郁郁,毫无精神的黑卷发如同海藻一般贴在脸侧,苍白的肤色在晚上看上去就像是鬼魂一般。 “小琉有没有喝酒?” “害,女孩子一律喝饮料。就沈曳跟小红毛不知天高地厚的开了两瓶酒,现在他俩抱着去垃圾桶里吐去了。” “嗯。” 钟葵话不多,夏怜生也知道。 他就这么安静的跟在夏怜生身后,夏怜生以为他要这么一路沉默下去,没想到身后男人倒是突然又开口。 “好像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是这样招呼我。此后每次我见到小琉时,都是你站在她身边。” 夏怜生被这句话说得有点怔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般,思绪似乎回忆到数年前:“是了,那时候我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你打了一顿。哈哈哈现在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打我那次,是应该。”钟葵站定脚步垂眸望向夏怜生,他漆黑一片的眸底含了几分微妙的情绪:“比起我,你跟小琉的关系更要好呢。” 这话夏怜生还没法反驳,确实。 仔细想想,她跟钟琉认识已经是四年前了吧,那时候她才…14岁,刚念高一。 夏怜生从小骨头就硬,是吃不了半点亏的主。 可能家庭越是对她苛刻残忍,她就越想在外面让自己过得更舒服高兴。 虽然她高中那时候个子在女生里面还算矮,但也绝对没有人敢欺负她。 打架这种事自然不是天生就会。就是因为小学乃至初中都一直被无聊的人骚扰,所以她初升高那年暑假特意去一个武馆打暑假工,学倒是真没学到些什么。但是多跟人打两架自然什么都懂了。 可是人类的恶意本来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夏怜生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从沉默寡言变成现在这样,又或许是以前某一天,她摸着下巴看着那些漠视别人的人最终也被别人漠视。 “她不爱说话,像个哑巴一样。” “估计是想引起其余人的注意吧。” “觉得好无聊哦。” 这些她听过无数次的话,在那天那个透不进光的阴暗的教室里再一次响起。 夏怜生停下去洗手间的脚步,停在那间教室外,从玻璃窗往里看。 那时候的钟琉还留着厚重的齐刘海,带着老土的黑框眼镜。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看上去安静又温顺。 “说起来一直就没见她说过话” “感觉碰到她都会倒霉一整年。” “人家总是考第一名呢,谁知道她是不是抄的,就连老师们私下也觉得她的成绩不真实。” 那些女生边整理书包边发表着无聊的猜测。 她们没有做任何对她实质性的伤害,她们只是当着一个个尖酸刻薄的“路人”。 “失礼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夏怜生一脚踹开本就没上锁的教室门,做为不速之客的她毫不留情的光速撸起袖子将那些“主人”吓得花容失色抱起书包就跑。 那时候,夏怜生站在钟琉面前伸手帮她拍去衣服上在墙角蹭的灰尘,又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这不是挺漂亮一女孩子嘛!” 那时候的故事 钟琉永远记得,那个从阴暗与冰冷里走出来的孩子。 明明身姿跟她一样柔弱,可她从骨子里散发的恣意张扬几乎让人不会去怀疑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第一次有人温柔的抚摸她的发,拍去她身上的灰尘。 第一次有人对她笑得眉眼弯弯,眼睛清澈得像是一面镜子。 夏怜生拉开厚重的教室里的窗帘,傍晚的残阳争先恐后的涌入这方空间里,将自己赤红的余晖铺满每一个阴暗面。 而夏怜生逆光而站,半边脸藏在阴影里,对她伸出的手温暖而柔软。 “走吧,送你回家,好不好。” 如果自己不做出任何改变的话,别人再怎么帮助你也是徒劳。 这是夏怜生给钟琉讲的第一个道理。 自己一直脆弱无作为,便会一直招人无视。而只需要那么一点点去面对的勇气,去同那些人讲清楚,便再也无可惧。 夏怜生第一次见到钟葵时,便是在那天的学校门口。 明明自己的妹妹在学校里很不合群,那个哥哥却还冷着脸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说着回家。 所以,只要她每天机械似的回家,并不在意她过得怎么样吗? 夏怜生鼓着腮帮子捋起袖子便一怒为红颜——然而,并打不过。 那个男人只是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望着夏怜生的目光波澜不惊:“何事?” “当哥哥的,就这?” 夏怜生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输出,站在她身后的钟琉却揉揉眼拉住了她的手。 “我…什么也没有跟家里说过。” 一个,很常见的悲剧家庭。 父亲早逝,母亲重病,仅靠着长兄的工作维持生活。而钟琉只能一直努力的学习,任何能给飘摇的家庭增添雪上加霜的话题都只能藏在心里。 [我很好,我在学校里很乖。] [同学们都很好,老师也很和蔼。] [没关系,不用担心我。] [我……] 钟琉睁大眼睛,勉强忍着泛红的眼眶,伸手便扑进了钟葵的怀里。 [我很不好。] 但,哪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你们好就无所谓了。 钟葵伸手抱住自己的妹妹,神情难得的柔软,望着夏怜生的脸无声的说了“谢谢”两个字。 所以,每个人都是被悄悄爱着的。 夏怜生便也对他们笑。 除了我。 回忆到此结束,夏怜生揉了揉自己的发,语气也轻:“看见小六能开朗起来真是太好啦。她现在可比我强多了,成绩又好,还能交到其他的朋友。甚至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在被她保护着哈哈哈哈…” 钟葵不语,望着夏怜生的眼微微下敛。 她确实一直都想保护你。 哪怕你不需要。 “走吧走吧,小六她们应该等很久了,再不去她们就得说我连夜把你拐卖了。”夏怜生笑了笑,有些不自然的去摸自己耳边的碎发:“总感觉这种话题有点沉重…但,她一直同我站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等她的身影再出现在店铺前时,钟琉仍坐在原地,而自己的碗里多了一堆的好吃的。 “哥,生生。” 她其实很少笑,给外人的第一印象都是文静而冰冷,也许是因为性格问题。 但是夏怜生总能看见她最柔软的那一面。 或许,这是报答吧。 糕点店的少年 “诶,小琴走了吗?”夏怜生看了一圈也没看见纪琴书的影子。 钟琉淡淡的笑了笑:“嗯,她说她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这样啊……一会儿你要跟葵哥回去吗?” “你…怎么回去?” “我,我赶夜班公交啊。不过一会儿得先给这俩二货家里打电话让他们来领人。”夏怜生无奈的看着垃圾桶旁边瘫成一团的沈曳跟小红:“都说了跟我一起喝果汁吧,非不听我的。” “老大又在背后说人……坏话…”沈曳爬起来委屈巴巴的嘟囔了一句,又靠着垃圾桶跟小红抱在一起不省人事了。 三个人无声的笑了笑,为了不浪费粮食火速的把食物解决完,给沈曳跟小红家里都打了电话,夏怜生这才看了看腕表。 “我得先走去赶公交啦,麻烦你跟小六在这里暂时守着,他俩的家里应该马上就有人来接,账我已经结过了。” “路上小心。” “嗯,下周见。走啦。”夏怜生笑眯眯的挥了挥手,拎去旁边的背包就趁着夜市不算晦暗的灯光消失在了喧嚣的人群中。 江城算是省会城市,虽然居住人口多,但空气却是夏怜生去过的所有地方里面最好的。 也许是因为这满城的树与花吧。 月亮与星星不会同时出现,她仰头仰望夜空的时候普遍看见的都是熠熠生辉一闪一闪的碎星。 此刻夏怜生拎着书包在人群熙攘的夜路上悠闲的往公交站方向走。 那些侧肩而过的或是情侣或是一家三口,从商城店铺橱窗透印出来的各色暖色灯光照在大家脸上,似乎连整条街都变得温暖。 夏怜生嗅了嗅,空气中除了花香,还弥漫着松软香甜的点心香气。顺着味儿她就情不自禁的偏移了路线,开始往街边闪着照牌灯的点心店走去。 店铺装修很简约,淡黄色的光线映在柜台前那些烤成金色的松饼上看上去十分柔软。而晶莹的蜂蜜从上而下淋下渗在麦香味的糕点其中,看上去精致得闪闪发光。 夏怜生随手拿盘子挑了几块打算明天做早餐。 蜂蜜味会不会太甜?草莓的不是很喜欢…诶?!还有柠檬味。 夏怜生眼睛亮了亮,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喜欢加了糖的青柠味。不是纯粹的酸,但也不会甜得腻人,清新得刚刚好。 夹子刚伸上去,旁边却凑上来了另一把木夹,夏怜生歪头却看见站着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少年。 他几乎比她高了一个头还要多,如此视角她只能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那人帽檐压得很低,半张轮廓惊艳的脸都隐在阴影里,而下半张脸又被白色的医用口罩挡得严严实实。 尽管如此这人从身量以及气质上来看,还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清冽的薄荷叶淡香微微的冲散了些许糕点的香甜,夏怜心神一震,捏着夹子的手也开始犹豫不决。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总觉得很熟悉啊。 盘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块青柠味的糕点,她这犹豫踌躇间,对方倒是先手夹起了它。 夏怜生的目光就这么呆滞的顺着夹子下那块被糖汁覆盖得亮晶晶的糕点往上移,它不偏不倚,倒是被稳稳的放进了自己手里端着的餐盘里。 诶…诶?! 一起走吧 恰巧,店里的音响突然放起了歌,轻快的旋律透过餐盘碰撞声与店员们清谈日常的声音,每一个节奏都像是踩在夏怜生心上。 “我的世界变得奇妙, 更难以言喻, 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梦境。” 她收回盘子,仰头去望旁边那人,咬着下唇的齿松开,好半天才开口:“谢谢。” 幸好,幸好人声纷乱,可以遮挡住猛烈的心跳。 幸好,幸好歌声婉转,可以掩盖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声线。 夏怜生握着夹子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的垂下,一时间不知道是要去结账还是继续傻站在这里。 可是傻傻的站在这里听歌…看上去也很奇怪啊! “一开始我只顾着看你, 装做不经意心却飘过去, 还窃喜你没发现我躲在角落。” 广播里的歌词意外的应景,就像是她此刻的内心独白一般。 听得夏怜生都开始耳尖泛红,就好像是自己躲躲藏藏不敢交出去的宝贝被人发现了一般。 城市的喧哗统统被屏蔽在心跳以外,就像是眼前的画面都被纯白替代。 满世界,满眼,就只剩下了眼底的那个人。 他站在灯下,比她看见过的所有星辰更要熠熠生辉。 “还想要什么?” 江霁月轻声开口,音量像是怕吓到她一般。 少年口罩下的脸上带着微微的不安与困惑。怎么每次看见她,她看上去都像是很害怕的样子,连表情也呆滞得可爱。 他很可怕么? 被熟悉的声音惊得回过神,夏怜生心底炸开了花,面上却只能艰难的维持着平淡与矜持。 “真巧啊兄弟,这么晚你还在外面浪呢。” 外面…浪? 江霁月表情更困惑了。 他倒是索性放下手里的餐盘与夹子,手指不自觉的因为紧张摸了摸帽沿:“嗯,出来买点东西,你还不回去?” 比较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这么晚还一晚上在外面吧。 虽然江城治安很好,晚上街上也有很多人,但他总是不放心她…或许也是不愿意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模样吧。 夏怜生傻乎乎的端着餐盘仰着头硬着头皮跟人尬聊:“刚跟兄弟散伙,正打算去坐公交呢。” 这样回复会不会太无聊,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不矜持的女孩子,大半夜的跟男孩子一起喝酒…虽然她没喝,虽然也有别人在场,但是总归还是不太好听吧。 她心情忐忑,江霁月何尝不是。 他开口的第一个音节都哑了哑索性有店里放着的歌曲掩护,他很快的便调整了过来。 “天色暗了,刚好我顺路一会儿我送你去吧。” 公交站在南,他家在北,哪里会顺路…江霁月感觉自己就像是魔怔了一样,这样低级的借口说出口都不带表情变化的。 要是被她听出来意图,他可能真的会把帽檐压到下巴。 江霁月…送我去坐车?! 像做梦一样。 夏怜生甚至怀疑这是自己喝果汁喝醉之后倒在桌子上做的美梦。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眼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江霁月吧? “嗯?” “啊,没事,我经常走那条路,超级安全!” 夏怜生这次是真的想掐死自己。 还不容易有了接近的机会,她竟然下意识的因为怂而开口拒绝了! 江霁月怔了怔,虽然看不清他帽子下的表情。但夏怜生还是诡异的感觉他的情绪似乎低落了那么一瞬间…… “嗯,安全就好,我回去也要走那条路…一起走吧。” 他长这么大从未察觉到自己竟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谎话。 兄弟情吗 仍旧是温暖人潮熙攘的街道,而路灯下自己孤零零的影子旁多了一个更高大的影子。 明明还是那座城市,还是那条街,可呼吸到的空气都好似清新了好几个度,就连抬头看见的星星都比之前看见的要亮很多。 微风轻轻,脚步也轻。 夏怜生双手拎着纸袋目不斜视的望着步行道上铺着的青石板砖,那些与她侧肩而过的路人像是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一般。 她的心一心一意的挂在身后那个走得不紧不慢的少年身上。 “那个…松糕,你要不要也来点?”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这件事。江霁月好像出来时没有买任何东西,他想买的就是最后那块柠檬味的吧…… 身后之人影子停止移动,她便也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他。 他站在街边橱窗旁,身形笔直,随手插袋的动作都显得恣意。 看见夏怜生回过头来,他喉结动了动:“无妨,本来就没什么想买的。” 只是想看看你。 夏怜生莫名其妙的感觉脸上有点臊,她挠了挠头开口:“你家真的住在公交站那边吗?我记得你家明明……” 少女陡然收声,紧张的抿紧了唇。 糟了…她下意识的就暴露了自己知道他家大概地址,万一被江霁月听出自己偷偷的有调察在意过他怎么办? 江霁月哪有空想这个,他裤兜里的手微微收紧。 作为撒谎者,他才看上去更值得紧张吧…撇去她为什么知道自己家住哪里不说,现在这场面,该怎么圆? 明明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她“我就是想送你回去”,可那么简单轻易的一句话卡在他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怕靠近之后等来的是对方的回避。 他从小到大做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尽量避免每一种失败的可能,而在感情上,他更不敢赌。 少年清咳了一声:“咳…我家在那边也有房子。” 虽然他撒谎时会情不自禁的以拳抵唇,在外人眼里一眼就能看出异样,但小鹿都快撞晕的夏怜生哪里会注意到。 夏怜生有些无措的摸了摸自己额前的发:“那走吧…对了,你的钱包……” “嗯?里面的东西都不重要,我需要的时候再来找你拿。” “诶?” 找我拿?意思是,以后他还会来找我吗? 夏怜生脑子空白得想不清楚任何事,连拂面而来的清风都吹不散她满眼的朦胧微光。 “你们班离我那儿还挺远的,再者说别人也会说闲话吧。” 毕竟,两个人根本算不上熟… 江霁月睫毛轻敛,目光柔和得像是渗着光的琥珀:“嗯?说什么闲话,找朋友拿东西不是很正常么。” 朋友……么? 夏怜生眼睛睁大,表情呆滞得像是消化不了信息一般,当然,她很快就勾了勾额前的碎发恢复了自然表情:“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对,大家都是兄弟嘛…” 兄弟…… 这个词一说出口,两个人都有点裂开。 在夏怜生眼里,万物皆可兄弟。 而在江霁月眼里,他想要的身份地位又何止是兄弟情。 “好像最近学校有组织活动…” “嗯?” “就是进步奖那个。” “你想要吗。” 这夏怜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为了找话题随意扯了个开头。 如果说不想,会显得自己不争气不爱学习,如果说想…可自己图的只是最后颁奖的人呀。 闪闪发光的星星 眼见着已经走到拐角,夏怜生连忙换了一个话题。 “公交站到了,末班车大抵马上就会来吧,你,回去吧?” 江霁月站定脚步,看着站在公交站牌下的少女,目光晦涩得像是一阵拂过的海风。 星空很亮,烁烁发光。站在星幕斑斓下的她怎么也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这座城市人很多,形形色色,但是对于江霁月而言,无论夏怜生站在那里,她都会变成唯一的彩色。 于花木扶疏处,于融成一片的纯白背景里。 他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补了句:“我看着你上车吧。” 夏怜生缓缓在心底打出一个问号:“不用了吧,这边人很多,也没有一个能打得过我的。” …越是猛烈的喜欢越是会下意识的因为胆怯而回避。 尽管她明白江霁月的温柔只是源于他本身的教养与礼貌,但这种温柔得让人溺死的气氛还是让人心动不已。 别自作多情,别自作多情。 她这样告诫着自己,脸上也扬起了笑:“你快回去吧,车来了。” 而江霁月只是站在路灯下半倚着灯柱,站得却笔直。直到夏怜生慌乱的投币上了车,她依旧脑海里铺天盖地都是他在灯光下的剪影。 太近了…… 从一句话也没有讲过,到结伴一起走,这中间就好像是直接省去了好多过程一般。又好像是一眨眼就少看了十几章的小说,掉了几集数据的电视剧。 但是对于两个人来说,这并不突兀。 他们曾经本应该更亲密。 公交站启动的鸣笛声,坐在旁边下班的职工们的交谈声,车载电视里熟悉的广告声。 一切都与上一次一模一样,但这次她的心情不再是孤寂,而像是揣着一窝蹦蹦跳跳的兔子一般忐忑不安。 车外起了风,扬起一树纷纷扬扬的叶与花。那些抖落在他肩头发上的色彩将路灯下的他渲染成一幅惊艳的油彩画。 夏怜生贴着窗口而坐,目光情不自禁的就去追寻车外仍站在原地的他的身上。 隔着一层挂着薄雾的玻璃窗,那人朦胧的轮廓却更让人心悸。 她矜持的收回视线,强迫自己去看膝盖上的手机,但嘴角的笑始终压不下去,眉眼间的愉悦就连旁人看着都会觉得十分具有感染力。 车上的路人但笑不语,了然的脸上也挂着些许对自己往昔岁月的回忆。 每个人都有这么一段如歌如诗的感情,或是逝去,或是追忆,但想起来都不算是遗憾。 一个陷入单相思恋情的,普通的,少女。尽管自己不自觉,但那笑怎么看也比平日清甜。 在夏怜生看不见的地方,江霁月伸手摆了摆,等车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他这才抬步开始往回走。 手机滴滴声响起,竟然是夏怜生发来的讯息。 厌夏:(放周末啦!这周的习题也拜托您了!!qwq) 光风:(嗯?这么主动,看不出来你倒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厌夏:(不可说不可说,对了大佬,今天外面的星星很好看。) 因为是同他一起走过的路,所以星星也比往日要更加闪闪发光。 光风:(是了,不过我今夜看见了更好看的。) 厌夏:(诶???) 江霁月举着手机笑了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之前还站着夏怜生的那块站牌之下。 因为是同她一起走过的路,除了闪烁的星星以外,还有在他眼底抵过星辰的她。 平庸与天才 夏怜生有个喜欢的人。 她愿意为了靠近他而付出全部的努力。 最后能不能如愿都没关系,追光之路本来就是不计较成败,离得更近一些,身上的光便更亮一些。 然而,首先难倒她的第一步就是枯燥乏味的高数题。 这玩意…虽然有光风大神倾情无私的一对一式教学,但夏怜生还是困惑于各种不同的题型之间。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自己身上还能出现“挑灯夜读”这种事,而此刻她咬着笔盖坐在台灯下皱着眉看着被灯光染成旧黄色的试卷。 手机滴滴声响起,屏幕亮开。 光风:(早点睡,明日再继续。) 厌夏:(大神,为什么你学习可以那么好啊…你应该也不会比我大多少吧?) 奇了怪了,那些天才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光风的消息回复得很快。 光风:(一直把它当做理所当然,就不会觉得累与无聊了。) 厌夏:(诶??) 光风:(我想尽量做得最好。) 这样,不管小时候还是长大后,他都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江哥哥”。不会在她眼底与那些芸芸众生混在一起。 他希望自己是特别的。 夏怜生不懂他的意思,自然听不太明白,但是他的意思应该是一直努力下去就行了吧? 厌夏:(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比不过那些聪明的天才。我做出的所有付出,对那些人来说一文不值轻而易举吧。) 光风:(为什么要跟其他人比。) 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天才,有的人或许天生便是要比别人站的位置更高,但是为什么要通过去跟那些人攀比去否定自己? 江霁月蹙起眉,指尖斟酌用词也小心翼翼。 光风:(无欲不争,别人是别人,再优秀也替代不了你。) 所有人都应当是独一无二拥有着自己的存在价值,绝对不应该因为任何因素去否定那些人的努力。 而在他眼底最特别的她,怎么会卑微于其他人? 夏怜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精神也好了很多。对啊,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去通过跟其他人对比来伤害自己。 厌夏:(qwq想明白啦,但我还是会努力的。对了大神,你自己本身都这么优秀了,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一定是更厉害的人吧?) 江霁月捧着手机笑了笑。 光风:(是。她是最厉害的人。) 夏怜生抱着手机偷笑。 看来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个定律可以出现在任何人身上呀。就像是自己也总觉得江霁月像是天神下凡一般。 光风:(睡吧,安。) 天色着实不早了,再熬下去可就是后半夜了。虽然陪她聊天他着实觉得自己能够热衷到废寝忘食,但是为了小姑娘的身体健康…还是理智点吧。 夏怜生伸了个懒腰。房间的门大开着,家里日常只有她一个人,而从她现在这个视角看上去,黑漆漆的门外就好像是吃人的妖怪张大的嘴一般。 她刚开始走神,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夏怜生放下手中的笔,竖起耳朵听了一阵。 妈妈应该身上有钥匙,那门外的人是……? 畸形的家庭 “怜生开门,你妈把门锁换了,爸爸没有钥匙。” 门外传来中年男人的呼喊。 夏怜生皱紧眉,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慢吞吞的去客厅开灯打开了门。 她连门外的人都还没看清,门侧一道身影就飞一般的闯进了屋子直冲亮着灯的房间去了。 她还没回头去看,视线却又被门口的男人拉了回来。 西装革履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笑:“怜生还没睡呢?那个…你苏阿姨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我只能暂时把瑶瑶带过来了,你好好照顾妹妹…”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夏怜生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妈妈回来看见会闹出人命的。” 她就这么堵在门口,语气不善,也丝毫没有想让父亲进屋坐坐的意图。 夏景脸色只难看了一瞬,马上又恢复了那个虚伪的和蔼笑脸:“你妈妈出差了,半个月不会回来…你身上还有钱吗?不够就问爸爸要,爸爸……” “够了。” 夏怜生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走吧。希望在妈妈回来之前,你记得把她带走。” 夏景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去公文包里掏钱夹的手也顿住。 这对奇怪的父女长久的立在家门口的黑暗里。 好半天,夏景才移动脚步,他脸上的笑像是快挂不住却还勉强自己装出一出疼爱女儿的模样,看了就让人觉得倒胃口。 “那爸爸走了,有什么事给爸爸打电话,对了,瑶瑶脾气不太好你别……” 回应他的是门猛地被人从里合上的嘭声。 夏怜生背抵在门后,心情压抑想宣泄又找不到口子,偏偏之前冲进屋子里那个女孩还探出头来带着一脸无所谓的笑:“哟,又见面啦。” “夏珺瑶。”夏怜生抬起头直视她,目光不含丝毫情绪:“从我的房间出去,我不想说第二次。” 被点名批评的女孩理直气壮的拒绝:“你屋子里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能进来了。这房子还是我爸买的,你凭什么指挥我。” 夏怜生不怒反笑,倒是双手交叉抱着胳膊用极其悠哉的姿势倚着门,望着夏珺瑶的目光也多是轻蔑。 “可这房子房产证写的是我妈的名字。” 夏怜生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这样可笑又荒谬的家庭。 父亲在外头有情人有私生女还敢往家里带,母亲明明知道一切却为了所谓的面子一直忍着不离婚。 而作为那对早就那样任何感情的夫妻的女儿,她又何尝不是最多余的存在。 夏怜生走上前,声音压得极低:“要是我妈知道你在这个家里,不光是你夏珺瑶——你那个妈妈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夏珺瑶明显十分忌惮夏怜生的母亲,肆意的表情也收敛了些。尽管如此她还是没好气的开口:“嚣张什么,你以为我愿意来你家受气,有本事你就打电话给你妈啊,然后让爸爸跟她打起来,看看到时候到底是谁更…” 她这句话没说完,后半句早就被夏怜生阴沉的表情吓得咽了回去。 夏怜生眯着眼,点漆般的墨瞳幽幽的映着夏珺瑶的脸,她的表情绝对称不上是和善。 “我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孩子,夏珺瑶。你以为闹起来,对你跟你妈又有什么好处?” 夏珺瑶 冰冷的,荒诞的,家。 母亲扮演着刻薄的形象,对于丈夫所有的不满与怨恨,因为不敢离婚所以全部发泄怪罪在其他人身上。 而那个对自己与母亲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的父亲,虚伪、懦弱、为了那么一点点钱就可以放弃自己的道德底线。 再加上那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老白莲花第三者,以及这个蠢得没话讲任性自私的“妹妹”。 为什么这样的家庭还有存在的必要,为什么碎裂的东西还要强迫着拿东西去缝补。 为什么她光是活在这个家里就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 夏怜生垂下眸,语气也带了几分疲惫:“我今天不想跟你吵,自己去客房收拾睡觉。还有,你别想能在这个家里有饭吃。” 她没有做饭的习惯,也没有人吃。 末了,夏怜生郑重的补了句:“希望你能动动你的脑子转明白,我随时可以让你滚。” 她不是电视剧里那种逆来顺受的傻白甜女主,也不是喜欢看人脸色寄人篱下的小白花。除了维持必要的“亲情”,付出一些廉价的感情以外。 她不会让自己吃任何亏。 夏珺瑶气不过被夏怜生管教也无可奈何,毕竟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女儿,自己又算是什么。 她倒是乖乖的从夏怜生房间出来了,只是去客房时那眼神怎么让夏怜生觉得不怀好意。 夏怜生坐在窗台前抱着那个玩偶娃娃坐了很久,想来在这种复杂畸形的关系里,唯一能让她松口气的便只有学校、朋友,以及江霁月。 今夜没有星星。 —— “什么?生生要不你还是跟你妈说一声吧,这也太欺负人了。” “……没办法。” 夏怜生举着手机倚着窗台,手机那头的钟琉语气听上去比她还激动。 “你不是说你那个妹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吗。” “是啊,可她名义上还是我妹妹嘛。” “私生女也算么。” 夏怜生沉默…… 她本来就是心里压着不舒服才想着给钟琉打个电话解解压,可是一段话聊下来,她反而觉得情绪越来越低沉。 对面的钟琉仿佛像是意识到夏怜生的不对劲一般,语气也柔和了些。 “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来我家住一段时间,你跟她住在一起…我真的不放心,而且这样太委屈你了。” 夏怜生嘴角翘了翘:“这是我家,凭什么是我走。好啦好啦,我就知道你要担心,但是暂时没什么事,你知道的我又不是那种八点档苦情剧里的小白花女主,哪里会任由别人欺负。” “…有事情记得要打给我哦。” “知道啦小六,挂吧挂吧,我要继续开始我的学习大计了!” 对面的钟琉叹了一口气。 看着挂断的电话屏幕,夏怜生把窗帘拉了拉,外面阴沉沉的天气看着着实让人觉得心情愉快不起来,即便是大下午,房间里也要点着灯才能看见光。 她一晚上没怎么睡,索性赖床到中午出去吃了饭,不过她起来时客房好像没什么动静。 夏怜生也不知道夏珺瑶是出门了还是还没起,反正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钢笔在指尖转动,她听着电脑运作沙沙的响声,目光情不自禁的放向了书桌上那个被小心翼翼摆在相框旁边的钱包。 越是因为自己泥泞不堪,深陷淤泥,所以才会更觉得他遥远吧。 活在这样的家庭里的自己,就好像是跟他走得近一点都会把他弄脏一般。 但,干净的感情是不需要在意这些的吧。 我也能变厉害吗 纯黑色的钱包,打开还能看见江霁月一脸清冷的证件照,虽然本人不在眼前,但是抚摸着那张一寸的小照片,夏怜生亦能觉得心情愉悦了些。 江霁月的存在对她而言很微妙。 他像是一团遥不可及的光,让她想拼尽全力去追逐,只要再近一些身上再沾染上更多的光辉,她便能觉得开心。 所以,她愿意去努力,用各种笨拙的试探,去一点点靠近。 哪怕对方毫不在意不放在眼底,但单相思这种事本来就是这样。她想起他时,心情会变好,就是如此简单。 夏怜生下定决心,一定要拿下那个进步最大的名额。原本在指尖随意转着的笔被郑重的握在手里。 厌夏:(大神在吗?我又来啦。) 原本约定的时间是从上午开始,但现在都已经下午两三点,夏怜生原本以为光风应该会不在,她还想着到时候怎么跟人家道歉什么的,没想到对方倒是秒回。 光风:(嗯?出去玩了么。) 厌夏:(qwq哈哈哈没有,就是睡过头了,抱歉抱歉!) 光风:(…小姑娘多睡些也好。) 诶??大神管谁都叫小姑娘呢,这种莫名宠溺的称谓总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夏怜生晃了晃脑子,从上次学完的那一页抽出书签一口气拍了十几道题过去。 厌夏:(这周也拜托您啦。) 光风:(你是打算一整本书一题一题的学过去么?如果是为了应付考试,我倒是可以给你划出重点。) 夏怜生幽幽的叹了口气。 厌夏:(没办法…之前基础太差了,就算是划了重点,我也脑子懵懵的看不懂。) 屏幕这头的江霁月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他目光落在自己书桌上放着的那本被刻意梳理归纳过的笔记本上。 …该怎么给她才不会显得太刻意? 这个问题尚未想明白,手机又收到了对面那小姑娘发来的消息。 厌夏:(大神,你说我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能有机会变成很厉害的人吗?) 光风:(你想要哪种厉害。) 厌夏:(就是考第一那种!) 江霁月失笑。 光风:(大抵不行。) 因为第一是我…… 夏怜生显然没受什么打击,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只能做到哪一步,妄想着变成江霁月那样优秀的人果然还是不现实吧。 夏怜生没回消息了,江霁月倒是有些不安。 难不成是自己措辞不委婉,伤害到了人家小姑娘脆弱的心灵? 他蹙起眉,好半天才试探着又在屏幕上敲下一句话。 光风:(你已经是很厉害的人了。) 厌夏:(诶???哈哈哈哈哈,我朋友也说我很厉害,不过是胡搅麻缠的那种厉害。(^▽^)) 光风大神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虽然从未见过面,也没听到过对方的声音,但是夏怜生隔着屏幕就是能脑补出一个温润美男子的剪影。 这样好的人都追不到自己暗恋的女孩子,着实让人感到意外。那个女孩子得是什么天仙般的存在啊。 窗外阴沉的天气似乎再也不能影响她的心绪,她坐在桌前认认真真的在白纸上按照光风教的办法一点点勾算。 少女唇畔勾着浅浅的笑意,眼底心底满是来日可期。 高温暴雨 夏怜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学了些什么,反正她最后合上书时感觉自己简直眼前一黑。 这种被知识透支的感觉实在太难熬,她摸摸肚子掐指一算,哦,是忘了吃晚饭。 瞅了瞅墙上的挂钟,八点半,时间还不算晚,现在出门尚且还能去街边夜宵店凑合凑合。 随意披了件外套夏怜生连头发都懒得梳都直接出了门,末了她还特意看了一眼客房,里面亮着灯,夏珺瑶应该在房间里。 夏怜生前脚刚出门,后脚夏珺瑶就从客房走了出来。她朝门口方向望了望,这才大摇大摆的推开夏怜生的房间门走了进去。 “什么东西都没有嘛,还藏得那么严严实实。”夏珺瑶摸着下巴下了结论。 原本她是想来看看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一天到晚的窝在房间里到底是有什么秘密,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什么都没有。 “咦?” 女孩子也会用这种黑色的皮质钱包吗。 夏珺瑶好奇的从书桌上把它拿起,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打开了暗扣。 入眼的就是一个神仙般的少年清冷的证件照,钱包不大,但夹层里现金银行卡学生证等等一应俱全。 这钱包不是夏怜生的,那这是她从哪搞来的?总不至于是偷来的吧。 “江霁月…” 不过这名字倒是好听,她也没听爸爸说过夏怜生有姓江的朋友啊。 夏珺瑶还没想明白,门口又传来钥匙的细响声,她慌忙把钱夹合上放回了原位自己又快速的在门口的人进来之前躲进了客房里。 夏怜生从出门那一刻开始就觉得心绪不宁,一摸口袋才发现是忘了带手机。她这一折返回来,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摸了,她取走手机还顺手将书桌上的钱包也揣进了口袋里。 毕竟家里还有外人在,有些东西不能随意放了。 天色昏沉,密布的阴云以及下暴雨前的闷热让夏怜生有些心烦意乱。 她想着那摊贩离家并不远,便懒得拿伞,去的路上已经隐约雷鸣,等她结完帐往回走的时候刚好倾盆的大雨不讲道理的淋了下来。 那雨量简直已经不叫下雨,仿佛是老天爷在云上拿着个水桶一桶一桶的往下泼,每泼一桶前甚至还有蓄力cd前摇。 虽然尽量避着雨往台阶下走,但无可避免的还是淋了一路,等到家门口的时候她人都淋傻了感觉自己一脑子都是水。 把淋湿的衣服挂在门口架子上,夏怜生随便拿干毛巾擦了擦头发就窝进被子里把自己蜷起来了。 摸手机一看,好家伙。明天还是大暴雨,因着春末夏初甚至已经开始了高温预警。 暴雨,高温,下开水吗??? 被她藏在里衣口袋里的钱包一点儿也没有打湿,她把它攥在手里抚了抚,因为淋雨而低落的情绪也好了起来。 明天,就可以见面了吧。 虽然前天还跟他见过面,但是分离开的每时每刻都让人觉得煎熬。 想见面,即使一句话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但就是想见面。 她抱紧身侧的玩偶,在房间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浑浑噩噩的意识里,眼皮逐渐沉重,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学生证 离那人越近,夏怜生越紧张。这种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十分太过麻烦,她得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看上去不要太明显。 但到了那人眼前,她的步子还是情不自禁的慢了下来。 因为生病所以脸色很差,头发还有一些翘起没梳平的地方,看上去一定很狼狈难看吧? 心底再不自信,但夏怜生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端的是恣意张扬的风姿,连神情看上去都十分嚣张。 从书包中帅气的用两指抽出学生证干净利索的举在了江霁月眼前,她侧着头故作四处看风景。 诶??不是看一眼就可以过吗。 夏怜生后知后觉的抬头正眼看他,却发现眼前那个清俊得不可思议的少年虽然表情清冷,但嘴角正噙着几分难以压下的笑意。 ??? 虽然说证件照不可以披头散发也不能化妆p图什么的,但我的照片也没有滑稽难看到能让人笑出来吧? 夏怜生自我怀疑的收回手里的学生证自己打量了一眼——当场去世。 那上面白底黑字江霁月三个字摆得清清楚楚。 就那么一眼夏怜生就恨不得把自己从校门口花坛旁边的裂缝里塞进去。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是他的!!!这张不应该在钱包里吗?难不成是刚才胡乱翻掉出来的? 尽管内心炸裂开锅,夏怜生眉眼翘了翘,还是一本正经的把那张学生证收回了书包里,若无其事的清咳了两声。 为什么这么弱智尴尬的事情会给她遇上!她以后还怎么做人!江霁月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用这个东西威胁他?! 好在江霁月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忍下笑意便示意她已经可以走了。 夏怜生紧张尴尬得左腿绊右腿,差点当场平地摔给他跪下,好在还是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喉间细痒,想咳嗽。 夏怜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咳嗽的欲望,等走了一小段距离,检查到了下一位,她这才摸着嗓子低低的咳了两声。 果然,还是得去买点药吃吧。虽然感冒发烧也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夏怜生挺不习惯自己柔柔弱弱的病秧子模样的。 她咳嗽声音并不大,也没有人注意到,但江霁月听见身后的轻微细响还是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 她在咳嗽…是生病了么? 说起来今日她的脸色看上去确实要比往日苍白许多。 昨夜下了暴雨,怕不是这小姑娘又阴差阳错淋过雨了。 江霁月蹙起眉,只招手唤了旁边另一个学生过来继续检查,自己便心绪不宁的顺着夏怜生去教室的路跟了上去。 一路上夏怜生都在压着嗓子低声咳嗽,从背后视角去看,她后脑勺微微翘起的乱发都显得凌乱而可爱。 而江霁月皱起的眉眼始终不曾舒展。 生病也不去医务室么?她该不会是想就顶着病继续上课吧。 也不知道吃过药没有,家里便也没有人照顾她? 千万个疑问堵在心底,却只化作一声轻浅的叹息。 这小姑娘,从小到大都不曾让人省心,而自己现在也没什么立场去在意她。 江霁月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望着夏怜生渐行渐远的背影。 额头上的疤 “这么烫啊,一定要打针吃药的,你怎么还来教室。” 教室里,钟琉惊讶的收回覆盖在夏怜生额头上的手,表情半是紧张半是焦急:“现在还没早课,我先送你去医务室?” 夏怜生把自己整个人靠在课桌上,却摇了摇头:“没事,下午没课,听完上午的课,中午我再去…” 男人听了沉默,女人听了流泪。 是什么让一学期能逃一半课的狠人沦落为学习机器? 是那该死的爱情。 夏怜生倒是真的觉得自己身体太难受了,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平时不怎么生病应该不会拖得太严重。 就算是严重了,也严重不到哪里去嘛。 她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想着,钟琉倒是无奈的把自己的手掌贴在夏怜生额头上。她的手是凉的,夏怜生自然会觉得很舒服。 “怎么会淋到雨呢?对了,你妹妹她……” “害,反正我一周五天不在家她也闹腾不了我,况且她也要念书的嘛。” 钟琉抚了抚夏怜生有些被汗湿的发,将她贴在额头上的碎发撩开,指尖却顿住。 夏怜生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匆忙把额发刘海整理好,这才笑嘻嘻的开口:“吓到了吧?哈哈哈哈哈我把这茬子事情给忘了…” 她额角上那块疤不算小,透着暗红的色泽,乍一看还挺狰狞恐怖。因着平时总被头发挡着,倒是没几个人看见过,就连钟琉这也是第一次知道。 根据疤痕来看,应该是陈年旧伤了。 钟琉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反倒是夏怜生先开口转移话题:“对了,我今早坐沈曳的电瓶车来学校的,他那辆车别提多土了,我直接裂开!要不是我还病着,我宁愿自己走路也不肯让他捎我一程的。” 钟琉被逗笑,只得附和着开口:“那可是他们社团荣耀高贵身份的象征呢,宝贝得很。” 夏怜生总是如此,对于朋友的问题第一个关切着急,但对于自己的事情总是表现得满不在乎。 钟琉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夏怜生有点惧怕别人的关心。 明明是一同欢笑打闹的同伴,但其实夏怜生给人的第一印象更像是一座孤岛。她热衷于去其他人的岛上坐坐,自己的岛却无路可走。 可不知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养成这样的性格。 才上了半节课,夏怜生迷迷糊糊的听着课,意识就开始慢慢模糊了。 那种头晕的感觉比想象中来得更严重,她只得咬着唇起身请假去医务室挂吊瓶,钟琉想陪着她一起去却被夏怜生反手摁回了座椅上。 “好啦好啦,你帮我听着课做笔记,我去去就回。” 请病假自然不是一两节课的事情,理论上她得去办公室打声招呼。 但夏怜生此等不良学渣连逃课都不带通个声的,哪里会那么听话乖巧。 可她路过年级办公室,却看见江霁月恰好抱着一沓薄薄的资料从里面走出来。 夏怜生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可对方的眼神目光已经落在她身上,她此刻转身就跑看上去更奇怪吧? 夏怜生硬着头皮在江霁月的目送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为什么她特意打扮元气满满的时候一次也遇不见江霁月,但自己倒霉难看狼狈的时候必能跟他偶遇? 她让江霁月看见的总是最呆滞尴尬的那一面,可是她也想被喜欢的人用惊艳的目光注视着啊…… 安静的输液 浑浑噩噩的请完假,夏怜生揉着头疼的太阳穴往外走。 理论上江霁月应该走了,但她刚关上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他靠在走廊的窗户边面向着办公室的方向。 窗外的风拂起他碎发,即便是简单的双手插兜姿势,在他身上做来也显得斯文而优雅。 在夏怜生眼里看来,江霁月简直是造物主的奇迹。 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避开了那人的目光,一言不发的就往楼下走。 步子刚动,江霁月清冽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 “去哪?” 诶??? 夏怜生呆滞的回过头,微微歪着头的姿态看上去有些呆萌,因着病气太重,减少了平日身上的锐气,此刻此时看来,倒像是一个柔弱的小学妹一般。 “去医务室。” 她僵硬的回答,眼睛虽然看着正前方,却没敢对上他的眼睛。 他问这个做什么?闲的没事做?还有…他刚刚不是抱着资料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在等自己就对了。 听到夏怜生的回答,江霁月微微舒展了眉眼,之前凝重的脸色此刻也好看了些:“走罢,我同你一起。” “啊?” 夏怜人傻了。 他说什么?他跟她一起去医务室?夏怜生下意识的开口问:“你也生病了?” “这倒没有,不过也快了。” 如果她这病不赶快好起来,他估计自己也会愁出病来。 没有,但快了??? 夏怜生完全听不懂江霁月的意思,只觉得神仙讲起话来都跟加密通话似的听不明白。 尽管如此,她还是转过身去继续往楼下走。 身后脚步声起,那人步伐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 踩踏在台阶上轻微的响声就像是踩在她心尖尖上一般。 她刻意跟江霁月保持了距离,虽然这个时间点在外面走的人不是很多,但她却也害怕被别人说闲话什么的。 重点是她不想听到别人说江霁月不好。 被暴雨一洗而青的天色湛蓝得像是漫画里的插画,那一树樱花终究还是随着春日的逝去一同散在风里了。 快夏天了呀。 医务室并不算远,她忍着头疼快步走了进去,里面倒是就只有一个戴着口罩的校医正在配药。看见夏怜生进来,那医生熟练的去架子上找吊瓶。 “是发烧了吧?最近发烧的学生好几个,换季还不注意换衣服,真是…” 夏怜生脱了鞋乖乖的躺在里侧的挂着纱帘的内间,在目光触及天花板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后那个人不见了。 江霁月应该是走了吧?但是他来医务室又不进来,图个什么啊…… 校医给她扎上输液管挂上吊瓶,这才摘下口罩嘱咐:“我得出去拿点材料,等这瓶水快挂完就回来了,要是有人来,你就让他们先等等。” 夏怜生挂着点滴头晕得厉害,只能勉强点点头,望着天花板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那种药物的副作用导致的昏睡让她眼皮抬起来都困难。 身上盖着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薄被,倒是不冷。只是点滴瓶里流出来的冰凉的药水渗进手背血管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冰凉的药液在她彻底闭上眼的那一刻就变得温暖起来。 悄悄进来的江霁月轻轻的握着输液管,尽量的用体温让里面的药液暖和些,这样她便能睡得更安稳。 他望着夏怜生的睡颜,怎么也觉得移不开视线。 医务室的两个人 风很轻缓,轻轻的拂动窗上干净的白纱,窗外的林荫道上,槐树与樟树青叶繁茂。 温柔的阳光被树叶分隔成一片片细小的斑驳打落在病床上安静的躺着的少女的衣上。 江霁月屏住呼吸,一手暖着输液管,另一只手试探性的往前伸,在她披在肩头的发上飞快地触碰了一下。 只一下,他就像是摸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飞速的收了回来,只是清俊的眉角却悄悄的柔和开来。 明明脸上无甚表情,但若此刻有其他人在,一定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很少会有机会,能离她这么近。 不同于小时候黏人的哭包夏怜生,长大后的她性格坚韧得让人惊叹,若这是成长带来的结果,他倒是在心里私心想着希望她永远都可以停留在小时候。 如果那时候,自己家并没有搬走,他陪着她在那个小院里住到这个年纪,算不算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 好似每次看见她,她的表情总是警惕而紧张,就像是在小心翼翼的提防着自己一般。 江霁月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她看上去那么害怕。 但至少,她看上去并不排斥自己的靠近。 睡梦中的少女像是做了什么不称心的梦,另一只手无意识的从被子里抽出来掀开被子一角,眉心也皱了起来。 他表情半是无奈半是无措,低敛的侧脸轮廓在细微的熙光下温柔得像是剪影一般。 将她卷起的被角又重新盖了回去,江霁月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发顶。 原本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却当真眉宇舒展,神情看上去也安宁了。 心底的一角就像是被温水一点点融化开一般,并不强烈,但那种温柔得发痒的感觉却撩得他不能自已。 以前小时候的她难过、生气、烦躁时,是这样抚摸她的发顶,女孩子的发柔软得不可思议,覆盖在其中,触感好得令人沉迷。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门外传来脚步细响,江霁月还未回头,门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江哥你真的在这里啊,别人跟我说我还不信,小鸢她…” 林霄南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快步走到门口的江霁月一脸不悦的表情吓了回去。 “出去说。” 幸好没惊醒那个好梦中的小姑娘,不然江霁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想把林霄南从三楼丢下去。 从林霄南旁边探出一个长发少女的脸,那女孩子眉眼极佳,气质温婉一身贵气,乍一看便知是哪家的千金。 “霁月哥哥?你在医务室做什么。” 林霄南与林鸢北乃是一对兄妹,差了三个年级。林霄南家里地位不低,加上是南大出了名的计算机天才,同江霁月分到同一宿舍倒也不意外。 他唯一的这个妹妹从小品学兼优家世又好,人见人夸的懂事乖巧,因着容貌出众加上又有善心。 虽然南大没有评选什么校花之类的无聊活动,但学生之间想起最想成为恋人的人,这位林大小姐还是稳居第一的高人气。 江霁月没什么熟络的朋友,这对兄妹倒是可以算上。林鸢北进了大一便顺便加入了学生会给江霁月当下手。管理方面倒也做得很出色。 “无事,你们找我有何事?” 江霁月轻轻合上医务室的门,他表情不同于与夏怜生独处时的温柔,现下已经恢复了平时里不近人情的疏冷。 林鸢北好奇的想往里看,却被门阻隔了视线,她只好眨着眼睛轻声开口:“先前的学生档案备注需要你签字啊,晚上我就要去交给老师了。” 奇怪,有什么事情会比霁月哥哥的工作更重要? 小红的恋情 夏怜生久违的做了个梦。 梦里恰是盛夏,满目绚烂夏花,清浅的薄荷清冽香气弥漫,冲淡了闷热。 记忆中的那个小时候的江霁月仍旧绷着脸,看上去十分难以接近,但抚摸在她发顶上的手却力度温柔。 梦里的他启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夏怜生却从他的口型中依稀辨认出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她醒来时,仍错觉的感觉身侧围绕着淡淡的薄荷叶气息。 这一觉睡得并不算久,支架上的吊瓶也快到底了,去而复返的校医正埋头在前面的书案上写着什么。 “老大~~我来啦!” 门外传来熟悉的大嗓门,夏怜生无奈的揉了揉头,倒是校医先站起来迎接沈曳。 “医务室不得大声喧哗。” 走进来的沈曳表情委屈巴巴的:“好嘛好嘛我小点声……” 钟琉跟在他身后一同而来,沈曳手里还拎着一大袋水果零食什么的,夏怜生看了就忍不住被逗笑。 “我只是来医务室吊瓶水,你这架势怎么搞得我命不久矣你来给老父亲探病似的?” 旁边的钟琉默默开口:“我都说了让他直接来,他非说空手探病不符合他本人的教养与礼仪。” 夏怜生笑出声:“教养?礼仪?沈曳你什么时候还有这玩意了。” 沈曳倒也不恼,嬉嬉笑笑的把那一塑料袋的吃的往夏怜生旁边的桌子上一堆:“这不是怕您生病体虚容易饿,小的这特意给您买点吃的填填肚子嘛,我孝敬吧!” 夏怜生眉角抽了抽:“谢谢,有被孝到。” 钟琉在夏怜生的床侧坐下,看着沈曳的目光带了几分故作的嫌弃:“沈曳来的路上还跟我说,他平时去祭拜先祖的时候也是这么提一袋零食过去,感觉你就跟他供祖宗似的。” “诶!!小六,这话你怎么能往外说,要是老大一气之下把我当场打死了,你给我埋上?” 沈曳在旁边急得手舞足蹈的,逐渐提高的音量也被校医幽幽瞥过来的目光吓了回去。 “明白明白,我小点声小点声……” 夏怜生嘴角高高扬起,眼底笑意泛滥:“敢情不止我一个人裂开,他这直接裂祖裂宗了。对了,你们下午都没课?” “小红说下午约我去看漂亮妹妹,虽然我觉得他那一言难尽的畸形审美,漂亮妹妹也不一定漂亮。” 大学理应当是谈恋爱的最佳场所时间,然而小红混到了大三还是个单身狗,这也跟他的身高以及太过稚嫩的正太脸有关系吧。 即便是这样,小红也没有放弃过,整天整天的想着脱单。 沈曳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开口:“据说这次那个漂亮妹妹也喜欢小红。虽然我觉得可信度不大,但是凑热闹这种事本公子还是很乐意。” 夏怜生目光斜了斜,明显也是十分感兴趣:“等我挂完这瓶,一起去?” “好的嘞,小的抱着你去都行。” 夏怜生还没开始笑,倒是钟琉先开口拆台:“就你这小身板,我怕你粉碎性骨折直接送icu。” “小六会不会说话,老大那么轻我怎么就抱不动了?” “哦?那你之前开学行李箱是谁给你抬进来的?” “本公子……给老大洗苹果去!” 干净整洁的医务室里,少年少女们轻声的谈笑声仿佛将冰冷的消毒水味也冲淡。 盛夏便也如约而至。 偷看别人谈恋爱 夏怜生发誓,她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么畏畏缩缩的事情了。 此刻,她跟钟琉沈曳一起挤在一座巨大的灌木丛后面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啊,好半天了妹子人呢,操场上怎么就只有小红一个憨批傻站着。”沈曳举着小树枝不解的开口。 挤在他旁边的夏怜生往操场上瞅了瞅,除了那些还在跑步的体育生以及谈恋爱拍拖的情侣,就只有小红穿着他的祖传机车朋克外套倚着秋千而站。 他那饱和度极高的红毛虽然引来了许多人的注目,但碍着他脾气炸得跟定时炸弹什么的,一时间操场上所有人都在警惕的绕着他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咯咯咯乐死本公子了。”沈曳笑得一巴掌猛地拍夏怜生肩膀上:“就他这身行头,自行车上的链子在他身上能看见好几处,他怎么不拿个扳手去开自行车修理铺?!” “沈曳!”夏怜生侧过头瞪了他一眼:“给爷爬,离爷远点。” 她还是个病人好吧,虽然那小子力气不大,但是他是怎么好意思倚着夏怜生站的。 一旁的钟琉弯起唇瓣:“…我以前还不认识小红的时候,生生说他是老脏爱贵族了,那时候我还不理解什么意思,直到第一次看见他……” 沈曳摸着下巴陷入回忆的神色也不对劲了起来:“本公子记得本公子第一次看见小红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重金去求一双没有见过这个人的眼睛…” 小红无论走到哪里他那头红发都能把周遭的空气烧起来。 蓝色眼影精致的烟熏妆,绿色亮片贴在眼皮上,再加上小红桀骜不驯的颓拽表情,怎么看都像村口洗剪吹店里的高级理发师。 不过这孩子虽然穿衣审美畸形,在暴脾气底下还是十分善良的性格。就像是一个矛盾体一般。 据夏怜生回忆,小红是因为身高问题之前一直在家里被亲戚的孩子欺负,后来摇身一变变成这个鬼样子脾气坏起来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欺负过他了。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保护自己的方式吧。 沈曳陡然弯起身子语气也压低急促了起来:“快快快,那个妹子来了!” 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一个穿着校园制服看上去很娇小的短发少女正迈着小碎步朝小红跑去。 一时间夏怜生竟然分不出是那个女孩子自己脸红还是夕阳染上的红。 旁边的沈曳摸着下巴神情显得十分遗憾落寞:“这次这个竟然长得还行,不应该啊,按小红尿性,怎么着觉得好看的也得是个200斤的有趣灵魂吧?” 旁边的钟琉伸手敲了敲他的肩:“200斤怎么了,你看不起女孩子长得胖?” 沈曳连忙赔笑:“哎呀哪会!反正你跟老大还有小琴长什么鬼样子我都会觉得好看的。” 鬼样子?! 夏怜生捏紧拳头:“沈曳,给爷死!” 或许是她表情看上去太有威慑力,还真吓得沈曳一下子从灌木丛后面滚了出去。 于是他跟望过来的小红沉默的开始了对视。 尴尬得要死的沈曳嘿嘿一笑,索性躺在地上摆了个勾引的姿势:“真巧啊小红……” “老子今天就把你头盖骨拧开!” 眼见着小红撸起袖子就往这边走,沈曳忙大声嚷嚷:“老大,老大!!救救我。” 这下子,所有人都暴露了。 她喜欢的其实是我 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夏怜生清咳一声若无其事的从灌木丛背后走出来,表情淡定沉稳:“你继续。往死里打都行。” “老大?!”沈曳掐着嗓子尖叫。 小红跟那个妹子明显看上去很不自然,明明是两个人的约会,怎么现在就变得跟约群架似的了。 更何况夏怜生那张脸在南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妹子一下子就害怕的躲在了小红身后。 夏怜生:??? 在?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好吗? 钟琉一直默默的站在夏怜生身后,眼见着尴尬快要在空气中凝结成冰,她这才圆场子的开口:“嗯…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欣赏一下别人的美妙爱情,你们不用管我们。” 小红身后的女孩子怯怯的探出头来:“你们也是泓哥哥的追求者吗?” “噗——” 沈曳差点把胆汁喷出来:“首先排除我。” 夏怜生抚了抚额:“其次不是我。” 钟琉摇了摇头:“最后不是我。” 那妹子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的开口:“那你们……” “好了。” 快在沉默中爆发的小红终于忍不住开口:“别管他们,你想对我说什么来着?” 所以他好不容易能碰上有妹子表白,又给搅黄了是吗?他最开始约沈曳过来也只是想炫耀炫耀,让沈曳那个小白菜酸一下,谁知道场面会变成这样。 虽然小红这样说了,但那个妹子看上去依旧很不安…果然,按照她从小说里看到的套路来说,表白被打扰,一定是因为人群中有一个人也喜欢着“男主”吧。 那,到底是谁喜欢泓哥哥呢? 那三个人里面,看上去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披着黑长发的女孩子了吧。 被那妹子用奇怪目光盯着的夏怜生缓缓在心底打出一个问号。 “泓哥哥,我会不会配不上你呀?…毕竟人家也不会打架也保护不了你。”妹子尖着嗓子捏着萝莉音小声开口:“而且人家也长不了那么高……” 沈曳轻轻的吸了一口冷气小声凑近去跟钟琉搭话:“小六,我怎么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绿茶香气呢?” 钟琉表情也有点裂开:“是茶艺师的内味…” 一脸茫然的夏怜生:“嘶,我听着这妹子这声音…怎么跟临死之前口述遗书似的。” 小红愣在原地还没想清楚妹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那妹子又眨巴着小鹿般的眼睛捏着嗓子开口:“而且人家性格太乖了,我也好想像旁边的那个姐姐一样特别呀。” 沈曳同钟琉一起裂开。 “如果我也跟那个姐姐一样长得高,还打架厉害的话,泓哥哥一定会喜欢我的吧?” 显然没遇见过绿茶的小红满脸疑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而钢铁直女夏怜生一脸茫然的指了指自己:“你说我啊?” 妹子咬着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夏怜生乐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拉着拽了过去。 沈曳:“老大,你没发现她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劲吗?!” 夏怜生目光犀利了起来:“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明白了!” 钟琉:“你明白什么了?” 夏怜生斩钉截铁的开口:“她喜欢的人其实是我!对吧?兄弟们!” 沈曳同钟琉再次裂开:“不,你还是不明白…” “???” 那天操场的夕阳下,满脸问号的夏怜生再次领悟到了感情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帅气的少女啊 天气越来越热,阳光从浅淡的温暖变成了透过衣物的炽热,因着江城的地理位置,年年本就入夏早。 樱花榭了之后只剩下一树青叶,而其他夏花都各自开了起来。 而夏怜生拂去窗外飘进来的叶子,默默的收拾好书包,倚着座椅背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 “唉……下午出去浪吗?今天着实不想吃食堂。” 她这话自然是对着旁边的钟琉说的。 大学课程本来就松散,虽然她每周末都回家,但周一至周五仍旧是需要跟钟琉住宿舍。 刚好今天下午没课,天气又热,夏怜生馋着想出去吃冰沙自然不愿意待在教室里自习。 钟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病好了?” 虽然夏怜生吊了吊瓶后面还去补了一针,但病就是莫名其妙的好得很慢,足足两天体温才恢复至正常。钟琉怕她出去浪得没边又生病了,到时候就麻烦了。 夏怜生扬起笑:“就是感冒发烧嘛,不是体温已经正常了吗?你看要是我再不去吃点冰的放松一下自己,我可能就要因为中暑再次病倒啦。” 钟琉看她笑得无邪,自己便也忍不住心情好了起来:“哪有那么热,现在最多也就28°,那要是真的到了盛夏,38°的天,你岂不是要住在冰饮店里?” 有的人笑起来或许不是最好看,但是莫名其妙的很有感染力,所有看见她笑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自己也扬起嘴角。 夏怜生从来不吝啬自己的笑,两个浅浅的梨涡清甜得很,左右还长了两颗尖尖的虎牙。笑的弧度够大便会露出来一点,像是小号的狐狸一般。 钟琉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本该可爱柔弱得像是该穿着洛丽塔住在城堡里的小公主怎么就这么凶。 她硬是凭着一己之力握着佩剑成为了坚韧不拔的骑士长。 夏怜生的五官很耐看,容颜立体清晰得很,就像是拿炭笔描着画出来的一般。安静的时候隐隐还能看出几分江南那边的小姑娘的娴静。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大概就是如此了。 不过在钟琉的记忆里,她最开始认识夏怜生的时候,这个奇怪的女孩子口音确实带了几分吴侬软语的腔调。后来才一点点慢慢改成了正式的官话。 “小六?小六你在想什么呢?”夏怜生举起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呀?” “就我们两个人么。” “昂,小琴下午有课,沈曳还在跟小红吵架呢。” 窗外有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班上其他同学收拾东西走人的走人,不想动的便爬在课桌上已经开始入睡了。 这个时间与节奏都好似比外界慢几拍的班级,大家好似都是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没什么交集。 他们不需要好的成绩,只需要捱过四年,各奔东西。 钟琉整理好背包站起身无奈的消消:“走吧,陪你。” 尽管知道钟琉一定会答应,但夏怜生心里亦很高兴。 跟最好的朋友一起去开着冷气的冷饮店吃冰,如此消磨浮生倒也觉得不算虚度。 只是,夏怜生下意识的侧身抬起头望了一眼窗户的对面。 天色湛蓝,云朵软白。 不知道,他又在做什么呢。 北路二巷 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的,江霁月犹豫再三还是轻轻的在屏幕上敲下了一句(今天可还愉快。) 只是单纯的因为天气很好而产生想念,不好的天气里也想同她讲话。 总而言之,只要是能与她一起,其他外界因素都可有可无。 他想问病可好了,他想说今日窗外有朵狐狸状的云彩很像你,可最后点击发送过去的只剩下一句来自“陌生人”的问候。 彼时夏怜生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茫然的望着手机屏幕,诶,光风大神居然会主动找自己聊天。 在她眼底,优秀的人都应该不近人情吧。 厌夏:(?还行吧,下午没有课,所以跟好朋友一起出去逛街啦。) 光风:(哪儿?) 厌夏:(就,南淮附近的步行街。) 南淮位于江城市中心以外,讲究的就是个僻静与世无争的学习环境。虽然周遭还有一些正在改建的城中村,但附近应着南淮大学的名气,倒是建了许多商场与步行街。 江霁月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街景。 他陪萧既明出来给伯母买礼物,恰好现在也在南淮北路的步行街附近… 光风:(是么,我也在附近。) 厌夏:(诶??) “生生?怎么了。” 看见夏怜生的表情奇怪了起来,一旁的钟琉侧过头的开口。 夏怜生花了五六分钟给她解释清楚了自己那个“一对一网络虚拟家教”,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看,就算是这样优秀的大神也不被喜欢的人喜欢啊…” “你跟他见过面吗?” “emmmn这倒是没有,因为其实仔细算起来也不熟,再者人家也有喜欢的小姑娘,我也有喜欢的人,约出来见面什么的感觉挺奇怪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啊?”夏怜生人傻了:“就,光风大神说他也在这步行街附近,我寻思着说不定能偶遇呢。” 没等钟琉接话,她又自己摇了摇头:“不存在的不存在的,就算是擦肩而过,不知道他长啥样也认不出来啊。” 钟琉皱起眉:“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不计回报的好心人么……生生你小心一点,别给人家骗了。” 夏怜生笑着拍了拍钟琉的肩:“好啦好啦,我身上有什么好骗的,况且人家还不一定能打得过我呢。” 两个人这样聊着,手机又响起了一声震动。 光风:(…北路二巷那家冷饮店的饮品不错。) 大神这是在安利?夏怜生捧着手机眨了眨眼睛。 厌夏:(诶??qwq) 光风:(咳…我刚从那家店出去。) 所以大神的意思是他已经不在附近了对么?夏怜生将脑袋凑近钟琉蹭了蹭:“小六小六,咱们去看看北路二巷的店铺吧~” 对于大神推荐的东西,夏怜生自然感兴趣。钟琉也自然不会拒绝她。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萧既明裂开了。 “不是…你不是陪我出来给我妈买礼物的吗?怎么着又鬼鬼祟祟的了,老江,你不但不敢跟人家小姑娘搭话,你还躲着她!”萧既明双手抱臂唏嘘的摇了摇头:“老江,你太让兄弟失望了。” 江霁月长得这么俊,喜欢他表白追过他的女生自然宛如狂蜂浪蝶连绵不绝,但奈何江霁月洁身自好圣人在世,一年四季都绷着张冷脸,基本不会跟那些女孩子说几句话。 少女们往往都是心碎而归。 可是…就算是对喜欢的人与不喜欢的人会区别对待,江霁月这区别也太大了吧! 大神请客喝饮料 “诶?是这家么。” 夏怜生看着牌坊号,犹豫不决的在一家装修十分古色古香的店门口站定。 这家店无论是照片还是设计风格都有点类似古代的客栈,在一片的北欧风建筑中显得格外亮眼。 里面采光很好,橡木制的桌椅看上去干净整洁,推开门便有凉丝丝的冷气拂面而来让人精神一震。 夏怜生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这种甜品店里也会有薄荷的香气呀,她喜欢这种清冽的味道,像极了他。 两人刚走到前台,还未拿起菜单,那柜台的小二便先笑开:“二位可是南大大一的学生?” 夏怜生先是看了看钟琉,这才茫然的点了点头。 那小二便直接从旁边蒙着纱的冰柜里取出了两杯饮品。杯子是自然的木浆色,上面绘着灵动的山水画,连吸管也被做成了特别的薄木款,乍一看便让人觉得精致。 “先前走的客人给二位姑娘订了这个,钱已经付过了。” “啊?”夏怜生人又傻了:“会不会搞错了,我们应该没有朋友在这边啊……” 小二笑着摇了摇头:“不会错的,那位客官只说其中有个姑娘笑起来很甜,有酒窝,头发是中长的披肩黑发,不就是您?” 夏怜生十分疑惑的与钟琉对视了一眼。 “难不成是大神点的?不过我聊天头像一直都是咱俩的照片,他知道我的模样也不奇怪……” 尽管如此,夏怜生还是觉得心里怪怪的,毕竟她还不觉得自己跟人家的关系有那么熟。 钟琉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用想了,有人请你喝饮料还不好?那咱们就在这里歇会儿吧。” 夏怜生只好同钟琉抱着杯子往门口的座椅走。 杯壁并不厚,握在手中凉意十足,带着淡淡甜味的柠檬奶入口便让人觉得一瞬间褪却了身上的炎热。 手机再次响起叮咚声,不过这次是沈曳发来的信息。 江湖你沈哥:(老大~~你跟小六在哪浪呢,带带我带带我!) 厌夏:(爬开,你搅黄了他的爱情,小红没把你打死?) 那天围观事情就是以沈曳一脸阴阳怪气的一句“茶艺不错,是纯的,比之前那几个好多了”而结尾。 可想而知结局…… 江湖你沈哥:(哼,小红哪里舍得打我。老大,你跟小六是不是又躲哪吃香喝辣来着?) 夏怜生一只手握着杯子忍不住笑了笑。 厌夏:(是啊,是一家味道尝过最绝的冷饮店,口感十分惊艳了。) 江湖你沈哥:(呵,冷饮,本公子也会做啊!把冰镇了一夜的菠萝切碎倒进冰镇了一夜的雪碧里……) 旁边窥屏的钟琉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拿过夏怜生的手机发了句语音过去。 “每天一个窜稀小技巧?” 那种东西…吃了会出人命的吧。 江湖你沈哥:(小六!地址发来,本公子火速前来同你们一起享受美好人生。) 夏怜生虽然凶巴巴的发了个“爬”字,却还是给他发了定位。 等跟沈曳聊完,夏怜生这才反应过来去跟大神道谢。 厌夏:(到地方啦!您点的饮料很好喝…实在太谢谢了qwq。) 对方过了好几分钟才回,看来是正在忙着什么事。 光风:(喜欢就好。) 屏幕这边的江霁月眉眼带笑,着实把旁边一脸懵的萧既明吓得不轻。 这…这就是陷入恋爱的傻子光环么?!就连江霁月这种神仙也逃不过啊…… 尴尬的碰面 沈曳果然来得飞快,据他说他刚从小红家出来,刚好就在附近溜达。 此刻,三人围坐桌前悠闲的各自瘫着享受着没有课的美好时光,而隔着一层帘的包间里,江霁月同萧既明正襟危坐的板着脸。 “所以,咱俩坐这里干嘛?” 萧既明率先坐不住了,他这辈子就没有干过这种跟踪尾随女孩子的事,可是老江非不肯走。 饮品续了又续都快摆满一个桌子了,江霁月一口未动。 “再等等。”他说得如此风轻云淡,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连坐姿都没有改变过。 萧既明恨不得直接给他把桌子掀了。 “等个锤子啊!你要么出去打招呼,要么咱就走行吗?老江啊老江,你看上去像个变态你知道吗。” “变态?”江霁月眯起眼:“我做何了?” 理论上他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这也很不正常好吗! 萧既明看见他眯起眼就不敢说话了。其实之前江霁月心情还挺好的,不过等那个姓沈的一进来,那种微妙的好心情就瞬间消失了。 萧既明半是嫌弃半是唏嘘,自己光风霁月的好兄弟只能躲在隔间里沉默不语,而那小子却可以大大咧咧光明正大的同那个叫夏怜生的女孩子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嗝,一会儿想去哪逛,本公子带你俩去电玩城干票大的怎么样?!”沈曳眼睛开始发亮。 夏怜生嫌弃的摆了摆手:“你忘了吗,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就差把裤子当给那家电玩城了。” 沈曳其人,游戏黑洞,菜但瘾大。也就小红那个暴躁的“小学生”玩家能跟他一起打了。 沈曳一下子又瘫回了椅背上:“那这大下午的还能干嘛啊,可别又指挥本公子给您二位拎包。” 夏怜生同钟琉虽然不知道买衣服什么的,但是看见精致的玩偶闪闪发光的东西本着女孩子的天性还是移不动脚步。 不知道在买了多少块五颜六色的玻璃石头之后,沈曳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东西我拿啤酒瓶也能给你俩车一个出来。 当时夏怜生摁着他的肩语气十分不善:所以你脑袋上顶着的就是你车的珠子是吗? 思绪收回,夏怜生无聊的伸了个懒腰,话还没开口,从左侧楼梯旁的内间里突然走出来两个人。 “老江你…” 萧既明的声音在感受到夏怜生这边齐齐望过来的目光的时候就戛然而止。 而夏怜生这一桌子也愣住了。 江神仙敢情一直都坐在这家店里的呢? 萧既明心里苦,他这兄弟怂得不开窍,他不可能就这么看着吧?好不容易把他扯出来,寻思着先跟人家小姑娘打个招呼吧,结果下一秒就背脊一凉。 尽管江霁月神色未改,着便装的姿态清疏潇洒,但萧既明就是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从自己这位室友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嘶…倒不至于吧? 夏怜生表情完全呆滞,脑子还没转过来,倒是身体先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江…江霁月? 他怎么也在这里…… 最近两个人偶遇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难…难道是……因为… 老天爷在助攻! 喜欢的人是谁 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一刻凝滞的空气,没人先开口,倒是倚着柜台打瞌睡的小二睁大眼睛来了兴致。 “这不是之前那位…” 他的后半句话在江霁月望过来时锐利的眼刀里咽了回去。 好吧…看来这位客官有些不能公开的秘密。 “老江,咱走吧?” 萧既明虽然是个局外人,此刻也觉得尴尬在空气中凝结成冰了。 江霁月看了一眼腕表,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桌旁同款呆滞脸的三人,这才迈步往外走。 “老,老大…江神仙的气场好吓人。”沈曳惊魂未定。 明明江霁月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这桌,他怎么就错觉的感觉自己被针对了呢。 钟琉揽着夏怜生的肩轻轻摇了摇:“回神啦,人已经走了。” “我根本没有在走神好吗!!我一直在很认真的喝饮料。”夏怜生咬着吸管如是开口,强行掩饰着自己的慌张。 沈曳乐开花:“老大你别装了,杯子都给你挤变形了你还在这故作淡定呢?” 夏怜生清咳两声:“咳咳……咱们刚才在这里可聊了不少弱智话题,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人家全听见了……” 不行了,光是想到这里她都要裂开了。在心里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闲聊的话题虽然弱智但是没什么太出格的,夏怜生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害,听见了就听见了呗,人家没听见也不会喜欢你啊。” “沈曳,给爷死!” 她真的怀疑沈曳这人就是天天皮痒逼着别人给他一顿毒打,贱得慌。 钟琉无奈叹气。 复杂的心情被手机叮咚的消息提示声惊扰,夏怜生举起手机一看,是光风大神发来的消息。 光风:(还在那里?) 厌夏:(嗯…) 光风:(怎的了,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江霁月深思熟虑之后敲下这句话。 他该没有打扰到对方的好心情吧?望着旁边被揍哭的萧既明他如是想。 厌夏:(啊?没有不高兴啊…其实还挺开心的。) 在没有想到的地方,见到了想见到的人。在出来之前她还挂念着他在做什么呢。 光风:(发生了何?) 夏怜生错觉的开始感觉光风大神这人特别八卦,如果是自己的事情,他好像格外感兴趣,打听学渣的日常,这就是学神的爱好吗? 厌夏:(hhhhh今天见到了喜欢的人qwq,虽然见过很多次了,但是每一次都很高兴。) 她这样讲,会不会看上去太花痴了,但是这种事情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呀。 江霁月蹙起眉,脑子里把今天夏怜生见过的人过滤了一遍,努力回忆起各种细节… 所以,她喜欢的人,是沈曳? 眉宇蹙得更紧,就连薄唇也因为不悦而紧紧的往下抿着。指尖触及屏幕,却因为莫名其妙的恼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旁边的萧既明缩了缩脖子……嘶,怎么感觉那股混着杀气的寒气更重了。 厌夏:(大神?hello?) 奇怪,他怎么不回消息了。 江霁月盯着手机屏幕一脸面瘫,此刻,他的脑子里正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他喜欢她也只是单相思而已,单方面的付出得不到回应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就算是喜欢上别人,自己也管不着吧。 但是只要一想到夏怜生喜欢别人这件事,他就气得说不出话。 那个人…哪里比我好? 不争气但爱吃醋 夏怜生倚着钟琉又傻坐了好久,对方才发来回复消息。 光风:(早恋对学习影响太大,且你还小,对对方并不知根知底,所以也有被骗的可能性。) 