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楼逐鸢》 第一章 重生之喜 正元三十年夏,六月初九。 这一日对凉国第一富商苏家的独女苏鸢来说,与往常并无不同。父亲忙于生意已经一月未归家,她只有这偌大的宅院、一群唯唯诺诺的奴仆与一言不发的花鸟虫蛇。 她如往常般早起学琴听课,午间踩着园中柳在日光下的碎影去品息阁用饭。 她身后跟着四五个丫鬟,一路无言行至后花园鲤鱼池边,却忽然定在了原地,对身后丫鬟们说了一句:“你们听,谁在叫我?” 贴身丫鬟长平长安在这静谧的环境中被忽然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想上前询问小姐的意思,却见大小姐站立在原地的背影宛如一根笔直的木板,下一秒,便面朝下直直地倒了下去。 周围奴仆心中大惊,想上前扶起她,却见鲜血顺着大小姐的头流了出来,吓得都惊慌失措起来,长平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大小姐翻过面来,只见大小姐额头上一个窟窿,嘴巴鼻子也正漫出血来,她只是拿手扶着小姐的头,不一会儿便肉眼可见自己的袖子都被血浸湿了,着实骇人。 长安见状,立刻吓得哭了起来,这一哭把周围下人们都吓坏了,哭喊惊呼此起彼伏,有人喊快去找老爷,有人喊快去请大夫,有人则原地打转不知所措,恍然间还听见有人喊大小姐死了。 苏家大宅彻底乱成了一团。 六月十一,月夜。 苏鸢惊醒,在自己那一声如回命般的吸气声里坐了起来,怔怔看着眼前床帘上的刺绣,似乎还没从噩梦中醒过来。 “大小姐!你醒了!”长安本守在帘外,正在昏黄烛火中昏昏欲睡,忽然看见大小姐坐了起来,撩开床前珠帘看着苏鸢惊喜道。 苏鸢一脸迷茫的看了看长安,长安高兴的手舞足蹈,扯大了嗓门对着门外喊道:“快去告诉老爷!楚大夫!还有长平,小姐醒了!” 门外守夜小厮闻言回了一声“是”,随即苏鸢便听见了向外跑去的脚步声。 “小姐,你饿不饿,渴不渴,想吃什么吗?我马上喊厨房给你做!你还有不舒服的吗?还在发热吗?”长安看着苏鸢问道。 回应她的是沉默,以及一个缓缓望向她的,冷漠而茫然的眼神。 “小姐你是不是还在发热?”长安说着要摸苏鸢的脸,被苏鸢迅速躲过。 “你想做什么!”苏鸢一把握住长安的手,伸手一推便把她推到在地,随即迅速翻身下了床,顺手拿起床边柜子上的一个茶碗,敲碎了,拿着碎片对着长安。 这下长安又被吓到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委屈巴巴说道;“小姐你怎么了?我是长安啊,小姐……”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一群人走进了院子,不一会儿房门便被打开了,最前面的便是苏家老爷苏信,他身着黑袍,身形笔直,看起来并不像有个十几岁女儿的样子,身后跟着那位上京医术最好的楚老大夫楚习,而后是长平以及一群奴仆丫鬟。 苏鸢站在原地,隔着珠帘便见这间屋子瞬间站满了人。 当然,对面一群人也很惊讶,因为长安还趴在地上没起来,而平常温婉和顺的大小姐苏鸢此刻正拿着个茶碗碎片,满眼防备夹杂着狠厉看着长安。 “鸢儿,这是怎么回事?”苏信让丫鬟撩开珠帘,见状问道。 长平见状躬身走过来扶起地上的长安,小声责问道:“你怎么回事?” 苏鸢看见眼前众人的模样,怔愣了半晌才敢确认自己眼前众人都是苏府旧人,再环顾四周,这不就是自己从小住到大的房间! 她忽然把手中的碎片往地上一扔,惊喜的看着眼前人们。 “长平,长安……爹……”苏鸢喃喃道。 “诶,大夫您快看看,我家这女儿……”苏老爷似乎也察觉出苏鸢的异样,对身边的楚大夫说道。 苏鸢却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抓住站在自己身边的长平问道:“长平,今年是哪一年?今日是几月几日?” 长平见自家小姐眼眶通红,也赶忙回答道:“小姐,今年是正元三十年,今日是六月十一。” “正元……三十年,六月十一!”苏鸢惊喜道,天知道这种好事怎么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如今明明应该是正元三十四年冬,那一日是自己的生辰,十一月初三,也是自己嫁到将军府的第三年冬天。 当然,更是那个晋小王爷和自己的夫君李星楼送自己上西天的日子。 苏鸢闻言似乎还有些不相信,撒腿就跑了出去,天上弯月当空,万里无云,府里都是灯笼,她一路小跑,自己的院子叫夕月阁,向后不远是母亲生前住的院子,叫揽月阁,然后是书房、琴室、藏宝阁、画堂、自己上课的静室、宗祠……后花园、锦鲤池、小桃林,向前便是前厅和前院。 长平长安跟在她身后跑,苏老爷带着楚老大夫和奴仆在长平长安身后跑,各个院子守夜的嬷嬷们本在闲聊,却忽然看见一群浩浩汤汤跑步的人们从各个院子前跑过,在深夜的豪门宅邸,显得格外奇怪。 苏鸢一路跑到大门,守门小厮一脸惊讶的看着还穿着白色睡袍,额头绑着一块白布以及满脸泪水的自家大小姐。 苏鸢尽量让自己平静道:“开门。” 那小厮赶忙开了大门,苏鸢走出门去,走下台阶,站在那府门前的大路上,背对着大门。 长平长安终于跟了上来,跟在苏鸢身边跟着她向前走,也不敢多说什么。苏信带着一群奴仆也追了上来,他站在门前对着苏鸢的背影道:“鸢儿。” 苏鸢闻言转过身来,只见苏府的牌匾还安好的挂在上面,朱门红灯,还是从前的气派。她看见眼前景象,终于确定自己回到了四年前,一瞬间忽然手脚都软了,跌坐在地,喜极而泣。 正元三十三年,刚刚承袭爵位的李小将军李星楼,奉圣命抄了苏府,还瞒着自己这个苏家大小姐整整一年,把她送去潭州城居住,要不是她无意得到机会回到上京,怎么会知道,苏府已经被他烧成了一片废墟。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正元三十四年冬日的第一场雪笼罩整个上京,她收到婆母的信独自回京,回京第二日便满心欢喜拿着自己新学做的糕点回家看父亲,下了马车却见满目疮痍,所见之处只剩下断壁残垣。 苏府牌匾被扔在路边,路过行人见它挡路,便踢上一脚……或踩着它走过去。 那一日她才知道,李星楼把长平长安从自己身边换掉的原因就是怕她们泄密,自己至死都不知道她们的去处,多半是凶多吉少。 她从那日开始便疯疯癫癫起来,整日去闹李星楼,李星楼倒是没对她做什么,却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认打认骂,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她想过自己会死,却没想过李星楼居然见自己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倒是派了自己那个性情唯唯诺诺的妹妹来送毒酒。 自己那个小姑子年纪不大,那年是十岁,是个庶出,拿着毒酒走进她那个寒冷房间的时候手都在抖,看见苏鸢坦然的拿起毒酒,没绷住哭了起来。 依稀记忆中,自己的上一世便是在那小姑娘的哭声中消逝而去的。 苏鸢被长平长安扶回院子,躺在了床上,满脸笑容盯着她们俩的脸,弄得长平长安都不好意思起来。 “楚大夫,我家小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如此大喜大悲,这一夜又是哭又是笑又是跑的……”苏信一脸疑惑看着楚大夫问道。 “咳,大小姐那日不慎跌倒伤了脑袋,又出了那么多血,想来是伤了脑子中的某处经络,我刚刚细细查看了一下,大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只消静养几日就能恢复。至于今夜大小姐情绪的起伏,您也不必过分担忧,我从前医治过不少伤了头的病人,有一部分的确会出现情绪失控、性情有所变化的事情,大多都能自行慢慢恢复。”楚老大夫似乎很是疲惫,捋着自己的白胡子说道。 “那就好,有劳您了。”苏信闻言松了一口气,说着送楚老大夫出门。 这边的苏鸢还躺在床上傻笑,长平和长安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但又不敢出声打扰。 “长安,来,给本小姐我唱个曲儿庆祝庆祝。”苏鸢见屋子里没人了,坐起来说道,眼前两个小丫鬟还是从前的模样,都穿着她们最喜欢的蓝色衣裳,她们穿衣打扮总像一对双生子,只因她们是同日被母亲买回苏府的。 长平闻言看着长安道:“你还会唱小曲儿?我怎么不知道?”一脸惊讶。 “小姐,这,您怎么知道我……”长安也很惊讶,自己从来没在小姐面前唱过小曲儿啊。 “我是你的大小姐,我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你母亲就是唱小曲儿的,本小姐今儿遇上大喜事了,快给我庆祝庆祝。”苏鸢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大爷,盘腿坐在床上,笑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两个小丫鬟,高兴地恨不得抱着她们亲一口。 “对,大小姐昏睡三日苏醒,当然是大喜事。”长平也很高兴,期待的看着长安。 “那我来一首吧,小姐您别嫌弃我就行。”长安说道,头一次在小姐面前表演才艺,脸都红了。 “云收雨过波添,楼高水冷瓜甜,绿树垂阴画檐……”长安张口唱了起来。 第二章 母亲的院子 “长平,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已经傻笑一上午了……”长安推了推站得笔直的长平,小声问道。 天空一碧万里,苏府后花园花红柳绿,姹紫嫣红。 不远处锦鲤池边的苏鸢正低头看着池中鱼儿争食,笑得合不拢嘴,当然从她早上起床开始,看到什么东西都要笑成这样,坐在梳妆台前等她们梳头发的时候甚至笑着笑着掉了几滴泪,把她们吓个够呛。 “没事,楚大夫说慢慢就好了。”长平一向比长安淡定稳重些,只当现在小姐的种种异常举动都是伤了脑袋的结果。 “长平,我父亲呢?”站在锦鲤池边的苏鸢忽然问道。 “回小姐,老爷说生意又出了些问题,早早就出去了,让您安心养病,近几日的课就不必去了。”长平闻言迅速回道,这次事件后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都清楚了不少,生怕因为自己没听清话再发生什么事。 “又留了多少钱?”苏鸢闻言收起了笑脸,问道。 “三万两银票。”长安接道。 “先收起来。”苏鸢吩咐道。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在这个宅子里待得时间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即便这宅子乃是上京除了皇宫以外最大最富贵之地,即便他唯一的女儿还在这里。 想起母亲,苏鸢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母亲的院子走去。其实自己八岁前都是母亲在带自己,母亲从来不让她学那些琴棋书画,也不逼着她学女书女诫,反而教了她许多诗词歌赋与数理之术,以及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处世之道。 还记得当年母亲还常常对她说:“娘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娘亲是从别的世界过来的。”而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却说母亲是在同她说玩笑话,叫她不必放在心上,并且不允许她再学习母亲所教的东西。 小时候,自己也并不是传闻中那个温婉和顺的苏家大小姐,她也曾和母亲纵马出城打猎,在闹市长街奔跑肆游。可在后来父亲的管束下,自己成了上一世那温软可欺的性子。 如今看来,母亲所说的,并不一定是玩笑,母亲所教的,也并不是无用之物。 苏鸢想到这里,心中对父亲那小小的怨气又升腾起来了,而且算时间,父亲娶那个续弦为她生个弟弟的时间也不远了,但上一世自己已经嫁人,不便再说什么,在后来的抄家中,那后母与弟弟也不知所踪,不知是生是死。 苏鸢又领着那四五个丫鬟,行至揽月阁,看着那被紧紧上锁的院门,若有所思。 “小姐,您是又想夫人啦?我为您找把椅子来……”身后一丫鬟见状上前殷勤道,母亲去世后自己因为想念她常常来这院门前怀念她,父亲不肯为她开门,她便一直站着,到后来,只要自己站在这丫鬟们便会主动拿来椅子让自己坐着看。 苏鸢站在原地轻轻点点头,柔声说道:“多拿几把。” 丫鬟们很快拿来三把椅子,刚想扶她坐下,却听苏鸢说道:“放这干嘛,放墙根。” “啊?”那小丫鬟一时不解。 倒是长平长安动作快,一人拿着一把放在了墙根下,苏鸢自己拿了另外一把,放在了那两把上面。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经爬上墙头了,丫鬟们顿时都被眼前这个景象惊到了,那个平常温婉和顺性情柔弱的苏家大小姐此刻挽着粉上衣的袖子、岔着腿坐在了墙头上。 “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谁说出去我饶不了你们!”苏鸢刚想跳进去,才想起自己忘了封口,便大声说道,那样子中气十足,根本没什么大病初愈柔柔弱弱的影子。 “小的们不敢。”丫鬟们闻言说道。 “小姐小心!我来陪您。”长安见苏鸢一下子跳了进去,也跟着爬了进去。 长平站在那椅子边犹豫,看长安也跳了进去,便也慢慢爬上了墙头。 苏鸢跳到地上,翻起的灰尘糊了自己一脸,她站直了身子,插着腰看着眼前的房子,和六年前一模一样,看来是那日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人动过了。 院子里有一棵杏树,杏花开起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是花香,树旁边的秋千被风吹起来,随风摇摆着,苏鸢走过去坐在上面,回想起母亲抱着自己打秋千的往事,又开始笑起来…… “往常提起夫人,小姐都是伤心欲哭的表情,怎么今日看见夫人的旧物,反而……”长安看着苏鸢傻笑,又开始小声发表疑惑。 “许是这次小姐死里逃生,心态乐观了呢。”长平解释道。 “长平长安,给我找个石头!”苏鸢此刻已经站在母亲房间前了,门上还是一把大锁。 苏鸢一脚踹开母亲房间的门,把刚砸开门锁的石头和锁随手扔在了地上,身后是目瞪口呆的长平长安。 “长平,这还是咱们家小姐吗?”长安声音有点颤抖,一脸不可置信。 “咳咳,脑子嘛,脑子的问题……小姐您要找什么,我帮您找!”长平的惊讶不比长安少,但看见小姐似乎要找什么东西,她还是决定先去帮忙。 苏鸢走进屋子里,按照现在的历法,母亲去世刚过六年,父亲把这个院子保存的很好,一切都是母亲走那一日的样子。 连那天那个桌子下自己不小心打碎的茶杯碎片都没有收拾过,她从前只觉得是父亲深情,但如今想来,怎么倒像是惧怕这个地方,连简单的收拾都没有就匆忙上锁,这六年自己从来不来,也从来不让苏鸢过来。 “小姐,您要找什么?我们还是快些找吧,老爷的人知道了必然要去通风报信的,到时候老爷回来……”长平劝道,别看这宅子平常只有苏鸢一个人住,老爷的眼线可不少,苏鸢的所有老师都是老爷找来的,平常事无巨细都要和老爷报备。 母亲刚去世的时候,苏鸢就因为在府中玩闹,被那些眼线通风报信,常常被罚,后来她也学乖了,不再和父亲硬碰硬。 “怕什么,我病中思念母亲来睹物思人一下,父亲也不会责怪,我倒要看谁敢去通风报信!”苏鸢闻言走到院子里,朝着墙外大声喊道,尤其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可小姐,万一老爷真的……”长安想起小时候小姐被罚的样子,又开始害怕了,跟在苏鸢身边说道。 “没关系,父亲再怎么罚我我也是大小姐,只要我是大小姐,就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苏鸢走到母亲的书桌边,漫不经心说道。 窗外阳光从窗户渗进来,灰尘在空中飞舞,苏鸢从自己翻找的书信中抬眼看了看长平长安,微微一笑表示安慰。 长平瞬间就领会了苏鸢的意思,脸上的高兴也藏不住了,说道:“小姐,您终于……终于……” “终于什么?”长安一时不解,只知道小姐要收拾别人,一脸茫然道。 “你是想说,我终于像个大小姐了吗?”苏鸢笑道,手上还在翻找着。 母亲所写书信不少,给各种人的都有,其实外人很少知道,苏家的生意是母亲一手经营起来的,是和父亲成亲之后才慢慢交到父亲手上的,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坊间甚至都开始传苏家是天下第一富商,却无人知晓当年名满京城的秦家大小姐。 在她模糊的印象之中,母亲曾经在教自己课业的时候说过,她给自己藏了一个宝贝,还说等自己长大就会交给自己。上一世自己还没来得及得到允许进入院子,就嫁了人,嫁人之后也没能找到一次机会进来,本以为来日方长,谁知短短几年,苏家上下没有一个活下来了。 连自己都不例外。 第三章 你妈的穿越笔记 苏鸢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什么宝贝,母亲首饰很多,却并无特别的一个,母亲也从未提过哪一个有什么意义,无外乎都是金银珠宝勾串而成,并无什么新意。三人又在厢房找了一通,除了吃了一嘴的灰尘以外一无所获,生生从上午耗到了下午。 苏鸢从厢房走出来,身上的粉裙粉衣已经脏的不成样子,黑一块灰一块,长平长安也灰头土脸,三人并排坐在院子中央的地上,累的气喘吁吁。 “咕咕咕……”苏鸢的肚子叫了起来。 “咳咳,那个,今天先不找了吧,咱们去吃饭,张厨子的红烧肉和糯米鸡我可想好几年了!”苏鸢说道。 “小姐你累糊涂啦,不是几日前才吃过吗?”长安笑道。 “哦,对,是我糊涂了,我们走吧。”苏鸢说着,走到墙边爬了上去。 “小姐你帕子掉秋千底下了。”长平刚准备爬上去,已经和苏鸢一起爬上墙头坐着的长安看见了她的帕子在秋千下。 长平闻言小跑过去捡。 墙头上的苏鸢看着长平的背影,忽然脑子里一闪而过一段回忆,自己曾经经常和母亲在那树下挖土……母亲说的藏宝贝,会不会就在那树下? 如此想着,苏鸢又想跳回院子,谁知心里着急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墙外丫鬟们聚集了一大堆,上午看见小姐挽起袖子爬进去,下午看见小姐灰头土脸爬上来,如今又看见小姐满面激动掉进去。 苏鸢这个大家闺秀的形象在这个苏府大宅彻底稀碎。 长安一瞬间伸出手想拽住苏鸢,谁知只抓到袖子,袖子上那片布被撕了下来,幸而长平在下面抱住了苏鸢,俩人倒在地上。 “没事吧,长平!”苏鸢还趴在地上,爬到长平身边问道。 “没事,小姐,您轻的很,您是摔倒哪儿了?还起得来吗小姐?”长平爬起来道,说着满脸焦急把苏鸢扶了起来。 “没事,长安你去通知张厨子做饭!长平你帮我。”苏鸢说道,长安闻言利落跳了出去,她和长平则走到那棵杏树下,找了两个自己小时候挖土的大概地点,开始挖起来。 她的母亲那时候可谓是整个上京最随意的母亲了,带自己去赴宴,随便给穿一件旧衣服,随手把自己扔在院子里随便跑,吃饭也不照顾,更不许别人照顾。因而自己从小在上京贵人圈里就是个有名的苦孩子。 更小的时候,母亲陪自己玩耍,有一次把自己肚子以下都埋进土了,骗自己说这样就会有个弟弟妹妹长出来。 苏鸢挖着土想着娘,不自觉眼睛就酸了。 “小姐,这里有东西。”长平把自己挖出来的木箱子递给苏鸢。 苏鸢接过箱子,随意朝地上一看,只见长平已经挖了很深的坑了,一时惊讶,自己还没挖出一捧土呢。 “你的手,还好吗?”苏鸢问道。 长平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意识到自己挖坑实在是太快了,解释道:“咳,我小时候总是和家人去挖红薯,所以挖土比较快,小姐您快看看这是不是您要找的东西。” 苏鸢闻言也不再怀疑,把木箱子放在地上,打开,便看到满盒子碎纸片,风一吹,满院子都是,苏鸢把手伸进去,便摸到那碎纸片下有一个本子。 本子的纸看起来和普通的纸不一样,十分粗糙,外皮是一种动物皮,光滑柔软,保护着里面的纸张。 打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你妈的穿越笔记。 苏鸢一时不解,随意翻翻,每一页都布满了自己母亲那个七扭八歪的字,此地不适合看书,她站起身来把本子放进怀里,示意长平离开。 两人从墙头爬下去,只见那院子里聚集的几十个丫鬟婆子都静悄悄的。 “都聚在这里是干嘛呢?宅子里是没事可忙了吗?”长平拿出大小姐丫鬟的气势来,对她们吼道,吼完那群奴仆便要退下。 “慢着!”苏鸢忽然叫住了众人,那群奴仆立刻便停下了。 “我知道今日你们是来瞧热闹的,这桩我就先压下不说了。平常我温和惯了,你们日常看似唯唯诺诺,事事顺着我,装出一副忠仆的样子,但背地里一个个做过什么,我可清楚得很。”苏鸢声音不大,语气还是那么温和,但嘴上说的话,处处是威胁。 “你们回去各处转告一下,做过什么对苏府不利的事,趁早坦白,别等我过几日查出来!” “是!”那群奴仆异口同声道。 看远处天边,夕阳欲落,晚霞的光拂照苏府,为整个院子的美景更添上一层温柔之色。 那群奴仆退下,只剩下长平跟着苏鸢朝着品息阁走去。 “小姐,您是想整顿宅子?但这坦白一事,怕是……”长平不解道。 “不,谁说我要整顿这个宅子?”苏鸢笑眯眯看着长平,满脸狡黠。 “那,小姐您是……”长平不解问道。 “且瞧着吧,现在还是吃饭重要,糯米鸡我来啦!”苏鸢说着一溜小跑到了品息阁。 长安已经在乖乖等候了,站在餐桌边等着苏鸢和长平,房间门口还站着五六个丫鬟伺候。 苏鸢入座,见一桌子菜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时不免落寞,眼睛在长平长安以及一群丫鬟上转了一圈说道:“你们坐下,和我一起吃。” “可是小姐……”长安饶是再活泼,也知道规矩,张口就想劝。 “这是命令,不是邀请。”苏鸢神色一暗,目视前方说道。 此言一出,长平长安迅速坐到了桌子边,那群丫鬟见长平长安的举动,也乖乖坐在了那里。 苏鸢这才觉得不那么冷清起来,自己上辈子端着小姐架子循规蹈矩,就算孤身一人也遵循礼仪,如今想来真是愚蠢。这些规矩哪有随心所欲的自由快乐? “咱们府中有多少奴仆?”苏鸢吃着饭,漫不经心问道。 “回小姐,厨房、外院、内院各个院子加起来大概800人。”长平说道,苏府和别家大宅子不同,每个院子的人都听苏老爷的话,苏老爷不在则听每个院子管事的人,长平因为是苏鸢的贴身大丫鬟,也算是这群丫鬟们里管事的。 “大概八百人是多少?那些嬷嬷们归府里养着的家眷算上没?他们吃的喝的拿的有多少?还有每个院子这些人平常的活儿有哪些,你先判断一下那个活儿需不需要那么些人,然后给我个数目。”苏鸢一一列道。 那群丫鬟似乎察觉出了什么,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着什么。 “咳,小姐,小的吃饱了,先退……”一丫鬟忽然起身说道。 “你走一步试试?”苏鸢头也不抬,轻飘飘说道,但语气却是带着狠毒劲儿的。 那丫鬟只见大小姐还穿着那身脏衣服,发髻有些散了,姣好的面容与往常并无二异,只是周身,似乎环绕着一团黑气,带着一种看不透的阴沉。 她闻言赶忙跪下:“小姐,小的……小的真是吃饱了,小的没别的意思。” “哦?那你们吃饱了吗?”苏鸢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红烧肉吃掉,笑眯眯的看着眼前那五六个小丫头。 “饱了。”丫鬟们回答道。 “既然如此,吃饱了就该休息了,赏你们和我回院子里休息吧,刚好有个厢房没人住。”苏鸢说道,自己那个院子平常只有长平长安陪着,还有两个守夜小厮。 苏鸢不愿意外人动自己的东西,因而打扫这种事都是长平长安在做。 “可是小姐,我们没……”长安说道。 “咳咳,跟我们走吧。”长平迅速领会了苏鸢的意思,打断道。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回到了夕月阁。 第四章 集市 长平把那群丫鬟推进那个杂物房的时候苏鸢都吓了一跳,自己还没讲动手,那妮子已经把她们都塞了进去,并迅速锁上了门。 苏鸢和长安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举动吓一跳,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小姐,您是这个意思吧?”长平把门锁上后跑到苏鸢面前问道,满脸小孩子般求赏的表情。 “孺子可教也,让她们别叫唤,明天就放出来了,你去做自己的事。”苏鸢一笑,吩咐道。 自己转身走回卧房,洗了澡更了衣,坐在烛火下看母亲留下的那个本子。 你妈这两个字她还是能理解的,小时候母亲让自己叫她妈妈,但是这穿越笔记,她就不太明白了。 何为穿越?何为笔记? 她深呼吸了几口,鼓起勇气翻开了第一页,开头便是个日期,写着正元八年十二月初三,大雪。那一年,母亲十四岁,在秦家逐渐没落的大宅子里讨着生活。 苏鸢都做好接受母亲为自己讲述大宅斗争的故事了,谁知一开头就是:老天爷在跟我放什么屁?一觉睡醒就把我搞到这么个破地方,我承认我优秀,但也不用这么考验我吧!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啊,不是说来了都有金手指?我怎么没有?老天爷,在?出来和我对对线! 苏鸢:……看不懂。 她硬着头皮看了一个时辰,苏鸢只得出来个结论,母亲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其他的,大概只知道母亲过的似乎不如意,她看不惯的人似乎也很多,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苏鸢把本子放下,头开始痛起来,似乎是那个伤口的问题,她闭着眼睛用力的锤了几下脑袋,一睁眼,只见桌子上滴落了几滴水滴,抬头向上看去,眼睛却和房顶的一个遥远的眼睛对视上了,几乎同一瞬间,苏鸢尖叫出声,那人起身就跑,她就听见踩着瓦片飞奔的声音。 长安本在门外守着那群丫鬟,闻声迅速跑进来,却见苏鸢像个没事人一样端坐榻上,眼睛不离本子。 “小姐,怎么了?”长安问道。 “刚刚上面有个人。”苏鸢指了指屋顶。 “什么!我马上去……”长安说道。 “不必了,这府里没人追的上,下次他再来,再说。”苏鸢冷静道。 “可是小姐,如果今晚再出什么问题怎么办?”长安说道。 “不管那人是什么来路,既然暴露了今夜必然就不会再轻举妄动了。”苏鸢说道。 长安则站在原地,看着苏鸢,露出一种看不透想不明的表情,那样子憨憨的,着实可爱,苏鸢没忍住去掐了掐她那小肉脸,笑着转身进了珠帘,爬上床睡觉。 剩下长安又呆呆看了她半晌,转身继续去看守那杂物房的丫鬟们。 苏鸢在天亮前做了个短梦,梦里李星楼和晋王站在李家书房,看到来送糕点的她微微一笑,桌上纸张写着苏家众人的名字。 苏鸢惊醒,满身汗,虽然梦中无声,但她知道,那是他们的灭门名单。 苏鸢还坐在床上缓解自己的情绪,长平和长安便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 “查好了吗?”苏鸢隔着珠帘看她们。 “查好了,各院奴仆杂役名单以及真实需要人数都在这里了。”长平从怀里拿出一沓纸来,说道。 苏鸢下床,走出珠帘,接过那一沓纸。 “我让你们存下的钱有多少?”苏鸢坐在榻上低头看着那张纸,头也不抬问道。 “回小姐,总共有十五万两银子了。”长安拿着帕子给苏鸢擦手,不忘答话。 “好!今儿早饭先不吃了,咱们去做大事!”苏鸢忽然振奋道,把手中纸一扔,忽然站起来差点把长安撞翻。 主仆三人洗漱穿戴完毕,兴高采烈便出门去了,长平这丫头还会驾车,苏鸢指着路,三人很快就到了上京郊区。 苏鸢被长平长安扶下马车,眼前是一块巨大的空地,空地上杂乱无章的摆着许多小摊,更多的是席地而坐的摊主,人来人往比上京里那两个大集市还热闹些。 “小姐,这里是?”长平问道。 “这是个临时集市,上京两市的小摊都要向府衙支付占地费,很多人交不起,便在郊区摆摆摊,货物便宜卖些,也能生活。”苏鸢边走边解释道,说着背起了手,那样子不像个大家闺秀,反而像隔壁院子出来溜达的老大爷。 “可小姐,您怎么会知道……”长平疑惑道,苏鸢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知晓这里有个临时集市。 “前几日无意听院里嬷嬷说起的,咳咳……你们看看想要什么,我卖给你们。”苏鸢尴尬笑笑,这个集市还是自己上辈子给李家买奴隶时候才知道的,虽说自己能重活一次是一件大喜事,但每日都要说谎来掩饰这件事还是很累的。 按说来这地方的人基本就是上京一些普通居民,达官显贵根本看不上,所以苏鸢的出现很快便引起了一群摊主的注意,眼神都跟着她的步伐,满眼期待藏不住。 苏鸢心中了然,但她今日来是有目的的,她慢慢走向这集市的一个角落,那里聚集着奴隶贩子,一大群还没成年的女孩男孩,以及女人们都蹲在地上,等待被挑选,他们身后是十几个壮汉负责看守,三个贩子摊主们则抽着旱烟,坐在一边凳子上,手拿长鞭闲聊着天。 离他们不远处还有个看起来上了些年纪的女人,穿一身旧布衣裳,身后蹲着四五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女孩。 苏鸢走到那三个奴隶贩子面前的时候,他们还在热聊这临时集市没有生意,想着去上京里卖人。 “各位老板们好悠闲。”苏鸢笑道。 那三个奴隶贩子一抬头,便看到苏鸢正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她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温和,一身上等布料,虽没戴什么首饰,那仅有的几件一打眼便知道是上等货。 其中一个胖子反应最快,立刻堆笑道:“哟,看我们光忙着聊天,没看到您这么个锦绣贵人,贵人是想看什么货?男孩女孩还是嬷嬷?” “你们这都什么来路?”苏鸢不急着挑选,先问来处,否则买回去也是麻烦。 “害,还能什么来路,都是些贫苦人家的孩子,家里养不起,卖给了我,遇上您这样的贵人也算寻了个好去处不是?”那胖子说话一套一套的,一口一个贵人。 “卖身契都有?”苏鸢不吃那套,慢慢走在那一群奴隶中间,左看看右瞧瞧,漫不经心问道。 “有,当然都有。”胖子笑道。 “你们的可有?”苏鸢这话看向了另外两个坐在椅子上的老头,那两老头一听,一脸惊讶,但其中一个还是回道:“有,当然有,这位贵人这是要买几个?” “这儿有多少个?”苏鸢站到他们三个面前,问道。 “我有65个。” “我这多一些,80个。” “我这也65个。” “那价格是?”苏鸢依旧在笑着,问道。 “女人三两,小男孩五两,小姑娘四两。”那胖子抢先报价,另外两个摊主点点头说道。 “贵人您这是要买多少?多的话我们给您便宜点。”一老头谄媚道。 “便宜多少?” “小男孩小女孩同价,如何?”老头似乎舍了很大的利一样,说道。 谁知苏鸢却一笑,轻飘飘说了一句:“有些贵了吧,再去京里看看。”转身便又慢悠悠走了。 见她转身,不远处那女摊主倒喊了一声:“我这便宜!贵人,我这便宜。” 那三个摊主也即刻便急起来,苏鸢还没走几步便被他们拦了下来,长平长安站在一边,根本不知道自家小姐现在这是在演哪出。 苏鸢身边围着四个人,那胖子抢先说道:“贵人,您看什么价格合适?” “等等,这位老板,您家这几个孩子什么价格?”苏鸢故意不理胖子,先问那女人。 “贵人,这四个男孩一个女孩,您给每人三两就够了。”那女人低着头说道。 “可以。”苏鸢笑道,示意长安掏钱。 那女人却似乎并不开心,接了钱,转身把拴着那几个小孩的绳子递给了长安。 那几个摊主见这成交了,更急迫起来,刚想说话却被苏鸢打断:“你可有去处?”苏鸢对那女人背影说道。 “回贵人,小的拿了这笔钱就去找个去处。”那女人回道。 “他们是你什么人?” “故人的孩子,故人临终交托与我,我却迫不得已只能放他们不管了,今日遇上贵人您也是他们的造化。”那女人说起话来不急不缓,有理有章。 “给你十两,可愿跟我走?”苏鸢倒是也无心再听那俗世故事了,直接道。 那女人闻言有些惊讶,似乎很是犹豫,苏鸢只当是自己给少了,说道:“再加十两!” 那女人忽然一跪,道:“小的求贵人赐名。” 苏鸢一笑,果然,这世上的事就没有加钱不能解决的。 “你先起来,名的事回府再说。”她说罢,转身看向那三个摊主, 笑眯眯说道:“每人再降一两,我就买了,都买了。” 那胖子和两个老头面面相觑,最后似乎终于做了决定,咬牙点点头,苏鸢目的达到,笑着让长安结账。 “今日午时,把他们送到上京苏府。”苏鸢最后吩咐道。 “苏府?您是说那个天下第一……” “没错,那恭维的话就免了吧,你们只需要记住如果送不到,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苏鸢笑道,领着长平长安以及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们上了马车。 第五章 谁说我想整顿了? 下了马车,苏鸢便召集了府中那群奴仆杂役到前院,只见浩浩荡荡几百人密密麻麻站在那,各院子的管事站在最前面。 “各位稍安勿躁,听我讲几句!”苏鸢开口道,让眼前这些让人闭上嘴。 “今日请你们来,是有一件大事,看我手里,就是你们的卖身契,是当年你们进入苏府时候亲自写下的契约。”苏鸢站在正厅台阶上对台阶下的人说道,那群人明显骚动起来。 “前几日我在揽月阁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但时至今日,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到我面前来交代,各位在这府中劳苦功高,我这个小姐也不敢说什么,所以今日,我决定放你们自由。除了厨师十人和府卫一百五十人,其他人都自己来拿卖身契,走人。”苏鸢这句话倒是声音低了不少,但格外清楚。 “小姐,该坦白的人不坦白的确是大错,但我们这种无事可坦白的岂不是无辜遭了连累,请小姐三思啊。”管厨房嬷嬷的刘管事说道。 “刘管事是吧?您女儿在城郊买了三亩地这件事您知道吧?”苏鸢盯着她,一脸笑,却带着一股嘲讽和轻蔑。 那刘管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都白了,站在原地不动。后面有些识趣的,颤颤巍巍上来领了卖身契,安安静静走了,但眼前却还有几百人不肯走,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也不说话。 “你们是想和我犟一下吗?我知道府卫和你们其中的人有交情,我也不为难他们,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再不走,我可不知道你们一会儿会变成什么样子。”苏鸢坐在椅子上,都觉得有些困了。 此话一出又走了一批,剩下的人大都觉得苏鸢一个柔弱大小姐,做不出什么来,决意要和她犟到底。 苏鸢一笑,暗叹他们的天真,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的嘈杂人声,是那三个摊主来送奴仆了。 长平长安开门迎接,那二百多人也站在了台阶下,等着苏鸢的吩咐。 “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自己走。”苏鸢着实乏了,语气都狠了一些。 那群人却无动于衷,场面开始变得尴尬起来,双方僵持不下。 苏鸢看着台阶下这些人,冷笑道:“各位,苏府就这一亩三分地,只有旧人腾地方了,新人才有地方站。”说着把那卖身契一扔,闭目养神。 吼叫声在顷刻之后便响了起来,衣衫褴褛的新仆奋力把那些旧仆推出去,不一会儿就厮打在了一起。 不到一刻钟,院子里就剩下那群她买来的新人了。 那个卖故人之子的女人就站在苏鸢身边,心底只对她升起了一种恐惧,小小年纪,手段如此狠辣,将来绝非善茬。 “走干净了吗?”苏鸢睁开眼睛,问道。 “回小姐,都赶出去了,连这条街都没有那些旧仆了。”那女人赶忙回道。 “那就好,长平,把名单拿给她。”苏鸢吩咐道。 长平把府里的职位单和这群新奴仆的名单交给了那女人,那女人手都在颤抖。 “以后你就是这府里的管家,府中的事都归你安排,至于名字,你就叫苏一如何?简单明了,当然,也包括我对你的期望。”苏鸢说道,神色诚恳的看着苏一。 苏一心中惊喜交杂,回道:“是,定不负小姐厚望。” “长平长安,留下来帮帮她。” 苏鸢在这前院折腾了这么久,实在是累,转身便独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回到卧房,拿出母亲的那个本子,继续看起来。 这笔记总共可以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母亲对当时现状的描述和那些牢骚,后半部分,则确确实实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宝藏。 那本子上的时间跳转到了正元十六年十一月初四,苏鸢出生了。 母亲从这一日开始,为她写下那些字句,苏鸢看着,甚至都能想象到母亲写字的样子。 “圆圆,妈妈生下你已经两个月了,你很乖,现在正躺在我旁边的摇篮里睡觉,不哭不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离奇之事,我自知不能陪你长大,但你放心,我会尽量多陪你一些时间,只祈求老天看在他自己这么耍我的份上垂怜我一下……” “接下来我要讲述的事情,你也许无法理解,但没关系,等你慢慢长大,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所说的话,圆圆,这个世界太多未知,太多神奇……” 苏鸢小名叫圆圆,但只有母亲一个人这样叫她,父亲一直喊自己鸢儿,自从母亲去世,她再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苏鸢在榻上一坐便坐到了晚上,长平长安回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二人推开院门,赶忙把灯笼都点上,府上新人刚来,还没熟悉自己的职责。 推开屋子门,只见苏鸢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姐,你怎么不点灯啊,这乌漆墨黑的,多吓人……”长安边说着边点蜡烛,屋子里很快亮堂起来了。 长平走近一瞧,苏鸢原来是坐在那里支着头睡着了,另一只手里还拿着那个夫人留下的本子,长平试着把那个本子拽出来,苏鸢瞬间清醒,把本子抱在了怀里。 “是你们啊。”苏鸢刚睡醒的声音还很含糊。 “是,小姐,该吃饭了,今晚忙着分配新人的事,有些晚了……”长平说道,自从今日小姐成功将苏府大换血之后,她对小姐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走,吃饭。”苏鸢一听吃饭就来劲了,起身就走。 吃过晚饭,从后花园散步归来,苏鸢美美泡了个澡,一想到这府里现在都是自己的人,心情都舒畅了好几倍。 但按流言蜚语在这上京流传的速度,以及自己父亲那个性子,大概明天就会有一堆麻烦找上自己,幸好她已经想好了对策。 母亲本子里讲,遇见目前自己这种复杂两难的境地,走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六章 我要出家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苏鸢还在梦里吃鱼香肉丝,在屋子里守夜的长安被惊醒,赶忙去开门。 来人是长平,她眉头紧蹙神色慌张,进门就开始喊:“不好了小姐,不好了,那刘管事去找老爷告状,老爷带了他们回来了。” 苏鸢悠悠转醒,缓缓起身,用还未清醒的软糯声音说道:“别喊,吓到我了。”说完又伸了个懒腰,慢慢从床上下来。 长安长平此刻都眉头紧蹙,满脸不安,小时候苏鸢被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被鲜血浸染的衣服和稚嫩的哭嚎声是她们的噩梦。 苏鸢知道她们的担心,上前摸了摸他们的头表示安慰,随即说道:“长平,你去把我衣柜里那件黑衣服拿出来,长安,帮我梳头发。” 两个小丫头闻言也不敢懈怠,赶忙动起来,主仆三人收拾完毕。苏鸢不知在想什么,又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把母亲的本子揣进怀里,又从那个放在梳妆台上的针线篮子里拿了把剪子,大步出门。 到达正厅的时候,可谓是热闹非凡,院子里站着几十个前院的新仆,以及零星十几个旧仆,那刘管事站在苏信身边说着什么,苏一低着头站在苏信前方,倒像是官老爷判案现场。 苏信闭着眼睛,揉着头坐在那听刘管事那滔滔不绝的话,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什么,忽而听人喊:“大小姐到了!” 一睁眼,却见那个平常不是穿粉色就是穿蓝色的女儿穿着一身黑衣,长发就那么散落着,那五官身段还是从前的样子,他却觉得有什么不同了,至于到底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父亲,早安。”苏鸢落落大方行了个礼,面带微笑。 “鸢儿,这身装扮是为何?”苏信沉声问道,语气有些疲惫。 “父亲您这大清早来喊我,又是为何?”苏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支着头问道。 苏信没想到苏鸢会直接回怼自己,一时被问住,苏鸢头上伤口还没长好,一块白布绑着,此话一出倒像是苏信对苏鸢苛刻冷漠毫无关心一般。 “你这是什么话?”苏信的怒火已经被勾起来了。 “您又何出此言?”苏鸢丝毫不让,和苏信对视着,满脸无畏。 “苏鸢!我是不是太久没管教你了,才让你这么无法无天!在家里就算了,昨日居然做出赶走全府老仆的事,整个上京!不!全天下能做出这么一桩事的,只有你!”苏信拍案而起,吼道。 谁知苏鸢缓缓站起来,和苏信对视半晌,瞬间眼中都有了泪水,还没等苏信反应过来,已经跪倒在地。 “你做这样子给谁看!八百老仆,你就扔了卖身契直接赶走,你知道外面怎么传我们家的吗?怎么传你的吗?啊?都说我苏家是忘恩负义之徒,追随多年老人都能随心赶走,说你刁蛮无礼毫无家教!你说说,这怎么办?”苏信越说越生气,把手边茶杯朝着苏鸢扔了过去,碎片在她眼前炸开,苏鸢拿手一挡,右手便被划了个口子。 “我苏府的名声,就那么一夜间被你给败坏了!”苏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身后刘管事露出个得逞的笑容。 “刘管事,老仆愿意回来的还有多少人?”苏信转身问道。 那刘管事满脸笑准备回答,却听见苏鸢说道:“他们不能回来!” “父亲难道不听听女儿为何这么做吗?女儿冒着被整个上京人议论的风险也要把他们赶走,父亲您为何从来不肯考虑下女儿的想法?”苏鸢眼里含泪,抬头看着苏信。 苏信转身诧异的看着苏鸢,在自己的印象中,这是很小时候的苏鸢才会说出的话,那时她母亲还在世,自从她母亲过世,苏鸢便慢慢被自己养成了大家闺秀的样子,温婉和顺单纯天真。 这一恍神,苏信似乎在苏鸢身上看到了过去之人的影子,他缓缓坐下,看着苏鸢道:“你说。” “父亲,您这几年忙于生意,不常回府,女儿孤身一人生活在这,这些情况想来您是知道的,但您发现了吗?苏府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主子,但仆人却越来越多,女儿的院子这么多年只有几个人,但那些没有人居住的院子却有十几个仆人,各个管事都千方百计送人进来,您不知情情有可原,但女儿也丝毫不知情。”苏鸢说着,拿出长平整理的名单。 “而且近年来,每次您回来,以刘管事为首的仆人们都摆出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样子,但女儿平常有什么需要,却常常找不出几个人来,当然,女儿的委屈事小,他们还做些别的勾当,拿府中东西去变卖换钱,拿去或接济家人或置买房屋等,您身后的刘管事,在这上京居然有两处店面和城郊十几亩地!”苏鸢说着指向刘管事,那刘管事满脸惊惶。 “而且,这并不是一个人,整个苏府,俨然成了贼窝,女儿不明白,我赶走了一群贼,为何却要被贼言所诟病受屈,现在还要重新将他们请进来做贼……”苏鸢说着眼泪便忍不住了,那张小脸上满是委屈,哭泣起来,还尽量让自己小声点。 苏信闻言一脸震惊,转身看刘管事,刘管事迅速跪下来喊道:“老爷,这……这怎么会,这是冤枉啊!” 苏信见刘管事那慌张的脸便明白了大半,心中暗惊自己府中居然已经烂到了如此地步。 “我去查查就知道是不是冤枉了!”苏信吼道。 “父亲,那两家店面就在东市,烧饼店。”苏鸢哭着补充道。 “来人,去给我看看,是否属实!”苏信怒不可遏,自己在外混迹多年,做成了天下第一富商,却被这等宵小耍的团团转,最后还要自己的女儿为自己受委屈。 想到这,他亲自去把苏鸢扶起来,擦了擦苏鸢小脸上的泪,心觉愧疚却不知如何言说。 “父亲,女儿没事的。”苏鸢知道自家父亲的性格,便抢先宽慰他。 那去大厅的府卫很快就回来了,到苏信耳边说了些什么,苏信瞬间气急起来,指着刘管事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后怒吼道:“好啊,你们这群贼子!欺负到我苏家头上了,居然还在外散步我女儿的流言!” “来人!给我把他们绑起来,送官!我非教你们把拿了我苏府的全给我吐出来。”苏信喊道,此言一出,府卫三两下便把那十几个老仆都绑了起来,押送去送官了。 苏鸢则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暗笑他们不自量力,长平长安则在她身后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闹下来,院子里就剩新人了,苏一还低头站着等吩咐。 “鸢儿,这新仆来路可都干净?”苏信问道。 “父亲放心,他们都有身契祖籍,女儿细细查看过了。还有,这位名叫苏一,是女儿挑选来做管家的,精明能干,对女儿也照顾的十分妥帖……”苏鸢擦干泪,回答道。 “好,都听你的,我常年不在这府中,还是不够你了解,唉……为父愧疚啊。”苏信说道,也无心再听她继续介绍新人。 “父亲在外忙碌,这是女儿的本分,只是……”苏鸢看着苏信说道。 “只是什么?可是银钱不够?这你不必担忧……”苏信说道。 “只是,女儿不孝,今日着此装扮,是有一件大事请父亲允许!”苏鸢忽然又跪下了,手中拿着那把剪子。 苏信被吓一跳,站起身问道:“鸢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可是觉得父亲做的不好,父亲这些年的确……”说着便开始自我检讨。 苏鸢才不想听自家老爹这滔滔不绝的絮叨,便打断道:“女儿有一桩心事,自从女儿那场意外醒来后,日日梦见母亲来寻我,说我福德不够却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此后一生恐怕坎坷颇多,还说……还说母亲就是因为我,才那么早就……”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胡说!