厌夏:(哈?) 大神原来是这么正经的人么…这认真的口吻就像是担心自己孩子早恋的老父亲似的。 厌夏:(没关系没关系,人家也不喜欢我啊,还远着呢。) 江霁月更气了。 什么,那个姓沈的竟然还看不上她? 就好像是自己捧在天上的月亮被人不屑一顾一般,江霁月急切的想向所有人证明那颗月亮是世界上最好的。 可他不是月亮的主人,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好,抢走她。 “帮我给主任打电话,下周的代课,名额我去。”江霁月扭头如是对萧既明说道。 萧既明先是哦了一声,下意识的去掏手机,结果下一秒他又错愕的抬起头:“f班代课,你亲自去?!” 他脑子没病吧。 虽然学校常常会有这种从高年级派代表去低年级授课一天的活动,但是f班这种没救差生云集的地方,一般都是随便丢个人过去敷衍一下。 江霁月日常教的都是a班,现在他竟然说要去带f班?? 不过很快萧既明又回过神来想明白了。 夏怜生那丫头不就在f班嘛,看来是某人沉不住气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萧既明一脸老父亲的笑意,握着手机唏嘘了几声,乖乖打电话去了。 两人没在附近待多久就看见夏怜生一行人从店铺里走了出来,看去往的方向大概是要去商场。 “老江,走?” 不知道这位陷入苦恋中的男子究竟是想跟上去还是打算打道回府,萧既明只能迁就他。 江霁月还没开口,倒是街边咖啡馆门口坐着的两个少年先亮了眼睛。 “喂,你看那边那个小姐姐,黑长直!” “卧槽好像脸也挺好看的啊。” “走她旁边那个应该不是她男朋友吧?” “那个男的看上去我那一拳打十个,怎么可能是那两个小姐姐的男朋友,走走走,去要联系方式。” 说着两人就要站起身往夏怜生那个方向走。 两人步子没走多远就被前面的江霁月挡住,凭着身高优势,江霁月影子的看上去也很有压迫力。 “干…干什么?”其中一个少年抓着同伴的手臂抖了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什么也没做,就是单纯的觉得面前这个人很恐怖。 江霁月微微眯起眼,语气生硬冷得像是喉咙里含着一口冰渣似的:“那边的‘小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哦。” 他都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找她要过联系方式,凭什么陌生人能捷足先登。 尽管心里明白是自己太不争气,但江霁月亦从心底觉得愠怒,而那种说不清楚的情绪,让他脸都变得阴森了起来。 这那两个少年能忍?…他们当然能忍,虽然不太出息,但是他们还是下意识的为了求生欲尬笑着点点头就往反方向跑了。 “卧槽那个人好可怕!” “是那个小姐姐的对象吧?!” “快别说了他看过来了…” …… 江霁月望着那俩半大的少年跑路的背影,视线又重新移了回来,街前已经看不见夏怜生一行人的身影,算是跟丢了。 萧既明啧了两声:“老江啊,但凡你跟那小姑娘说话能有现在这一半的魄力,你还能单身到现在?” 江霁月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她不喜欢,我不勉强。” 萧既明第一万次疑惑,江霁月到底是怎么斩钉截铁的觉得夏怜生不喜欢他的? 恶心的一家人 度过了平平无奇又心惊胆战的一周,转眼又到了夏怜生最排斥的周末。 跟钟琉她们道别之后,夏怜生拎着书包漫不经心的在黄昏的街道上走着,心思飘得很远。 夏珺瑶应该还在家里吧,不过说起来下周妈妈就应该回来了。不过爸爸为什么要把夏珺瑶放在家里,那个女人出什么事了? 自己还没想清楚,倒是电话先响了。夏怜生把手机从裙兜里摸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没有备注名的熟悉号码。 她自然知道是谁。 尽管再怎么不情不愿,她还是在铃声响起二十来秒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怜生啊,你先别回家,帮爸爸一个忙,来一趟仁爱医院。” “有事?” “你妹妹也在这里,苏阿姨她…” 苏阿姨这三个字一出现,夏怜生瞬间头皮发麻,连握着手机的指节力度都加重。 “她关我什么事,你跟我妈还没离婚呢,现在就上赶着让我孝敬别人了?!” 真的就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爸爸不是那个意思,这边实在没什么熟人,你妹妹年纪还小。这样吧,你先过来我再跟你说。” “不去,我要回家了。”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你能不能像瑶瑶一样给爸爸省点心?就是你这性子你妈照顾你才那么累吧。” 夏怜生皱紧眉,差一点就没控制住情绪把手机直接丢出去。 这也能怪上她?她应该做什么,她就应该安静的当个工具人两边讨好,对着介入自己父母感情的小三也得笑? 连带那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私生女妹妹家庭地位都比自己高。 她有父母疼爱,我呢。 “好啊。” 夏怜生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开口:“我现在就去。” 你可别后悔。 南大离仁爱医院不算远,坐计程车大抵也就半小时。夏怜生沉着脸拦下一辆车心底的情绪翻涌不得平静。 据说那个女人是在住院部的三楼,夏怜生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哟,是妇科病科。 推开门,单人病房里弥漫着浓厚的消毒水药味。采光跟环境都挺不错,看来夏景还挺愿意给那朵老白莲花钱。 除了夏景夏珺瑶以及躺在病床上一脸柔弱的苏柔以外,夏怜生倒是还看见一个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的中年女人。 “呀,是怜生来了,快坐…咳咳……”见到夏怜生进来,病床上的苏柔一副意外又惊喜的模样,想起身却又被旁边的夏夏扶着躺了回去。 “她这么大的人了你少管,顾好你自己的病。”夏景体贴的给苏柔把被角掖好,柔声开口。 旁边的夏珺瑶坐在椅子上捧着手机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模样,那个叫不出名字的中年女人则是坐在另一边削着苹果。 夏怜生也不进去,就这么倚着门框斜斜的站着:“妙啊,这就是八点档的苦情家庭伦理剧吗,真是温馨的一家人呢。” 她这话里的阴阳怪气是个人都能听出来,首先不乐意的就是夏珺瑶,她手机也不玩了直接站起身板着脸朝夏怜生开口:“怎么说话呢你,我妈还病着呢,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同情心?”夏怜生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我要是没有同情心,我直接就捧着把白菊过来了。” 祖 安 玩 家 “夏怜生!怎么跟妹妹说话呢你。” 夏景提高了音量看了过来,表情倒像是一副管教女儿的严父模样,只不过看在夏怜生眼底怎么看怎么恶心。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怎么着我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医院里面不能大声喧哗没学过吗?还是说你想让全医院都知道这间病房住的都是一屋子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夏怜生脸上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她甚至十分悠哉的开始把玩自己的指甲:“你叫我来就得想到会是这种场面。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你真的觉得我会心甘情愿过来看这朵老白莲吧?” 夏怜生老阴阳人了,一打九可能打不过,但是一喷九她完全不虚啊。 好啊,你非得要我过来,那你别后悔啊。 夏景气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跟病床上脸色惨白的苏柔倚在一起,而夏景不说话了,夏珺瑶站在一旁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可是听话的小女儿人设呢。 他们不是没有话讲,而是这些事闹出去真的很丢人。医院里早就有人开始说闲话了。 那个从头到尾都在削苹果的女士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用一种复杂且惋惜的表情看着门口的夏怜生:“这位同学,你的书念到哪里去了,九年义务教育就是让你这样冲撞长辈的吗?” 哟呵。夏怜生挑挑眉,又提起兴趣了。 “怎么着,我爸都没话讲了轮到你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外人管教我了?”夏怜生用更惋惜复杂的目光望了回去:“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你就是这朵老白莲的朋友吧?不会她真的有朋友吧?” 那中年女人将苹果丢回盘子里,气得指着夏怜的手都在抖:“满口污言秽语!哪个学生像你一样,真是丢脸。” “您的脸可真大呢,您是谁啊就在这里说我。”夏怜生捂着嘴缓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啊,我明白了。能有那种自愿当三赶着给有妇之夫的人生孩子的朋友,想必您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呢。” 话都说得这么难听了,夏景自然不得不管。只不过他还没开口倒是夏珺瑶气不过先接话。 “张阿姨她是教师,人家懂的自然比你多。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夏怜生抬起手清脆的鼓了两下掌:“精彩啊,一屋子骂我一个人,觉得我好欺负是吗?请问这位高贵的教师是在哪座学校教哪个年纪的,哎呀,不好意思,肯定是什么野鸡学校吧,等她能来南大授课的时候再教训我也不迟。” 夏怜生笑吟吟的倚着门故意阴阳怪气的尖着嗓子开口:“什么东西啊,丢人现眼的,真好笑。” 她真的怀疑人生,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破病房受这种气,直接回家吃饭不香吗?不过这种噎得别人说不出话的感觉还挺舒服的,这就是祖安玩家的快乐吗。 那位张老师捂着心脏努力的平复着心情:“你怎么没有一点同情心?柔柔都已经躺在病房里了你还要来气她。” “她躺这里是我撞的?我是自愿过来的?”夏怜生差点气笑:“想要我礼貌点,行啊,那我祝病魔早日战胜她。” 还没等旁边的夏景开口夏怜生又马上接了下一句:“闭嘴吧我的好爸爸,如果您不介意明天全医院都知道这间病房住的是个小三,那您尽管教训我,反正我没什么好丢人的。” 末了,她感觉夏珺瑶要开口,又马上堵住了夏珺瑶的话。 “好妹妹,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配吗。” 失职的父亲 “怜生…” 终于,病床上的苏柔忍不住开口了。只见她垮着一张脸柔弱娴静的倚着床榻,那弱不禁风的调子差点把夏怜生膈应死。 “得了吧您嘞,您什么货色你我自己心里都清楚,就不必这样装出来膈应我了谢谢。” 一屋子都给夏怜生气得说不出来,夏怜生倒是悠哉悠哉的掏出手机开始思考晚上吃什么:“对了,如果还想跟我继续聊下去,我时间很多。” 来聊天啊!!! 这种诡异的僵局被门外的玻璃轻轻叩响的声音打破。夏怜生这么一转过身去倒是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妈,我打饭回来了…咦,生生?”门外的纪琴书疑惑的睁大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 夏怜生脑子空白了片刻,连思绪也有点混乱,她缓缓在脑子里打出一个问号:“这一屋子的妖魔鬼怪,哪个是你妈?” 纪琴书还没开口,倒是那位张老师快步上前将纪琴书拉到了自己身后警惕的看着夏怜生:“琴儿,离那个人远点,坏孩子会把你教坏的。” ……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纪琴书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她只能弱弱的开口:“妈?苏阿姨,你们跟生生她认识?” “这可不是认识两个字能说清楚的关系了。” 老天爷啊,这啥狗血剧本啊。 夏怜生终于在脑子里想起了一点东西,她进门觉得那个中年女人眼熟是因为看见她来接纪琴书放学过。 夏怜生沉默了。她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这种诡异场面。 “妈,她是…” “得了,我先走了,看你们这里这么热闹我也就放心了。” 没等纪琴书说完话,夏怜生就先打算撤了。 她对着满屋子的人微微一笑:“谢邀,告辞。” 人还没走出去几步,夏怜生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回过头来对夏珺瑶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对了,晚上记得来门口的垃圾站里面捡你的行李,本小姐突然就不想收留你了。” “夏怜生!” 这次沉不住气的是夏景。 虽然表面上他跟夏怜生是亲生父女,但实际上两个人的关系有多差都心知肚明。从夏母还怀着夏怜生开始,夏景就已经开始跟那位苏柔勾搭上了。 按夏景的话来讲,他跟夏母在一起只是迫不得己,而青梅竹马的苏柔才是真爱。 对于夏怜生来说那是真的好笑,既然你们俩情投意合,为什么还要为了利益跟其他人结婚? 而不被期待出生的夏怜生在夏景眼里自然也就没什么感情,甚至说只是一个维系自己面子的工具。 毕竟现在这种事捅出去怎么说都是丑闻,只要他还有这个女儿有那个家庭一天,他的好父亲好丈夫人设在外人眼里便不会崩。 恶心,厌恶。只要是为了自己的面子,那些人根本就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吧? 夏怜生突然就感觉有些累了,从小到大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跟那些人吵架、争辩、为了自己而挣扎。 为什么夏珺瑶就被她的父母保护得好好的,而自己……就只能努力保护自己呢? 凭什么。 生未曾怜我 “又想教训我了是吗?用一个父亲的名义。”夏怜生往后退了两步,眼底的厌恶毫不避讳:“那还是别,我不爱听。” 没有尽过一天父亲责任的人,有什么资格管教自己。 回去的一路上,夏怜生脑子里都浮现着各种相忘又忘不了的过往。 为什么妹妹可以被抱在爸爸怀里,而爸爸连牵都不愿意牵自己。 为什么妹妹有对她温柔的妈妈,而自己只能回家之后安慰哭得声嘶力竭的母亲。 为什么一个家庭可以多出来那么多不相干的陌生人,为什么明明都很痛苦却还要撕扯在一起挣扎。 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每个人都被爱着,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在意的人。 而她,没有被爱过,且活得多余。 推开漆黑的家门,夏怜生抬眸,却看见母亲正背对着门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昏暗的路灯抽烟。 烟味很大,几乎弥漫在整个不通风的室内,刺鼻的刺激性气味让夏怜生忍不住捂着嘴咳了咳。 坐在漆黑里的女人并没有停止抽烟,反而从茶几上的烟盒里又熟练的摸了一根出来。 “别抽了。” 就算再不愿意同她讲话,夏怜生还是忍不住开口。 沙发上的女人侧目,嗓子都被烟熏得有些沙哑:“你去医院看他们一家人了?” “是他打电话告诉你的吗?” 夏怜生觉得好笑。 因为母亲最讨厌自己跟那边的人接触,而刚好晚上惹得那些人很生气,所以夏景就打电话告状了是吗。 她走上前两步继而开口:“他是不是还告诉你我跟那些人相谈甚欢,我很乖,我对那个姓苏的……” 话还没说完,倒是先被脸颊上的刺痛震得脑子嗡嗡的响。 清脆的一声,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好像是打在不痛不痒的人身上。 沙发上的女人缩回手,黑暗里,她看着夏怜生的眼神满满都是厌恶:“你太让我觉得心寒了。” 心寒? 到底是谁心寒。 夏怜生左手抚着自己的脸,瞳孔缩紧就好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我还没说完呢,你不想听是吗?你情愿相信他的话,你情愿打我,你也不愿意听我讲下去是吗?”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家庭。 光是想着活在这里,就觉得喘不过气。 “你要是过不下去你就跟他离婚啊,我谁也不跟不当你们的累赘行了吧。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们吗?”夏怜生扬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要是个孤儿或许会比现在要活得高兴呢。” 眼见着沙发上的女人又抬起手,夏怜生兀的拔高了声量:“你有本事去医院打他们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难过。因为你不敢去。” “这就是你对妈妈讲话的态度吗?”沙发上的女人冷声质问:“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这么跟我顶嘴的吗?” “这就是你所谓的养女儿吗?”夏怜生轻声反驳。 她的眼底没有怨恨也没有失望,只有无数次了然之后的麻木与平静:“你也只能拿我撒气了,可我做错了什么?对,我错在不该存在,我错在多余。” 她不再看那个女人一眼,转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猛烈合上房门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突兀,更突兀的是从客厅里传来的女人的哭声。 夏怜生倒回床上,抱紧了怀里的玩偶,她甚至感觉自己内心平静得有些异常。 右手抚上左手的手腕,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兰溪旧事 记忆里的童年,她自出生便被父母抛弃在外婆家,外婆住在兰溪园,院子里有这一大片绚烂的迎春花。 即便是再怎么懂事的孩子也几乎有任性的时候,彼时年纪尚小的她还趴在外婆膝盖上侧着脸傻乎乎的望着屋檐。 “外婆,今天他们会来吗。” 外婆只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发,枯槁的手在她手背安抚似的轻拍着:“会来的,会来的。” 为什么连见一面父母都会变成奢望,她不明白,她只是单纯的想见见他们而已。 这明明是最普通的,一点也不过分的愿望啊。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没有名字。外婆叫她怜怜,可这也不是她的名字,外婆这样叫她只是觉得她可怜而已。 那远去的双亲吝啬得甚至懒得给她一个完整的名字。 还不用念幼儿园时,她总蹲在墙下拿根树枝戳着蚂蚁窝,另一只手抱着一只外婆缝的布娃娃。 袖子塞满棉花做的身体,纽扣缝的眼睛,嘴角挂着歪歪扭扭的微笑。 它并不好看,也不像其他的小孩子的洋娃娃那样还能换衣服。 但这是她唯一且最喜欢的玩具。 从屋前走到院门口是一百五十步,从院后走到屋前是八十七步。无聊的日子里她总是徘徊在这两个地方一次次的用脚步丈量着距离。 院门口可以看见进来的人,院后可以看见正在驶来的车。 可她花了一整个夏天走了无数次那条路,也没有等来接她的人。 院子里其他的小朋友都不怎么愿意跟她玩。 一来小怜生不爱说话,二来外婆年纪大了不能及时洗衣服,有的时候她就只能穿着前一天的脏衣服搬着板凳坐在屋前——抱着那个也不怎么干净的布娃娃。 对于小孩子而言,脏的就是坏的,那些干净而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孩子总是向小怜生投来望着乞丐一般的同情目光,当然,还有高高在上。 看着她的时候,那些孩子总会觉得自己更幸福。 “怜怜,你外婆又生病了吗。” “哟,这孩子怎么脏兮兮的。” “造孽啊,这么小的孩子老人家哪里管得过来…” 院子里的阿姨很喜欢在茶余饭后讲这些,虽然话题都都围绕着自己,但小怜生一句也听不明白。 明明那些人眼底都有着惋惜同情,但她们却也不让自己家的小孩接近她。 偶尔,也有人怀着恶意的人故意逗她。 “怜怜,你爸爸来啦。” 这句话小怜生坐在屋前听过无数次,那些人只是想看见她擦干净脸抱着娃娃期待的往外跑的模样,再看着她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慢吞吞往回走的时候,往往人群中就会传来笑声。 那些人从来不觉得这样逗小孩会是怎样的伤害。 无数次欣喜的期待,无数次落空的失望。她仍旧坐在屋前,望着灰霾的天克,看着它一点点的阴沉。 终于有那么一次,他真的来了。 来不及回忆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小怜生甚至忘了叫外婆也忘了开口喊爸爸。 她呆滞的睁大眼睛,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穿着漂亮的蓬蓬裙的小妹妹,那个小妹妹怀里还抱着一个新款的干净的洋娃娃。 不知道为什么会胆怯,小怜生下意识的将自己破旧的娃娃藏在身后,退开一条路低下了头。 眼睛酸涩得好像是要掉眼泪一般,她努力的憋着,在脏兮兮的袖子上反复擦干净,将袖子都湿成一片。 为什么哭呢,或许是因为等待而来的人根本没有认真的看她一眼,又或许是她从来那样过那么好看的布娃娃。 那个漂亮的哥哥 在小怜生眼底,邻居家那位哥哥是比见过的所有布娃娃还要好看的存在。 院子里的小孩其实并不少,但是小怜生唯一记住的也只有那位总捧着书安安静静的从窗口探出半个影子来的漂亮哥哥。 那时的她尚且不知道什么叫“寒隽”,“清仪”,等等复杂词汇,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看罢了。 她也在晚上睡前眨巴着眼睛问外婆,那个哥哥为什么总在看书。 外婆也只是笑,问她为什么会好奇这个。 她对这个院子里的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她也不爱说话,但是只对他感兴趣。 或许是因为那些小孩子总是喜欢围着那个哥哥,又或许是因为那些人里面只有那个哥哥没有说过她的闲话。 天暗日暮,他便合上书平静的望着窗外,无论那些同龄孩子如何吵闹他的表情也始终浅淡。 他会在晴天时浇院子里的迎春花,会在雨天时开着半扇窗念书,只要是能看见他的时候,他无一不是好看的、完美的。 但,小怜生对他也只是止步于好奇而已,三四岁的孩子又懂些什么呢,那时候的江霁月也不过七岁罢了。 比起那些光鲜亮丽的洋娃娃,隔壁家的哥哥在她心里反而是更难以接近的存在。 夏怜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他搭话,大抵就是父亲抱着夏珺瑶来的那次。 那时的自己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被那么小心翼翼的抱过,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见那个妹妹抱着漂亮的娃娃就很难过。 羡慕还是嫉妒,小孩子只是敏锐的感知到了,那原本就应该是自己的东西。 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娃娃。 她没有回家,在屋后将那个破旧的玩偶装进铁盒子里埋在了屋后的老槐树下。 明明没有人欺负她,可她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落,因为不明白这种感觉叫委屈,她只能躲在院前那一树迎春花下反复的揉着眼睛。 那位眉目浅淡的哥哥便是如此提着水壶静静的站在她身后。 “今日看来不用浇花了,怕是已经被眼泪灌溉饱了。” 小怜生胡乱的扯起衣袖狠狠的擦了擦脸,这才红着眼回眸:“没有哭进花盆里!” 她的口音类似南方那边的方言,温软得很,还带着嘤嘤的哭腔,尖细得像是幼狐崽的叫声一般。 他被逗笑,又抿着唇强行忍住了:“平时不怎么看见你哭,今日怎么难过成这样?” 院子里那些孩子的恶作剧以及对这个孩子的恶意,他自然心知肚明,只是懒得管不在乎罢了。 不过他仔细想想这还倒是第一次看见这奇怪的小姑娘掉眼泪。 漂亮哥哥说话也好听,小怜生心里一哽情不自禁的放松了对陌生人的警惕,揉着眼睛就慢吞吞的把事情全部交代了。 他啧了一声:“你的妹妹不是你妈妈生的女儿,但你父母还没有离婚?” 明明他年纪也还小,那一刻的语气仍带着看透的嘲讽。望着小怜生的目光也情不自禁温柔了些。 “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怜。” “全名。” “什么是全名?…我就只有这一个名字。” 女孩呆滞的仰着头思考着这个问题,连哭都忘了。 那时江霁月陡然发现,原来世界上还真的会有这种小可怜。 他送的布娃娃 他也不再执着于姓名问题,而是随手将浇花的水壶放在了旁边的石椅上,黑曜石般的眼睛灼灼的盯着小怜生。 “你等等。” “诶??” 小怜生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那个漂亮哥哥却已经快步朝他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了。 她有些无措的在放着水壶的石椅旁边端正的做好,手指无意识的拽着衣摆,那种迷茫又好奇的感觉让她又有些期待。 他并未离开多久,等回来时脚步却明显轻快了很多。 小怜生还未看清人,就先跟一只超大的布娃娃脸贴脸。 她眨眨眼,睫毛在柔软而香的布料上划过,挠的心也痒痒。 隔着那个布娃娃,他的声音闷闷的传来:“这个给你。” 小怜生往后仰了仰探出头来,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 “怎么,不喜欢?” 他如是平静的看着她。 小怜生连忙摇了摇头:“不是…这个为什么要给我?!” 少年老成的男孩冷哼了一声,眼神移开转而看向旁边盛开得极美的迎春花:“不就是一个娃娃,有什么好哭的,这个是市面上最新款最大的,你抱回去也让你那个妹妹哭一哭。” 长得像小兔子的玩偶,它柔软、泛着淡淡的香气,憨态可掬可爱得像是小精灵一般,身上还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小怜生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能拒绝的礼物。 她攥紧自己的衣摆不安的往椅子后蹭了蹭:“……我没有东西可以回送给你。” 外婆说,做人要礼尚往来,别人送给你什么,你便也要回礼。她自然知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自己还不起。 那男孩却啧了一声,像是不耐烦一般直接把它塞进了她怀里:“反正我送给你了,你不要可以丢掉。” 小怜生只能呆滞的伸手抱着娃娃,却又不敢用力。它很干净,自己不是很干净,她深怕把它弄脏。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她还是眨巴着眼睛小声问:“男孩子也喜欢玩这种…” “停,这个不是我玩的。” “那…” “这是我跟妈妈挑给一个表妹的生日礼物。” “啊?” 那她更不能要了,这是他要送给其他人的东西,小怜生自然明白它不属于自己。 看着小姑娘开始犹豫不决,卑微又怯弱的模样,江霁月倒是忍不住开口补充:“那个表妹生日还早,过两天我再给她买就行了。这个给你。” “是,给我的吗?” “是,只给你的。” 不是别人不要的,也不是替代品,而是他送给她的,只属于她的。 小怜生把脸埋在娃娃里深吸了一口气,先前心底的委屈与难过此刻就像是被一口气吹散了一般,她从娃娃后探出半个头想跟他说声谢谢,却又斟酌着不敢开口。 她便只对他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堪堪在他眼底比那一树迎春更加绚烂。 江霁月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按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淡黄的光圈并不刺眼,而他倚着枕头坐起,在清冷的夜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亦或者说梦见了小时候的她。 脑海里满是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抱着娃娃笑得乖巧的模样,她那时还红着眼眶,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简直像是一只被安抚顺毛之后温顺起来的小兔子。可人得紧。 那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对素不相识的人产生保护欲。 想来,年少时的好感本就不讲道理,他私心想护着她,也是理所当然。 这种不知何起的感情,随着年岁的更迭,也未曾更改。 恶心的人 夏怜生做了长长的一个梦,梦见了许多年前那些记忆不曾模糊的事情。 窗外天色大亮,她抱紧了怀里款式已经很久的玩偶娃娃,将脸埋在它怀里缱绻的蹭了蹭。 即便是随着年岁更迭,从那个人送来的娃娃身上能汲取的温暖于安心也没有缩减。 母亲已经不在家里,夏怜生去客房看了看,原本夏珺瑶的东西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独自站在客厅,一室压抑的清冷几乎压迫得她喘不过气。只要一回到这里,就感觉自己被四处限制着一般。 去厨房倒了杯牛奶,夏怜生一口气喝完瘫在沙发上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头。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亮,是来电的震动显示。 拿起一看,屏幕上面显示的是纪琴书的名字。夏怜生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了接听键。 “喂…生生?” “嗯。” 电话那头的少女声音显得有些拘谨不安。 “你是苏阿姨的丈夫的女儿吗?那也就是瑶瑶的姐姐…” “停。我爸跟我妈还没离婚,怎么着他就是那个姓苏的丈夫了,重婚罪了解一下?” 对方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好久才慢吞吞的又开口。 “那你们……” “那个姓苏的白莲花是小三,你口中那个瑶瑶是私生女,很难理解吗。” 对面的纪琴书语气有些惊慌:“不…不会吧……苏阿姨是很好的人啊,瑶瑶姐也很可爱,而且我妈妈她…” 夏怜生瞬间就不想聊下去了,她皱着眉开口:“随便你怎么想,不关我事。” 直接按下挂断键,夏怜生烦躁的抚着自己额前的头发,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烦过。 这该死的命运,这该死的关系。不是她不想跟纪琴书好好聊,问题是对方抛出来的话太恶心了。 苏柔跟夏珺瑶是什么东西自己心里一清二楚,纪琴书那个当小学教师的妈妈也不见得是什么人品能上台面的人。 至少夏怜生觉得连那种去干涉别人家庭当三的朋友都能接受的人,自己本性也是恶臭的。 还有什么“爱情里面不被爱的人才是第三者”,这种逻辑感人毫无意义的话竟然也有人能说出来。 第三者就是第三者,贱就是贱,没什么好洗的,你介入别人的感情婚姻,你就不是个东西。 夏怜生真的受够了那些白莲花圣母楚楚可怜的面孔,就好像是全世界都欠她们似的,感动了自己恶心了别人。 当然,白莲花还好,苏柔那个女人明显是又当又立,做了第三者还要想明白把自己洗干净搞得自己自己一副受害者模样。 恶心,恶心。 那些人也恶心,父亲也恶心,家庭也恶心,自己也恶心。 夏怜生心里一阵反胃,连饭都不想吃就直接又倒回了床上。 等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时,这次发来消息的是光风。 光风:(今日怎的这么安静。) 离约定的学习时间早就过了,她迟迟没有消息,江霁月还是担忧的先问了出口。 一看见光风就想起自己要拿进步最大的名额的事情,然后又会想起江霁月。 夏怜生陡然有些委屈,为什么他高高在上,自己却活在这种家庭里啊。 就连跟他接近,她都会产生自卑。 连沼泽淤泥都挣脱不了的人,怎么会有资格去触及皎皎明月。 神仙御驾亲征 周一大清早夏怜生便已经托腮坐教室里了。 钟琉进来时还有些惊讶,夏怜生可难得比自己还来得早。 走近一看,夏怜生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看。 “怎么了生生,大早上的这么憔悴。”钟琉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发,语气也轻柔。 夏怜生能说什么,自己饿了一天没吃饭就今早吃了点早餐,加上这两天一直没睡好,不憔悴才怪。 尽管那些破事都不想跟钟琉讲,但被钟琉温热的手掌抚摸,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放松了下来:“没睡好,有点困,所以看上去人没什么精神。” 虽然明显能看出夏怜生有心事,但既然她不愿意开口,钟琉也不会去追问。 她只能心里叹息一声,在夏怜生旁边的桌椅上坐下:“那今天的课你便睡就是了,我知道你最近在很努力的学习,但是还是身体最重要,而且几节课也落不下什么东西,我回头再给你补就行了。” 夏怜生冲她弯眸笑,心情也好了许多。钟琉总是温柔的模样,就好似能包容所有任性一般。 虽然不怎么明显,但钟琉之于夏怜生,存在着一种互相的依赖感。 夏怜生原本是打算补觉来着,只是她刚铺好软巾上课铃一响看见外面进来的人,她人就当场定格住了。 她先是怕自己还活在梦里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察觉到明显的痛意之后她又傻乎乎的反复揉了揉眼睛。 可是无论怎么揉,抱着课本站在讲台上的那位,都是她心尖尖上的少年呀。 “生生,这……” 旁边的钟琉也看傻了,为什么站在讲台上的人是江霁月?虽然每个月都会有高年级代课活动,但f班这种地方也轮不到江神仙“御驾亲征”吧? “上课。” 讲台上的江霁月将教材置于讲桌面,抬起头将台下每个人都郑重扫视了一遍。 不同于平日的休闲风,他今日在典雅风的白衬衫外套了一件复古灰蓝色西装外套。扣子严谨的扣至最上一颗,连束进去的深蓝色领带也没有一丝褶皱。衬着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墨短发,气场压迫性十足。 夏怜生这一眼望过去,只觉得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旧世纪英伦报纸亦或者杂志上活生生走出来的贵族天才少年学者。 说实话,其实她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模样,今日也算是活久见了。 台上那人高挺笔直的鼻梁上架着复古款银边眼镜,干净透彻的镜片并挡不住那双清冽的眼,反倒是多了几分斯文与干练。 此刻,那镜片下点漆般的眸子正笑吟吟的映着自己。 夏怜生猝不及防的对上视线,仅仅怔了一秒便马上为了挡住自己开始泛红的脸猛地翻开了课本。 ?!?!我的老天鹅啊。 怎么回事呀,怎么会这样啊!!!!!!!!! 也不是很久没见过他,就连更近的距离都接触过了,现在这样看着他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心跳加速。 她埋着头几乎感觉自己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声音跟打雷似的振响,听得她自己都心惊胆战。只能不断的在心里疯狂暗示冷静冷静不要被美色迷惑。 可她满脑子都只剩下了那个眉角沾着碎光,玻璃镜片下满眼带笑望着她的少年。 喜欢的少年 心跳。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热烈切急促。 不仅仅是低头躲避的她,也包括台上故作淡定的他。 攥着教材的指节该多用力,才压下那份突如其来的悸动。 她抬眸望来的那一瞬间,就好似她身边所有人都融成了一片纯白的雪,而她孑然坐在花木疏影间,占尽了风华。 江霁月以拳抵唇清咳两声镇定了一下神思,这才稳住声音开口:“今月代课,江霁月。” 他声音本就清冷,如此斯文正经模样更像是加着一层隽秀清仪的光环。 郎艳独艳,世无其二。 台下接头交耳的窃窃私语声起,有人仰慕、有人艳羡、有人爱慕。南大自然无人不知那位神仙鬼才江霁月,只是见到真人的机会着实少,更何况是f班这种差生之家。 一时间众人心里只有感叹与唏嘘。有人在高楼,有人在水沟,光是看着这样优秀的人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不过他们心底落差也不是很大,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爱学习也不能代表他没有存在的价值。不学无术与浪费时间本就是错误的定义。 只要做了自己喜欢的有意义的事情,任何光阴都不算是虚度。 钟琉伸手戳了戳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夏怜生,有些担忧的开口:“生生…?” 夏怜生光速抬起头把视线移回了桌上的课本上:“我没事我没事,我好好听课。” 听到就是赚到,这课她哪敢哪里舍得睡觉。 钟琉无奈,便也只好望向黑板。 有的人表面稳得一批,实则心里已经世界爆炸几百次了,比如说夏怜生。 呜呜呜他真的好优秀好好看啊,这种云泥之别带来的失落感虽然难捱,但是看着他那么好夏怜生便也觉得高兴,就好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喜欢了一般。 即便她清楚自己跟江霁月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这种诡异的心理也一点没有消退。 正是因为有喜欢的人在前面遥遥照明,她才更下定决心要追上去,哪怕不能并肩,至少也要被他的光芒触及,让自己的努力显得有意义。 再抬头望着黑板前的少年时,她的眼神已经变得一片神采奕奕的清明。 江霁月讲课不同于其他任课老师那么刻板,也没有其他高年级那么敷衍。他讲题认真且有趣,每道题都会用最通俗易懂的例子举出各种算法,即便是基础再差也能听懂一些。 粉笔在黑板上沙沙的板书声,少年清冷的嗓音,风吹动窗外的树叶摇曳剪影,在夏怜生眼底仿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一般。 先前积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那些让人喘不过气的事情,都烟消云散。 总有那么一个人,你见到他便会忍不住心情变好。他或者与你并不算熟识,甚至与你的世界遥不可及。 但是从那个人身上传来的光亮从不会因为你身处黑暗而吝啬。 彼时,江霁月停下黑板上书写的手,转身看向了教室里的众人:“下面这道题,便请位同学来答吧。” 他扶了扶眼镜框,目光看似无意的望着众人,实则聚焦点还是在那个靠窗坐着的小姑娘身上。 被肯定的感觉 “那么…3行f列的夏怜生同学,你来吧。” 指节捏着座位表的江霁月如是开口,从他自然的表情上丝毫看不出私心。 这题他教过她的,今日便当是检查作业了。 啊???! 夏怜生人傻了,她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啊。 为什么还有随机点名回答问题这种环节,以前从来没有过啊,而且怎么看也不可能刚好点到自己吧! 她严重怀疑是因为整个班江霁月就对自己眼熟一点,所以故意想迫害自己。 尽管心情复杂,夏怜生还是放下手里的笔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周遭响起零碎的笑声,虽然说那些同学碍着夏怜生的面子不敢笑得太大声,不过大家估计都在等着看笑话。就连旁边的钟琉也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夏怜生用眼神暗示她放心,深吸一口气压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认真分析黑板上的题目。 嘶…这个题型,光风大神他教过的啊。 不过仔细想想,江霁月跟光风讲题解题的风格思路还挺相似,果然…天才的思想都是大同小异的! 觉得他俩更般配了呢!! 讲台上的江霁月有些莫名其妙,他怎么感觉夏怜生透过来的目光有些奇怪…… 扶了扶眼镜,江霁月单手捧着教案本开口:“如何?” 夏怜生身形晃了晃,硬着头皮在脑海中回忆着那些自己学过的知识点,虽然说过程不算太流畅,但她还是还是完整的解答了出来,看傻了一群想凑她热闹的吃瓜群众。 江霁月眼眸含着几不可闻的欣慰,嘴角也往上抿起一点弧度:“很好。” 夏怜生心底松了一口气,若无其事的坐下,实则攥着衣摆的手都已经渗出汗来。 ……紧张,兴奋。 形容不出来的感觉,被喜欢的人肯定的那一刻就好像是自己这段时间里微不足道的努力全部有了回应。 穿堂风从半合上的窗户吹进来,一瞬间夏怜生只觉得自己的五感都开始模糊,整个人轻飘飘的,坐在座椅上就像是坐在云朵上一般。 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就算不能变成江霁月那样优秀的人,但,总会比现在好吧? 她都没意识到下课铃是什么响起,旁边的钟琉还未起身,沈曳倒是提着一袋子零食大大咧咧的从后门走了进来。 “来来来,老大小六,发福利了,这些都是别的小女生送给我的,本公子压根吃不完。” 夏怜生望了一眼被班里女生团团围住的讲台上整理资料的江霁月,语气也有些心不在焉:“吃不完就多吃几天啊。” 班级外面也围了很多人呢,f班这层从来就没有这么热闹过,那些人大抵都是为了看江霁月而来。 他生来便披星戴月。 沈曳撞了撞夏怜生的胳膊,凑上来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咱家老大,脸色差也就算了,还跟丢了魂似的。” 还未等回应,沈曳看了一眼讲台上的江霁月,马上自己心领神会了,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害,原来是神仙下凡。” 钟琉叹了口气,表情半是无奈,她就没怎么看见夏怜生情绪反常的时候。 大抵她的心情,只绕着一个人喜怒哀乐吧。 林鸢北 “霁月哥哥!” 从教室外传来的动静吸引了这一桌的注意,夏怜生抬眸望去便看见一个女生扬着手笑着走进了教室。 林鸢北在南大所有人眼里并不陌生,你或许没跟她搭过话碰过面,但或多或少的在广播里听见过她的声音,在校刊上看见过她的照片。 她本就是名门出身,气场极乖,亭亭净植,如同初绽的小荷一般清新可人,几乎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女孩子。 避开门口的人群,林鸢北将手搭在江霁月的肩上撒娇似的拍了拍。 “我哥说你来f班讲课啦,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不错嘛,今天的霁月哥哥也十分不食人间烟火啊。” 少女语气不乏仰慕与熟络,表情又俏皮,很难让人反感。 “是么。” 江霁月其实不太在意外表,不过既然她这样讲,那么在他在意的小姑娘眼里,自己看上去应该也…不差吧? 他噙着淡笑,单纯因为这个而愉悦,而看在其他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则是他与林鸢北相谈甚欢关系匪浅。 “哎哎哎!吃啥吃啥,本公子给你找找,找不到出去买!!” 沈曳深怕夏怜生看了心里不高兴,连忙一把挡在她课桌前堵住她所有视线,故意把手里的塑料袋翻得噼里啪啦的响。 夏怜生只是握着笔单手托腮一直保持着一个沉思的姿势,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像是毫不在意一般:“给爷爬开,挡光了!” …怎么可能不在意,就是因为很在意,所以才格外注意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啊。 况且…江霁月身边有很多优秀的女孩子这件事,不用脑子也能想到吧。她又不是柠檬精,才不会为了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去酸……但是果然,心情在哪一瞬间还是低落了下去。 江霁月不乏追求者,但在夏怜生记忆里,他可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与女孩子攀谈过。 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应该是特别的吧。 越这样想情绪越低沉,眼见着夏怜生表情开始不对劲,旁边的钟琉及时的开口活跃气氛:“小红呢,他没跟你一起么?” “害!”沈曳单手杵在夏怜生的课桌上支撑着身子,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嫌弃:“有其他的妹儿给本公子表白,他看得眼红,骂骂咧咧的就跑了,搞得跟我欺负了他似的。” 夏怜生怕朋友们担心,只好也跟着笑:“他怎么就不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没人喜欢。” 沈曳唉声叹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垮长了脸:“也不知道人类进化的时候他躲哪去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脏爱伯爵……” 夏怜生这边三个人有说有笑,江霁月倒是蹙起眉开始心里不舒服了。 “霁月哥哥?”林鸢北疑惑的再次开口唤了一遍:“你在看什么呢,刚才我说的你有没有听见呀。” 江霁月清咳了一声,垂眸敛住自己眼底的情绪:“抱歉,我有点事。你先回教室吧,我收拾好教案便去。” 说完这句话,他便也不管身后的林鸢北,反倒是从挎包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朝夏怜生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我的笔记给你 当江霁月的指节叩在自己的课桌上时,夏怜生人是傻的。 不光她,旁边的钟琉跟沈曳也僵着脸不动了,三人一言不发凝眉沉目一脸慎重的等着江霁月先开口。 江霁月欲出口套近乎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将手里的笔记本轻轻的置于夏怜生的桌面:“这个,暂时放在你那里。” “啊??” 这得是本什么笔记本啊,死亡笔记?带诅咒的笔记?为什么江霁月要特意给她。 “不愿意么?”江霁月如此开口。他眉角微微下垂,长睫盖住墨色的眼瞳扇动,神情竟然看上去很是哀落。 夏怜生哪里能遭得住自家男神露出这种“惹人怜爱”的表情,她连忙把手覆盖在书封上眼睛也亮晶晶:“没问题,没问题!你到时候找我要就行了。” 沈曳对这种不硬气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他刚在心里偷偷鄙视完夏怜生,回头就收到了江霁月意味不明但并不善意的眼神。 沈曳:???! 在?!为什么江神仙剜了我一眼。 江霁月来得太仓促,心里还没酝酿好台词,人太多也不太方便跟她搭话。 看着夏怜生明显有些憔悴没精神的脸,他心底泛起担忧,面上却只得舒展了眉眼,转身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里远去。 门口等候的林鸢北好奇的往里探了探,她只知道江霁月走到了那一桌,却不知道他在跟何人讲话。看见江霁月出来,她连忙开口问:“霁月哥哥在这里也有认识的朋友吗?” 诶,不会吧…f班的人,怎么也跟江霁月扯不上关系吧。 在林鸢北印象里,江霁月的朋友包括身边交际的人都是很优秀的那类人啊。 江霁月回避了这个问题,反倒是抛出了一个含糊其辞的回应:“我在这里落下了东西。” 落下了一个喜欢的小姑娘。 在她愿意之前,他不希望任何人去惊动她。 “啧啧,看来某些人的进度比我们这些吃瓜群众想象的要快啊。” 江霁月一走,沈曳就开始双手交叉抱着胳膊阴阳怪气。 夏怜生抬头凶狠的剜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有五百个小红去你家楼下大声喊你宰种?” 沈曳忙投降的举起双手示弱:“这个我怕了我怕了,话说老大,你下午没课了吧?” 一旁的钟琉笑着接话:“嗯,她确实是没课了,不过我觉得生生得先回宿舍补觉,你就别想拉她出去浪了。” “老大这脸白的,说是出门刷了十斤面粉我都信,怎么了最近的?一点都不精神,支楞起来啊老大!你可是传说中武力值1v10的女人。” 夏怜生攥紧拳头还没接话,纪琴书倒是怯怯的从教室后面探出头来,一脸犹豫的望着夏怜生。 沈曳压根不知道这俩人之间发生了啥事,看见有熟悉面孔自然一把就笑嘻嘻的揽了过来:“哟小琴下课了?沈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纪琴书唯唯诺诺的攥着袖口抬眸看了一眼夏怜生,似是欲言又止又不敢开口。 夏怜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觉有点烦,她将指节在书封上敲击出清脆的嘣嘣响声,往后一仰淡淡开口:“直接说吧。” 新晋莲花 气氛有些凝滞。 沈曳虽然没心眼却也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夏怜生的情绪奇怪的烦躁了起来。 连他都能察觉这一点,更何况是一旁的钟琉呢。 “生生…上次在电话里你是不是生气啦?”纪琴书断断续续抛出这么一句话,沈曳跟钟琉更懵了。 夏怜生面上倒没什么表情变化:“我不该生气么,你这次是想跟我说什么?” “可是…”纪琴书有些不知所措的咬着下唇:“可是苏阿姨一家对我都很好啊,她们都是好人吧…” 要不是桌面上摆着的书是江霁月送的,她估计现在能直接把它摔纪琴书脚底下。 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知道那伙人跟自己是什么关系还这样开口,这丫头到底是缺心眼还是真的蠢? 不管是哪个,夏怜生都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并且很不舒服。 “请问你说的那一家人是夏珺瑶跟她爸妈是吗?”夏怜生差点给气笑了:“合着人家是一家人,我什么也不是了,我该说你法盲呢还是怎么好呢。” 钟琉在夏怜生肩上轻轻拍了拍:“好了好了,不生气,你先休息会,我来问。” 明明对着夏怜生时讲话极致温柔,转而看向纪琴书时眼神却锐利了起来:“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语气不善,自然是因为夏怜生的缘故,跟夏怜生关系那么好的钟琉不可能不知道纪琴书口中的“苏阿姨”包括后来提到的“夏珺瑶”是谁。 纪琴书有些害怕,求助的看了看沈曳,沈曳哪里敢在这时候“伸出援手”,只能继续折腾装零食的塑料袋假装在找吃的。 夏怜生虽仰躺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纪琴书仍觉得心底的不安与慌乱更加严重,揪着衣袖颤着唇犹豫了半天,她才勉强把那天的事情交代清楚。 别说钟琉,连旁边假装透明人的沈曳都听傻了。 这……这人是真的缺心眼吧?明明知道其中关系还跑过来讲这些,得亏夏怜生跟纪琴书还有点友谊想,换做其他人估计被打出去都是轻的。 钟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你帮着苏家跟那个私生女说话?那个是生生的父亲,生生父母还没有离婚,你来讲这些是为了膈应谁?” 纪琴书表情看上去吓得快哭了,连连摇头:“不是的……只是我觉得生生跟夏姐姐有误会,苏阿姨也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夏怜生啧了一声,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厌恶:“那种破坏人家家庭赶着给有妇之夫生孩子的人?哦对,你妈妈也挺维护她的,你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我不是,我不配。” “老大消消气消消气~你看你脸色这么差,一会儿回去跟小六好好休息。” 见状不对,沈曳忙走到夏怜生身后狗腿的给她捏了捏肩。 他听完也觉得离谱啊,平时几个人有点什么摩擦他还能劝和一下,这个他真劝不了,他甚至莫名其妙的感觉纪琴书身上也多了点莲花气息…… 圣母再世 钟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直接骂人又碍着情分在,只是看着纪琴书的眼神只剩下疏离跟反感。 或许纪琴书是真的蠢,搞不懂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不要脸的。但是光是她气着夏怜生这件事钟琉就忍不了。 “说完了?那就走吧,记得以后说话别说别人不爱听的,你那么喜欢苏家人那你以后跟她们过就行了。”钟琉冷声开口。 纪琴书表情怔住,像是茫然不解一般,口中还喃喃开口:“我不是想跟你们吵架…我只是觉得大家为什么不能和解呢?而且我也没做错什么呀……” 纪琴书脸长得可爱,又喜欢穿软妹系裙子,衬着这一脸梨花带雨真就惹人怜爱,不过那是在外人眼底。 光是她这么莫名其妙跑过来讲这些话就已经让人倒足胃口,更何况还讲什么“和解”,即便是知道她可能真的没什么恶意,但也够让夏怜生恶心的。 沈曳也是真的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表情复杂的开口:“那个什么鬼苏阿姨跟你爹在一起给你生个妹妹你也能和解吗?” 他这话只是想告诉纪琴书说话要将心比心,别那么圣母那么幼稚,没想到这话一出口纪琴书竟然直接就给气哭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捂着嘴倒退着往后走了两步,像是不堪重负一般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 夏怜生没开口,自然不会有人去追。一时间空气又凝滞了起来。 夏怜生无奈的叹了口气:“害,她老圣母了。我知道她可能对我没有恶意,但是这些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恶心,嘴上说着劝我和解,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她还不一定有我脾气好。” 纪琴书就像是那种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就一味劝和的路人,说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的,可是夏怜生有自己的家庭父母,是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想强行加入这个家庭。 光是提到跟想起苏柔母女夏怜生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还有人在跟前搁这里洗白。 苏柔母女是直接造成夏怜生这个破碎家庭的凶手,害得自己父母吵架分居,这种人,没得洗。 钟琉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纪琴书,她更不会帮着纪琴书说好话。 纪琴书本身性子柔弱就像是只能攀着别人生长的菟丝草一样,虽然她自己可能察觉不到,但是她真的间歇性的麻烦了别人很多事。 因为自己柔弱,所以不作为,总指望着别人帮助她安慰她,理论上这也算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 至于沈曳,他本来一开始追随的就是夏怜生,跟其他人接触只是因为那些人是夏怜生圈子里的朋友而已,除了小红跟他关系铁点,其他人搁他眼里都差不多。也就不会在这种事上多嘴。 此刻沈曳一手摸着后脑勺一手提着那袋零食企图缓和一下气氛:“哈哈哈哈……老大,心情不好的话睡一觉起来咱们去找小红浪啊!据说最近他们在安排团建,还可以蹭个车什么的。” 夏怜生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却强迫着自己点了点头。 至少不能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递给钟琉跟沈曳。 朋友们啊,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团建活动什么的 夏怜生答应去掺合小红的团建只是客套话,但是万万没想到沈曳回去反手就给小红打了个电话,小红一想,就是带个人而已,当然没问题啊。 于是现在,夏怜生裂开了。 什么?还要准备衣服跟行李,不就是聚会吗,怎么着还要旅游是吗。 小红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讲着要带什么东西,夏怜生放下手里的衣物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所以,这是要去哪?” 她这两天没什么课不代表她什么地方都想去啊。 小红也愣住了:“沈曳没跟你说清楚吗?老子这个活动是去邻市的一个县的山上,大概就烧烤啊露营采风什么的。不过也就两三天吧,你别害怕。” ??? 我很害怕好吗。 小六不跟着去,沈曳要打游戏,也就是说就夏怜生腆着脸跟着小红去,这她哪里顶得住。 本来打算委婉的放鸽子,表示自己不想去了,可是小红在电话那边声情并茂的口述着他的朋友有多么期待他带个女孩子去。 末了,他也怕夏怜生鸽自己,语气还罕见的带了点傲娇的请求:“老子……好久没有女的一起出去玩了,就当是给老子长长脸,反正食宿全免,晚上还有漂亮女的陪你睡觉,铁子,稳赚不赔!” 小红都这么说了,夏怜生哪里还会拒绝,她想就当是放松心情了,反正最近学校里破事也多。 “好了好了,没说要放你鸽子,明天下午的车是吧?”夏怜生无奈的抚了抚旁边铺平的衣服,语气却凶狠了起来:“没有漂亮姐姐就打哭你!” 按小红那人畜不分的审美,估计他眼里的天仙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挂了电话,夏怜生往宿舍的床上一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下铺的钟琉从书桌前探出头来:“怎么了,不想去?” “出去玩啊,怎么不想去,就是觉得有点麻烦。” 钟琉抱着保温杯笑了笑:“出去散心也好,小红要是照顾不好你我就跟沈公子一起去宰了他。” 夏怜生被逗笑:“就沈曳,他不被反杀就谢天谢地了。好啦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回来给你带礼物!” “邻市是山区,昼夜温差大,晚上挺冷的,带点外套吧。注意蚊虫叮咬,然后自己吃饱睡好,注意好路上的安全,别想那么多。” 听着钟琉的叮嘱,夏怜生心里一暖。俯身伸手就着上下铺这个别扭的姿势嗷呜一声就抱住了她:“啊~小六一定是天使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好的女孩子吧。” 有的时候夏怜生感觉钟琉就像是自己的长辈姐姐一般,明明不比自己大几个月,但是她身上那种沉淀的沉稳就是让夏怜生觉得很安心。 又或许是因为她从未从自己的母亲身上感觉到这种温柔,所以格外感触。 夏怜生这举动基本四舍五入可以算是撒娇了。 钟琉弯眸看着她,顺手揽着她的肩缱绻的晃了晃,声音也轻缓:“小生生还是小朋友啊,打架厉害的小朋友而已,所以当然要更加关心。” 被人守护着的感觉是特别的,能清楚的感觉到彼此的真心。一直被珍视着,从未有过疏离。 例如夏小生跟钟小六。 少女情怀呀 夏怜生起得很早,一来是继续收拾行李,二来是突然想起了江霁月给自己保管的神奇笔记本。 这么乍一翻开,整本都是蓝墨水书写的隽秀苍劲的字数,好看得像是从字帖上抠下来的复制粘贴一般。 “诶??” 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是自己正在学的这几门拉垮的科目的知识重点划分跟解释么? ……江霁月是大三的啊,他怎么会写大一的重点,还是说闲得无聊。 想不明白,好奇怪,越想越奇怪。夏怜生一头雾水的挠了挠头还是郑重的把它合上了。 管他的!这东西对自己暂时来说用处很大,刚好有些自己平时不太明白的点全被记录了,如果江霁月暂时不拿走的话,夏怜生完全可以拿这个当教材继续复习啊。 笔记本内侧的扉页上轻轻勾勒出江霁月三个字,光是从下笔的清隽就能想象的执笔那人神情清冷的模样。 夏怜生在水墨已干的名字上抚了抚,情不自禁的弯起了嘴角。 是…江霁月的笔记啊,连幻想里都不敢奢求的东西,拥有者他的东西的她,是否可以私心觉得两个人或多或少已经有了些交集? 不过她又很快的想起了林鸢北。 那个女孩子,耀眼,优秀,好看,家世也好。同江霁月站在一起时就像是一副精致的画卷一般,不管怎么说,江霁月也应该是喜欢那样好的人的吧。 夏怜生也不是没有在学校里听到过什么流言蜚语,就连那些痴心爱慕仰慕江霁月的女孩子每每看见林鸢北时也是服气的。 如果一个人离你不远,那么她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便会产生嫉妒。 但如果那个人离你遥不可及,就算她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也不会有半分的怨气。 当然,这个理论在夏怜生心里是不做数的。无论是谁站在江霁月身边她都会觉得很难过很不舒服,正是因为自己也想努力变得优秀耀眼,所以才一直偷偷的坚持着。 既然可以是任何人,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虽然还是有些丧气,但夏怜生本来就不是什么太否定自己的人。 她将笔记本同江霁月的钱夹一起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背包内层,郑重其事的合上封口,这才将背包拥抱入怀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刚从外面回来的钟琉一进门就看见夏怜这幅娇憨的少女情怀的模样,忍不住的就想开口逗她:“怎么了大上午的就开始了,昨晚梦见你男神了?” 夏怜生一把松开背包,故作淡定的咳了咳,神情理直气壮:“哪有,害。对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出门赶着去车站了。” 钟见她下床穿鞋全副武装的模样,眉角也翘了翘有些忍俊不住,声音也带着笑意:“别的女孩子出去玩都是各种漂亮的小裙子小高跟,你这运动服运动鞋还扣顶鸭舌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校草呢。” “裙子?谁爬山还穿裙子啊有毒吗,反正我又不爱漂亮。”夏怜生笑着招手回头给了钟琉一个wink:“我走啦,保持联系,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mua” 钟琉对这样活泼开朗的夏怜生毫无抵抗力,看着她笑自己便也会心情好起来,想来夏怜生一直都像是小太阳一般。 在自己心里,绝对不会有人比她更耀眼了。 少年感的小哥哥 天色晴朗,隐隐已经有夏风的热浪。 好在夏怜生穿的还算单薄,也不怎么热,只是为了赶在约定时间内到达车站她免不了还是得跑着去。 谁能想到路上堵车,就最后那截夏怜生实在没耐心了便直接下车穿过拥挤的车流往车站赶了。 车站里人很多,大多数都是趁着好天气想跟爱人家人一起出去旅游的人。 夏怜生在大厅里兜兜转转,硬是被人流冲昏头脑分不清东西南北,刚想着要不要去看看车站地图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是小红打来的电话。 “到了吗铁子?” “在车站里了,但是我搞不清楚哪儿买票乘车啊。” “不用,票老子已经给你买了,你现在大概在哪个位置?” “售票厅???” “等着老子,别乱动,老子来接你。” 听着小红一本正经的叮嘱夏怜生就想笑,她嗯了一声挂断电话便找了个能方便被看到的地方戴着耳机开始漫无目的的听歌。 一首歌没放完一半,肩膀上就多了一只犹犹豫豫不确定的手。 “铁子?” “哟,小红。” 夏怜生态度倒是落落大方,只是小红表情隐隐有些裂开中透露着欣赏:“好家伙,老子就知道你跟那帮子女的不一样,都说了是爬山露营还一个个的穿着短裙小皮鞋的,还是铁子你朴实!不愧是老子的好兄弟!” 获得道具:小红的赞许.jpg “害。” 因着小红身高就一米六左右,而夏怜生估计快一米六七,人又瘦削,看上去显高很多,这么在外人眼里乍一看就像是哥哥带着非主流弟弟出门郊游似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车那边走,刚走近夏怜生就看见了一群穿着各种优雅可爱小裙子发型首饰包包一应俱全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们。 小红的非主流打扮跟靓丽红毛本来就扎眼,更何况身边跟了个单手挽着背包潇潇洒洒的夏怜生。 “哇,这个小哥哥是谁呀,好像在年级里没见过。” “不知道,但是他好阳光好有少年感啊呜呜呜我爱了。” “是上官泓的兄弟吗?他说要带人过来玩的,但是不是说是个小姐姐吗??可这明明是个小学弟啊。” 听着女生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夏怜生有点怔住。 小哥哥,我? 她今日穿的确实是一套中性风的白色运动服,休闲长裤加上运动鞋,再加上她怕天气热出汗,把长发全部挽起来塞进帽子里了,帽檐就露了几缕刘海出来,看着就跟短发似的。 她五官本就生得格外明丽,眸清澈,眉黛黑,唇红齿白的倒有那么几分少年郎的感觉。吊儿郎当久了自然走路也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秀气,反而带着大男人的恣意。 如此,被认作是男孩子倒也不奇怪。 帽檐压得低,一时间倒也没人认出她就是那个常年霸榜通报批评的夏怜生,夏怜生也不想开口解释什么的。 小红直接把夏怜生往车上一带,安排着她在汽车上坐下这才恶狠狠的开口:“钟琉那女的凶死了,刚才还打电话警告老子照顾好你,老子现在去给你买水。” 夏怜生想笑又忍住,只点了点头,目送着小红下车。 夏天啊。就连玻璃窗都被阳光晒得有些烫手,夏怜生拉拢了一部分窗帘挡住刺眼的光线,这才闭上眼靠着窗开始假寐。 慢性尴尬症急性发作 “要不,你就坐这里吧?” “嗯。” “主要是那些女生带了很多东西,车上放不下只能放座位上,座位就有点挤,不过路程也不是很长,将就一下就过去了。” …… 隐隐约约的,快进入熟睡中的夏怜生听见有人在她身旁闲聊,下一刻身边的座椅便下陷,像是有人坐在她外面那个位置上。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差点被窗外透进来的一线阳光晃瞎。 车已经开了,窗外景致像是树木葱郁的乡间小路。车厢里的空调温度刚好,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并不吵,因此车上所有人几乎都倚着靠背闭着眼在休息。 夏怜生低头瞅了瞅身边,除了身侧的座椅凹槽里多了一瓶水以外并没有看见小红。 她正好口渴得厉害,拿起水拧开瓶盖就吨吨吨的灌了一口,喝完拧上还寻思着这瓶盖怎么这么松。不过她也没太在意,顺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给小红发消息。 厌夏:(小红你人呢?车都开了你人没了,怎么着你打算让我跟陌生人尬聊?) 上官大官人:(??你那车满了啊,反正又没什么区别,一会儿下车我来接你就是了。) 夏怜生郁闷的盯着屏幕,她只是想眯会儿,难道自己睡了很久了吗。 厌夏:(所以你把水给我人就跑了??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你为什么不叫醒我,我一个人搁这里多尴尬啊!) 上官大官人:(尴尬啥呀忍忍就过去了……诶等等,我没把水给你啊,水现在还在我这呢。) “噗——!” 要不是那口水已经咽下去大半,夏怜生差点喷前排睡觉的小哥背上给他喷出一幅“精忠报国”。 她低声狼狈的咳嗽着用衣袖擦了擦唇畔的水渍,满脑子的怀疑人生。 小红压根没把水给她,那那那…她手里这瓶水,是谁的?! 等等,自己旁边的凹槽也不一定是自己的,也有可能是…… 夏怜生僵着脸扭过头去看自己旁边的邻座,在那短短的几秒钟内,慢性尴尬症急性发作的她差点当场窒息缓缓去世。 当她看清旁边坐着的是正神情复杂瞥着她的江霁月之后——夏怜生面无表情的扭过头来开始伸手大力掰窗户。 “做什么?” 江霁月如是轻声问。 “扯个口子出来我要跳车。”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天爷你杀了我吧!!! 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反正她现在很希望突然外星人发动星际战争挟持了她一起去海底争霸——总而言之不待在这里就好。 她!坐在江霁月旁边!喝了人家的水!!还有一半概率是人家喝过的!!! 回忆一下自己睡醒拧瓶盖喝水一气呵成的过程,夏怜生恨不得把帽子扣到整张脸上然后哐哐的撞大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诶等等…她帽檐压得这么低,江霁月还真不一定能认出自己,或许还有救? 夏怜生低下头故意压低声音咳了咳,努力把自己经营成一个沉稳内敛不善言辞的帅气哥哥形象。 “抱歉了,睡醒有点懵喝了你的水。” “不客气,夏学妹。” 她还是选择跳车吧! 奇奇怪怪尴尴尬尬 那一刻,夏怜生感觉自己就算不照镜子也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脸色一定由青转白由白转黑再从黑转红十分精彩。 当然,再也没勇气抬起头的她并未发现旁边的江霁月耳尖泛着微红。 他哪里会认不出来她。 纵使隔着人群千万,像是羁绊牵引一般的存在的她也是他眼底无聊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江霁月看着已经把自己缩成鸵鸟的夏怜生,不由得嘴角噙起笑。 每次看见她,她都是这幅可爱得让人想上手拥抱的模样,傻乎乎的还有点呆滞,连喝了自己的水都…… 想到这里江霁月自己脸上也有点臊。 那瓶水是他开过喝过的,明明在她刚睡醒迷迷糊糊伸手去拿的时候他就能阻止,但是他鬼使神差的一言不发保持了沉默。 当然,他本人不可能承认自己这点幼稚的小心思。 弯着腰实在很累很酸,夏怜生犹豫了几秒,决定假装若无其事的抬起头继续闭上眼睡觉。 当然睡不睡得着就是另一回事了。 老天爷你搞我! 为什么坐我旁边的刚好是江霁月,中彩票都没有这概率吧,就算是送助攻也好歹让她自己心里有点底吧。 夏怜生脸色有点白,江霁月深思熟虑了半天还是轻声开口:“不舒服么?”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事兄弟,我没事……”夏怜生缓缓将脸转过去看向窗外,声音也因为尴尬而有点打颤。 我没事,我就是有点想跳车而已。 江霁月哪里知道她的想法,他甚至还蹙起眉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自己惹人家小姑娘厌烦了,又或者是她不喜欢同她坐在一起? 空气凝滞,只有空调与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夏怜生感觉自己眼睛都快被窗外的阳光烧出一双火眼金睛的时候,旁边那人终于又开口了。 “到地方还早,再睡会儿吧。” “哦。” 夏怜生呆滞的低下头枕着自己的包瞪大眼睛,她这完全是僵硬的下意识的动作,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等等!!为啥江霁月也在这车上啊!!!她来参加的不是小红的团建吗?! 厌夏:(小红给爷死,你这到底是什么活动!) 上官大官人:(??大三的集体社交活动啊。怎么了铁子?) 好了没事了。 她刚想起小红跟江霁月同级。 要是时间回到两天前,她肯定打死也不会说想出去散散心,她就是去工地抬一下午的杠也比现在被自家男神看见弱智场面要好很多吧! 江霁月心里会怎么想她。沙雕?弱智?不靠谱?占人便宜? 夏怜生心如死灰。 她当然想离他更近,但是不是现在这种情况啊。她想象中的接近应该是自己衣着人设都完美,然后慢慢引起男神的注意……而不是硬生生靠着沙雕跟尴尬刷出一片存在感好么! 胡思乱想天马行空麻痹自己中的夏怜生突然感觉身侧阴影压近,一只好看的手越过她的头顶快速的合上了车窗的窗帘,挡住了灼热的光线。 她整个人僵住了。 清浅的薄荷香气泛起,稀释了车上交杂的汗味,而他清冽的声音清晰的从耳畔传来。 “阳光有些刺眼,你若是想睡觉,可以朝着我这边。”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 啊!!! 你不想要么 江霁月这个人的存在本来就是犯规啊。 夏怜生心跳得极快,帽檐下遮着的眸子瞳孔微缩,很显然是不太明白怎么应付这种场面。 好半天她才故作淡定的将散出来的一小缕发丝又勾回了帽子里压住,这才沉声开口:“没事,我不困。” 他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也在这里……夏怜生此刻迫切的需要一点尬聊的话题来打破尴尬啊。 看着夏怜生明显因为疲惫而看不上精神不振的脸,江霁月眉角微垂,眼神有些无奈:“还早,恐怕一会下车便没机会补觉了。” 他声音也低,靠得也近。要不是夏怜生常年跟沈曳小红开玩笑开车什么的,换做任何一个脸皮薄的少女估计就得溺死在这了。 她不自然的摸了摸耳垂,慢吞吞的开口:“啊…对了兄弟,话说咱俩还是有缘的,虽然不怎么熟,但是总能碰见你。” 真是见了鬼了,而且每次碰见他都是她最尴尬狼狈的场合。 江霁月自然不会接这句话,毕竟他本人就是那个幕后“偶遇”策划者。 当然,高冷如江神仙,即便心里有点虚,面上也是波澜不惊:“那是这样,你收了我的保护费,离我近些也是应该的。” ???兄弟好像有哪里不对,我明明是欺负你的恶人,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跟你花钱请的保镖似的。 夏怜生疑惑,但不说。 幸好车上其他人都睡着了要不然就是戴着耳机在听歌,要不然估计她跟江霁月得被人围起来八卦。 空气又暂时的沉默了下去,夏怜只觉得有些甜蜜的负担,她既想多跟他说说话,又害怕引起对方的反感。 毕竟一般优秀的人都很讨厌那种强行搭话的人吧。 江霁月心底心思跟她差不多,夏怜生在这边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也一本正经的在心里推算夏怜生是不是讨厌他。 明明她跟其他人聊天的时候都很开朗活泼话很多,怎么一到自己这里就…… 难不成她只跟姓沈的那个关系好?况且夏怜生甚至有那么一部分可能是喜欢沈曳的。 江霁月心态崩了。 夏怜生:??? 怎么江神仙沉默着沉默着脸色就突然难看了起来? “晕车?身体不舒服?”夏怜生侧过头压低声音开口。 江霁月倒是被她的声音拉得回过神来,只是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却明白她喜欢别人这种事,对于他来说还是太窒息了。 “无妨,抱歉。” “啊??” 他道什么歉,夏怜生别说是一头雾水,她简直感觉自己现在连头都找不到了。 末了,觉得气氛有点凝滞,夏怜生斟酌了一会儿这才又开口:“你给我的那本笔记…” “是我不需要了的。” “啊??我看它挺好的啊,怎么就不需要了。” 就算那些低等知识对于江霁月而言已经在脑海里滚瓜烂熟,但好歹也是自己辛辛苦苦写下来的东西,不至于就这么乱丢吧。 江霁月倒是正正经经的看着夏怜生的脸,他眉眼沾上些许窗外碎光,被照得剔透的眸子清澈的映着夏怜生呆滞的身影。 “你不想要么?” 紫气东来? 夏怜生裂开。 明明江霁月也没说什么意味不明的话,但是那一瞬间她就是呼吸慢了几拍感觉自己被撩到了。 她平时跟江霁月的接触很少,却因为暗恋的私心也见过他许许多多的模样,可现在这种她被困于车壁于他之间接触贼近的情况,她是真的顶不住。 夏怜生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尬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有点困了呢。” 再这样跟他聊下去,夏怜生怕自己脑子一热直接当场表白。她真的对温柔的江霁月没有丝毫抵抗力啊。 眼见着夏怜别别扭扭的转过头去朝着窗外那个方向倚着背包趴下了,江霁月既无奈又无措。 他原以为夏怜生只是不想跟他说话所以假装睡觉,结果不到五分钟,旁边那小姑娘当真呼吸清浅慢慢进入了熟睡状态。 跟我说话,会犯困,是这样么? 江霁月当场怀疑人生…甚至马上掏出手机去某购物网站给自己下单了十几套“说话的艺术”之类的书。 车窗的帘子因为老旧不太紧合,汽车摇晃着总会带动一部分摇曳起来,露出几线刺目的阳光。 见夏怜生不适的皱了皱眉,江霁月收回手机下意识的就伸长胳膊直接将微凉的手掌抵在了她的脸与车窗之间,刚好遮住光线。 虽然这个姿势举久了手会酸痛,但看着夏怜生睡得平稳,江霁月还是觉得心底柔软一片。 后座已经偷窥许久的林霄南目瞪口呆惊恐的努力的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 萧哥说的,江霁月偷偷喜欢的人,竟然是个大一的——学弟!! 也不怪他看错,从林鸢北这个角度看上去只能看见夏怜生帅气的背影,怎么看都像是个阳光少年啊。 怎么会这样啊??江哥是这样子的人??林霄南裂开,但是又不敢裂,只能悄悄的把这个秘密往肚子里咽。 夏怜生是被雨声吵醒的。 当她迷迷糊糊揉着眼起来看见玻璃窗上豆大的雨珠滑落的时候,她甚至还有点搞不清自己现在在哪。 天色阴沉,隐约雷鸣。她想伸个懒腰胳膊肘却撞到了旁边的江霁月,这才反应过来。 江霁月看上去也是一脸倦容仿佛刚睡醒,不过他眼神清明一片:“醒了?外面下雨了,应该快到了。” 谁能想到上午还是艳阳天下午就雷阵雨呢。 夏怜生茫然的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屏幕,这才跟链接上服务器一般开始运作大脑。. 因为快到目的地,也就是邻市的昭县,车上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都醒了过来一脸愁容的看着窗外的雨。 “哎,你们带伞了吗!” 车上有人大喊。 “谁知道会下雨啊,哪里会有人带。” “害。” 一群大老爷们倒也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 有人醒了夏怜生自然不怎么敢跟之前一样光明正大的跟江霁月尬聊。 