你母亲的死和你毫无关系,鸢儿你怎么这么糊涂,这等胡言乱语都信?快,快起来。”苏信劝道。 “父亲!女儿细细想过,自己这些年多病多灾,气力不足,母亲早逝,前几日……平白走在花园中,却能摔的头破血流,女儿越想越怕,所以今日,女儿求父亲应允,出家!”苏鸢说着,手起刀落剪下自己一节头发。 女儿断发乃是大事,苏信见状,一口气没上来,直直地向后倒去,晕了。 第七章 偶遇灾星 京中流言传的很快,苏鸢第一日还是忘恩负义刁蛮大小姐,自从那群贼仆被送官便瞬间变成有勇有谋聪明人,晚间又变成了执意要出家的苦命大小姐。 苏鸢坐在父亲床边听着长平给自己讲那八卦群众给自己编的故事,只觉得好笑。 要不是为了躲开明年的婚期,躲开那个灾星李星楼,她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自己的身份过于特殊,不知还被多少人惦念着呢。 父亲的下属昌叔带着大夫和人很快赶到了,只听老爷说回家处理家事,谁知居然还能把自己处理晕了,路上便听说苏家大小姐闹着要出家,更有甚者说苏家大小姐抱着母亲墓碑哀求苏老爷…… 本以为是荒唐流言,一进门看见苏鸢缺了一段头发,一身黑衣便明白这流言是真的。 楚习大夫不知拿了什么灵药,给苏信喝了两口,他便转醒了,看着床边站着的黑衣女儿,差点又晕过去。 “父亲,您放宽心些。”苏鸢安慰道。 苏信掩面哀叹,半晌才说道:“这样,鸢儿,今日你已断发,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如何各退一步?” “既然你担忧你母亲,我们就当你为你母亲祈福,去南山寺禅院修养一阵如何?”这是苏信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带发修行两年如何?”苏鸢说道,日期定的明明白白,也算少刺激一下自己这个老父亲。 “修养两年如何?” “那我直接当尼姑去了!”苏鸢赌气。 “唉,哪有姑娘还未及笄就想出家的!”苏信掩面。 “佛祖脚下清净,麻烦少!” “唉,两年,最多两年!”苏信还是退让了,一脸无奈看着苏鸢,这孩子倔起来和她母亲一模一样。 苏鸢心满意足,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长平长安却满脸担忧,长安一脸焦急道:“小姐,你真的要去南山寺吗?小姐,为什么啊?”说着都快哭了。 苏鸢只觉得长安那小肉脸可爱的紧,上前捏了捏说道:“你的小姐自有打算,你们就在这府里好好的,跟着苏一一起打理好苏府,等我回来!” 苏鸢心满意足,激动的一夜未睡,翌日阳光万里。 她清晨起床给父亲留了封信,拒绝了长平长安相送的请求,只把她们寄托给了苏一,便拿起包裹上了驶往南山寺的马车,南山寺建在上京南山,是皇家寺院,常人一般不会去那里上香,一般都是些达官显贵去拜,还有传言称那里的尼姑都是皇家废妃。 但自古以来,无事可做的闲人最会编故事,流言蜚语甚至比正史与证词都有说服力,苏鸢从来不信。 府卫只送到山下,她下了马车,便见山下还放着几匹马,估计又是哪家贵人来烧香了,她辞别府卫,拿着自己那个包裹向山上走去,走到半山腰便走不动了,坐在竹林边的石头上休息。 忽而听见有人从山上下来,她无心理会,低头缓解疲惫,正觉饥饿难耐暗骂自己不带干粮的时候,却听见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姑娘,你为何孤身坐在这里?” 苏鸢只觉得后背一凉,一抬头,一张可以称得上是精致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大眼睛盯着自己,一脸疑惑,那是十六岁的李星楼,他身着蓝袍,站在竹林日影间,绝代风华。 “你怎么会在这!”苏鸢惊恐喊道,几乎是弹跳站起来的。 李星楼被她吓得后退一步,脸上疑惑更深,他身后站着一个同样疑惑的男孩,十六岁的晋王沈岁禾,一身玄黑袍子,那双丹凤眼盯着苏鸢,那似乎能洞穿人心的眼神苏鸢太熟悉了。 他是当朝皇帝唯一在世的亲弟弟,和皇帝差了四十岁。 三人在台阶上面面相觑,李星楼和晋王在上面一脸疑惑看着苏鸢,苏鸢一脸惊恐夹杂着愤怒看着他们。 “姑娘,我们认识吗?”李星楼笑起来问道。 “不认识!”苏鸢看不得李星楼的笑,她太了解李星楼了,这个人平常十分温和,也爱笑,甚至可以说平易近人,但实际是个薄情、狠心、不择手段的人。 “那……不认识你为何?”李星楼问道。 “你管我?这条路是你家开的?你问题怎么这么多?”苏鸢看见他就来气,没忍住回道。 “姑娘,我们素不相识为何对我有如此恶意?”李星楼这下也不笑了,甚至有些委屈道。 “哼!”苏鸢不想再说什么,看着他们俩的脸,冷笑一声,拿起包裹就向上走去,留下两个疑惑的人目送她的背影上山。 “星楼,这莫不是你留下的桃花债?”沈岁禾见苏鸢背影消失在一片竹林之中,打趣道。 “怎么可能,我回来才几个时辰?这姑娘,着实奇怪。”李星楼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通,满脸委屈。 沈岁禾忍不住笑起来,二人相伴继续向山下走去。 李星楼在闹市与晋王分别,自己清晨到上京,便直接和晋王去了南山寺,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上京。 眼前集市比三年前似乎又热闹了不少,人来人往,比军中那压抑的氛围好了不知多少,李星楼牵着马慢慢走着,不知为何,在军中日日思家,到了家门前,却想再慢些进去。 少年郎,大概都是贪恋热闹温情的。 他在熟悉的煎饼店买了个煎饼,吃着看着,傍晚时分才走到府前,那先帝赐予的牌匾高高挂着,朱门红柱,上京除了苏府没谁家比威远将军府还气派了。 门前守卫很快认出了李星楼,惊喜上前帮他牵马,李星楼认命般叹了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笑着大步走进去。 母亲最快迎了出来,而后是嫂嫂们,以及两个哥哥,一群旧仆丫鬟们,李星楼没来得及张口便被团团围住了。 “哎呦,娘的好儿子,你终于回来了,想死娘了。”一身华贵服饰,满头玉翠的李夫人抹着眼泪,上来牵住了自己儿子的手。 “母亲,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别哭了……大哥!二哥!”李星楼堆起熟悉的笑脸,一一打招呼。 “儿子,在军中可学了什么本事?快给娘看看。”李夫人闻言擦干眼泪,换了一副喜悦的表情问道。 “咳咳,无非就是上阵杀敌的本事,在府中没法给您看,不如明日我带你们去战场看看?”李星楼笑回道。 “哈哈哈,三弟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说话的是李星楼的二哥李奇,是个文官,平常待人和和气气的,也最擅长言语功夫。 “是啊,这三年,可长了不少,大哥都不认识了。”大哥李沐则站了起来,上前拍了拍李星楼的肩膀,意料之内获得了李夫人的白眼。 “是啊,劳大哥二哥挂念了。”李星楼依旧挂着笑。 “咳,我们挂念倒还好,就怕这京中少女们都挂念着你呐!”李奇笑道,此言一出,氛围也轻松了一些。 你一言我一句之间,一行人吃了饭,还算尽兴而归。 母亲很早就睡了,他孤身从大哥二哥的酒局中抽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 皓月当空,清风徐徐。 推门而进,院子里只有福熙一个人,所幸母亲还算听话,没有执意为他安排丫鬟奴仆老嬷嬷。 “少爷,您回来了。”福熙见李星楼进门,问候道。 “嗯。”李星楼点点头。 “少爷,您吩咐的事……”福熙关好院门说道。 李星楼却举起一只手,示意他闭嘴,朝着屋顶喊道:“谁!”话音未落屋顶上飞出了一位黑衣人,向外逃窜而去。 李星楼也即刻飞身而起追上去,二人在将军府的屋顶上你追我赶,李星楼终于在黑衣人逃出将军府前抓住了对方,二人很快交起手来。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李星楼挡住对方一拳,问道。 那黑衣人一言不发,不等李星楼反应,扔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不知装了什么,李星楼眼前瞬间升起一团烟雾,什么都看不清。 等烟雾散尽,眼前空无一人,只剩当空明月与静谧清风。 第八章 蒙斋出世 苏鸢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兴许是在花园中摔的那一跤带来的后遗症。那南山寺已经早早关上了大门,不远处的斋房升起袅袅炊烟,夹杂着香火之气升腾而起。 苏鸢整理了下自己的那身素色衣裳,上前扣门。等了半晌不见来人,刚想再敲,门却开了,是两个年轻小尼姑,一身布衣,头上戴着个帽子,细细看去应该是光头。 “请问是苏施主吗?”其中一小尼姑问道。 “是。”苏鸢不知为何,看见眼前寺院,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请,静思师太在等您。”小尼姑把苏鸢请进门,朝着后面禅房走去。到那一大禅房门前便停住了脚步,苏鸢孤身走了进去,只见一老尼盘坐榻上,闭着眼睛数着佛珠,夕阳余晖从大门照进来,苏鸢看见自己那个长长的黑色影子照在前方佛龛与墙上。 “师太您好,弟子苏鸢今日来皈依佛门。”苏鸢也懂规矩,说着跪在那佛龛前。 静思师太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一脸期待的苏鸢。 苏鸢也着实被静思师太的容貌惊艳了一下,苏鸢上辈子这辈子见过不少美人,也曾陪李星楼进宫,面见过几位贵妃娘娘,但眼前这位,可以称得上是绝色。 苏鸢只一眼,便能想到她年轻时该是多么风华绝代,只是此刻,那容颜更添了几分出尘的静和。 “苏施主,您尘缘未断,皈依就不必了。”师太缓缓起身,走到苏鸢身边说道。 “可……” “但施主的困境我也曾听闻一二,如果您觉得在南山寺能达成您所愿,您可在此听经学礼,愿您早悟兰因,早离苦海。”静思师太缓缓说道。 苏鸢闻言,自知不必再多言,起身双手合十回了个礼:“叨扰了,两年期满,我立刻下山。” 她太了解李星楼的野心了,这一世的自己如果不做出改变,按照他的性格照样会不择手段盯上苏府,自己的命运恐怕与上一世还是大同小异,无奈之下只得先躲过明年那个时间点,在此躲着婚嫁之事再做后续打算。 苏鸢拿着自己的包裹,在小尼姑指引下来到了自己的禅房,这是专门给来此听经修养的达官显贵准备的院子。 她还特地向师太求了两本佛经来抄,怎么说自己在外说的都是带发修行嘛。 这一夜,苏鸢睡得格外安稳,翌日鸡鸣起床,大殿早已响起诵经声,她穿上小尼姑送来的布衣去跟着敲钟烧香。 楼阁之上,青灯之下,弯月光中,苏鸢抱着母亲的那个本子,打坐修心。 上京,王爷府。 沈岁禾坐在书房喝着丫鬟送来的茶,门外响起有人翻墙落地声,不必想都知道是李星楼。 李星楼今日穿了一件绿袍子,头发束起,急匆匆推开房门,招呼都不打说道:“苏家大小姐出家了!” 这下沈岁禾也惊到了,一口茶差点没呛死。 “咳咳咳……咳咳,你说什么!”缓过来后拍案而起,惊呼出声。 “出家了?不是前几日还听说她赶走了一窝贼仆,要整顿苏家宅邸吗?怎的今日就出家了?”沈岁禾也被苏家大小姐这番操作弄懵了,问道。 一边李星楼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一脸无奈道:“谁说不是呢,苏府对此事绝口不言,只听说是昨日上的山,我去打听过,没个两三年下不来,外面还说,兴许一辈子都不下来了。”说着满面愁容。 “李星楼,你这个样子,不知者以为你倾慕人家呢。”沈岁禾看他这个生无可恋的样子打趣道,李星楼从小就是在京中出名的俊俏,不说他那将军府嫡子的身份,光这张脸就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这苏家可是个大牌。”李星楼抬眼看向沈岁禾。 “咳,但苏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出家,这张牌我们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你不必如此忧心……”沈岁禾坐在李星楼身旁说道。 “但我总觉得,那苏家大小姐在此时做出这个决定,绝非偶然。”李星楼手里盘着自己新得的那把匕首,说道。 “哦?可苏家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六年,听闻是个温软和煦的性子啊。”沈岁禾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倚着椅子背喝着茶。 “你可知她前几日是如何将那八百旧仆赶走的?”李星楼说道。 “如何?” “她去城外集市买了二百新仆,直接放进府里,让他们全力厮打着把旧仆赶出去的,只用了不到一刻钟,这哪里是整顿,是换血。”李星楼特意去打听了这段,那苏家新仆一句不肯说,还是他去问街边乞丐才得知的。 “这位大小姐,不简单啊。”沈岁禾似乎来了兴致,和李星楼对视着说道。 “但也是好理解的,毕竟她母亲是秦家大小姐。”李星楼说道。 “有趣有趣,真是有趣。”沈岁禾忽然笑起来,看向李星楼,不知心底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 李星楼走出晋王府的时候夜色已深,宵禁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勾栏青楼还有笙歌笑声,他手里还盘着那匕首,走在空荡荡的街道,行至自家府邸,刚想翻墙,忽而耳边一阵风吹过,眼前墙上插了一根箭。 箭上挂着个木牌子,李星楼也不回头寻找来处,他自知抓不住那人。他把箭拔下来,木牌翻转过来,只见上面刻着一个字:蒙。 蒙蒙雾月夜,杀人放火时。 这木牌是凉国江湖第一的刺客组织,蒙斋的标志。这是自从斋主无喜五年前宣布隐退之后,头一次在外发出自己的木牌告令。 李星楼仔细在灯笼下查看木牌,并无血迹,说明这只是个通知归来的木牌子,并不是那个他们每次杀人后留下的。蒙斋每次执行任务,必然在现场留下一张带着血迹的木牌,为的是告诉被杀之人的家人,他是被蒙斋所杀,但凶手并不是他们,而是买凶之人。 当然,同样,他们也可以选择蒙斋为他们报仇。 李星楼与蒙斋素无瓜葛,不知为何今日这通知令牌会出现在自己眼前,除非这府中,有人曾经买过他们家的杀人令。 李星楼抬头看了看将军府牌匾,翻身进院,把木牌藏进袖子里,缓缓走向自己的院子。 他不自觉笑起来,这世上自己不知的秘密,果然不少。 皓月当空,少年孤影,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九章 李小少爷要联姻! 正元三十一年冬,十二月初三。 南山寺苏鸢禅房前的树上站着几只不知名的雀,叫了一上午。苏鸢抱着一沓佛经,正准备去还给静思师太,却迎面撞上了来传话的小尼姑。 “苏施主,前院有几位施主寻您。”小尼姑说道。 “我知道了,有劳了。”苏鸢说道,在这待了一年半,说话速度都被带的缓慢起来。 苏鸢也不急,除了苏一和长平长安也没人会这样直接找来,父亲只在过年夜来过一次,烧了一炷香,远远和她点了点头便走了。 她去静思师太的禅房送还佛经,才慢慢向前院走去。只见大殿前,苏一带着长平长安等着,不知是遇上了什么事,焦急的踱着步。 “今儿又是为什么来啊?不是说剩下半年不来烦我了吗?”苏鸢走到她们面前说道。 “小姐,您真的得回去了。”长安抢先说道,声音很大,把一边烧香的香客吓了一跳。 “小点声,慢慢说。”苏鸢朝那香客点了点头表示歉意,把眼前三人拉到角落。 “大小姐,老爷他……老爷昨天领了个女人回来,说是要续弦,婚期就在下个月。”长平说道。 “过年后成亲,这是喜上加喜啊。”苏鸢满不在乎的回道。 “可是,可是那个女人……”长安说了一半,似乎说不下去了。 “怀孕了,是吧?”苏鸢淡淡地说出下一句,眼前三人都一惊,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们这样子着实把苏鸢逗笑了,她笑着回道:“我猜的,心想这个年纪了父亲还愿意带回来的,除了这个以外没别的原因了,你们别害怕。” “大小姐果然机智过人。”长安不忘夸一句。 “苏一,你也是,就因为这么个事就慌了?领着她们俩来闹我。”苏鸢笑说道。 “不是的大小姐,我今日来,是上次为您打听的事有消息了。”苏一说道。 这下轮到苏鸢惊讶了,她马上收起了笑脸,让长平长安原地等待,把苏一单独拉到一边。 “那牌子的来路,可查到了?”苏鸢问道。 “是,听说是一个建立十八年之久的刺客组织,名叫蒙斋。这牌子是杀人令的牌子,但您这张没有血迹,应该是昭告牌。听说他们七年前宣布了隐退,但一年前不知因何重新出世。按理说,这牌子只会给一些和他们有联系的雇主家,让消息在那个圈子里流传起来,但您……”苏一说道。 “对啊,特地来找我是什么原因?就算苏家有人买过他们家的令,也该送到苏府去啊。”苏鸢疑惑道。 “除此之外,您让我派人注意威远将军府、晋小王爷府……一年半前李小少爷从军中历练归来后,在御林军中带兵,一直没什么动作,晋小王爷则是整日宴请达官显贵。偶尔也来南山寺拜佛,小姐你没见过吗?”苏一说道。 “我知道他们来过几次,你接着说。”苏鸢说道。 “这一年半来他们并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动作,倒是最近,听闻潭州刺史冯大人升迁户部侍郎,即将举家搬来上京,听闻李夫人有意想让冯家与将军府联姻。”苏一继续说道,大小姐不让她们常来,她每次都有很多话要说。 “联姻!真的吗?”苏鸢脸上露出了个久违的喜悦表情,嘴都咧起来了。 “咳,是的,是将军府的管家亲口说的,还说冯家大小姐是闻名天下的才女,和李小将军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苏一老实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要联姻?天作之合!好啊!”苏鸢一拍大腿,按照自己所了解李夫人的性子,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这灾星终于可以不祸害自己了,便大笑起来,院中人都一副看疯子的表情,长平长安赶紧跑过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长安问道。 “听说李小少爷要联姻,就这样了……”苏一也一头雾水。 “将军府的李小少爷吗?”长安努力忽略自家小姐的大笑声,问道。 谁知话音未落,却听不远处屋顶传来另一个疑惑的声音:“谁,谁在叫本少爷?”随着这句话在苏鸢眼前落地的,还有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李星楼。 苏鸢张着的嘴瞬间僵住,呆滞看着眼前的李星楼,这一年苏鸢的确远远看见过他几回,每次都陪着晋小王爷过来,上辈子她怎么没发现这两个人还这么喜欢礼佛呢。 “给李少爷请安。”苏一和长平长安低头行礼。 李星楼看着苏一,忽然想起自己几次去苏家打听消息都见过她,她是苏家的管家。那么眼前这个布衣姑娘,不就是苏家大小姐。 李星楼惊喜转身,看着苏鸢,笑说道:“原来是苏家大小姐,失礼失礼,可否问一下刚刚您家丫鬟为何会提到鄙人吗?” 苏鸢看着李星楼,瞥了瞥嘴,看向苏一心虚道:“咳,为什么呢……你知道吗?” “就是些小的听来的传言碎语罢了,请李少爷别放在心上。”苏一赶忙低头赔笑。 “哦,那可真是缘分啊,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李星楼心想刚好抓住这次机会结识苏鸢,满脸笑看着她说道。 “咳,今天天气真好,适合下山。唉,老了老了,这耳朵也不好,也不知道谁在说话……”苏鸢闻言早就转过了身,嘴里喃喃自语着向着自己的禅房走去。 苏一带着长平长安赶紧跟上,留下原地呆滞的李星楼,半晌他才缓过神来。 一年半前在山上凶自己的,不也是这姑娘! 这苏家大小姐,着实奇怪,这京中哪有大家闺秀是这个样子?如此想着,李星楼满心怒火,站在原地发呆。 晋王从大殿走出来,拍拍他肩膀问道:“你怎么了?在这发什么呆?” “王爷,我长得像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吗?”李星楼问道。 “不像啊。”沈岁禾回道。 “那这苏鸢为何如此待我?”李星楼被气得不轻。 “你见到苏家大小姐了?”沈岁禾惊讶道。 “何止我见过,你也见过,还记得去年夏天我刚回来那天,在半山腰遇见的姑娘吗?刚刚确认了,就是苏家大小姐,比画像好看几分。”李星楼说道。 “原来是她,此地人多眼杂,回府中再议。”沈岁禾说道,拉着李星楼下了山。 第十章 玉卿卿 再次回到苏府的苏鸢心情不是一般的舒畅,她被苏一从马车上搀扶下来,抬头看了看苏府牌匾,不知怎么,上辈子从没觉得这个牌匾、这门前灯笼……甚至这偌大的宅邸有什么重要的。 劫后余生,重活一世,才懂什么值得自己珍惜。 门前小厮看见苏鸢,难掩喜悦,赶紧打开府门,只见院中密密麻麻站着百余人,都身着苏府仆人的衣裳,一个个脸上带着笑容。 苏鸢走进门去,那群人便忽然跪地喊道:“恭迎大小姐回府。” 苏鸢不知为何,眼眶一酸,看来自己把管家之位交给苏一是正确的。 “快起来吧,本小姐遇上了喜事,你们这个月月钱都加一倍。”苏鸢笑着说道。 “大小姐果然阔绰。”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正厅传来,随即是茶杯被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苏鸢抬眼,便看到了自己那个后母玉卿卿,着一袭紫衣坐在主位盯着自己,此时的她才二十几岁,面容姣好,身姿婀娜,据她的记忆,这后母出身上京有名的戏班子南府,带着一股子名旦的傲气。 苏鸢静静看着她,她便也满眼傲气的盯着苏鸢,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玉阿姨是何时来的?”苏鸢决定先发制人,抬脚向正厅里走去,苏一把仆人们都打发走了,厅里剩下的人不多。 这声阿姨着实把玉卿卿叫住了,她张了张嘴,不知自己是应了好,还是不应的好。 “玉阿姨昨夜睡得可安稳?府中丫鬟仆人可用得称心?若有不称心的,让苏一给您换几个伺候,毕竟您现在可是苏家的宝贝。”苏鸢坐在了一边,端起一边丫鬟送来的茶,慢慢喝起来。 许是在寺院待久了,现在做什么都觉得一股子沉静气。 “玉某有劳大小姐挂念了,怎的急匆匆就从山上下来了,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啊,都说你看破红尘出家了,如今看来不是啊。”玉卿卿斜眼瞧着苏鸢,说道。 “玉阿姨不愧是南府名旦,这说话就像唱戏般好听,这等嗓音语调措辞,我怕是一辈子学不来。”苏鸢把茶杯放下,也看向玉卿卿。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说我也是你父亲未过门的妻子,你居然如此无礼,枉外面都传你是个温婉和顺的大家闺秀!”玉卿卿立刻便听出苏鸢话里的意思:一道明她出身,二笑她小气,三则是表示自己不想听她废话。一时怒不可遏,拍桌而起。 “卿卿!”门口传来苏信的声音,他还是那身黑袍,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应该是听说了苏鸢回府的消息赶回来的。 玉卿卿见自己刚刚那样子被苏信看到,一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苏鸢倒是被自己这小后母的慌张样子逗笑了,努力藏住笑意,站起身向父亲请安:“父亲安好,我回来了。” “咳,回来就好,我还想着找日子去找你呢,既然回来了,也不必为父再去爬那南山了,甚高!”苏信坐在玉卿卿身旁的位子,对苏鸢说道,那语气里还带着对南山山高的畏惧。 苏鸢笑起来,说道:“那南山的确高。” “刚刚你们那是,所为何事啊?”苏信进门来还没看过玉卿卿,眼神只跟着苏鸢。 苏鸢明白,父亲这是在讨好自己,也怕自己误会,她看了看一边即将急哭了的玉卿卿,故意说道:“还不是玉阿姨说……” 玉卿卿赶忙否认:“我没有,我没有老爷!” “哦?说什么?”苏信也看向玉卿卿,疑惑道。 “玉阿姨说,为了庆祝我回来,要设宴款待亲朋,我说不必铺张,许是聊得太热闹了,父亲该不会以为我们吵起来了吧。”苏鸢笑着接道,欣赏着玉卿卿目瞪口呆的表情。 不必想都知道,玉卿卿现在在感叹苏鸢这张口就能编的本事。 “原来如此,卿卿就是这个性子,急冲冲的,但心还是好的。”苏信闻言也笑起来,握住玉卿卿的手,笑说道。 “女儿明白,只是我在寺院带发修行归来,还是觉得不要大张旗鼓铺张的好,不如城郊施粥,也算积了功德。”苏鸢笑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苏信看见苏鸢和玉卿卿相处得还不错,心情大好。 “女儿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苏鸢看着玉卿卿和父亲这恩爱样子,自知自己不该继续待着,借故离开了前院。 长平长安和苏一都跟在她身后,走到后花园,只见锦鲤池都冻上了冰,树木凋零,一片萧瑟景。 “小姐,您刚刚为何不拆穿那个……玉夫人?”长安问道。 “玉卿卿年纪不大,出身戏院,一直被人捧着护着,有些傲气是自然的。她一直在江湖沉浮,这大宅院里的弯弯绕绕估计也只是听过一些皮毛,听见我回来,怕了也很正常。”苏鸢缓缓说道。 “但她也不该对您说那些刻薄话,还讲了传言来说您……”长安嘟着嘴,继续问道。 “那算什么刻薄,她这人是个简单人,只要知道我对她没有恶意,应该就不会再作妖了,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遇上了尊敬些,就当是对小少爷尊敬了。”苏鸢说道,她们是没在李家宅院生活过,那刻薄的人性可谓被李星楼那些姑嫂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夕月阁前,院子被苏一保护的很好,东西基本没变,屋子里烧着炭,一走进去,暖气扑面而来。 苏鸢脱下外面的袄子,最先躺在了自己的大床上,在禅房的硬榻上睡了一年半,最想念的就是自己这软软的大床了。 “今晚让人把饭送来吧,让我休息几天,再来忙那些糟烂事!”苏鸢躺在床上吩咐道。 “小姐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多?”一边帮苏鸢整理包裹衣物的长平看着那衣物下放着了一堆木牌子问道。 “等我知道是什么再告诉你,先帮我好好收起来!”苏鸢也不起身,继续躺着吩咐。 这蒙斋也不知是和自己有什么渊源,自从自己上山那一天开始,隔三差五朝她禅房院子里扔一些这木牌子,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十几二十个了。 每次出门去捡,却永远见不到是谁扔进去的,只能收着了。 等她找到他们,一定要好好问问什么缘由值得他们这么骚扰自己。 第十一章 雪夜谋杀 今年的雪来的格外迟,十二月初五夜才纷纷扬扬下起来,彼时李星楼正在自己那书房桌前喝酒,福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默默不言。 烫酒的水已经凉了,但李星楼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少爷,夜深了。”福熙打破了这静谧氛围。 “福熙,你跟了我多少年了?”李星楼喝的嗓子都有些哑了,眼睛是红的。 “少爷,整整十年了。”福熙回道。 “爷爷也走了十年了。”李星楼看着窗外静静下着的大雪说道,这大宅院几百人,有贵有贱,有善有恶,却无他李星楼的一位知心人,这生活在豪门贵族的苦闷只能淤积在这胸腔之中,无从宣泄。 李星楼的爷爷李威乃是开国大将,与太上皇情同手足,共创盛世。幼年时候,母亲曾和父亲决裂,把他扔到爷爷院子里,李星楼只记得,到自己八岁都是爷爷陪着自己,他教自己刀枪剑戟,教自己为人处世。 十年前今日,当今圣上宣召已经年近百岁的威远将军入宫,这一去,爷爷就再也没回来。 那圣旨上的解释,李星楼从来不信,长大看遍史书才知道,权臣名仕,最是皇家忌讳。父亲现在担任军中监司总管,常年不可离京。 外人只看李家的高门与名声,却看不到藏在这荣华富贵背后的杀机与危险,以及自己府中这些人的冷漠与自私。 父亲母亲从很多年前开始便不再有任何交流,父亲在青楼养了个名妓,母亲在楚馆养了个小倌,大哥二哥对爵位虎视眈眈,两个庶出的妹妹还年幼,母亲的母家冯家现在也打算上了李家。 李星楼喝尽最后一滴酒,呆呆看着窗外纷扬大雪吞没世界,恍然间听见有女人惊恐的喊叫。 “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 “福熙,快去看看!”李星楼闻言立刻吩咐道,福熙听到命令立刻飞奔而出,朝着喊叫声来处而去。 李星楼紧随其后,到了大哥的院子,喊叫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嫂院子里的管事丫头,她跪坐在院门前,满脸惊恐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李星楼一推门,便见满院的雪上都是血迹,大哥大嫂的卧房正向外躺着血流,他心中一沉,刚忙推开卧房门,便见大哥躺在地上,大嫂躺在床上,都已经断气了,一刀割喉,死相可怖。 李星楼确定人没了后走出来,便看见厢房里还躺着一个小厮与两个丫鬟的尸体。 二哥、府卫、父亲母亲比他迟一些赶到,母亲看到血迹便惊得连连向后躲,母亲的陪嫁嬷嬷扶着她站在院门口。 父亲和二哥则冲进了院子,不一会儿,李星楼便听见父亲苍老的哭嚎:“我的儿啊!我的儿……” “福熙,快去报官,让他们快些来。来人,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快!”李星楼让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 福熙和府卫闻言赶紧行动起来。 李星楼看向一脸惊讶却无悲伤的母亲,耳边都是那个丫鬟的恐慌哭声、父亲的嚎叫。 在大雪夜屠杀将军府大少爷,可谓是史无前例,他看着头顶被大雪映亮的天空,只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十二月初六,苏府。 大雪之后居然是难得的艳阳天,苏鸢起的很早,去品息阁吃早饭,恰遇见玉卿卿也坐在那吃饭。 自从回来那日之外她便没再和玉卿卿碰过面了,苏鸢在寺院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但玉卿卿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尤其冬日,大家都懒得出门,二人便迟迟未曾再见。 “玉夫人早安。”苏鸢仔细想了想,叫阿姨还是有些伤人了,决定还是跟着丫鬟们,叫她玉夫人。 “咳,大小姐早。”玉卿卿回应道,随即低头吃饭。 “玉夫人今日起的怎么这么早?”苏鸢落座问道,洗了手,夹起一个肉包子吃起来。 “我母亲昨日来了,老人家都起的早,带着我也不得不起来。”玉卿卿说着语气里还带着些小委屈。 “原来如此,玉夫人注意休息。”苏鸢笑回道。 此言一出,饭桌上又沉默起来,苏鸢吃饭很快,吃完便起身要走,未曾想被玉卿卿叫住了:“大小姐且慢!” “何事?”苏鸢转身看着她问道。 “那日是我的错,是我小人之心了,在此跟你道歉,也感谢你那日帮我在老爷面前说好话。”