江霁月显然不避讳这个,为了不让雨声盖住自己的声音,他还刻意往夏怜生耳边凑了凑:“需要我借你伞么。” 他声音本就清悦,如今含杂了刚睡醒几分低沉的沙哑,更是让夏怜生听得面红耳赤。 救命!!再不下车她真的害怕自己直接口述情书当场示爱了! 我送你去 汽车在到达邻市小县城的汽车总站时稳稳的停下了,外面下着大暴雨,乌云盖顶,明明才下午四点多看上去已经是七八点的天色了。 一部分男生已经淋着雨跑进车站室内,而女生们犹犹豫豫的生怕淋湿自己的精致妆容,便等着跟人借伞。 夏怜生刚起身打算下车就接到了小红打来的电话,她顺手按了接听键。 “铁子,外面那么大雨你站哪儿呢?老子来接你。” “你带伞了?” “没有啊。” “???” “好兄弟就该一起淋雨!” 夏怜生裂开。 旁边的江霁月低头轻语:“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夏怜生呆滞的点了点头,却见江霁月已经从随身物品中抖落开雨伞面无表情的开口:“走吧,我送你去找他。” ???他的语气有点不悦是怎么回事,夏怜生诡异的察觉到江霁月心情一瞬间就低落了下去。 不过她更惊讶的是,江霁月从背包里拿出来的伞跟之前“别人”借给她的那把蓝色的伞一模一样。 要不是那把伞现在还在自家玄关上放得好好的,她真的怀疑这就是同一把伞。 天色暗沉,下车路上也看不清人啊什么的,夏怜生往车外看了看目测了一下这次大概一共出来的有二十几个人吧。 她原本是打算淋截雨然后直接去车站屋檐下等着小红的,毕竟老跟江霁月站一起也不是个事,她刚压低帽子打算往外走手腕便被身后之人扣住了。 按在她手腕上的指节并不用力,但夏怜生亦挣脱不开。她转身回头便看见江霁月眸色晦暗神色郁郁:“想淋雨?” “?啊??” 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夏怜生被冲击得七零八碎的,江霁月竟然…牵着自己? 也不能算是牵,但是他微凉的指节扣在自己手腕上的触感,无论怎么想去忽略那种心痒的感觉,她还是觉得心快跳出嗓子眼了。 “你松开。” 虽然她是这样开口,但语气却没有一点威胁力。主要是因为这边人很多,大家都认识江霁月,看见他跟别人拉拉扯扯这成何体统,别人也会说闲话的吧? 夏怜生期期艾艾的不敢抬头,江霁月倒是反客为主从她身侧下车直接指节用了点力将她拉回伞下便往汽车总站的屋檐下走。 “江霁月!” “嗯?” …… 如果雨声再小一点,便藏不住自己的心跳。如果天色再明朗一点,便掩盖不住自己泛红的脸。 夏怜生既难为情又觉得不知所措,几乎快不争气的憋出泪花来,心底那种接近他被他牵引着的愉悦无限的蔓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开口要说什么。 她心绪不宁,江霁月何尝不是。 他一是有些恼怒她就这么跟其他男孩子跑出来玩——虽然是集体活动,二来他刚才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她以前淋雨回家若无其事的画面。 她真的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淋雨感冒发烧,烧成上次那样去输液打针,他看着会好受吗。 光是看着她精神不振憔悴的脸,江霁月便觉得难过。 他大抵是明白自己已经无法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着她了。 帅哥你谁? 被动的随着他的脚步走到了明亮而不会被雨淋到的屋檐下,感觉自己手腕上的指节一松,夏怜生便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两步抚了抚自己的衣袖。 “谢谢…” 犹犹豫豫半天,她还是只憋出了这两个字。雷雨声吵,她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 江霁月不语。 夏怜生便抬头看他。 这一抬眸便看见他直直的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烫一般,她眼睫颤了颤,在雨幕里提高了声音再开口:“谢谢了。” 这次江霁月倒是有了反应,他眉角往下微微垂着,神情看上去有些许无奈,目光灼灼仍映着她的脸:“夏……” “铁子!!!” 正当江霁月打算开口的时候,一米六的小红背着超大的背包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了过来,他脸上妆花得差不多了,远远一看这红发花脸跟厉鬼索命似的。 夏怜生被小红吓得不轻,而小红倒是自己心里没有任何b数,他跑到夏怜生面前停下喘了两口气这才一脸暴躁的开口:“回去可不准跟钟琉告状,要是让她知道老子让你淋雨,她能把老子生吃了。” 夏怜生忍不住笑出声,只将自己黑屏的手机递给了他。起先小红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等他举起手机屏幕看见自己的脸,人瞬间就崩溃了。 “老子…老子的盛世美颜……” 小红身形摇了摇,表情恍若雷劈,甚至人还有点恍惚。 看来那杀马特非主流妆容对他来说的确是很重要的东西了…… 诶等等…江…江霁月呢? 夏怜生后知后觉的想起之前他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跟自己说,她四顾张望找了找,却发现那柄蓝色的伞已经到了另一个男生手里。 那个人夏怜生倒也认识,跟江霁月一个宿舍的林霄南,而林霄南撑着伞去车上接的正是林鸢北。 原来,她也来了呀。 夏怜生思绪混乱,索性不去想那些。 小红三下五除二的把脸上已经花了的妆容擦干净,露出一张白嫩秀气的脸来,顶着这样一张娃娃脸小红表情还是很嚣张:“走吧,老子带你去吃点东西。” 一行人的目的地自然不可能是汽车站,但下这么大的暴雨也无法爬山,只能先联系附近的民宿。 夏怜生看了看表,现在刚好下午五点过几分,而她没吃午饭自然会感觉饿。 随着人流进了汽车站的大厅,关系熟络的已经开始嬉笑打闹了起来,而夏怜生一眼就看见江霁月站在最里的位置,他面前的林鸢北正微笑着给他递纸巾。 能跟江霁月关系好的,那得是多好的女孩子啊。 “卧槽帅哥你谁!” 走旁边的小红突然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肩膀,夏怜生同小红一起转过头去便看见一脸见了鬼似的林霄南。 小红看上去跟林霄南关系应该不错,反手也踮着脚揽着人家肩膀了:“憋说了,老子下次要买防水的化妆品。” 林霄南笑得前仰后合:“你这脸干干净净的不是挺好看的嘛,诶对了,你身边这个……” 勉强认出夏怜生就是之前跟江霁月看上去“紫气东来”的兄弟,林霄南当场愣住。 兄弟是女的 花了好半天,小红才含糊不清的给林霄南解释清楚夏怜生其实是帅气的女孩子,然而这下林霄南表情更疑惑震惊了。 不应该啊。要是说“紫气东来”他可能还觉得真实一点,但是如果说这是个女孩子,江霁月应该不会靠近她啊…… 谁不知道江神仙守身如玉,能说得上话的异性朋友一只手能数清,毕竟江霁月这么多年的人设就是清心寡欲一心学习的无情机器。 当地的导游不过多时便带着一次性雨伞过来带路往民宿方向走,住的地方离汽车站倒也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整体建筑风格倒有点类似乡下的小院。 既然是民宿自然房间还是够的,小红知道夏怜生不喜欢跟陌生人住便单独给她安排了一间房,然而夏怜生饥肠辘辘眼前发黑,把行李往椅子上一丢便下楼打算找吃的了。 下着大雨也不怎么方便去附近的饭店,只好在民宿主人家里随便吃点。 夏怜生端着碗坐在屋前看雨,一只猫就蜷在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尾巴。安置好了客人,主人家这才从冰箱里取了几片生肉喂给了那只猫。 “咦,为什么要给猫喂生肉?” 开口的是旁边凑过来的语气天真烂漫的林鸢北:“霁月哥哥快看,小猫会吃生肉诶。” 江霁月并未用饭,清清冷冷的目光直直的望过来,这下子夏怜生就感觉自己不怎么能坐得住了… 她努力假装若无其事的搅拌着碗里的饭菜,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众人的交谈声。 “你满心眼里都是霁月哥哥,怎么着,我这个亲哥还不配了?”旁边跟小红扯淡的林霄南郁闷的回过头来接话。 小红压根不知道夏怜生跟江霁月那点事,他便先入为主的认为大家都不认识,想了想为了避免自家铁子尴尬,他还是开口介绍了:“对了,这个是老子的兄弟……ummmm人还算可爱。” 可爱个铲子,她一拳能打哭在座所有人。小红内心小声bb。 林鸢北扑哧一声捂着嘴笑出来:“你为什么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男孩子呀,而且你的娃娃脸看上去更适合这个词吧。” 小红极其不自然的抬袖一手遮住了脸,语气有些茫然:“老子的兄弟是女的啊。” “啊??” 这震惊的哗然声是从女生群里传出来的,之前那几个围坐在一起的女孩子还在兴奋的讨论夏怜生这个“帅气学弟”有没有女朋友呢,现在?? 夏怜莫名其妙的吃个饭话题就到自己身上了,她只好面色郁郁的将自己一直戴着的鸭舌帽取了下来。 这一披散头发,许多人倒是来了印象。 “这不是大一的那个…大魔头吗?!” “夏……夏…卧槽!!” “怎么是她??!呜呜呜还我帅气学弟。” 听着众人的讨论声,夏怜生默默的又把帽子扣了回去继续搅拌着碗里的饭菜。 看吧……如果不掩藏一下身份,就会是这种场面。 她,是个恶人,莫得感情。 林鸢北对于夏怜生的第一印象还是因为上次江霁月去f班讲课离这个女生走得比较近。 但是她又不知道两个人具体是什么关系,只好浅笑着转移了话题:“霁哥哥,你还没说猫为什么会吃生肉呢。” 一直注意着夏怜生的江霁月陡然回神,掩饰性的以拳抵唇咳了咳:“它为什么不能吃生肉?” 强行加入集体 一旁的民宿主人家倒是接了话:“这不是养的家猫,是外面的流浪猫,喂起来也没什么讲究。” “这样啊…”林鸢北一脸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精致的小脸上有着大大的疑惑:“可是猫吃生肉不会感染寄生虫吗?” ? 夏怜生缓缓在心里打出一个问号,即便她再不想交流,还是忍不住开口:“难道你觉得外面的野猫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点起篝火撸串吗?” 林霄南跟小红直接乐出声,一旁的江霁月眼底也含了清浅的笑意。 知道自己问了蠢问题的林鸢北只好尴尬的红着脸抚了抚自己肩前的发:“啊…不好意思。” 夏怜生幽幽看了她一眼,继续搅拌着碗里快搅成芝麻糊的米饭。 她其实已经吃饱了,但是一想起可能放下碗筷就要加入尬聊,那她还不如坐门口吃一晚上呢。 她不想说话,林鸢北倒是满眼兴奋一脸好奇的凑了过来:“你是那个…夏怜生对吗?我经常有听人提起过你……”一打十的战绩。 当然,后半句林鸢北肯定不会说出口。 莫名其妙被这种世家千金搭话的感觉还挺奇妙的,夏怜生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一般霸道总裁小说里面男主的姿态,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觉得我该死的迷人是么。” “啊??” “没什么。” 夏怜生老逼王了,一跟陌生女孩子聊天就想装逼,还是控制不住那种。看在林鸢北关系特殊的份上,她还是尽量保持自己沉默寡言的帅气人设吧。 “我那个铁子…性格毕竟奇怪,不用太在意。”小红本来就不怎么擅长社交,这次团建还是林霄南非得拉着他来的,他俩老单身杠精了,又属同班,自然关系比较好。 这么一想,小红成绩其实还挺好。 林鸢北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只当夏怜生是自己哥哥的朋友的朋友。她想了想,还是扬起笑对夏怜生开口:“那你一会儿,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 这夏怜生肯定想拒绝啊,她人现在就差慢性尴尬症急性去世了,让她强行跟不熟的人一起玩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 然而她还没开口,倒是小红先接了话:“那可不,老子带出来的铁子肯定老子带着玩。” 他这话语气轻狂又嚣张颇有几分混社会的大哥的口吻,然而这句话从他那张稚嫩娃娃脸上讲出来,便引得旁边的其他人一阵哄笑。 夏怜生笑不出来。 她甚至想夺门而出冲进雨里直接回车站打车回家。 要是她知道这次活动江霁月跟林鸢北也在,她怎么也不会来的。 本来心底看见他俩就有点酸酸的,这下这两天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这日子可太难了。 不过之前,江霁月到底想跟她说什么? 心念这么一想,夏怜生的目光自然下意识的落在了一旁的江霁月身上。 他站在窗边望着雨幕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侧脸肃穆寒隽十分吸引人注意,那些围坐在一起的女生十个里面有八九个都在接着各种机会偷偷打量着江霁月。 毕竟神仙可不怎么多见,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多人活动。 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暴雨天夜黑得早,夏怜生吃完饭便硬着头皮说自己想吹吹风,直接溜到二楼走廊的阳台看风景去了。 这边是小县城,又算是城中村,从窗户口往外望只能看见一大片的稻田以及错落在田野间的几座小房子。倒也悠闲。 晚风有些冷,她站了一会儿便打算回房间洗个热水澡,然而她脚步刚动,从旁边便走过来了几个男生。 她这位置处于暗面,如果不走出去人家还真的看不见她,夏怜生沉思了片刻决定等对方先走。 “没想到这次竟然连江霁月也会来。” “就是啊,我还打算趁这次活动多把几个漂亮学妹的,这下他都到了,谁还看得上咱们几个啊。” “看见江霁月就觉得恶心,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真拿自己当神仙呢。” 三个男生肆无忌惮的在别人听不见的地方发表着自己的恶意,在他们看来就是自己私下发发牢骚,然而碰见夏怜生这个江霁月的铁杆粉…… 夏怜生压了压帽檐,若无其事的从黑暗里走出来堵住了那三个男生的路。 人家显然很意外这么大晚上的竟然还有人没事做站走廊边上吹风,其中一个男生想起自己刚才聊的话题神色一变:“干嘛。” 夏怜生笑吟吟的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藏在帽檐下的眼眸低敛:“你刚才不是江霁月看上去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吗。” 她语气有些冷,压低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也这么觉得。他本就应该高高在上,本来就应该不食人间烟火,好跟你们这群只会背后扯淡的凡夫俗子区分开来。” 什么东西都能对她男生指指点点?因为没有对方优秀所以产生嫉妒的恶心人,就连正面光明正大的勇气都没有,这种人就只会在背后嚼舌根吧。 男生神色不悦,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便开始捋袖子:“老子说话关你屁事,你是基佬吗,我讲江霁月你这么大反应?” 想打架? 夏怜生乐了,好久都找不到一个愿意陪她打架的,现在终于有免费陪练了是吗?她刚思考好到底打个骨折还是轻伤算了,从走廊对面却传来男人的咳嗽声。 有人来了夏怜生跟那群人自然不会继续,毕竟这事闹出去挺不好看的,而且明明是好好的团建活动,最后变为打架斗殴收场的话,怎么想都很尴尬吧。。。 夏怜生继续假装看风景,而那三个男生也没多说什么狠狠瞪了一眼夏怜生的背影便走了。 过了片刻,身后传来木制走廊的脚步声,而且是朝着自己的方向。 夏怜生这么一回头,刚好对上江霁月蕴着流光的眼。 ??? 敢情她“冲冠一怒为红颜”为红颜这事被他本人全部听见了?! 要不是这是三楼,摔下去得直接掉泥泞的泥巴田里,不然夏怜生真的想当场跳下去。 她尴尬得不行,江霁月倒是神情自若。 他抿着唇沉默了许久,这才一本正经的开口解释:“我没有高高在上。” “啊??” 温暖 这个问题让江霁月猝不及防。他要是说自己只想对她好,又显得自己居心不良。但要是骗她说自己对所有人都很好,听上去又很奇怪…… 事实上,夏怜生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她自己就后悔了。 能有江霁月陪着一起去想去的地方,已经是多么难实现的奢愿了呀。她不该…再贪心想要更多答案的。 他是怎样的人,喜欢谁,都与她没关系。而她现在只要汲取这份难得的机会,努力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便可。 尽管有些失落,但夏怜生还是勉强笑着开口:“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说过,咱俩是好兄弟的嘛!要是兄弟你这么突然跑出去,我肯定也会去找你的。” “那要是其他人呢,你也会找么?” 江霁月顺着杆子往上爬抛出一个反问。 哪怕只是兄弟…自己也应该是比较特别的那种兄弟吧?如果是沈曳或者是那个上官泓,她也会这么上心么? 两个人默默的开始吃起了彼此的醋,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夏怜生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她要说我喜欢你才在乎你吗?这样也太羞耻了。 江霁月失笑,将她领口的衣服往上提了提:“睡吧,等到了我再叫你,要是饿了就喊我。” 夏怜生红着脸点点头,再也没有继续胡思乱想。 她显然因为病困极了,尽管自己本身不怎么想睡,但随着火车循循往前行驶,终究还是闭上了眼。 鼻尖嗅到的是清冽的薄荷香,身侧坐着的是意中人,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让她觉得愉悦了。哪怕是做梦,梦见的也是一切美好的事物。 夏怜生因为口渴而睁开眼时,已经是后半夜。 她揉揉眼拿去桌上的水饮了一口,侧过头却看见身侧的江霁月靠着座椅已经闭着眼睡熟。 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因为疲惫。如此看着安静的他,少年那张精致的脸反而更诱人。 他睫毛很长,合上眼时在下眼睑投下扇形的一片小阴影,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痒。 喜欢的少年啊,无一处不是令她心动而完美的。 后半夜气温骤降,即便是在车上依旧能感知到寒意。夏怜生想了想,将身上穿着的他的外套解开,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又披回了他身上,这才安心的松了口气。 窗外一片漆黑,并不明亮的星子零碎的散布在天幕之上,而在夏怜生眼底,这便是她这一生看过的最好看的星星。 窗外飞驰而过的是绵延的群山,与江城完全不同的地势倒让人觉得新鲜。 她看了一会儿景色,便再次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江霁月是被走廊有人路过的声音惊醒的,等他睁开眼却看见小姑娘可怜兮兮的缩在窗户旁睡颜美好,而外套反而披在了自己身上。 他无奈的揉揉眉心,索性将外套搭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这样便都不会冷了。 而睡梦中本能汲取温暖的夏怜生下意识的往外套这边靠,刚好就与江霁月依偎在了一起。 他喉结滑了滑,尝试伸手去揽她的肩,而在搂着她的那一瞬间,便什么理智都坍塌了。 偷亲失败 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俯身凑近,凝视着她睡得平静的脸。 白的肤,红的唇,那双最让人觉得惊艳的漂亮眼睛此刻正闭合着,丝毫看不见他的靠近。 江霁月心底痒痒,扣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下喉结微微滑动,显示着他此刻并不算平静的心情。 屏住呼吸,垂下眼眸,他眉角间神情颇有几分犹豫与挣扎。 想亲她。 尽管这不合礼仪还有点形骸放浪甚至算得上是占便宜的举动。 但就是,想亲她。 理智跟情绪双双交织,他有些口干舌燥的扯了扯衣领下的领带,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先偷偷亲一口再说。 然而正当他犹豫着亲脸还是额头的时候,俯身唇瓣往下贴的那一瞬间,车厢里突然震响了巨大的铃声。 “前方即将到达归镇,请旅客朋友们携带好行李准备下车!” 满车厢昏睡的人都被惊醒陆续睁开了眼,夏怜生自然也揉揉眼眶睁开了眼。 开屏就是江霁月凑得极近的脸,夏怜生惊得整个人怔住,眼瞳也睁得大大的:“江…江霁月?” 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的心情郁闷得想拉着她再坐一次火车。 为什么刚才犹豫了那么久,你看,现在没机会了吧。 江霁月起身,懊恼的揉了揉眉心:“无事,到站了……准备下车了。” 夏怜生呆滞的点了点头,身上披着的外套滑落又被江霁月扶着提了上去。 “早上还是有些冷,你先穿着。” 夏怜生只好慢吞吞的扣着衣服扣子,江霁月的外套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大,穿好之后手都没办法从袖子里完全伸出来,衣摆也快垂到膝盖上面。 虽然看着有些别扭,但是又莫名其妙的让人感觉很可爱。 江霁月帮她把袖子往上卷了卷还是忍不住轻笑出生:“果然我的衣服还是太大了。” 夏怜生哽着泛红的脸不说话。但是只要是他的衣服,她就觉得很喜欢,嗅着衣服上淡淡的香气便觉得很满足。 帮她提了所有行李,江霁月看了一眼腕表,望着窗外的眼神也明亮澄澈:“走吧。” 出了车站,再随便搭计程车走个十来分钟便是归镇的牌坊门口。 这一代建筑都是白墙青瓦的马头檐,深巷、小弄、青石板路、跨越过整座小镇的流水与拱桥。 在蒙蒙的天青色烟雨清晨里,一切都像是仿古画卷一般徐徐展开。 归镇入夏晚,七布一柳十步一桃,弱柳扶风而立,桃枝微微绽红,看了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古朴雅致,清新秀丽。 连带着让夏怜生一直淤积的心情都轻松了起来。 看见她脸色好看了些,江霁月自然也松了一口气。 “走吧,先去找住的地方,然后你好好睡一觉,晚上再陪你出去玩。” 幸好那个钱夹里有他的身份证跟银行卡,要不然就这么贸然跑出来,他还真的可能会陷入穷途困境。 两个人不急不慢的沿着小桥流水走了五六分钟,这才看见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客栈。 室内装修风格也是仿古明清,就像是凭空穿越了年岁一般让人心生感叹之意。 夫人与夫君 “哟客官,不好意思,现在正是旅游热季,本店就剩下一间房了。”前台小二赔笑道:“要不然您跟您夫人将就会儿大房?大房倒是有两张床,也不碍事。” “夫…夫人?”夏怜生歪头一脸懵懂疑惑,好半天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耳尖:“不是,我……” “其他地方还有房么。”江霁月轻声问。 “这…最近客流量太大,要是本店没有空房间,估计其他地方更不会有了,毕竟本店是归镇最大的客栈。” 江霁月蹙着眉,手微微握拳抵在唇边。表面犹豫不决难以抉择,实则心底乐开了花。 “那,便开间大房吧。” “好的嘞,看客官一表人才说话又是首都口音,这是带夫人出来旅游来了?” 旁边的夏怜生又裂开了:“不,不是……” “嗯,是旅游。”江霁月微微笑,转身刷了卡拿了房卡便看着夏怜生:“走吧。” 夏怜生呆滞的睁着眼睛,您不解释一下??咱们都成出门旅游的夫妻了。 眼见着江霁月神情自若,夏怜生心想或许是人家根本不在乎这种流言蜚语呢,她便也强忍着疑惑默默点了头。 这…到底是他占了她便宜,还是她占了他便宜。 乖乖巧巧的跟在江霁月身后走,等开了房间门夏怜生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几天她都得跟江霁月睡一个房间。 刚退温的脸瞬间又滚烫了起来。 江霁月放下行李回头便是看见夏怜生站在门口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他轻笑着上前用手背贴着她的脸摸了摸:“又烧起来了?这边估计不好找医院,一会儿你睡着了,我去给你买药。” 夏怜生被那微凉的手指一碰,连说话都有点口齿不清:“你睡哪张床?” 房间那是真的大,各种仿古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梳妆镜,两张檀木雕花大床安静的坐落在两角,遥遥相望。 看着距离隔这么远,夏怜生松了一口气,怎么着还有个屏风,晚上也不至于太尴尬。 江霁月噙了笑意:“不是都一样么?好了,脱鞋睡觉吧,车上肯定没睡好。” 明明他也没睡好啊…想关心他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夏怜生只能沉默的脱鞋掀被子上床,将解开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铺在枕头之上。 “看着我做什么,闭眼。” 夏怜生脸埋在被子里慢吞吞眨着眼的模样实在过于可爱,江霁月想笑又忍住,只能开口逗她:“怎么着,还要夫君哄着睡?” “江霁月!!” 夏怜生炸毛了,差点就忍不住把手边的枕头砸他脸上。 他…他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这也太犯规太致命了!! 要不是夏怜生脸皮厚,估计得把整个人都埋被子里。 “好好好,为夫知错了。” 兴致盎然的江某人继续假情假意的道着歉,衬着他那低声下气的正经脸,看上去倒还真像是给夫人请罪的妻管严。 “等爷病好了三天之内鲨了你!”夏怜生恶狠狠的在被窝里放着狠话,扭头便盖上被子闭上了眼。 啊啊啊啊啊啊老天爷你别搞我,我都打算放弃他了,您也别这样。 哪怕是一点点心动,她都沉溺得无法自拔。她对他的感情经不起任何的撩拨。 偷亲再次失败 江霁月心满意足的出了门,因着拔掉房卡会断电,他倒是把房卡留在了房间里。 小镇热闹,人潮拥挤熙熙攘攘,而他无意风景一心只寻找着药店。 好在归镇不算大,走了半个多时辰便买到了感冒药跟退烧药,他回来时想着夏怜生估计睡得正熟,便去前台找小二再要了一张房卡。 看见江霁月过来,那嬉皮笑脸的店小二挤眉弄眼:“客官怎么样?跟喜欢的姑娘在一起美滋滋吧?!” 干这一行的都是精明人,看见成双成对来住店的就一律称只剩一间房,况且他看着这对年纪不算大的年轻人两人脸色均是暧昧的泛着红,店小二哪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江霁月表面上板着脸高冷疏离,实际上就差给店小二抱拳叫一声好兄弟了:“有眼力见。” “那是~” 目送着江霁月上楼,店小二还唏嘘的摇了摇头:“啧啧,七天之内要是没成,我就把名字倒着写。” 实际上被店小二十分看好的江霁月,此刻又陷入了怂狗状态。 进了房间,在椅子上坐下,又用干净的水壶烧了开水,如此房间里便只剩下沸水冒泡以及夏怜生睡熟清浅的呼吸声。 ……之前没做完的事,现在正是好机会。 江霁月屏住呼吸,看着夏怜生毫无防备的脸,正蹙着眉打算“重操旧业”,然而在他低头靠近的那一瞬间,门外又传来了大力的敲门声。 “送餐的~” 江霁月神色凝重,就这么看着夏怜生悠悠转醒,他的心情已经是不可言喻的郁闷了。 夏怜生刚醒就看见江霁月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坐在自己旁边,被这么一惊一乍的吓多了她反而开始习惯。 “怎么了,脸色难看成这样,上街被人打了?” 明明出去的时候看着他脸色还愉悦得一批,怎么回来就这样了?夏怜生一脸懵逼。 “无事。”这两个字江霁月说得颇为咬牙切齿:“我去拿饭。” ???男人心海底针,搞不懂。 夏怜生把手机充上电,这才一边嚼着饭一边看着手机屏幕。 密密麻麻的消息未接电话全是小红沈曳钟琉打过来的。 她心底开始愧疚,一个个的回复了短信报了平安,这才觉得心里好过些。 因为她的任性害朋友们担心了,但是这种被人在意关心的感觉又让她觉得十分温暖。 打进来的电话是钟琉,夏怜生忙按了接听键。 “生生?你在哪?!小红说你跟江霁月在一起??” “啊这……”夏怜生默默看了一眼坐旁边吃饭的江霁月:“确实是这样……” “你怎么了,知道你突然不见,我人都急傻了,想去昭县找你小红死活不让,说你跟江霁月在一起铁定没事……” 对方的声音说到这里隐隐有些哽咽:“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啊,不要让我这么担心好不好,我真的急怕了。” 夏怜生听着也难受,只能小心翼翼的哄着电话那头的钟琉:“我错啦…那些事情,我回头再告诉你吧,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嘛,别难过。” 我们俩是兄弟对吧 他想站的地方,只不过是靠近她的地方。 这么晦涩的含义,夏怜生哪里听得懂。 她只得摸摸帽檐强行挤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傻笑:“哈哈哈,好歹你也是我罩着的人,怎么可以被那群野鸡私下鄙视对吧!!” 江霁月:“……” 他本来想讲点更暧昧旖旎的话的,被夏怜生这套“江湖仗义”一搅乱,他突然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看着江霁月表情又开始不对劲,夏怜生也有点慌。 此刻,虽然不说是花前月下,但好歹夜雨窗前就两个人独处,浪漫气氛有了,总得推进一点攻略进度吧? 然而……她脑子里一点骚操作都没有啊!! “咳,你朋友跟我朋友吵着一会儿要玩游戏…你来么?”江霁月轻声咳了声,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讲的自然是小红跟林霄南。 说实话,夏怜生只想回房间洗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睡一觉。 但是对着江霁月的脸,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违心的在喉咙里绕了一圈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好啊。” …… 然后空气又开始沉默。 夏怜生后知后觉的想起就算是一会儿下去玩她总得先换套衣服,看着江霁月若有所思走神的模样,她刚侧过身打算偷偷从旁边溜走,手腕就再一次被他指节扣住。 啊啊啊啊啊,干嘛啊!!! “我……”江霁月耳尖泛着红,犹犹豫豫的好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想说点什么有用的能拉近距离的话,脑子却像是被格式化一般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他尴尬,夏怜生更尴尬,她企图拽了拽自己的手腕,没拽回来,只能继续用茫然的目光看着江霁月越来越不对劲的脸。 “我…我们俩……”江霁月勉强憋出这三个字,清冽的眸子飘忽不定的移开视线:“我们俩…是,好兄弟……对吧?” 他第一次迫切的想掐死自己。 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别说夏怜生,他自己都怔住了。 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 明明是想让关系变得更近…… 明明来之前心底已经打了好几百页的草稿…… 可是一看见她,他就什么话都想不起来了。 即便是没有直接牵着她的手腕而是隔了一层袖子布料,但接触的地方亦像是着火一般令两个人都感觉灼烫。 她比江霁月矮一个头,这样被他拽着手又不好意思抬起头,只能敛眉沉目的望着自己的鞋尖闷声开口:“嗯,是好兄弟。” ……好个篮子啊,我想泡你,不是想跟你拜把子啊!! 夏怜生崩溃,江霁月何尝不是。 两个人内心都微微裂开,但是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傻站在这里僵持着,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夏怜生,江霁月深怕是自己的奇怪行为举动让她觉得讨厌了,可是攥着她手腕的指节却不听自己脑子指挥,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铁子!!你赶紧的,一会儿下来玩啊!” 楼下遥遥传来了小红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音震得夏怜生跟江霁月都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缓过神来。 一个松开了手,一个往后退。 柔柔弱弱 “那我…去换衣服了……” 夏怜生尴尬的摸了摸耳朵,没等江霁月回应便转身飞也似的窜走了。 一路从走廊到房间里,直到她关上门将背脊紧紧的靠在们板上,激烈的心跳都未平歇过。 夏怜生茫然的抬起自己被他牵过的那只手,脑子里跟电闪雷鸣似的摩擦着各种火花。 江霁月他…… 到底想说什么啊…… 他不会就是特意来跟我拜把子的吧? 她深吸了两口气,又猛地灌了一杯水,这才抚着心口慢慢把情绪稳定下来。 不行,这样下去暴露的危险太大了,要是被江霁月发现自己喜欢他,那得多尴尬啊。 从行李箱里翻衣服时,他又看见了那个黑色的钱夹。关于他的东西她基本都会随身携带,包括那本笔记本。 总而言之它们都像是宝物一般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淋了个澡,随意挑了一件方便活动的休闲裤换上,夏怜生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发无奈的叹了口气。 头发没干,也只能暂时先披着了。 遥遥能听见楼下传来众人的嬉笑声,夏怜生推开门,晚风拂面一阵,她站在门口杵了片刻,嘴角还是扬起了笑意。 ……总还得觉得快乐,也不一定是出来玩就会开心,而是知道能跟他一起玩之后,那种不由自主的愉悦。 她下楼时,楼下已经坐着一圈人了。有些淋了雨身体不舒服便在房间休息,而剩下的则都是身体好又玩的开的。 “铁子?”小红犹犹豫豫的朝站在台阶上的夏怜生招手,语气也有些不确定:“卧槽,铁子!!” “干嘛。” “你……” 不光是小红,就连其他人也看傻了。 夏怜生上学一般都是扎个高马尾帅帅气气的,要不然也是半束着拖在脑后,这样完完全全的披散着还湿着的发出现在别人眼前还是第一次。 她眉目干净,墨发温顺的贴在脸侧,即便是穿着中性化的长袖长裤,看上去依旧能品出几分诡异的柔弱感… “咳…”江霁月低咳了一声收回视线,也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开来。 林鸢北笑意盈盈的挥了挥手里的白毛巾:“需要干毛巾擦头发吗?我刚让我哥去附近便利店买的。” 虽然不太适应这么热情的大小姐,也有些难为情,但夏怜生还是上前接过轻声道了谢。 她不怎么会拒绝别人。 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头发,夏怜生紧着小红旁边让出来的座位便坐下了。一开始只是听着他们几个在闲聊,到最后不知道是谁开了一包瓜子扔了过来,一瞬间满屋子只剩下了嗑瓜子的脆响。 林霄南拍拍手里的瓜子壳屑呸了两声:“不行啊,咱们不是说要玩游戏吗?这都磕了半小时了,怎么回事啊?!” 小红依依不舍的放下手里没磕完的那一把瓜子开口:“这么晚了玩什么,别说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这东西老子都玩腻了。” “那……也没啥好玩的啊,咱们又没带桌游卡牌什么的。”林霄南郁闷的摸了摸头。 林鸢北反倒是眼前一亮:“那我们来玩点幼稚的怎么样!” 幼稚游戏 一开始夏怜生还没反应过来林鸢北口中的这个“幼稚”能幼稚到什么程度。 直到她看着桌面上临时手写的卡牌有点心情复杂。 “呐,游戏规则很简单,每个人手里卡牌上的词汇都是相同的,其中有一个人必须背过身去不能知道卡牌上的信息,然后通过其他人擦边的描述猜出词汇。”林鸢北看上去兴致勃勃,一时间倒也没有人开口泼冷水。 小红跟林霄南表情明显有点扭曲,他们俩大老爷们还想玩点什么讲鬼故事啊请笔仙之类刺激的,没想到最后确定的娱乐项目就这。 “那,谁来猜?”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江霁月开口。 林鸢北看了看桌前的人,摸着下巴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自己亲哥卖了:“林霄南,你来!” 林霄南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便秘表情,闷闷不乐的转过身去:“我可先说了,下一轮不能卖我啊…诶等等,这个游戏猜不出来有什么惩罚吗?” “惩罚…等结局再想吧!” 夏怜生围观得起劲,随手在桌上摸了一张:猴子。 看来游戏还是很简单嘛——至少她五分钟前是这么想的。 然而直到第三轮,林霄南还没猜出来是什么的时候,夏怜生就更心情复杂。 他们已经陆陆续续提示了“吃水果”,“聪明”,“会爬树”,“长毛”等等关键性信息,结果林霄南一路从美洲狮猜到西伯利亚大狒狒,愣是完美的避开了正确答案。 不光是夏怜生,其余人的表情也微妙了起来,啊这……这孩子的脑袋瓜,可能得开瓢。 最后还是小红实在憋笑憋不下去,决定慷慨挽救自己的兄弟。只见他捏着嗓子仰头望天学着猩猩一样嚎了两声。那可谓是声情并茂惟妙惟肖。 众人脸黑,林霄南反倒是拍着木板凳笑得前仰后合:“卧槽,你快说,人类进化的时候你到底躲哪去了!” 小红眉头一皱,暴躁的捋了一把自己的小红毛:“你怎么不先交代人类脑子进化的时候你他娘的去哪了!” 没有人会想到第一个送分题,林霄南以惊人的弱智表现轻松拿下了失败。 第二轮被抽中的厄运儿是小红,夏怜生看了一眼词汇:爱情。 不得不说,这东西真的跟小红本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之前还在嘲讽取笑林霄南的小红很快也垮起个批脸,他也猜不出来。 林霄南冷笑一声:“呵呵,就这?” 眼见着两个人随时可能扭打起来,林鸢北连忙咳了咳:“好吧好吧,再提示一次,两个男女之间会产生的纯粹关系。” 小红面上一喜:“兄弟情?” 所有人都裂开了。 原来他单身,不是没有理由的。 林鸢北也震惊了,她只好朝另一桌的女孩子招了招手:“这样吧只要有女孩子愿意过来搭救你,这把就算你赢。” “我寻思着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凭什么我输了就是输了?”林霄南不服气的开口。 林鸢北白了他一眼,显然对这个丢脸的哥哥不想多说什么。 原本夏怜生觉得小红这异性缘应该没什么女孩子会来救他吧,结果好半天从对面桌还真走出来一个人。 凭实力单身 竟然是上次被夏钟沈三人组搅黄的那个绿茶小学妹…… 说好的大三的团建活动,怎么什么人都有?夏怜生疑惑但不说,就这么看着那个小学妹瞪了自己一眼然后扭扭捏捏的走到了小红面前。 “如果我给泓哥哥表白…泓哥哥答应我了的话,那……”她害羞的低下头手指搅着衣摆,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话说这么明显的提示了,小红不至于还猜不出来吧? 然而小红当场愣住,梗着脖子一脸的耿直:“老子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表白,这跟老子玩游戏有什么关系?” “抬走抬走,下一个。”林霄南一手掩面,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就连林鸢北跟江霁月也是一副不忍直视的复杂表情。 小学妹无辜的眨着小鹿眼:“可是泓哥哥……” “去去去,一边玩去一会儿再说,老子还在玩游戏呢。”小红暴躁的挥了挥手,末了还一脸自信的将头扭过来看着众人:“怎么不继续了?给提示啊!” “给个锤子,你这脑子还玩什么游戏,回家去看喜羊羊吧。” “林霄南你他娘的的敢这样讲老子?” “要不是还有女生在这我怕吓坏她们,不然我现在就把你脸打得跟你头发一样红。” “我透……!!” 眼见着两个人又捋起袖子战争一触即发,夏怜生跟林鸢北连忙一个拉一个劝起了架。 “好了好了,你俩半斤八两的嚣张个毛啊。” “就是就是。” 小学妹捂着脸眼里噙着泪水崩溃的跑走了,而小红本人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了她就哭了?我也骂她也没打她啊。” 众人沉默。 “要不然,直接下一局吧?我觉得他俩没得救了。”林鸢北试探性的开口提议,然后全票通过。 “那么这次就…霁月哥哥你来吧!!女生总要留到最后嘛,免得你们欺负人。” 江霁月眉角挑了挑,显然对于突然就到自己这件事有点意外,他瞥了一眼仍拽着小红面无表情的夏怜生:“好,不过我要先知道,惩罚是什么。” 林鸢北皱着眉思考了半天,这才托着腮帮子开口:“要不然…输的人要唱歌?” 林霄南小红江霁月三人齐齐脸色难看了起来。 “别吧?他唱歌能听?”林霄南指了指旁边的小红。 小红冷哼一声:“呵呵,说得跟你自己唱出来的就像阳间的东西一样,上次去ktv……”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霄南捂住嘴了。 林霄南神情从容:“继续啊,江哥,开始啊。” 为什么这个幼稚游戏最后会变成这样……夏怜生举着手里的纸片怀疑人生。 这次上面的题目是:少女。 林霄南跟小红一脸的不怀好意,眼神都飘乎了起来。 “咳咳,我先来,这个东西我很喜欢。” “老子也很喜欢!” “?” 江霁月在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目光疑惑的望向了林鸢北跟夏怜生。 夏怜生努力憋着笑:“我也很喜欢。” 林鸢北:“那我也是。” 江霁月更疑惑了。 可爱 听到江神仙有可能会唱歌,一旁其他桌的女生可都坐不住了。搬着椅子便齐齐围了过来。 尽管她们极力保持着矜持,但狂热的眼神依旧让江霁月有些心惊胆战。 “咳…”他低咳了一声,无奈的低垂着眉眼:“可否提示再详细些?” “我们这里有很多。” “而且这种东西应该很喜欢你。” 林霄南跟小红又双双给出了不靠谱的提示。 江霁月沉目做思考状,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看似稳得不行,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连这都猜不出来,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好菜好无能啊……他现在深深的恐惧着会被喜欢的小姑娘看不起,然而这刁钻的提示他实在没有一点头绪。 江霁月便也只能抬眸看着夏怜生。 而夏怜生眨巴眨巴眼,一手捋着自己半干的头发,强行梗着脖子错开了视线…… 他为什么要看着我? 而且眼神还那么软? 这谁顶得住? 难不成他是想要我给他提示? 夏怜生心绪不宁,旁边的小姐姐们倒是开始瞎起哄。 “学神快呀!” “答不出来可是要唱歌的哟~” 她们巴不得江霁月猜不出来,毕竟谁也没有听江霁月唱过歌。这可是神仙下凡头一回,谁也不想错过。 “搞快点啊江哥,你猜出来了吗?”林霄南也跟着瞎催,一脸的幸灾乐祸。 林鸢北笑眯眯的弯起眸:“霁月哥哥加油!” 江霁月微微自闭。 夏怜生犹豫了半天,这才指了指旁边的林鸢北,企图给江霁月提供一点靠谱的提示。 江霁月秒接收到了讯息,然而…并未破解。 “学生?” 他蹙着眉开口。 “不对不对,霁月哥哥你猜错啦,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哦。” 啊这……夏怜生心里替他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指了指自己。 这已经很好猜了吧! 然而江霁月清冽的眸定定的看着夏怜生,这次出口的答案明显比上一次底气足了很多:“可爱。” 林鸢北:“?” 林霄南:“??” 小红:“???” 怎么回事,他怎么回事。 先不管别人怎么想,在江霁月那两个字说出口的一瞬间夏怜生人就僵住了。 不是…你这答案……我……这…啊这……她简直头皮发麻好吗。 夏怜生表面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攥得死紧,她强迫自己不去看江霁月,眼神落在了桌面的灯光投影上,这才闷声开口:“猜错了。” 他该不会是故意在逗自己吧,什么可爱啊!自己哪里可爱了!而且被这样说的话,很容易引起误会好吗!! 发下的耳尖泛红,夏怜生极其不自然的摸了摸耳垂,另一只手捻起桌上果盘里的瓜子开始假装自己走神。 林霄南后知后觉的在心里猜测夏怜生可能就是江霁月喜欢的那个人,虽然内心震撼得说不出话。 小红摸着自己的小红毛搞不清楚情况,反倒是林鸢北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算了,今天就玩到这里吧,不猜了,就算是他们三个都输了。” 旁边的观众面面相觑,她们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只是看着夏怜生的眼神也怪异了起来。 夏怜生在江霁月眼底的第一形容词是可爱。 他可…从来没有夸过其他人可爱。 隐晦的表白 小红跟林霄南凭着自己阴间歌声逃过一劫,他俩就自信开口喊了两嗓子众人就开始觉得眼前一黑。 就真的不是阳间人能唱出来的歌。 而到了江霁月那里,他便没有理由跟借口逃避了。 大家早忘了之前的插曲,现在只想一心一意的逼着江霁月唱歌,而江霁月抿着唇表情看上去很是难为情。 “要不然算了吧,都这么晚了…”林鸢北不忍,便先开口。虽然这样很扫兴,但是好歹能让江霁月自在些。 然而他话音刚落,江霁月便抬起了眸:“不限定风格?” 他的意思是,愿意唱? 南大读了两三年别说听江霁月这个学生会长唱歌,平时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少听,这下气氛是彻底沸腾了。 女孩子打call,男孩子凑热闹,即便是在深夜里,大厅依旧灯火通明。 夏怜生坐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高兴,酸是酸他那么好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愿意亲近他,高兴却也是因为他那么好,看见他被那么多人喜欢她便也觉得愉悦。 江霁月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偷偷瞥了一眼夏怜生,却见那小姑娘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快开腔啊江哥,今晚就等着你这助兴节目听完睡觉了呢。”林霄南跟小红本来就一肚子的坏心思,他们那里会帮江霁月解围,恨不得让人家越尴尬越好。 “咳……”江霁月低眉咳了一声,尽量的侧过脸不然自己看上去太过丢人:“见笑了。” 人声骤停,纷纷扬着笑望着被簇拥在中间的少年,而少年神情清冷,声音也如同珠石落进玉盘一般清悦。 “anddidievergettotellyouwhatyoumeanttome. (话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对我有多重要。) anddidyouknowthatyouwerealwayslikeafantasy. (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我最美好的幻想。)” 清唱完两句,之前还稍微有些放不开的江霁月反而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抬头沉沉的就望向夏怜生的方向。 夏怜生没有看向这边,他反而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想唱出来给她听的词也更加容易出口。 “anddidyoueverfindtheloveinyouyoufoundinme. (你又能在自己身上找到我对你的爱吗。) andwillievergetthechancetobeyourfantasy. (我是否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你的幻想呢。)” 唱到这里,歌声戛然而止。 即便是没有任何后期调音也无伴奏,但江霁月天生的音感还是让他唱得流畅而自然,甚至还能品出几分……隐晦的深情。 众人惊呼尖叫,给江神仙铺足了场面,而女生们无一不是红着脸一副少女思春情怀的模样。 唱歌好听的,成绩好的,漂亮学长。 在学校里,这种人简直就是真正的神仙一般的存在吧。 夏怜生坐在角落里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林鸢北的表情也有些落寞,然而她还是努力的扬起笑给江霁月鼓掌。 江霁月喉结滑了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直接走人还是假装走神,等唱完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羞耻”这两个字。 其他人的目光与想法他都可以置之不理,这一刻,他只想知道夏怜生的心情。 梦里的月亮 不知是晚风缱绻还是他望过来时眼底的光更温柔。 那一瞬间的错觉,就好似自己也被爱着一般。 从小到大江霁月便一直是如此讨人喜欢的模样,虽然算不上对所有人都温柔,但至少恪守礼仪让人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 而他那样温柔的眼神,与小时候总是守在自家窗外的小少年重叠,那一瞬间夏怜生恍惚着想起了一段温暖的记忆。 小时候还住在兰溪园时,偶尔外婆出去跟其他奶奶散步,晚上就会回来得很晚。 小怜生正在长身体,困得也早,吃过晚饭看会儿电视便想睡觉。 然而屋子里就算再亮她也害怕一个人待着,每次都揉着红通通的眼睛等着外婆回来才能安心闭眼。 又或许不是怕黑,只是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晚上睡不好觉就直接导致第二天一整天都困倦昏昏欲睡,然而一两次还好,时间长了就连江霁月也觉得自闭了。 “你讨厌同我一起玩?” “啊?…没,没有啊。” “那你总是在我面前打哈欠。” 在小江霁月的眼里,只有对待不感兴趣跟不想相处的人才会犯困,比如院子里其他的小女孩想跟他一起玩他便总是打着哈欠说自己困了。 虽然他自己也会用这种借口婉拒别人,但是看见小怜生这样,他便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很不舒服。 她不应该喜欢跟我玩么? 明明我每次都在很努力的逗她开心啊。 垂头丧心的江霁月连语气也失落:“那我以后少来找你玩。” 是少来,而不是不来,年纪小小的高冷正太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巴不得天天粘着那个可可怜怜的小妹妹。 小怜生无辜的揉着眼睛软叭叭的开口:“我喜欢江哥哥呀…我只是晚上睡不好,白天就老是…嗷呜~…老是打哈欠。” 说着,小姑娘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听见“喜欢”两个字,江霁月脸色一喜,仅片刻又恢复了高冷。还只是小学生的江神仙便已经早早的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你为何不好好睡觉?” 他皱着眉,语气故作正经。 小怜生便一五一十的把自己胆子小这件事全部讲了出去。 小少年表面冷哼一声满脸写着“看不起怕黑的小朋友”,然而等到过了晚饭点,他还是抱着画板颜料跟凳子敲响了小怜生房间的窗户。 “诶!江哥哥。” “……我刚好想在你窗户口画画,打扰了。” 怎么可能会打扰,看见他小怜生高兴还来不及:“我也能画吗!” “不行。”小少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你,乖乖睡觉。” 这下她总不会害怕了吧,他便一直在她窗口等到她家的大人回家。 小怜生哦了一声,抱着床上的兔子玩偶乖巧的便躺下了。 “江哥哥,你在画什么呀?” 明明外面一片天黑黑,什么好看的都没有。没有值得画下来的东西。 许久,窗户外才传来小少年温柔的声音:“我在你的梦里画了一个月亮,你睡着便能看见了。” 怂狗乘以二 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夏怜生仍觉得自己脚下轻飘飘的不真实。 一切都像是梦一样,神仙般的少年、清澈的眼神。灼灼发光耀眼的人,喜欢的人… 将脸埋进枕头里,夏怜生睁着眼睛呆滞的看着窗外逐渐转晴的夜空。 江霁月对周围的人到底是什么感情呢,林鸢北也是他的朋友还是算喜欢的人? 他觉得自己可爱…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呢。 没想多久,她又后知后觉的从口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 一连“逃课”这么久,不知道光风大神会不会觉得自己被盗号了。点开qq,显示对方还是在线状态,夏怜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 厌夏:(光风大神?) 光风:(嗯,还未睡?) 诶,居然是秒回。而且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自己是因为之前在跟朋友玩所以没睡,光风大神又是为了什么呢。 厌夏:(刚才在跟朋友一起玩——哦,对啦,我蹭了朋友的车跟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一起参加了团建活动!) 光风:(好玩么?) 厌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除了尴尬其他还好吧,我本人真的不太擅长社交,跟陌生人待在一起就容易慢性尴尬症急性发作…) 光风:(……觉得尴尬的时候可以找我聊天。) 厌夏:(但是大神不是也有喜欢的女孩子吗,咱俩聊天太频繁就感觉怪怪的,对了,大神你进度怎么样了~) 偶尔八卦一下别人的暗恋感觉也挺有趣的。至少能缓解一下自己的心酸。 光风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复。 光风:(…她没明白。) 厌夏:(你表白了?) 光风:(不,没有…恐怕人家对我无意,我不想破坏现在的关系。) 厌夏:(啊这……) 原来所有人的暗恋过程都是差不多的。她何尝不想趁现在跟江霁月关系还算好的时候表白呢?但是人家那么好一来她有点自卑,二来也不想破坏现在的关系…… 夏怜生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厌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事上总感觉自己好怂,明明之前心情不好是打算出来放松心情的,可是路上下了大雨,又发生了尴尬的事……) 她口中“尴尬的事”江霁月大概想到了是什么,屏幕这头,他忍不住笑意。 光风:(无妨,早些睡吧,说不定明日便天晴了,再同朋友好好玩。) 夏怜生弯起笑。 对于这种温柔的人,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提防心,想来光风大神的形象更像是一个沉稳淡定的大哥哥吧。 互道晚安之后,夏怜生将手机界面调到通讯录,正打算给钟琉打个电话报平安,而与此同时另一则通话已经打了进来。 仍旧是没有备注的号码,但夏怜生心里自然清楚是谁。 尽管再怎么不想接,但等铃声响了十多秒,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短暂的沉默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女人劈头盖脸的训斥。 “你没在学校?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你们老师说你这两天没课,我问了你同学,你同学说你也不在宿舍?” “怎么了?” 失望 “你还有脸问怎么了,身为学生不好好的待在学校里,一天到晚的夜不归宿就知道跑出去鬼混。” 对方语气满满都是指责。但夏怜生还没办法顶嘴。 “我跟朋友参加集体活动,谁鬼混了?” “讲的那么好听,肯定是男同学吧?你还要不要脸了夏怜生,这么小的年纪就不自爱,等着长大给人当小三?!” 夏怜生没办法明白这么恶毒的话到底是怎么从那个身为自己母亲的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她既觉得难堪又感觉愤怒。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别往别人头上泼脏水行吗?再者说我在外面干什么你有管过吗,今天打这么一通电话你不觉得不好意思?” “夏怜生,这就是你跟妈妈讲话的态度吗。” “这就是你跟你亲女儿讲话的态度?” 明明是她先开口不讲道理,凭什么要求自己必须忍着脾气去顺从啊。 知道她在外面玩,母亲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她的危险不是怕她钱够不够用,而是往那么脏的方向去想。 在她的眼里,自己一直都是这种人吗。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制品落地碎裂的声音,没过多久再次传来中年女人尖锐的警告声:“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回来,要不然你以后就永远都别回来了。” “外面下这么大雨看不见?这都几点了哪里还有车回去,您就是巴望着我早点死在外面就不用给你丢人不耽误你早点物色下一个丈夫了是吧!” 她很少跟那个女人讲这么撕破脸皮的话。无论如此她都在心里记着那个人是把自己生下来赋予了生命的母亲。 长这么大,自己一直在家尽量顺从着她的意思,从小学到现在,无论是什么家长会自己的家长也没有来过一次,亲子活动什么的她也一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其他同学跟父母互动。 反正不想管,当初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仔细想来,自己也不过是当时母亲企图挽留父亲的工具吧。 夏怜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好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哽咽:“你记得吗,小学时候有次郊游,我明明告诉过你了,但是你还是以为是我自己贪玩,当着全班同学面打了我一巴掌。” 那时候还蹲在地上闷闷不乐的用泥巴搭着房子的自己,看见母亲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多么高兴啊。 你看,我并不是同学口中的孤儿,我有漂亮的妈妈,虽然她不怎么在家,虽然她不爱我,但是至少… 她永远记得,自己被那一巴掌扇倒在泥地里,那个女人冰冷的眼神。 而事后被班主任拉着了解了情况之后,那个女人脸上也没有丝毫愧疚,甚至没有给她道歉。 “你从来不肯听我解释。你拿我当什么,你养大的玩具,必须当你的出气筒是吗。”夏怜生哑笑了两声,擦干净眼眶里的泪:“不回去就不回去吧,这次如你所愿。” 挂断电话,心里反复交织的感情,那些令人难过的过往,此刻尽数化为失望。 她啊,对亲人失望,对人间失望,对自己也失望。 奢侈的温柔 没有过疼爱,没有过关怀。 从小到大,那个漂亮的女人在夏怜生心里一直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人。 她可以在外面对着同事的孩子笑得那么温柔,但回到家里看着自己时,眼神只剩下了厌恶的冰冷。 从一开始,小怜生就大概意识到自己是多余的吧。 不知道怎样才能得到她的赞扬,她只是懵懵懂懂的学着去讨好她。 听话的去上各种补习班,尽量不挑食连讨厌吃的菜也一并吃干净,不跟她吵架,不任性,不哭。 尽管一直如此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取悦着那个被唤作母亲的人,但仍旧没有得到过任何肯定的眼神。 每次小怜生觉得委屈自己晚上偷偷捂在被子里哭的时候总会梦见去世的外婆。 梦里,她还趴在外婆膝上委屈的问,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呢。 外婆笑着摸摸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神也温柔。 她呀,是个很要强的人,自尊心也强,或许没什么做母亲的经验,但是一定会慢慢变成一个好妈妈的。 小怜生那么高兴的期待着自己漂亮的母亲。或许她也会牵着自己在饭后散步,或许她也会抱着自己哄睡,或许她也会像院子里其他小朋友的妈妈那样会缝漂亮的裙子。 然而那些在梦里期待过无数次的事情,在现实里都化作了失望。 争吵,指责,打骂。 没有人情味的家庭里没有人情味的人,她原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忍耐下去,直到那个人变成“好妈妈”。 她还记得有一次是她放学,在路上看见自己妈妈正牵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在街边买气球。 五彩斑斓的、绮丽的、每个孩子都会喜欢的颜色。 小怜生怯怯的走上前望着他们,仰头看着蓝天上那些漂亮的卡通形象。 “这个喜不喜欢?没关系,喜欢哪个阿姨买给你。” 她弯腰对着其他小朋友说话时如此温柔而耐心,却没有看自己一眼。 她只看得见其他孩子眼里的欣喜渴望,看不见自己的失望。 她只喜欢别人家的小孩,不喜欢自己。 小怜生捂着眼蹲在街边小声哽咽,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就是一个气球吗,你都多大了还喜欢玩这个?哭哭哭,就知道哭,那个是妈妈上司的孩子,成绩科科满分又听话又乖,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可是,我想要的并不是那个气球啊。 小怜生况且不知道如何表达,只是噙着眼泪乖巧的抱着书包往家的方向跑。 没关系,那个气球我也不是很喜欢。没关系,没有人喜欢我也没关系。 但即便如此消极的情绪下,她仍保持着对母亲的尊敬。 因为曾经呀,也有那么一次,自己下雨天回家路上摔在马路上头上流了很多的血,那个平日尖酸刻薄的母亲抱着自己一路哭着往医院赶。 那时候她的怀抱多么温暖,那时候自己是多么希望自己能被爱着。 明明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哭? 小怜生想不清楚,但亦记得躺在冰冷的医院里半梦半醒被妈妈握着手,她眉目温柔轻声低哄。 夏怜生失踪 随便去哪里都好,已经无所谓了。 夏怜生面无表情的擦干眼泪起身收拾着行李,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害怕。 从一开始她就料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反正她活在这个世上也不被任何人爱着,散了也好。 比起失望与麻木,心里更多的情绪是解脱吧。终于到了这么一天。 可令人难过的是,这样的她似乎离心尖尖上那个灼灼发光的少年更遥远了。 他干净、优秀、美好,值得上一切赞颂,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深陷泥泞还企图追光的人,即便是没办法同他站在一起,但是至少…能知道他的消息,那就很好了。 暴雨并未停歇,而她站在房间窗口遥遥看了一眼二楼还亮着灯的地方。 那些人鲜活的人生,终究是她所遥不可及。 发现夏怜生不见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大清早小红便抓着头发被钟琉十多个电话打懵了。 “怎么了这么急?” 小红一边梳着自己炸起来的红毛一边问。 电话那边的钟琉语气听上去十分焦急:“生生从昨晚上开始就失去联系了,你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害。”小红松了一口气:“晚上不接电话那肯定是睡着了呗,这么大清早的她一定还睡着呢。” “不,不可能。”钟琉笃定的反驳:“她说了晚上会给我打电话就绝对不会失约。” 尽管夏怜生表面上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在这种约好的事情上从不会出错。 小红有点不以为然,在他这种直男心里失常失个约放个鸽子是很正常的事,不过看着钟琉语气那么正经,他还是开口安慰:“好吧好吧,老子上去敲敲门,要是她起床气大把老子打了一顿,那老子可不会善罢甘休。” 随便套了件外套,小红电话也没挂就这么举着手机一路往夏怜生房间走,只是敲了好几声还是没人回应。 “铁子?铁子起床吃饭了!”小红估计提大音量,屋子里仍没有任何声音。 原本笑嘻嘻的表情此刻也收敛了起来,小红眉头一皱:“铁子!你不说话那老子进来了啊,钟琉找你有事。” 他原本只是试探性的去拧门把手,这么一拧,还真就打开了。 一室清冷,床铺整整齐齐,上面没有任何东西,而原本应该在里面的人跟行李都通通不见了。 “卧槽……” “怎么了,生生人呢?” 电话那头的钟琉心也提了起来。 小红一脸疑惑的再次走进去确定了一下,找遍了所有角落,终于得出了结论:“卧槽!老子铁子人没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短暂了沉默,紧接着就是穿衣服的摩擦声:“发坐标,我马上赶过来。” “不是,你别着急啊,她说不定是跑附近玩去了,你想想谁还能打得过她啊。” 小红胡乱的安慰,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电话那头钟琉的声音显然绷不住情绪了。 “生生她只是个女孩子。” 钟琉咬着牙重复了一遍:“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我来找她,把位置发给我。” 外表再强大的人,内心又何其脆弱。夏怜生不是完美的人,不能摒弃感情做到像爽文女主那样六亲不认。 她从始至终也只是个普通人。 尽快找到她 把定位发给钟琉之后,电话就被对面挂了。小红一时站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此时才早上六点多,天还没完全亮。 任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夏怜生到底去了哪里,还是说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垂着头往楼下走刚好碰见迎面从另一侧楼梯走下来的江霁月跟林霄南。 林霄南一看见小红就开始打趣:“哟,难得起这么早,兄弟你表情怎么跟撞了鬼似的?” 小红没心情搭他的话,只是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水灌下去他这才脑子清醒一点。 “昨晚上老子睡得早,谁最后看见老子家铁子了?” “铁子…哦哦,你说那个姓夏的学妹啊。”林霄南思考着开口:“你走了之后她就上楼了啊,怎么了兄弟?” 虽然说出来不太好,但小红想着多一个人就大一点几率早点找到,因此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她人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说这句话的是江霁月,此刻他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刚才刚睡醒的倦困。 小红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断断续续的开口:“就不见了啊,行李也不见了…” “打过电话了么。” “老子没有,不过她朋友打了她电话一晚上没打通,估计也是不得行……” 小红这句话一说完,楼梯上的江霁月便飞快地系好领带披上外套就往外走。 “江哥,你干嘛去啊。”林霄南连忙一把抓住他:“外面这雨还没停呢。” 江霁月眼神清冷,薄唇往下抿着,表情极其难看:“找人。” 他声音有些沙哑,听得人莫名其妙的有些心惊胆战。林霄南轻声咳了咳:“找人也不急着现在啊,说不定是出去玩去了呢,等大家起床了再一起找吧。” 江霁月的回应是拂开了林霄南攥着自己的手。 “现在就去。” 他语气斩钉截铁,不像是好心帮忙找人的同学,更像是丢了珍宝的失主。 不等林霄南跟小红开口说话,江霁月仓促的扣好外套的扣子在门口拿了一把伞便往外走:“她要是回来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这句话,人便消失在了模糊的雨幕里。 林霄南傻了,小红也傻了。 “怎么你兄弟比老子还着急…?” “这你就不懂了吧兄弟。”这是爱情啊。林霄南算是看明白了。 等撑开伞走进雨里,江霁月的心比刚才又凉了一截,这么大的雨她没带伞能去哪里?要是淋生病了怎么办? 不过既然是带了行李的话,大概率应该会去车站吧,难不成是坐车回去了。 心里疼得发慌,他努力克制着密密麻麻的慌张感保持头脑的清明仔细思考。 她是昨晚上走的,但是这里的汽车站只有早上才会开始售票发车,不想接电话也就代表并不是普通的出去玩。那她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昨晚上最后聊天的时候还好好的。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六点半,而汽车站第一轮车大概是七点过五分。江霁月也顾不了那么多便往汽车站的方向跑。 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一定要尽快找到她。 我跟你一起去 江霁月急匆匆跑到车站时已经是六点五十五,这小县城没什么人,售票厅跟候车室也就几个提着包的本地人。 他扫视了一圈也没看见夏怜生的人影,便只能先去门口的保安那里询问。 “黑色中长发,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子啊。”保安大叔抱着保温杯回忆了会儿:“早上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女孩子进站了,当时暴雨下得很大,她又没有打伞,看上去怪可怜的,我没看见她出来,应该还在车站内吧。” 每听一个字,江霁月心里的无力与心疼就越重。果然是淋雨出来的,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这边昼夜温度差大,那么大的雨,她冷不冷? 抿紧唇,江霁月低声道了谢便再次从门口跑进了候车室里。早上并没有人买过去江城的车票,她根本就没打算回家或者回学校。 可是现在,她人在哪? 铺天盖地的情绪几乎让他稳不住心神,他只能漫无目的的穿梭在车站几个她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反复的寻找着。 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等找到她的时候一定要问清楚。 这麻木的慌乱与心疼他可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越是找不到,他便越是烦躁,待抬头看见那个穿着白色外套戴着鸭舌帽从茶水间出来的少女时,他几乎是睁大瞳孔不顾一切的快步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 “夏怜生。” 戴着帽子的少女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挣脱还是后退,她抬头望着江霁月时,那双眼睛晦暗得可怕。 那一瞬间,心里不知道是心疼比较多还是安心比较多,但就算是找到了她,那样陌生的眼神也足以让他之前想的所有话都说不出口。 她仅仅是握着车票站在原地,这样仰着头怔怔的看着他。 是来找她的么,为什么啊,她也不是很重要的人,即便是消失在哪里都不会惹人在意吧。 夏怜生稳着情绪哑声笑了笑,故作若无其事:“早呀,车马上就要开了,我先…” 她话还没说完,打算往外走的脚步便被江霁月逼停。 少年蹙起眉,一字一顿:“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度不曾松开,反倒是重得像是生怕她溜走一般。 被喜欢的人用这样压迫性的目光看着,被他如此强势的攥着手。夏怜生心漏了几拍,一晚上辗转反侧的委屈在那一瞬间差点就掩盖不住。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置可否的用手勾了勾帽檐露出来的发:“去好看的地方。” 她浑身都湿透,连隔着衣袖都能感觉到她全身冰冷。看着这样的她,江霁月心底压抑得连呼吸都稳不住,更何况是放任她走。 也不管她到底心里在想什么,江霁月倒是利索的拽了拽领带将自己的外套松开披在了她肩上。 “江…” “买的是去哪里的车票?现在还早,应该还能赶上。” 他如此开口,弯下腰将外套扣子仔仔细细的给她扣上,眉眼间的仔细与认真几乎灼得人心底发烫。 夏怜生本来就是打算一个人走,哪里会肯要江霁月跟着况且江霁月会来找她这件事,她也从来没有想到啊。 你不同意也不行 恨不得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小姑娘此刻头发衣服湿漉漉的站在自己面前,江霁月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跟她说一句重话。 “听话,告诉我,你想去哪里好吗?”他是如此耐着心抓着她的肩膀细声开口,生怕会吓到她一般。 夏怜生脑子尚且还是一团浆糊,她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江霁月会来找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跟自己说这些话。 但他越是好,她心底不平衡的情绪便越是泛滥。 既然没有机会,那就断得干净不好吗,反正现在的自己在什么都不记得的他的眼底,也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吧。 “你回去吧…我没事,我就是想去别的地方玩。”她垂着头,努力憋着懦弱的眼泪,帽子压得低倒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如何难看。 去别的地方玩,淋雨去么?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又多着急害怕,所以才能轻而易举的说出这番话。 在夏怜生再次企图挣脱他的手往候车室走的时候,这次她被他揽过来的胳膊牢牢的抱进了怀里。 这是一个迟来却温暖的怀抱,即便两个人身上都泛着冷意,但在拥抱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颤了声。 “江霁…” 她连他的名字还未唤出口,后脑勺的发便被他覆盖上来的手掌轻轻的抚着。 他如此眼神带着哀意低垂着眸子抱着怀里的小姑娘,抚着她发的力度也轻柔得像是呵护着什么易碎品。 即便是如此真实的将她抱进怀里,依旧担心着会失去。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语气更像是低哄:“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好吗……你不同意也不行,我一定要跟着你,要不然我就抱着你在这里站一天。” 这…… 这样的话怎么会从江霁月口中说出来,要不是鼻尖微凉的薄荷香气熟悉,她几乎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中邪了。 脸上翻滚得厉害,连耳尖都烫了起来。夏怜生不知所措的伸手推了推他,换来的反而是少年更加强势的拥抱。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就像是做梦一样。从小喜欢到大的人,此刻正紧紧的抱着自己。这样温暖的拥抱,她甚至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即便是年岁更迭,他依旧是记忆里那个一眼便让人安心的江哥哥。 差那么一点,夏怜生就绷不住情绪想问问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可是这样难为情的话题,终究还是如鲠在喉被咽了回去。 她仰着头,漆黑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少年,许久才移开视线试探性的开口:“买票需要身份证……” 他从始至终都是温柔的人。 如果换做是别人,即便是找到了她也只会劝她回去,唯有他,会轻声说我陪你一起去。 江霁月怔了片刻,有些阴郁的神情也逐渐转为自然:“你带上我的钱包了吗。” 自然带了…… 江霁月松开她,勉强弯起眸子勾起一点笑:“里面有我的身份证跟银行卡,走吧,你带我去买票。” 原本揽在肩膀的手十分自然的下滑再次握住她的手腕,江霁月走在前面一副清清冷冷的坦然模样,身后被他牵着走的夏怜生倒是红了脸。 对我来说有关系 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啊…… 无论夏怜生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小心翼翼的歪着头打量着身侧正查着地图眉目认真的江霁月,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边车站没有感冒药买,等到了那边我带你去医院打针。”江霁月折好地图放进她的背包里,这才侧过脸来开口:“怎么突然想着去江南玩?” “啊…”夏怜生说不出原因,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结结巴巴的开口:“就是…突然想去那边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南方。” 明白她肯定如此异常是有原因,但江霁月也不想逼问,只得无奈的舒展了眉眼:“也好,我也没有去过。”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么,路程有些远,而且旅馆里还有那么多同学,不要紧吗?” “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 夏怜生被这句暧昧不明的话哽住,好半天才不自然的梳着自己垂落的发开口:“也对…我们是好兄弟对吧……” 这次江霁月没有附和,反倒是认认真真的看着她:“我不想同你做什么兄弟。” “啊…啊?” 她还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旁边的江霁月便起身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车来了,走吧。” 他如此自然的朝她伸出了修长的手,平摊的指节漂亮得不可思议。 夏怜生犹豫挣扎了片刻,捱不住江霁月暗示的眼神还是乖巧的将手递了上去。 两只手指尖触碰那一刻,她便被他的手掌牢牢的扣紧。 “女孩子不能淋雨,以后会生病的。还有,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先跟我说一声,就算不告诉别人也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被找到,我便陪你一起躲着。” 一路上江霁月都在耐心的絮絮叨叨,跟在他身后的夏怜生看上去就像是做错事抬不起头的小孩子一般柔柔弱弱:“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有关系。” 牵着的掌心被他指尖轻轻的挠了一下,少年回过眸一本正经的更正:“任何事情对我而言都有关系。” 夏怜生接不上话,只能低着头努力遮着自己泛红的脸。 好在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的牵着她便上了车。 从江城到江南,长途汽车要坐八个多小时,然后转火车。一上车坐稳,夏怜生便开始泛倦。 她一晚上没睡,淋了雨有些发烧,情绪又一直低落,很容易感到累。 像是来的路上那样,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江霁月坐在她外面。 她困得睁不开眼的将脸埋进身上他的外套里,温暖而清冽的薄荷香气此刻就像是上好的催眠利器一般催着她昏昏欲睡。 她身上穿着的是他给她穿上的他的外套,她身侧坐着的,是喜欢了十多年的少年。 没有什么时刻会比现在更让人感到放松与安心了。 如果这也是一场梦,她宁可此生不再醒。 夏怜生闭上眼睡熟了,江霁月倒是蹙起眉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想看看有没有发烧,这么一摸倒是在她额角摸到了那块藏起来的疤。 他指节停顿,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想撩起她的刘海仔细看看伤得严不严重,但又害怕惊醒她。 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过得多让人心疼?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指尖轻颤,他强迫着自己移开注意力,转而去她额头正中试探温度。 虽然现在不算很烫,但是一直穿着湿衣服一定会生病的,等转火车的时候一定得带她去换身衣服。 缱绻的手指不舍得从睡得安稳的少女脸上移开,汽车无声的发动,冲开雨幕载着一车人去往前方。 他侧身俯首,几乎贴着她的侧脸,那停在她脸上的手指反倒是接住了她梦里无意识落下的一颗泪。 掌心收紧,他手忙脚乱的用袖子最里柔软的布料拭去她的眼泪,这才指腹轻轻的划过她的眼睑下,擦干净泪痕。 江霁月始终蹙着眉,若是知道她过得如此难捱,他便不管什么循序渐进直接强行将她带在身边就好了。 不喜欢他也无妨,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 江霁月低低叹开一口气,看了看一直亮着的手机屏幕。有的未接电话是林霄南林鸢北打来的,短信也有好几条。 随意在群里报了平安,江霁月便将手机关机了。手机本来一开始就没什么电,一会儿要是没电了才麻烦,夏怜生手机估计也是关机或者低电量状态。 这样想着,他看着身侧熟睡的小姑娘,心底既是心疼又是柔软。 将她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江霁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这才满足的松开。 陪着她,无论无哪里都好。 在他心里,他的小姑娘无论如何任性闹腾都好,他都依着。 想来他平生最害怕的事情,竟是看她受委屈。 江霁月自己也在车上眯了会儿,等她醒来时,身旁的夏怜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的风景。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手,察觉有些冰冷便捂进了自己温热的掌心。 “醒了?” “嗯……” 夏怜生低垂着头,睫毛微颤。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才发现一切都不是梦。他真的就这样跑出来,跟她一起去远方了…… 被他握着的手不自觉的发软,她头脑昏昏,心也发软,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饿不饿。”江霁月看了一眼手表:“应该快到了,一会儿带你去买身衣服再吃点东西。” “我带了换洗衣服……”夏怜生小声开口。 江霁月怔住,他倒是忘了夏怜生是带着行李走的,什么都没带就这么出门的人反倒是自己。 他轻笑出声:“那冷不冷,冷的话便再拿件衣服出来穿上,会不会觉得晕车?要是不舒服的话便靠着我。” 夏怜生极其不自然的将头扭向窗侧,又看向了窗外:“我没事……你这样跑出来跟我去那么远的地方,没关系吗?” 其实撇去以前的关系来讲,两个人关系并不算是很熟。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这么好。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么? 江霁月满心眼里都是她,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人,他以拳抵唇咳了咳,握着她的那只手不着痕迹的收紧:“无妨,我以前便也想去江南看看了。” 夏怜生将信将疑,却还是放松情绪忍不住开口:“…我外婆是江南人,小时候总听她说那边的风景,想去看看她的故乡,但…” “但这次,终于有机会了,不是么。” 妻管严的命 在这么不愉快的一生,同一个喜欢的心上人,一起去一次远方。 即便往后再怎么难捱,但温暖的记忆总不会褪色。 到火车中转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夏怜生发了低烧一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虽然她去洗手间换了内里的湿衣服,但外面披着的还是江霁月的外套。 “这衣服…还你。”虽然很沉溺于他身上的衣服的味道,但夏怜生还是解下来递给了他。 他身上仅穿了一件白衬衫系着精致的银色领带,夏怜生怕他会觉得冷然后感冒。 江霁月没接,反倒是眉眼带笑反手又给她披了回去:“晚上气温冷,一会儿还要坐火车,穿着吧。” 末了,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神色也凝重了起来:“还烧着,要不要先去附近诊所吊水?想吃什么,一会儿上车了我去给你买。” 夏怜生怕他摸到自己额头上的疤,连忙往后退了退:“不用了…烧很快就会退的。” 对于女孩子而言,这样一块疤在额头上还是太难看了吧。她可以不介意被任何人指指点点,但却不想被他看见。 江霁月指尖一滞,转而伸手去给她扣外套扣子。 他原本就比夏怜生高一个头多,给她扣衣服还得半弯着腰,从夏怜生的角度便只能看见他乌黑柔软的发顶。 心脏悸动,她眨了眨睫毛有些不安:“没事,我自己来……” “已经扣好了。” 他如此说着站直身,将领口的不平也给她抚熨帖,这才满意的松开皱起的眉:“要是还冷的话记得跟我说。” “……” 夏怜生沉默着低下头,车站的灯不算太亮,光圈照在人身上是温暖的淡黄色。 而人来人往人潮拥挤的候车室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注意这边。 “那个年轻人对女朋友可真好啊。” “啧啧,了不得哟,这小伙子一看以后就得是个妻管严的命。” 一旁抱着蛇皮袋的老大爷们笑着感慨。 明明只是路人不明情况的玩笑话,但是夏怜生跟江霁月不由自主的同时脸色红了一层。 两个人故作淡定的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然而心底都紧张得发麻。 “咳…要发车了。” “那……走吧。” 江霁月递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回眸时的脸干净秀气得格外让人移不开眼:“人太多了,我牵着你。” 哪里是因为人多,他只是单纯的想牵着她而已。趁现在还能想出蹩脚的借口,自然是要多靠近她。 夏怜生脑子里哪里想得清这些,她只当江霁月是怕自己走丢,便乖乖的将手搭了上去。 明明只是简单的手搭着手,可他故作不小心的指节往下一滑,便牢牢的同她十指相扣上了。 夏怜生睁大眼睛,心跳快得可怕,想叫他的名字又叫不出口,只能任由前面光风霁月的少年牵着自己穿过人群一步步往前走。 她觉得最遥不可及的光,她最想靠近的人,此刻近在咫尺。 “江霁月。” “嗯?” 身后的夏怜生鼓起勇气,望着那人的背影开口:“我…同你讲个故事吧。”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么 糟…糟了,一不小心就讲了难为情的话。 此时的夏怜生拢着外套坐在火车座位上,身侧的江霁月帮她拧开水瓶盖便放在了她手边。 “什么故事?愿闻其详。” 夏怜生眨眨眼,明显打算开始装傻:“没什么…刚才路上忘干净了。” 看着她这幅傻里傻气的表情,江霁月只觉得可爱,为了克制住自己想抱抱她的冲动,他便只能移开视线:“咳…火车也要一晚上,等到了你想去的那个归镇也是早上了,睡吧。” “啊…?那你呢。” 他一直都在哄她睡觉,可他自己忙上忙下的照顾她也已经累了一天了。 江霁月噙着浅笑摇了摇头:“我不困,你睡吧,我看着你呢。” 我看着你呢。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但带给夏怜生的安全感却是铺天盖地。就好似她小时候不敢一个人睡觉,那个在她窗口画画的小少年一般。 夏怜生心底一乱,将头也扭向了窗外的方向:“抱…抱歉,因为我的原因把你牵扯进来了。” “嗯?” “如果没有出来找我的话,你现在应该是在跟朋友们一起玩吧…” “这个如果不存在,我一定会出来找你的。” “……” 啊……这话让她怎么接。 为什么他总是讲这些很容易让她自作多情又误会的话。 一旦提起朋友,就不得不想起钟琉跟小红了,夏怜生后知后觉自己的任性应该让他们很慌张,这才去口袋里掏手机。 然而……手机没电。 “害怕朋友担心么?没关系,我打电话给林霄南,让他给你的朋友们报平安了。”一旁的江霁月如是轻声开口。 ……这个人,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啊。 夏怜生靠着车窗不语,表面看上去是在走神,其实上全神贯注的在注意着身侧江霁月的举动。 他微敛着眼,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夏怜生心里一疼,想跟他说话又不好开口。 “你外婆,是归镇的人么。”反倒是江霁月为了打起精神而先开口。 “嗯…是,我小时候听她讲过镇上的故事,便一直想去看看。” “那你看完,同我回去么?” 这句话像是一个惊雷一般炸在夏怜生心底,她马上又想起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而跑出来,那一瞬间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我…不想回去了。” 不想再回到那个冰冷的家,不想看见那些虚伪的人,不想维持复杂的关系。 她原本就是打算一直在外面走走停停,花光身上的钱,然后听天由命。如今江霁月跟她一起,她倒真不知道怎么打算了。 “为何不想回去?”江霁月如此开口问,看见夏怜生难看的脸色便又换了一句话:“无妨,那就待到想回去了为止吧。落下的功课总还能补上。” 鬼使神差的,夏怜生突兀的开口:“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么?” 他太温柔了,温柔得就像是自己的一个梦,毫无真实感。无论是谁跑出来,他都会这样去寻找,哄对方开心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夏怜生便觉得心底有些酸。 温暖 这个问题让江霁月猝不及防。他要是说自己只想对她好,又显得自己居心不良。但要是骗她说自己对所有人都很好,听上去又很奇怪…… 事实上,夏怜生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她自己就后悔了。 能有江霁月陪着一起去想去的地方,已经是多么难实现的奢愿了呀。她不该…再贪心想要更多答案的。 他是怎样的人,喜欢谁,都与她没关系。而她现在只要汲取这份难得的机会,努力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便可。 尽管有些失落,但夏怜生还是勉强笑着开口:“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说过,咱俩是好兄弟的嘛!要是兄弟你这么突然跑出去,我肯定也会去找你的。” “那要是其他人呢,你也会找么?” 江霁月顺着杆子往上爬抛出一个反问。 哪怕只是兄弟…自己也应该是比较特别的那种兄弟吧?如果是沈曳或者是那个上官泓,她也会这么上心么? 两个人默默的开始吃起了彼此的醋,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夏怜生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她要说我喜欢你才在乎你吗?这样也太羞耻了。 江霁月失笑,将她领口的衣服往上提了提:“睡吧,等到了我再叫你,要是饿了就喊我。” 夏怜生红着脸点点头,再也没有继续胡思乱想。 她显然因为病困极了,尽管自己本身不怎么想睡,但随着火车循循往前行驶,终究还是闭上了眼。 鼻尖嗅到的是清冽的薄荷香,身侧坐着的是意中人,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让她觉得愉悦了。哪怕是做梦,梦见的也是一切美好的事物。 夏怜生因为口渴而睁开眼时,已经是后半夜。 她揉揉眼拿去桌上的水饮了一口,侧过头却看见身侧的江霁月靠着座椅已经闭着眼睡熟。 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因为疲惫。如此看着安静的他,少年那张精致的脸反而更诱人。 他睫毛很长,合上眼时在下眼睑投下扇形的一片小阴影,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痒。 喜欢的少年啊,无一处不是令她心动而完美的。 后半夜气温骤降,即便是在车上依旧能感知到寒意。夏怜生想了想,将身上穿着的他的外套解开,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又披回了他身上,这才安心的松了口气。 窗外一片漆黑,并不明亮的星子零碎的散布在天幕之上,而在夏怜生眼底,这便是她这一生看过的最好看的星星。 窗外飞驰而过的是绵延的群山,与江城完全不同的地势倒让人觉得新鲜。 她看了一会儿景色,便再次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江霁月是被走廊有人路过的声音惊醒的,等他睁开眼却看见小姑娘可怜兮兮的缩在窗户旁睡颜美好,而外套反而披在了自己身上。 他无奈的揉揉眉心,索性将外套搭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这样便都不会冷了。 而睡梦中本能汲取温暖的夏怜生下意识的往外套这边靠,刚好就与江霁月依偎在了一起。 他喉结滑了滑,尝试伸手去揽她的肩,而在搂着她的那一瞬间,便什么理智都坍塌了。 偷亲失败 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俯身凑近,凝视着她睡得平静的脸。 白的肤,红的唇,那双最让人觉得惊艳的漂亮眼睛此刻正闭合着,丝毫看不见他的靠近。 江霁月心底痒痒,扣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下喉结微微滑动,显示着他此刻并不算平静的心情。 屏住呼吸,垂下眼眸,他眉角间神情颇有几分犹豫与挣扎。 想亲她。 尽管这不合礼仪还有点形骸放浪甚至算得上是占便宜的举动。 但就是,想亲她。 理智跟情绪双双交织,他有些口干舌燥的扯了扯衣领下的领带,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先偷偷亲一口再说。 然而正当他犹豫着亲脸还是额头的时候,俯身唇瓣往下贴的那一瞬间,车厢里突然震响了巨大的铃声。 “前方即将到达归镇,请旅客朋友们携带好行李准备下车!” 满车厢昏睡的人都被惊醒陆续睁开了眼,夏怜生自然也揉揉眼眶睁开了眼。 开屏就是江霁月凑得极近的脸,夏怜生惊得整个人怔住,眼瞳也睁得大大的:“江…江霁月?” 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的心情郁闷得想拉着她再坐一次火车。 为什么刚才犹豫了那么久,你看,现在没机会了吧。 江霁月起身,懊恼的揉了揉眉心:“无事,到站了……准备下车了。” 夏怜生呆滞的点了点头,身上披着的外套滑落又被江霁月扶着提了上去。 “早上还是有些冷,你先穿着。” 夏怜生只好慢吞吞的扣着衣服扣子,江霁月的外套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大,穿好之后手都没办法从袖子里完全伸出来,衣摆也快垂到膝盖上面。 虽然看着有些别扭,但是又莫名其妙的让人感觉很可爱。 江霁月帮她把袖子往上卷了卷还是忍不住轻笑出生:“果然我的衣服还是太大了。” 夏怜生哽着泛红的脸不说话。但是只要是他的衣服,她就觉得很喜欢,嗅着衣服上淡淡的香气便觉得很满足。 帮她提了所有行李,江霁月看了一眼腕表,望着窗外的眼神也明亮澄澈:“走吧。” 出了车站,再随便搭计程车走个十来分钟便是归镇的牌坊门口。 这一代建筑都是白墙青瓦的马头檐,深巷、小弄、青石板路、跨越过整座小镇的流水与拱桥。 在蒙蒙的天青色烟雨清晨里,一切都像是仿古画卷一般徐徐展开。 归镇入夏晚,七布一柳十步一桃,弱柳扶风而立,桃枝微微绽红,看了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古朴雅致,清新秀丽。 连带着让夏怜生一直淤积的心情都轻松了起来。 看见她脸色好看了些,江霁月自然也松了一口气。 “走吧,先去找住的地方,然后你好好睡一觉,晚上再陪你出去玩。” 幸好那个钱夹里有他的身份证跟银行卡,要不然就这么贸然跑出来,他还真的可能会陷入穷途困境。 两个人不急不慢的沿着小桥流水走了五六分钟,这才看见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客栈。 室内装修风格也是仿古明清,就像是凭空穿越了年岁一般让人心生感叹之意。 夫人与夫君 “哟客官,不好意思,现在正是旅游热季,本店就剩下一间房了。”前台小二赔笑道:“要不然您跟您夫人将就会儿大房?大房倒是有两张床,也不碍事。” “夫…夫人?”夏怜生歪头一脸懵懂疑惑,好半天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耳尖:“不是,我……” “其他地方还有房么。”江霁月轻声问。 “这…最近客流量太大,要是本店没有空房间,估计其他地方更不会有了,毕竟本店是归镇最大的客栈。” 江霁月蹙着眉,手微微握拳抵在唇边。表面犹豫不决难以抉择,实则心底乐开了花。 “那,便开间大房吧。” “好的嘞,看客官一表人才说话又是首都口音,这是带夫人出来旅游来了?” 旁边的夏怜生又裂开了:“不,不是……” “嗯,是旅游。”江霁月微微笑,转身刷了卡拿了房卡便看着夏怜生:“走吧。” 夏怜生呆滞的睁着眼睛,您不解释一下??咱们都成出门旅游的夫妻了。 眼见着江霁月神情自若,夏怜生心想或许是人家根本不在乎这种流言蜚语呢,她便也强忍着疑惑默默点了头。 这…到底是他占了她便宜,还是她占了他便宜。 乖乖巧巧的跟在江霁月身后走,等开了房间门夏怜生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几天她都得跟江霁月睡一个房间。 刚退温的脸瞬间又滚烫了起来。 江霁月放下行李回头便是看见夏怜生站在门口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他轻笑着上前用手背贴着她的脸摸了摸:“又烧起来了?这边估计不好找医院,一会儿你睡着了,我去给你买药。” 夏怜生被那微凉的手指一碰,连说话都有点口齿不清:“你睡哪张床?” 房间那是真的大,各种仿古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梳妆镜,两张檀木雕花大床安静的坐落在两角,遥遥相望。 看着距离隔这么远,夏怜生松了一口气,怎么着还有个屏风,晚上也不至于太尴尬。 江霁月噙了笑意:“不是都一样么?好了,脱鞋睡觉吧,车上肯定没睡好。” 明明他也没睡好啊…想关心他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夏怜生只能沉默的脱鞋掀被子上床,将解开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铺在枕头之上。 “看着我做什么,闭眼。” 夏怜生脸埋在被子里慢吞吞眨着眼的模样实在过于可爱,江霁月想笑又忍住,只能开口逗她:“怎么着,还要夫君哄着睡?” “江霁月!!” 夏怜生炸毛了,差点就忍不住把手边的枕头砸他脸上。 他…他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这也太犯规太致命了!! 要不是夏怜生脸皮厚,估计得把整个人都埋被子里。 “好好好,为夫知错了。” 兴致盎然的江某人继续假情假意的道着歉,衬着他那低声下气的正经脸,看上去倒还真像是给夫人请罪的妻管严。 “等爷病好了三天之内鲨了你!”夏怜生恶狠狠的在被窝里放着狠话,扭头便盖上被子闭上了眼。 啊啊啊啊啊啊老天爷你别搞我,我都打算放弃他了,您也别这样。 哪怕是一点点心动,她都沉溺得无法自拔。她对他的感情经不起任何的撩拨。 偷亲再次失败 江霁月心满意足的出了门,因着拔掉房卡会断电,他倒是把房卡留在了房间里。 小镇热闹,人潮拥挤熙熙攘攘,而他无意风景一心只寻找着药店。 好在归镇不算大,走了半个多时辰便买到了感冒药跟退烧药,他回来时想着夏怜生估计睡得正熟,便去前台找小二再要了一张房卡。 看见江霁月过来,那嬉皮笑脸的店小二挤眉弄眼:“客官怎么样?跟喜欢的姑娘在一起美滋滋吧?!” 干这一行的都是精明人,看见成双成对来住店的就一律称只剩一间房,况且他看着这对年纪不算大的年轻人两人脸色均是暧昧的泛着红,店小二哪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江霁月表面上板着脸高冷疏离,实际上就差给店小二抱拳叫一声好兄弟了:“有眼力见。” “那是~” 目送着江霁月上楼,店小二还唏嘘的摇了摇头:“啧啧,七天之内要是没成,我就把名字倒着写。” 实际上被店小二十分看好的江霁月,此刻又陷入了怂狗状态。 进了房间,在椅子上坐下,又用干净的水壶烧了开水,如此房间里便只剩下沸水冒泡以及夏怜生睡熟清浅的呼吸声。 ……之前没做完的事,现在正是好机会。 江霁月屏住呼吸,看着夏怜生毫无防备的脸,正蹙着眉打算“重操旧业”,然而在他低头靠近的那一瞬间,门外又传来了大力的敲门声。 “送餐的~” 江霁月神色凝重,就这么看着夏怜生悠悠转醒,他的心情已经是不可言喻的郁闷了。 夏怜生刚醒就看见江霁月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坐在自己旁边,被这么一惊一乍的吓多了她反而开始习惯。 “怎么了,脸色难看成这样,上街被人打了?” 明明出去的时候看着他脸色还愉悦得一批,怎么回来就这样了?夏怜生一脸懵逼。 “无事。”这两个字江霁月说得颇为咬牙切齿:“我去拿饭。” ???男人心海底针,搞不懂。 夏怜生把手机充上电,这才一边嚼着饭一边看着手机屏幕。 密密麻麻的消息未接电话全是小红沈曳钟琉打过来的。 她心底开始愧疚,一个个的回复了短信报了平安,这才觉得心里好过些。 因为她的任性害朋友们担心了,但是这种被人在意关心的感觉又让她觉得十分温暖。 打进来的电话是钟琉,夏怜生忙按了接听键。 “生生?你在哪?!小红说你跟江霁月在一起??” “啊这……”夏怜生默默看了一眼坐旁边吃饭的江霁月:“确实是这样……” “你怎么了,知道你突然不见,我人都急傻了,想去昭县找你小红死活不让,说你跟江霁月在一起铁定没事……” 对方的声音说到这里隐隐有些哽咽:“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啊,不要让我这么担心好不好,我真的急怕了。” 夏怜生听着也难受,只能小心翼翼的哄着电话那头的钟琉:“我错啦…那些事情,我回头再告诉你吧,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嘛,别难过。” 不想吃药 “老大老大呜呜呜你去哪里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小六打死了!!!”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沈曳哭哭唧唧的声音:“小红已经被她打了好几顿了,你要是人真丢了,我跟小红就得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夏怜生忍不住笑出声:“她打你俩你俩不知道跑么?” 钟琉哪里打得过这两个人才,铁定是他俩为了安慰钟琉才故意买弱。 “小六凶死了,诶等等她要抢电话了嘻嘻我才不让她接老大祝你跟江学长玩得开心mua!!!” 话说到这里,对面就突然挂了。 夏怜生呆滞的举着手机,脸色由青到白再到红……最后那句话,坐在旁边的江霁月应该没听见吧?万一他知道了自己对他图谋不轨,那得多尴尬。 然而江霁月听到了也没听到,重要的事情一句没听清,就听清楚了电话最后沈曳那句“mua”。 于是他也脸色由白转青再转黑,连身侧的气场都阴沉下去了。 察觉到江霁月情绪更不对劲了,夏怜生乖巧的放下手机端起饭碗开始假装认真扒饭。 江霁月本来沉默着不想说什么的,但是那股子酸意在胃里翻涌,刺激得他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他索性掷下筷子,抬头露出了一个看着十分阴郁的眼神:“是你男朋友么?” ???他这表情也太恐怖了吧,我又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吗?? 夏怜生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原因,只能呆滞的继续扒饭:“不是啊……” 嘶…周围空气似乎缓和些了,江霁月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日常搞不明白情况。 为了保险起见,夏怜生还是继续毫无灵魂的开始吃饭。这里的饭菜口味都偏清淡,多是一些本地出名特色小吃,倒也下饭。 水壶里还温着吃药的水,眼见着客栈的服务员收拾完了碗筷,江霁月这才起身给她倒了水。 实际上夏怜生不是很想吃药,看见江霁月从纸壳里掰出指头那么大一颗胶囊的时候,她就已经很想夺门而出了。 “大…大可不必吧?!我身体好得很……”夏怜生战战兢兢的咽了咽口水,转身就假装犯困又想往床上躺。 不爱吃药是小时候就有的毛病了,江霁月哪里能看不出这点小心思。虽然说他也心疼自家小姑娘不想勉强她,但是苦一时总比一直病着要好。 江霁月眯眼笑:“不行哦,吃完药再睡。” 说着,便端着水杯拿着药朝夏怜生走来。 夏怜生吓得头皮发麻,换做平时江霁月走向她她能高兴死,但是一旦对方手里拿着药,她就有点想转身就跑了。 “别吧兄弟…我吃完会病得更厉害的……”夏怜生往后退了退,退到床边索性就翻身上床把自己捂进了被子里。 然而她万万想不到,江霁月也单膝跪着凑上来了。 “吃药。” “我觉得不行。” 江某人笑得一脸“和善”:“一定要吃的。” 夏怜生抱紧枕头:“我觉得大可不必!” 她一般平时形象总是强势又帅气,换成现在这幅为了拒绝吃药而软嗒嗒的样子,总让人觉得十分反差萌。 共处一室的小心思 在治病这件事上江霁月铁面无私,等她吃完任她如何发脾气打骂自己都行,但是为了身体着想,一定得吃。 夏怜生一眼看出江霁月是个有原则的人,心里想着怕是今天这顿药逃不掉了。一回忆起以前吃过的苦药的滋味她甚至能挤出两滴眼泪来。 小姑娘柔柔弱弱的缩在被窝里,满脸写着拒绝,甚至为了不吃药还格外没骨气的软软喊了一声:“学长…” 原本就觉得夏怜生秀色可餐十分觊觎的江霁月哪里顶得住她刻意的撒娇。 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像是失灵了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脑子的清明:“乖,吃完睡醒带你出去玩。” 啊…啊?? 夏怜生怔怔的睁着漆黑的眸子,歪头的姿势看上去很是可爱。 江霁月这是…在哄自己??? 美男计!卑鄙!!她真的在那一瞬间好心动好想乖乖吃药。 但是她可是莫得感情的酷哥,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认输!——她还是认输了。 因为顶不住江霁月温柔的眼神。 被他那样看着,就好似心都化了一般,再苦的药吃进嘴里也是甜的了。 夏怜生勉强皱起眉就着水吞下药,江霁月便利索的剥开口袋里的糖纸递了一粒水果糖过来。 夏怜生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捧着残余的药,实在没手去接糖,便只能俯身凑上去轻巧的用舌头卷走。 那一瞬间,像是触电似的两个人的脑子里都开始浮现不健康还可能被封的少儿不宜场面了…… “吃完了……”夏怜生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好在她发烧脸一直很红,倒也不是很突兀。 而江霁月接过水杯,以拳抵唇掩饰性的咳了咳:“咳…继续睡吧,我也困了。” 他是真的累了,从一开始忙到现在没这么放松的休息过,尽管一直强撑着,可眉眼间还是藏不住疲倦。 夏怜生自然心疼他,点了点头便缩回被窝里乖乖的躺着望着贴着花的天花板。 而江霁月喝了杯水,便也在另一张床上掀被子躺着了。 因为有异性在场男女有别,两个人都没脱衣服什么的,就这么直接盖着被子。 空气,开始安静。 夏怜生其实困意不是很深,主要的一想到她现在跟江霁月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她就有点想尖叫。 这放在几天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多时,江霁月便已经睡熟。从夏怜生这个角度侧过头刚好能看见他的侧脸。 江霁月睡姿很规矩,甚至可以说是刻板,那张清冷的脸闭上眼时便显得柔和了几分。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打在他身上,简直就像是神临一般耀眼。 鬼使神差的,夏怜生蹑手蹑脚的掀开被子踩着脱鞋下床,像是做贼一般的走到他的床前蹲下。 就这样看着他,好像比睡觉还要让人觉得休息与放松。 这是她,最渴望而不可得的梦,想尽全力去追逐的光呀。 她不仅弯了眉眼,想伸指去描绘他的五官轮廓,却又害怕惊醒他。 生活待我苦楚,唯你是我的甜。 夜游古镇 等明媚的阳光转化为残红的霞光时,生物钟十分苛刻的江霁月准时在五点半睁开了眼。 他揉了揉眉心打算坐起身,却感觉被子上压着一团重量,这么定眼一看却是夏怜生毫无防备的压在他被子上睡得正香。 江霁月有些怔然,好半天才无奈的弯了弯嘴角,伸手将她搭在脸上的碎发轻柔的勾至耳后。 夏怜生原本也没睡多熟,被这么一碰便悠悠转醒。等她大脑开始运作看清眼前的场景,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她,偷看别人睡觉,把自己看睡了,还被人家逮个正着。 啊这…… 夏怜生故作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打了个哈欠:“晚上好啊兄弟!我之前看见你踢被子打算过来给你盖上的,但是太困了就……”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耳畔就传来了江霁月的轻笑声。 他自己踢不踢被子自己不清楚?分明是这个小姑娘有什么其他的心思想捉弄他。 夏怜生脸上臊得慌,想站起身拉开距离,结果在地上跪坐了那么久腿早就麻得失去知觉了。 这么猛地站起身,猝不及防的就往被子上倒。 江霁月眼疾手快的接住她,人倒是没磕着,只是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暧昧。 “急着给夫君投怀送抱?”他一本正经的板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倒真像是不为女色所动的正人君子:“不行,得先用过饭。” “江霁月?!!!” 他有病吧他怎么还没把这个梗忘记!!! 夏怜生裂开,扶着床边就站了起来:“三天之内鲨了你!!” 江霁月笑得更大声:“好,我等着。” 以前怎么没觉得江霁月是这样的人!!夏怜生又羞又有点不知所措。 明明怎么看他都像是那种禁欲正经的老干部啊,怎么在她这里老是喜欢开玩笑是怎么回事! 看着夏怜生脸色奇奇怪怪,江霁月便也笑着翻身起床穿鞋:“好了好了,别生气,不逗你了。” 夏怜生轻哼一声,转身就去洗手间洗漱。等两个人都洗漱完,天色也差不多暗了下来,已经是六点多了。 江霁月熟练的系好领带披上外套,又从夏怜生的行李里给她拣了一件薄外套出来:“走吧,吃饭顺便买点衣服。”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里。若是能让她高兴,那多住一段时间也无所谓。 傍晚的归镇往往是最热闹的时候,川流于整座镇的河边摆满了格式的摊贩,红的金的灯笼挂满一墙,河灯顺着波光粼粼的水流向远方。 游人们或手持着烟花棒,或提着精致的小灯笼行走于古城的夜市,晚风拂起满城杨柳,景致如画。 明明说好的是去买衣服,可这个点一般的服装店也不怎么营业,卖得最多的倒是各式的汉服。 望着橱柜里挂着的对襟襦裙,江霁月心念一动便往里走。 夏怜生:???怎么着他还想穿女装? 结果这么一跟进去,江霁月反倒是让服务员把那条天蓝色的汉服往她身上比划。 夏怜生不知所措的企图拒绝:“很容易弄脏的,这么漂亮的裙子我不适合。” “弄脏了再给你买。”不缺钱的江神仙说话就是硬气。 你会感到高兴吗 结果,夏怜生还是半推半就换上了那套交领襦裙。 店员将她绑好的长发散开,又给她绾了一个简单的小家碧玉发髻,发带稍微点缀装饰一下便像是哪家的小姐一般的亭亭玉立。 夏怜生有些不太适应,支支吾吾的一直不敢看镜子……她还没穿过汉服,万一不适合或者穿起来很难看怎么办? 扭扭捏捏的抬起头,却对上了镜子里倒映着的江霁月的脸。 江霁月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连双手插兜的姿势看上去都十分紧张:“不喜欢么?” “啊?倒不是,就是不怎么习惯。”夏怜生拽了拽衣袖:“哈哈哈哈哈哈总感觉有点突兀……” 店员小姐姐扑哧笑出声:“有什么突兀的,多好看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男朋友出去逛,一定会心情更好。”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跟江霁月是一对?夏怜生想开口解释,店员小姐姐却已经跟着江霁月结账去了。 现在说给他钱太尴尬了,想把饭钱衣服钱还给他的话,还是私下偷偷打给他吧。 晚风拂面,夏怜生小心翼翼的拎着裙摆出了店门,然而等她转身去看店内却被那人晃了眼。 “江…江霁月?” 眼前这风流倜傥执着一把折扇的年轻公子不是江霁月还能是谁。看惯了他现代装束,如今他圆领袍飒气而温雅,衬着那张如画的脸,倒像是古卷上走出来的云中君。 两个人的脸都是如出一辙的绯红,好在夜色深,倒也看不太明白。 “嗯…多买了身衣服,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江霁月撑开折扇,轻轻摇了摇,扑面而来的凉风很快取悦到了夏怜生。 “哈哈哈!好兄弟,扇子借我呗。”天气不算太热,却很闷,特别是晚上容易出汗。 江霁月收回扇子,反倒是轻笑出声:“你走我旁边,我扇风自然你自然也凉快。” 可是这样……也太亲密了吧?夏怜生欲言又止,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开口说出来的却是:“好。” 她没有办法拒绝他。 热闹喧嚣的古镇,河灯、龙灯、手工艺品摊贩、饰品店。踩在青石板路上看着游人如织在这被灯照亮的夜晚。 就像是年岁也跨越回千年前一般。 江霁月本身长得惊艳,夏怜生也白白净净的。两个人穿着同色的汉服走在一起,自然吸引了不少人艳羡的目光。 夏怜生一进夜市就不再矜持,看见新鲜事物的她眼睛都亮了起来,摸摸漂亮簪子、戴戴好看的面具,无论是什么摊贩对她都有着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而江霁月噙着笑微微弯腰在一旁给她打扇伺候着,活脱脱一副取悦美人的温柔公子形象。 人潮熙攘,繁华人间,行走其间就像是能忘却一切不美好之事一般。 “咳…” 走了一段路,江霁月还是以拳抵唇咳了两声犹豫着开口:“现在,高兴些了么?” 他的心底,唯愿她高兴罢了。 夏怜生回过头来,身后灯火栏栅,亮红色的头顶将她整个人也镀上一层温光。 “谢谢你。” 夜谈 该是上辈子做了怎样的好事,这辈子才能遇见江霁月这般好的人。 她忍着内心的情绪涌动,面上故作落落大方的扬起笑:“我很高兴。” 江霁月舒展眉眼,目光也温柔:“那就好,还有,你这一身很好看…或许穿在别人身上不会如此好看,总之,你穿着便好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只是想夸夸她的,但是一开始就语无伦次。 这些年来,无论站在怎样的地方面对着什么身份的人,他都能保持绝对的理智。 唯独她一望着自己,便什么也顾不及了。 吹笛子的旅人斜斜坐在桥边,悠扬高昂的乐曲直冲云霄,夏怜生转过身去以袖遮住自己滚烫的脸:“走…走吧,去找吃的。” 豆腐脑、糖油粑粑、糖葫芦、炸年糕…各式各样的小吃摊一字排开,夏怜生吃不完又馋,每样都想买一份。 江霁月看得好笑:“你买便是了,吃不完还有我。” 公子温如玉,这样的场景下温柔的喜欢的人,夏怜生怎么能说出一句拒绝。 两个人填饱肚子又看了看杂耍,等最后将近十二点人群都开始疏散的时候,这才站在石桥上仰望着明亮的星星。 “好兄弟!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 夏怜生突然这么来一句,猝不及防的倒是让江霁月愣住,好半天他才咳了两声:“算不得好看。” 他对外表外貌没什么在意,也分不清具体美丑,顺眼的便是好看,不顺眼的便是难看。 夏怜生在他眼底自然是最顺眼。 白裙的姑娘侧过身来笑吟吟的看着他:“好兄弟!为什么你无论哪方面都能做得那般好?” 他就像是毫无瑕疵的作品一般,几乎没有大多数人身上的缺点,完美干净得让人自惭形秽。 这个问题江霁月心底的答案是有的吧,因为不想在她眼中泯于众人,所以极力想发出一分光来吸引喜欢之人的注意。 他不答,只是往桥下走了两步,又伸出折扇来:“走吧,晚间风凉了,若是再感冒也就有得吃药了。” 他握着折扇这头,夏怜生便牵着另一头。两个人都被暧昧气氛冲昏了头脑倒也不觉得哪里不妥,直到回了客栈夏怜生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尴尬。 虽然说有两张床,但是洗浴间也只有一间,总感觉无论是谁在里面洗澡另一个坐外面等着都挺尴尬的。 江霁月倒是看出了夏怜生的顾虑,他只舒展眉眼温笑:“你先洗漱吧,我下楼再买些东西。” 夏怜生呆滞的点点头,等江霁月出了门她这才捂着心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再怎么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太好,虽然她很相信江霁月的为人,但是她不相信自己!! 喜欢的人就跟自己待一个房间里睡觉,换谁谁不春心荡漾。 浑浑噩噩的洗了个热水澡,又把换下来的衣服火速洗完烘干,夏怜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坐在窗边欣赏窗外的圆月。 她衬衫都快干了江霁月还没回来,敢情他走夜路摔沟里去了? 她等着等着倒是先倚着床头睡着了,等江霁月心情忐忑的回来时看见的便是夏怜生靠着窗边睡得正熟的模样。 他轻笑,给她披了被子这才自己去洗漱。 倒也不是买东西花了这么久,主要是这么久不去学校也不回家自然会有家里人打电话问。他不知如何解释便耽误得久了些。 若是可以,他还想问问夏怜生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她跑出来时脸色看上去那么差那么难过,可她性子又是一个要强的人。 他实在想不到会是因为什么原因。 不过她出来好几天了,她家里人也未打过一个电话…… 心疼之情泛上心头,江霁月擦干头发换上干净衣服,他出来时夏怜生还在睡着,估计也是因为病还没好彻底。 再比她吃一次药这种江霁月觉得太残忍了,便也只能偷偷把空调关了,又把自己那床的被子也捂在夏怜生身上。 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后半夜夏怜生热醒了。 她醒来时才凌晨三四点,房间里安静得可怕,门口点着一盏小灯倒是不怎么黑。 江霁月已然盖着薄毯熟睡,而自己身上这么厚两层被子怎么想都是江霁月的杰作。 她无奈起床丢了一床回去,明明动静很小,可还是把睡眠本来就浅的江霁月惊醒了。 “病好了?” “再捂下去人都傻了。管理员在吗?开下空调。” 外面气温怎么说也是32度打底,也不知道江霁月是怎么做到不怕热的。 怕给这小姑娘热坏了,江霁月谨慎的把空调调成了送风28°。然而两个人的睡意几乎都散了,便也只能盯着天花板发呆。 “明日…咳,今日想去哪玩?” “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附近有座云当山,山上据说有座算命很灵的道观。” 夏怜生惊诧的扭头看向江霁月的方向:“想不到你还相信这个…好像现在都无什么人烧香拜神了。” 江霁月斟酌着开口:“倒也不是说相信,只是拿它当一种寄托吧,平时无人可许愿,便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望全部抛给神明。不在意实不实现,只是觉得心底轻松罢了。” “那,神明有了烦心事会找谁许愿?” “今日去问问便知。”江霁月勾起笑:“不过若是神明实现不了的愿望,你也可以同我讲讲。” 夏怜生心里一跳,差点被他撩进去,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幼稚的话:“那我想要一条翼龙?一栋楼那么大的那种,怎么样可以实现吗?” “那恐怕只能在梦里了。再睡会儿吧,天亮叫你。” 夏怜生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一想着江霁月就在自己身边,不过多时便又闭着眼熟睡了。 寂静的夜里只剩下时钟滴答滴答摆走的声音,江霁月侧过头望着夏怜生的方向无奈弯起笑。 她倒真是毫无防备,跟自己这样一个男生共处一室仍不觉紧张。 她是算准了自己是正人君子,绝不会发生什么么? 愿望 “啊这…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睡了一觉醒来的夏怜生本来想着今天出去玩还挺兴奋,然而一到云当山的山脚下她人就傻了。 她原以为就是座普通的小山丘,然而这山望不到顶高耸入云,要是爬上去估计得要半条老命。 附近游客倒是挺多,大多数都是背着登山包全副武装的年轻人。而另一边则是挽着上面绣着“福生无量天尊”的布袋的中老年人,估计是那山上道观的香客。 山下有卖早餐的,豆浆油条倒是很好吃,可这山…… 江霁月似乎并不意外,望着无云的天气他缓了一口气:“今日天气尚好,你若不想爬咱们就去找间茶楼坐坐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 夏怜生也就随口一怂,人都到山脚下了就是回去也需要时间跟功夫,反正来都来了还不如爬一截。 “啊这…没事,我挺想从山顶上看看风景的,以前从来没有爬过这么高的山。” “你若觉得累便把包给我,我替你背着。” “没事儿,我体格说不定比你还好点。” 毕竟夏怜生翻墙打架跑路这么多年,体育课800米常年第一,虽然说大病初愈但也不至于被江霁月这么“柔弱”的男生比下去。 当然,这是她之前的想法。 此刻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在石阶上杵着膝盖休息,人都给累傻了,而走在前面的江霁月跟如履平地似的连脸色都没变化过。 这里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夏怜生抬头望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断气了。 问题是现在下去更累更远。 包已经给江霁月拎着了,然而她还是走不动,走十来个台阶就两眼一黑。 江霁月看得又好笑又心疼,只能返回去攥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往上走:“无事,下山可以坐缆车,爬完这段路就好了。” 一听下山不用自己爬下去,夏怜生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然而手腕被江霁月牵着换做平时她肯定会不自在或者别扭。 现在,就是江霁月背她上去她都不会觉得难为情。 断断续续的喝水,断断续续的休息,晌午日头最毒的时候这才勉强爬到了那个道观的位置。 夏怜生热得不行,上去第一件事就是就着门口摆放的椅子坐着颓下了。 江霁月在旁边给她闪着风,见这小姑娘一副热得人都傻了的模样,她连眼神都呆滞了。 她真的难以想象附近的大爷大妈是怎么坚持每周上来上香的,不过这道观的风景确实不错,古朴雅致,山门又气势磅礴。 等休息得差不多,两人便并排往里走。除了多数来烧香的老人,也有一些来求姻缘的年轻人。 观内正院的老槐树上挂满了迎风招展的红绸,风一拂过便吹得沙沙作响,衬着投下的斑驳阳光,看上去十分惊艳。 夏怜生就坐在那棵树下发呆吹风,江霁月去给她买吃的去了。然而她没坐多久,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披着及腰的长发,身上穿的衣服像是道袍又类似宋制汉服。 见夏怜生望过来,那少女笑吟吟的开口:“漂亮姐姐是来求姻缘的吗?” 啊这……夏怜生摇了摇头,她不求这些,不过对方如此热情的搭话她便也不好太冷淡,只能反问:“你是来求姻缘的么?” 对方也摇了摇头:“我是陪我家道长来的。” “你家…道长?” “对!” “啊这……” “全真弟子不能结婚,正一可以,所以也不用太惊讶。” 夏怜生着实有点震撼,另一半是个道士的话,以后别人问你对象做什么工作的,你:他在xx道观当道士。 听上去就很梦幻。 “漂亮姐姐是一个人上山的吗?应该是外地的游客吧,本地人很少单独上山的。” “不是,我朋友买水去了。” “男朋友?” “普通朋友。” 她倒是想把江霁月发展成男朋友,但是凡事也得问问自己配不配啊。 眼见着夏怜生语气有些低落,少女小声的询问:“是喜欢的人么?” 这次夏怜生没有否认,少女表情更惊讶了:“能单独一起出来爬山的关系,应该很亲密啊。” 夏怜生摇了摇头:“所以我跟他是好兄弟。” 听见好兄弟这三个字,少女扑哧一声笑出声:“没关系没关系的,一开始我跟我家道长也只是好兄弟啊,现在还不是撩到手了。” 夏怜生轻笑:“你这样可爱又大方,自然能跟喜欢的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但我跟我喜欢的人比起来实在是太…总而言之不管门当户对之类的,我跟他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少女歪着头反问:“要是喜欢,在一起过怎么都不算亏,难道以后看着他跟其他女孩子在一起你就会好过吗?” 夏怜生眉眼低垂,默默低下了头:“可是我只是单相思罢了,对方对我应该是…无意。” 说完这句话,她便看见远远的江霁月提着一袋吃的正往这边走。夏怜生心里一慌忙整理了情绪:“他过来了,千万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在聊这个。” 少女顺着夏怜生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树荫后面那条小路缓步走来一位少年,尽管精致的脸上神色淡淡,但望着这边的目光显然温柔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等江霁月走过来,少女故作天真的开口:“我这里还有多余的道长送的红绸,送给你们吧,反正我也不想系那么多。” 说完不等两人拒绝便摆摆手跑了。 夏怜生望着铺在旁边的红绸与笔,下意识的就仰头去望满树灼灼的飘带。 这是一棵祈愿树,可她心中一片空白,并想不出任何的愿望。 江霁月放下手中的食物,又拾起椅上的绸带,棠色的唇瓣扬起笑意:“正好,我有不可说的愿望。” “诶?” 江霁月这种要什么有什么的人,也会有愿望吗? 夏怜生怔怔的仰头望着他,却见他提笔不知在红绸上写了什么,死活不肯给自己看,神神秘秘的就挂树上去了。 白莲花是这样的吗 风一吹,那些绸带便混在一起分不清,扑棱棱宛如蝴蝶一般。 夏怜生好奇得抓心挠肝,无论她怎么找也找不到江霁月挂的那一枝了。 江霁月看了觉得好笑,将先前买的食物与水递给她,这才开口:“不是什么重要的愿望,被人看见了可就不灵了。” “这里挂了这么多愿望签,有许许多多都被我看见了,岂不是都不灵验了?” 江霁月摇了摇头:“是不能给祈愿签上许愿之人相关的看见。” 夏怜生一哽,难不成江霁月许的愿望还与自己有关?她问又不敢问,只气鼓鼓的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口。 清凉的山泉水顺着喉管咽下,缓解了炎夏的高温,夏怜生缓了口气这才觉得温度慢慢降了下去。 “天气这么热,要去什么地方走走吗?” 先前在宫观门口看地图,这山上还挺大的,光是大殿就有二十来座,若是一座座拜过去估计人都要傻。 江霁月也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水,许久才缓缓开口:“先前在后面看见一座人工湖,旁边挂着秋千,似乎还可以喂鱼什么的,要不然去那边吹吹风?” 夏怜生当然没意见。 两个人散步似的顺着长廊就往人工湖走,那边靠水确实比前殿要凉快多了。 夏怜生晃晃悠悠的坐在秋千上吃着小吃,望着湖面的目光也有些漫不经心。 她还在思考着之前那个少女讲的话。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自卑太不自信太怂了,所以她跟江霁月才一直没结果? 但是无论怎么想人家看上去也不想是会接受她表白的模样吧…… 她侧过头偷偷去看江霁月,却见他低敛着眉目望着湖面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夏怜生咽了一口口水偷偷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好半天才战战兢兢的开口:“话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么?” 草,是不是太直接了!!! 夏怜生顿时满脑子脏话恨不得掐死自己。 明明有那么多委婉曲折的词语可以问出来,她却偏偏问了最尴尬的这句。 江霁月还没开口回答,夏怜生反而抢先一步又笑着开口:“我有!” “?” “就是经常跟我走一块那小姑娘,可好看啦,温柔巴拉的,对我也好……” 淦,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为了缓解尴尬,她只能把钟琉拿出来卖。 恰好,手机屏幕亮起来,就是钟琉打的电话。 夏怜生火急火燎的按下接通站起身,听见钟琉声音那一刻顿时整个人都平静了。 “生生,你什么时候回来?这都好几天了,你若是去那么久,早知道我就去找你一起玩了……” “……”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去啊,主要是严谨点理论上算起来她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想了想,夏怜生还是斟酌着用词开口:“大概,就这几天会回去吧…你要是无聊就去戳沈公子,或者小红也行。乖啦。” 电话那边的钟琉声音顿了顿:“那你——跟江霁月现在是什么情况,成了还是没成?” “啊?!” 夏怜生吓得差点跳起来,看见江霁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就……兄弟情嘛,还能怎么发展……” 钟琉:“……” 都一起坐车出去玩了还兄弟情? 见钟琉那边没了声,夏怜生这才又心虚的开始补充:“我尽量拉一下进度…但是可能没什么用……总而言之我又不会让自己吃亏。” 钟琉无奈笑,便也只能任夏怜生自己做主。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的聊了会儿,夏怜生乍一挂断电话手机还显示低电量了,她刚打算关闭屏幕便看见屏幕上闪烁着另一个号码。 是家里打来的。 一整天的好心情仿佛全部消耗干净,夏怜生颤着唇按下拒绝,这才将手机重新放回兜里转身去找江霁月。 然而当她转回身来,却看见江霁月面前站着一个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子。 那女孩穿着一件粉白色连衣裙,外面披着一层白色雪纺外套,微栗色的长发带着点儿卷,容貌精致得像是古早的洋娃娃。 “咦,你是一个人出来看风景吗?” 江霁月并没有给对方什么好脸色,只是看了看旁边的夏怜生。 女孩了然的点点头:“是跟女朋友一起出来玩呀…不好意思,我叫姜月,在这段路迷路了,怎么也绕不会前殿,能不能麻烦指一下路…对了,你女朋友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说着,那名唤姜月的女孩便看了过来。 夏怜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下意识的就想撇清关系,毕竟她还没把江霁月搞到手呢。 “这是我兄弟,不是我对象,你有什么事问他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夏怜生的错觉,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姜月的眼睛马上亮了亮,对江霁月的语气也更加甜美起来:“可以吗?” “不可以。” 夏怜生心眼大看不出什么毛病,但从小被搭讪到大的江霁月哪里看不出这种把戏。 他刚还在为夏怜生撇清关系失落着呢,哪里有心思去理这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路人。 姜月脸色僵了僵,很快又恢复了明媚的笑意:“那……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还是自己找找路吧,抱歉抱歉,打扰到你们了,真的很对不起……” 夏怜生:??? 她要是觉得对不起那就赶紧走啊,一直杵在这里干嘛,女人真是复杂。 “没事就赶紧走吧。” 夏怜生没好意思说出口的心里话,江霁月给她说出口了。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却也能让对方感觉到他心情不是很好。 姜月愕然,她似乎从来没有被一个男孩子这样拒绝过,甚至还沉浸在搭讪失败的震撼中。 江霁月皮相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看,怎么想拐回去当男朋友都是排面,况且自己家里还有点钱,姜月倒也不信自己的魅力会输。 她莞尔一笑,伸手撩了撩头发,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的高档手表:“抱歉。” 说着,便真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搭不搭我说了算 夏怜生震惊的睁大眼睛:“wow,她那块表我见过…上个月还看见沈曳贼稀罕的戴着,上次再看见它好像就被玩腻了丢掉了。” 夏怜生对名表没什么概念,但是沈曳大公子那么有钱,她就默认跟沈曳同款的都是贵的了。 江霁月脸色一沉。 他不喜欢带装饰品也没什么爱好,这样一算似乎被那花里胡哨的人比下去了。万一小姑娘就喜欢这种戴一手腕手表的人呢? 两个人不再提这个插曲,夏怜生想起刚才那个未接的电话便觉心情不好,坐在秋千上开始惆怅的荡了起来。 “好兄弟,我可能过几天就得回去了。” “你终于想回去了?” 虽然有自己在外面跟着,但是不清楚她发生了什么事一直留在外面终归不放心。 “……最开始跑出来也是因为没考虑那么多,实不相瞒其实是我家里出了点儿事。” 一提到夏怜生的家庭,江霁月便情不自禁皱起眉。 自小时候开始夏怜生就是被一直放养在外婆家,在兰溪园住了五六年也没见夏怜生的父母过来看过她几次。 而且一想到夏怜生额头上的疤,他便觉得怎么也不对劲。 但是涉及家庭这方面话题太过于隐私,而江霁月又没有什么合适的身份去问。 “你若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总能解决。” 安慰过于无力,但他也只能给出这样无力的安慰。 夏怜生笑笑,一想起还有钟琉沈曳小红他们在惦记着自己,便觉得心间温暖,她大抵不愿意再让朋友担心了。 不过江霁月…… 他明明跟自己关系不是很熟还被牵扯进来,这种微妙的羁绊总让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在山上又游玩了会儿,等日头渐西的时候两个人这才坐着缆车下山。 夏怜生有点恐高,坐在里面手足无措的抓着座椅版,而自缆车动起来开始她便一直一脸惨白的看着地板。 江霁月伸手抚上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你看,日落。” 他的话语就像是能安定人心一般,夏怜生情不自禁的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去,一大片绮丽的霞光铺天盖地的横落在山谷之间,绯红色的日轮衬着橘色的云霞,气势磅礴巍峨。 在看见美丽景致的那一瞬间,夏怜生便忘却了害怕。 她几乎都有点想掉眼泪,不是因为风景,而是因为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能跟江霁月一起看这么漂亮的日落,这是她以前做梦都没有梦见过的事情。 明明在兰溪园的时候两个人关系那么亲近,一起肩并肩坐在矮凳上看着院门口的落日,可如今,两个人却好像是熟悉的陌生人一般。 搁置在她手背上的手未拿开,从江霁月身上传递到她身上的温度有些暧昧。夏怜生哽着脖子不好意思说话,江霁月便也只是眸光温柔的望着窗外。 “你说,以后还能有机会看这样的风景么?” 情不自禁的,夏怜生还是问了出口。 江霁月怔然,随即笑了起来:“你若是愿意,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来陪你看。” 他这话的意思原本是想安慰小姑娘振作起来,你看,你身边有那么多朋友,他们都能陪着你。 然而听着心思敏感的夏怜生耳朵里,江霁月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说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机会一起看风景,但是还能有其他人陪着她。 夏怜生垂下头,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眼神却带着哀意。 已经满足了,能离他这么近,这么清楚的感知到,他是这样好的人,这样与我不同的人。 明明心底的想法告诉她,她应该及时止损,不要为了不切实际的人而去浪费大把的青春。 可她就是带着那么一点期冀的想着,万一他以后就属于我呢。 万一呢。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下了缆车,夏怜生没什么胃口吃饭便想着直接回酒店。江霁月怕她身体不舒服便去药店给她买了缓解头晕恍惚的药。还特意挑了甜的口味。 从酒店二楼往外看,风景也很美,彼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空一片深邃的暗蓝色,能遥遥辨认出夜空中几颗星子。 晚风不凉也不热,恰好吹得人舒服得挪不动脚步,而洗漱完的夏怜生换了件长袖的连衣裙倚在二楼栏杆吹风。 听见江霁月的脚步声从木质楼梯上来,却没有看见他人。 夏怜生回头望去,却见下午在道观遇见的那个姜月竟然也在这座酒店里。 “诶!小哥哥好巧呀你也住在这里吗?” 江霁月不想跟外人交谈,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对方。 “我好像住你房间不远的地方哦,你那间是双人房……应该是没有空房间了吧?如果不介意的话,你跟你朋友也可以来我这边睡。” “介意。” 无论姜月怎么扬着甜美的笑意热情主动,江霁月始终神色淡淡甚至有些不耐烦。 “别这么高冷嘛小哥哥,出来玩就得放得开呀。” 越是有挑战性的姜月越觉得兴奋,等她撩到江霁月又可以跟那群姐妹炫耀好久。 江霁月被她缠了一路实在烦的不行,只好转过身板着脸一字一顿的开口解释:“那不是我朋友,是我夫人,下午只是因为吵架了所以才说的普通朋友,她在跟我闹脾气,现在我得回去哄她,还有事吗?” 他就不信就这样了这个女的还能跟上来。 烦躁至极的江神仙压根没看见夏怜生就站在栏杆边听得清清楚楚。 别说姜月,夏怜生自己都傻了。 她什么时候跟江霁月就是那种关系了?这个兄弟难道是想拿她来拒绝花里胡哨的狂蜂浪蝶? “…就算不想交朋友也不需要骗人啊。”姜月不满的嘟着嘴:“那个女孩子一看就跟小哥哥你很不搭,你们俩怎么可能是男女朋友关系……” 夏怜生听见这句话脑子里像是有根线崩开了一般。 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直接的说,她跟江霁月一点也不合适。 她脑子嗡嗡的,捋着想不清楚的感情就回了房间。 而楼梯上的江霁月回眸冷冷一笑:“搭不搭我说了算。” 没有人喜欢我 看见江霁月推门进来,夏怜生还有些不自在,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缩了起来:“回来了。” “嗯。” “怎么这么久?” “有些事耽搁了时间。” 江霁月也没说是什么事,就自顾自的去烧开水然后研究药剂上的使用说明书:“我一会儿我再出去给你买点吃的。想吃什么?不然晚上会饿。” 夏怜生眼神有些闪躲:“就大可不必了吧,没事儿,一会儿我自己出门去买。你洗漱然后休息吧。” 江霁月停下手里的动作,反而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夏怜生:“怎么了,不舒服吗?” 夏怜生不知道怎么说,她伸手将额前的碎发勾到耳后,坐在床边上悠悠的晃着腿:“是有点儿闷,一会儿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顺便吃点东西。” 直男如江霁月此刻也应该察觉到夏怜生的情绪不对劲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这小姑娘又怎么了。 他也不敢问,怕遭嫌弃,只能顺从的开口:“那你别走太远,晚上路上黑要是害怕的话给我打电话,我下去接你。” “……” 他对她这么好,图个啥啊? 只是因为,两个人是朋友么。 夏怜生想不明白,她感觉她跟江霁月现在就跟是在互相白嫖似的。 脑子里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走到附近一座无人的石桥上,她倚着桥上的栏杆而站,晚饭拂过,天幕低垂,那一瞬间她的心绪才平静了些。 如果只是朋友关系的话,那自己在这段关系里面是不是拿他对自己的好太理所当然? 因为,小时候便被这样照顾着,所以即便是现在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着照顾。 但是现在的江霁月已经不是以前院子里的那个江霁月,而是所有人的江霁月。 越想越烦,她指尖摸上额头又摸到那块疤,不由得露出苦笑。 电话响起,还是那个熟悉的号码,这次夏怜生只犹豫了片刻便接通了起来。 “还不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中年女人因为常年吸烟而沙哑的嗓。 “不是你说的让我别回去了吗?” “夏怜生,你现在是要跟我赌气是吗?” “凭什么我的去留你一句话决定,我是你的孩子又不是你的狗,你想骂了就喊我回去,不想看见了就让我滚?” “我是你亲妈,我能害你吗?” 这句话就像是勾起夏怜生不好的回忆一般,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害我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自己额头上这块褪不掉的疤,就是小时候母亲跟父亲吵架,父亲吵着要离婚,母亲便说她离婚就去死。 那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女儿扼着自己亲女儿的脖子,一手举着烟灰缸一边喊着:“反正这个女儿你也不想要,倒不如跟我一起去了。” 年幼的小怜生不明白情况,只是一个劲的哭,因为疼。 一个女人要自私到什么程度才会靠着伤害自己的女儿来挽留不爱自己的丈夫。 电话那边短暂的沉默,夏怜生也不说话,许久才传来中年女人隐隐约约的咳嗽声:“我就知道,你一定记仇记着呢。” 她不该记得吗?当孩子的就要忘记父母所有的不好,不记仇不怨恨吗? 夏怜生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听着电话那头中年女人又哭了起来,她便也觉得头疼烦躁。 “会回去的。” 她只留下这四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如果永远不用回家,不用面对厌恶的人,永远永远留着这座古镇里,跟江霁月在一起,这大概是不愿意醒来的梦吧。 她捂着脸叹了口气,手掌摸到一手冰凉的眼泪,她用袖子去擦,反而将衣袖也打湿。 这幅模样的她,怎么敢回去面对江霁月。 跟他比起来,自己就像是活在淤泥里一般,怎么也挣脱不出去,怎么也挣扎不了。 就连喜欢也是一件过于奢侈的事情。 她转身往回走,还没下桥就看见江霁月隐隐约约站在桥下正望着这个方向。 她急忙忙擦干净眼泪,还没整理好情绪,那人便以及走了过来。 隔了好远就看见她在哭,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是安静得让人心疼。 江霁月想不到会有什么事让她这么难过,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便是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让小姑娘不高兴了。 “怎么了?散个步难过成这样,没买到想吃的东西被馋哭了?” 他原本是想逗逗夏怜生开心,这小姑娘反而哭得更惨了。 江霁月一下子慌了神,只能伸手轻轻抚着她后脑勺的发:“怎么了?你同我讲。” 夏怜生想擦干净眼泪,可是一到江霁月面前,委屈就像是止不住一般。明明她已经尽量控制住情绪了,可是在江霁月抚上她发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抱了上去。 这是夏怜生第一次主动拥抱江霁月。 不光是夏怜生有些惊讶于自己会做出这种事,连同着江霁月整个人都开始不自然了。 “好了好了,现在不想说那就不说。”江霁月索性就这么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没事,有事我也能解决。” 夏怜生仰起头,声音还带着点哽咽:“你解决不了。” 即便是江霁月这样厉害的人,对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办法的。 而且,她也不想让江霁月知道这些。 她还肯说话那就好,江霁月松了一口气,安抚着她的语气更轻:“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呢?” 看着她这样哭,自己却什么事也做不了,这不是更痛苦吗。 无论是什么事,只要能让她高兴起来,他都会尽力去试试。 夏怜生揪着他的衣领,这一瞬间的安全感依赖感几乎蔓延到极致。 “我看上去很不好,也没有人喜欢我,身边的朋友都是我主动去结识的,他们都有喜欢着的人,可我……还是没有人喜欢我。” 恍惚间觉得,无论是钟琉还是沈曳小红,他们都是很好很优秀的人,被这样的他们喜欢着的自己,又凭什么来维持这份友情呢。 我喜欢你 “没有人喜欢你?” “嗯。” “那太好了。” “???” 江霁月伸手捧起她的脸,干净温润的眉眼温柔得极致:“所以,我是第一个喜欢你的人对吗?” “啊??????” 夏怜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风太大,她哭得太忘我,是不是错觉似的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话。 看着夏怜生的表情逐渐呆滞,江霁月反而破罐子破摔。他低头认认真真的将额头抵着夏怜生的额头,又望着她哭红的眼睛说了一遍。 “我喜欢你呀,第一个。” “啊???你??——喜欢我?!” 夏怜生现在的心情就感觉像是出门被梦寐以求的馅饼砸了,买彩票中了一辈子花不完的钱,她甚至感觉自己现在应该是梦里。 小姑娘抽抽泣泣的眨了眨眼:“好兄弟,你别逗我,我可能真的会直接把你从桥上丢下去。” 没被直接拒绝,在江霁月心里已经是最好的发展了,他松了一口气,用自己衣袖给她擦干眼泪,这才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不骗你。” “真的?” “真的。” “啊这……不应该啊。” 明明江霁月是梦寐以求的少年,此刻他突然激情表白,夏怜生反而先怂了。 这么大的惊喜让她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到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只能呆滞的睁大眼睛看着江霁月。 “回去吧,晚上太凉了。” 半哄半劝着把夏怜生带回酒店,两个人现在的心情还跟踩着云似的飘忽着,两人都各自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外面说的那些话。 “你……” “嗯?” 一听见江霁月回应,夏怜生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不记得我么,阿怜。” 阿怜。 最开始,夏怜生还不叫夏怜生,她被父母丢在外婆家住了三四年一直都没有自己的正式名字,大家觉得她可怜便叫她阿怜。 而怜生这个名字,是江霁月给她取的。 生而当怜。 那时候的小怜生总是哭得很厉害,吵着说自己名字不好听。而江霁月每每耐心的给她擦干净眼泪哄着她。 “不是可怜的怜,是怜爱的怜。” 他怜爱于她,就这么简单。 这个被记忆封存了好些个年头的名字乍一被人唤起,夏怜生感觉自己脑子都嗡嗡的作响。 “你……记得?” “我记得。” 他给她取的名字,他怎么会不记得。 先前那些阴差阳错的磕磕绊绊与误会,此刻全部都烟消云散,两个敞开心扉之人,终究还是在多年之后走到了一起。 夏怜生想笑又想哭,望着江霁月望了很久,这才勾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我们回去吧。” 她想回去了。 —— 江城依旧如离去时那般旧模样,夏怜生方一下车就被钟琉扑了个踉跄,平日里那丫头害羞文静得很,此刻也是因为太想念夏怜生才会这样。 “生生,你终于回来了。” “…抱歉,让大家担心啦。” 夏怜生有些不好意思,江霁月还在边上看着呢。 钟琉先是警惕的看了一眼江霁月,这才回过头来:“你们俩……” “我们俩……” 夏怜生也不知道她跟江霁月现在算是什么关系,虽然说表白之后气氛确实诡异的暧昧了起来,但是两个人也没有确定关系啊。 别说钟琉,她自己都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梦里一样。 钟琉见她这幅支支吾吾的模样也猜到了几分,便只拍拍她的肩:“回宿舍再说吧。” 当初她跟江霁月跑出去,学校这边请的是病假,说他俩团建活动出去被狗咬了在医院吊水,如今回到学校自然瞒不下去了。 “老大!!” 大老远的沈曳就长着双臂迎风跑了过来:“你终于回来了,我囤了好多粮食打算给你呢!!” 沈曳热泪盈眶,拽着夏怜生的袖子死活不肯撒:“老大你怎么了呀突然就抛下兄弟们跑了,我要是没你罩着我可怎么活下去。还有小红,这么大个人了连你都看不住,你不在的这些时候我揍了他七八趟了。” 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此刻看见朋友们都在,夏怜生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啦好啦,没什么大事乖。” 等三个人叽叽喳喳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夏怜生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江霁月。 她回头望去,却见江霁月表情有些失落。 “阿怜。” “……” 沈曳:“???阿怜是谁。” 钟琉一把把他头摁了下去:“闭上你的嘴!” 没看见人家气氛那么暧昧微妙吗,还插嘴。 钟琉跟沈曳当起了人形背景板,夏怜生拽着自己衣袖支支吾吾的不敢看江霁月的眼睛:“……啊,怎么了?” “先前跟你说的那些……” “你是叫我不要放在心上对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兄弟你一定是开玩笑的。” “我希望你放在心上,因为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夏怜生笑了一半差点咬到舌头,江霁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他不觉得尴尬吗? 她摸摸自己的头发,心跳又快了起来:“我知道,我也喜……算了算了不管了。” 都这个份上了她还是说不出那句话,莫名其妙的别扭跟羞耻感让她无法开口。 “如果你不拒绝的话,那我以后就当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夏怜生呆滞抬头。 “答应同我在一起。” 旁边的钟琉沈曳:???这么刺激的吗。 夏怜生整个人愣住,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江霁月,却见他满眼认真。 那一瞬间所有的背景都变成了陪衬,唯独站在树下笑得眉眼温润的江霁月是唯一鲜活的颜色。 可以,跟他在一起吗? 又有什么在不可以的呢。 夏怜生弯起眸子,轻笑出声:“那,以后,麻烦你啦。” 江霁月怎么可能会怕麻烦,他巴不得小姑娘多黏着他一点。 刚确定关系的两人也不好意思多聊,打了个招呼便各自往宿舍方向走。尽管夏怜生再怎么想保持淡定,可上扬的嘴角始终放不下来。 暗恋成真这种事,就像是做梦一样。 尽管不知道以后会发现什么,但是已经不会遗憾了吧。 兰溪园 猝不及防的恋爱,应该从一段尴尬的约会开始。 彼时夏怜生还在宿舍,大中午的就接到江霁月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少年磕磕绊绊才把一句“出来方便吗?”说完整。 夏怜生脸红得跟重发烧似的,抱着手机同样支支吾吾:“啊??我们宿舍有厕所啊。” 一旁的钟琉:??? 钟琉凑上去小声开口询问:“他约你出去干嘛?” 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是跟厕所有关的。 “啊??他问我出去方便吗?” 钟琉:…… 算了没救了。 电话那头的江霁月咳了咳:“咳咳…我是说,出来散步吗。” “散步不都是吃完晚饭之后吗?” “……你不想出来么。” 想啊,她当然想见到江霁月,想跟他一起出去玩,但是女孩子总得……保持一点矜持吧? 挑挑拣拣的在衣柜里找了身难得的裙子,夏怜生还鼓起勇气化了个妆。 奶白色的七分裙,袖子偏向于姬袖,增添了几分典雅。蕾丝收边看上去甜美而又大方。 夏怜生本来就眉眼秀丽,不用刻意化妆稍稍图个口红就让人眼前一亮。 “我走啦…” 一直到宿舍门口夏怜生还有几分犹豫:“我是不是穿得跟以前太不一样了,这样看上去会不会很别扭。” 钟琉温良笑推着她就往外走:“女孩子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放心吧,出去玩吧,路上小心。” 夏怜生惴惴不安的出了门,刚出宿舍楼就看见江霁月站在大门外等待的模样。 他今日换了件蓝白色的卫衣,看上去格外休闲,相比平日的严谨,看上去更加随性。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压下的帽檐刚好遮住大半张秀气的脸。 “中午好。” “午好……” 两个人并排走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江霁月有些紧张的摸了摸帽檐:“想吃什么?” “啊这……我中午已经吃过了。” 夏怜生矜持的小步走着路,合身的长裙显得十分优雅淑女,有风曳起裙摆便显得飘逸出尘。 “那…带你出去玩?” “去哪儿。” 两个人也不是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只不过那时候身份关系不同,气氛便也不同,如今两个人挂着“对象”关系,自然更别扭。 “那,就回兰溪园看看吧。” 对于这个两个人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两人心里都有着不同的情结。 小时候江家还算不上是特别有钱,母亲在附近的工厂当主事,父亲不远千里去了外地跟人一起创业。 虽然环境不太好,但是江霁月自小聪明,加上母亲又是出自书香门第气质好学问高,从小便把江霁月养成了爱念书的性格。 小小年纪就在书里读到很多大道理的江霁月少年老成看淡人生,他不爱跟同龄孩子玩也不怎么说话,在大人眼里就是沉默寡言孤僻自闭,唯独跟同院的小怜生一起,他看上去才会活泼些。 