玉卿卿低着头不敢看苏鸢,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苏一伺候在一旁,见状都忍不住笑起来。 “噗嗤,玉夫人,我知道我爹为什么喜欢你了。”苏鸢这下也不装了,笑出声来道。 “啊?这与老爷又有什么关系?”玉卿卿一脸疑惑抬起头来问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恶意,所以才帮你的,至于这人情,你先欠着吧。你只需要知道,我不讨厌你也不排斥你,只要你和我父亲和和美美,我会真心祝福你们的。”苏鸢主动上前拉住玉卿卿的手说道,自己这个后母,真的是个美人,还是个心直口快傻的可爱的美人。 “真的吗?那我准备的宅斗技能都没用了是吗?”玉卿卿呆呆道,但手已经也回握住了苏鸢。 苏鸢看她的样子,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二十几岁,对方十几岁呢。 “什么宅斗技能?”苏鸢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唉,你就别逗我了,苏大小姐!”玉卿卿不好意思起来。 “玉夫人叫我鸢儿就好,和我父亲一样。”苏鸢说道。 “好,鸢儿!”玉卿卿开心起来,笑着回道。 苏一和长平长安见状,也在一边跟着主子笑起来,门外却忽然有小厮急匆匆跑进来。 “什么事,这么惊惶做什么?”苏一斥责道。 那小厮一进门便对着苏鸢和玉卿卿说道:“夫人,小姐,李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昨晚被人……杀了,贼人还在逃,老爷传话来让我们关门,请大小姐和夫人也小心些,近日不要出门。” “李家大少爷?李沐?”苏鸢惊讶道。 “正是。” “不对啊,三十一年没死人啊,我死他们都没死啊……”苏鸢喃喃道。 “你说什么?”玉卿卿没听清,问道。 “哦,没事,那我还有些事情,你先休息,我有空找你去玩。”苏鸢笑着和玉卿卿道别朝着自己院子走去。 在记忆里,正元三十一年只有一件大事,就是十一月初三自己生辰那日的婚礼,除此之外并无这等祸事。 玉卿卿……玉卿卿出现的时间也没错,是自己出嫁后来到苏府的。 苏鸢心中一惊,发现这个世界的种种事宜与自己曾经历的,有什么不同。 虽说她心盼着事情有所不同,但切实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她还是慌张的。 第十二章 冯家升迁宴 虽说是艳阳天,但大雪却丝毫未融,覆盖在屋顶院落,眼前所见皆是一片白茫茫。苏一从府外采买归来,直奔苏鸢的院子。 苏鸢正在屋子里烤着火,捧着本史书津津有味看着,见苏一推了门帘进来,抬起眼来,等着她说消息。 “小姐,外面传说在李大少爷院子里发现了蒙斋的牌子,至于是谁买的令,还在查……”苏一开门见山说道。 “板栗呢?”苏鸢淡淡问道。 “在这儿,我怕凉了。”苏一闻言从披风里把抱着的热板栗拿出来,递到了苏鸢手中。 “好,我知道了,你再去帮我打听打听怎么买蒙斋的东西,去吧。”苏鸢从纸袋里拿出一枚板栗,轻轻咬开,边看书边吃起来。 “是,小姐。”苏一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自家小姐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别看她平常温和淡然,但只要惹到她,必然没什么好结果。 两年前那刘管事就是个例子,听闻被流放岭南,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 苏鸢吃着板栗,看着书上歌颂太上皇的功绩,还提及了威远大将军李威平外患的事迹,李威也就是李星楼的祖父,上一世她只在祭拜祠堂的时候见过老将军的排位,除此之外所知的,无非是一些李府人偶尔才会提及的只言片语,其中虚言还更多些。 听闻李星楼小时候是祖父带大的,但他却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只记得每年祖父忌日他必然都睡在书房。这也难怪,他本就是个薄情鬼,想起他,苏鸢把那史书扔在桌上,没了想看下去的心情。 谁知这一世,十二月初五还成了他大哥的忌日。 苏鸢下了榻,撩开门帘,站在院子中踩雪,冷风吹来,把她在暖房中待着的困顿吹得一干二净。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苏鸢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慌张。 母亲可以切实的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而自己,却站在这样一个不确定的世界。 “哎呦,大小姐,您怎么站在这儿啊?冷风吹着容易风寒,快进去。”长安从门外跑进来,看见站在院中吹风的苏鸢说道,说着上来把苏鸢拉进了院子里。 “你拿的什么?”苏鸢见长安手里拿着个信封,问道。 “是冯大人家送来的邀帖,请您六日后去赴升迁宴的。”长安把信封递给苏鸢。 “他们入京了?怎么赶上这么个时候……”亲家刚出了人命,他们到了,还要办升迁宴…… “是啊,今天早上入的京,但这帖子听闻是在潭州便写了的,估计还不知道将军府的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办成……”长安又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起身给苏鸢茶杯里续上了茶。 “放心,一定办得成,咱们就等着瞧热闹就对了。”苏鸢不知想起了什么,笑说道。 日月一转,日子便来到了十二月十二。 苏鸢起了个大早,本想穿着新做了艳粉衣裳,临出门又觉得自己太过招摇,便挑了身藕色的裙裳,带着长平长安出门。 路过品息阁,玉卿卿正在吃早点。 “玉夫人,我去冯府了,晚些给你带东街的烧鸡回来。”苏鸢这几日又去找玉卿卿聊过天,偶然得知她怀孕后十分馋东街王氏烧鸡。 “扶我起来。”玉卿卿吩咐丫鬟道,起身走过来打量了一下苏鸢说道:“你怎么穿的这么素?首饰也不戴一个?” “就是去尝尝潭州厨子的菜,要那么隆重干嘛?”苏鸢在潭州住了一年,那里的美食也十分对自己的胃口,今日对她来说不过是吃饭而已。 而且按照李星楼的性子,他必然不会放过今天这种达官显贵聚集的机会。 并不是他想笼络谁,而是这个场合,给了他找凶手的机会,所以今天的冯府宴必然很精彩,苏鸢已经等着瞧好戏了。 “知道你不喜欢招摇,但也别这么素,外人都爱说你父亲对你不好……”玉卿卿说着,把自己手上的大玉镯子戴到了苏鸢手上。 “玉夫人还没过门就开始心疼我父亲了?别担心啦,这传言既然影响到你了,我找个机会澄清就是了,你好好在家养胎。”苏鸢摸着手上的镯子,安慰了一番。 “一路慢些。”玉卿卿最后嘱咐道,苏鸢点点头,带着长平长安上了马车,直奔冯府。 到达冯府的时候,大门前已经十分热闹了,送礼的小厮们抬着礼物在侧门排队,冯家的大太太和冯大少爷站在门口迎宾,冯大太太瞧见苏鸢下了马车,满面笑容就迎了上来。 “哟,苏家大小姐来啦,早就听闻苏家大小姐长得倾城绝色,如今看来真是不虚呢。”冯大太太嗓门大,门前各路来客闻言都瞧向了苏鸢。 “冯大太太谬赞了,小女先在此恭喜冯大人升迁了,家父忙于生意,准备了件小礼物,小小心意请您收下。”苏鸢说着,让小厮们从后面车上抬下来一个木箱子。 打开盖子,只见一翡翠玉雕成的树,足足半人高,树枝上满是金元宝和宝石,一时周围所见人都发出惊叹声,这种珍宝,怕是在宫里也少见。 “这……这怕不是太贵重了。”冯大太太先是惊喜交加,而后是忧愁万分。 “大太太不必担忧,苏家的礼向来都这样小,也不是您一家收到过,父亲就是喜欢广交好友,京中无人不知。”苏鸢握着冯太太的手,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冯大太太一听便懂了,苏鸢这是在说自己家送人的手笔都是如此,并不是因为他们家是官就特意讨好,一瞬间又恢复满面笑容,开开心心让小厮抬了进去,拉着苏鸢向院子里走。 苏鸢本来对冯家的印象并不深刻,但一听见冯大太太的声音,便立刻回想起自己初到潭州的时候曾被邀请到冯府吃过一次饭,但这大太太并不怎么热情,本以为这大太太是个冷漠性子。 谁知原是因为苏家没落了,故意冷落自己罢了。 苏鸢被带到花园边的暖厅中,里面都是女眷,她看着眼前那些贵族小姐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着天,想找人说说话,却发现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那闷闷的性子是怎么混下去的,现在想想父亲担忧自己找不到夫婿选择联姻也是情有可原的。 第十三章 李星楼是灾星 苏鸢在厅里看了半晌,瞧到暖厅角落有一把椅子,她悄悄挪了步子过去想坐下休息会儿,刚要靠近,便见有人迅速跑过来坐下,是一穿着红衣的女孩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 “你想坐吗?”那女孩瞧见了苏鸢委屈的小表情,问道。 “哦,我不坐,你坐吧。”苏鸢收起小情绪,挂上温婉的笑脸说道。 “不如,我们一人坐一半?”那姑娘俏皮道。 “好啊。”苏鸢闻言回道,迅速在两人丫鬟的注视中,坐到了那姑娘身边。 “你叫什么?”这下那姑娘也有些惊讶,但她马上便笑了,问道。 “苏鸢。” “我叫杜青烟,我父亲是御林军总领杜寒。”那姑娘骄傲道,看得出来很崇拜自己的父亲。 “哦,我父亲是个商人。”苏鸢淡淡说道。 “小王爷和李少爷来了!”忽然苏鸢和杜青烟身边的姑娘们都躁动起来,朝着暖厅外走去。 “你要去看他们吗?”杜青烟看到那群姑娘们激动的样子,歪头问苏鸢。 “不看。”苏鸢冷漠道。 “你对他们没兴趣?这京中的姑娘们可都很喜欢他们呢,都盼着哪日能嫁进王爷府和将军府呢。”杜青烟笑道。 “你呢,你为什么对他们没兴趣?”苏鸢也歪头瞧着她,反问道。 “我从小常常能瞧见他们,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了。”杜青烟说道,但语气里并不是炫耀,而是真实的无感。 “我是从来不觉得男人有什么稀奇的。”苏鸢瞧着门外那群姑娘们的样子说道。 “大小姐,冯大太太派人来请您入座。”门外走进一小厮,说道。 “就说来了,杜小姐,一会儿见。”苏鸢站起身,向杜青烟行了个礼,说道。 “一会儿见。”杜青烟看着苏鸢的背影,眼睛里藏不住的欣赏,外面都传苏大小姐性子温软可欺,看来都是虚言一通啊。 苏鸢被丫鬟带领着,走进了大宴会厅,撩开门帘走进去,只见两个长桌在自己眼前,男人们坐一张,女人们坐一张。 苏鸢在冯大太太的热情招呼中走到她身边坐下,一抬头便傻眼了,自己和李星楼在两张桌子上面对面坐着。 最奇怪也最尴尬的是,李星楼穿的那件衣服,居然和自己这件衣服的布料一模一样…… 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了自己的衣裳。 “李小少爷这是在看什么?”那桌有人问起。 “看衣服。”李星楼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故意道。 “这衣服……”那人继续问道,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唉,家里下人们不注意,这不,无意就和苏大小姐撞了布料,回去我一定要好好责罚他们!”李星楼抬起头,笑看着苏鸢说道。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苏鸢,苏鸢眼中的怒火已经藏不住了,这事也不是件大事,只要他们二人不特意提及,别人必然也不会故意声张。 偏偏这灾星,瞧见第一瞬间就要胡说八道。 “哟,那还不赶紧去向人家道个歉!”那桌人明显喝了一段时间,有些醉了,开始起哄道。 女眷们也都入了坐,看着那桌男人的莫名兴奋一脸疑惑。 李星楼闻言笑意更深,起身拿着一杯酒走了过来,站到了苏鸢身后。 苏鸢在所有人注视下,挂起假笑,拿着酒杯站起来。 “苏大小姐,在此给您道歉了。”李星楼说着道歉的话,眼里却都是狡黠的笑。 “咳,也不是您的错,不必说歉。”苏鸢也笑,反正今日就看看他们俩谁更能装! “在此敬您一杯!”李星楼继续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您客气了。”苏鸢不甘示弱,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瞬间辣酒入喉,她拼命忍住才没咳嗽出声。 “好,苏大小姐好酒量!”那桌人也没想到苏鸢能如此豪爽。 “你这是百年窖酒,我这只是果酒。”李星楼故意凑近,小声偷偷说道。 “卑鄙!”苏鸢咬牙切齿,面上还是带着笑容。 “我走了。”李星楼轻快说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苏鸢坐下一瞬间便觉得自己醉了,和桌子中间的杜青烟眼神交汇,杜青烟用口型说道:“快去醒醒酒!” “大太太,我出去一下,长安,扶我!”苏鸢说道。 “好好好,快去吧。”冯大太太还在和别人热情聊着天,没注意她已经醉了的神情。 长安扶着苏鸢,这宴厅后面便是后花园,园中有一小湖,湖面上都是冰和雪,湖中央有一小亭子。 “扶我去那儿坐坐。”苏鸢看见小亭子里有石桌石凳,说道。 长安把苏鸢扶到亭子里,苏鸢吹着凉风才觉得好了一点,她上辈子这辈子都不常饮酒,今日早上也没吃饭,空腹饮下一大杯百年酒窖的酒,现在只觉得腹中火辣辣的,整个身子都热起来,脑袋都昏沉起来。 “小姐,我去给您拿个披风和手炉,这样您会生病的。”长安见状说道,转身朝着暖厅跑去。 苏鸢听得很清楚,想回答,却觉得嘴不是很利索了,等长安跑出了亭子才回了一声:“好。” 不一会儿,便感觉有人来了,本以为是长安回来了,一转头,却见李星楼站在自己身后笑眯眯瞧着自己。 “苏大小姐刚刚喝的那么爽快,还以为你酒量很好呢,原来是个纸老虎。”李星楼故意笑道,苏鸢之前对自己的态度着实奇怪,两次都把自己弄得手足无措,今天他就是故意捉弄她。 “灾星灾星快离开,灾星灾星快离开!”谁知苏鸢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里念叨道。 “你说谁是灾星?”这下李星楼懵了,盯着她问道。 苏鸢睁开自己那大眼睛,满眼无辜的看着他,缓缓说道:“李星楼,是灾星。” “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说我,苏大小姐?”李星楼这下真的有些生气了,坐到苏鸢身边的凳子上,怒气冲冲问道。 “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杀了我爹,烧了苏府,把长平长安赶走,还瞒着我,后来……你还让李如意来给我送毒酒……你把我当一个棋子,你娶我就是为了苏家……你哥都死了你还笑得出来,你这个心狠手辣的薄情鬼!滚开!”苏鸢脑子都晕了,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李星楼惊讶的看着苏鸢摇头晃脑说着,说着说着她那眼睛便都是泪水了,悲伤的看着自己。 李星楼心中一惊,恍然间,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做了这些事,而且自己的确有个庶妹,今年才五岁,叫做李如意,外人几乎没人知道她。 “你说清楚,你别睡,苏鸢你醒醒!”李星楼满心疑惑,试图把已经趴在石桌上的苏鸢喊醒。 第十四章 红墙里 “李少爷,你在做什么!”李星楼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回头,是杜青烟,她身后居然还跟着两位不知哪家的小姐,以及她们的丫鬟,一群人看着他。 