明明院子里有那么多喜欢江霁月的小妹妹,为什么自己却只喜欢跟夏怜生玩,这一点江霁月自己也想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她特别的家境,又或者是因为她特别的性格,总而言之,她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便是比任何人都要可爱。 后来父亲赚了大钱,自然是要搬离这个小院子,江霁月虽万般不舍想着舍不得夏怜生,却还是熬不过家里搬走了。 他搬家那天恰好夏怜生跟外婆去了亲戚家,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就分别了。 兰溪园这个地方对于江霁月而言留下的回忆自然是珍贵的。 虽然小时候跟着外婆的日子不算太愉快,但能遇见江霁月,对于夏怜生来说便也是特别的。 一个失败的家庭,在缺少父母教养的环境中长大,小时候的夏怜生多多少少心理还是有些压抑,更何况是在被同院其他的孩子欺负的情况下。 对于她而言,江霁月便是天空洒落的光,是梦里弯弯的月亮。尚且黑暗一片的路被他照亮,往后就算是她一个人独行也不再惧怕黑暗。 兰溪园离大学并不算太远,打车也就一个半小时。两个人方一上车就陷入了沉默,只有司机在天马行空的扯着话题闲聊。 越是入夏天气越是炎热难熬,哪怕是车里开了空调,但窒息的闷热感还是让人昏昏欲睡。 尽管夏怜生再怎么努力的企图保持住清醒,但随着车平稳行驶上路,她还是揉揉眼陷入了沉睡。 江霁月无奈的勾唇笑着望向旁边的夏怜生,又爱怜的侧过身子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之前回去之后他便一直在想,将自己的喜欢倾诉给她会不会太难以接受。 至少先前两个人的关系就算不错,那时候的夏怜生开朗大方,如今看着她犹犹豫豫的模样,江霁月倒有些觉得想笑。 明明两个人知根知底都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可是在对方面前还是想保持着最完美的姿态。 可是无论怎样的她,在他心底都是完美的。 临近目的地,夏怜生这才悠悠转醒,她醒时司机跟江霁月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她自觉有些不好意思,便专心致志的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 越是靠近那个地方,越是会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 兰溪园是个临近郊区的小区,前面是几个胡同巷,园后面则是一大片开阔地广场。清墙上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藤蔓交织的院门看上去似乎于记忆里的模样并无二致。 夏怜生刚一下车就有些震惊,她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片应该也早就被开发了。 然而现在看来,住在院子里的人似乎从来没有被城市的喧嚣惊扰。 虽然外婆过世,但留下的房子还在,因着老房子值不了几个钱,夏怜生家里便也一直没有管过。 反倒是江霁月家当时就卖给了其他人。 “啊这…我还以为这一片变动应该会很大,没想到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夏怜生绕着院门转了一圈缓缓开口。 江霁月点了点头:“恐怕也安静不了几年了,城中村类建筑迟早都会被翻新的。” 宝贝 院门未锁,看门的保安大叔在保安亭里吹着风扇昏昏欲睡。 夏怜生跟江霁月相视一笑,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先前住在院子里的人家,但凡条件好一点的都搬离了出去,剩下的几户便是念旧亦或者孤寡老人。 夏怜生晃了晃手里古铜质感的钥匙:“想不想去我家看看?” 说起来,就算是小时候关系那么好,江霁月也没怎么去过夏怜生家,就算是去也只是坐在玄关看会儿。 夏怜生的外婆是个古板的老太太,她总觉得小男孩总跟自己外孙女一起玩就是心怀不轨,虽然她不干涉白天夏怜生跟着江霁月出去野,但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把人带回家的。 想到这里,江霁月也有些无奈,而且他还没什么可委屈的,他本来就是心怀不轨。 常年未有人打扫的院外那些曾经盛开绚烂的花花草草都已经凋零,踏着枯枝落叶走进去,入眼的便是古朴陈旧的木门。 夏怜生对着锁眼研究了好久这才打开那扇关节都已经生锈的门。 门推起来咯吱咯吱的作响,十分有年代感。 满室的灰尘在两人意料之中,幸好没什么蜘蛛网。 夏怜生家很简单,家具也几乎全都是古朴的木质,客厅摆了一张长椅一台老式大头电视机。 以往夏怜生端着饭碗赖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外婆便坐在长椅上给她扇扇子。 “见笑了,我家没什么东西。” 夏怜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人第一次约会就一起约着去满是灰尘的老屋子的。 江霁月倒是仔仔细细的将屋子打量了一遍。 墙上还挂着夏怜生的信手涂鸦,每一张都被小心翼翼的用胶带贴在了墙上,看上去就像是小奖状一般。 虽然颜料已经褪色,有些胶面脱落已经掉在了地上,江霁月还是上前弯腰把它们拾起认认真真的放在了书桌上。 “那些东西有很多灰,你别乱动,要是吸进去就不好了。” 夏怜生一看江霁月动自己的画脸就红了起来,她的画技哪能跟江霁月比,这么大大咧咧的被拿出来公开处刑,她铁定顶不住。 江霁月不以为然:“看见你的东西掉了,我怎么可能不捡。” 夏怜生不接话,反而开了房间门走进了另一个新的世界。 房子占地不大,她的房间格局便也很紧凑。 一套书桌书柜,一把椅子,衣柜跟床几乎占了大半的地方。玻璃窗上也爬满了青色的藤蔓,从内里已经推不开,但是明亮的光线依旧从不太干净的窗户照射进来,洒满整个屋子。 “你看,以前我便坐在窗外给你画画,你在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就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屑。”江霁月有些郁闷的轻笑:“那时候我还想着我画的东西真的有那么难看吗?” “不是你说看着我睡觉嘛,那我肯定就…直接睡了。” “我本来就是去哄你睡觉的,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两人闲聊打闹着,将整个屋子都翻了一遍,夏怜生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的就拿了把铁锹往后院走。 江霁月见她蹲在地上正在后院的树下挖着什么,一时间有些好奇:“你在里面埋了宝贝?” 夏怜生一怔:“不算宝贝,emmm是以前的一些不喜欢的东西。” 没挖多久铁锹就碰到一个当当作响的铁盒,她将盒面的泥土拂去仔细擦干净,这才弯起唇瓣。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装月饼的盒子,四四方方,纯铁皮制,摇起来还叮叮当当的响。 费了好大力气拧开盒盖,里面装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玩偶,以及一盒卡片,几个硬币,还有一些漂亮的碎珠子。 “这个娃娃是我小时候自己做的,不过因为超难看而且你送了我一个新的,所以我就把它埋起来了。卡牌是以前一个好朋友送的,硬币是我本来想攒着给外婆买礼物的私房钱……” 她如数家珍般讲着里面的东西的故事,末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都是些不值钱又不好看的东西,所以我怕别人笑话才藏起来了。”她站起身,拾起其中一粒漂亮的玻璃珠子:“不过我很喜欢它们。” 剔透的玻璃珠在阳光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仿佛破碎的光线一般。 江霁月拾起那个丑陋的娃娃仔细的打量了片刻:“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啊??” 他要这玩意干嘛,下蛊吗? 夏怜生有些疑惑。 江霁月笑了笑:“总觉得它比一般的娃娃要更可爱。既然我送过你一个娃娃,那么这个就当做是你送我的吧。”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再买一个或者再做一个更好看的给你……而且这个脏兮兮的回去还得洗…” “不用了,我就喜欢这个。” 因为是她小时候亲手缝制的玩偶,所以在他心里比任何其他娃娃都要珍贵。 他还记得第一次跟夏怜生搭话就是因为娃娃的时候,这么珍贵的羁绊道具,自然要好好珍藏。 夏怜生难为情到极点,好半天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那好吧……对了,你送我的那个玩偶现在还在我家…” 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舍得扔掉。 江霁月舒展眉眼,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发:“以后还会送你更多更漂亮的。” 画面是挺浪漫,可是夏怜生转念一想,不对啊,你摸了灰没洗手就来摸我头发。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果然掉下来好多灰尘。 夏怜生:“???你阴我。” 江霁月:“啊这……” 他还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单纯的因为看着她觉得可爱所以想摸摸她的头发,一时间忘了手上还沾着灰。 看着江霁月一脸茫然无辜,夏怜生也只好憋着气瞪他一眼:“好了,这里没什么东西了,出去吧。” 这屋子灰尘太大了,再待下去她感觉自己都得支气管炎了……不过如果不住在家里的话,她倒是可以把这里打扫装修一下拿来独居。 江霁月看出她的想法,他轻轻咳了咳:“我下半年打算在校外租房子。” “然后呢。” 看电影 难不成,江霁月打算邀请她出去同居?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夏怜生脸又不争气的开始泛红,尽管如此她表情看上去还是波澜不惊:“打算租在哪里?” “你喜欢的地方。” “啊??” “你来定。” 江霁月偏偏不挑明,就这么有意无意的逗着夏怜生。 “我喜欢学校附近那片公厕,你确定吗?” “咳咳……” 这小姑娘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话让他怎么接?江霁月无奈弯起嘴角:“好了,到时候再看吧,现在天色还早要不要去吃个饭然后看电影。” 吃饭看电影这种就是约会能做的正常事情了吧…… 夏怜生将碎发勾到而后,又转身仔仔细细的将房门落锁。 两个人漫步着还没走出兰溪园,迎面却走开一位挎着菜篮子的大妈。 “哟……这怕不是江家的江霁月。” 那大妈眯着眼打量了半天这才不确定的开口。 江霁月跟夏怜生面面相觑,他俩都认不出这是谁,许是小时候院子里有过交集的邻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确实认不出来。 “您好。”两个人还算礼貌的打了招呼,正尴尬的打算从旁边溜走,那大妈却一下子挡住了去路。 “这么多年了,江家的真是越长越俊啊,听说你家发达了……年轻人有没有对象啊?我跟你讲,我家有个女……” “有对象了。” 听着前面江霁月还微微觉得疑惑,听到后面那截他就不乐意了。 他揽着旁边不知所措的夏怜生的肩,一字一顿语气十分认真:“这是我女朋友。” 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介绍对象算是怎么回事?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倒也真是绝了。 夏怜生又气又羞,哽着脖子说不出话,而那大妈又打量了夏怜生半天,这才迟疑的开口:“这大姑娘该不会是夏家的小可怜吧?” 她住兰溪园那会儿没有名字,大家觉得她可怜边也都这么叫了。 夏怜生没想到这里还能有人认得自己,惊讶的同时还有点不敢置信。 见夏怜生不说话,那大妈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那一瞬间她的脸色就微妙了起,连眼神都有些鄙夷来:“我就说小时候你怎么总喜欢缠着江家的一起玩,原来是这样……” 这句话一出,别说夏怜生感觉有被冒犯到,连江霁月脸色都阴沉了下去:“是我喜欢缠着阿怜,不会讲话就不要讲话。” 说完,他便也不管身后大妈什么表情,搂着夏怜生就往外走。 夏怜生心里泛着甜,面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跟他辩解:“可是那时候确实是我想要跟你一起玩……” 江霁月站定脚步握着她的肩膀:“如果我不愿意的话,早就像拒绝其他小女孩一样拒绝你了,所以是我先喜欢缠着你,懂了吗?” 无论是表白还是喜欢,江霁月都希望是自己先,这样夏怜生就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毫无压力的接受这份感情。 两个人并排走着再也没有说话,却也不会觉得尴尬。 林荫小路上落满浅青色的樟树树叶,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落在两人肩上发上,恍惚间就像是风也变成温柔的粉红色一般。 好巧不巧,今日上映的电影只剩下恐怖片。江霁月给她买了一大盒小零食,又要了两杯常温巧克力,这才笑吟吟的推着她往里走。 “阿怜会不会怕鬼?” 夏怜生哪里会害怕这个——至少她暂时觉得自己对着虚拟玩意无感,而进了放映室,她更无感了。 来看电影的几乎都是一对对的小情侣,情节一到恐怖画面那些女生便尖叫着躲进自己男朋友的怀里,然后男生再轻声哄着。 甚至还有几个男生尖叫着拱进了女生怀里,而女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拍着男生的后背:狗子,别怕。 夏怜生跟江霁月跟热闹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他俩都是大胆唯物主义,对故意渲染的恐怖气氛毫无反应。 夏怜生干巴巴的嚼着爆米花,突然还有点失落。如果她一进来就假装很害怕的话,说不定也能找到机会占江霁月的便宜抱他一下。可那样她又觉得太假了。 旁边的江霁月也是心情复杂,他正在内心挣扎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假装害怕,如果假装,又显得他整个人很怂,可是他也想趁机抱抱她。 于是,两个人面无表情的看完了整场…… 等开始放映片尾曲,情侣都陆陆续续的起身出去时,夏怜生便也站了起身打算往外走,然而她走了没两步就被旁边的江霁月攥住手腕。 “干嘛?!”她语气听上去有点凶,多半是因为吓的。 江霁月便温柔的搂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抱进怀里,语气还带着绵长温软:“我害怕。” “???你害怕个篮子。” 江霁月这出了名的大胆老油条还在她面前装,小时候唯一一个敢晚上带着她去坟头看星星抓萤火虫的就只有他了。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可夏怜生面上还是忍不住扬起笑,她敷衍似的回抱了一下江霁月:“走吧,出去啦。” 天色将近傍晚,气温也低了下来。路边霓虹灯照片五彩斑斓,衬着繁华的都市便显得十分具有人间烟火喧嚣气。 江霁月牵着夏怜生的手腕,目不斜视的望着眼前的路,心底却心不在焉。 察觉到他有心事,夏怜生也不避讳,反而歪着头直接开口问:“怎么了,不高兴?” 江霁月咳了咳,好半天才蹙着眉开口:“你有跟……其他兄弟一起出来看过电影吗?” “有啊,还手牵手。” “什么?” “骗你的,我没事跟他们出来看什么电影啊。我要是今天带沈曳出来看这恐怖片,他尖叫声能大到被工作人员赶出去。” 江霁月心情松了松,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开口:“那,其他事情呢?” 夏怜生疑惑:“我也没怎么跟他们一起出去玩啊,一般都是跟小六一起…哦,小六也就是钟琉,那个漂亮姐姐。” 听了这话,江神仙醋意总算消了下去。 送命题 “那你呢,你之前有跟其他人看过电影吗?” 夏怜生死亡回问。 这个问题江霁月倒是一脸正直:“我并未出来看过电影。” 即便约他的人能从南淮大学排到郊区去。 路边有休息的长椅,长椅另一面都是河堤,晚饭吹得人挪不动脚步便停下来坐着休息。 夏怜生突发奇想,一脸笑意的开口问:“送命题玩不玩?” 江霁月听着这名字实在不想说“玩”,可看着夏怜生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强迫自己点了点头。 “呐,从前有一个妃子她跟一个侍卫情投意合,却被皇帝看中。她不喜欢皇帝,只偷偷跟那个侍卫约会。后来妃子怀孕了,皇帝很高兴,妃子知道孩子不是皇帝的,后来皇帝也知道了,因为……” 江霁月愣住,这题目…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皱着眉想了好半天才试探性的开口:“因为刚好被皇帝撞破了?” 夏怜生笑着摇了摇头:“不对,是因为侍卫在床上告诉老皇帝了。” 江霁月在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疑惑但不说。 “你看,这样简单的题目你都不会,要不要再来?” 江霁月这次真的很想拒绝,然而在夏怜生眼巴巴的目光下,他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从前有一个刺客,她假扮成舞姬给王爷跳舞,其实是想伺机刺杀王爷。她跳得美极了,王爷喝了许多酒看得如痴如醉,而趁着王爷神志不清之时,刺客陡然拔出剑朝王爷刺去,谁知道王爷只是装醉,酒杯一掷就击碎了她的剑,这时候舞姬……” 这题目越来越离谱,让人摸不着头脑,绕是天才如江神仙,也不由得再次愣住:“舞姬尴尬一笑,假装没事人继续跳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霁月你怎么回事?!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再想想其他的答案!” “舞姬给剑申请了七天内无理由退货退款?” “扑哧。啥呀。” 夏怜生笑得前仰后合。 她原本以为江霁月是那种不喜欢开玩笑的正经人,可是看着他一本正经的乱猜答案又真的很好笑。 明明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内心的迷茫与疑惑不知所措,可夏怜生就是逗他。 “好啦好啦,这些题目都没有唯一正确答案,你说的都对。我还有最后一道情景题你要不要听听?” 江霁月欲言又止……难以拒绝,再次强迫自己点了头。 “假如你出去工作,有个女同事很喜欢粘着你,你们俩关系很好。一天,你跟她一起下班刚好顺路,她提了很多东西但是鞋带开了,让你帮她系一下,而这时候我突然出现在马路对面,你会怎么跟我解释?” “我没有关系好的女同事。”老实人江霁月如是开口。 “知道你没有,就是假设一下嘛。” “我不会跟其他女孩子一起回家。” “……” “我不会给她们系鞋带。” “……好啦,就是情景代入一下嘛。” 江霁月摸着下巴思考了两秒:“我会当场把她的两只鞋鞋带系在一起打成死结,然后喊你过来一起笑。” “??……?真有你的。” 夏怜生震惊,这种事他也干得出来? 虽然有点反人类,但是夏怜生还是十分满意且高兴的眯起了眼:“果然你是个老实人呀。” “什么是老实人。” “就是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想法的人。” 江霁月耿直的点头赞同:“我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想法,只想你。” “???好好说话!!” 别动不动就撩一句。 夏怜生晃着腿儿玩了会儿,侧过头望着江霁月笑:“对了,你之前说要搬出去租房子,有什么想法吗?” “想同你一起。” 主要是他隐约察觉到夏怜生身上的事情多半跟她的家庭有关,若是她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便能放心一些,这样以后照顾她也方便。 当然,正人君子江霁月暂时没什么歪想法。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听上去对我名声很不好吗?” 江霁月一本正经:“怎么不好?反正以后也是要同我签同一个户口的。” 夏怜生瞬间着不住了:“谁说要跟你上同一个户口了,空手套媳妇儿,你想得美!” 不管怎么说,夏怜生还是勉强答应了同居。 一来两个人早就成年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不过房租她肯定会付一半,总让江霁月付钱她会感觉心里乖乖哒。 晚风微凉,河面上日轮渐落,染红一整片河面。夏怜生仔细想想,今天一整天她都十分高兴,那种放松与愉悦感几乎漫过心田。 她很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就好像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份空气都是粉红色还泛着汽水的甜。 江霁月有些懊恼的垂下眼眸:“忘记拿那只玩偶了,恐怕还落在你家的客厅。” 那么丑的玩偶,夏怜生也不知道他图个什么,她伸手拍了拍江霁月的肩:“没关系,下次再去吧。” 江霁月点头,放在长椅上的手也情不自禁挪过去握住夏怜生的手:“……有什么不会的功课,以后记得问我。”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他还没有告诉小姑娘自己就是她那个光风网友,不过不说也不碍事,就当做是一个秘密,让她自己去发掘吧。 一提起功课,夏怜生果然立马就想到了光风大神,她兴致勃勃的开口讲着怎么跟那个大神认识,人家有多厉害,顺便还给江霁月八卦了一下光风大神坎坷的感情之路。 江霁月听了觉得好笑,却又忍住:“你都未如此夸过我,他真的就那样好?”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还有点想吃自己的醋。 夏怜生神神秘秘的眨了眨眼:“光风大神跟你一样优秀啊,而且你们俩有很多地方都很相似,我突然觉得……” “觉得什么?”江霁月紧张的反问。 “觉得你们俩个好搭配…如果在一起一定是全江城最强的学霸组合。” 江霁月:??? 这算什么,他自攻自受? 江霁月跟光风都表示搞不懂小姑娘的想法。 混乱 本来以为第一次正经约会会很尴尬,没想到一整天玩得都很开心,等夏怜生抱着一大堆毛绒玩具回宿舍的时候,电脑桌前学习的钟琉摘下眼镜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 “怎么样,春心荡漾?” 夏怜生羞得把怀里一部分毛绒玩具丢给了钟琉:“送给你!我的床放不下。” “啧啧……爱心礼物哦,对了,明天就要复课了,你进度跟得上吗?” 夏怜生歪头:“诶?虽然说江霁月说让我可以问他,但是我还是找光风大神吧…毕竟好久没有跟大神讲过话了,我怀疑他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登陆qq,点开光风的聊天框,夏怜生咬着手指想了想,默默敲下一排字。 “大神!!我回来了,你最近怎么样,我追到了喜欢的人!!” 屏幕那头的江霁月噗嗤一口差点把水喷电脑屏幕上。 此刻他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盯着屏幕。 原来小姑娘一直暗恋的人就是他自己? 嘴角笑意压不住,江霁月心中狂喜,面前却还是波澜不惊的高冷。 光风:……我也追到喜欢的人了,恭喜。 厌夏:诶诶诶?!这么刺激的吗?对了大神,明天我就要复课啦。 光风:嗯,进度跟不上的话可以找我。 打完这句话,江霁月总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他之前跟夏怜生说不懂的问题找他,现在又在网上说找“光风”。 这样算不算自己绿自己? 厌夏:那就麻烦啦。 江霁月更心情复杂了……莫名其妙的有点吃自己的醋。 —— “老大!!!!我来了!!我还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方一进教室门夏怜生就差点被沈曳扑地上去,她一脸嫌弃的把沈曳推开,这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起开起开,一天到晚跟狗一样。” 小红顶着刷亮的头发坐在课桌另一边:“铁子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这几天老子快被这女的(指钟琉)打死了。” 钟琉眯眼温良笑:“这么大个人你都能看丢,不打你打谁?早知道就不让生生跟你一起出去了,你说你张这么矮还是个非主流带人出去怎么看着都不靠谱而且还幼稚喜欢装x我跟你说如果生生这次没有被找回来……” “停停停行了行了别念了。”沈曳脑子都开始生疼了:“好啦不打扰你跟老大上课了,我们走啦。” 说完他也不管小红愿不愿意,直接拎着人家后衣领子把人家提走了。 “混蛋要走你一个人走别带老子啊!” “你又不是大一的,你有病吧……” “……” 夏怜生跟钟琉相视一笑。 —— 夏怜生跟江霁正在交往这件事是个秘密——理论上。 也不是说不能见光不能公开什么的…但是无论怎么听都很幻灭啊!! 而第一个知道内幕的,反而是林鸢北。 林鸢北看着娇小玲珑,然而实际上比夏怜生还大一届,也就是夏怜生的学姐。 一开始夏怜生还以为林鸢谣也是暗恋江霁月的其中之一,然而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是单纯的拿江霁月当长辈…… “夏夏!!” 肩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夏怜生吓得一哆嗦差点从秋千上飞出去。 回头一看,竟然是林鸢北。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青色的荷叶边连衣裙,墨发用简单的簪子挽着,衬着大家闺秀的面容,怎么看怎么秀气。 夏怜生当场尬住,理论上她跟人家也不熟,但是她又不讨厌对方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交流…… 林鸢北绕到秋千正前面,这才扎着眼神神秘秘的开口:“喂喂,你最近是不是在跟江哥哥交往?” “啊???”夏怜生炸毛。 她怎么知道的,自己在学校里平时跟江霁月根本没有任何接触啊,讲道理应该没有人能看出来才对。 而且对于夏怜生来说,这果然还是难以启齿的事情……毕竟江霁月跟自己交往,听上去委实不太容易让人接受。 “对吧对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失踪那次我哥说霁月哥哥连衣服都没穿好伞也没打就跑出去找你,这不是真爱是什么?而且之前玩幼稚游戏,他的眼睛也一直看着你。” 林鸢北扬起嘴角:“那时候我还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你们俩个看上去一点也不打——不过现在看上去好多了,可能这就是夫妻相吧。” “什么…什么夫妻相?” “你看,你越来越容易害羞文静,江霁月哥哥反而变得话多活泼起来,这就是互相影响导致的嘛~” “啊这……” 夏怜生还真没发现,毕竟江霁月怎么看也看不出一点活泼。 “虽然觉得有点在意跟意外,但是还是希望你们俩好好的。”林鸢北拍了拍夏怜生的肩:“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咱们俩也可以当好朋友。虽然我打架不太行……但是我敷衍老师超有一套!!” “这不太好吧……” 这话像是一个乖学生能说出口的么…… 夏怜生总感觉林鸢北大家闺秀人设碎了一地。 好不容易把林鸢北洪走,夏怜生心底还有点奇妙。 之前她一种以为自己跟这种漂亮的小女孩玩不来,不过仔细想想纪琴书也算是漂亮的小女孩吧。 不过虽然她跟林鸢北看上去都很柔弱,但是林鸢北更落落大方。 一提起纪琴书,似乎那次吵架之后就早也没见过了。后来偶尔几次偶遇她身边都围绕着不同的男生。 以前跟纪琴书关系好的时候夏怜生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纪琴书完全就是那种擅长卖惨的渣女吧…… 通过展示自己的柔弱博取异型的同情,从而达到一些目的。 虽然有点看不起,但是夏怜生也不至于无聊到去找对方麻烦,她原以为一直友尽陌路互相当做不认识就行了。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纪琴书走在江霁月旁边。 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努力的踮起脚尖,脸上的笑也很甜,仿佛在说着什么撒娇的话。 然而旁边的江霁月一脸冷漠双手插兜——实际上他只是因为之前在夏怜生身边见过这个女孩子所以才耐心停下来听她废话。 买房 不过现在江霁月有点后悔了——纪琴书完全就是想过来搭讪。 小姑娘会有这种没有眼力见的朋友吗? 江霁月还没琢磨明白就看见夏怜生走过来,他之前面瘫脸一瞬间就柔和了起来。 “阿怜。” “阿怜是谁?”纪琴书压根没想起夏怜生这一茬子,等她转身回头看见夏怜生时还吓了一大跳。 “阿怜,热不热?” 江霁月终于解脱不用听不喜欢的人念叨,他自然满心眼里都只有自己可爱的小女朋友。 夏怜生也不避讳,就这么倚着江霁月站着,目光反而落在纪琴书身上。 “哟,又跟别人男朋友搭讪呢?”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无论纪琴书去干什么被人看不起的事夏怜生本来都懒得管她,但是如果她想把爪子伸到江霁月身上,那不行。 “什么男朋友。”纪琴书满脸疑惑,故作可爱卖萌的歪着头:“江靴子不是单身吗?人家只是找江学长问问题,如果怜生也要问的话是我先来的哦。” 很显然,她把夏怜生当成了竞争者。 夏怜生差点笑喷:“你高三,人家大三,你要找人家问什么问题?宇宙起源?就你那点心思是我看不出不来?还先来后到,我都来了好久了。” 她这话丝毫不客气,纪琴书听了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讲话,我明明什么心思也没有。” 夏怜生懒得解释,索性把麻烦抛给了江霁月:“喂喂,你怎么看?” 江霁月眼观鼻鼻观心的搂紧夏怜生的腰,语气倒是温润:“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之前我误以为你是我家小姑娘的朋友才理你,现在看来并不是,抱歉,我不想跟不熟的人说话。” 敢情他之前都在浪费时间。 “夏怜生跟你……?在一起了??” 纪琴书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退后了两步:“不可能啊,江学长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怎么的女孩子?他应该喜欢你这种到处卖惨装傻的白莲花?” 夏怜生气上心头,之前大家还在一起玩的时候夏怜生没少帮纪琴书处理破事。 所以友谊破灭之后,在纪琴书眼底自己一直都是不配有人喜欢上不了台面的人吗? 不光她生气,连江霁月听了这话都皱起眉。 “抱歉,我女朋友在我心里是最好。” 他其实想说“你算个什么东西?”,然而多年的良好教养让他忍住了。 知道自己丢脸丢大发的纪琴书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往后退,满脸惊恐的看了一眼夏怜生便撒腿跑了。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夏怜生还情不自禁的摸了摸下巴:“我很可怕吗?” “不可爱,很可爱。”江霁月如是摸了摸她的头。 “对了,我还没问你,之前跟她站那么近到底在聊些什么?” 虽然当时江霁月看上去就是一脸爱答不理,但是夏怜生还是打算迁怒。 江霁月哪敢说话,只能垂着眸子一脸耿直的望着夏怜生。 “说话,你解释,快点解释,这样我就可以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江霁月:“??我没有跟她讲话是她一直在一个人聊天,我只是怕她是你朋友,所以才没有走开。”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人家一看就是想撩你。” 这个江霁月还真看出来了,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啊…… 他无奈的弯起唇瓣,又摸了摸自家小姑娘柔软的发:“好了,不生气了,下午还有课么?” “没有,怎么了。” “带你去看房子。” “诶诶?” —— 夏怜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跟江霁月一起看房的一天。 而且人家压根就不是打算租,而是直接买一套…… “你钱是大风刮来的吗??难道你以后就打算住学校附近?”夏怜生惊了。 人家江神仙是直接带着银行卡户口出来买房的。 江霁月摊手:“买着就买着了,反正多一处房产也没什么区别,再者买的房子才好方便装修,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咱们可以重新设计。” 听听这有钱人的声音。 夏怜生竟然无法反驳。 他选的那块还是繁华地段的高级小区,一进门夏怜生人就傻了,江家到底是有多有钱才能让自家儿子这么在外面霍霍。 而且据夏怜生之前暗恋时候的调查,这并不是江霁月自己买的第一套房子。 小区保安物业环境都一流,夏怜生跟着江霁月看了几个样板房眼睛都挑花了。 实际上房屋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主要是方位跟透光吧。 江霁月回过头就看见夏怜生一脸寻思的盯着眼前那一栋楼,他不解的开口:“喜欢?” “不是,我在研究风水。” “嗯?这栋楼风水很好吗?” “坐北朝南,依山(假山)傍水(人工湖),是快好墓地。” 旁边的售楼小姐:“……请不要说这么吓人的话啊喂!!” 最后还是由江霁月来定了,反正夏怜生想着跟自己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况且人家看的都是两室两厅的户型,倒也不至于同床共枕……顶多就算个室友吧。 江霁月看出夏怜生心不在焉,便也只能宠溺一笑:“你若不认真看,以后不喜欢可不要怪我……若是闹起来…便只能再买一套了。” 夏怜生:“???在??你家钱是在哪捡的,我也想去捡。”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底气说出这么“抱歉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话。 她皱着眉开口:“反正是你买房子嘛,我这个室友就给你做个参考,可我之前也没有看房子的经验……” “谁说你是室友了?”江霁月挑眉:“谈到这个地步了还想赖账么。” “赖什么账。” “比如来当房子的女主人。” “我还小啊喂!!!” 虽然两个人都已经成年了,但是在这个普遍二十七八岁才结婚的社会,还是有点太早了吧。 江霁月自然只是开玩笑,他都已经追了这么多年了,自然不在乎这么几年。 看着江霁月一脸风轻云淡的刷了卡领了房产证,夏怜生心脏还有些砰砰的跳。 见家长 “买房子,就这么简单?” “不然,还挑个良辰吉日?” 江霁月笑着将钥匙放在了夏怜生掌心里:“虽然是密码门,但是为了防止你突然忘记密码,还是带着钥匙吧。” 户型本来就是精装修拎包入住那种,但是里面色调都是冷色调没什么人情味,自然还需要去市场里面买点其他东西装饰一下。 夏怜生满心眼里都是可爱的娃娃玩偶,一口气买了一袋子还意犹未尽。 看着那些胖嘟嘟的玩偶挤在一起,江霁月忍不住弯起嘴角:“这些房间客厅里要是摆不下你打算放哪里?” “我打算放你床上然后把你赶出去睡电梯间。” 江霁月:“???” 虽然说家具什么的房子里也有,但是想着夏怜生可能不太喜欢,江霁月便又带着她去家具市场走了一遍。 夏怜生实在累的不行,边喘气便摆手:“我不想逛了,要不然咱们网上购物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江霁月自然答应。 回到新家后,夏怜生先是把自己买的装饰品娃娃堆满房间,这才在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不行了我太累了,我得睡会儿,晚上回学校叫我。” 夏怜生抱着被子就睡着了,江霁月无奈,只能给她调好空调自个儿出门买菜。 也不知道夏怜生喜欢吃什么,他只好什么都买了一点,等夏怜生睡得迷迷糊糊被饭菜香味勾着醒来时,以后是晚上八点多了。 夏怜生迷迷糊糊的揉着眼起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表:“卧槽八点多了你怎么没叫我起床?” 她还想着晚上出去吃然后早点回学校的。 然而夏怜生穿好鞋一到客厅人就傻了,桌子上正摆着几盆看上去卖相十分精致的菜肴。 江霁月正好拖下手套从厨房出来。 “醒了?洗个手吃饭吧。” “???兄弟你还会做饭。” 夏怜生还以为神仙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食人间烟火那种,男生做饭好吃这也太加分了。 江霁月温润一笑:“不然呢?” 他基本小时候父母出去谈工作就是一个人在家吃饭做饭,虽然还有保姆阿姨,但是他也不怎么喜欢家里还有其他人的。 等夏怜生期待的洗完手出来,江霁月已经把饭盛好摆好筷子了。 一道芹菜牛肉,然后莲藕炖排骨,小炒青菜,蔬菜沙拉,香辣小鱼干。 实际上江霁月自己吃饭比较喜欢清淡,但是夏怜生应该比较喜欢吃辣。 “你这贤惠得也有点太让人意外了吧。”夏怜生执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莲藕,好吃得说不出话,心里对江霁月的迷之崇拜感更深了。 江霁月难见的有些难为情:“应该再炖会儿的,但是我想着你应该快要饿醒了,便先盛了。” “很好吃,呜呜呜。”夏怜生本来就饿,加上自己喜欢的人做的饭,菜又色香味俱全。 她便也不管那些表面形象放开了吃,江霁月打开了电视,里面正在放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 整个房子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温馨了起来,就像是普通的一家人一起吃饭看电视一般。 暖黄色的灯光,香甜的空气,无论是什么因素都让夏怜生感觉非常自在。 比起那个冷色调的没有丝毫人情味,从来不愿意回去的家。这个刚买了不到两天的房子带给她的“家”的感觉反而更深。 作为江霁月的“同居室友”,能够每天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夏怜生感觉自己也能够含笑九泉了。 吃过晚饭之后夏怜生本来是想回宿舍的,然而掐指一算,现在已经九点多,回去要半小时,算上收拾的时间可能赶不上宿舍的门禁。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夏怜生有些郁闷的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 江霁月微微挑眉:“我若去叫你起床,你还得有其他理由埋怨我。” 夏怜生小时候就是这样,无论别人叫不叫她她都有起床气。 夏怜生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江霁月下午买的水果零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剥着橘子,目光锁定在电视屏幕上的偶像剧里。 “里面有你喜欢的偶像?” “啊??这倒不是,就是剧情我觉得有点离谱。” “嗯?” 江霁月不怎么看电视,至于电视剧偶像爱豆什么的更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不过以前上街的时候倒是有奇奇怪怪的经纪人问他想不想当偶像…… 觉得花里胡哨的江霁月自然一口拒绝了。 “你看,女主中了闺蜜的陷害跟男主睡在同一张床上,而他俩竟然还产生了爱情。” “?男主跟女主么。” 在江霁月眼里这还挺正常的吧,就比较常见的剧情罢了。 夏怜生呆滞的摇了摇头:“不是,是女主跟闺蜜产生了爱情……” 江霁月:“???” 眼见江神仙一脸懵逼,夏怜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看不懂现在的电视剧了吧?要不然咱俩一起看电影?” 她依稀记得可以点播电影来着。 江霁月欣然接受,两个人关了灯,开着空调盖了薄毯十分和谐的开始挑选影片。 夏怜生吃干果,江霁月便给她剥。 “好像没什么我特别喜欢的片子呀……啊,看动画片怎么样?” “都好,都行。” 在江霁月心里,只要是跟夏怜生一起,看什么都无所谓。 于是夏怜生喜滋滋的挑了一部《x羊羊大战xx狼》。 动画虽然有些廉价,但是剧情生动加上里面梗也多。夏怜生还是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江霁月无奈,也只能默默看着。他这么一走神就看见夏怜生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电话。” “诶?” 原本夏怜生心情还挺好,一看见那个号码整个人笑意就淡下去了。 “是不喜欢的人?那就不接。” “不是…是我妈……” 也可以说是不喜欢的人吧。仔细想想自己差不多已经有半个月没回去了,之前吵得那么厉害也没和解。 夏怜生想了想,还是去窗台边上接了电话。 “听说你去学校了?为什么不回来。” “不是你不让我回去的吗?” “你在生妈妈的气?妈妈只不过是担心你在外面不好,所以逼着你回家。” “你是担心我在外面乱搞以后影响你把我卖给其他人吧。” 反正夏怜生怎么想都能猜到,等自己念完书以后一定是被母亲嫁给一个她认为门当户对的人。 电话那头久久沉默,等夏怜生都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才又传来声音。 “……你爸今天来找过我了,带着你那个妹妹。妈妈真的很难过,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先回来吧。” “这个点?” 都已经十点多了,再过不久不是午夜。那个女人一直都是这样,为了满足自己的目的从来不考虑别人。 虽然说她并不柔弱,但是自己一个女孩子晚上在外面逛就不配被担心危险吗? 夏怜生烦躁得很,语气也不善了起来:“您有事吗?每次半夜打电话喊我晦气,我要是路上遇见坏人怎么办?” “可是……” “明天再说吧,我困了。” “你不在宿舍?你今晚睡哪儿,之前下午我打电话给你室友她们说你没回来。” 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吧。 “我在哪儿都跟你现在没关系。” 说完这句话夏怜生就毫不犹豫的按了挂断键。 以前她因为渴望亲情无论收怎么样的委屈都会忍着脾气好好的跟母亲讲话,但是现在她突然就失去了那份耐心。 为什么要去期待拥有不会得到的东西? 等夏怜生打完电话回来,电视已经被江霁月调成了静音,察觉到她心情不好,江霁月便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 “之前跑出去也是因为…跟家里吵架么?” 这委实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事,就好像家丑不可外扬一样,但是这江霁月面前她确实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便点了头。 江霁月大概很能猜出夏怜生是个什么家庭,但是断断续续听她讲了她父亲跟妹妹之后,还是皱着眉觉得生气。 “那样的家,不会也罢。下次若是他们再来找你,你便来找我。” “找你干嘛?我自己能解决,就是有点麻烦。我刚跟我妈说了我明天回去,刚好我明天没什么课。” 江霁月蹙起眉:“我跟你一同回去吧。” 夏怜生:“???” 她还真有点不敢想象,自家母亲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过早谈恋爱,但是虽然自己十八快十九也不算早恋了,不过估计她还是会被气得不行。 当然,这个假设是建立在谈恋爱对象不是江霁月的基础上,换做江霁月,这么优秀又挑不出毛病的孩子,她就不行对方还能硬挑出刺来。 解决完了心事又洗漱完,自然是要睡觉了。 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江霁月同一个屋子了,这次夏怜生适应得还挺快。 他睡左边那间房,自己睡右边那间。灯一关抱上软绵绵的玩偶,夏怜生整个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下来。 回想从跟江霁月回来到现在,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不过这样的美梦,就算是迟早会醒,她也心甘情愿沉沦。 —— 第二天夏怜生起得很早,一来是因为昨天下午已经已经补过一觉了。 二来是因为今天要带江霁月一起回去,有种莫名其妙的见家长即视感,一紧张就睡不着了。 比起她,江霁月看上去反而更落落大方,毕竟人家是从小被夸到大的别人家的孩子,天生的长辈克星,就没有什么长辈不喜欢他的。 当然,落落大方只是外表,江霁月表面稳的一批实则心底恍惚得不行,然而他紧张夏怜生更紧张,他只好假装出若无其事。 直到两个人吃了早餐上了回去的车,空气中还隐隐透露出几分尴尬。 “咳……我妈不太好相处,一会儿她要是打算打断你的腿,你记得跑。” 思来想去,夏怜生也只能先跟他说这个。 江霁月心里一惊,那种拐了别人家女儿的负罪感逐渐涌上心头,整个人都不自信了起来。 “不会的…我会跟伯母讲清楚。” 你能讲清楚,但是人家不是愿意听你讲道理的那种人啊。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到了夏怜生楼下,原本夏怜生还想在心里酝酿一下再进去的,没想到母亲就倚在门口抽烟。 一看见夏怜生回来,她眼睛先是亮了亮,然后看见夏怜生身后跟着的江霁月之后表情又奇怪了起来。 “妈……” “阿姨,我叫江霁月,小时候跟阿怜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现在正在追求她,这是我给您带的一点礼物,希望您喜欢。” 夏怜生还没喊完,江霁月就直接挂着温润的微笑走上去将口袋里的饰品盒递了出去。 夏母猝不及防,先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江霁月,这才打开饰品盒——一条质地上等的翡翠项链,光是质感跟光泽都宣告着它的价值不菲。 夏母没有直接收下,反而仔细看着江霁月打量了几眼:“你是之前住在兰溪园,江家那个孩子?” “是的,阿姨。” 夏母表情微微诧异,她自然知道江家已经发达,而江霁月也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但这样完美的人怎么会看上夏怜生,难不成只是为了玩玩而已? 夏母目光提防了起来:“你说你在追求怜生?” 她语气迟疑,目光又转回夏怜生身上,这才推开门:“都进来吧,站楼道里也不好。” 夏怜生咳了咳,尽管面上风轻云淡,但是脸颊憋得通红,显然心情不怎么平静。 江霁月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指以作安慰,这才扶着她的肩膀往里走。 夏家虽然不算权贵,但也不至于太寒酸,三个人沉默着坐在沙发上,夏母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一直以为自己女儿这辈子也就这样没有人喜欢,没想到竟然会是…… “咳咳…阿姨,是这样的,之前阿怜不回去的时候都是跟我在一起,我看她心情不好所以执意要带她出去散心。” 总而言之,先把黑锅揽自己身上就对了,江霁月可舍不得看见自家小姑娘挨骂。 密室逃脱 尴尬,无尽的尴尬。 夏怜生也搞不懂要做什么才能缓解现在迷一样的气氛,她只能默默捧着茶杯看着江霁月。 夏母不说话,江霁月也不好再开口,三个人正僵坐着,门铃却突然被人按响。 夏怜生如释重负站起身第一次跑去开门,刚才轻松下来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是夏父以及夏珺瑶。 “你们来干嘛?” 夏怜生对这俩人没什么好语气好脸色,按她来想不拿扫把把人家打下去都算是好的了。 夏父面色有些尴尬:“前段时间听说你失踪了,来看看你也看看你妈。” 旁边的夏珺瑶双手交叉抱着胳膊冷哼:“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失踪?指不定是为了刷存在感。” 这小女娃子就没说过什么人话,好在夏怜生也早就习惯她犯贱了。 “没啥事就请离开吧,这里不欢迎你俩。” “怜生,门外是谁?” 屋内传来夏母的声音。 夏怜生冷哼一声,给门口两人让开道:“是你最不想看见的人。” 一见夏父跟夏珺瑶走进来,夏母果然瞳孔骤缩:“你们俩来干嘛……” “这位是……?”夏珺瑶站在夏父身后眼神迟疑的看着一旁不知所措的江霁月。 “是我男朋友。” 刚才在夏母面前还只说是追求关系,但是现在夏怜生管不了那么多了,夏珺瑶是什么人她心里还不清楚? 江霁月见夏怜生亲口承认,心里一暖:“是,我是阿怜的男朋友。” 夏珺瑶恍惚想起以前在夏怜生的书桌上确实看见过江霁月的照片,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两个人会是男女朋友关系。 毕竟在她眼里,夏怜生那种又凶又没女人味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她。 不动脑子都能猜出接下来就是无聊的解释吵架环节,夏怜生不愿意干涉,索性牵起一旁江霁月的手就往外走。 “怜生,你去哪?” “出去透气,不想跟恶心的人待在一起。” 她口中恶心的人自然说的是夏父跟夏珺瑶。 江霁月无奈,只能顺着自家小姑娘的意思往外走。 直到两个人下了楼梯出了楼道,夏怜生还是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江霁月拉着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这才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生气啦?好了,不要为那些不重要的人生气,我带你去吃东西怎么样?或者把朋友们约出来玩。” 夏怜生被江霁月这么温柔的一哄,气也就消了一大半,毕竟她本来也就是生别人的气,不应该迁怒于江霁月。 说起来,她回来之后确实很少跟小红沈曳他们一起出去玩了。 她勉强勾起一点笑,撒娇似的倚在江霁月怀里:“你看,我家就是这么支离破碎。” “好了好了乖,你要是不喜欢,那就把咱们新买的地方当做家,家里只有一个我就行了。” “那我岂不是传说中户口本只有一页的孤儿?” “谁说你是孤儿了,这不是还有我么?” “可是你有很多家人,他们对你都很好。” 被夏怜生这套逻辑绕进去,江霁月也只能无奈的笑笑:“等你以后嫁给我,我的家人不也都是你的家人。” “又来了又来了,空手套媳妇儿。” “怎么空手套了?” “哼,不跟你聊这个。” 虽然夏怜生自诩脸皮厚,但是聊这些谈婚论嫁的话题她也还是觉得羞耻而难为情,更何况是跟一本正经的江霁月。 她虽然喜欢他,也想跟他永远在一起,但是对于以后能跟他结婚这种事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两个人携手出了小区又打电话给沈曳钟琉他们,小红在上课出不来,便只有他们四个人。 有江霁月这么个神仙震场,沈曳也不敢皮,委屈巴巴乖乖巧巧的跟在队伍后面。之前他习惯性的想把手搭自家老大肩上,江霁月差点给他胳膊卸了。 “咱们去玩什么?” 沈曳茫然的摸着脑袋开口,他们也不能总在街上转悠吧,跟三个无业游民似的……之所以不包括江霁月是因为这神仙光环,遛大街走得也跟在自家后花园闲庭信步似的,实在跟他们仨气质不在同一个层次。 “要不然,去密室逃脱把?我刚好前天领了五张卷,四个人应该也能玩。”钟琉歪着头建议。 夏怜生一时间也写不出什么其他好玩的,一来她心思本来就不在玩身上,二来出来也只是为了散心罢了。 江城繁华地段多的找一家闲置的密室逃脱店也不难,钟琉直接拿某软件下单便打车过去了。 夏怜生跟江霁月不怕鬼,因此看见墙上贴着的那些恐怖海报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反倒是钟琉跟沈曳脸色诡异了起来。 特别是沈曳,本来身板就脆,一进去差点就给当场哭了。 “要不然咱们换个娱乐方式吧?电玩城,电玩城怎么样?”沈曳弱弱的开口:“本公子看着这也没什么好玩的。” 钟琉弯着眉嘲讽他:“你是因为害怕吧?” 激将法果然百试百灵,沈曳马上就哽着脖子强装镇定:“谁害怕了?我只是不屑这种低级玩法罢了.” 夏怜生便也跟着笑:“敢情您还有什么高级玩法?” 江霁月不语,牵紧自家小姑娘便往里走。 四个人的本属实没什么难度,原本夏怜想挑难度跟恐怖值最高的阴阳宅院,然而在沈曳的强烈要求下,还是被替换成了低星难度的死亡列车。 钟琉鄙夷的拍了拍他的肩:“胆小鬼。” “谁胆小了?本公子一会儿第一个解开所以谜团的之后你们可别太崇拜了。” 有江霁月在场,还能有他出风头的机会? 沈曳刚才还硬着头皮故作趾高气扬的第一个进房间,下一秒又鬼哭狼嚎的跑了出来:“要不然还是你们先吧?” 夏怜生跟钟琉相视一笑,这少爷之前连恐怖游戏都不敢跟小红一起玩,现在还在这里强行假装大胆。她们就怕他一会儿近期之后鬼喊鬼叫欠揍。 前面倒是没什么难的机关,不过是光线比较暗难看清路罢了。 江霁月一直紧紧的牵着夏怜生的手把她护在身后,虽然夏怜生觉得自己不需要保护,但她还是顺从的跟紧了江霁月。 毕竟,被喜欢的人保护的感觉很奇妙。 沈曳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空气中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一边又紧紧的蹭在钟琉身边。 第一道门过关需要走过一片激光灯照应的墙,在不碰到任何光线的情况下才能算是过关。 夏怜生跟钟琉身体柔软体积又小,很容易便过去了,下一个换成沈曳,他却开始犹豫不决。 “要不然本公子就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吧?” 钟琉笑得合不拢嘴:“你就不怕一会儿有鬼专门蹲在这里等你落单?” 沈曳一听,脸色瞬间惨白了好几个度,微微颤颤的下腿,就差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蠕动过去了。 虽然姿势不太美观,一路上沈曳还鬼喊鬼叫,但无论怎么说尝试七八次直接他还是抹着额头上的汗顺利过关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带着看戏的意味落在了江霁月身上。 江霁月无辜的噙起笑,蹲下身子在墙旁边的密码锁上轻敲了几下,机关墙是的激光灯竟然全部黑了下去,于是江霁月就这么坦坦荡荡落落大方的走了过去。 沈曳惊为天人:“这也行?” 与此同时控制室里的工作人员也慌了:“???怎么回事。” 夏怜生跟钟琉一早就料到神仙会有神仙操作,便也不是太惊讶,夏怜生泯起醇笑,很自然的就挽过江霁月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钟琉摇摇头,后面跟着沈曳,走过一段幽邃的冒着冷气的小路,又到了第二个屋子。 第二个屋子像是建在半空中,四面包括天花板以及地板全是镜子,镜像本来就会让人产生恐惧不安以及失重感,沈曳一进去就差点直接趴下了。 夏怜生虽然不害怕,但是这镜子属实晃得眼睛晕,便也只能蹲在一旁休息。 江霁月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跟钟琉去房间内唯一的桌子上翻找线索。 沈曳脸色惨白的跟夏怜生搭话:“喂喂,老大,你不觉得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夏怜生刚想说让他别多想,结果下一秒一个穿红衣服的工作人员就笑得十分狰狞的从镜子里飘过去了。 夏怜生扯了扯嘴角:“我也觉得。” 沈曳:“???老大你别吓我,我跟你说那句话只是希望你反驳我开着。” 夏怜生明白,可是屋子里真的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啊。 她默默坐得离沈曳远了些,这才惋惜的看着那个无助的年轻人。 一般工作人员都会优先欺负看上去胆子最小的那个人。 沈曳柔弱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正当他凝神静气之时,镜子里的工作人员却突然戳了戳他的后背。 沈曳正面也是镜子,自然能看见那个红衣人,他当即吓得差点跳起来,爬起来就跑夏怜生的方向走:“老大老大,救救救救命!!” 以往在学校里被欺负都是夏怜生罩着他,现在遇到危险他第一反应肯定也是先去找夏怜生。 全屋子的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夏怜生无奈的叹了口气:“人家又没对你做什么,你害怕什么?” 这次沈曳没有故作坚强了,而是皱着眉一脸的委屈巴巴:“我不是害怕鬼,我是害怕有人吓我啊……” 虽然沈曳出身富贵家庭,但从小到大胆子都很小,性格在陌生人看来甚至算得上是懦弱。 他有个继兄哥哥,两个人从小关系就不太好,沈曳小时候胆子小怕鬼,他哥哥就故意半夜三更去吓他。 大人们都当这是恶作剧或者玩笑,往往沈曳哭着去告状还得被大人们嘲笑。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个玩笑,但确实给沈曳留下了不小的童年阴影,或者说是心理阴影。 夏怜生不知道这段故事,但是她觉得男孩子胆小也没什么,况且沈曳柔弱的模样看上去也挺可爱,她便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发:“好了好了,我在这里谁敢吓你啊。” 沈曳舒服了,江霁月不舒服了。 凭什么这小子可以被他家小姑娘摸摸头?他还从来没见过夏怜生对其他人这么温柔的模样。 他索性放下手里的书直接往夏怜生那个方向走。 “你,去找线索,我在这里看着。” 说着,江霁月拎起了沈曳的衣领。 “啊??”沈曳一脸茫然的哆哆嗦嗦站起来:“为什么啊??” “因为找线索不会被吓,而且,我也胆小害怕。”江霁月理直气壮的说完这句话便在夏怜生旁边随意靠着墙坐下了。 沈曳:“???” 他怎么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被针对了,但是他没有证据。 钟琉轻笑出声:“你就别去打扰人家恩爱情侣培养感情了吧?你再找生生卖萌,直接被人家男朋友打死在这里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沈曳更委屈了:“我也没有把老大当女人看啊……” 耳尖的夏怜生提高了嗓音:“沈曳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找线索,你俩谈恋爱,你俩认真谈恋爱。” 夏怜生轻哼一声,扭过头来便看见江霁月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她脸一红,语调也开始结结巴巴:“看着我干什么…你也一起去找呀,我怕他们俩找不到,咱们就得在这坐一下午。” 江霁月笑着摇了摇头:“不难,我就在这陪着你。” 他索性坐得离夏怜生更近靠在她旁边,好让她的头能靠上自己的肩膀。 “还感觉头晕吗?” 夏怜生悄悄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不是很晕镜子下就是一点点反胃,不过要是能偷懒不干活,那我自然愿意坐着。” 江霁月无奈,也只能揉揉她的脸。 “找到了!!老大,我找到了。” 沈曳刚举着手里的报纸十分欣喜的转过身来,下一秒就看见红衣工作人员从夏怜生身后飘过。 “啊啊啊啊老大!!我还是很害怕。”沈曳紧张兮兮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无标题章 “下次再也不跟你去玩什么密室逃脱了,耳朵都差点给你喊聋。” 走吃那家店,钟琉懊恼的推了推前面脸色惨绿的沈曳:“你是没看见出来的时候,人家工作人员看着你脸都笑僵了。” 夏怜生笑得前仰后合:“明明心里都知道是假的,就是想不通他怎么会怕成这样。” 沈曳哽着脖子不服气的开口:“男孩子里面也有怕黑怕鬼柔弱的那种嘛。。。反正如果是小红跟着来,他说不定比本公子哭得更大声。” 小红风评被害.jpg 四个人晃晃悠悠到了下午,自然是要享受平淡如水的下午茶时间。夏怜生原本捧着咖啡杯心情还挺好,这么一扭头刚好看见夏珺瑶的妈妈苏柔跟另一个男人推门进来。 夏怜生脸色一沉,情绪瞬间开始不对劲的。 坐在她旁边的钟琉摸了摸她的发,关怀的开口:“怎么了生生?身体不舒服吗?” 夏怜生缓缓摇了摇头,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是……刚才进来那个女人是我父亲养在外面的那个情人。” 瞬间,全桌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苏柔身上。 苏柔自己没发现异常,跟那个没见过的中年男人挽着胳膊笑语盈盈,看上去极其温婉动人。 眼见着对方在另一桌坐下,沈曳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那…那个……应该不是你爸吧?” “不是。” “啊这……” 那这个女人在跟谁见面?空气突然焦灼了起来。 夏怜生也没想做什么,偷偷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便若无其事的又端起咖啡杯假装无事发生。 “生生?” “没事,先存着,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是感觉以后一定有用。” 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 为了不被苏柔发现,夏怜生一行人只好换个地方继续闲着,江城临海,本来就炎热,这么夏天热浪一翻滚,突如其来的就让人很想去海边。 原本沈曳只是提了一嘴要是能去沙滩上晒太阳该多好,结果他震惊的发现全员通过了。 “刚好明天没课,在外面玩一晚上也无所谓。”钟琉揽着夏怜生怂怂肩。 沈曳睁大眼睛转身看着沉默不语的江霁月:“那江学长你呢?” 他舍得不去吗? 一行人快快乐乐的驱车前往五十多公里外的海滩,虽然车上开着空调,但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还是能闪瞎眼。 沈曳开车,钟琉坐副驾驶座,后面坐的自然是夏怜生跟江霁月。 夏怜生日常犯懒,上车没多久就枕着江霁月昏昏沉沉的闭上眼了。 江霁月无奈,只能顺手帮她调整好睡姿好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摇摇晃晃的,夏怜生沉浸在梦境之中,想起了那些从来未曾模糊过的小时候的记忆…… “一定要今天出去玩么?” 小江霁月皱着眉望着自己面前可怜巴巴的小女孩,他不忍心拒绝,可还是哄劝似的开口:“明天再出去玩好不好,现在外面在下雨诶,一会儿雨势可能还会更大,外面那么多车,出去不安全的。” 小怜生穿着碎花裙子,绑着双马尾麻花辫,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又可爱。她扭扭捏捏的拽着自己的衣摆,表情有些落寞:“可是,我真的好想要那个兔子泡泡机,明天那家店就不会开门了。” 之前院子里很流行玩一种瓶子很好看的泡泡机,小怜生自然看得也眼馋,好不容易问到了店铺攒够了钱,那家店却突然要关门了。 屋檐外下着雷阵雨,积水几乎漫过脚踝,如倾盆般的暴雨之下街上并没有几个行人,就连院外的梧桐树叶子也被雨水打落,铺满整条街面。 小江霁月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小怜生软软的头发:“你看,现在外面很危险哦,但是有我陪你一起去就会安全。” “诶??江哥哥愿意跟我一起去吗?”穿着成套雨衣雨靴的小怜生欣喜的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孩。 她才不会说她就是为了想让江哥哥陪自己一起去,所以才特意告诉他的。虽然这样不对还有点坏,但是她只是理所当然的对喜欢的人产生依赖感罢了。 小江霁月弯起唇瓣,黑瞳望着小怜生时满满只剩下了宠溺的温柔:“就你那么小的雨伞,人也欧这么轻,万一在半路上被风吹走了怎么办?我牵着你一起,便不会再害怕了。” 盛夏的雨季,淅淅沥沥的雨珠落在浅蓝色的伞面发出砰砰的脆响,小怜生被江哥哥牵着,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在布满水洼的小路上走着。 偶尔有车飞驰过起溅起水花,都是走在外侧沉默不语的江霁月帮她挡住了。 尽管如此,那些斜风细雨还是顺着风飘进了伞里糊在人脸上,小怜生迷迷糊糊的抹了一把脸擦干净雨水,抬头望目不斜视看着眼前路的江霁月,又低头看看自己。 她第一次觉得去商店的又远又困难,但是如果有人在身边陪伴着守护着被,哪怕再长走起来都一点也不会觉得累。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顺利到达了商店,买到了小怜生心心念念的泡泡机,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捧着泡泡机松了一口气:“买到了,是最后一个,现在可以回家啦,回去之后,江哥哥要跟我一起玩么?” “不然呢?”江霁月瞥着她,无奈的牵起笑:“回去你外婆看见你把衣服全部弄湿,肯定会骂你的。” “哼,我外婆才不会,她从来不舍得骂我。只有江哥哥回去之后才会挨家长的骂。” “嗯,到时候我就跟我妈说都是你害的,这样她以后就不会允许我们俩一起玩了。” “啊???这样可不行。”小怜生信以为真,一瞬间表情就垮了下去:“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买泡泡机了……” 看她这么难过,江霁月哪里舍得再继续逗她,他蹲下身子摸摸她的脸,这才又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家。” 再大的雨都像是一张朦胧的背景板,跟在意的人走在其中,便不会觉得冷,只会觉得温暖。 大梦方醒,刚好已经到了目的地附近。 钟琉盖着外套也眯了会儿,见夏怜生醒来,她便挤到了后排跟她缩在一起。 “沈曳跟江霁月呢?”怎么车上就她跟钟琉,另外俩大兄弟怎么人影都不见了。 “他们俩去找住的地方去了,我有点累不太想动弹就留在车上了。况且外面太阳那么大,出去我防晒霜估计白抹。” “咦,你出门还抹了防晒霜?” “不然呢,我给你也来一点?” 两个女生在车里嬉笑打闹成一团,等沈曳跟江霁月回来时,她们俩已经精疲力尽的靠在一起望着窗外的白云看风景思考人生了。 “找到停车的地方了,一会儿直接在沿海找个饭店吃饭,晚上住海景房,岂不美哉。” 沈曳回来拧开矿泉水瓶子灌了好大一口气,又把车厢内空调温度调低,这才舒爽的倚着驾驶座闭上眼。 后座的钟琉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那你倒是去停车啊,我们这沙滩上等你,搞快点。” 钟琉拉着夏怜下了车,一直顺着石油路走到细沙之上都没有江霁月人影。 海鸥,椰子树,盛夏烈日,穿得美艳动人的漂亮姐姐们。 无论是蔚蓝的大海还是海平线上那一抹霞红,风景都绮丽得让人忍不住想叹息。 “江霁月去哪了?” “应该是买饮料去了吧,毕竟来沙滩上躺着不整两杯就没有内味。” 夏怜生张开双臂闭上眼任清凉的海风铺面,她还没开始放空思绪享受自我,钟琉的下一句话倒是把她哽住了。 “来沙滩肯定要游泳,那你……换不换衣服?” “啊这……” 夏怜生也没想过这叉子的事啊,好在她不会游泳,能光明正大的拒绝。 沙滩上其他人穿得都很清凉放松,反倒是钟琉夏怜生看上去有些束缚,刚好附近不远的地方有卖服装,两个人便说说笑笑兴致勃勃的往里走。 这家店里面买的衣服大多数都是以清凉为主的纱衣,要么就是短裙短裤凉鞋,虽然两个人思想也不至于太保守,但是乍一看见这类型的日常衣服还有点羞耻。 最后,夏怜生挑了一身黑色背心着白色纱衣,下面陪着一条较短的格子百褶裙,运动鞋也换成了凉鞋。 而钟琉则挑了一件碎花的吊带长裙,看上去休闲又淑女。 付完账,两个脸好看身材又高挑的女孩子自然引起了许多人注意,夏怜生感觉有些不自在,便沿着海岸的阴影处往跟沈曳约好的地方走去,走了没多久便看见江霁月提着一袋饮料从另一边过来。 看见夏怜生的第一眼,江霁月还有些恍惚,觉得大概是自己认错人了或者是产生了环节,然而当笑语晏晏的夏怜生穿得活泼又漂亮找自己走来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怔住了。 看见江霁月在对面,夏怜生心里也有些紧张,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就红了脸,一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搞得旁边的钟琉都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 “咳…很好看。” 见面当然是得先夸人。 虽然他心里想说的并不是“很好看”这种肤浅的词。 “我给生生挑的,眼光自然差不了。”钟琉颇有些得意,看了一眼腕表又开始嘟囔:“沈曳怎么还不过来,他在停车场里睡着了?” “来了来了~” 隔着大老远的沈曳便笑着露齿八颗锃亮的门牙往这边跑:“刚才交停车费花了点时间,哟~~难得看见你们两位大人打扮得这么靓丽,难得一见啊。对了,想好晚上吃什么了没有?在海边就应该吃海鲜吧,但是我隐约记得老大有轻微的海鲜过敏。” 人家话唠一开口就是一大堆废话,也根本不管别人有没有在听。 夏怜生摇了摇头:“我无所谓,只是不能吃螃蟹而已,其他的都行。” “那就行,来海边不吃海鲜那多没灵魂啊。” 钟琉开玩笑似的呛声回去:“那你圣诞节是不是还得多吃几棵圣诞树?” “啊??这压根不是一个概念啊,小六总想着找机会怼我。” 沈曳无辜的眨眨眼:“所以咱们几个现在就在这站着么?” “不然你想先去哪?” “我也要买衣服!!天气热死了,带我也去买几身吧,好姐姐们。” 他都这样说了,夏怜生钟琉便只能带着他原路返回去那家服装店买身凉快点的。 原本夏怜生以为他只是想换条七分裤七分裤,买件新t桖什么的,没想到最后沈曳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叶子图纹花衬衫,配了一条沙滩裤踩着一双拖鞋就出来了。 衬衫是大红色,裤子是深绿色,鞋子是深蓝色。 他这么笑容潋滟的走出来,差点没给夏怜生晃瞎。 “你,就这?”夏怜生表情复杂,她第一次感觉一个人的审美能偏到这个程度。 好在沈曳皮相秀气,一张帅气哥哥的脸倒也还看的过去。 要是换个普通人穿这一身,那得油腻猥琐成什么魔鬼样子。 钟琉捂着眼睛就退后了两步:“你治好了我多年的近视眼,因为我现在已经彻底瞎了,你赔钱!” 沈曳啊了一声,脸上还挂着自信的笑容:“我怎么了?那个老板一口咬定说我穿这身绝对帅气。” 旁边的江霁月:…… 他是不是该庆幸还好自己没什么换衣服的欲望。 主要是他不怎么怕热,而且一年四季白衬衫黑裤子已经穿习惯了,最多换成休闲服。 不管怎么说四个人还是很高兴的一起躺在沙滩上晒上了太阳。 海边最多的饮料还是椰子汁什么的,但是江霁月是特意去附近的奶茶店买的薄荷奶茶。甜但也不那么腻人。 太阳直射眼睛难免会产生不适是,沈曳那货不知道从哪摸了几个墨镜出来,其他几个人戴上还好,江霁月一身正经衣服一戴上墨镜,活脱脱像个铁面无私的保镖或者某某高干大佬。 “噗哈哈哈,这也太……” 沈曳乐得说不出话。 过敏 落日的余晖倾洒,在全景的海滩之上,一切细微的霞光都被无线放大成美的云彩。 而在金色的光线之下,被染成绯红色的海洋如同浅瑰色的葡萄酒,泛起梦幻而温暖的光泽。 夏怜生侧过身自海景酒店的落地窗往下张望,一切震撼的美景都收入眼中。 她跟钟琉睡一间,沈曳跟江霁月一人一间——主要是沈曳哭着喊着不肯跟江霁月一起,毕竟他们俩关系也不算熟,加上江霁月正经严肃,还正玩不到一块去。 在沙滩上跑了一天,众人也没什么性质再去吹海风,便各自待在房间里等着服务员送餐上来。 日色垂暮,热浪翻涌。 夏怜生将空调又调低了几度,这才俯身扑在了床上翻滚了几圈。 “床也软,枕头也软,景色也软,我喜欢这样无拘无束放飞自我的度假日子~” 在旁边收拾衣服的钟琉戳了戳夏怜生的背脊:“你也软,你也软。” 夏怜生笑得嘻嘻哈哈的因为痒而翻滚到了另一边:“你怎么戳人脊梁骨啊喂!” “不去找你家亲爱的男朋友吗?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看海那得多空虚寂寞冷。”钟琉开玩笑似的开口:“现在搞得跟我把你拐走了一样,万一人家神仙记恨上我,那我岂不是以后没什么好日子过。” 明明知道对方只是在开玩笑,但夏怜生还是忍不住恼羞的将一旁的枕头捞起来砸了过去:“才不会这样!” 虽然她确实很想跟江霁月待在一起,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腻人吧。 结果—— 她还是半推半就的出门了。 夏怜生惴惴不安的沿着走廊走了一截,还没到江霁月房间门口便看见他正束着领带往这边走。 两个人乍一碰上,场面还有点尴尬。 “…你去做什么?” “去找你。” “我也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怜生说不出话,只能反复尬笑。 江霁月觉得她傻乎乎的,便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吃过晚饭了吗?” “没呢,服务员还没上来。” “需要我带你去吃饭吗。” 她一见到他整个人脑袋都晕乎乎的,哪里会舍得拒绝。 明明最开始只是并排沿着栏杆往下走,等到了一楼电梯的时候两个人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手牵着手。 夏怜生紧张得手心频繁出汗,好在江霁月体感稍低,握上去冰冰凉凉的也不至于太黏腻。 夏天跟凉快的人待在一起本来就是一种享受,而且“高冷”这种东西竟然还可以实体化。 酒店的餐厅是自助模式,夏怜生端着盘子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说饿是真的饿,但是看见琳琅满目的食物的时候又觉得好迷茫。 江霁月倒是没什么胃口,便只随便取了点点心,笑吟吟的望着夏怜生。 她还没想好吃什么,就看见不远处沈曳端着盘子两眼放光的走了过来。 “好啊老大,你竟然跟江学长一起偷偷吃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叫我?”沈曳垮着脸,可怜巴巴的开始卖惨:“人家在房间里饿得前胸贴后背。” 夏怜生瞥着他:“你下来吃饭也不是没有叫我们?” 沈曳一愣,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这不是怕你们不方便嘛。” “吃饭有什么不方便的。” 夏怜生也懒得逗他,两个人光速加了点吃的便去座位上坐着了。 “一会儿要给小六带吃的上去吗?” “过会儿服务员应该会上去送饭,然后我再给她带点甜品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保持沉默不语的反而是最早下来的江霁月。 好好的风花雪月两人世界又突然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尽管心里有些不乐意,江霁月还是舒展着眉眼一副温润模样。 沈曳丝毫没察觉自己打扰了人家小两口联络感情,这货满脑子只想着吃东西。 “对了!好不容易一起来海边玩,怎么能不吃烧烤呢,哎呀失策了。”沈曳敲了敲脑袋一脸懊恼:“要不然咱们现在少吃点,一会儿叫小六下去吃烧烤?” “就你肚子大,这谁还吃得下?” 虽然话是这么说,夏怜生还是火速吃完餐盘里的食物,打算跟着沈曳进行快乐的烧烤。 他跟江霁月先去布置场地,夏怜生则上楼去叫钟琉,等夏怜生敲门进来,钟琉饭菜都已经吃了一半了,她也只能无奈的放下碗跟夏怜生往下走。 “就沈曳这个脆弱的身板,也不知道以后哪家姑娘能看得上他,而且他这么闹腾,故意谈恋爱挺不招人待见的。” “害,咱们也没看见过他喜欢哪个姑娘啊,说不定他就只想跟自己过一辈子呢?” “哈哈哈哈哈也是,我看见他身边最好的朋友就是小红了,小红注孤生一直男,沈曳估计也跑不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往外走,刚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就傻了眼。 一个戴着渔夫帽穿着白色长裙的漂亮姐姐正坐在长椅上十分热切亲密的跟蹲在地上的沈曳搭话,那姿态那气氛,就差冒点粉红色泡泡了。 而江霁月双手插兜一脸面瘫的站在旁边,显得是想当人形背景板。直到看见夏怜生过来,他脸色才稍微有了些变化缓和了些。 “呀,这位是?”钟琉饶有兴致的开口问。 江霁月咳了咳,眼神也有些迷茫:“沈曳刚才去沙滩上勾搭回来的。” 难得江霁月用上了“勾搭”这种词,那过程肯定比勾搭更加不堪入目。 那两个人聊得火热,似乎没有发现旁边来了人,直到夏怜生走近拍了拍他的肩,沈曳才十分惊恐的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众人噗嗤一声笑出声,看着捂着肩膀脸色惨白的沈曳,夏怜生也有点憋不住笑:“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老大你才是吧!大晚上的吓人做什么。” 沈曳委屈巴巴的往后退了两步,后知后觉的拍了拍脑袋开口:“对了,忘了给你们介绍,这个漂亮姐姐叫苏紫,是我刚才在沙滩上认识的。当时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就去搭话了,没想到她竟然是南淮毕业的学姐。” 名唤苏紫的女孩大大方方的招招手打招呼,笑容十分和善:“你们好,打扰了。” “怎么会。”夏怜生礼貌的回应:“本来烧烤就是许多人一起才有内味,欢迎跟我们一起玩。” 钟琉投来了惊诧的眼神,怎么看沈曳也不是那种会在大街上搭讪陌生人的性格啊,难不成她跟夏怜生刚聊完,人家就突然看对眼了? 不管怎么说,五个人还是热热闹闹的玩了起来——也只有夏怜生跟沈曳一直在说话。 感觉气氛有点尴尬,夏怜生飞速在脑子里寻找着话题:“要不然,咱们来猜猜送命题?” 被送命题迫害过一次的江霁月默默转过了身表示不想参加,夏怜生哈哈一笑,又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抛出了那个让江霁月怀疑过人生的题目。 “从前有一个妃子她跟一个侍卫情投意合,却被皇帝看中。她不喜欢皇帝,只偷偷跟那个侍卫约会。后来妃子怀孕了,皇帝很高兴,妃子知道孩子不是皇帝的,后来皇帝也知道了,因为……” 这问题一出,众人都沉默了,苏紫犹犹豫豫的开口:“因为侍卫开始添置婴儿用品?” 