李星楼立刻把自己握着苏鸢肩膀的手放开,她已经趴在石桌上不省人事。 “咳咳,苏大小姐醉了,我刚想扶她回去。”李星楼胡说道。 “哦,那有劳您了,我来扶她回去就好了。”杜青烟冷漠道,上前把苏鸢扶起来,扬长而去。 留下李星楼站在湖心亭中,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大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杜青烟和苏鸢的背影便消失在大雪之中。 “娶了她,烧了苏府,杀了她?”李星楼再次坐回酒桌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苏鸢说的那些话,想了半晌没想出什么所以然。 旁人来敬了两杯酒,一饮而尽才发现不是果酒。李星楼吐吐舌头,心想原来冯家这酒这么辣,难怪苏鸢醉倒了。 酒宴在夜里热闹结束,将军府则被大雪和白幡笼罩着,李星楼孤身回府,刚推开侧门进去便听见父亲的怒吼声,不必想也知道是为了大哥的丧事。 二哥站在门外雪上默默不语,李星楼走到他身边看着门里的景象,蜡烛灯光中,满头珠翠的母亲眼中有泪,站在那里恨恨看着父亲喊道:“你想风光大葬沐儿我不说什么,花多少钱我都认了,但今日你却说要用少将出殡的礼节来,一个庶出的东西也配如此荣耀?你这两个好儿子可曾像我们星楼一样去军中历练建过半点功?你拿什么脸面上奏?” “我威远将军府葬个儿子,怎的就不配了?什么叫庶出的东西?奇儿如今就站在外面!你可曾有一天像个大家主母?整日斤斤计较小气兮兮像什么样子?”父亲甩手怒回道。 “他站在外面如何?我可曾给你这两个儿子吃过什么苦头?哪个不是吃好的穿好的,住着大院,连他们俩的妻子我都没给他们说庶女!现在倒好,一个个庶出的东西都想来压我不成?” “冯雨涵!你现在真是,连这点体面都不要了?”父亲怒目圆睁盯着母亲。 “李义!你可曾一日给过我体面?成婚后给我往家里带一个个狐媚子,生了儿子扔给我养,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你以为我不知道?莫不是当年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怎么会嫁到这里还受这个气!你不过就是个一辈子活在你父亲名号下的废物罢了!”母亲开始口不择言。 李星楼想冲进去劝架,被二哥一把抓住,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清脆的耳光,再回头便见母亲躺倒在地,嘴角流出血来,她却笑了。 父亲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想低头去扶母亲,却还是甩手而去。 李星楼喊了声母亲,冲进去把她扶起来,和父亲擦肩而过,父亲一个眼神都没有。 李奇还站在院中,对李义说了声:“父亲。”李义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离开了前院。 李星楼再回头,院中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母亲低低的抽泣,他伸手给母亲擦血,母亲一把抱住他。 “对不起,儿子,是母亲不好……”母亲从前不是没和父亲吵过,但如此失态痛哭流涕却从未有过。 “母亲。”李星楼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拍母亲的后背来宽慰她。 翌日清晨。 父亲和二哥进宫不到一个时辰,圣旨便到了,彼时李星楼正和母亲一起吃早饭,听见宫里太监那尖细的声音时母亲脸上先是惊讶,而后却是笑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威远将军府长子李沐明熙少将名号,许以将礼出殡。”那太监把圣旨放到李星楼手上,最后说了声:“节哀顺变。” 李夫人的半边脸还肿着,李星楼想说些什么,李夫人却招招手表示自己无碍,转身回了自己院子休息。 三日后,威远将军府长子出殡,风光大葬进将军陵。 沈岁禾站在城楼之上,穿着个貂毛披风看着前方送葬的队伍,李星楼一袭黑衣站在他身旁。 “你父亲还是厉害,居然能说动那个刻薄的老东西。”沈岁禾语气里都是嘲讽,脸上带着笑。 “晋王谨言慎行啊,不怕周围什么地方就藏着什么东西,把这话完完全全听去?”李星楼也笑回道。 “放心,这屋檐上的燕子都死光了,怕什么。”沈岁禾说道。 “这几日可有什么线索?”李星楼收起笑脸,问道。 “大理寺正在找替罪羊,恐怕有人忍不住了。”沈岁禾笑回道。 “是红墙里的人?”李星楼问道。 “还能是哪里的?也就他们能惊动大理寺为他们擦屁股。”沈岁禾戏谑道。 “也好,终于有露出马脚的了。”李星楼见眼前那队伍消失在了眼前,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李星楼,死的可是你大哥?”沈岁禾忽然发问道。 “莫不是王爷的大哥?”李星楼不甘示弱,回怼道。 “唉,看来苏大小姐说的没错,你还真是冷血无情啊。”沈岁禾笑道。 “苏大小姐?她现在都开始在外面骂我了?”李星楼闻言惊讶道。 “这倒不是,就是那日冯家宴会后,有两位小姐遇见醉酒的苏大小姐,便听见她一路骂你冷血无情,现在啊,整个京城都是你始乱终弃苏大小姐醉酒哀哭的传闻。”沈岁禾笑道。 “这你不早说!”李星楼推了推沈岁禾,说道。 “我怎么瞧得见你,整日在府里忙你这大哥的事,我还以为你转性了,要为李家当牛做马去了。”沈岁禾好几日没见到李星楼的身影,想商量什么事都不方便,派人去找却说在忙丧事。 “母亲病倒了。”李星楼说道。 “你父亲又闹起来了?”沈岁禾说道,这李老爷爱同李夫人闹不是一桩秘闻,从小便总听李星楼为自己这对父母唉声叹气,本以为李星楼大了会好一些,谁知只是变得比以前间隔时间长一些。 “唉,父亲总归是不喜我们的。”李星楼说道,其实他知道,父亲也是不喜欢自己的。比起大哥二哥,自己鲜少得到父亲一个笑脸,至今他都不知为何,明明自己才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子。 “这话不是你十年前最爱说的?别矫情了,在我面前矫情不如去听听你和苏大小姐的戏本子呢。”沈岁禾笑道。 第十五章 人不耍我我不耍人 苏鸢在自己的床帘里醒来,嘴里一股酒气,头隐隐作痛。她撩开帘子下床,长平长安正往火盆里添炭,看见她下了床长平赶忙来扶。 “现在什么时辰?昨日我怎么回来的?”苏鸢任长平扶着自己坐在梳妆台前问道。 “是杜小姐送您回来的,您喝醉了。”长平回道,说着拿起梳子为她梳头,长安从衣柜拿出一身衣服准备为她换上。 “原来是杜小姐啊,改日我要去谢谢她才好,昨日我喝醉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苏鸢揉了揉头,问道。 “倒是没做什么,就是……”长安说道,说着和长平对视了一眼,不知该不该说。 “没关系,说吧。”苏鸢心中隐约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您从冯府出来的时候,一直在骂李小少爷……说他,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是王八蛋混蛋,对不起您……”长安原封不动把苏鸢骂了一路的话重复了一遍,却见自家大小姐并无什么反应,只呆呆看着镜子。 “小姐?您听清了吗?”长安怯生生问道。 “有多少人听到了?外面现在是不是都传起来了?”苏鸢声音还是淡淡的,但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恨不得现在起来锤自己两下,但顾及自己的形象,还是作罢了。 “与杜小姐同行的还有两位小姐,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您被李小少爷始乱终弃,您在冯府醉酒痛哭……”长平回道。 “这个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苏鸢一拍脑袋,一脸懊恼,思来想去都是那个灾星的错。 “咳,小姐您说谁?”长平长安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么多年一句出格话都不说的大小姐居然在骂人。 “还能是谁,若不是李星楼昨天故意耍我,又何必弄出这档事!”苏鸢拍案而起,把身后梳头的长平吓一跳。 “咳咳,小姐,请问您为什么对李小少爷怨气这么大啊?这么多年,您二位也没什么交集啊。”长平问道,长安则见苏鸢站起来了,很自然就把衣服给她套上了。 “唉,此事说来话长,玉夫人可醒了?我去看看她。”苏鸢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就算说起了他们也不会相信自己啊。 穿好衣裳拿着手炉一出门,发现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天地一片白茫茫,北风呼啸。苏鸢到玉卿卿院子的时候恰听到她在唱戏,她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身段优美。 苏鸢撩开帘子,那声音便停了。 “玉夫人不愧是上京第一名旦,这声音真是人间哪得几回闻啊。”苏鸢笑赞道,换来玉卿卿一笑。 “就属你嘴甜,昨日醉了还不休息,出来吹什么风。”玉卿卿把苏鸢拉过去坐在榻上,丫鬟很快给二人上了水。 玉卿卿怀孕不能喝茶,苏鸢来都是陪着喝白水。 “唉,说起醉酒就烦。”苏鸢唉声叹气道。 “噗嗤,你昨日回来还骂了半晌呢,幸而咱家下人们调教的好,不乱说,否则那戏本子还能更精彩些。”玉卿卿一下子就明白苏鸢在说什么,笑说道。 “玉夫人这是还嫌不精彩吗?”苏鸢已经可以想象出坊间那些传闻了,平常少爷小姐们说两句话都能编出一本书来,更别说自己醉酒骂人了。 “这倒不是,只是今日李家大少爷出了殡,听说是宫里给了少将爵位,以将礼出殡,还听说,李夫人和李老爷为此在府里闹得不可开交……”玉卿卿八卦道。 “将礼出殡?那李沐一无功勋二无名分地位,宫里也肯答应?”苏鸢惊讶道,虽说自己知道这李老爷平常的确比较喜爱自己家那两个庶子,但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拿出老将军的脸面去换这么个爵位,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李星楼精彩的表情了。 “唉,你父亲也曾说过,这李老爷惯会拿老将军的名号说事……这次估计也是如此。”玉卿卿也想到了这一点,说道。 “出殡的是李星楼多好啊……”苏鸢忽然淡淡说道。 玉卿卿闻言一惊,推了推苏鸢说道:“你这孩子这是说什么呢?你和李星楼是什么宿仇不成?” “咳咳,没,我估计酒还没醒,哈哈哈……”苏鸢尴尬笑道,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父亲今夜回来,说能在府里待上几天,我准备亲自下厨……你想吃些什么?”玉卿卿提起苏信就变得娇羞起来,但也不忘问苏鸢的喜好。 “你会做饭!”苏鸢惊喜道,本以为自家后母是个白痴美人,没想到居然还会做饭。 “你这是什么表情,女孩子家,总会做两道菜的,看你喜欢吃鱼香肉丝,今晚尝尝我做的如何?”玉卿卿笑道,苏鸢偶尔着实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般,偶尔又冷静稳重的很。 “好好好,我可真羡慕父亲!”苏鸢一提吃的就来劲,自己上辈子那畏首畏尾的生活着实是受够了,吃也不敢吃,玩也不敢玩,整日端着架子学做大家闺秀。 重活一世,发现那些虚名哪有鱼香肉丝烧鸡红烧肉牛肉干香?在家听书学女诫哪有在外奔跑快意? “不过话说回来,你和李小少爷的事……可该如何?毕竟你才刚及笄,这些传言终归是不好听的。”玉卿卿忧愁道,虽然她才二十多岁,却深刻体会到了为女儿忧心的滋味,女孩子家在外被人传成那个样子,将来嫁人说媒总有影响,为此耽误了苏鸢的幸福,简直是得不偿失。 “您别忧心了,我自有办法。”苏鸢笑道,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人不耍我我不耍人,人若耍我……呵呵。 “你这丫头莫做什么出格的事啊,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玉卿卿看见苏鸢那熟悉的眼神,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不知那李小少爷要遭什么殃了。 “唉,放心,我自有分寸。”苏鸢笑道,心里却在哈哈大笑,本想这辈子躲着点他,谁知这灾星不肯给自己躲开的机会,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二人闲聊半晌,玉夫人便领着几个丫鬟去了厨房,苏鸢回了院子等父亲回来吃饭。 “小姐,苏管家来了。”长平对拿着夫人本子发呆的苏鸢说道。 苏一风尘仆仆从门外走进来,在外奔波了两日,人都有些沧桑了。 “回来了?”苏鸢问道。 “是,小姐,这是您要的东西。”苏一鬼鬼祟祟从怀里掏出个黑色布袋子,以及……一袋刚炒没多久的板栗。 “好嘞,正想着这口呢,你今夜好好休息一下。”苏鸢看见板栗立刻喜笑颜开说道。 本是让苏一出去办正事的,没好意思讲带吃的,没想到她这么贴心。 “好嘞小姐。”苏一也笑道,退出了屋子。 第十六章 寻找蒙斋 苏信从外面风尘仆仆走进来,到品息阁便见玉卿卿拉着苏鸢,不让她伸手。 “夫人,我就吃一口父亲不会发现的!”苏鸢撒娇道。 “再等一会就好,鸢儿。”玉卿卿无奈拉住苏鸢的胳膊说道,长平长安则在后面偷笑。 “想吃就吃吧。”苏信见状忍不住笑道,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递给一边的丫鬟。 苏鸢和玉卿卿看到苏信回来都松了一口气,玉卿卿迎上去圈住苏信的胳膊,苏鸢则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眼巴巴看着苏信。 苏信很久没见过苏鸢这么灵动可爱的一面了,一时间也被逗笑,路过她时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吃吧吃吧,我们从今天开始不要那些虚礼了。” 苏鸢闻言喜笑颜开回了声:“好的,父亲。”伸手夹起玉卿卿做的鱼香肉丝,满足的吃起来。 从饭里抬起头,便见父亲正满眼柔情看着玉卿卿,玉卿卿笑着给父亲夹菜,这二人的恩爱日常可真是羡煞旁人,苏鸢故意咳嗽道:“咳咳咳,这鱼香肉丝可真好吃,父亲您真是赚了!” “哦哦……好吃就多吃点……”玉卿卿立刻明白过来这孩子又在取笑他们,笑着夹菜给苏鸢。 “我吃饱了,就不耽误父亲和玉夫人恩恩爱爱了。”苏鸢站起身笑说道,说完便蹦蹦跳跳跑出了品息阁。 “诶,这孩子,你慢点……”父亲闻言也笑了,在她身后笑着嘱咐道。 夜晚如期降临,弯月如勾,映着地上白雪,苏鸢慢慢走回院子根本不需要灯笼,路过揽月阁,她停住脚步。 长平长安在她身后面面相觑,生怕苏鸢有什么不舒服,刚想上前询问,却听苏鸢缓缓道:“母亲,父亲在哪里?” 这一句,属实把她们都吓到了。 “小姐,老爷不就在品息阁,您这是……您这是?”长平问道。 “苏家老爷当然在品息阁。”苏鸢回道。 “这……”长平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唉,当我说胡话,回去睡觉,明天还有大事。”苏鸢说道,抬起脚走向自己的院子。走到院门,却见那黑色木门上一支箭,箭上挂着个牌子。 又是那个蒙斋。 苏鸢把箭拿下来,走进屋子里把那一包牌子都拿出来,把这个也扔到里面,一个正眼都不给。 翌日。 