理论上这些题目没有唯一正确答案,只是看个人脑洞因人而异,于是—— “我知道!肯定是因为孩子出生的时候嘴里没有含着金汤勺。” 沈曳举起手十分自信。 夏怜生乐出声:“行行行,就你机智。” 她慢悠悠的从烤架上取了一串看不清是什么肉的烧烤下了,寻思着大概已经熟了,便咬了一口。 肉质鲜嫩精致有嚼劲,感觉味道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肉。 众人又玩了好一会儿,等夏怜生逐渐开始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时,她整个人都开始迷糊四肢无力。 眼见着夏怜生精神状态有些差,江霁月蹙起眉十分担忧的上前搂住她:“是不是困了?要不要带你回去休息。” 夏怜生难受的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眼见着夏怜生脸色越来越苍白,江霁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他心里一惊。 感冒?发烧?着凉? 旁边的沈曳一拍大腿:“估计老大把那串小螃蟹肉吃了,因为之前苏柔说她喜欢吃这个,我就买了一些。” 这些肉往烤架上一方,谁也不认识谁的,难怪夏怜生顺手就吃了。 得知是过敏症状,钟琉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附近最近的医院诊所在哪?先送过去吧?” 夏怜生强打起精神想让气氛缓和一些让朋友别那么担心她,可她刚喘上一口气人就彻底昏过去了。 顾不得那么多,江霁月抱起夏怜生就往停车场方向走去,钟琉皱着眉紧随其后。 沈曳索性烧烤架子也不要了,带着后面不明情况的苏柔就紧随其后。 还好不用汽车,附近就有一个稍微大点的社区医院,直到夏怜生躺在病床上开始吊水,脸色也回复了些,众人的心也才安定下来。 “都怪我,我应该注意着生生的…”钟琉有些懊恼。 沈曳紧接着开口:“那还怪我呢,我应该先跟老大说说,然后区分开来方才是。” 苏紫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好意思,都是因为我……” 夏怜生刚一意识清醒就听见自己床头前的揽锅大会。 她无奈的微微露出一点笑:“明明是我自己没有问清楚,傻乎乎的就误服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第一口尝着觉得有些奇怪,想着不能浪费就强忍着把它吃完了……现在想想真的好弱智。” “好了好了,你躺着休息少说一点话,你看你精神还倦着呢。” 钟琉按住夏怜生身上的被子,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你们回去收拾收拾然后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生生就行了。”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江霁月自然不答应:“你们回去吧,我在这就好。”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钟琉肯定拒绝,可现下人家小两口的想单独在一起,哪怕自己再担心夏怜生也只能先让个地儿。 有惊无险,还好送医及时病情也不至于太严重。沈曳带着苏柔回去收拾烧烤架了,钟琉陪着夏怜生说了会儿话便也回酒店了。 一时间,斌病房里就只剩下了夏怜生跟江霁月两个人。 她搭在床边的手被他握住,江霁月脸色有些难看:“还难不难受?想吃什么东西么,我给你去买,疼不疼?” 被喜欢的人关心是一件很微妙的感觉,夏怜生心里温暖,面上摇了摇头:“没事,我不饿,现在也不是很难受了,要不然你回去睡会儿?我这吊牌估计得打到天亮,你总不能一晚上不睡吧。” 很显然,江霁月并不可能答应回去休息。 病房里没其他人,外面也安静得很,夏怜生瞅了瞅这床还挺大,便往里挪了挪:“那你上来休息吧。” 她红着脸如是开口。 虽然同床共枕有点梦幻,但是反正两个人都已经是这种关系,况且她也不能真的让他守自己一晚上。 江霁月表情一怔,耳朵尖红了一片。 理论上他应该拒绝,但是他怎么会放过这种难得的机会。 温暖的被子被掀开,江霁月就这么合衣躺了上去,末了,怕压到夏怜生的输液管,他还小心翼翼的调整了睡姿。 病房里一片寂静与尴尬,还是夏怜生叹了口气,故作镇定的抱着江霁月的一只手闭上了眼。 江霁月眼睫轻颤,喉间细痒,上下滑动。等那股奇怪的感觉消失了之后他这才敢伸手去搂夏怜生的肩膀。 夏怜生没睡着,只是闭着眼休息,两个人心里都紧张得说不出话,唯一的动静还是挂钟走动时发出的滴答滴答响声。 海风轻起,从未合拢的窗户拂进来,带来海盐味的清香。江霁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又把被子给她盖好,这才小声开口:“睡吧,我在呢。” 看萤火虫 “啊啊,我一点也不想上课啊。” 盛夏的阳光火辣辣得如同直接放在火上烤,哪怕是透过树叶遮挡了部分光线,但余热还是如同坐在蒸笼里一般让人热到神志不清。 夏怜生几乎整个人都融化在座位上,头枕着胳膊倒在课桌上将脸也埋进书本里。 旁边的钟琉矜持的打着小扇子,一边给夏怜生扇风还一边笑着开口:“别化了,一会儿还要上课呢。” “我裂开了,小六。” “乖,自己合上。” 尽管夏怜生本来就没什么课程,但是马上就快要期中考,等考完就到了那个激动人心的博进步奖的时刻了。 虽然她早已经把江霁月人把到手,但是能在全校师生面前从他手里领到奖状还是一件很能满足虚荣心的事情。 奔劳之前出去玩就浪费了很多时间,现在更是只能企图临时抱佛脚拯救一下自己松松垮垮的成绩。 好不容易熬完了枯燥乏味的课程,夏怜生正揉揉眼开始缓解疲劳,眼神往窗外随意一瞥便看见了对面正倚着窗户目光灼灼望向这边的江霁月。 这个场面莫名其妙的让夏怜生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跟江霁月遥遥相隔,不过那时候她不敢抬头看他,他看的亦只是手中的书本。 忽然间,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连带着体感温度都好像降下去了一般。 夏怜生笑着朝对面招了招手——然后猛地合上了窗户。 美男什么的只会影响她的复习速度。万一自己鬼迷心窍一心只想着跟江霁月出去浪,那她期中考成绩估计就直接gg。 手机亮了亮,屏幕上是江霁月发来的简讯:怎么了? 即便是没有听见他本人说话,但夏怜生还是莫名其妙的能从这三个字里面品出浓浓的委屈。 她翘起嘴角,心情大好的开始回复:考完再跟你说。 离期中考还有一个星期,要憋七天才能再跟她讲话,江霁月自然不答应。 趁着下午下课就拐着正要去食堂的夏怜生往外走。 “干嘛?” “回家,吃饭。” 夏怜生后知后觉他说的家是他俩那个房子,一瞬间温馨感就涌了上来。 “家里没有饭吃。” “去菜市场买。” 好不容易拐到夏怜生,自然是要先问问她喜欢吃什么。 说是说逛菜市场,最后去的也不过只是个生鲜超市。 不过江霁月这种斯文人提着临水的袋子行走在菜市场之中画面也属实有点梦幻。 在夏怜生看来,一起逛菜市场这件事本来就很亲密,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一种一起经营这个家的错觉。 超市里蔬菜肉类还算新鲜,两个人随便挑了几天的份量,有很自然的转战零食区。 比起吃饭,夏怜生当然更喜欢抱着零食啃一晚上。当然,有江霁月在,也不会让她一次性吃到太多的膨化油炸食品。 虽然她没有拎菜,但是炎热天气加持,夏怜生回去路上还是颓废得提不起任何精神,等打开家门那一刻,她几乎迫不及待的扑在沙发上,然后没动静了。 江霁月将菜品放入厨房,又出来找围裙,一看见夏怜生脸匍匐在沙发上软哒哒的模样就觉得可爱。 “睡着了?” “没有,我好累啊。请帮我把电视机打开然后开包薯片倒杯牛奶。” “一会儿就要吃饭了。” “可是我现在好饿嘛。” 江霁月无奈的摇摇头,还是给她准备好了一切。 夏怜生笑眯眯的爬起身子倚靠在沙发枕头上,看着江霁月厨房劳作的背影,她一瞬间感觉自己懒到了极致。 别人家不都是女孩子做饭吗?算了不管了,反正她做的东西也不能说好吃,大不了先让江霁月做着,以后再慢慢找他学。 提起以后这个词,夏怜生便觉得来日可期。江霁月读完大学肯定还要继续往下念,自己呢? 应该, 会比他更早去找工作吧。 一想到或许未来还会跟他结婚在一起很久很久,夏怜生就觉得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仔细想想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毫不相干互相不敢打招呼的熟悉的陌生人到现在。 两个人都改变了许多。 如果说家庭是导致她扭曲人生的原因,那么江霁月就是治愈她的光吧。 “江霁月!” 夏怜生坐在客厅里嚼着薯片大声的唤他的名字。 厨房里江霁月的背景愣了愣,他擦干净手这才回头:“怎么了?还想吃什么。” 夏怜生只抱着薯片袋子傻笑,笑得江霁月满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霁月。” “我在。” “你知道吗,我以前跟朋友私底下都叫你神仙。” 江霁月一脸茫然,表情怔住:“神仙?” “不光是我们,好像所有人私底下都觉得你是神仙吧。” “为何……” “因为你比任何人都要好看都要优秀啊。”夏怜生眯眼笑。 江霁月轻声叹气:“哪有什么神仙,只不过是对自己的要求比较高罢了。” “那一直当最优秀的第一名,你不会累吗?” “习惯了,本就如此。说实话…我也不觉得自己多努力。” 他这话潜台词意思就是主要还是靠天赋。 果然,像他这种人就属于老天爷亲手喂饭吃,跟在后面哄着走的那种吧。 夏怜生恍惚间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接触过他的家庭以及家人。就连多小时候对江霁月母亲的印象也只是一个温柔优雅的阿姨。 能把江霁月养成这般模样的家庭,一定也是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神仙吧。 “怎么了?有心事么?” “哈哈哈哈没有啦,就是突然有点感慨,总感觉咱俩无论性格还是什么方面都八竿子打不着似的。” “别多想,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好。” 江霁月摸摸她的发宠溺一笑,便重新回厨房继续做饭。 傍晚,黄昏微暗的灯光,电视里欢快的背景音乐,厨房里劳作的心上人。 夏怜生抱着娃娃仰头去看窗外的落日余晖,一瞬间竟然惊觉这是她这辈子觉得最快乐的夏天。 那些琐事,烦恼都可以通通不计较,任性一点,怠惰一点,永远守着他,或许一切事情都不会那么累了吧。 —— 其实在小时候的夏怜生心底,大抵一切美好事物对她而言都是遥远而不可及的。 父母,亲情,朋友,玩具。 这些正常人触手可及的东西,在她的世界里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她孤僻不爱讲话,上幼儿园的时候也不被其他小朋友喜欢,虽然院子里住了很多小朋友,但是那些人多多少少都从心里看不起她。 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因为江霁月跟夏怜生关系好,所以看不起她。 外婆一天到晚的躺在摇椅上看电视,而她夏天里更多的时候则是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望着屋檐外的艳阳发呆。 蝉鸣,冰棍,西瓜,白色的裙子。 她夏天的衣服几乎都是外婆用缝纫机给她做的,虽然布料廉价,但是干净舒服又好看。 自从认识了江霁月之后,小怜生就开始逐渐话多了起来,之前她不说话只是因为没有能聊天的朋友罢了。 刚过晌午,江霁月就抱着画画板来找夏怜生玩,彼时夏怜生还趴在木质地板上做着加减数学题。 “江哥哥,帮我写作业!” 对于免费的工具人,小怜生自然不用白不用,那些题目她都会,但就是犯懒懒得写。 这种不正当行为江霁月自然不会苟同,好不容易哄着她把作业做完,自己的画画时间却也消磨殆尽了。 天上闪烁着星星,小怜生自己把饭热了又把外婆叫起来吃饭,等她把书包收拾好,江霁月便也画好一整幅画了。 明明小时候的江霁月偏好音乐美术方面,不知道怎么的长着长着就文体两开花了。 小怜生凑近一看,画板上画的是夜间的森林与萤火虫。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江哥哥不是一直坐在她家屋檐下吗,怎么画出来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 不过画纸上栩栩如生的萤火虫倒是勾起了小怜生的兴趣,她还只在电视机上面看见过这种会发光的小虫子。 不过,附近刚好就有山,现在是夏天,说不定里面也有萤火虫呢?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对于一切好奇以及感兴趣的东西都想尽力去尝试。所以当她吵着闹着要去山上的时候,江霁月倒也没有一口回绝。 他心里非常清楚,他跟小怜生都还太小,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如果没有大人陪着的话,山上对于两个人来说太过危险。 “要不然…等哪天我叔叔过来的时候,我再让他带我们一起去吧?” 江霁月尝试跟她讲道理:“山上有很多虫子,被咬了会中毒的。” 道理小怜生都懂,可她还是感觉好失落。 恰好院外走过一个摇着蒲扇的老爷爷,小怜生眼前一亮,拽着江霁月的衣袖就开口:“江哥哥,我们跟着那个老爷爷一起上去吧。” 那个爷爷是住在山上的老爷爷,子女都在外地打工,就他一个人住在半山腰守着一座毛胚房子,因为偶尔他也会下来散步或者买东西,所以小怜生很眼熟。 自己的外婆跟那个爷爷也一起打过牌,关系也不算太陌生。 江霁月本来想拒绝,但看着小怜生亮闪闪的眼睛,他实在说不出口。 趁着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若是去去就来,倒也来得及。 江霁月跟小怜生长得冰雪可爱又有礼貌,只是请求对方带自己上山看萤火虫这种愿望自然不会被拒绝。 老爷爷笑呵呵的摇着蒲扇,一路在山路上还给两个小不点讲着自己以前带孙子一起去山顶上看星星的故事。 山上没有灯,只能靠着一支老旧的手电筒辨认路。 明明小怜生那么怕黑,可是她一只手被江霁月牵着,一只手被爷爷牵着,走在中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反而从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快乐感。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牵着保护过,就好像是她也是被宠爱的孩子一般。 上山的路并不长,老爷爷先是带两个人回自己的家切了两片冰西瓜摇着蒲扇给两个小家伙散热,这才又换了一支手电筒带着他们继续往林子里走。 市区的山上没什么野兽,只是夏天蚊虫叮咬会比较严重。三个人身上都摸了驱蚊水,再走进去时便只觉得穿林风舒缓又凉快。 夏怜生奶声奶气的仰着头开口:“爷爷,你一个人住在山上不会觉得害怕吗?” “害怕什么,我从小就是在这座山上长大的,对于山上的路我比谁都清楚呢。” 小怜生懵懵懂懂,只是心里想着这样会很孤独吧。 那时候的她还不太能理解“孤独”到底是怎么样的情绪,但是外婆不在家,江哥哥去上兴趣班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便总是能想起孤独这个词。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就像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般,林间小路阔宽,连树木也开始稀疏。 而在一颗巨大的槐树底下,无数荧光漫天飞舞,宛如提着灯笼的小精灵一般梦幻。 小怜生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太过大声大声就会把它们吓跑。 她摇了摇江霁月的手,脸上挂起甜甜的笑:“比电视上的更漂亮!” 江霁月点点头,无奈的握紧她的手。 “但是没有江哥哥画的好看。” 在她心里,江哥哥的一切都是世界上最好的。 老爷爷仰望着树下的萤火虫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明月浮出,皎洁的光芒洒落整片山林,哪怕是这样平疏的景色也变得圣洁了起来。 小孩子的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是麻烦老爷爷还要再送他们下山,两个小朋友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江霁月记得路,本想自己一个人牵着夏怜生下去的,但老爷爷实在不放心两个小孩子自己回去。 彼时夏怜生泛起困意,揉揉眼睛倚着江霁月几乎昏睡过去。 小怜生瘦又轻,对于江霁月来说也不是很重,他索性一路上背着小怜生往下走。 旁边的老人看了感慨的摇摇头:“她是你喜欢的妹妹吗?” “不是妹妹,是喜欢。” 恋爱 考试周啊考试周。 夏怜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十分没精神的咬着钢笔尖尖,铺开在面前的试卷已经被写得差不多,字迹也是工整明了,可她还是无精打采。 考试不跟其他人在同一教室,夏怜生也不想跟陌生人聊天,等考完第一场的时候倒是惊奇的看见林鸢北走了进来。 “诶诶?” 她应该不是这个考场的吧。 林鸢谣笑了笑,索性坐在夏怜生后面那个无人的座位上托腮:“啊,我还没有考试,过来只是因为受人之托。” 至于受谁之托,已经很明显了。 江霁月…应该没有时间自己过来吧。 明明进来的时候也没看见林鸢北手里拿东西,夏怜生恍惚间竟然看见她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袋小零食:“呐呐,给你的。” 这少女粉的袋子,精致的蝴蝶结,一看就是出自林鸢北自己之手。夏怜生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收下了。 前几天她怕热又去剪短了头发,这两天穿的都是透气的运动服,乍一看清清爽爽一少年。 “对了,你最近跟霁月哥哥关系怎么样了?”林鸢北神神秘秘的问。 “就……还挺好的。”这问题夏怜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这些隐私事情也不太好意思跟别人说。 “啊……没什么,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你俩在一起了。” “害,哪能啊,那学校里的女生还不得把我直接生吃了。” 想想电视剧里面那些拐走了“校园王子”的女主的下场,夏怜生就觉得毛骨悚然。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儿,等第二场考试开始,林鸢谣笑吟吟的给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考好看一点!” “那当然。” 然而—— 自信满满的填完所有答题卡之后,夏怜生就枕着桌子开始走神了。 实际上她应该再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但是就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起来一点儿精神,哪怕连抬手这种细微动作都像是要花费全身的力气一般了。 一想到江霁月,她便强忍着怠惰感仔细把卷子复查了一遍,又改了两道小错题。 窗外蝉鸣声声,深绿色的树叶上打着斑驳的阳光,夏怜生走神了一会儿,突然在脑子里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故事。 除了看萤火虫这种任性的蠢事,因为年纪小不懂事的小怜生自然还干过许多其他坑江霁月的操作。 她刚读幼儿园那年入学便是夏季,看着自己新书包新文具的小怜生一脸呆滞的坐在台阶上,她也不明白什么是上学,但是外婆说过了今天她就要开始认真学习了。 第一天是外婆牵着她去报道,夏怜生回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觉得里面小朋友太多,一个接一个的哭起来很恐怖。 等被外婆接送了快半个月之后,夏怜生终于认命了——幼儿园是一定要去的。 那间私立幼稚园离兰溪园也并不遥远,过两个路口两条街就到了,有的时候外婆身体不好就只能小怜生一个人背着书包出门。 她怕小怜生路上不看车,刚好江霁月去念小学也是同一条路,索性就安排他俩一起走。 彼时,能跟江哥哥手牵着手去念书的小怜生还是很高兴的,江霁月为人谨慎,自然安全感爆棚,但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他解决不了的情况。 比如——夏怜生看见漂亮的蝴蝶之后就不肯继续往前走了。 难搞。 才上小学二年级的江霁月陷入沉思,他无论只能哄劝,夏怜生都跟失了魂似的非赖着不走。 “上学快迟到了。” “……” “迟到会被同学笑话的。” “……” “还会被老师批评。” “……” 江霁月无奈,只能捋起袖子帮她抓蝴蝶。 就是一般的菜花蝶,白色的,也没有什么好看花纹,可夏怜生还是高兴得笑弯了眼睛。 看见她愿意继续往前走,江霁月松了一口气,然而紧接着他又皱起了眉。 离上课只有十分钟来,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夏怜生不能迟到。 “走啦,去上学了。” 好在这一片已经离校区不远,走快点五分钟能到。哄着劝着总算是把夏怜生哄回学校了。 比起夏怜生,幼儿园的老师明显更喜欢长得乖巧帅气的江霁月,每次夏怜生都感觉自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明明自己才是这家幼稚园的学生。 想到这里,夏怜生忍不住扬起嘴角。 从小到大他都比自己讨喜欢啊。 —— 林鸢北最近很郁闷,她家不食人间烟火的会长被人拐跑了不说,自家亲哥哥也跟那个小红毛跑得不见人影了。 她想去找夏怜生聊聊天吧,刚好人家在考试,可这偌大的校园她又不想去找其他女孩子玩,溜了一圈便还是回到秋千上开始闷闷不乐的晃悠着。 “喂喂,哎呀我都说了我今天下午没时间去,本公子忙着呢。” 沈曳举着手机一脸烦躁的从树林里走出来,顺便就在另一架秋千上坐着了,林鸢北好奇的扭过头。 这个人,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小红毛的朋友吧。 虽然关系不怎么熟,甚至之前连有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百无聊赖的林鸢北还是歪着头开口:“在应付女朋友吗?” 沈曳一愣,闻声扭过头来,看见一标标致致的漂亮小姑娘正好奇的盯着自己看,他莫名其妙的就开始脸红了。 “不是啊,我哪来的女朋友,对了,咱们是不是见过?” “嗯,在上官泓那里见过吧。” 上官泓是小红的大名——虽然没什么人记得了。 “你是小红的朋友?” “嗯,他跟我哥同班。”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曳只能尬笑,她没怎么跟女孩子聊过天,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可问题是现在也不太方便一走了之。 林鸢北看上去倒是比他坦然很多,索性闲着也是无聊,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后面的灰,笑着开口:“要不然,咱们去找他玩?” 顺便还能找找自家失踪的哥哥。 沈曳本来就不擅长拒绝,特别是这种好看的说不出话的妹子,况且他一开始确实打算去找小红,因此便也没有拒绝。 按沈曳的话来讲,小红跟林霄南多半是相约一起打电动去了,小红家里有自己的电动机,多半还是在家里。 等两个人上门敲门的时候,小红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看上去还有些神志不清:“哟,沈曳…林鸢北??” 小红颇为意外。 林鸢北大方一笑:“我是来找我哥的。” “哦哦,你哥还在睡觉。” 沈曳:“???” 林鸢北:“???” 林鸢北:“抱歉打扰了……” 说着她就拉着沈曳的胳膊打算往回走,小红脑子一清醒过来,表情也怪怪的:“我在打游戏,你哥睡着了,怎么了?” 害,明明是一件普通的事情非得搞得那么奇怪,林鸢北在玄关换鞋进去,果然看见自家哥哥在客厅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 “林霄南,哥!!你起来!!!” 一看见他林鸢北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在学校里那么无聊,他反倒是一个人跑出来打游戏。 林霄南迷迷糊糊转醒,看见林鸢北的时候他还有些异常:“怎么又梦见这个讨债的?” 林鸢北怒气冲冲的领起他的衣领,漂亮的小脸因为愠怒而皱成一团:“你说谁是讨债的呢?!” 这下林霄南彻底清醒了,一看见沈曳跟小红一脸冷漠的站在旁边围观家暴,他揉了揉眉心这才坐起身:“你们怎么来了。” 林鸢北冷哼一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因为我一个人很无聊,霁月哥哥跟怜生一个在看书一个在考试,就只有这个弱不禁风的大少爷被我逮住,我就让他带我来找你了。” 一听见弱不禁风这四个字,沈曳就不乐意了:“怎么叫弱不禁风?咱这叫秀气,秀气!” “行行行你们都别吵了,聊天还不如打游戏,刚好机子也够,你们想玩什么?”小红及时的打断了话题。 “打游戏?”林鸢北歪着头一脸疑惑。 她乖乖女人设只会看书练钢琴跟舞蹈,还没有跟男孩子一起打过游戏。 沈曳毫不见外的揽着她的肩就往另一边走:“这大小姐会个篮子的打游戏,本少爷带她去打xx炫舞算了。” 不比那些格斗类游戏,这个xx炫舞比较偏低龄化休闲,买买好看的衣服跳跳舞就能玩一下午。 充游戏那点小钱对于大小姐来说不值一提,很快创建号不到半小时的她就已经一仓库的衣服了。 怕她前面一个人单机无聊,沈曳还无奈的建了个号陪她一起。 “噗哈哈哈,你看上去好寒酸。” 沈曳还穿着新手套,跟花枝招展的林鸢北比起来必然寒碜,而沈曳只是单纯的懒得充钱罢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玩了起来,小红跟林霄南倒是看得心情复杂。 “沈曳这小子……我说他是妇女之友不过分吧?他不会看上你妹妹了吧?”小红摸着下巴狐疑的开口。 “哪能啊,上次他还兴致勃勃的跟我说他在沙滩上认识了一个美女学姐,叫什么苏紫的。” “啧啧,完全想不明白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会喜欢他……” 然而事实是沈曳在学校里面及其受女同学跟女老师的欢迎,反倒是小红拽得跟什么一样人员极差。 既然沈曳跟林鸢北那边不闹腾了,林霄南索性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小红一看连忙制止:“别,我家有做饭的阿姨,再过半小时估计就来了。” 有现成的吃,林霄南何乐而不为,拿起一旁的手柄就又开始打游戏,然而他刚睡醒脑子还不清楚,没两分钟就被boss打挂了。 起先小红还看得津津有味,等屏幕上显示[红发天仙]被击败时,他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 “林霄南,你特么玩的是我的号!!我好不容易才打到这一关还没存档呢。” 林霄南笑眯眯的举起手:“抱歉,抱歉……” 他这么一扭头,就看见自家妹妹跟沈曳那边气氛暧昧了起来。 “这个怎么弄啊,我一个也打不过。”林鸢北懊恼的坐在电脑桌前,虽然说氪金能解决大部分麻烦,但是这种需要手速的技术关卡她还是打不过去。 沈曳常年玩战斗类型游戏,这点小难度自然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呐,你只要在这个音标划过来的时候按宫格就好了。” “诶?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只是因为其他键位沈曳都已经替她按完了罢了。 林鸢北玩得兴致高涨,眉眼也笑得弯弯:“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她原本以为沈曳就是个不靠谱的花花公子,现在突然又感觉他也不是一点长处都没有。 沈曳得意的仰起头:“那是,这点小游戏,我小学的时候就能打通关了。” 两个人气氛暧昧的打着游戏,林霄南的表情反倒是越来越阴沉,小红去冰箱拿完零食一回来就看见林霄南眼神直直的望着沈曳林鸢北那边。 “怎么了兄弟?脸色这么难看,来,喝可乐。” “我现在突然不太确定沈曳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苏紫了,以前也没看见他对其他女孩子这么温柔阿。” “别多想,说不定只是因为她是你妹妹呢?”小红不以为然:“况且你妹妹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林霄南一脸懵逼:“我妹妹喜欢谁?” 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她不是喜欢那个江什么……” 话说到这里,小红也觉得奇怪了起来:“可是江什么不是跟我家老大是一对吗?” “你说江霁月?鸢北不喜欢他啊,她这丫头只是喜欢粘人烦人罢了。” 两个男人喝着可乐突然开始为别人的爱情操心。 做饭阿姨来得快,转眼就已经是傍晚了,虽然再怎么不舍,但林鸢北还是放下键盘准备吃饭。 看着小丫头闷闷不乐的模样,沈曳倒是突然觉得可爱,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林鸢北的头:“吃完饭你还想玩,我再带你呀。” “喂喂,你怎么随便摸别人的头发啊?!”林鸢北捂着发红着脸开口。 葵花籽 林鸢北长这么大也就被自己的父母还有哥哥摸过头,像她平时这么高贵大小姐的做派,没有人能接近她。 沈曳缩回手,面上有些尴尬:“哈哈哈哈哈哈哈抱歉,看着可爱就下手了,就跟我平时薅宠物似的……” 林鸢北秀眉一拧:“你拿我当你家的宠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跟我家的宠物一样可爱。” “哼。” 原本话讲到这里,误会也该解释清楚了的,可旁边端着碗的小红偏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扯着嗓子喊:“北北别听他瞎扯,他家养的宠物是蚕宝宝!” 沈曳快速上前扼住小红的脖颈:“我恨不得掐死你……” “沈曳,你当本小姐是虫子?!” 林鸢北反手踮起脚就掐住沈曳的脖子:“你给我死……” 林霄南端着饭出来就看见这三个人跟动力火车似的排成一条,他愣住,好半天才夹了一筷子米饭:“怎么着,迫害循环?” 林鸢北委屈巴巴的松开手,撒娇似的回来抱住了林霄南:“呜呜呜哥哥,他们俩个欺负我。” “那可不能,好妹妹你别卖弱啊,你哥我肯定清楚是你欺负了他们俩。” 林霄南哪里能不知道自家妹妹是吃不了委屈的主,况且小红跟沈曳这两人也制不住她,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哼,你们三个都是一伙的…!” 林鸢北跺脚,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餐厅。 她是真的饿了,打了一下午游戏还没吃饭,而且小红家做饭阿姨的手艺确实是一绝,连她这种平时小半碗饭吃下去都费劲的人一连吃了两碗。 吃过饭林霄南估摸着得带林鸢北早点回家了,一来是因为女孩子大晚上在男孩子家待太晚不太好,二来父母要是知道自己带着妹妹在外面打游戏,还不得杀了自己。 临别前,沈曳还撑着门框故作耍帅姿势:“下次想玩游戏记得来dd我啊,我的联系方式是134……唔唔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红跳起来捂住了嘴。 —— “我,考完了!!” 好不容易结束最后一门学科的夏怜生高兴得能飞起来,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抱着钟小六亲亲。 按她自己预测估计,这次考试应该总分能比以前高个近200分,如果这次测试没有什么逆天黑马突然截胡的话,那估计最高进步名次奖就妥妥的是夏怜生的了。 “恭喜呀,考得怎么样?要不要请我吃饭?”钟琉笑眯眯的接住夏怜生,两个女孩子楼道外搂搂抱抱倒显得十分亲密温馨。 当然,这是别人的视角。 看在江霁月眼底自然怎么看怎么别扭。他清咳了一声示意对方自己来了,这才抬眸去看夏怜生。 “考完了?饿不饿。” “诶嘿,我正打算请小六吃饭呢。” “不请我?” 怎么说他这个幕后导师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的。 然而夏怜生重友亲色,一想到带上江霁月这个行走的人形冰箱,说不定气氛又会冷下去,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明天再跟你一起吃饭哦。” 自己女朋友为了另一个女孩子而拒绝自己的邀请,这算怎么一回事?好在江霁月也知道她跟钟琉关系不一般,便只能笑着圆场:“晚上记得回来吃饭。” 自然是回他俩的家。 夏怜生:“???” 可是她跟小六儿现在就是打算出门吃饭啊,江霁月聋了? 不管那么多,她高高兴兴的拉着钟琉就往外走,末了还在半路上遇见了正被林霄南拽着往回走的林鸢北。 “怜生!!” 林鸢北一看见夏怜生,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她迫不及待的想摆脱自家哥哥好好出去浪。 夏怜生自然笑眯眯的回应:“诶?你们打算去哪,要不要跟我还有小六一起去吃饭。” 林鸢北狂喜:“要!” 林霄南:“……” 唉,留不住的妹妹。 以前看着林鸢北还挺淑女的,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因为跟沈曳夏怜生他们玩得熟了,好好一优雅大小姐硬生生的玩野了。 于是两个人吃饭变成了三个人,这种姐妹之间的聚会林霄南必不可能好意思去当陪衬背景板。 林鸢北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跟你们讲,今晚校门后面走五条街那个酒吧有演唱会哦,主唱是我最喜欢的葵花籽!!” “噗……这算个什么名字。” 一般酒吧的驻场不都是叫什么“暗夜骷髅”,“血色玫瑰”,之类的名字吗? 一想到那种浑身挂着铁链子画着烟熏妆的大爷们花名叫葵花籽,夏怜生就忍不住想笑。 “行行好,陪我去嘛,我一个人去我哥肯定会骂我的。再者说里面治安很好,而且蛋糕很好吃。”林鸢北软哒哒的晃着夏怜生的衣袖,撒娇卖萌吗。 夏怜生哪里顶得住这么漂亮的小姐姐跟自己撒娇,她当即心猿意马,带着钟琉林鸢北就往那个什么“颓废酒吧”方向走。 还未走到门口就能听见热辣的dj重金属音乐,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在夜色里十分能晃瞎狗眼。 门口还蹲着几个非主流发型四十五度仰望星空抽烟的小青年,一身的颓废气场惊得人不敢靠近。 “哎呀,酒吧都是这样的,走吧走吧进去吧。” 林鸢北迫不及待的一左一右拉着两个人往里走,穿过舞台灯能晃得人头晕的走廊,越往里走这家酒吧的色调越诡异,重金属dj歌声也越发整耳欲聋。 在夏怜生恍惚间都感觉自己快双目失明双耳失聪的时候,终于走到了这家酒吧的舞台。 台厅倒是中规中矩,灯光也不是太暗,比起那些一抹黑连面对面都分不清对方是谁的酒吧,这里明显已经好太多了。 三个人点了几杯饮料跟小食,找了个台阶高的高脚凳坐下,这才开始盯着舞台等待着那个传说中的葵花籽上线。 随着劲爆歌声的响起,舞台侧面缓缓走来几个字,为首的那个男子身穿皮衣皮裤,长发颓废的耷拉在脸侧,神情阴郁而迷人。 烟熏妆打在他脸上并不另类,反倒是多了一种反派的美感。而他眉眼轮廓清晰,精致得就像是壁画里走出来的堕天使。 林鸢北已经压抑不住激动跟着场内的其他人一起狂喊葵花籽的名字,而夏怜生跟钟琉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脸上看见了惊恐与错愕。 钟葵??! 钟琉她哥??! “小六……啊这,你是知情的吗?” “我不知情,我还以为你知情啊……” “可我也不知道啊……” 为什么小六那个文弱秀气的哥哥,会在颓废酒吧当主唱,还叫什么葵花籽??. 夏怜生又觉得好笑又有点震惊得说不出话,只能疯狂的喝水企图让自己镇定一些。 虽然造型浮夸,但是不得不说钟葵一开口声音还是迷人的。全场气氛被引爆,林鸢北这个小迷妹也跟鬼上身似的跟着一起大喊大叫。 “要是能拿到葵花籽的专属签名就好了。”林鸢北一脸兴奋,宛如一个普通的追星女孩。 “啊这……倒也不是拿不到。”夏怜生不知道怎么开口:“这里不太方便说话,咱们先出去吗?” 一听见夏怜生说可以拿到葵花籽的专属签名,林鸢北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三个人走出颓废酒吧,直到沿着街道走到另一边的一座奶茶屋里,怦怦直跳的心脏这才安稳下来。 “怜生!!你认识葵花籽吗?”林鸢北眨巴着大眼睛十分期待。 夏怜生尬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理论上算是认识…但是没有她熟。” 她果然的把话题抛给了钟琉。 于是钟琉也扶着额头开始尬笑:“哈哈哈哈谁出来你可能不信,你喜欢的那个葵花籽是我哥……” “你哥?!” 林鸢北震惊。 她怎么也看不出来钟琉这总文静的小姐姐会有那样摇滚重金属的哥哥。 当然,她并没有产生怀疑。只是试探性的开口:“那…你能找你哥给我找张签名吗?” 自己喜欢的歌手就是自己朋友的哥哥,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林鸢北怎么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诶,反正小六家离这里也不远,要不然咱们直接去她家打扰?”夏怜生歪着头问。 反正钟琉的母亲因为病情一年四季都在医院,家里也就只有她跟她哥哥,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以前夏怜生没事做或者不想回家又或者跟家里吵架离家出走的时候,就经常去钟琉家混日子。 两个人关系铁,钟琉她哥哥也是个好说话的人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钟琉温婉的笑笑:“事先说好,我家可没有好吃的饭菜哦。” 虽然钟葵常年一个人在家,做饭洗衣家务都是他一个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天命所归,他做饭难吃得连附近的流浪狗都不愿意碰。 林鸢北一想到能近距离接触偶像,哪里还管什么吃饭不吃饭。 三个人去车站打车,等车的时候夏怜生倒是接到了江霁月的电话。 “怎么还没回来?太晚了。” 这么晚,虽然她不是一个人待在外面,可江霁月还是担心她遇到危险。 “哈哈哈哈,我在半路上碰见了鸢北,她拉着我跟小六去了酒吧,然后我们在那里看见了……” “酒吧?晚上去酒吧?” 电话这头的江霁月皱紧眉,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你现在在哪?” “啊啊?不是,我们去酒吧看小六的哥哥,他在那个酒吧驻场,然后我们现在正打算打车去小六家。” 听见夏怜生说她们已经不在酒吧里,江霁月悬起来的那颗心总算是稍稍平稳了一下。 “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得好,晚上回家也跟我说一声,我出去接你,。” “知道啦知道啦,不会有事的。” 夏怜生甜甜笑着挂了电话,这边林鸢北还捂着脸一副惊恐的表情。 “霁月哥哥要是知道我带你去酒吧,他一定会杀了哦我的。” “不怕。”夏怜生拍拍林鸢北的肩:“他要是来找你麻烦,我就先做了他。” 晚上拦车会堵,原本想着八点多就能到钟琉家里的小区,然而堵着堵着就差不多快十点。等三个人一下车,个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说不出话了。 林鸢北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语气有些不高兴:“可我明明是吃过晚饭的呀。” 难道她在 小红家吃的饭只是一场梦? 不管怎么说还是强忍着饿意上楼打开了门。. 钟葵还以为是自己妹妹回来了,围着围裙就过来开门,然而门一杯拉开,外面三个饿死鬼就一拥而入。 “冰箱!冰箱里有没有吃的!!” 钟葵摸了摸鼻子:“我做了饭……” 三人同时沉默。 夏怜生:“咱们还是在冰箱里找吃的吧。” 起码不会有什么食物中毒的危险。 在冰箱里取了三罐牛奶一饮而尽,众人精神状态这才好了起来。 林鸢北擦了擦嘴,看着还举着汤勺站在角落里的钟葵,她不由得就兴奋了起来。 “偶像!!” 钟葵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连忙躲开:“同学,是不是认错人了?” “好了兄弟别装了,你刚才激情献唱的时候我们几个就在台下坐着的。”夏怜生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钟葵手指颤了颤,企图开口争辩:“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解释……” 在他心里去当驻场歌手这种行为大抵是比较幼稚的,因为他平时给人的人设会冷淡些。 “还解释什么呀,我们也没有说要嘲笑你呀。”钟琉笑眯眯的开口:“而且我们都觉得哥哥是个很厉害的人,有那么多人喜欢着你。” 钟葵耳尖一红:“没有…只是为了赚钱而已……” 若不是因为母亲的医药费,恐怕他也不会想到去干这种类型的工作。 “你可以很厉害了偶像!!!我哥哥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打游戏打电动,他要是有你这么好,我死也瞑目了。” 被这么一安慰,钟葵心里的羞耻感也稍稍的退却了一些。 原本他没有把这个工作告诉任何人就是怕不被理解,可如今,他总算能释怀了。 第二个绿茶 本来夏怜生还想在钟琉家多浪会儿的,然而另一边江霁月疯狂给她打电话,夏怜生一看腕表都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个点还不回去也确实离谱。 打车回去江霁月不放心她,等她在钟琉家路口等了二十来分钟,便看见一辆认不出牌子的黑色轿车停在面前。 沈曳那家伙都有驾照,更何况说是江霁月,不过夏怜生确实没有看见过他开车。 白衬衫的学长不应该都是骑着自行车穿堂过巷吗? 虽然她不怎么认得车的牌子,但江霁月开出来的一定很贵。 她上了副驾驶座就开始犯困,她这人跟中了邪似的,一上车就犯困,若是一个人坐陌生人的车,说不定被卖了也不知道。 江霁月无奈,俯首弯腰去给她系安全带,两个人贴得极近,连呼吸都在空气中交织,他没忍住,还是在夏怜生侧脸上亲了一口,这才一本正经的直起身子开始开车。 夏怜生困得迷迷糊糊,连被占了便宜都不知道,她长睫微颤,头倚在另一边车窗上就睡熟了。 等到了家还是江霁月抄起她的膝盖弯把她抱了回去。 “有没有喝酒?” 迷迷糊糊听见他这样开口问。 夏怜生翻了一个身:“……喝的是饮料。” “那你还饿不饿?” 听到这里她可就睡不下去了,她之前饿得不行,但是钟葵的手艺又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一想到可以吃到江霁月做的晚饭,夏怜生瞬间清醒,乖乖巧巧的坐着了。 吃过晚饭,夏怜生跟江霁月心满意足的依偎在沙发上,电视剧放着某某经典家庭伦理剧,作为背景音乐而言也不会太吵。 “对了,小六她有个哥哥,叫钟葵,我们今天发现原来他就是鸢北一直喜欢的神秘乐团主唱葵花籽。” “所以你们才去酒吧?” “对啊,而且钟葵他平时看上去很高冷很阴郁一人,就像是黑白无常似的,没想到在舞台上竟然那么放得开又有冲击力。” “……这就是反差吧。” “所以你有反差么?” 江霁月一下子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什么反差?” “我眼底里江哥哥是个高冷正经一丝不苟的好少年,难不成背地里你是个暖男痞子还吊儿郎当?” 江霁月被逗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你所见即我,我不反驳。” 无论他自己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只要她喜欢,什么都好。 —— 一晃就到了钟琉的生日,虽然还差那么一天,但是夏怜生一大早就神神秘秘的拖着江霁月出门给小六挑礼物。 江霁月一纯种直男哪里懂女孩子会喜欢什么,他的用处大抵就是提东西罢了。 夏怜生先是去蛋糕店定制了一个画着小六q版头像的大蛋糕约好明天送达,这才往商场的视频的里面跑。 小六不怎么爱化妆,送不了口红一类的。裙子的话也不怎么穿,夏怜生不太好下手挑,思来想去还是送手链项链什么的最稳妥。 可是一进店,每个款式她都觉得又好看又精致,一排琳琅满目的纯银铂金手链几乎晃瞎她的眼。 “小六那么低调的女孩子,应该不喜欢太招摇的吧,这条怎么样?” 她拿在手里那条是纯银带碎钻的,虽然价格贵了一点但也还能接受。虽然她家不比江霁月家那么有钱,却也还是中产阶级左右,不至于送不起礼物。 江霁月哪里会挑手链,也只能一直附和。 嗯,好,好看,都可以。 夏怜生挑着挑着就故作生气的皱起眉:“我感觉你在敷衍我,可是我没有证据” 江霁月连忙开口解释:“我怎么可能敷衍你呢?我真的不会挑女孩子的礼物。”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也不会给我挑礼物咯?” 江霁月:“???” 江霁月:“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只会给你挑礼物。” “那你之前送给我妈的那条是不是你挑的?” “……” 江霁月从未感觉自己言辞这么无力,他揉揉眉心,薄唇微抿:“好啦,不要生气了,给你的礼物自然是我亲手来挑,可是别人都不是你,对我来说不重要。” 虽然听着心里暖暖的,但是夏怜生还是撅着嘴扭过头去:“哼,可是小六在我心里是很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 他其实想问的是在夏怜生心里,到底是他这个男朋友重要,还是钟琉那个闺蜜更重要。 两个都是喜欢的人,只是喜欢的性质不一样,哪里能二选一。夏怜生索性也不回答,直接高高兴兴的又蹦跶去了另一个柜台。 两个人跳了二一上午总算是确定了礼物——一条纯银的蛇形手链,表面嵌了许多碎钻。 “小六刚好是属蛇的,她一定会很喜欢。” 夏怜生小心翼翼的姜它包装好,又去隔壁的饰品店精心挑了其他的好看的包装袋,在里面洒满了糖果跟彩带,这才心满意足的举起来欣赏。 “你觉得,她会不会喜欢?” “我觉得,只要是你送的她都喜欢。” “这还差不多。” 他们这边是挑好了礼物,小红跟沈曳快疯了。每年都要给他们几个过生日,每年都要愁礼物的事情。 他们俩大老爷们又不会看化妆品又不知道首饰什么的,前年两个人笑嘻嘻的送了小六一沓的游戏光碟,差点就被夏怜生当场打死。 今年为了狗命要紧,指定得送点女孩子喜欢的又靠谱的。 两个人愁眉苦脸上网查了好一会儿,什么“女孩子收到感动落泪的礼物”,“会发光的五彩水晶球夜灯”,“愿我们的友谊坚如磐石。” 两个人虽然看得乐呵,笑得前仰后合,但这样不靠谱的东西还是不敢买了送了小六。 沈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要不然咱们叫个女孩子出来问问?” “好兄弟,咱俩还认识什么女的啊?” “林鸢北啊,她指定有空。” 自从上次跟林鸢北一起玩过游戏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莫名其妙的亲近了起来。虽然沈曳心眼大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看在其他人眼底就很暧昧。 这直男怕林鸢北一个人不着调,还打电话把前面沙滩上勾搭到的那个美女苏紫也叫了出来 。 于是,林鸢北快快乐乐的一下车,敲门一进来就看见小红一脸迷茫的坐在沙发上思考人生,而另一边,沈曳跟苏紫十分亲近暧昧的靠在一起看着电脑屏幕。 林鸢北皱了皱好看的秀眉:“叫我出来做什么?” 难道是沈曳打算官宣自己有女朋友了? “小六快生日了,我们想给她送礼物,但是又不知道送什么,所以问问你。” “你们这不是已经有人在参谋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虽然林鸢北感觉自己语气很正常,但是小红就是莫名其妙的听出了一点阴阳怪气。 难不成,这丫头,对沈曳有好感? 小红更迷茫了,为什么就没有人喜欢他呢? 沈曳大大咧咧的,起身就拉着门口的林鸢北往里走:“哎呀我的大小姐,你跟小六她们最近玩得比较熟,当然是问你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洛。” 林鸢北十分提防的往里走,看清苏紫的正脸之后,心里更是极度不舒服。 那女人长得温婉可人,眉眼温顺,标致的古典美人脸。再加上一身旗袍前凸后翘,怎么看都像是温柔型江南美人。 而自己……自己也不差吧。 林鸢北对自己的外貌没什么定位,反正她只知道每天都有学校里的男生给她写情书……扯远了,这个女人是谁? 沈曳看着气氛愣住,这才一拍脑袋:“对了,忘了给你们互相介绍了。林鸢北是我学妹,冰雪可爱,游戏贼菜。” “沈曳,你给爷死!!!” 这种话就不必拿出来介绍了吧。 沈曳哈哈一笑,躲开之后又开始介绍另一个。 “苏紫,比我们大好几届的学姐。之前出去玩的时候认识的。” 哼,大了好几节,那肯定没有自己年轻。 林鸢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那个苏紫有那么大的恶意,明明跟夏怜生还有钟琉一起玩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奇怪。 可现在看着她跟沈曳走得近,就好像是自己喜欢的玩具被人抢走了一般心里不舒服。 苏紫笑笑没有说话,林鸢北双手交叉环抱着胳膊十分傲慢的踱步到沙发前坐下,目不斜视的盯着显示屏。 旁边的小红有点害怕,往旁边挪了挪,这才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沈……” 尽管他声音很小,只有旁边的林鸢北能听见,但林鸢北还是一瞬间就红着脸把沙发上的枕头捂在了小红的头上。 “不可能!”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打起来了?”后面的沈曳不明情况。 “关你什么事,挑你的礼物吧。” 林鸢北语气不善。 哪怕是钢铁直男这下也能听出林鸢北是生气了,问题是沈曳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这姑奶奶为什么生气,他只能先不管礼物的事去哄哄这只炸毛的小猫。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你说,要是小红欺负你,我今天就跟他决一死战。” 旁边的小红发出一声嗤笑:“那我劝你先给自己买好医保。” 沈曳光长个子,人弱不禁风,生个病就跟要断气似的,更别提打架了。 问题是林鸢北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生气,明明她对沈曳应该没有其他的多余感情,可是看见他跟其他女孩子亲密的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感觉莫名其妙的暴躁,甚至不想跟他说话。 大小姐就算是生气起来也是可爱巴巴的,沈曳看着忍不住,便俯身摸了摸她额前的发:“怎么了?你告诉我嘛。” 看着小丫头气成这样,他还真有些心疼。 一旁沦为人形背景板的苏紫倒是突然开口:“恐怕我留在这里不太方便,说不定是我让这位学妹生气了也不一定,这样看来,我还是走吧,我怎么能让你们因为我而吵架呢……” 这???标准的绿茶发言。 要是放在平时,沈曳铁定能听出来,可问题是苏紫是他自己第一眼心动有好感撩回来的,就不会往太阴暗的方面想,他还觉得自己心里很愧疚,是不是没有顾及到对方的感受。 “没事的学姐,小丫头就是喜欢闹脾气,麻烦你今天来挑礼物了,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什么?这女人都这么恶心了,沈曳竟然一会儿还要跟她去吃饭? 要不是多年的教养放在哪里,林鸢北指不定能气得一脚踹翻茶几。 沈曳不觉得什么,但旁观者清的小红那是品得清清楚楚。 他现在就只希望这两个人一会儿要是打起来,要打去外面打,他被老爸冻结了卡,暂时可搬不起房子。 “沈曳!” 林鸢北怒气冲冲的开口。 “哎,大小姐,我在呢,怎么了?” “一会儿陪我打游戏。” “好,可是得等吃完饭之后……” “不行,我现在就想玩,而且不想吃饭,你也不准去吃饭。” 苏紫眸色一暗:“不吃饭怎么行呢?阿曳身体本来就不好,再营养不良会生病的,你若不想出去吃,那我一会儿给你们做饭也行。” 人家端的是贤惠贴心温柔大姐姐人设,这么一比较,林鸢北就显得无理取闹又任性了。 小红当然是帮自家兄弟的妹妹,苏紫对他来说就一陌生人,要不是因为沈曳,这种不认识的女的他根本不会放人进自己家门。 “我家请了做饭阿姨,不缺其他的保姆,而且沈曳这货三天两头的不怎么吃饭,他那胃病吃多了反而会吐。况且你怎么就知道他俩不能边打游戏边吃东西?” 这话说得委实太难听了,不光是苏紫脸色阴沉,就连沈曳都愣住了。 “啊,不是…你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不太能明白怎么着就吵了起来,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苏紫往后退了两步,笑容勉强:“既然你们都这么排斥我,那我不打扰了,抱歉。” 说完便直接去玄关换了鞋往外走。 沈曳觉得自己应该去追一下的,但是林鸢北死死的拽住他的衣角,他又没办法动。 钟琉生日 “怎么了大小姐?” 沈曳无奈的揉揉眉心。 讲道理,苏紫是他邀请过来的朋友,林鸢北跟小红这样一闹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是林鸢北跟小红也不是他能责备的对象。 小红继续拿枕头盖着脸假装无事发生:“你看不出来那女的在膈应鸢北?” 说实话,这件事其实是沈曳的错,喊女孩子出来玩一次喊俩,俩女孩子关系还不好,指定翻车。 事情已经这样了,沈曳只能懊恼的挠着头发:“那,小六的礼物,到底送什么嘛。” “小六喜欢八音盒。”林鸢北傲慢的开口。 “诶?!你怎么知道。”沈曳欣喜。 “上次跟她一起逛商场,听到广播里八音盒的音乐的时候她表情看上去很放松。” “想不到嘛,林大小姐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心细得很。”小红拍了拍林鸢北的肩。 林鸢北冷哼一声:“本小姐一直心细。” 所以她才觉得苏紫那女人怪怪的……不过苏这个姓氏,她好像在哪听过……好像夏怜生她家那个小三也姓苏? —— “昨天我订的蛋糕可以送的,嗯对,南淮校区外的临湖小区。” 夏怜生起得很早,因为要赶着去接钟琉,今天她哥哥不在家没办法给她过生,夏怜生打算让大家就在她跟江霁月的家里过过算了。 沈曳来得最早,拿着地址就摸过来了,一开门沈曳那货就跟累死鬼一样扑倒在沙发上:“老大,你家不错啊!!” 那可不是嘛……毕竟是人家江霁月的房子,要她自己买,估计一辈子都凑不齐首付。 夏怜生给他倒了杯冰水这才开口:“小红跟林鸢北呢?” “大小姐估计还在洗漱打扮,小红直接接小六去了。” “那就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夏怜生愉快的跟沈曳一起瘫上了:“对了,你小子今年有没有买什么靠谱的礼物?” 如果还是什么七彩仙女发带、劲爆游戏光碟什么的,别说钟琉,自己现在就行替天行道掐死他。 “害老大你放心吧,今年礼物不是我自己挑的,让大小姐帮忙挑的。” 按照往年年年挨打的惯例,沈曳已经学乖了。 江霁月一换好衣服出来,看见的便是沈曳大大咧咧的跟自己媳妇儿一起瘫在沙发上。 他刚皱起眉,沈曳就一脸了然的站起身站得规规矩矩。 差点忘了这冷阎王善妒,如果他还跟老大像以前那样玩,估计得直接被江霁月砍了。 早上电视里只播放着早间新闻,虽然无聊但是也能看得下去。江霁月在厨房做早饭,夏怜生在沙发上补觉,而沈曳看个新闻看得津津有味还一直啰啰嗦嗦的指点江山。 在夏怜生快要忍不下去了之前,门铃终于被人按响了。 沈曳开门一看,竟然是捧着礼物盒的林鸢北。 “哟,大小姐,早啊。” 沈曳还故意撑着门框摆了个帅气姿势。 林鸢北看见他就没好气,一把推开他,转身扑向了夏怜生的怀里。 “怜生!” “早呀。” 夏怜生力气大,索性就这么一把接住林鸢北,顺便还下意识的给她举高高。 林鸢北:??? 沈曳:??? 夏怜生把人家往地上一放,这才不好意思的开口:“抱歉,以前撩妹撩习惯了。” 林鸢北红着脸站在她旁边,跟娇羞的小媳妇似的,一改大小姐姿态。 沈曳被逗乐了,倚着门框开口:“哟?大小姐喜欢这口?来过来,沈哥哥也能给你举高高。” “你能举个篮子,你别粉碎性骨折了。”夏怜生无情的打断了他装逼。 他们几个人里面身体最差的就是沈,看着一米八几一小伙儿,实则弱不禁风连点重的东西都不能提。 “我怎么了?老大我抱不动,大小姐我肯定能一手拎一个。” “你抱过她?”厨房里的江霁月冷冷出声。 沈曳连忙摇头:“不是我没有我胡说的我哪里敢抱老大,她能把我头拧下来。” 江霁月冷冷收回视线。 三个人又在沙发上瘫着看早间新闻,看了好久这才等到敲门声。 恰好江霁月端着早餐出来,沈曳狼吞虎咽的嚼着滚烫的馅饼就去开门了。 这次来的果然是钟琉跟小红。沙发上的人连忙给生日主人让开位置,乍一这么被众星拱月,钟琉还有点不好意思。 “呀!我家小六生日快乐呀。” 夏怜生笑眯眯的搂着钟琉就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 “不要这么隆重……”钟琉本来就内敛内向,虽然只是跟朋友一起庆祝,但还是感觉害羞跟难为情。 众人也不瞎起哄,拉着钟琉就坐下吃早餐。 看着夏怜生一副女主人的模样,江霁月在厨房劳作,众人眼神都开始不怀好意了起来。 “你跟学长越来越像是小两口了,这气氛跟寻常的夫妻招待客人一样。”钟琉玩笑似的开口。 夏怜生捂着泛红的脸别过身去,为了躲开这个话题,她只能在茶几下面摸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出来。 “呐,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钟琉惊喜的接过盒子,当场就直接打开了,看见里面那条漂亮的银质碎钻蛇形手链,一眼便喜欢上了。 “好漂亮,谢谢亲爱的!!”钟琉一改之前的羞涩,直接拉着夏怜生也亲了一口,要不是江霁月在炒菜没听见,他估计得气死。 “来来来,看我的礼物!”沈曳激动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十分粗糙的盒子,一看就是直男打包手艺。 本来钟琉还没抱什么期待,结果里面放置的八音盒十分可爱精致。钟琉有些意外:“今年终于开窍了?” 他哪里好意思说是别人出的注意,只能摸着头尬笑。 林鸢北将沈曳从钟琉身边挤开,又送出了自己的礼物,一枚好看的宝石发夹。 钟琉不怎么改发型,一般都是直接梳个马尾辫,这发夹刚好勾住刘海,看上去更优雅休闲。 “谢谢~”钟琉同样收得很开心,又抱了抱林鸢北。 女孩子挑礼物偏向饰品类,而小红就不一样了,他鬼鬼祟祟的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个巨大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放的是巨型糖果机。 “啊这……我感觉她能吃一年。”沈曳愣住。 送糖可以理解,糖果机这也太硬核了吧!! 好在今天钟琉高兴便一并收下了。 等江霁月忙碌完擦干净手回到客厅,众人已经乐呵呵的围坐着开始吃早饭了。 夏怜生特意给他盛了饭夹了点菜单独放着,又给他留了位置。 林鸢北啧啧两声,眼神也飘忽了起来:“想不到啊,霁月哥哥竟然是这种温良家庭煮夫类型,我还以为霁月哥哥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江霁月抬头看了她一眼:“我不做饭,让阿怜来?我可舍不得。” 大清早的一群单身狗就被这狗粮酸得面容扭曲,好在江霁月做饭一等一的绝,好吃得说不出话。众人互相夹菜的,早上很快便过去了。 夏怜生订的蛋糕是中午送,他们还有一上午的时间可以干别的。电视被调成法制频道,大家吃着零食躺在沙发上竟然十分和谐且入神的研究起了命案。 “啊这,一看就是熟人作案啊,凶手肯定是张三!”沈曳笃定的开口。 小红拍了拍他的头:“屁!老子觉得凶手是那个丈夫。” 林鸢北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这个女人应该是自然性死亡。” 眼见着大家吵得激烈,结果案子出来,女人竟然没死,只是假死昏迷了。 众人无语,继续沉默的开始看电视。 夏怜生起得早困得早,懒懒的倚在江霁月怀里就闭上了眼,倚靠在他的臂弯里总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江霁月也只是宠溺的摸摸她的发。 沈曳看得一阵寒碜,下意识的就去薅旁边的小红,想将他拉进自己怀里恶心一下别人。结果小红刚好去喝水,坐在沈曳旁边的是林鸢北。 林鸢北猝不及防的就被沈曳拉进怀里,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手就落在了她头上。 沈曳后知后觉的发现手感不对,低头一看,自己怀里的人竟然是林鸢北。 慢性尴尬症急性发作,沈曳只能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摸了摸她的头发:“哈哈哈哈还挺软。” 旁边的钟琉讲沈曳揣到一边,又将他怀里的林鸢北解救了出来:“干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占小姑娘便宜?! 见钟琉语气凶凶v,沈曳生怕对方生气,忙开口解释:“不是啊,我拉错人了,我刚才其实想抱小红。” “你想抱小红?”林鸢北跟钟琉一脸震惊复杂。 “你想抱老子?”端着水杯出来的小红一脸震惊复杂。 “啊这……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曳顿时感觉现在的自己能跳进黄河黄河变色,好在夏怜生及时醒了过来。 她没怎么困,就是懒,被沈曳这么一吵自然睡不着了。 “老大呜呜呜。”沈曳想撒娇,又碍着旁边坐着的江霁月,他便只能委屈巴巴的看着夏怜生。 夏怜生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笑眯眯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然咱们来玩点什么吧?”林鸢北提议。 “这个点能玩什么。反正我不想再玩你那个幼稚游戏了。”小红表示十分拒绝。 “打游戏啊,霁月哥哥家里应该有电脑吧?”林鸢北歪着头问。 “嗯,侧卧两台笔记本,我这里有一台,阿怜有一台,阳台有一台台式机。” 五台电脑可以打了! 小红神秘兮兮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台笔记本就开始上号,而林鸢北借了夏怜生的电脑就开始玩什么xx炫舞。 毕竟人家有女朋友了,借江霁月的就不太好。 沈曳去玩阳台的台式机,林鸢北为了让他带自己玩游戏,便抱着笔记本也去了阳台。 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夏怜生跟钟琉对视一眼,无奈笑笑。 “对了,你母亲的病好些了吗?” 钟葵一直努力赚钱就是为了养活妹妹跟重病的母亲,而钟琉也是因为母亲的病每天愁眉不展。 “好多了,谢谢你经常去陪她聊天。” “害,咱俩之间还需要谢个锤子呀。” 之前夏怜生一有空就去医院看望钟琉的妈妈,跟伯母关系很好,每次去还会带礼物,病人心情一好身体也就跟着好了起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小红跟江霁月则是静静的听着,一上午很快就这么过去了。 等送蛋糕的上门,夏怜生去叫沈曳跟林鸢北的时候,这两个人打游戏打得走火入魔还一脸的意犹未尽。 当然,给钟琉过生日最重要。 夏怜生特意订了大号的三层蛋糕,上面点缀着各种水果跟巧克力,看上去又漂亮又美味。 先在上面插上蜡烛代表今年是钟琉的二十岁生日,又让钟琉闭上眼认真的许了个愿。 虽然愿望这种东西说出口就不灵了,但是夏怜生还是一脸好奇的开口问:“小六许了什么愿望?” 钟琉笑着摇摇头,其实不说大家都能猜到,大抵是希望母亲的病情快点好起来,然后永远都能这样热热闹闹的跟大家一直在一起吧。 看着钟琉一口气吹灭所有蜡烛,气氛这才高涨起来。 虽然女孩子喜欢吃蛋糕,但是吃多了又害怕发胖,便只能将就着一次吃一小块。 沈曳跟小红没什么保持身材的必要,两个人成为了消灭蛋糕的主要势力,而江霁不怎么喜欢吃甜食,便只是为了热闹尝了一点。 大家乱七八糟的唱着生日快乐歌,分食着同一份喜悦,而作为生日主人的钟琉则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认识夏怜生之前,每次生日她要么是跟哥哥在一起,要么就是在医院里跟妈妈一起过。有的时候没有放假,她就只能一个人过生。 好似遇见夏怜之后,她人生的一切都明朗了起来。 朋友,生日,祝福,礼物,快乐。 那些曾经对她来说不敢奢望而遥不可及的,夏怜生全部都带给了她。 所以钟琉最后一个愿望是,希望夏怜生永远无忧快乐,永远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沈曳林鸢北 没能赶上自己亲妹妹的生日宴,钟葵显得十分遗憾。虽然他打算晚上再给钟琉补上一次,但谁也想不到她晚上压根没回家,就在江霁月跟夏怜生家里玩了一整晚。 第二天众人陆续散了,钟琉之前喝了点酒有点精神涣散,而担任送她回去这个任务的就变成了喝了一晚上果汁滴酒不沾的林鸢北。 大白天的,又不是太偏僻的郊区,倒也没有人担心两个女孩子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遇到什么危险。沈曳便也只是叮嘱她俩小心路边的车之后便跟小红勾肩搭背的走了。 “麻烦你送她回来了。” 钟葵一开门看见的便是钟琉跟林鸢北胳膊挽着胳膊并排站着。 又看见自己家偶像,林鸢北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没关系,钟琉也是我朋友嘛。” 钟葵轻笑:“我扶她去休息,拖鞋进来吧,刚好我做了早饭。” 啊这…… 夏怜生之前叮嘱的千万别吃钟琉她哥做饭还历历在目,她虽然很好奇饭菜到底能做得多难吃,可是又觉得这样进别人家里太不矜持。 最后感性战胜了理性,她还是快快乐乐的进去了。 毕竟,上次还没拿到签名呢。 钟琉家里装修很简单,干净明亮,隐隐还露着几分药物气味,估计是因为经常在家给母亲熬药吧。 钟琉坐在沙发上浑浑噩噩的睡着了,而林鸢北坐得端端正正的靠在她旁边,目光眼巴巴的盯着看不见的厨房。 空气中确实开始弥漫饭菜香气,林鸢北嗅了一口觉得还挺正常。 虽然不说特别香,但是也没有糊到难以接受的地步吧。 厨房里炒菜声听,抽油烟机的声音也熄灭,等钟葵端着碗出来的时候,林鸢北已经抱着抱枕看着电视里的经典动画片乐不可支。 青椒炒肉,紫菜蛋花汤,小笼包,烙饼,米饭。 乍一看还挺丰盛,卖相看上去也是规规矩矩,林鸢北不好意思的拿起筷子道了声谢便去夹菜,然而一口青椒咬进嘴里,她的脸色就瞬间沉了下去。 好甜!!! 这真的是青椒吗?! 要不是她还没吃完,她几乎都感觉自己嗓子能被齁得发炎。 在那一瞬间,林鸢北极度后悔自己答应了留下来吃饭……钟葵做饭是真的喜欢放超级多的糖。 她心想,不吃菜,那吃包子总行了吧? 微微颤颤的放下筷子,林鸢北又夹了一个小笼包,一口咬下去她再次窒息了。 里面的灌汤……是糖水。 要不是当着人家面确实难为情,她几乎忍不住想把它吐出来。 一旁的钟葵一口一个包子,表情看上去极度正常,末了还关心的开口问旁边的林鸢北:“会不会不和胃口?” 这压根不符合任何正常人的胃口吧!!! 尽管心里如何吐槽,林鸢北面上还是维持着温婉的笑:“挺特别的。” “那就好,小琉跟阿生老是说我做饭反人类…可是我明明就是人类,怎么可能会做出反人类的饭菜呢。” 林鸢北听了但笑不语。 她现在只想快点熬过早饭时间,匆匆拔了一口白米饭就借口自己胃疼吃不下了。 没想到听见胃疼这个词,钟葵一下子就慌了神,忙去房间给她拿药。 实际上,钟母也是因为胃癌进的医院,所以他家里都对这个词比较敏感。 林鸢北百无聊赖的在沙发上等着,手机上却突然收到了沈曳发过来的短信。 江湖你沈哥:到家没? 鸢谣:在钟小六她家吃饭。 江湖你沈哥:你没回家? 鸢谣:昂,因为她哥哥喊我进去吃饭。 江湖你沈哥:???一个男的喊你进去吃饭你就去? 鸢谣:我去我朋友家吃饭怎么了?你没见过小六她哥吗? 江湖你沈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算了,我马上过来。 林鸢谣聊得摸不着头脑,不就吃个饭吗,怎么了? 而另一边沈曳心里情绪也怪怪的,明明没什么,但是他怎么听着心里就那么难受呢。难道是因为担心那丫头给人添麻烦吗? 钟葵来得快,提着药箱就出来了,先是给林鸢谣泡了温茶这才去看药物说明书。 “这是家里备用的胃药,暂时能止疼,你要是还不舒服,一会儿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没关系的,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林鸢谣有点燥得慌,虽然她自己确实有胃病,不过这次她真的只是为了躲避难吃的饭菜才撒谎,看着人家这么紧张兮兮的忙里忙外,她反而愧疚了起来。 旁边的钟琉还睡着,林鸢谣听着电视里的背景音乐,看着认真小心翼翼查看说明书的钟葵,突然就开口:“对了,您可不可以……给我签名。” “签名?”钟葵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葵花籽”。 这对于钟葵来说还是过于难以启齿的事情……不过能被人喜欢,他心里也十分满足。 林鸢谣还高兴于自己终于要拥有偶像的签名,然而下一秒她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她的胃,真的痛起来了。 估计是因为昨晚冷热辣甜混合着一起吃,而她平时不会吃这么多油腻的东西,所以胃受到刺激不适应了。 眼见着林鸢谣脸色苍白了起来,钟葵连忙上前扶住她:“怎么了?很疼吗,要不要紧,实在不行我抱你去医院。” “没事……吃点药躺会儿应该就好了。” “那你吃完药我带你去小六房间休息,不用在意,觉得舒服了再回去也没事。” 林鸢谣乖乖的吃药喝了水,这才一路摸到小六房间门口:“那小六呢?总不能让她一直睡客厅吧?” “没事,先让她睡我房间。” 林鸢谣毫无心理压力的撑着难受的身子脱鞋盖好了被子,这时候手机铃声恰好又响了起来,一看,又是沈曳。 “干嘛啊大少爷,我难受着呢。” “怎么了?” “胃病。” “去医院了吗,有没有吃药,你现在在哪?” “我在小六家躺着呢。” “???你在她家睡下了,我的大小姐,你可真是心眼大,你难道就不觉得难为情吗。” 林鸢北一听这句话心里就不高兴了:“怎么难为情,我都说了我胃疼,难不成我还自己强忍着痛下楼去。” “好好好,你别生气,我马上就快到了。” 林鸢北才懒得理他,直接就挂了电话。 之前跟大家嗨了一晚上没怎么睡,现在她是真的有些困了,讲头埋进软软的枕头里便开始闭眼睡觉。 她鲜少做梦,这次却梦见了自己站在一大片海滩之上。 蔚蓝色的大海,飞翔的海鸥,沙滩上人来人往,惬意梦幻的场景。 然而梦里,却出现了沈曳的身影。 “小姐姐你好漂亮,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唉唉别误会,我不是坏人。” 穿得骚里骚气的沈曳十分殷勤的凑在一个紫裙的少女面前。而那个紫裙少女林鸢北也认识,正好是前两天在小红家看见过的苏紫。 怎么着,做梦都能梦见他俩? 林鸢北仗着自己在梦里可以为所欲为,毫不留情的上前将他俩推开。 “干嘛呢?” “卧槽,林鸢北,你怎么在这。” 梦里的沈曳也显得十分震惊。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你俩偷偷摸摸在我梦里做什么呢。” “谈恋爱啊。” “???” 林鸢北气不打一处来,揪着沈曳的耳朵就往旁边拽:“怎么着,这就爱上了,人家是不是绿茶你分不出来,就你直男?” “人家就算是绿茶也比你温柔,你看看你哪里还有一点大小姐的模样。” “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你掐死我我也只爱绿茶。” 梦里越气,现实里林鸢北脸色越难看,睡得迷迷糊糊的嘴里还喊着沈曳名字,刚进门的沈曳当场就愣住了。 怎么了这小姑娘,睡觉都叫着自己名字。 他嘴角扬起笑,走上去弯腰摸了摸她的发。刚好林鸢北从梦中惊醒,睁开眼一看见沈曳的脸就气打一处来。 “沈曳!” “怎么了,生病还这么凶。” 果然,无论是梦里的沈曳还是现实里的沈曳嘴里都说不出什么好话。 她想也没想就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咬了一口,虽然没用什么力气但还是在柔弱的沈公子脸上留下了一道牙印。 别说沈曳,林鸢北自己咬完也傻了。 对于朋友关系来说,这种行为已经太犯规太不合适了吧…… 林鸢北猛地松开沈曳,又把脸捂进枕头里:“你来干什么,我刚才做噩梦了不好意思。” “梦见我惹你了?一起床就这么大脾气。” “哼,怎么是你在这,你怎么进来的,钟琉她哥呢?” “人家出门买中午的饭菜去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食人间烟火?” 一听见饭菜这两个字,林鸢北脸都绿了:“听我的,趁他还没回来,咱们赶紧走。” 沈曳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你在人家家里偷东西了这么急?” 他就开个玩笑,结果林鸢北还真生气了,拎起旁边的外套就起床穿鞋:“呸!你根本不知道我早上经历了什么,我就是吃了她哥哥做的饭菜才开始胃疼的。” 沈曳更摸不着头脑了:“人家总不会敌敌畏炒白菜给你吃啊。” “不是说有毒,是口味难吃。” 林鸢北白了他一眼,她先是在人间电视机柜上留了纸条表示自己打扰了,这才去门口换鞋往外走。 “小姑奶奶,你胃不疼了?要不要再歇会儿。” “沈曳你有病吧,之前打电话我说我在别人家里你那么看不起我,现在你又让我留下休息。” “我那不是…这不是我来了嘛。”沈曳耳尖泛红,他也不知道怎么跟林鸢北解释,但是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才觉得安心了些。 “你来了有什么用。”林鸢北冷哼一声:“你就只知道欺负我。” “我哪里欺负你了,你看,我脸上还有你咬的牙印呢。”沈曳一脸无辜柔弱:“本少爷长这么大就还没有被人咬过。” 一提到这里,两个人的脸又开始泛红,林鸢北清咳了两声,十分敷衍的上手揉了揉他的脸。 她本想收回手,结果沈曳倏然按住她的手在自己脸上,就不让她收回去了。 林鸢北脸爆红:“干嘛!” 尽管语气凶巴巴,但是因为生病而泛白的小脸看上去还是十分柔弱可爱。 沈曳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他只是刚才突然心里一痒就不舍得放她走。 “你咬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沈曳你有病吧,那你上街被狗咬了,你也觉得人家得对你负责?” “你在说自己是狗么?”沈曳笑着眨眨眼:“那可不行,你这么漂亮怎么能是狗呢。” 林鸢北又气又羞,手又收不回来,甚至还被沈曳一把揽着抱进了怀里。 “沈曳……” “…你好可爱,我好想抱你。” “闭嘴!!你这个猥琐男人,你占我便宜。” “没有。”沈曳捧着她的脸,语气真挚:“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可爱。” “所以呢。” “本少爷喜欢可爱的东西。” “然后呢。” “本少爷喜欢你。” “???” 林鸢北在这一瞬间,甚至感觉自己还在做梦,沈曳这家伙会跟她表白? 明明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是太熟啊。 无论她怎么在心里否定,但她脸上还是不争气的滚烫了起来。 沈曳无辜的摸摸她的脸:“怎么了,发烧了?” 林鸢北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只能狠狠的踩了他的脚,等沈曳吃痛的松开,她这才双眼氤氲着水雾怒气冲冲的开口:“你喜欢我也没用,我讨厌你!!” 她心里一口咬定沈曳这个花花公子只是为了逗她,然而她竟然真的心里就有那么几分心动。 两个人吵架还没吵完,睡到一半感觉口渴所以起床喝水的钟琉愣住了。 她本想我客厅喝水的,但是刚一拐出去就看见沈曳跟林鸢北抱在一起,然后就是一通花里胡哨的操作,眼睁睁的看着沈曳这个直男把小姑娘惹哭了。 这么惊爆的消息,要是不分享给夏怜生,她可能还真的瞒不住。。。 表白 “所以,沈曳跟林鸢北是怎么搭上的?” 无聊的下午茶时间,夏怜生跟钟琉相约奶茶店,原本她还有点困了,可一听见这个惊爆消息她可就睡不着了。 无论怎么看林鸢北也应该会喜欢钟葵这种稳重(但是做饭难吃)的大哥哥啊。 况且她也没想过沈曳这直男还能找到对象。 坐他对面的钟琉咬着吸管摇了摇头:“其实他俩挺搭的,我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鸢北被猪拱了。” 沈曳跟她们玩了好多年关系也挺好的,所以夏怜生跟钟琉才清楚他是什么人……人品没得说,但是谈恋爱可能真的能把女孩子气晕。 “无所谓嘛,他们年轻人爱怎么怎么。再者说万一沈曳脑子不开窍,林霄南也会替自己妹妹出头的。” 实际上夏怜生对于这段感情还挺看好,虽然沈曳情商低,但是好歹人可爱还能鉴婊,除了对于跟自己关系好的女孩子不知道怎么处理关系以外,其他性格都挺适合谈恋爱。 钟琉笑:“反正咱俩在这里感慨大半天的他俩也不见得真的会在一起。我感觉林霄南会第一个不答应。” 那对兄妹表面关系不怎么样,但是林霄南是深藏不露的妹控狂魔,别说夏怜生他们,如果沈曳对林鸢北不好,他直接就把人家制裁了。 当然,如果是林鸢北对沈曳不好,夏怜生她们一样会替自家兄弟出头。 不过两个人的性格都是有目共睹的,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夏怜生坐了没多久就接到了林鸢北打来的电话。 “怜生你在哪,学校里好无聊,我下课了嘤嘤嘤。” 夏怜生无奈笑笑:“我早下课了,跟小六在喝奶茶呢,你要过来吗,想喝什么,我给你点。” “芋泥波波!!” “好的嘞,等你。” 夏怜生又去前台给林鸢北带了杯奶茶回来,这才揉着眉心又坐下。 “不知道他俩到底是为了玩玩还是认真的,要不然咱俩试探一下?” “怎么试探?” “好说,你先把沈曳约出来。” 夏怜生俏皮的眨了眨眼:“先把他俩凑一块。” 林鸢北来得快,看得出来这小丫头是真的热坏了。平时打理得很好的长发也被汗水细细糊在额头,夏怜生将奶茶递了过去又让她坐在能吹到空调的自己这边。 林鸢北甜笑:“话说我以前都很少喝奶茶……因为班上的那些女同学总是说奶茶热量高会长胖什么的,不过跟你们一起玩之后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个了,管他的!!我就是喜欢喝!!!” 夏怜生跟钟琉被逗笑,表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琐事,实际上钟琉发给沈曳的短信也早就发出去了。 三人坐了不到半个小时沈曳就挂着一脸金毛的傻笑推门进来。看见林鸢北也在时,他明显眼睛亮了亮。 “诶诶??这个讨厌鬼怎么也在这里。”林鸢北不去看他,反而侧着身子冷哼一声。 夏怜生试探性开口:“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怎么可能!老大。”沈曳走近,拉开林鸢北旁边的椅子就坐了下去:“我跟这小丫头关系好着呢。” “你说谁是小丫头呢!你找死。” “这么多人看着呢,打情骂俏不太好吧,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吧。” 眼见着两个人开玩笑似的怼了起来,夏怜生跟钟琉交换了眼神,眼底满满都是笑意。 看来,确实是关系不一般啊。 “话说,你上次送我回家,觉得我哥怎么样?”钟琉故意开口。 一听见自己偶像的名字林鸢北就来劲了:“葵花籽宇宙第一酷!” “什么是葵花籽?”沈曳摸不着头脑。 他怎么感觉自己完全插不上话题:“你家的瓜子很好吃?” “笨蛋,葵花籽是一个乐队主唱的名字。” “那是那跟小六她哥哥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俩就是同一个人啊。” 沈曳更迷茫了…… “我哥哥也觉得你很可爱呢。”钟琉温良笑:“他还说让我有空喊你去我家玩。” 被自己喜欢的偶像觉得可爱,林鸢北瞬间少女心就爆炸了。 “好啊!!如果他不嫌弃打扰,对了,你们也可以来我家里玩,我爸妈都很好说话的。” 旁边的沈曳皱着眉不乐意了:“你还是个女孩子吗?怎么可以随便去别人家玩。” 林鸢北还没开门,夏怜生倒是帮她怼了回去:“女孩子起朋友家玩怎么了,又没有去你家,你不乐意,你凭什么不乐意。” 沈曳被堵的说不出话,若是夏怜生或者钟琉去哪个朋友家玩,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沈曳都觉得无所谓。可是林鸢北一看就是冲着那个什么鬼葵花籽去的,这么一想他心里可就不舒服了。 “葵花籽有什么好追的,有机会我带你去看演唱会。”沈曳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 林鸢北觉得他是看不起自家偶像,脸上表情也奶凶奶凶的:“我才不喜欢什么其他人,我就喜欢追葵花籽。” “你就是馋人家。” “对,我就是馋人家,跟你有关系吗?” 沈曳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有身份跟立场去让别人不要做什么。但是……他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脸上的表情维持不住了,沈曳索性牵着林鸢北的手腕就往外走。 “沈曳你干什么!” “跟你说两句见不得人的悄悄话。” “咱俩有什么话是见不得人的?!” 眼见着两人吵吵闹闹出了店,夏怜生唏嘘的啜了一口奶茶:“看来得成,你看看沈曳气成那样,估计是真上心了。” “但是林鸢北也不一定喜欢他,万一她真的喜欢我哥怎么办?” “看她自己想法嘛,咱俩又干涉不了对方喜欢谁。所以小六,你什么时候找对象?” 这话题三百六十度大拐弯,钟琉被问得猝不及防。 “我……学习要紧。” “好啦好啦,我就是逗逗你。” —— “沈曳!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名其妙被拉到附近街区的长椅上坐着,林鸢北只觉得外面热得她脾气都暴躁了起来。 沈曳拉她出来只是因为情绪,这么看着林鸢北,他却也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走了。” 一定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吧,不然她的心脏怎么会砰砰得跳得飞快。 “要不要跟本少爷一起打游戏。” “你有病吧现在你跟我说打游戏?!” “打一辈子的游戏。” “???” “跟我在一起。” 沈曳平时看上去表情吊儿郎当的,然而在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表情十分认真正经。 林鸢北只感觉自己心脏都漏了一拍,耳畔再也听不见城市的喧哗,就好似感官被屏蔽了一般只能听见奶茶店檐角系着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你…你说什么?” 她极度怀疑自己幻听,又或者他只是为了拿她寻开心,毕竟无论怎么看,对方也不可能喜欢自己。 沈曳索性就去裤兜里掏手机。 “喂喂,你干什么?” 林鸢北就这么一脸呆滞的看着沈曳拨了个号码出去。 “喂,老南,我喜欢你妹妹,我要跟她谈恋爱。” 电话那头的林霄南:“???好兄弟,你是不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呸,爷没有开玩笑,爷斩钉截铁的跟你说,我现在就要拱你家的白菜。” “你现在在哪?我妹妹在哪?阿鸢阿鸢你在吗?快跑——!!!” 林鸢北:“啊?” “别让这小子拱了,哥哥马上就……” 林霄南话还没说完,沈曳就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 “喏,官宣了,你哥也同意了。” 林鸢北:“???” 不是,他是从哪里听出林霄南答应了的?林鸢北一头雾水,只能伸手摸摸沈曳的额头:“你该不会是高烧烧坏了脑子吧?” “怎么着,在我跟那个什么葵花籽中间选一个吧。” 沈曳心里烦躁,一想到这么可爱的小丫头沉迷别的男人他就觉得心里不爽。 问题是一个是有好感的偶像,一个是有好感的朋友,林鸢北真的无法抉择啊……虽然在她心底,她确实更偏向于沈曳。 但是…… “沈曳,你点到为止啊,别逼问人家。” 夏怜生及时的追了出来:“一会儿要是把人家小丫头问哭了,你得被林霄南摁在地上打。” 沈曳委屈巴巴的垮着脸:“老大?” “怎么了,你俩到底在说什么呢,我警告你,可不能欺负她。” “我哪里敢哪里舍得啊,我这不是在表白吗?” “表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绑架勒索呢,瞧把人家脸都吓白了。” 夏怜生无力吐槽,表白这种事情一般不都是温柔着来吗,他这幅能吃人的样子谁家姑娘敢答应。 被夏怜生这么一埋汰,沈曳也开始萎靡不振:“……我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夏怜生安抚似的抱了抱林鸢北,这才继续开口:“所以,你是真的喜欢人家?但是鸢北她也有权力拒绝,你不能强迫人家喜欢你。” “我知道…我没想强迫她跟我在一起……”沈曳怂巴巴的开口:“我这不是因为着急嘛……” “所以,鸢北,你心里怎么想。”夏怜生反手就开始问林鸢北。 林鸢北茫然无措:“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家庭缘故,其实林鸢北不怎么接近男生,除了自己哥哥的朋友以外,她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男性朋友。 虽然青春期也会看那种黏黏腻腻的言情小说幻想自己以后的爱情,可是她也没想到沈曳喜欢她啊…… “没关系,不知道怎么办就先拒绝。” 在不确定自己心意的情况下,千万不要随意答应任何人的表白,因为如果后面你后知后觉自己并不喜欢对方,一定会后悔。 到时候才难以收场。 钟琉也追了出来,看见三个人站得僵持着,她还有点疑惑:“怎么了这么严肃……” 林鸢北揪着自己的衣摆,脸色不知道是因为太阳晒的还是怎么的,一片通红:“你不是喜欢那种温柔的大姐姐嘛。” 沈曳:“???什么大姐姐。” “就是你那个学姐啊,你还把她带去小红家,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人家吗?” 这个沈曳还真没考虑过,他直男心眼大,当时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等俩女孩子都走了被小红嘲讽了一顿,他这才想起自己没有考虑清楚。 “我没有喜欢人家啊…我只是拿人家当个挑选礼物的参考罢了。” 他是真的对那种女孩子不感冒,要是跟林鸢北比起来,他自然是喜欢林鸢北。 好歹这个误会也解开了,林鸢北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心里想答应,可面上还是傲娇的摆满了架势:“哼,你跟我说这么多也没有用,反正我哥哥也不会答应。” “你哥怎么就不能答应了?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再者说兄弟之间关系还挺好。”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哥在一起?” “政策不允许。” 夏怜生跟钟琉同时沉默。她俩完全听不懂这两人到底在聊什么,不过再不找个凉快地方坐着她俩就快中暑了。 三十五度的大热天在外面演青春偶像苦情剧,这谁顶得住。 夏怜生拍了拍沈曳的肩,这才揽着林鸢北往回走:“好了好了,来日方长,现在急个篮子,下午人家还有课呢,回学校吧。” 反正暂时这两个人也扯不清楚,林鸢北大小姐脾气心里傲娇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同意,沈大公子追妻之路还很漫长。 钟琉也只能无奈笑笑:“你俩都回去自己想想吧,别太严肃太紧张,谈恋爱是一件能让人轻松的事情啊。” 沈曳别扭的扭过头:“…反正我表白完了,她要是不答应,我就隔三差五的继续表白。” 林鸢北震惊的回过头来:“沈曳你做个人吧!!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我图你家钱,图你爸日后甩我五百万让我滚蛋,行了吧。” 这当然是玩笑话,沈大公子自己家又不缺钱,算起来跟林鸢北家还挺门当户对的。 “沈曳!!你嘴里没有一句真心话。” 绑匪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然后他俩就跑了。” 此刻,夏怜生坐在学校花坛的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悠着腿。 江霁月坐在花坛另一边的桌椅上,望着夏怜生的眸含着清浅的笑意:“我倒也没想到他二人会在一起。” “还没在一起呢,我估计着沈曳那小子得追妻火葬场。” “那便是别人的故事了。” 也是,无论如何其实算起来也跟她本身没什么关系,她只是单纯的因为闲得无聊所以才去操心罢了。 “话说,周末有兴趣去听音乐会吗?” “什么音乐会。” “小提琴。” “诶诶?” 虽然她跟江霁月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出去玩过了,但也不至于一约会就去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吧。 江霁月仿佛看出她的心思,笑着开口:“我姑妈是小提琴手。” “所以,是人家个个人演奏会?” ……江霁月一家子都是什么神仙,能举办自己的演奏会听上去也太厉害了吧。 江霁只摸摸她的脸:“所以,这也算是见家长了。” 夏怜生震惊。 —— 每个周末对于钟琉来说都是拿来学习的,以前她还能卡着时间跟夏怜生出校喝奶茶逛街什么的,现在夏怜生一有空就马上被江霁月拐走了。 江神仙见缝插针的时间管理,她真的顶不住。 索性今天是个大好晴天,夏怜生一大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着裙子红着脸出门了。 钟琉写了会儿题,抬眼时恰好窗外夏光明媚。 收拾了桌子又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物,钟琉悄悄出了宿舍。 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出门做什么,但总不算是消磨时光。 她本以为自己一整天都得这么闲散的度过,没想到转眼就看见夏珺瑶跟纪琴书坐在一家甜品店里聊着什么。 钟琉对纪琴书无感,一开始跟她一起玩也只是因为夏怜生而已,在她心里而言,她可以有很多个表面朋友,但真正的朋友只有夏怜生。 处于黑暗时遇见的光,与光芒万丈时的光从来不是一个概念。 钟琉眼皮也未掀就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啊,那个人不是……” 纪琴书眼尖看见了钟琉,瞬间整个人都不自然了。 不管是跟夏怜生吵架之前还是之后,钟琉对纪琴书的态度都是冷淡而礼貌,对于这种气势强大的人,自认为是柔弱小白兔的纪琴书自然会感觉害怕以及畏惧。 夏珺瑶不以为然的握紧纪琴书的手:“怕什么,她要是敢来找麻烦,我就替你骂回去,我们又不欠她什么。” 纪琴书柔柔弱弱的点点头:“谢谢夏姐姐。” 夏珺瑶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她欺负。” 旁边的钟琉:??? 所以脑残不会觉得自己脑残是吗? 她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来这家店坐坐,也没想找麻烦,结果夏珺瑶跟纪琴书两个人不知道嘀嘀咕咕的聊了些什么,下一秒夏珺瑶就一脸嚣张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你就是钟琉?” 钟琉从容淡定的品着甜品,旁若无人。 “你该不会是嫉妒我跟琴琴关系户,所以故意想找麻烦吧?” 这女人脑子有什么毛病,难道现在来找麻烦的不是她们吗? 钟琉忍不了这种脑残,起身就想去前台结账,结果刚站起身就被夏珺瑶一把揪住了衣领。 钟琉面无表情,视线冷冷的瞥过去,不含一丝情绪起伏:“松开。” “你拽什么拽,觉得自己很高冷很厉害,欺负了我朋友就想走?” “我欺负她?请问我有过去跟你们搭话吗?你是没有脑子还是没长眼睛?” 所以这个人是没长脑子吗?自己就单单纯纯进来休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这样也能被定义为想欺负人? 夏珺瑶不是讲道理的主,她一口咬定钟琉进来的目的就是恐吓纪琴书。 “你以为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不知道?” “啧。” 钟琉懒得跟她扯,索性端起自己没喝完的甜品从夏珺瑶头上一浇而下,然后利索的把零钱放桌面上结了账。 “你!你竟然敢……”夏珺瑶慌乱擦去头顶上的布丁,望着钟琉背影的目光仿佛能喷出火来:“你等着,我不会让你这种恶毒女人好过的。” 到底谁才是恶毒女人? 配角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配角。 钟琉难得的好心情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她也没有任何胃口吃东西了,便只能去商场逛逛。 这边的商场并不算大,类似于小型的百货大楼,虽然有些老旧,但是来往络绎不绝的顾客依旧很多。 钟琉想着给宿舍配点新打扫工具,便认真的在清洁用品那一类认真挑选了起来。 她刚挑好花式还没去前台结账,突然人群中就传来了尖叫声。 钟琉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一秒慌乱的人群便开始集体往店内跑,她被挤得撞倒在地,快要被踩踏的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拉起了她的手。 “林霄南??” 她自然认得出来这是林鸢北的哥哥,不过她也搞不懂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还有,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看上去那么惊恐。 林霄南扶起钟琉拉着她躲到一旁的柜台下面,这才小声开口,:“有匪徒劫持了全店。” 钟琉:“???” 这种电影剧情在显示里面是真实存在的吗?而且人家不应该打劫什么银行珠宝店什么,跑来日用百货干嘛,抢扫把? 尽管心里再怎么疑惑跟想不通,钟琉还是乖乖的开口:“谢谢。” 尖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钟琉甚至还隐约听见了枪声。 遇到这种场面难免会产生害怕,但是现在跟外人在一起她总不好意思抱着人家,窄仄的柜台之下空间本来就小,一下子躲进去两个人自然免不了肢体接触。 感觉自己靠在对方胸前,连呼吸都能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水味,钟琉老脸一红心跳开始变快。 当然,她只认为自己是因为害怕才心跳加速。 “外面人还挺多,有几个带武器的,我估计是附近抢劫了银行之后被追逃到这里的。”林霄南小声开口,尽量让她别太害怕跟恐惧:“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到这边买点抹布……” 为什么人倒霉的时候连去百货商场买东西都能碰到歹徒。 钟琉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也在这边?” 虽然两个人平时不怎么熟,但是如此患难的场景之下,关系还是莫名其妙的被拉近了。 “我路过附近,看见有人跑进来就想看看情况。” 实际上他是看见钟琉无精打采的走进来,这才下意识的跟进来看看情况。 随着打砸声起,人群逐渐因为惊恐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成为出头鸟。 “听好了!都给我蹲下举起手不准出声不能跑,谁要是轻举妄动……” 刀疤脸的匪徒恶狠狠的开口,阴险的目光扫视着大厅里的每一个人:“你们不会想知道下场。” 有这一屋子的人当人质,外面的人暂时也不敢闯进来。 钟琉心里隐隐有些害怕,而林霄南望了一眼四周,他这块刚好是对方的视觉盲角,若是轻声移到另一面进入保安室,或许能拿到点什么防身的东西。 林霄南先是俯身抱了抱钟琉,给予她安抚跟安慰,这才食指竖在嘴唇之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钟琉不知道他要去干嘛,下意识的伸手拽住他的衣角,皱着眉摇了摇头。 外面那些都是点亡命之徒,若是激怒了他们,说不定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林霄南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浅浅漾起笑意,用眼神表示自己没事,没有危险。 等钟琉松开手,他这才小心翼翼的顺着柜台底下的死角往楼梯间那边缓慢移动。 歹徒本来就心里紧张,加上全心全意的注意着门口的动静,一时间还真没有人发现林霄南。 而那些能看见的受害者自然也不会出声惊动匪徒。 眼见着他顺利平平安安的进了保安室,钟琉这才松了一口气,心口的大石头也落了下去。 明明两个人根本没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她竟然感觉自己十分紧张跟担心。 或许是因为她因为被撞倒而险些被踩踏的时候,那个人伸手拉了她一把吧。 林霄南并没有躲在里面,反而在保安室里找到了一些食物。 如果暂时外面营救的人进不来,那么匪徒肯定也不会让人质吃东西,如果时间一直长久的耗下去,肯定会饿出毛病。 他取了一瓶水半袋饼干藏在衣襟里,又找了一把匕首藏在了腰带里,这才又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如此惊险的情景下,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已经是傍晚。因为不安跟恐惧而失去精神的人们早已经疲惫的倚靠着墙。 钟琉被林霄南保护在里面,心底好歹比较安心,精神状态便也不至于太差。 林霄南怕这女孩子自闭,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脸,悄悄的递了一盒饼干过去。 钟琉睁大眼睛,虽然她实在没什么食欲,但是显然如果不吃饱的话一会儿甚至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 她感激的朝林霄南笑了笑,这才捻起一块饼干开始小声的咀嚼。 柜台靠里,隔音又适合掩藏,一时间还真不会有人发现里面藏着两个人。 钟琉勉强吃个五分饱便拒绝了林霄南再递过来的食物。 他自己也应该吃一些留着力气。 林霄南也不勉强她,眼见着钟琉由于长时间的高度紧张精神紧绷而疲惫,他还十分贴心的让她暂时倚靠着自己的肩膀睡会儿。 这种情况之下钟琉怎么可能会睡得着,但是她实在太累了,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乖巧的靠在了林霄南肩头。 如此姿势,她小声的说话刚好能被他听见。 钟琉想了想,压低声音开口:“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被救出去。” 林霄南眸色一暗:“有点悬,那伙人至少有十个以上,商场前后门都被堵死,里面也多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再加上商场本来就有食物,匪徒们完全可以在里面耗个半个月。” 当然,他们能耗半个月,人质肯定不行,先别说食物供应跟不上,长时间缺水肯定也有部分人撑不下去导致死亡。 钟琉心慌慌,面上却波澜不惊:“可以给外面发消息吗?” “恐怕不行,这间商场靠地下信号屏蔽区,再加上那些人弄断了电线关闭了电闸。” 钟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确实只有一格信号,无论她怎么尝试给夏怜生发消息,总是发不出去。 林霄南看出她的担忧,一边注意着外面的情况一边还有走神安慰钟琉。 “没关系,不会有事的,你要是害怕的话,就跟我聊天。应该不会有人注意。” 钟琉原本以为林霄南说的“聊天”只是玩笑话,没想到他开真的一本正经的开口:“话说鸢北那丫头跟沈曳是怎么回事?” 他这个做哥哥的至今还没摸清楚状况。 钟琉先是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有些想笑:“沈曳喜欢鸢北,鸢北也应该是喜欢他的。但是两个人性格不太合,都在闹别扭。” 林霄南拳头硬了:“早知道我就不让鸢北跟那小子出去玩了,敢情他心里打的主意是想拐走我妹妹。” 无论林鸢北在外面脾气如何大小姐,但在林霄南眼底看开都是自己家的宝贝妹妹,虽然他也知道沈曳不是什么渣男坏人,但是一想到自家白菜要被猪拱他就好生气。 现在反而轮到钟琉安慰他,她试探性的开口:“可是假如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的话,以后沈曳就得跟林鸢北一起叫你哥了,莫名其妙的高了一截辈分,岂不美哉。” 虽然话是这样讲,林霄南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但还是暗地里寻思着找个机会一定要把沈曳吊起来打。 想来这两个人的感情产生得太让人猝不及防,难免怀疑不是真心。 车呢 当夏怜生发现钟琉不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都已经跟江霁月回来了,钟琉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不在服务区,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江霁月蹙着眉拍了拍夏怜生的肩:“别着急,说不定是去哪里玩了但是手机没电什么的。” “她应该一个人不会跑太远,我问了鸢北她也说没看见。”夏怜生担忧的皱起眉:“还有,据说她哥也没回去……这两个人该不会是一起丢的吧。” 问题是平时看着这两个人关系也不是很熟啊。 夏怜生恍惚间一瞅新闻,血压更高了。 挟持案?百货大楼? 原本还只是三分担忧,刷到这条消息的她已经开始默认钟琉跟林霄南一定在里面了。 江霁月眼眸暗了暗,似乎在思考事件的大概可能性,他也并没有开口安慰说人一定不在里面,而是轻声开口:“人肯定不会有事,你先别着急。” 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夏怜生人都有点吓傻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事。她在家里坐不下去打算换套衣服去百货大楼附近看看的时候,最新新闻消息却显示里面的所有人质已经被解救,无一人伤亡。 之前高度紧绷的精神松落下,夏怜生缓了一口气,连忙继续尝试打电话给钟琉。 这次电话铃声响了二十几来秒便被人接通,只不过接电话的一个男声。 “喂。” “诶诶??是林霄南吗。” 夏怜生懵了,不知所措的看着手机屏幕确定了自己打的确实是钟琉的号码。 一听见林霄南这个名字,旁边的江霁月便索性接过了电话:“喂?今天下午怎么回事,你跟钟琉在一起吗?现在怎么样。” “卧槽哥们,害,别提了,我感觉我这辈子的霉运都在今天下午花光了,普普通通买个东西也能碰见这种事。” 理论上被歹徒挟持成人质被关在封闭空间里这种事确实正常人一生都很难有几率遇见。 听见那边声音生龙活虎,江霁月好歹放了心。 “钟琉呢?” “她吓得不轻,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我还是带她去医院了。” “没什么其他大事吧?” “没事,就顺便去警察局做了两句笔录。” 旁边的夏怜生听着两人闲聊,忍不住开口插嘴:“所以,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呢?” 若是其他人问,林霄南还可能就下意识的暂时拒绝让别人打扰钟琉休息,但对方是夏怜生,他自然不会隐瞒。 况且,钟琉一直想见的人也是夏怜生。 得知了医院的位置跟房号,江霁月二话不说就去取车,夏怜生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裙裤,这才抵着夜色朝医院前进。 晚风微凉,吹在头上拂面而过便也能让人脑子里的思绪清醒一些,万幸的是大家都没事,算是虚惊一场。 那家医院不太远,开车二十来分钟的路程,江霁月去停车的空档夏怜生就直接坐电梯往病房走了。 推开房门,林霄南坐在床头的椅子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而盖着被子倚靠着枕头的钟琉则浅浅勾着笑容。 “小六!!!呜呜呜呜。”夏怜生看见钟琉的第一眼就嗷嗷的铺了上去:“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钟琉温柔的伸手摸摸夏怜生额前的发:“没关系,就是痼疾犯了,加上有些惊惧。” 钟琉肝不怎么好,以往老是被沈曳小红他们执着鼻子嘲讽“打不了游戏”什么的。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想想都觉得后怕。”夏怜生跟钟琉互相安慰着,等她恍惚看见窗帘上映出三个人影时,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林霄南。 “谢谢你啦,照顾我家小六。” “没关系,我也是被卷进去的路人罢了。” “话说……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霄南还没开口,反倒是钟琉无奈的开口:“我只是想进去多买个扫把,然后外面的人突然集体往里跑,若不是林霄南拉了我一把,我可能当时就被踩死了。” 夏怜生听得眉头愈发死紧,林霄南倒是不以为然:“没事了好了,都过去了。” 这时候江霁月也已经停车回来,他还特意绕到大门口的超市里面买了点吃的跟水果——夏怜生没吃晚饭,那两个人估计也差不多。 “嘿兄弟!” 听见江霁月,林霄南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些。毕竟再怎么样他搁俩女孩子中间还是有点尴尬。 江霁月将食物递给夏怜生,这才拉着林霄南往外走。 夏怜生不怎么好奇男生之间的话题,她将袋子里还温热的饭菜分了一盒给钟琉,这才咬着筷子开口:“医生说要住院多久了吗?” “两三天吧,得打吊瓶,对了,你今天跟江霁月干什么去了……” “卧槽一提起这个我就尴尬得爆炸,江霁月带我去看他姑妈的个人演奏会,我寻思着四舍五入约等于见家长,于是穿得贼正式,心情贼紧张的出了门——” “然后呢,你又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不是,江霁月那个姑妈我见过……以前有次从家到学校,有个漂亮阿姨的手提包被野狗咬走了,我脑子一热就追了上去最后赶在公交车来之前还给了她。” “啊这……这不挺好的?” 钟琉歪头,好歹第一印象是个侠肝义胆的好女孩啊。 “不,你不懂。”夏怜生捂心状揪住了自己的衣领:“那个漂亮阿姨一看见我就乐了,非跟江霁月说她认得我,还说我一口气能把狗撵八条街。” “……然后呢,江霁月说了什么。” 隔着时间钟琉都能感同身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尴尬。 “他说我还能一口气把人撵八条街。” “噗嗤……” 钟琉笑得乐出声:“看来你是不能给人家留下什么优雅淑女之类的印象了。” 夏怜生嚎了一声一头栽进了被子里:“我今天还特意穿了最显淑女的连衣长裙,还编了头发……” “好啦,但是总而言之情况也不是太坏不是么?见义勇为总比袖口旁观要开得让人更有好感吧。” 暂时,夏怜生也只能这样被钟琉安慰了。 —— 先是沈曳小红,紧接着林鸢北也赶来了医院,夏怜生冥冥之中记得好像江霁月还有个姓萧的朋友,但是她如何回忆也想不起对方的连…… “萧即明?”江霁一脸茫然:“这是谁?” 夏怜生:“???” 见了鬼了,她怎么记得确实有这么个人,然而她转身去问林霄南,人家也是一脸懵逼:“没有这个人吧。” 夏怜生着实震惊,难不成之前那个人的言行举止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说之前确实有这么个人,只不过以奇怪的方式死掉了。 比如,被遗忘。 林霄南抱着胳膊耸了耸肩:“这个故事听上去怪吓人的,但是我跟老江在学校住的一直都是双人宿舍,不可能会多出一个舍友的。” 夏怜生闭口不再提这件事,然而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很大的惊惧跟疑惑。 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人,会凭空从世界里消失。 “老大?!你们在聊什么呢?”沈曳笑眯眯的走上来。 “我们在说萧……” “萧既名吗?卧槽……这么一说我好久没有看见过他了,我依稀记得他跟我科来着。对了,江学长应该知道他去了哪里啊。” 江霁月:“???” 若是夏怜生一个人提起这个陌生名字还可能是因为记忆出现差错,可沈曳有提起,那就很奇怪了。 林霄南瞪大眼睛:“你俩不是组团恶作剧?” “什么恶作剧。” “现实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震耳发聩! 沈曳还以为林霄南在开玩笑,他扬着笑开口:“怎么了?最近跟他吵架了?” “……” 看着林霄南跟江霁月的脸色逐渐沉重,沈曳这才意识到事情的可怕性。 结果几个人回去一问,除了夏怜生跟沈曳,其他人对于“萧既明都没有任何印象。” 这委实不太科学甚至有点惊悚,沈曳好半天才震惊这开口:“难不成,他穿越了?” “好了……暂时还是别提这个了吧,我感觉心里有点发毛。”林鸢北拍了拍胸口。 沈曳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林鸢北脖子上的挂饰:“这个不就是萧那小子之前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吗?” 林鸢北下意识的开口争辩:“你胡说,这个明明是……” 她说不出后续,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吊坠怎么来的。 一时间,气氛又诡异了起来。 还是林霄南拍了拍自己妹妹的肩以作安慰:“好了,别想太多,要不然咱们出去吃个宵夜。” “钟琉能下床吗?” “能,我留着医院只是为了方便打点滴罢了。” 等她吊完今天的最后一瓶水,众人摸黑找了个夜宵摊子就开始思考人生。 上次夏怜生吃烧烤人都吃进医院里了,这次她无论拿点什么都有经过小六、沈曳、江霁月三重检验才能下口。 夏怜生无奈:“被你们这么盯着看我还吃得下个榔头,没事,这家又不是海鲜特供。” “话说那伙匪徒怎么样了?”林鸢北抿着橙汁小声开口。 她才刚知道下午百货大楼的事情。 “扭送公安局了呀,据说是抢劫未遂逃过来的。” “啊这……挟持饭馆或者小店铺还能理解,百货大楼,这……” “我也搞不懂那些人在想什么,索性并无伤亡,就当是一场梦。” 说到这里林霄南侧头看了一眼钟琉,钟琉心脏一跳,下意识的别开视线低下了头:“嗯。” 夏怜生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但是她又搞不清哪里奇怪,看穿一切的江霁月露出了然的笑:“我们先回去吧,出来的时候家里灶还没关呢。” “???什么?!没关吗,万一着火或者液化气泄露了怎么办。” 夏怜生火急火燎的站起身,拎起包就往回走,而江霁月挥手跟众人道别之后,也跟在了夏怜生身后。 夜有路灯,并不算漆黑,但怕夏怜生摔着,江霁月还是小心翼翼的牵着她。 今晚难得的能看见星星,夏怜生仰头时,那一瞬间徐风缓缓,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以前她跟沈曳小六他们出来玩,恰好在回家路上的面包店里遇见了江霁月,他还陪她走了一段路。 那时候夏怜生心情雀跃,眼底压根装不下星星,满心都是喜欢的少年。 哪怕是坐上车之后隔着玻璃窗凝望着他,内心也满足得无以言语。 “记得,以前我们走过这条路。”江霁月竟也突然这样开口。 “是啊,那时候我紧张得一批,压根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要不是一路上控制着自己言行举止,不然估计能同手同脚。” “为何紧张?” “……当然是因为怕暴露我喜欢你啊。” 她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街角的音响应景的响起了那天在店里听过的歌。 [我的世界此刻变得奇妙更难以言喻。 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梦境。] 江霁月跟夏怜生相视一笑,两个人眼底都蕴满了温情。 “说起来,我总感觉我们忘了什么。” 走上公交车的夏怜生如是开口。 江霁月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也在思考到底忘记了什么。 两个人沉默不语的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与宁红路灯。 夏怜生将脑袋枕上江霁月的肩膀闭上了眼。她今天确实有些累,在外面跑了快一天了。 等等…… 夏怜生脑袋瓜里小灯泡一亮,马上想起了忘记的是什么。 她忘了一眼旁边神情自若的江霁月,斟酌着小声开口:“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去的医院吗……” “开车。” “问题来了,车呢。” “……” “它还在医院地下停车场,但是咱俩坐公交回来了。” 江霁月:“……” 他甚至感觉自己跟夏怜生待久了,思绪也被她带得涣散了,这种事以前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精神极度放松的时候才会。 夏怜生眯眼笑:“好啦,反正小六还要住院两天,每天来医院看她的时候再把车开回去。” 荒诞噩梦 只要你想,我就无时不存在。 在萧既明留下的空白笔记本上,仅仅用墨蓝色钢笔在扉页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字体下笔深而内敛,依稀可鉴字迹主人写下它时慎重的心情。 林鸢北觉有点疑惑。她与萧既明是因为跟自己家哥哥同宿舍而认识,虽然一起玩了几年关系还算不错,然而某次争吵过后,却还是因为无可避免的争吵而分道扬镳。 她张扬恣意,向往游历世界,渴望在活着的日子里过得满足自己。而萧既明是个慎重而内敛的人,实际上两个人的性格确实不怎么搭。 但是林鸢北也没有想过,他会人间蒸发。 数月前她执意要掺合江霁月跟夏怜生的感情与萧既明吵了最狠的一架,萧既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微博无更新,朋友圈还停留在上半年。虽然闹绝交的是林鸢北,但是没有萧既明的日子属实说不上习惯。 而她最近因为频繁噩梦,更心情烦躁。今晚被夏怜生跟沈曳那么一追问,除了他们三个真的还有人记得他吗? 此刻,她将自己捂在柔软的空调被里,抱着玩偶听着窗外雷电交加的大雨声,很自然的想念起了萧既明。平时这时候,他都会小心的捂着她的耳朵,海棠色的薄唇抿起温柔的弧度,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抬头,就能看见他的眼底,只有她一人的倒影。 没有人知道,他俩曾经在一起。 床头挂着的钟跳秒的声音有些大,一声声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数着时间一样。林鸢北正回忆着以前的事,突然门外传来什么东西滚落在地的沉重一声。 许是没关窗户,风吹落的桌上的摆件。她如此想着,起床穿鞋,却并未开灯。 客厅的寂静与窗外大雨声形成鲜明对比,她摸着朦胧的微光想查看是什么东西掉了,可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无看见物品。 她弯腰掀起桌帘布去看桌子底下却忽的对上了一双红色眼睛,那个矮小的不明生物,甚至还对她裂开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窗外炸开一道惊雷,林鸢北心跳几乎停滞,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忍下尖叫,她哆哆嗦嗦的倒在地上往后退,已经盖上的桌帘布并不安全,那个东西随时可能爬出来。她忽的站起身摸到了墙上的灯。 客厅漫着温馨的暖黄灯光,顾珏缓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好久的气才有勇气拿扫把挑开桌帘布。下面,静静躺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前天买的西红柿安静的躺着。 是自己太紧张了。她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瘫在地上一时间竟然失去了力气。而窗外透进来的风,慢慢吹开桌案上的笔记本。哗啦啦的一页页翻过,陡然停在最后一页里,那里夹了一根洗到泛白的蓝色的发带。 那是,萧既明的发带。虽然不太理解他是短发,为什么还要随身带着这个看上去长发才能用的远古发饰,不过他确实很宝贝它。 只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鸢北鬼使神差的上前,将它揣进了睡衣口袋里。 关了灯,世界仍旧安静。林鸢北转身离开直接,身后的桌帘被风吹起,一双血淋淋的眼睛,缓缓的眨了眨,黑色的嘴张开,露出了尖而白森森的牙。 后半夜,林鸢北怎么也睡不好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看,只要她一闭上眼就觉得有个人站在她头顶上方,恶狠狠的盯着她。她烦躁的掀开被子朝天花板看去,一片空白。 却在移回视线的时候,与墙上那张狰狞的男人脸对视。 那是怎样一张脸,满是血肉模糊刻痕,五官几乎模糊得看不清,只有一双三角的眼,在黑暗里,借着细微的月光,俯视着死死的盯着她。林鸢北的心又提起,几乎在那一瞬间她便踉跄着滚落在床底下。 那,那是什么?她大脑一片空,甚至连手都在颤抖。可是再抬起头,墙上的人脸又变回了熟悉的种。 是她最近精神衰弱,出现幻觉了吗。她这样想着,一只干枯的手猛地从床底下伸出,死死拽住了她的裤脚。一个目测两个多高的很瘦的人,在她瞪大眼睛惊恐的眼神下,从床底下爬出来,冲她露出了诡谲的笑。 得逃。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她爬起来不敢看身后的怪物,猛地冲到卧室门口打开了门,只是这一开门,她几乎与那个有着眼睛的东西脸贴脸,原来,它一直都在门外从门缝里,偷偷看着她吗。 她不敢想,尖叫一声挥手打落眼前的东西往厨房方向跑,而厨房里,老妪正慢悠悠的在漆黑的夜里,熬着一锅不知道什么材料的汤,看见林鸢北闯进来,此刻,她拎着尖尖的餐刀,朝林鸢北走来。 她慌忙跑出去猛地关上了厨房的门。她能听见,床底那个怪物咯吱咯吱爬起来,想开房间门的声音,也能听见墙上的男人,发出愤怒的喉咙里的低吼。甚至连那个矮小怪物在地上爬与此刻她身后的厨房门背后老妪一下下用餐刀钉着门由轻到重的声音。 必须逃走。她的心里此刻只剩下这句话,已经没有时间了。桌案上的书被风吹落在地,她躲进了洗手间,锁死了门。 寂静的浴室,似乎安全又祥和,她等该了几分钟,觉无什么异常才在洗衣池边接水洗了把脸疯狂喘气。只是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她便在镜子里,看见身后空荡荡的浴盆里,一个女人缓缓从水里坐起来,眼睛,直直瞪着林鸢北的后背。 门外传来老妪拿餐刀狂乱砍着门的声音,她甚至能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那个两米多的怪物俯视着门内的她,露出诡异的笑。而门里,那个腐烂的女人,已经开始尝试离开浴盆。 这个夜,再也不会天亮了。她绝望的想道。 此刻,她的手边,只有一个没有撞护栏的窗户,是就这样死去,还是,被怪物门杀死。她害怕得头疼得一阵阵的,连尖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要你想,我就无时不存在,阿鸢。” 男子温润又带着些许莫名疏离的声音散在寒风里,像是萧既明的声音,却又比他多了几分飘渺的仙气。像是仙人的低吟。 林鸢北抱紧头开始努力回想萧既明的样子,一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她几乎手扶上窗打算往下跳,手在口袋里却摸到了那根发带。脑子里自动拼凑出了一个白衣仙人的身姿,他站在高台上,俯瞰众生,而她的视角,在很矮很矮的地方,卑微而痴迷的望着那人,不舍得移开眼睛。 她看见,他的墨发上,一根蓝色的发带在风中被吹乱。 最后,所有陌生奇怪的画面,都变成了自己熟悉的那个男子。沈官。而他,倒在一片血污里,冲她露出了一个绝望又不甘的眼神。 门外声音戛然而止,而浴缸的女人似乎也被什么驱散,惊恐的倒回浴缸,惊起一室血水。 月下,那个沉默而内敛的男人护在她身前,头上一片血痕,满身都是血迹。而他将她搂进怀里,像往常无数次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然后将双手捂上她的耳朵。 明明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他唇瓣启合,可是望着萧既明眼底不舍得眷恋与释然,她却莫名的辨别了他说的话。 他说,阿鸢,再见。 难以读懂的话,带着无法言喻的沉痛。她迷惑的仰头望着他,眼泪却先一步流了出来,滑落在他手掌心,怎么也止不住。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难过得几乎喘不上气,她艰难的开口,望着他的泪眼一片朦胧:你要去哪里呀,以后还会回来吗,会不会,被人欺负。 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亦或者,他再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窗外传来婉转鸟鸣,原是雨停了,长夜终尽,天方大白。 林鸢北在夜半惊醒,头上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绷带,不知用途的软管连接在她身上,输送着冰冷液体。查房的年轻护士惊喜的瞪大眼睛捂住了嘴跑去叫了林霄南,医生又慌忙通知其他人,场面混乱得让人头疼。 她也在清醒一瞬间,想起了所有事情。其实在她从医院回家的那辆车,出了事故,。 她奇迹般的还尚存生息,当前来救援的人,将她从那个满身血污却还维持捂着她耳朵姿势的男子身下抱出来的时候,一根蓝色的发带便也打着旋儿飘落在地上。 年轻的护士将它捡起,系在了昏迷的林鸢北的发上。 由于头部剧烈碰撞,她在重度昏迷之中,开始了诡异的幻觉梦境,只要她害怕得,觉得危险的东西,幻想出来的,都会变成实质的怪物伤害她。 而他幻想出来的萧既明,依旧少年如玉自端方,浅色的眸底,倒影着他的脸,不曾更改。 望着窗外的月,将发尾上系着的发带取下,攥在手里。只是忍着心里无以复加的巨大悲痛,轻轻唤一声,脑海里努力回想那人的模样。 有风起,吹得发带猎猎作响,却柔软得像是温柔的怀抱将他拢在无形的风里。 “鸢北,你怎么样了?!怎么那么不小心,你没有跟你哥一起回去吗?” 匆匆过来的夏怜生看着林鸢北呆滞的模样,却也完全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脖子上的项链是他送的,她自己却忘了。 林鸢北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我记起来了……萧既明。” 随后赶来的小红林霄南:??? 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吗,他们怎么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个人确实真实的存在过,像是每一个普通人一般活在冰冷钢筋架构的都市里。 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心爱之人。 早些年林霄南不让自家妹妹早恋,但她莫名其妙的就是很喜欢缠着萧既明。 那时候,他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特别的。于是,直到两个人偷偷在一起,再到那个人完全消失。 林鸢北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夏怜生无奈垂眸,坐在床边抱着林鸢北的背轻轻拍了拍:“好了不哭,没事儿……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咱们记得就行,你看,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就我们记得,这多特别啊。” 但是夏怜生想,她之所以能保留住对于萧既明的记忆,是因为他猜到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好让自己安慰她的吧。 不过这么看来,估计沈曳要是真心喜欢林鸢北的话,那他可能追妻之路就更艰难了…… 忙了一整晚,夏怜生自己有些累,林鸢北也需要休息,她揉着眉心走到另一间病房,恰好是还没出院的钟琉。 钟琉满脸疑惑:“怎么样了?” 夏怜生摇摇头:“很玄乎。对了,你真的不认识萧既明吗?” 以前她还暗恋江霁月的时候,偷偷打听到的消息里就有江霁月的室友萧既明,明明当时清楚的记得人家应该是三人宿舍,可如今无论是校园网论坛还是任何地方,记忆里那个成绩还不错的少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你觉得,他是什么,又去了哪里?” “你要是这么问,我就有点害怕了。我是个唯物主义,不信这些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容不得我不信。” 不过夏怜生早些年看过几本玄幻小说,里面的故事不就是神仙男主下凡恋爱,说不定,萧既明不属于人类也说不准。 “好啦,别想那么多,来吧睡一觉,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钟琉掀开自己床侧的被子示意夏怜生躺进来:“你要是累坏了,江神仙又得郁闷。咱们可不能出现第三个住院的人了。” 夏怜生便眯眼笑,她跟钟琉平时在宿舍也是一起睡,因此也不顾虑什么,两个人一人一半枕头就睡得格外安逸。 医院走廊里没有熄灯,恍惚间夏怜生睡得迷迷糊糊却看见窗外站着一个人影,看方向似乎是从林鸢北的病房刚刚出来。 她睁大眼睛,却只看见了那人逐渐消散的背影。 一个故事 那是谁? 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对方唇瓣启合,像是在说谢谢。 睡得迷迷糊糊的夏怜生一把掀开被子就往外走,等推开房门追到医院走廊时,哪里却清清冷冷毫无任何人的声影。 “生生,怎么了?!” 钟琉被夏怜生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惊醒,才刚开口疑问,夏怜生却皱着眉一路追到了走廊边的阳台上。 “萧既明?!” 无人回应,唯独呼呼的风声依旧凛然。 “他……刚才来过吗?生生,他在哪里,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刚才看见一个影子从林鸢北的病房出来,然后我就追了出去,应该是他。” “要不然咱们先回去看看鸢北吧。” 两个人往回走,推开林鸢北的病房时,却看见林鸢北一个人呆滞的坐在病床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鸢北?你醒了。” 夏怜生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还好。 林鸢北也不搭话,原本灵气满满的双眸晦暗得像是透不过光的镜子,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好似失去了发条的人偶娃娃。 “鸢北?” 无论怎么唤,她就像是没有任何知觉一般,只是麻木的坐在原地望着走廊的方向。 “乖听话,先盖好被子。”钟琉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帮她把散落的被子披好,这才望向夏怜生。 “也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 “总而言之应该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因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无法出口安慰,钟琉跟夏怜生也只能静静的这样陪着她坐着。 “你先陪着她,我去接杯温水,她嘴皮都干了。” 夏怜生取了已经冰冷的保温杯就往外走,恰好撞上刚来的江霁月。 “诶??你怎么在这。” “半夜三更的你自己偷偷摸摸出门走了,我不得急死,找了一圈才发现你原来在医院。” “啊这……抱歉,我之前接到钟琉的短信说林鸢北出事了。” “现在人还好吗?” “是车祸,不过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但是有件事情很麻烦。” 看着夏怜露出为难的表情,江霁月摸了摸她的发:“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不是我的事,是萧既明……”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江霁月眼皮子一跳:“他…出现了?是他害得鸢北出车祸的么?” “那必不可能啊,是他救了鸢北。司机当场去世了,浑身撞得稀烂,就林鸢北只是擦伤。怎么看都觉得不科学。” “那,现在情况怎么了。” “刚才我在走廊上看见了萧既明……”夏怜生声音隐隐有些惊惧:“而后我下意识的追出去,他却直接消失了,最后我是看见他从林鸢北的房间出来的。” 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江霁月也忍不住皱起眉。他当然知道这种重要的事夏怜生绝不会有心思开玩笑,所以那个传说中的萧既明是真是存在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还是说,已经死了。 “不跟你说了,我正要去打水呢,总不能让病人喝冷水。” “我陪你一起去吧。” 江霁月接过夏怜生手里的保温杯,又用另一只手牵起她。 “别怕,我在呢。” 果然,虽然夏怜生平时胆子大遇见这种事情还是会觉得恐惧,如今江霁月牵着她陪在她身边,她便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 茶水间光线黯淡,隐约辨认了机器夏怜生开始低头接水。原本江霁月一直在门口同她讲话,可陡然间脑子里像是闪过了老电视机信号不好的那种雪花屏杂音之后,江霁月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夏怜生回头看,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无论是从身形还是身高来看,都绝不可能是江霁月。 心脏跳得极快,尽管内心的恐惧已经叠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但夏怜生还是稳着声音开口:“萧既明?” 门口的男子轻笑:“呀,你还记得我,我记得我们关系并不算很熟,但是我家老江可是很喜欢你呢。” “……你有什么事吗,你到底是什么?” “你别害怕,我并不是想伤害你,而是想跟你谈论一些事情。” “关于鸢北的么?” 听见这个名字,萧既明的声音一下子落寞了下去。 “是。” “那么,请吧。”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并不算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穿书?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一本书里的人物,我有设定好的性格、家世、经历…… 以及,未婚妻。 那是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光是望着她都会觉得心里温暖,仿佛被填满了光亮。 当然,我并不是那本书的主角,所以即便跟她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最终却无法跟她好好的在一起。 在书里,她被设定为喜欢之人的,是另一个人。 千万次循环反复,故事情节一再重演,可是无论我怎么对她好,都无济于事。 我带她去看花灯、给她捏糖人、送她漂亮的珠簪、满足她一切古灵精怪的幻想,然而最后她还是会甜甜笑着扑进另一个人怀里。 我不怪她,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别人早就已经设定好的,她心里定然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每次走时才会哭得那么厉害。 为什么心里喜欢的明明是另一个人,却被迫要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后来,我发现世界上并不只有我那个世界一本书,还存着千千万万个故事,而沟通每个世界最极端的方式就是…死亡。 如你所见,我成功来到了这里,每次的期限却只有三天。每过三天,我就得在另一个世界用死亡赢得下一次机会。” 说到这里,萧既明停止了后续,眼神里含着笑意,却笑得十分苍凉。 “所以,你那个未婚妻,是林鸢北吗。” “是,又不是。她们俩都是同一个灵魂寄体,但是在不同的世界扮演不同的人格而已,由于成长的环境跟经历不同,所以也会出现误差。” “但是你还是喜欢上了她。” “是。” “然而你每次三天期限一到,再回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的人就会全部忘掉关于你的记忆。” “是。” “所以,我为什么还记得?” 夏怜生眼下最在意的是这个问题,明明所有人都把萧既明忘了,但为什么自己跟沈曳还会有印象。 “因为啊,你也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啊。” 萧既明笑着开口。 夏怜生瞳孔骤缩,内心的惊诧无以复加,要不是扶着墙她估计得直接被这番话吓得站不起来。 “什么叫我也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这就是另一个漫长的故事了,还是等你自己发觉吧。对了,沈曳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我。” “也就是相同的灵魂?” “对,但,一个世界不会允许两个相同灵魂的人存在,所以,我消失了。但让我感到高兴的是,他也爱上了林鸢北。” 不知道该说这个故事荒诞还是悲剧,夏怜生颤着唇说不出任何话,而眼前的萧既明一点点消散,黑白色的背景突然变成了五彩斑斓的光亮…… 黄永玉曾在《塞纳河到翡冷翠》中写道:任何一种环境或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是爱上他了。 “阿怜?!阿怜,你怎么样了!” 夏怜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江霁月跟钟琉焦急的围在自己床侧的模样,她撑着力气想起身,却感觉四肢乏力提不起任何力气。 “我…怎么了?” “刚才我陪你去打水,你走进茶水间便昏迷了,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只能先把你抱回病房。” “是啊,你到底怎么了?总不能一天咱仨住院吧。” 夏怜生有些怔住,之前萧既明讲的那些故事还历历在目,如果她却像是一个看客一般忘却了所有故事里的情感。 “阿怜怎么了?你莫哭,你跟我说。” 听到江霁月这句话,夏怜生才后知后觉的去摸自己的脸,全是冰冷的眼泪。 明明心底情绪毫无波动,眼泪却无意识的往下低落。或许是因为为萧既明的爱而不得而感到孤寂,又或许是因为明白了这个世界也不过只是一本书吧。 她三两下擦干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我就是磕到后脑勺了有点疼,所以就想哭。” 她这话一出,众人马上松了口气。 “对了,鸢北呢?” “沈曳在陪着她呢。” “沈曳也来了?” “是啊,不然我看她一个人那么傻乎乎的坐着,总觉得好可怜好心疼。” 虽然沈曳是另一个完全特别的人,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跟萧既明又是同一个人。 所以,沈曳如果追到了林鸢北,四舍五入就等于萧既明跟她在一起了吧。 —— “害!霉了好几天,终于可以出院了。我怎么感觉咱们几个这好几天都光怪陆离一点也不顺利。” 沈曳揽着林鸢北的肩,笑吟吟的开口。 因为今天不用呆在阴沉的医院里,可以到外面晒太阳,所以他格外高兴的。 “是啊,原本只是钟琉一个人住院检查,结果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个全部都住下了,就离谱。” 林霄南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幸好大家都没什么大事。” 夏怜生只笑不语,根据她的直觉来看,或许这辈子萧既明都不会再出现了。 但是欣慰的是,沈曳似乎跟林鸢北在一起了。 —— 夏季转眼便过,期末考也终归要来了,等考完便是自由自在的暑假。 夏怜生这半年的努力已经让她成绩能中偏上,加上江神仙每晚的深情课业辅导,应该不会考得太差。 当然,在考试之前为了放松心情,自然会举行一次集体派对。 林鸢北此时跟沈曳已经在一起,钟琉跟林霄南也在暧昧期,三对小情侣出门玩耍还带了小红这个单身狗局外人。 于是小红一整天都挎着个脸在打游戏。 “喂,非主流,过来吃东西的。” 沈曳隔着老远超小红招手,意气风发的模样看着就能让人想到“少年心性”。 小红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老子才不收你们的贿赂,你们喊我出来玩就是为了虐我。” 钟琉扑哧一声笑出声:“可是明明之前也有女孩子喜欢你,是你自己凭着钢铁直男正气把人家气跑了阿。” “就是,要是我们几个出来玩不叫你了你难道不会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吗?” 小红愤怒的摔了一把沙子:“老子现在就已经感觉到被孤立了!!” 凭什么全世界就他让一个人没对象,连沈曳那小子都能勾搭到林鸢北,自己只不过是矮了点帅了点嘛。 不过,反正在小红心里打游戏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所以,他选择了网恋…… “喂喂,神神秘秘的跟谁聊天呢?”酒足饭饱后的沈曳打算来看看小红在做什么,没想到对方神神秘秘的就一把捂住了手机:“没什么。” “没什么你脸怎么红得跟你这一头小红毛似的,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呸,能不能说点好话,我在跟……我的对象聊天。” “wow~”沈曳惊讶的吹了声口哨:“你这就有对象了?几岁啊,在哪里念书阿,家里有几口人阿,长发还是短发啊,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啊,有无婚配阿。” “呸呸呸,你离老子远点,这是我对象,关你屁事。去找你自己女朋友去。” 小红当然说不出来,毕竟他跟人家只是网上认识的,就聊过天,连照片语音什么的都没有。 况且他在网上自称自己一米九,要是奔现指不定得见光死。 毕竟他离一米九足足差了三十厘米…… “害,兄弟我告诉你,别陷得太深,除非是真的打算见面那种。毕竟虚拟世界里那么多骗子,谁知道呢。” 要是换做其他人将这句话,小红肯定得打他,他这才刚刚恋爱的甜蜜期呢这小子就跟他说这个? “怎么可能!我家小绿才不会骗我,她又温柔又体贴,现实里肯定是个善良漂亮的小姑娘。” “敢情你还没见过人家照片呢?” 小红与小绿 “如果不是网恋那是什么?” “哼,小绿是个大美人,我以前跟她见过的。”小红争辩着开口。 沈曳惊奇的发现这小子竟然破天荒的没有用“老子”来自称,他摸了摸后脑勺又找了一个苹果啃。 “请开始你的故事。” 四月的江城尚还春寒,连绵细雨半月不绝,给远山都染上一层化不开的朦胧雾色。 天方破晓,街上无几行人,只几户人家早早燃起炊烟,伴着淅淅沥沥落在檐瓦上的雨声开始了平淡的一天。 自深邃阴暗的小巷尽头,有一少女撑着一把灼红的四十八骨油纸伞,缓步而来。 彼时天未大亮隔着雨幕更是看不清那伞下若隐若现的容颜,只隐隐瞧见那女子身量婀娜高挑,着着一身红底的绸面旗袍,旗袍上绘着大片的白梅,衬着极其俏丽而不失端庄。 她披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褙子,露出的一截细白小腿,素色薄底的布鞋踩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携着雨水,说不出的旖旎风光。 屋子里亮着灯起得早早在门口屋檐下嬉闹的孩童一见她过来,便白了脸色连忙跑回院子躲在自己阿娘身后。 那几个忙碌的妇人脸色便也变了,警惕的盯着门口,只瞧着那红伞轻巧的一带而过,方才松了一口气。 小红站在巷子尽头冷淡瞧着这一切,原因连月下雨而闷烦的心更是多了几分莫名戾气。 只等那女子,挪步至前,素手合拢那灼灼红伞,他方舒展眉目,冲她笑得明媚。 柳绿是这镇上顶好看的女子,小红原先因为沉迷打游戏被自家父亲赶出家门的时候,就是被乡下镇上的远房亲戚柳姨带回去养了个把月。而柳绿是柳姨捡来的养女。 柳姨是个唱戏的,看中小红这一口尖锐嗓子,虽然小红百般拒绝,哭爹喊娘,柳姨还是欲让他承为接班人。 他那时候还不知柳姨跟柳绿的全名,不过似乎隐隐听闻柳姨原本是镇上一户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的千金名媛,因多年前执意要跟一没权没势的穷小子私奔所以到了这里。 那穷小子不太干净,终还是死在了自家兄弟手里,据说,那段日子,柳姨天天早出晚归的帮别人家洗衣服洗碗,去戏园打杂,可赚来的微薄药钱,终究没吊住那个男人的命。 后来,柳家也倒了。她的父母,心上人,均葬在这镇上,她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清镇。那些,都是小红出生前发生的事,他便也不知太多底细。 柳绿说,她被捡回来时只知柳姨是梨园里出了名的红角儿,托得当年戏园打杂耳濡目染的本事加上柳姨天生一副好嗓子,算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于是柳姨带着柳绿在清镇上赎回了柳家老宅,日子也不算清贫。只是戏子无义,在他人眼底一个年级稍大还穿得明艳的戏子总落不到什么好脸色的。 世人便是这样,自认清高看不起其他人做的行当,又偏偏想从中分点好处。 尤其镇上那些裹得严严实实俨然一副寡妇做派的妇人便更讨厌柳姨,总暗地里骂两声狐狸精什么的。而那些白日里老老实实看上去耿直憨厚眼底写满对柳姨嫌弃的男人,哪个不是晚上穿得人模人样的坐在台下觊觎柳姨台上容颜呢。 柳绿的字唤作婉筠,据说是柳姨托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在白纸上取来的名字,柳姨那时望着我她的眉眼都带着漂亮的潋滟,她说,婉是温顺娴静,筠是青竹是意思。她既希望柳绿能长成温柔娴雅的女子,又希望她同青竹一般风骨不被他人左右。 承柳姨姓氏,在学堂里记下的名字,便是柳婉筠。 夫子总说柳绿生来便是一副英气的凛然眉眼,倒与她名字有几分出入,小时留着短发时,没少被认作男孩子。柳绿倒不以为然,只觉自己与众不同,与那些低眉顺眼的娇娇小姑娘都不一样。 每当这时候小红就捏着她的脸故意逗她笑。 要说容貌即便是再讨厌柳姨的老阿婆们也不得不叹着气赞她一声祸水。在这个温润清和带着吴音侬语的水乡里,从无人似她那般明艳。像是清冷干净的池塘陡然落入一朵灼眼的海棠。 柳姨不绾妇人发髻,乌顺的长发总是用木簪斜斜挽着,露出一片雪白细腻脖颈。细长的远山眉带着生来的飘然贵气,点漆般的眼眸狭长而轮廓极美,眼角微微上挑染着莫名的绯色,即使是平静的望着人,也自带几分妖娆风情。 鼻梁高挺而直,那咿呀婉转余音绕梁的唱腔,便从那红菱般的唇瓣溢出。即便是年华易逝,岁月也无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只有她不畏世人眼光,抿红妆,着红裙。也只有她,压得住这一身明艳。 柳绿同柳姨相依为命,但在小红眼里柳绿却不太与柳姨亲近。即便是柳绿小时哭着闹着要抱,柳姨也总是无奈的又手足无措的擦干她的眼泪儿递上一块糖。 那时,小红总觉柳姨眸里含着看不清的悲痛,却无法理解。 即便,柳姨不喜欢同柳绿一起,但,柳姨一定是喜欢她的。 跟小红整天总想着跑出去网吧打游戏不同,柳绿自懂事起,便只想着念书,学戏,等长大后能独当一面,便将柳姨养在家中如同其他大户人家的太太一般,不教她在外面被人欺负。 镇上其余人,都以为柳姨是柳绿的养母,亦或者不干不净的私生女。其实不然,柳姨,也只让柳绿唤她柳姨。 小红见过那对母女在台上的风姿,青衣水袖,精致的妆容,柔软的身段,唱什么便是什么。 柳姨咿呀唱起《白蛇传》时,我便觉她本身就是那雷峰塔下思念夫郎的素贞,她若唱起《西厢记》,又似那饱含娇俏的小女儿姿态。 唱起《穆桂英挂帅》时,眉目凛然花腔婉转,又是通身的气派。台下痴痴伫的孩童二人组总被柳姨勾起神思代入那戏中,品着百味人生。 台上唱着折子戏,台下浮名与功利。 无情戏子,何尝不是用自己的情意演绎着他人的故事,而台下看似感然的看客,却散场便去,最是无情。 然而,世事无常。 小红还记得,那天的夜雨比起往日更添几许,雷声轰鸣得叫人心惊胆战。 柳姨点着烛灯,难得的陪着两个人坐了会儿,她似乎喝了点酒,脸上泛着绯红。灯下看人本就明丽,两个人莫名有些茫然,只单纯的觉得好看。 柳姨唤我婉筠儿,柳绿便应。再唤阿泓小红便也嘻嘻哈哈的应声。 彼时柳姨细长眉眼凝着笑,红唇勾起,一身红裳衬着墨发,一点也不似年近四十的人,倒让小红想起她屋子里那相框中的老照片。 那黑白照片只有一半,依稀辨认眉目可识得是当年风华正茂笑得俏丽的柳姨,她的手似乎挽着另一男子的臂弯,另一半,却从中间,被人撕裂再也看不清。 柳姨仰头饮下一盏酒,原本绝美的面容添着醉意,竟比台上时的扮相还要叫人挪不开眼。 她起身,咿咿呀呀的吟唱着什么,两个人没听过,却悦耳得很。只觉她眉目间的姿态,周身的气息,都充满了温情。 唱到深处,那听不清词的曲儿叫人恍惚想落泪。而莫名其妙的,小红忽的却听懂了词。 “原是许妾一世清宁,郎却决意请长缨。” “一去黄粱如一梦醒,来者似君不是君。” “生平承诺绝不敢忘,卿不负你你负卿。” …… 她唱完,柳绿便便笑着开玩笑同戏园里那些轻佻客一般将桌上半谢的海棠花别在她发上。墨 染的发,也染着几缕分辨不清的白丝,刺得人难受得很。莫名的,小红想起那句,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柳姨温眸笑,头一回伸手拥两个小孩子入怀,小红只觉比烧着炕的被褥还要温暖许多,分开时,她眉眼笑意未褪,伸手按上柳绿眉骨上那颗红色小痣,温柔缱绻。 柳绿生得一副男儿郎面容,全靠那颗张开的朱砂小痣衬着,才有几分女儿家的柔情。 柳姨去赴夜场了,要清早才回来。小红有些担忧的送她到院门口,见她执起那把红伞,携着未醒的酒意,红色的身影缓步融入了夜色里。 发鬓上那朵红色的海棠被风吹落碾入尘土,像是什么重要东西,随着晚风,被吹散了一般。 那是小红最后一次看见鲜活的柳姨,柳绿再也没有在清晨等到她从巷尾缓步而来的身影。 被邻家阿婆带去桥边辨认尸首时,小红还隐隐觉得有些好笑,想着柳绿回来,他要怎样把这个可笑的故事讲给她,她才会开心一些。可瞧见那白色布帘下,被河水泡得褪色的红伞,与那有些模糊不清的眉眼,竟不知是悲痛来得比震惊还要猛烈。 不敢上前,也不敢看她。只恍恍惚惚的大声咳嗽着,脚下踉跄,心里极致的痛意翻江倒海,比偷跑出去打游戏时柳姨严肃的板着脸轻轻抽下来的藤条还要叫人难耐。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跟家里的柳绿解释,也不知道柳绿会多难过。 那晚小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也是在烟雨蒙蒙的江南。他从戏园出来,恰见那红裙女子立在桥头,裙摆带风,嫣然的容貌硬生生将那一树海棠都压下去。 有个男人同柳姨执一柄红伞,并肩携手从雨幕里的小巷走过,那人似乎比她高一些,侧目时,总能瞧见她半边似玉的脸上泛着红,温婉又俏丽得叫人惊叹。 再后来,红裙换作素色布裙,男人躺在床上抬头望她。她端着一碗中药坐在床头只是怔怔的望着他,眼眶红得像是离人心上血。 男人欲起身抱她,却再无力气,眼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搭落在床榻上,再也抬不起。 得知柳姨的死讯,柳绿病了很久,脸色苍白着给小红讲了另一个故事。 那年初春,她遇见柳姨,柳姨只是硬生生的捏着她的脸,抚上她眉上那颗痣,似悲又似喜。 柳绿有些害怕,她自小便在流浪,饿得很便会去偷坟头的祭品,那日,正是被来上坟的她逮住。 柳姨没有打她,也没有赶她走,反而给她买了好看的裙子送她去读书认字。 柳姨不愿同柳绿太亲近,闲时却总望着柳绿发呆。每当柳绿犯错时,她呵斥声总叫人心慌,可用藤条抽完柳绿,每次半夜却偷偷的摸到我床头温柔的给她上药,然后一遍遍的抚着我的眉骨。 柳绿说,她从不怕她,也生不起一丝厌恶,与柳姨亲近时心中总是莫名欢喜。婉筠,如愿承着她的期盼长大。 她见她执着伞,冲她回眸温笑,自烛火下走入冰冷的黑暗。无论柳绿哭喊得如何声嘶力竭,喉头呛出血来,柳姨也没有回头。 恍惚间,隐隐听闻隔世传来的女子哽咽之音。 …… 大梦方醒,小红正躺在屋子里的床上,外间,邻家阿婆还在与人絮絮叨叨讲述柳姨生前的琐事,又感慨柳绿可怜。 听说,柳姨是失足滑入河中落水而死。我翻身起床,也不管外间那些人,推开柳姨的房间细细寻找起来。 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柳姨的笑依旧嫣然,小红打开相框,在夹层抽出被小心塞进去的另一半,那上面是个身着西装的男子。 五官并不如何出众,只那眉骨上一点朱砂,平添温情。 背后题字,柳长缨。 向来春风花满城,柳条拂地如长缨。那男子曾念着她的名字捧起她的脸,眼里蕴满柔光。可他也曾躺在河边的孤坟里,看她在坟前哭得失声,清清冷冷。 放下相框那一瞬间,心底的恐惧无以复加。 …… 江南的雨已然停歇,柳绿在烛火下仔细给那把已经不能用的红伞又绘上柳姨最喜欢的红色,去院墙边摘了一支开得最好的海棠别在发上。独酌了半壶清酒,熄灯就寝之时,耳畔似乎又响起婉转的唱腔。 被福利院收养走的柳绿唱完了最后一支戏。 亲戚没了,小红自然也被父亲接回去,虽然他尽力的在长大之后打听柳绿的消息,但一直杳无音讯。 直到前几天,意外的搞到了联系方式…… 白鸩卿 听完一整个故事,众人倒是开始对传说中的柳绿跟柳姨好奇。 那俩人听上去就像是活在民国江南里的美人一般,自带令人心驰神往的幻想。 夏怜生开玩笑似的撞了撞小红的肩膀:“喂喂,那你为什么不把人家约出来一起玩?反正关系那么好,而且听上去那也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啊。” 小红神情有些落寞,语气也带着浓浓的寂寞:“当初她被送去福利院的时候我没能帮得上忙,现在总觉得没什么脸面见她,如果那时候我多跟我爸撒泼,让我爸把她接来我家就好了。” “好啦,说不定人家也不适应都市的快节奏呢?”钟琉只能这么苍白的安慰。 “所以你现在都搞到人家的联系方式了,就不去见一面,就这样网聊?”小红发出质疑。 这种久别重逢青梅竹马日久生情香儿剧情明明很好发展啊,关键时刻小红这货怎么怂得跟个包子似的。 不知道对方过得好不好,那坐车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红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望着手机屏幕的脸被照得苍白无力:“她现在已经不在那边了吧,听别人说她好像来了江城,但是我也没好意思问人家在哪……” “我来问我来问!” 一看见小红难以启齿,沈曳就快步上前抬手抢走了小红的手机。 “沈曳!!还给老子。” “你等我问问,兄弟我不会害你的。” 两个人在开阔地里打闹了起来,虽然沈曳身体差,但是他比小红高了一截,举起手的时候小红更是够不到他手里的手机。 两个人这么追追跑跑了一路,沈曳终于停下脚步把手机还给了小红,小红紧张的一看屏幕,上面赫然写着:你现在在哪里,我想去找你? 那一瞬间,小红脸色爆红,恨不得找块地儿把自己跟手机都埋了。 沈曳这语气也太轻佻太渣男了吧!万一给小绿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 尽管他内心怎么炸裂,对面还是很快的回了消息。 [xx街道,目前在一家花店工作。] “啊!这条街我认路,走吗怂货?”沈曳揽了小红的肩膀嬉皮笑脸的开口。 —— 有风乍起,她捧了半个冰瓜端着板凳坐到窗台前对着窗外霓虹夜色自顾自的挖着吃了起来。 途中外面下了会儿小雨,她开着玻璃窗,有些许雨丝飘进屋内附在她鬓发上,染上细细的雨珠。房间内手机单曲循环着《天地xx》,声音开得细小又难辨,而她总是能跟着模糊旋律哼唱出两句词。 似乎远方天光乍破,浮了几分绯白,她扭头看屋内的钟,快六点。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店内的花,总是对那娇弱又易折的花枝不太信任,然而对于照顾它们护养它们,却依旧乐此不疲。 她总是躲在那面斑驳的墙后面,从唯一的窗口踮起脚尖努力半探出头,露出一双怯怯带泪的眸子,苍白纤细的小手伸着紧紧扣着那墙上脱落的砖缝,指节发白的指节透露出这双完美的手的主人用的力度。 今天,他也没有过来。 柳绿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店外风铃发出呼啦啦清脆的响声,下一秒,玻璃门就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脸白白净净却染着一头红毛的少年,看他脸上还留着泛红的印子,似乎是因为大力搓洗脸造成的红肿。 小红局促不安的推门走进来,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坐在花间的少女就是柳绿,然而因为自卑跟愧疚,他并不怎么敢上前。 “您好,有什么需要吗?” 少女扬起甜甜的笑,脸上泛着两个酒窝,肤白细腻,衬着墨发便显得清新淡雅。 “你好……我…我……” 眼见着这小子摸着后脑勺结结巴巴的模样,门外的沈曳立刻就看不下去了。 推门而入,沈曳直接把小红往柳绿的面前又推了推:“这货,来找你的。” “诶??”柳绿歪着头,清澈的瞳眸写满了疑惑。 “他,上官泓。” 这个名字一出口,柳绿的眼睛马上睁大了起来,嘴角的笑意也更深。 “红哥哥!!是你吗?” 小红别过头去,脸上表情有点呆滞……这丫头看上去比自己还高啊。 从小到大自己都一直没有再长身高,这也太丢人了吧。。。 “我……” “好啦,你俩好好聊天,我先走了,我还有事。” 沈曳笑眯眯的往外走,而门外是等待已久的众人。 “怎么样怎么样!!”夏怜生八卦的开口。 本来大家都能进去看看的,但是一家花店一次进去这么多人有点吓人,怕吓到人家小姑娘,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先派沈曳看看情况。 “很好看,气质很温婉干净,就是…看上去比小红高。” 沈曳有点想笑,为什么小红就是不长个子。 林鸢北在旁边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我也想看!我也想看!” “好好好,一会儿要是还有机会就带你进去逛逛。”沈曳搂着林鸢北的肩便往树荫下走。 夏天也快尽数过去了呀。 天气已经开始微凉,再过不了几天就是入秋了吧。 —— “奇怪…刚才看着应该就在这附近啊。” 漆黑的胡同巷口,着黑西装的男人扯了扯松松垮垮的领带:“呸!又给她跑了?这样下去迟早解约赔钱。” “放心吧,逃不了的。” 紧随而来的金发女人慵懒的抽了一口指尖夹着的烟,“她赚的钱还不够救她那个绝症哥哥,她怎么舍得走。” 混沌未亮的天色,晨昏线尚未推移,整座孤寂的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不详的阴雨之下。 白鸩卿躲在其中一栋建筑的墙后阴影里谨慎的探头往外望。 暂时…没有追过来? 她贴着墙缓慢移动,目光反复在附近几栋房子间巡视,寻找着最佳逃跑路线。 “跑不了多远,她应该就在附近。” 遥遥传来西装男子的声音,随即便是响起的急促脚步声。 白鸩卿眉头一蹙,脸色苍白,下意识的就往后面退了两步。 往后是追兵,往前是保安哨岗亭,左右两边都是深砌的胡同高墙。 在身后脚步声接踵而至时,白鸩卿便利索的单手撑着旁边的杂物直接蹬着别人闲置的摊子轻巧跃上围墙。 皓月未沉,朝阳未起。 黑色漆皮短靴在墙上踩踏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斜风细雨里能见度极低,前路不明。 她尽量稳住平衡角度,风衣衣摆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 是拐角。 白鸩卿眼眸一亮。前面是个类仿古建筑风格的宅院,院子里种了一片密集的青竹假山亭台交错,若是藏进去说不定能甩开身后之人。 她泛白的唇瓣扬起细微弧度,在拐弯脚尖轻点石墙往下跳的前一刻,视线里却陡然出现了一道淡金色的光圈。 天使?神仙? 无论她眯着眼怎么打量,墙下的年轻男子看上去都不像是“人类”。 那人留着及腰下的长发,身上披了一件寒玉白的对襟长袍。背影修长而清瘦。 白鸩卿临时打算拐弯换个方向降落,然而身后的追兵以至。迫不得已,她咬咬牙放轻身体打算翻越过下面那位神仙直接顺着草丛滚进竹林里。 然而就在她离开墙面的那一瞬间,墙下一直低着头的长发男子却仰起下颔,倏然自白袖下伸出手掌,朝她的方向递了过来。 ??? 白鸩卿猝不及防的被人家接了个满怀,这么大的冲击力之下,对方脚步竟然连踉跄都不曾。 清风乍起,飞凌起两人身后的长发宛如扑棱的蝴蝶。 原本清明的脑子像是数据清空一般空白,自眼前男子身上泛起的寒竹香宛如交织的网将她深深的缠绕着。 “捡到了,是我的了。” 耳畔,那男子轻声开口,嗓音清悦似霁雪初融。 彼时,云散,月明。 而此刻,江霁月跟夏怜生在门口呆滞住。 “白鸩卿?”夏怜生不确定的开口。 白鸩卿其人,九九八十一流小演员。要不是因为自己有个流量小花女主闺蜜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估计一辈子都跟娱乐圈沾不上半点关系。 知名流量女星乔可可好心带她进组演戏,这货却图谋不轨一眼就看上了男主。于是塑料姐妹关系决裂,不过据说她家里有个绝症哥哥等钱治病。 不过夏怜生不追星也不干嘛,所以也不是很熟,但是这不是江霁月他家吗…为什么白鸩卿会在这。 江霁月也有些裂开。 “叔叔,你在干嘛?” 他有个喜欢穿汉服的叔叔,虽然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岁,但是辈分还是压在那。趁着夏天还没结束,江霁月打算带着夏怜生去叔叔家打扰两天,叔叔也确实热情接待了他俩。 然而他就跟夏怜生出门买个宵夜的功夫,家里怎么又多了一个人? 江枕月松开抱着白鸩卿的手,这才风轻云淡的转过身来:“哦,我刚才捡了个人,打算养起来。” 江霁月:“?我国有一套完整的法律。” 夏怜生:“???” 回过神来的白鸩卿十分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原本就脸色不好看,此刻更是一脸惨白。 “你们…是什么人?” “你别害怕,我们不是什么好人…呸,不是什么坏人,我认得你,你是电视上那个唱歌的,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鸩卿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我逃出来是为了去见我哥哥,他们不让我见我哥哥。” 那看来,八卦里面说她有个绝症哥哥估计是真的了。但是白鸩卿应该是福利院长大的,她哪来的哥哥? 虽然心底疑惑再多,众人还是先回了客厅。 电视里在播放最近大火的西域风电视剧。 屏幕里,清脆细响的驼铃声声而近,蜿蜒绵亘的丝绸之路,干戈黄沙上稀疏的印着商队的足印。 放眼望向天际,鸿雁乘风,日轮孤烟。自眼前一直蔓延到无尽的远方皆是苍茫的沙漠,唯独一座土黄高墙的城镇在风沙中伫立。 着赤朱色裙裤的少女侧身坐在骆驼之上,小巧的赤足随着骆驼脚步而摇晃,勾起腿上珠链环佩脆响。 有风将她长发拂乱至一边,露出那张白稚的脸,恰是白鸩卿。 她只负责演出场的路人甲,即便身段再好容貌再好看,因为没有后台跟强硬身世,也只能当一辈子的配角。 夏怜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塑料袋里摸了一瓶牛奶递给白鸩卿:“是公司不让你出来么?” “是,最近乔可可又参演了一部新电影,非要我在里面演反派角色下人的丫鬟……” 实际上,夏怜生对明星什么的没什么感觉,但是那个乔可可似乎最近的风头还挺好。不过她个人认为乔可可并没有白鸩卿长得好看。 但是白鸩卿黑料太多了,从一开始就是污点艺人,没有后台又很难洗白。 “害…虽然不太明白你们那个圈子,但是你这样偷偷跑出来是要赔钱付违约金的吧?” 夏怜生开口问。 白鸩卿脸色僵硬的点了点头:“我之前跟经纪人说了我想去看看我哥哥,医生最近给我打电话说他情况很不好,估计就快……”说到这里,她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双眼通红:“但是我无论怎么跟他们讲,他们就是不让我走,非让我去跟乔可可协商。” 乔可可哪里会放她走。 一开始两个人的好朋友人设就很虚假,对外说是闺蜜,其实她跟乔可可属于控制跟被控制的关系。 乔可可只是需要这一层虚假的闺蜜关系衬托自己纯洁善良。 你看,就算姐妹变成了污点艺人,但她依旧不离不弃,这难道不是娱乐圈感人肺腑的真情吗? 乍一听见这刺激的八卦消息,夏怜生还有点同情白鸩卿。 连亲人快要去世都不给放假,公司拾得霸道成什么样啊。 等白鸩卿的情绪平复下来,夏怜生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试探性的开口问:“你哥哥住在哪家医院?要不然我们先带你过去。” “第二医院。” “那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他不是我亲哥,他叫,萧既明。” 震耳发聩。 另一个世界 萧既明? 白鸩卿的哥哥竟然是萧既明? 萧既明不是已经死了吗? 尽管心里再多疑惑跟恐惧,夏怜生还是强忍着继续开口:“你哥哥得的是什么病?” 白鸩卿脸色难看了起来,脸色惨白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勉强憋出几个字:“很久之前出车祸,已经变成了植物人。之前都是我赚钱把他养在医院里,最近医生给我打电话说我哥哥的情况很不好,所以……” 夏怜生还想问什么,江霁月却安抚似的拍了拍江霁月的肩。 “好了,要不然亲自过去看看吧。” 一旁充当背景板的江枕月摇了摇手里边的扇子:“怎么做?我刚捡回来的人你们就往外骗?” “叔叔…” “走吧,一起去。” —— 独栋的私立医院坐落在江城南面,整体巴洛克风格设计,有点偏西式的感觉。无论是朱红的吊顶还是木栏栅让她看上去都像是一家别墅。 实际上,正常的病人并不会送来这里。因为这家医院还兼职……精神疗养。 驱车赶到这家医院的时候夏怜生心底就隐隐有些后怕,若是萧既明真的是一个正常世界活着的人,那么之前的那个萧既明是谁? 再者,林鸢北跟沈曳又该怎么办。 白鸩卿迫不及待的下车便往里走,偌大的医院竟然没有一个值班的医生护士。 即便夏后的正午气温还能达到三十多度,但一走进医院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便让人忍不住想裹紧衣襟。 “这里怎么没人?”夏怜生下意识的攥紧江霁月,往他身边靠了靠。 江霁月皱紧眉,警惕的盯着四周:“不正常,小心一点。” 进来的白鸩卿也是一脸懵:“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这家医院不是这样的啊,怎么会……” 走在最后面的江枕月慢悠悠摇着手里的折扇,闲庭信步的姿态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别紧张,这家医院里面没有活人的气息。” “这样听上去更让人紧张了好吗!!” 白鸩卿回头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我哥哥还住在这里呢。” 江枕月倒是真闭口不语,只是月往里走温度越低,冷得几乎不像是阳间能有的温度。 江霁月解了外套给夏怜生披上,这才揽着她的肩往里走。 “你记得,你哥哥在哪间病房吗?咱们在这里无脑转圈探索也不是个事,要是得先搞到位置。” 夏怜生回头问身后的白鸩卿。 白鸩卿咬着下嘴唇一副为难的姿态:“我以前来的时候也没怎么看仔细,只大概记得是在二楼……” 身后的江枕月开口轻笑:“连自己哥哥的病房都不知道在哪?” “我上次过来已经是半年前了……” “大概是几月份?” “初春。” 夏怜生心里咯噔一跳,那时间岂不是恰好能跟萧既明失踪的时间对上。 “咱们还是先去找找地图吧,我寻思着我也没看见上二楼的楼梯,这医院从外面看上去那么豪华,里面竟然连个电梯都没有。” 虽然越往前走越黑,但胆子大的夏怜生还是拿手机手电筒照着往前走。 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已经不符合唯物主义,但夏怜生就是笃定有萧既明的地方一定会有危险。 在里面兜兜转转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杂物间拐角处看见了上二楼的楼梯,夏怜生面上一喜,哒哒哒的踩着短靴就往上爬。 然而楼梯尽头是无尽的走廊,在走廊跟楼梯的分界线那里还立着一架铁栏杆。 “这……”夏怜生回头:“估计得有钥匙才能过去。不过你真的确定你哥哥还在这里吗?这家医院看上去好像已经荒废一段时间了。” “是,中午太阳大,所以进门出光线足,月往里走越黑,估计是已经长时间断水断电了。而且空气中并没有消毒水的气味,也一点也能说明这家医院暂未使用。”江霁月淡定的开口。 白鸩卿脸色更加惨白,望着漆黑一片的二楼她本身也开始害怕,然而内心对于亲人的急切还是暂时的战胜了恐惧。 “要不然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想想办法,你们能陪到走到这里已经很感激了。” “害,我不是这个意思,来都来了哪有放弃的道理。”夏怜生认命的又往上爬了几台阶企图开始寻找撬锁工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哥哥也是我朋友。” 她没有说“我们”是因为江霁月不记得这么个人,一会儿扯起来场面更吓人。 白鸩卿勉强扬起笑:“谢谢你。” 虽然那铁栏杆看上去很厚,但并不坚固。夏怜生蹲下身子轻轻摇了摇,一根沾着厚厚一层灰的铁棍便被拆卸了下来。 你接着如法炮制她又将能拆开的几根全部卸了下来,刚好形成了一个人能通过的大小。 夏怜生率先往里面钻,众人紧随其后。 走廊里灰尘很大,就像是好几年不见天日没有人打扫过似的,一路沿墙挂着各式的古油画,画的都是名人的肖像。 黑暗里,那些被点亮的眼睛仿佛能攥住人的魂魄一般。 夏怜生有些毛骨悚然,脚步也更加小心翼翼。等走到走廊中间时,眼前的画面却陡然清晰了起来。 明亮的光铺满整个世界,甚至能听见隐隐的鸟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夏怜生探身自那间开着的房间往里看去,却看见了几个身穿古装的女人。 刹那,就好似脑子里记忆被清空归零一般,四肢不受控制的往里走,直到完全融入那个奇怪的场景。 “小贱人,不跟你病死鬼娘亲在冷宫待着,就知道出来膈应本宫。” 墨发垂落的少女一声不吭,一身破旧缟素,低着头跪在青石地上,手紧紧的攥着衣摆。 明明对这个人陌生,可夏怜生还是记起了她的名字。 阿衿。 她是宫女与那九五之尊厮混出的贱种,这后宫里连最下等的奴役都不如的落魄公主。 母亲在冷宫郁郁寡欢早死,父君不管不问,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像个奴役一样唯唯诺诺的过着卑微的日子。 而另一位着云锦凤裳顶南珠华冠的少女,盛宠后宫,荣华无双。她垂着眸看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害怕的打着颤的孩子,不屑甚至厌恶的狠踹了一脚,扬长而去。 阿衿慌忙踉踉跄跄爬起来继续跪好,抬头,望见那人一片火红的背影。 — “小贱人,本宫怎么哪都能碰见你,你是在存心恶心本宫吗。” 那年阿衿十三,墨发青衣,眉眼温顺的跪在一旁听这堂堂一国之母喝醉酒发脾气。 宁悠拎着酒瓶,醉醺醺倚着湖心亭的栏杆耍着酒疯:“她们,都与本宫作对,一群贱人……要不是为了家族,谁愿意眼巴巴的凑上去抢一个老男人。” “是。”少女不怎么说话的嗓音沙哑而温婉,阿衿抬眸,目光清澈得不可思议:“母妃说的是。” 宁悠酡红着脸,上前不由分说将酒瓶灌了阿衿一口烈酒,望着少女捂着嘴趴在地上难受的低声咳嗽的样子,笑弯了唇。 — “小贱人,你是没有长腿吗连跑都不会。跟你娘一样病死鬼样子,活该给人欺负死。” 那年阿衿十五,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青衣也染血,清浅的眉眼也因为疼痛微微皱起。 宁悠丢下一瓶伤药在她身侧,不耐烦的冷哼一声,精致好看的脸也染上愠意:“一群下作的贱人,本宫还没欺负够你,她们竟然也敢来本宫地盘撒野。” 望着她盛怒离去的身影,少女的眸里却莫名蕴着几分笑。 — “小贱人,你说这百花齐放,哪个最好看。” 那年阿衿十七,依旧跪在那人身侧,看着那难得心情不错的红裳金冠的女子在百花之中笑颜明媚。 宁悠任她起身仔细拂去自己发上肩上花瓣柳絮,瞧着阿衿温柔得融尽春光的脸,莫名想起那首还在府邸闺阁时经常听下人们传唱的小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嗯?母妃。” “小贱人,你倒是有个好名字。” “阿衿更喜欢《子衿》那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意思是我在城墙的这头走来走去,等着你的到来。” 少女的声音,温软而不卑不亢。 宁悠脑海里浮现出那青衣少女总是茕茕立于宫墙下等她的身影,连带着墙上爬满的青苔,也显得可爱了起来。 — “小贱人,你走吧。去哪里都好,越远越好。” 那年,阿衿十八,望着战火残骸间红着眼眶的女子,只是温柔的笑着:“可是母妃,我是父君唯一的女儿,这大淮唯一的公主,我能到哪去。” “不,你不是,你也配?!阿衿,你从来不是什么公主,你是我养在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宁悠难得没有喊她小贱人,她紧紧拽着阿衿的衣袖,眼底似乎写满了复杂情绪,终是凄厉一笑推开了她:“滚吧。” — 那年,宫墙也倾塌,青石路也溅满鲜血,国破家亡时,该跑的人都跑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 那个欺负了她十一年的女子,依旧红裳华冠美得惊心动魄,一步一步,替她走上了那断头台。 “这就是这大淮的公主,怎么看起来这么老。” “老是老了点,但是容貌还是很不错嘛。” “乱贼尔敢!我便是子衿公主,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哟,这亡国公主还有脾气了,这是奉上头的命令,公主殿下,受死吧。” 那女子生气时,依旧意气风发好看至极,高台上笑着念,青青子衿,后来红衣染血,头颅滚落在那覆满柳絮的台阶下,目不曾闭。 —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火光冲天照亮城阙的夜里,墨发青衣的姑娘独自高声吟唱,在残肢遗骸满地的路上,踏着一地的脑浆鲜血一步一步走上那高台。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她的目光清凌得像一块剔透的冰,通红的眼眶像是那女子常用朱砂勾勒的妆,柳絮纷飞像极了漫天的大雪,覆盖在她眉间发上。她温软的笑着,弯腰捧起地上的头颅,仔细用衣袖最内侧的柔软布料拭去灰尘。 “母妃”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她轻轻唱完最后一句,掩去声音里的哽咽,侧着脸温柔的贴在那冰冷头颅上,那惨死女子定格在脸上的笑在月光下也显得明媚至极。 — 阿衿七岁,打碎了贵妃的手镯,那位妃子不由分说要拉她去打一百鞭子,是那位神气得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狠踹了她一脚,却解决了所有事,免下了她一顿鞭子。 阿衿十三,偷偷在御花园边上采花露,被不轨的侍卫拉住挣脱无果。是那位皇后娘娘如天神一般拎着酒瓶出现,处死了侍卫,拉着她耍了一夜酒疯。 阿衿十五,得罪了宫里的妃子,受了五十杖瘫在院子里奄奄一息。是那位皇后娘娘冷着脸丢给她一瓶伤药,打着整顿后宫的名头狠狠的教训了那几个妃子。 阿衿十七,乱花渐欲迷人眼,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柳絮里明媚的笑,听她轻吟青青子衿。她单薄的心里温暖得不可思议,如果在冷宫要死不活的时候受的那些年的宫女太监的侮辱打骂折磨,是为了遇见这个女子,她似乎…很愿意。 那年,阿衿十八,那个红裳女子,替她赴了一死。永远的,停留在了这破败的深宫里。 — 夏怜生陡然睁大眼睛,眼见着柳絮纷飞里,一抹青色身影在那高台上抱着带着笑的头颅走来走去。 轻吟沙哑的歌声,散在风里,隐隐约约。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明明只是别人的故事,夏怜生却不知自己为何满脸都是泪。 “阿怜?阿怜!” 有人握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夏怜生回过神来,竟看见自己坐在一间空荡荡的病房里发呆。 “阿怜,你怎么了?” “你有没有看见那个故事?” “什么故事?” 眼见着江霁月一脸迷茫,夏怜生便知道只有自己撞上了这段荒诞的奇遇。 为什么身处现代却会频繁看见另一个世界的人,她们是谁,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无论她怎么想,那些打结的思绪也解不开。 再回医院 夏后的的蝉在树上吵个不停,刺目的阳光晃在桌上趴着的人的脸上便将她惊醒。 夏怜生揉揉眼睛,从课桌上爬起来的那一瞬间瞳孔骤缩。 她为什么会在学校醒来?她不应该在医院吗? “怎么了生生?” 邻桌的钟琉担忧的摸了摸她的发:“是睡得不舒服吗?” 夏怜生心跳得极快,那种对一切事物都不受控制的慌乱感不断在心底蔓延…… “林鸢北被沈曳呢?” 钟琉怔住,好半天才笑着开口:“他们俩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他俩不是一对吗” “生生你是不是睡傻了,鸢北的男朋友是萧既明啊。” 震耳发聩…… 夏怜生睁大眼睛,惊得差点把课桌踢飞:“怎么可能?” “生生?” 夏怜生心绪万千,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惊讶更多。她还记得之前的自己一直跟江霁月还有他叔叔以及白鸩卿一起在医院里,怎么一觉醒来就已经在学校了。 “生生?!你别吓我,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事……我冷静一下……” 真实跟虚假,到底哪个她真正活着的世界? 夏怜生面色苍白的便往外走,图中还遇见了过来找她的江霁月。 “阿怜?急匆匆的要去哪。”江霁月脸上绽开微笑:“是打算去找我么?” 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夏怜生恍惚间竟然有些想落泪。她捂着脸好不容易才调整好情绪:“鸢北呢?我想去见见她。” 江霁月有些意外,看着夏怜生极差的脸色他还是点了点头。牵起夏怜生的手,又在掌心握了握,江霁月一路走得衣袂生风引得不少人围观。 他俩在一起了,全校都知道。但是没有任何人敢提出质疑说一句不。 一路上夏怜生混乱的脑子就没有停止过思考,等再抬眸时已经到了音乐教室门外。 门内传来悦耳的钢琴声,似乎是《少女的祈祷》,流畅的音符如同蝴蝶般从指尖下飞出,被午日阳光铺满的教室美得宛如动漫里的画。 夏怜生推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林鸢北,而是站在林鸢北身后执着她的手带她弹钢琴的萧既明。 熟悉的容貌,熟悉的脸。 果然是他。 看见有人进来,乐声戛然而止。林鸢北扭头一看见夏怜生便扬起笑:“怜生!你是来约我晚上一起吃饭的吗?” 夏怜生:“……” 夏怜生:“应该是吧。。。” 她话还没说完,林鸢北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蹦蹦跳跳的过来搂住了夏怜生的一边肩膀:“晚上吃什么!!我想吃烤肉,好不好好不好,然后咱们再叫上小六小红……” “不叫沈曳么?” 听见这个名字,林鸢北脸上表情一怔:“他总不给我好脸色看,我讨厌他,才不跟他一起吃饭!”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原本林鸢北跟沈曳才是在一起的一对啊。 她还没写清楚,萧既明推了推眼镜走了过来:“我可以参加吗?” “当然……”不行。 夏怜生现在一看见萧既明的脸就觉得毛骨悚然,之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就是遇见这个人之后剧情才开始变得乱七八糟。 心里百般拒绝,但夏怜生面上还是扬起礼貌的微笑:“随便来,人多热闹嘛。” —— 晚间下了课,夏怜生闷闷不乐的倚靠在钟琉肩头。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操场上的日暮霞光发呆。 “小六。” “嗯?” “你还记得萧既明是什么时候跟林鸢北在一起的吗?” “很早以前了吧,咱俩认识他们之前,他俩就是一对啊。” “啊这……” 跟在医院看见的或者其他梦见过的一样,这样只是一个梦吗? 手机接到电话,里面显示的竟然是“妈妈”,谁给她的手机存了备注? 夏怜生狐疑的接起,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夏母和蔼的声音:“生生,晚上回来吃饭吗?你爸出去买菜去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夏珺瑶呢?” 电话那头的夏母疑惑的反问:“夏珺瑶是谁?” 难不成,这个世界里自己的父母并没有离婚,而且也没有第三者跟私生女的存在? 夏怜生心底大惊,来不及解释其他就匆匆挂了电话,末了,她深吸一口气侧过头问旁边的钟琉:“那我跟江霁月是怎么在一起的?” 钟琉看着夏怜生像是看傻子似的:“怎么了?自己谈的恋爱自己还忘了。你跟江神仙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呀,一直都一起念书一起回家,在一起不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听到这里,夏怜生敢肯定事情不对劲。这个世界的一切剧情都是被美化过的,跟原来的世界完全不接轨。 眼见着夏怜生急匆匆的开始收拾书包往外跑,身后不明情况的钟琉只能高声呼喊:“生生!你去哪?!” 夏怜生脚步顿了顿,却还是毅然的继续往外跑。 这个世界并不是真的,她要回到那家医院里。 虽然之前白鸩卿带路时夏怜生印象不深,但是要找到那么大一家私立医院也不是什么困难事。等走到了附近随便问问附近的人也就走到了。 不过让夏怜生很在意的是,那并不是什么疗养院,而是一家精神病医院。 等她走到医院附近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夏怜生忍着心头对未知的恐惧继续往前走,那一段路又刚好没有路灯,远远望去就只有医院大门还亮着昏暗的白炽灯。 脚步踩在台阶上发出嗒嗒的细响,夏怜生警惕的望着四周,抬步朝医院大门走去。 不同于昨天来时医院里的空旷,此刻医院大厅正坐着几个看上去满脸疲惫的小护士。 “那个请问一下,二楼有没有一位姓萧的先生入住?” 打盹的小护士睁开眼,看见夏怜生的第一反应便是摇摇头:“现在已经过了探病时间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抱歉,那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不可以,医院有规定,过了晚上九点就不能再有什么家属朋友探病。” 晚上九点? 夏怜生记得自己出来时是六点多,路上总共也才花了一个多小时,怎么可能已经过了九点? 可她抬起腕表一看,上面确确实实显示的是晚上十点半。 夏怜生心里一惊,脚步往后退了两步故作要出去,等那护士再坐下的一瞬间,夏怜生飞快地朝着走廊深处跑了进去。 “抓住她!” 护士的尖叫声响起,紧随其后的便是脚步声。 夏怜生稳住心神努力在黑暗中辨别方向。 跟那日过来时的情况一模一样,越往里走视线越黑,温度也越来越冷。 追逐的高跟鞋脚步声不绝于耳,夏怜生下意识的回头却没有在身上看见任何人的影子。 不行…必须找到萧既明,不然她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在跑了大概五六分钟之后,夏怜生终于看见前面拐角的杂物间旁边出现了楼梯。 她心里一喜,大步的就往楼上跑。依旧是漆黑的走廊跟寂静的病房,不过此刻没有了那道铁栏杆。 一鼓作气直接跑上二楼,身后跟着的护士脚步声似乎逐渐停了下来。 她们并不能跟到二楼。 夏怜生缓了一口气,脸色还是因为剧烈运动而憋得通红。实际上她的体力已经消耗到极限。 眼见着马上就要触碰到那间病房的门,一把手术刀却突然从旁边飞掷过来钉在了门锁上。 夏怜生心跳一停,连忙侧身躲开。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目的很明显是想要自己死。 夏怜生拔出门上的刀拿来防身,另一只手慌忙去拧门把手,但是被锁死的门怎么也拧不开。 眼见这那个女人越走越近,夏怜生深吸一口气握着手术刀躲到一边,等她扑上来的那一瞬间抬腿狠狠的把她踹到了另一边的墙上。 她好歹也打架打了那么多年,不至于连点莫名其妙的东西都打不过。 眼见着那女人也是钒钛肉体,夏怜生瞬间就安心很多了。 起码不至于被杀。 接下来就是惊险刺激的追逐戏了。 暂时打不开门需要钥匙,钥匙应该也在二楼,夏怜生将再次扑上来的女人踢远,索性朝走廊深处跑去。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在正常的现实世界里活了十几年突然遇见这种迷之情况,换做正常的小姑娘早就吓晕了。 夏怜之所以撑到现在是因为她想回正常世界。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很美好,完整的家庭,青梅竹马的恋人,可是……她已经习惯了生活的残缺,对这种粉饰出来的虚假完美已经不在乎了。 身后的女人还在追。 夏怜生咬咬牙,回头直接拎起旁边挂着的白大褂扑在那女人头上,下一秒又把她推进旁边的杂物间利索的锁上了门。 总算暂时摆脱了那个没有脸的女人,夏怜心里松了一口气,再回过头时走廊上的场景又变幻了起来。 幽邃的阴漆。 漫过山岗的黑雾贪婪的在阴影边缘吞噬着光明。 而在漆黑的另一边,一座比太阳更耀眼的城池与黑暗遥遥相隔、遥遥相望。 “族领,队伍已经准备完毕,待黑夜一至便可攻城。” 全身玄黑铠甲的男子朝着站在山岗之巅的少女单膝跪下,恭敬的低下了头。 少女背影单薄,双手拄剑而背脊挺直,散逸的乌发飞凌身后如同簌簌扑棱的蝴蝶。 “日轮一落,小队先行。” 她声音并不清悦,反而带着些模糊的沙哑。随风拂起的发下那张毫无精神的脸,正是夏怜生自己。 作为依附阴暗而生的永夜一族,他们世世代代都活在黑夜里,一旦靠近光明便会被灼烧得灰飞烟灭。 而作为相生相克,山的对面那座不夜城正是永夜族的宿敌。 地处极东之巅的不夜城,太阳的光线从来不吝啬于照耀信奉它的子民。即便是在没有日轮的夜晚,城主也会消耗自己的法力将城池笼罩在光明的结界中。 而夏怜生来到此处的任务,正是夺走不夜城最后的光明,引导永夜族将世界沉沦于永夜的黑夜。 伸出的指尖朝着光明伸近便被灼烫出乌血的伤疤。招殃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拔起地上的长剑便往山下走。 清风拂岗,日月交替时森林里响起精灵的吟唱。那座四周刻着魔法阵图纹的城池一点点黯淡,直到被另一种温光填满。 鸣叫声尖锐的黑雕自云端俯冲而下,利爪轻而易举的便能划断城楼士兵的脖颈。 顷刻,乌泱泱的黑雕群便如飞蛾扑火一般撞击着城池四周的光亮。被灼烧的化为灰烬,又有另一只补上。 赶来的守城的士兵着金甲,挥舞着巨剑将黑雕的羽翼斩断。震响的铃声在整座不夜城内反复回荡。 着白甲的少年英勇的骑着马自城门踏出,无论是意气风发的脸还是矜傲的姿态都在宣誓着他身份的特殊。 不夜城城主的养子:祈光。 所以,只要杀了他,任务就算完成一半了吧?招殃歪着头想。 作为城主的养子,祈光的战斗力自然比起普通士兵要强上许多,其他将士心里还想着要不要提醒夏怜生小心,毕竟她身体病还没好。。 然而招殃神色未改,短靴踏着黑雾便拎剑刺了过去。她不能靠近光,却能尝试斩杀光之外的少年。 普通的剑,普通的甲。 她天生就会使用它们,即便是不动脑子身体也会条件反射般挥出来。 少年堪堪挡下几剑,脸色也开始难看。他自以为驱赶攻城的永夜族轻而易举,主动为了表现自己而出了城门。 而现在他也清楚的认知到,自己绝不是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女的对手。 在黑色细剑朝着肩甲斩来千钧一发那一刻,城门口被吞噬干净的光线却骤然又晃若万钧。 招殃被炽烫的光逼得往后退了两步,收剑侧身回眸的那一瞬间,氤氲漆黑的眼底却映入了一道泛着流光的身影。 刹那,就好似黑夜都被照如白昼一般,天地间仅有那缓步走来的人身上散发着光相。 江霁月!!! 旁观着这一切的夏怜生差点尖叫出声。 卧槽!!怎么会这样 医院(2) 只要你想,我就无时不存在。 在萧既明留下的空白笔记本上,仅仅用墨蓝色钢笔在扉页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字体下笔深而内敛,依稀可鉴字迹主人写下它时慎重的心情。 林鸢北觉有点疑惑。她与萧既明是因为跟自己家哥哥同宿舍而认识,虽然一起玩了几年关系还算不错,然而某次争吵过后,却还是因为无可避免的争吵而分道扬镳。 她张扬恣意,向往游历世界,渴望在活着的日子里过得满足自己。而萧既明是个慎重而内敛的人,实际上两个人的性格确实不怎么搭。 但是林鸢北也没有想过,他会人间蒸发。 数月前她执意要掺合江霁月跟夏怜生的感情与萧既明吵了最狠的一架,萧既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微博无更新,朋友圈还停留在上半年。虽然闹绝交的是林鸢北,但是没有萧既明的日子属实说不上习惯。 而她最近因为频繁噩梦,更心情烦躁。今晚被夏怜生跟沈曳那么一追问,除了他们三个真的还有人记得他吗? 此刻,她将自己捂在柔软的空调被里,抱着玩偶听着窗外雷电交加的大雨声,很自然的想念起了萧既明。平时这时候,他都会小心的捂着她的耳朵,海棠色的薄唇抿起温柔的弧度,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抬头,就能看见他的眼底,只有她一人的倒影。 没有人知道,他俩曾经在一起。 床头挂着的钟跳秒的声音有些大,一声声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数着时间一样。林鸢北正回忆着以前的事,突然门外传来什么东西滚落在地的沉重一声。 许是没关窗户,风吹落的桌上的摆件。她如此想着,起床穿鞋,却并未开灯。 客厅的寂静与窗外大雨声形成鲜明对比,她摸着朦胧的微光想查看是什么东西掉了,可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无看见物品。 她弯腰掀起桌帘布去看桌子底下却忽的对上了一双红色眼睛,那个矮小的不明生物,甚至还对她裂开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窗外炸开一道惊雷,林鸢北心跳几乎停滞,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忍下尖叫,她哆哆嗦嗦的倒在地上往后退,已经盖上的桌帘布并不安全,那个东西随时可能爬出来。她忽的站起身摸到了墙上的灯。 客厅漫着温馨的暖黄灯光,顾珏缓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好久的气才有勇气拿扫把挑开桌帘布。下面,静静躺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前天买的西红柿安静的躺着。 是自己太紧张了。她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瘫在地上一时间竟然失去了力气。而窗外透进来的风,慢慢吹开桌案上的笔记本。哗啦啦的一页页翻过,陡然停在最后一页里,那里夹了一根洗到泛白的蓝色的发带。 那是,萧既明的发带。虽然不太理解他是短发,为什么还要随身带着这个看上去长发才能用的远古发饰,不过他确实很宝贝它。 只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鸢北鬼使神差的上前,将它揣进了睡衣口袋里。 关了灯,世界仍旧安静。林鸢北转身离开直接,身后的桌帘被风吹起,一双血淋淋的眼睛,缓缓的眨了眨,黑色的嘴张开,露出了尖而白森森的牙。 后半夜,林鸢北怎么也睡不好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看,只要她一闭上眼就觉得有个人站在她头顶上方,恶狠狠的盯着她。她烦躁的掀开被子朝天花板看去,一片空白。 却在移回视线的时候,与墙上那张狰狞的男人脸对视。 那是怎样一张脸,满是血肉模糊刻痕,五官几乎模糊得看不清,只有一双三角的眼,在黑暗里,借着细微的月光,俯视着死死的盯着她。林鸢北的心又提起,几乎在那一瞬间她便踉跄着滚落在床底下。 那,那是什么?她大脑一片空,甚至连手都在颤抖。可是再抬起头,墙上的人脸又变回了熟悉的种。 是她最近精神衰弱,出现幻觉了吗。她这样想着,一只干枯的手猛地从床底下伸出,死死拽住了她的裤脚。一个目测两个多高的很瘦的人,在她瞪大眼睛惊恐的眼神下,从床底下爬出来,冲她露出了诡谲的笑。 得逃。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她爬起来不敢看身后的怪物,猛地冲到卧室门口打开了门,只是这一开门,她几乎与那个有着眼睛的东西脸贴脸,原来,它一直都在门外从门缝里,偷偷看着她吗。 她不敢想,尖叫一声挥手打落眼前的东西往厨房方向跑,而厨房里,老妪正慢悠悠的在漆黑的夜里,熬着一锅不知道什么材料的汤,看见林鸢北闯进来,此刻,她拎着尖尖的餐刀,朝林鸢北走来。 她慌忙跑出去猛地关上了厨房的门。她能听见,床底那个怪物咯吱咯吱爬起来,想开房间门的声音,也能听见墙上的男人,发出愤怒的喉咙里的低吼。甚至连那个矮小怪物在地上爬与此刻她身后的厨房门背后老妪一下下用餐刀钉着门由轻到重的声音。 必须逃走。她的心里此刻只剩下这句话,已经没有时间了。桌案上的书被风吹落在地,她躲进了洗手间,锁死了门。 寂静的浴室,似乎安全又祥和,她等该了几分钟,觉无什么异常才在洗衣池边接水洗了把脸疯狂喘气。只是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她便在镜子里,看见身后空荡荡的浴盆里,一个女人缓缓从水里坐起来,眼睛,直直瞪着林鸢北的后背。 门外传来老妪拿餐刀狂乱砍着门的声音,她甚至能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那个两米多的怪物俯视着门内的她,露出诡异的笑。而门里,那个腐烂的女人,已经开始尝试离开浴盆。 这个夜,再也不会天亮了。她绝望的想道。 此刻,她的手边,只有一个没有撞护栏的窗户,是就这样死去,还是,被怪物门杀死。她害怕得头疼得一阵阵的,连尖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要你想,我就无时不存在,阿鸢。” 男子温润又带着些许莫名疏离的声音散在寒风里,像是萧既明的声音,却又比他多了几分飘渺的仙气。像是仙人的低吟。 林鸢北抱紧头开始努力回想萧既明的样子,一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她几乎手扶上窗打算往下跳,手在口袋里却摸到了那根发带。脑子里自动拼凑出了一个白衣仙人的身姿,他站在高台上,俯瞰众生,而她的视角,在很矮很矮的地方,卑微而痴迷的望着那人,不舍得移开眼睛。 她看见,他的墨发上,一根蓝色的发带在风中被吹乱。 最后,所有陌生奇怪的画面,都变成了自己熟悉的那个男子。沈官。而他,倒在一片血污里,冲她露出了一个绝望又不甘的眼神。 门外声音戛然而止,而浴缸的女人似乎也被什么驱散,惊恐的倒回浴缸,惊起一室血水。 月下,那个沉默而内敛的男人护在她身前,头上一片血痕,满身都是血迹。而他将她搂进怀里,像往常无数次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然后将双手捂上她的耳朵。 明明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他唇瓣启合,可是望着萧既明眼底不舍得眷恋与释然,她却莫名的辨别了他说的话。 他说,阿鸢,再见。 难以读懂的话,带着无法言喻的沉痛。她迷惑的仰头望着他,眼泪却先一步流了出来,滑落在他手掌心,怎么也止不住。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难过得几乎喘不上气,她艰难的开口,望着他的泪眼一片朦胧:你要去哪里呀,以后还会回来吗,会不会,被人欺负。 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亦或者,他再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窗外传来婉转鸟鸣,原是雨停了,长夜终尽,天方大白。 林鸢北在夜半惊醒,头上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绷带,不知用途的软管连接在她身上,输送着冰冷液体。查房的年轻护士惊喜的瞪大眼睛捂住了嘴跑去叫了林霄南,医生又慌忙通知其他人,场面混乱得让人头疼。 她也在清醒一瞬间,想起了所有事情。其实在她从医院回家的那辆车,出了事故,。 她奇迹般的还尚存生息,当前来救援的人,将她从那个满身血污却还维持捂着她耳朵姿势的男子身下抱出来的时候,一根蓝色的发带便也打着旋儿飘落在地上。 年轻的护士将它捡起,系在了昏迷的林鸢北的发上。 由于头部剧烈碰撞,她在重度昏迷之中,开始了诡异的幻觉梦境,只要她害怕得,觉得危险的东西,幻想出来的,都会变成实质的怪物伤害她。 而他幻想出来的萧既明,依旧少年如玉自端方,浅色的眸底,倒影着他的脸,不曾更改。 望着窗外的月,将发尾上系着的发带取下,攥在手里。只是忍着心里无以复加的巨大悲痛,轻轻唤一声,脑海里努力回想那人的模样。 有风起,吹得发带猎猎作响,却柔软得像是温柔的怀抱将他拢在无形的风里。 “鸢北,你怎么样了?!怎么那么不小心,你没有跟你哥一起回去吗?” 匆匆过来的夏怜生看着林鸢北呆滞的模样,却也完全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脖子上的项链是他送的,她自己却忘了。 林鸢北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我记起来了……萧既明。” 随后赶来的小红林霄南:??? 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吗,他们怎么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个人确实真实的存在过,像是每一个普通人一般活在冰冷钢筋架构的都市里。 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心爱之人。 早些年林霄南不让自家妹妹早恋,但她莫名其妙的就是很喜欢缠着萧既明。 那时候,他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特别的。于是,直到两个人偷偷在一起,再到那个人完全消失。 林鸢北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夏怜生无奈垂眸,坐在床边抱着林鸢北的背轻轻拍了拍:“好了不哭,没事儿……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咱们记得就行,你看,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就我们记得,这多特别啊。” 但是夏怜生想,她之所以能保留住对于萧既明的记忆,是因为他猜到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好让自己安慰她的吧。 不过这么看来,估计沈曳要是真心喜欢林鸢北的话,那他可能追妻之路就更艰难了…… 忙了一整晚,夏怜生自己有些累,林鸢北也需要休息,她揉着眉心走到另一间病房,恰好是还没出院的钟琉。 钟琉满脸疑惑:“怎么样了?” 夏怜生摇摇头:“很玄乎。对了,你真的不认识萧既明吗?” 以前她还暗恋江霁月的时候,偷偷打听到的消息里就有江霁月的室友萧既明,明明当时清楚的记得人家应该是三人宿舍,可如今无论是校园网论坛还是任何地方,记忆里那个成绩还不错的少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你觉得,他是什么,又去了哪里?” “你要是这么问,我就有点害怕了。我是个唯物主义,不信这些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容不得我不信。” 不过夏怜生早些年看过几本玄幻小说,里面的故事不就是神仙男主下凡恋爱,说不定,萧既明不属于人类也说不准。 “好啦,别想那么多,来吧睡一觉,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钟琉掀开自己床侧的被子示意夏怜生躺进来:“你要是累坏了,江神仙又得郁闷。咱们可不能出现第三个住院的人了。” 夏怜生便眯眼笑,她跟钟琉平时在宿舍也是一起睡,因此也不顾虑什么,两个人一人一半枕头就睡得格外安逸。 医院走廊里没有熄灯,恍惚间夏怜生睡得迷迷糊糊却看见窗外站着一个人影,看方向似乎是从林鸢北的病房刚刚出来。 她睁大眼睛,却只看见了那人逐渐消散的背影。 泡泡机 “下次再也不跟你去玩什么密室逃脱了,耳朵都差点给你喊聋。” 走吃那家店,钟琉懊恼的推了推前面脸色惨绿的沈曳:“你是没看见出来的时候,人家工作人员看着你脸都笑僵了。” 夏怜生笑得前仰后合:“明明心里都知道是假的,就是想不通他怎么会怕成这样。” 沈曳哽着脖子不服气的开口:“男孩子里面也有怕黑怕鬼柔弱的那种嘛。。。反正如果是小红跟着来,他说不定比本公子哭得更大声。” 小红风评被害.jpg 四个人晃晃悠悠到了下午,自然是要享受平淡如水的下午茶时间。夏怜生原本捧着咖啡杯心情还挺好,这么一扭头刚好看见夏珺瑶的妈妈苏柔跟另一个男人推门进来。 夏怜生脸色一沉,情绪瞬间开始不对劲的。 坐在她旁边的钟琉摸了摸她的发,关怀的开口:“怎么了生生?身体不舒服吗?” 夏怜生缓缓摇了摇头,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是……刚才进来那个女人是我父亲养在外面的那个情人。” 瞬间,全桌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苏柔身上。 苏柔自己没发现异常,跟那个没见过的中年男人挽着胳膊笑语盈盈,看上去极其温婉动人。 眼见着对方在另一桌坐下,沈曳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那…那个……应该不是你爸吧?” “不是。” “啊这……” 那这个女人在跟谁见面?空气突然焦灼了起来。 夏怜生也没想做什么,偷偷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便若无其事的又端起咖啡杯假装无事发生。 “生生?” “没事,先存着,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是感觉以后一定有用。” 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 为了不被苏柔发现,夏怜生一行人只好换个地方继续闲着,江城临海,本来就炎热,这么夏天热浪一翻滚,突如其来的就让人很想去海边。 原本沈曳只是提了一嘴要是能去沙滩上晒太阳该多好,结果他震惊的发现全员通过了。 “刚好明天没课,在外面玩一晚上也无所谓。”钟琉揽着夏怜生怂怂肩。 沈曳睁大眼睛转身看着沉默不语的江霁月:“那江学长你呢?” 他舍得不去吗? 一行人快快乐乐的驱车前往五十多公里外的海滩,虽然车上开着空调,但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还是能闪瞎眼。 沈曳开车,钟琉坐副驾驶座,后面坐的自然是夏怜生跟江霁月。 夏怜生日常犯懒,上车没多久就枕着江霁月昏昏沉沉的闭上眼了。 江霁月无奈,只能顺手帮她调整好睡姿好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摇摇晃晃的,夏怜生沉浸在梦境之中,想起了那些从来未曾模糊过的小时候的记忆…… “一定要今天出去玩么?” 小江霁月皱着眉望着自己面前可怜巴巴的小女孩,他不忍心拒绝,可还是哄劝似的开口:“明天再出去玩好不好,现在外面在下雨诶,一会儿雨势可能还会更大,外面那么多车,出去不安全的。” 小怜生穿着碎花裙子,绑着双马尾麻花辫,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又可爱。她扭扭捏捏的拽着自己的衣摆,表情有些落寞:“可是,我真的好想要那个兔子泡泡机,明天那家店就不会开门了。” 之前院子里很流行玩一种瓶子很好看的泡泡机,小怜生自然看得也眼馋,好不容易问到了店铺攒够了钱,那家店却突然要关门了。 屋檐外下着雷阵雨,积水几乎漫过脚踝,如倾盆般的暴雨之下街上并没有几个行人,就连院外的梧桐树叶子也被雨水打落,铺满整条街面。 小江霁月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小怜生软软的头发:“你看,现在外面很危险哦,但是有我陪你一起去就会安全。” “诶??江哥哥愿意跟我一起去吗?”穿着成套雨衣雨靴的小怜生欣喜的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孩。 她才不会说她就是为了想让江哥哥陪自己一起去,所以才特意告诉他的。虽然这样不对还有点坏,但是她只是理所当然的对喜欢的人产生依赖感罢了。 小江霁月弯起唇瓣,黑瞳望着小怜生时满满只剩下了宠溺的温柔:“就你那么小的雨伞,人也欧这么轻,万一在半路上被风吹走了怎么办?我牵着你一起,便不会再害怕了。” 盛夏的雨季,淅淅沥沥的雨珠落在浅蓝色的伞面发出砰砰的脆响,小怜生被江哥哥牵着,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在布满水洼的小路上走着。 偶尔有车飞驰过起溅起水花,都是走在外侧沉默不语的江霁月帮她挡住了。 尽管如此,那些斜风细雨还是顺着风飘进了伞里糊在人脸上,小怜生迷迷糊糊的抹了一把脸擦干净雨水,抬头望目不斜视看着眼前路的江霁月,又低头看看自己。 她第一次觉得去商店的又远又困难,但是如果有人在身边陪伴着守护着被,哪怕再长走起来都一点也不会觉得累。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顺利到达了商店,买到了小怜生心心念念的泡泡机,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捧着泡泡机松了一口气:“买到了,是最后一个,现在可以回家啦,回去之后,江哥哥要跟我一起玩么?” “不然呢?”江霁月瞥着她,无奈的牵起笑:“回去你外婆看见你把衣服全部弄湿,肯定会骂你的。” “哼,我外婆才不会,她从来不舍得骂我。只有江哥哥回去之后才会挨家长的骂。” “嗯,到时候我就跟我妈说都是你害的,这样她以后就不会允许我们俩一起玩了。” “啊???这样可不行。”小怜生信以为真,一瞬间表情就垮了下去:“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买泡泡机了……” 看她这么难过,江霁月哪里舍得再继续逗她,他蹲下身子摸摸她的脸,这才又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家。” 再大的雨都像是一张朦胧的背景板,跟在意的人走在其中,便不会觉得冷,只会觉得温暖。 大梦方醒,刚好已经到了目的地附近。 钟琉盖着外套也眯了会儿,见夏怜生醒来,她便挤到了后排跟她缩在一起。 “沈曳跟江霁月呢?”怎么车上就她跟钟琉,另外俩大兄弟怎么人影都不见了。 “他们俩去找住的地方去了,我有点累不太想动弹就留在车上了。况且外面太阳那么大,出去我防晒霜估计白抹。” “咦,你出门还抹了防晒霜?” “不然呢,我给你也来一点?” 两个女生在车里嬉笑打闹成一团,等沈曳跟江霁月回来时,她们俩已经精疲力尽的靠在一起望着窗外的白云看风景思考人生了。 “找到停车的地方了,一会儿直接在沿海找个饭店吃饭,晚上住海景房,岂不美哉。” 沈曳回来拧开矿泉水瓶子灌了好大一口气,又把车厢内空调温度调低,这才舒爽的倚着驾驶座闭上眼。 后座的钟琉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那你倒是去停车啊,我们这沙滩上等你,搞快点。” 钟琉拉着夏怜下了车,一直顺着石油路走到细沙之上都没有江霁月人影。 海鸥,椰子树,盛夏烈日,穿得美艳动人的漂亮姐姐们。 无论是蔚蓝的大海还是海平线上那一抹霞红,风景都绮丽得让人忍不住想叹息。 “江霁月去哪了?” “应该是买饮料去了吧,毕竟来沙滩上躺着不整两杯就没有内味。” 夏怜生张开双臂闭上眼任清凉的海风铺面,她还没开始放空思绪享受自我,钟琉的下一句话倒是把她哽住了。 “来沙滩肯定要游泳,那你……换不换衣服?” “啊这……” 夏怜生也没想过这叉子的事啊,好在她不会游泳,能光明正大的拒绝。 沙滩上其他人穿得都很清凉放松,反倒是钟琉夏怜生看上去有些束缚,刚好附近不远的地方有卖服装,两个人便说说笑笑兴致勃勃的往里走。 这家店里面买的衣服大多数都是以清凉为主的纱衣,要么就是短裙短裤凉鞋,虽然两个人思想也不至于太保守,但是乍一看见这类型的日常衣服还有点羞耻。 最后,夏怜生挑了一身黑色背心着白色纱衣,下面陪着一条较短的格子百褶裙,运动鞋也换成了凉鞋。 而钟琉则挑了一件碎花的吊带长裙,看上去休闲又淑女。 付完账,两个脸好看身材又高挑的女孩子自然引起了许多人注意,夏怜生感觉有些不自在,便沿着海岸的阴影处往跟沈曳约好的地方走去,走了没多久便看见江霁月提着一袋饮料从另一边过来。 看见夏怜生的第一眼,江霁月还有些恍惚,觉得大概是自己认错人了或者是产生了环节,然而当笑语晏晏的夏怜生穿得活泼又漂亮找自己走来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怔住了。 看见江霁月在对面,夏怜生心里也有些紧张,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就红了脸,一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搞得旁边的钟琉都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 “咳…很好看。” 见面当然是得先夸人。 虽然他心里想说的并不是“很好看”这种肤浅的词。 “我给生生挑的,眼光自然差不了。”钟琉颇有些得意,看了一眼腕表又开始嘟囔:“沈曳怎么还不过来,他在停车场里睡着了?” “来了来了~” 隔着大老远的沈曳便笑着露齿八颗锃亮的门牙往这边跑:“刚才交停车费花了点时间,哟~~难得看见你们两位大人打扮得这么靓丽,难得一见啊。对了,想好晚上吃什么了没有?在海边就应该吃海鲜吧,但是我隐约记得老大有轻微的海鲜过敏。” 人家话唠一开口就是一大堆废话,也根本不管别人有没有在听。 夏怜生摇了摇头:“我无所谓,只是不能吃螃蟹而已,其他的都行。” “那就行,来海边不吃海鲜那多没灵魂啊。” 钟琉开玩笑似的呛声回去:“那你圣诞节是不是还得多吃几棵圣诞树?” “啊??这压根不是一个概念啊,小六总想着找机会怼我。” 沈曳无辜的眨眨眼:“所以咱们几个现在就在这站着么?” “不然你想先去哪?” “我也要买衣服!!天气热死了,带我也去买几身吧,好姐姐们。” 他都这样说了,夏怜生钟琉便只能带着他原路返回去那家服装店买身凉快点的。 原本夏怜生以为他只是想换条七分裤七分裤,买件新t桖什么的,没想到最后沈曳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叶子图纹花衬衫,配了一条沙滩裤踩着一双拖鞋就出来了。 衬衫是大红色,裤子是深绿色,鞋子是深蓝色。 他这么笑容潋滟的走出来,差点没给夏怜生晃瞎。 “你,就这?”夏怜生表情复杂,她第一次感觉一个人的审美能偏到这个程度。 好在沈曳皮相秀气,一张帅气哥哥的脸倒也还看的过去。 要是换个普通人穿这一身,那得油腻猥琐成什么魔鬼样子。 钟琉捂着眼睛就退后了两步:“你治好了我多年的近视眼,因为我现在已经彻底瞎了,你赔钱!” 沈曳啊了一声,脸上还挂着自信的笑容:“我怎么了?那个老板一口咬定说我穿这身绝对帅气。” 旁边的江霁月:…… 他是不是该庆幸还好自己没什么换衣服的欲望。 主要是他不怎么怕热,而且一年四季白衬衫黑裤子已经穿习惯了,最多换成休闲服。 不管怎么说四个人还是很高兴的一起躺在沙滩上晒上了太阳。 海边最多的饮料还是椰子汁什么的,但是江霁月是特意去附近的奶茶店买的薄荷奶茶。甜但也不那么腻人。 太阳直射眼睛难免会产生不适是,沈曳那货不知道从哪摸了几个墨镜出来,其他几个人戴上还好,江霁月一身正经衣服一戴上墨镜,活脱脱像个铁面无私的保镖或者某某高干大佬。 “噗哈哈哈,这也太……” 沈曳乐得说不出话。 泡泡机(2) “啊啊,我一点也不想上课啊。” 盛夏的阳光火辣辣得如同直接放在火上烤,哪怕是透过树叶遮挡了部分光线,但余热还是如同坐在蒸笼里一般让人热到神志不清。 夏怜生几乎整个人都融化在座位上,头枕着胳膊倒在课桌上将脸也埋进书本里。 旁边的钟琉矜持的打着小扇子,一边给夏怜生扇风还一边笑着开口:“别化了,一会儿还要上课呢。” “我裂开了,小六。” “乖,自己合上。” 尽管夏怜生本来就没什么课程,但是马上就快要期中考,等考完就到了那个激动人心的博进步奖的时刻了。 虽然她早已经把江霁月人把到手,但是能在全校师生面前从他手里领到奖状还是一件很能满足虚荣心的事情。 奔劳之前出去玩就浪费了很多时间,现在更是只能企图临时抱佛脚拯救一下自己松松垮垮的成绩。 好不容易熬完了枯燥乏味的课程,夏怜生正揉揉眼开始缓解疲劳,眼神往窗外随意一瞥便看见了对面正倚着窗户目光灼灼望向这边的江霁月。 这个场面莫名其妙的让夏怜生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跟江霁月遥遥相隔,不过那时候她不敢抬头看他,他看的亦只是手中的书本。 忽然间,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连带着体感温度都好像降下去了一般。 夏怜生笑着朝对面招了招手——然后猛地合上了窗户。 美男什么的只会影响她的复习速度。万一自己鬼迷心窍一心只想着跟江霁月出去浪,那她期中考成绩估计就直接gg。 手机亮了亮,屏幕上是江霁月发来的简讯:怎么了? 即便是没有听见他本人说话,但夏怜生还是莫名其妙的能从这三个字里面品出浓浓的委屈。 她翘起嘴角,心情大好的开始回复:考完再跟你说。 离期中考还有一个星期,要憋七天才能再跟她讲话,江霁月自然不答应。 趁着下午下课就拐着正要去食堂的夏怜生往外走。 “干嘛?” “回家,吃饭。” 夏怜生后知后觉他说的家是他俩那个房子,一瞬间温馨感就涌了上来。 “家里没有饭吃。” “去菜市场买。” 好不容易拐到夏怜生,自然是要先问问她喜欢吃什么。 说是说逛菜市场,最后去的也不过只是个生鲜超市。 不过江霁月这种斯文人提着临水的袋子行走在菜市场之中画面也属实有点梦幻。 在夏怜生看来,一起逛菜市场这件事本来就很亲密,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一种一起经营这个家的错觉。 超市里蔬菜肉类还算新鲜,两个人随便挑了几天的份量,有很自然的转战零食区。 比起吃饭,夏怜生当然更喜欢抱着零食啃一晚上。当然,有江霁月在,也不会让她一次性吃到太多的膨化油炸食品。 虽然她没有拎菜,但是炎热天气加持,夏怜生回去路上还是颓废得提不起任何精神,等打开家门那一刻,她几乎迫不及待的扑在沙发上,然后没动静了。 江霁月将菜品放入厨房,又出来找围裙,一看见夏怜生脸匍匐在沙发上软哒哒的模样就觉得可爱。 “睡着了?” “没有,我好累啊。请帮我把电视机打开然后开包薯片倒杯牛奶。” “一会儿就要吃饭了。” “可是我现在好饿嘛。” 江霁月无奈的摇摇头,还是给她准备好了一切。 夏怜生笑眯眯的爬起身子倚靠在沙发枕头上,看着江霁月厨房劳作的背影,她一瞬间感觉自己懒到了极致。 别人家不都是女孩子做饭吗?算了不管了,反正她做的东西也不能说好吃,大不了先让江霁月做着,以后再慢慢找他学。 提起以后这个词,夏怜生便觉得来日可期。江霁月读完大学肯定还要继续往下念,自己呢? 应该, 会比他更早去找工作吧。 一想到或许未来还会跟他结婚在一起很久很久,夏怜生就觉得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仔细想想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毫不相干互相不敢打招呼的熟悉的陌生人到现在。 两个人都改变了许多。 如果说家庭是导致她扭曲人生的原因,那么江霁月就是治愈她的光吧。 “江霁月!” 夏怜生坐在客厅里嚼着薯片大声的唤他的名字。 厨房里江霁月的背景愣了愣,他擦干净手这才回头:“怎么了?还想吃什么。” 夏怜生只抱着薯片袋子傻笑,笑得江霁月满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霁月。” “我在。” “你知道吗,我以前跟朋友私底下都叫你神仙。” 江霁月一脸茫然,表情怔住:“神仙?” “不光是我们,好像所有人私底下都觉得你是神仙吧。” “为何……” “因为你比任何人都要好看都要优秀啊。”夏怜生眯眼笑。 江霁月轻声叹气:“哪有什么神仙,只不过是对自己的要求比较高罢了。” “那一直当最优秀的第一名,你不会累吗?” “习惯了,本就如此。说实话…我也不觉得自己多努力。” 他这话潜台词意思就是主要还是靠天赋。 果然,像他这种人就属于老天爷亲手喂饭吃,跟在后面哄着走的那种吧。 夏怜生恍惚间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接触过他的家庭以及家人。就连多小时候对江霁月母亲的印象也只是一个温柔优雅的阿姨。 能把江霁月养成这般模样的家庭,一定也是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神仙吧。 “怎么了?有心事么?” “哈哈哈哈没有啦,就是突然有点感慨,总感觉咱俩无论性格还是什么方面都八竿子打不着似的。” “别多想,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好。” 江霁月摸摸她的发宠溺一笑,便重新回厨房继续做饭。 傍晚,黄昏微暗的灯光,电视里欢快的背景音乐,厨房里劳作的心上人。 夏怜生抱着娃娃仰头去看窗外的落日余晖,一瞬间竟然惊觉这是她这辈子觉得最快乐的夏天。 那些琐事,烦恼都可以通通不计较,任性一点,怠惰一点,永远守着他,或许一切事情都不会那么累了吧。 —— 其实在小时候的夏怜生心底,大抵一切美好事物对她而言都是遥远而不可及的。 父母,亲情,朋友,玩具。 这些正常人触手可及的东西,在她的世界里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她孤僻不爱讲话,上幼儿园的时候也不被其他小朋友喜欢,虽然院子里住了很多小朋友,但是那些人多多少少都从心里看不起她。 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因为江霁月跟夏怜生关系好,所以看不起她。 外婆一天到晚的躺在摇椅上看电视,而她夏天里更多的时候则是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望着屋檐外的艳阳发呆。 蝉鸣,冰棍,西瓜,白色的裙子。 她夏天的衣服几乎都是外婆用缝纫机给她做的,虽然布料廉价,但是干净舒服又好看。 自从认识了江霁月之后,小怜生就开始逐渐话多了起来,之前她不说话只是因为没有能聊天的朋友罢了。 刚过晌午,江霁月就抱着画画板来找夏怜生玩,彼时夏怜生还趴在木质地板上做着加减数学题。 “江哥哥,帮我写作业!” 对于免费的工具人,小怜生自然不用白不用,那些题目她都会,但就是犯懒懒得写。 这种不正当行为江霁月自然不会苟同,好不容易哄着她把作业做完,自己的画画时间却也消磨殆尽了。 天上闪烁着星星,小怜生自己把饭热了又把外婆叫起来吃饭,等她把书包收拾好,江霁月便也画好一整幅画了。 明明小时候的江霁月偏好音乐美术方面,不知道怎么的长着长着就文体两开花了。 小怜生凑近一看,画板上画的是夜间的森林与萤火虫。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江哥哥不是一直坐在她家屋檐下吗,怎么画出来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 不过画纸上栩栩如生的萤火虫倒是勾起了小怜生的兴趣,她还只在电视机上面看见过这种会发光的小虫子。 不过,附近刚好就有山,现在是夏天,说不定里面也有萤火虫呢?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对于一切好奇以及感兴趣的东西都想尽力去尝试。所以当她吵着闹着要去山上的时候,江霁月倒也没有一口回绝。 他心里非常清楚,他跟小怜生都还太小,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如果没有大人陪着的话,山上对于两个人来说太过危险。 “要不然…等哪天我叔叔过来的时候,我再让他带我们一起去吧?” 江霁月尝试跟她讲道理:“山上有很多虫子,被咬了会中毒的。” 道理小怜生都懂,可她还是感觉好失落。 恰好院外走过一个摇着蒲扇的老爷爷,小怜生眼前一亮,拽着江霁月的衣袖就开口:“江哥哥,我们跟着那个老爷爷一起上去吧。” 那个爷爷是住在山上的老爷爷,子女都在外地打工,就他一个人住在半山腰守着一座毛胚房子,因为偶尔他也会下来散步或者买东西,所以小怜生很眼熟。 自己的外婆跟那个爷爷也一起打过牌,关系也不算太陌生。 江霁月本来想拒绝,但看着小怜生亮闪闪的眼睛,他实在说不出口。 趁着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若是去去就来,倒也来得及。 江霁月跟小怜生长得冰雪可爱又有礼貌,只是请求对方带自己上山看萤火虫这种愿望自然不会被拒绝。 老爷爷笑呵呵的摇着蒲扇,一路在山路上还给两个小不点讲着自己以前带孙子一起去山顶上看星星的故事。 山上没有灯,只能靠着一支老旧的手电筒辨认路。 明明小怜生那么怕黑,可是她一只手被江霁月牵着,一只手被爷爷牵着,走在中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反而从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快乐感。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牵着保护过,就好像是她也是被宠爱的孩子一般。 上山的路并不长,老爷爷先是带两个人回自己的家切了两片冰西瓜摇着蒲扇给两个小家伙散热,这才又换了一支手电筒带着他们继续往林子里走。 市区的山上没什么野兽,只是夏天蚊虫叮咬会比较严重。三个人身上都摸了驱蚊水,再走进去时便只觉得穿林风舒缓又凉快。 夏怜生奶声奶气的仰着头开口:“爷爷,你一个人住在山上不会觉得害怕吗?” “害怕什么,我从小就是在这座山上长大的,对于山上的路我比谁都清楚呢。” 小怜生懵懵懂懂,只是心里想着这样会很孤独吧。 那时候的她还不太能理解“孤独”到底是怎么样的情绪,但是外婆不在家,江哥哥去上兴趣班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便总是能想起孤独这个词。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就像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般,林间小路阔宽,连树木也开始稀疏。 而在一颗巨大的槐树底下,无数荧光漫天飞舞,宛如提着灯笼的小精灵一般梦幻。 小怜生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太过大声大声就会把它们吓跑。 她摇了摇江霁月的手,脸上挂起甜甜的笑:“比电视上的更漂亮!” 江霁月点点头,无奈的握紧她的手。 “但是没有江哥哥画的好看。” 在她心里,江哥哥的一切都是世界上最好的。 老爷爷仰望着树下的萤火虫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明月浮出,皎洁的光芒洒落整片山林,哪怕是这样平疏的景色也变得圣洁了起来。 小孩子的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是麻烦老爷爷还要再送他们下山,两个小朋友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江霁月记得路,本想自己一个人牵着夏怜生下去的,但老爷爷实在不放心两个小孩子自己回去。 彼时夏怜生泛起困意,揉揉眼睛倚着江霁月几乎昏睡过去。 小怜生瘦又轻,对于江霁月来说也不是很重,他索性一路上背着小怜生往下走。 旁边的老人看了感慨的摇摇头:“她是你喜欢的妹妹吗?” “不是妹妹,是喜欢。” 苏紫 考试周啊考试周。 夏怜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十分没精神的咬着钢笔尖尖,铺开在面前的试卷已经被写得差不多,字迹也是工整明了,可她还是无精打采。 考试不跟其他人在同一教室,夏怜生也不想跟陌生人聊天,等考完第一场的时候倒是惊奇的看见林鸢北走了进来。 “诶诶?” 她应该不是这个考场的吧。 林鸢谣笑了笑,索性坐在夏怜生后面那个无人的座位上托腮:“啊,我还没有考试,过来只是因为受人之托。” 至于受谁之托,已经很明显了。 江霁月…应该没有时间自己过来吧。 明明进来的时候也没看见林鸢北手里拿东西,夏怜生恍惚间竟然看见她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袋小零食:“呐呐,给你的。” 这少女粉的袋子,精致的蝴蝶结,一看就是出自林鸢北自己之手。夏怜生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收下了。 前几天她怕热又去剪短了头发,这两天穿的都是透气的运动服,乍一看清清爽爽一少年。 “对了,你最近跟霁月哥哥关系怎么样了?”林鸢北神神秘秘的问。 “就……还挺好的。”这问题夏怜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这些隐私事情也不太好意思跟别人说。 “啊……没什么,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你俩在一起了。” “害,哪能啊,那学校里的女生还不得把我直接生吃了。” 想想电视剧里面那些拐走了“校园王子”的女主的下场,夏怜生就觉得毛骨悚然。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儿,等第二场考试开始,林鸢谣笑吟吟的给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考好看一点!” “那当然。” 然而—— 自信满满的填完所有答题卡之后,夏怜生就枕着桌子开始走神了。 实际上她应该再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但是就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起来一点儿精神,哪怕连抬手这种细微动作都像是要花费全身的力气一般了。 一想到江霁月,她便强忍着怠惰感仔细把卷子复查了一遍,又改了两道小错题。 窗外蝉鸣声声,深绿色的树叶上打着斑驳的阳光,夏怜生走神了一会儿,突然在脑子里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故事。 除了看萤火虫这种任性的蠢事,因为年纪小不懂事的小怜生自然还干过许多其他坑江霁月的操作。 她刚读幼儿园那年入学便是夏季,看着自己新书包新文具的小怜生一脸呆滞的坐在台阶上,她也不明白什么是上学,但是外婆说过了今天她就要开始认真学习了。 第一天是外婆牵着她去报道,夏怜生回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觉得里面小朋友太多,一个接一个的哭起来很恐怖。 等被外婆接送了快半个月之后,夏怜生终于认命了——幼儿园是一定要去的。 那间私立幼稚园离兰溪园也并不遥远,过两个路口两条街就到了,有的时候外婆身体不好就只能小怜生一个人背着书包出门。 她怕小怜生路上不看车,刚好江霁月去念小学也是同一条路,索性就安排他俩一起走。 彼时,能跟江哥哥手牵着手去念书的小怜生还是很高兴的,江霁月为人谨慎,自然安全感爆棚,但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他解决不了的情况。 比如——夏怜生看见漂亮的蝴蝶之后就不肯继续往前走了。 难搞。 才上小学二年级的江霁月陷入沉思,他无论只能哄劝,夏怜生都跟失了魂似的非赖着不走。 “上学快迟到了。” “……” “迟到会被同学笑话的。” “……” “还会被老师批评。” “……” 江霁月无奈,只能捋起袖子帮她抓蝴蝶。 就是一般的菜花蝶,白色的,也没有什么好看花纹,可夏怜生还是高兴得笑弯了眼睛。 看见她愿意继续往前走,江霁月松了一口气,然而紧接着他又皱起了眉。 离上课只有十分钟来,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夏怜生不能迟到。 “走啦,去上学了。” 好在这一片已经离校区不远,走快点五分钟能到。哄着劝着总算是把夏怜生哄回学校了。 比起夏怜生,幼儿园的老师明显更喜欢长得乖巧帅气的江霁月,每次夏怜生都感觉自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明明自己才是这家幼稚园的学生。 想到这里,夏怜生忍不住扬起嘴角。 从小到大他都比自己讨喜欢啊。 —— 林鸢北最近很郁闷,她家不食人间烟火的会长被人拐跑了不说,自家亲哥哥也跟那个小红毛跑得不见人影了。 她想去找夏怜生聊聊天吧,刚好人家在考试,可这偌大的校园她又不想去找其他女孩子玩,溜了一圈便还是回到秋千上开始闷闷不乐的晃悠着。 “喂喂,哎呀我都说了我今天下午没时间去,本公子忙着呢。” 沈曳举着手机一脸烦躁的从树林里走出来,顺便就在另一架秋千上坐着了,林鸢北好奇的扭过头。 这个人,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小红毛的朋友吧。 虽然关系不怎么熟,甚至之前连有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百无聊赖的林鸢北还是歪着头开口:“在应付女朋友吗?” 沈曳一愣,闻声扭过头来,看见一标标致致的漂亮小姑娘正好奇的盯着自己看,他莫名其妙的就开始脸红了。 “不是啊,我哪来的女朋友,对了,咱们是不是见过?” “嗯,在上官泓那里见过吧。” 上官泓是小红的大名——虽然没什么人记得了。 “你是小红的朋友?” “嗯,他跟我哥同班。”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曳只能尬笑,她没怎么跟女孩子聊过天,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可问题是现在也不太方便一走了之。 林鸢北看上去倒是比他坦然很多,索性闲着也是无聊,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后面的灰,笑着开口:“要不然,咱们去找他玩?” 顺便还能找找自家失踪的哥哥。 沈曳本来就不擅长拒绝,特别是这种好看的说不出话的妹子,况且他一开始确实打算去找小红,因此便也没有拒绝。 按沈曳的话来讲,小红跟林霄南多半是相约一起打电动去了,小红家里有自己的电动机,多半还是在家里。 等两个人上门敲门的时候,小红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看上去还有些神志不清:“哟,沈曳…林鸢北??” 小红颇为意外。 林鸢北大方一笑:“我是来找我哥的。” “哦哦,你哥还在睡觉。” 沈曳:“???” 林鸢北:“???” 林鸢北:“抱歉打扰了……” 说着她就拉着沈曳的胳膊打算往回走,小红脑子一清醒过来,表情也怪怪的:“我在打游戏,你哥睡着了,怎么了?” 害,明明是一件普通的事情非得搞得那么奇怪,林鸢北在玄关换鞋进去,果然看见自家哥哥在客厅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 “林霄南,哥!!你起来!!!” 一看见他林鸢北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在学校里那么无聊,他反倒是一个人跑出来打游戏。 林霄南迷迷糊糊转醒,看见林鸢北的时候他还有些异常:“怎么又梦见这个讨债的?” 林鸢北怒气冲冲的领起他的衣领,漂亮的小脸因为愠怒而皱成一团:“你说谁是讨债的呢?!” 这下林霄南彻底清醒了,一看见沈曳跟小红一脸冷漠的站在旁边围观家暴,他揉了揉眉心这才坐起身:“你们怎么来了。” 林鸢北冷哼一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因为我一个人很无聊,霁月哥哥跟怜生一个在看书一个在考试,就只有这个弱不禁风的大少爷被我逮住,我就让他带我来找你了。” 一听见弱不禁风这四个字,沈曳就不乐意了:“怎么叫弱不禁风?咱这叫秀气,秀气!” “行行行你们都别吵了,聊天还不如打游戏,刚好机子也够,你们想玩什么?”小红及时的打断了话题。 “打游戏?”林鸢北歪着头一脸疑惑。 她乖乖女人设只会看书练钢琴跟舞蹈,还没有跟男孩子一起打过游戏。 沈曳毫不见外的揽着她的肩就往另一边走:“这大小姐会个篮子的打游戏,本少爷带她去打xx炫舞算了。” 不比那些格斗类游戏,这个xx炫舞比较偏低龄化休闲,买买好看的衣服跳跳舞就能玩一下午。 充游戏那点小钱对于大小姐来说不值一提,很快创建号不到半小时的她就已经一仓库的衣服了。 怕她前面一个人单机无聊,沈曳还无奈的建了个号陪她一起。 “噗哈哈哈,你看上去好寒酸。” 沈曳还穿着新手套,跟花枝招展的林鸢北比起来必然寒碜,而沈曳只是单纯的懒得充钱罢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玩了起来,小红跟林霄南倒是看得心情复杂。 “沈曳这小子……我说他是妇女之友不过分吧?他不会看上你妹妹了吧?”小红摸着下巴狐疑的开口。 “哪能啊,上次他还兴致勃勃的跟我说他在沙滩上认识了一个美女学姐,叫什么苏紫的。” “啧啧,完全想不明白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会喜欢他……” 然而事实是沈曳在学校里面及其受女同学跟女老师的欢迎,反倒是小红拽得跟什么一样人员极差。 既然沈曳跟林鸢北那边不闹腾了,林霄南索性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小红一看连忙制止:“别,我家有做饭的阿姨,再过半小时估计就来了。” 有现成的吃,林霄南何乐而不为,拿起一旁的手柄就又开始打游戏,然而他刚睡醒脑子还不清楚,没两分钟就被boss打挂了。 起先小红还看得津津有味,等屏幕上显示[红发天仙]被击败时,他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 “林霄南,你特么玩的是我的号!!我好不容易才打到这一关还没存档呢。” 林霄南笑眯眯的举起手:“抱歉,抱歉……” 他这么一扭头,就看见自家妹妹跟沈曳那边气氛暧昧了起来。 “这个怎么弄啊,我一个也打不过。”林鸢北懊恼的坐在电脑桌前,虽然说氪金能解决大部分麻烦,但是这种需要手速的技术关卡她还是打不过去。 沈曳常年玩战斗类型游戏,这点小难度自然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呐,你只要在这个音标划过来的时候按宫格就好了。” “诶?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只是因为其他键位沈曳都已经替她按完了罢了。 林鸢北玩得兴致高涨,眉眼也笑得弯弯:“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她原本以为沈曳就是个不靠谱的花花公子,现在突然又感觉他也不是一点长处都没有。 沈曳得意的仰起头:“那是,这点小游戏,我小学的时候就能打通关了。” 两个人气氛暧昧的打着游戏,林霄南的表情反倒是越来越阴沉,小红去冰箱拿完零食一回来就看见林霄南眼神直直的望着沈曳林鸢北那边。 “怎么了兄弟?脸色这么难看,来,喝可乐。” “我现在突然不太确定沈曳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苏紫了,以前也没看见他对其他女孩子这么温柔阿。” “别多想,说不定只是因为她是你妹妹呢?”小红不以为然:“况且你妹妹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林霄南一脸懵逼:“我妹妹喜欢谁?” 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她不是喜欢那个江什么……” 话说到这里,小红也觉得奇怪了起来:“可是江什么不是跟我家老大是一对吗?” “你说江霁月?鸢北不喜欢他啊,她这丫头只是喜欢粘人烦人罢了。” 两个男人喝着可乐突然开始为别人的爱情操心。 做饭阿姨来得快,转眼就已经是傍晚了,虽然再怎么不舍,但林鸢北还是放下键盘准备吃饭。 看着小丫头闷闷不乐的模样,沈曳倒是突然觉得可爱,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林鸢北的头:“吃完饭你还想玩,我再带你呀。” “喂喂,你怎么随便摸别人的头发啊?!”林鸢北捂着发红着脸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