苏一很早就来到了苏鸢的院子,长平长安还在睡眼朦胧中,便听见有人敲门,起身开门,却见苏一拿着一身黑色衣裳,身后站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 那男孩见长平长安刚睡醒的样子,立刻害羞低下了头。 “阿词,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叫大小姐。”苏一对那个叫阿词的男孩说道,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苏管家,这是什么事,要这么一大早叫小姐起床?”长安打着哈欠询问道。 “你们今日就不必跟去了,在院子里替我看着,父亲和玉夫人来问,就说我今日要诵经祈福,不要来打扰我。”苏鸢的声音忽然在珠帘里响起,吓了另外三人一跳。 “小姐,您醒了……”苏一上前把衣服递给她。 苏鸢接过,很快穿好出来,苏鸢个子不矮,这身衣裳穿起来真像是哪家的俊俏少年郎。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把我柜子里的刀拿出来。”苏鸢说道。 长安迅速从衣柜底下拿出一把匕首,这是苏鸢从山上下来时候带来的,她们也不敢问来处问用处。 苏鸢接过,也不多嘱咐,抬腿就走。 一推门出去,那男孩抬起头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着苏鸢的眼睛都在一瞬间亮起来了。 “小姐,这就是我那从小学武的故人之子,叫阿词。”苏一介绍道。 苏鸢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说道:“走吧。” “阿词,保护好小姐,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回来了!”苏一嘱咐道。 “唉,不必如此,。”苏鸢阻止了苏一接下来的话,拉着阿词快速从后门出去,后门早已备好了两匹马。 她利落上马,跟在阿词身后朝着城外走去,行至上京城西墙外十里,便远远看见那个信中所写的红亭。 红亭中人,便是他们要找的人了。 苏鸢满怀期待走进红亭,却见一个小男孩正趴在石桌上睡觉,她一脸惊讶看着身后阿词,阿词的惊讶不比她少。 “姐姐,你来买什么呀?”那小男孩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奶声奶气问道。 “你卖什么我买什么。”苏鸢虽然还是很惊讶,却依然说出了信中所写的词。 “我这里有红绸缎与白绸缎,姐姐要哪一个呀?”那小男孩走到苏鸢身前,抬起头,大眼睛盯着苏鸢,着实可爱。 苏鸢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蹲下来说道:“姐姐都要买,可以吗?” 那小男孩似乎不明白苏鸢的话,低下头思考了一下,转身便跑,同时,他身后飞出几支箭来,都朝着苏鸢心口而来。 阿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孩,拉着苏鸢便趴在了地上,堪堪躲过那三把不知何处射出的箭。 那小男孩也不哭也不怕,眨着大眼睛笑着看苏鸢狼狈从地上爬起来,苏鸢动作也快,从怀里掏出那把匕首便放在了小男孩脖子上。 小男孩不笑了,阿词惊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出来!不然我一刀解决了他!”苏鸢拿出自己最恶狠狠的语气喊道。 苏鸢等了半晌,周围只有风声。 “小姐,您这样可能会惹怒他们,不如我们下次再来?”阿词见状说道,他虽说从小学武,平常保护一下大小姐还可以,但要和江湖组织血拼,根本是以卵击石。 苏鸢闻言低头从怀里拿出一把木牌,同一瞬间周围又出现了几十支箭朝着她面部而来,苏鸢受惊把手中木牌扔了出去。 “给我拦住!”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鸢和阿词已经蹲在了地上,捂住头。 周围响起剑与箭碰撞的声音,苏鸢察觉到周围飞来了好几个人,想象中的疼痛感没来。她缓缓睁开眼睛,身边果然站着五个黑衣男子,正好奇的盯着自己。 苏鸢站起身来,他们却跪了下去。 第十七章 恭迎老板上任 苏鸢站立原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头顶,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才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哦不,你们就是蒙斋的人吗?你们起来回答好不好?” 说实话苏鸢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对面却是江湖上有名杀人组织的人。为首的男人闻言站起身来,他身后拿四个人应该比他小一级,很听他的话。 “苏大小姐,斋主等您很久了。”那男人看来很清楚她的身份,恭恭敬敬说道,始终低着头,一副很卑微的样子。 “这就是你们天天骚扰我的原因?”苏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问道。 “姐姐,这不是骚扰,是求您……”小男孩忽然奶声奶气开口了,阿词还在怕对方对苏鸢不利,死死抱着小男孩不松手。 “阿词,先把孩子放下来吧。”苏鸢看阿词那紧张的样子,不禁有些想笑。 “姐姐你真好。”小男孩嘴巴不是一般的甜,脚落地便跑过来抱住了苏鸢的腿,眨着大眼睛瞧着苏鸢。 “为什么是求我呢,小朋友。”苏鸢瞬间被这小男孩可爱的样子俘获,蹲下身问道。 “因为我们以前都是把人绑过来,或者用棺材抬回去的,但斋主说要求您自己来。”小男孩一脸无辜,一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恐怖话的样子。 “绑过来……用棺材……”苏鸢咽了咽口水,后背有些凉,还真不愧是杀人组织,处理方式果然是简单粗暴。 “苏大小姐,您今日可方便和我们回去见一见斋主?斋主说,如果您不愿意,也可以不去……”本来在身后静静站着的男人抓住了个插话的机会,恭恭敬敬问道。 “今日出来就是来找你们的,走吧。”苏鸢站起身来说道。 那男人说了声:“好的,请。”随即他身后那四个人便把阿词打晕了,苏鸢根本都没看清他们是怎么移过去的,看清楚的时候阿词已经躺在了地上。 “大小姐不必担心,会有人看着他,请吧。”那男人领着苏鸢走出红亭,又走了一段时间,上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里不知放了什么,苏鸢上车便觉得奇香无比,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孩子真像她……你看这鼻子,嘴巴……”一陌生女人的声音一直在苏鸢耳边说着,细细索索的声音令人十分烦躁。 “谁啊,怎么这么吵。”苏鸢皱着眉头醒过来,刚想发脾气问谁打扰自己睡觉,却见自己正躺在一张大桌子上,眼前站着一群人,有男有女,都看着自己。 那个为自己引路的男人不在眼前。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拿着一把扇子,挡着半面脸正在笑,周围每个人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你们要干嘛?”苏鸢坐在桌子上,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发出灵魂三问。 “大小姐不是特地来找我们,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红衣女子拿下扇子,笑道。 苏鸢却被她的脸吸引住了,这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但眉目含笑,满面春风,身材玲珑有致,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和母亲长得有七分像。 “你是谁?”苏鸢跳下桌子,一把抓住了那个红衣女人。 “大小姐,我是蒙斋斋主,无喜。”那女人笑道,不着痕迹挣脱了苏鸢的手,转身坐在了她身后的椅子上。 苏鸢看着她的动作才慢慢回过神来,她和母亲还是有很多不同的,母亲不会一直带着这样危险的笑,也不会有如此妖娆的姿态。 苏鸢这才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屋子,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但除了自己刚刚躺着的桌子以外,只有三把椅子放在屋子正中央,房梁上挂着白纱,像一个举行葬礼的房子。那女人坐在主座上,她身后挂着一幅巨大的画,那是一幅山水画,红色的枫叶铺满了画中的山。 她回头看刚刚看着自己的那群人,已经不知何时退出了房间,这空荡荡的大房间只剩下无喜和苏鸢二人。苏鸢把自己身上的木牌拿出来,放在了无喜面前,问道:“请问你们这是何意?” “大小姐不是已经拿到了你母亲的东西?怎么会不知道我们什么意思?”无喜似乎也没想到苏鸢会问出这个问题,说道。 “我母亲的东西?你们和我母亲什么关系?”苏鸢回想自己看到的本子上的内容,母亲讲了自己穿越的故事,讲了一些家族秘闻来威胁别人,讲了怎么发财不饿死,讲了怎么为人处世不被人打……却并无任何关于蒙斋的信息。 “大小姐,原来您还不知道,是我心急了……”无喜这下也有些慌,站起身来说道。 “别卖关子了,你先说你们和我母亲什么关系。”苏鸢有些不耐烦,直接了当问道。 “咳咳,大小姐,其实蒙斋是您母亲创立的,您是我们的少老板……老板当年告诉我们,只要您拿到她的本子,我们就可以重出江湖,并把您接过来……但谁知,原来老板并没告诉您关于蒙斋的事。”无喜有些尴尬,看着苏鸢一脸茫然的神色,硬着头皮继续讲。 苏鸢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呆呆盯着眼前面露愧色的无喜。 “大小姐,您没事吧?”无喜此刻也没了刚才那副妖娆样子,甚至被苏鸢的反应搞得有些窘迫。 “你猜我有没有事……”苏鸢腿有些软,挪到椅子边,坐下来继续盯着无喜。 “你确定吗?蒙斋的创立者是我的母亲,秦夕然?”苏鸢再次确定道,母亲的惊喜,果然不是一般的多,不愧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我确定,而且……老板说,只要您来了,蒙斋就归您管了,这是老板留下的信和令……”无喜从一边桌子上拿出一封信,以及一个精致的玉牌子递给苏鸢。 信上写着:吾儿亲启,牌子上刻着:蒙。 苏鸢呆呆拆开信看起来,无喜默默退出了房间。 苏鸢不知看了多久,才最终接受了这个不知是惊是喜的事实,看信过程中她还掐了自己几下才确定自己没在做梦。 等她终于做好心理准备推开那房间门的时候,已然夕阳西下,房间外的大院子里站着一群青年人,有男有女,每人身上都带着剑,看见苏鸢终于出来,都面露喜色。 无喜最先开口,她站在最前面,对苏鸢说道:“恭迎老板上任!” 她身后那群人便都跪了下来,喊道:“恭迎老板上任!” 苏鸢倒吸一口气,努力撑着不让自己腿软倒下去,回道:“不必多礼,起来吧!”一想到眼前这些人杀人都不眨眼,她就害怕。 在印象中母亲也并不会什么武功,统领这么多危险人物,真是好胆色。 第十八章 城楼偶遇 第十八章 “老板,这人您必须带上,现在您身份特殊,万一出了什么事……”无喜站在蒙斋那大宅子门前和苏鸢拉扯,苏鸢坚持要上车,无喜坚持不让她走,二人谁也不让步。 “唉,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小姐,虽说苏家的确是第一富商,但我一直深入简出,活的平平淡淡,我身边忽然出现一个武艺高强的随从,这才比较惹人怀疑啊。”苏鸢放弃拉扯,站在无喜面前解释道。 “但……老板你也知道,现在各方势力都盯着苏家,您的身份又特殊,实在是危险啊,从前我们都派了人暗中跟着您,但很多时候都不方便露面,您身边带着一个总归安全些……”无喜坚持不懈的劝道。 “上次趴房顶的就是你们的人?我说你们怎么知道我拿到了本子……”苏鸢恍然大悟,问道。 “咳咳,老板,这姑娘从小就是我培养出来的,武艺高强,就算对上大内的高手都没问题,还听说您今天带了个半吊子的小男孩,关键时刻他也不顶用啊……”无喜选择先无视苏鸢上一个问题,继续推荐那个姑娘。 苏鸢看了看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女孩,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明天在东郊集市上等着,我让管家去买回来,要跟着我,总要名正言顺些吧。”苏鸢还是做出了让步。 无喜这才心满意足的笑起来,亲自扶着苏鸢上了马车,千娇百媚挥挥手,宛如送情郎。送苏鸢回去的还是上午那个男人,据说管理着红亭接令的任务,名叫乌月。 蒙斋的大宅子在一座山上,苏鸢心中算了一下,估计在上京西边那一群山上的某一座上,不高不矮,对他们这群武艺高强的杀手来说,爬上爬下根本不算什么。 苏鸢坐着马车回到红亭的时候阿词正呆呆坐在亭中等着自己,脸上挂着焦急过后的忧愁。看见苏鸢的马车来来,一路小跑去迎她。 苏鸢被人扶下来,那红亭子中不知何时站来个黑衣男人。 “报告,看守任务已完成。”那黑衣男对乌月说道,乌月也不说话,只挥了挥手,那男人就又不知飞到哪里去来。 “恭送老板。”乌月说着又要跪下,被苏鸢扶住了,说到底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大家小姐,也不是宫里的,对方动不动就跪下,自己实在承受不起。 “去吧去吧,我们也要回去了。”苏鸢有些累了,摆摆手说道。话音刚落,乌月已经驾车而去,风驰电掣消失在来自己眼前,剩下苏鸢和阿词目瞪口呆。 “小姐,这……”阿词试图说点什么。 “唉,我们也走吧,切记这些事谁也不能透露。”苏鸢警告道,去拴马树边上来马,骑上向城内走去。 城门戌时关闭,苏鸢和阿词快马加鞭,刚要进去,却被守城将领拦住。 “站住!你们是何人?下马!”那将领凶神恶煞道。 苏鸢和阿词闻言下了马,阿词瞬间明白来那将领的意图,从身上掏出一块银锭子送到他手里,那将领神色变了变,把银子推开继续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官爷,我们是苏家的人,出城办点事回来,而且您看现在还没到戌时,我们是可以进去的啊……”阿词耐心解释道。 苏鸢站在他身后百无聊赖,一抬头,便和城楼上一个眼睛对视上来,再一瞧,那在上面低着头津津有味笑看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星楼那个灾星。 “李星楼,你又在耍什么花招!”苏鸢看到他那碍眼的笑容,又想到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不怕别人说,忍不住吼起来。 这一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将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拿着兵器就想架住苏鸢:“你是何人,怎么敢直呼李小将军的名号!” 苏鸢看着对方那把弯刀伸过来,刚想躲开,忽然被人向后一拉,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一抬头,是李星楼从城楼上跳了下来。 “薛统领,这是我朋友。”李星楼拉着苏鸢,笑说道。 “哦……原来是您的朋友,失敬失敬,那二位请!”那薛统领立刻就明白了,表示放他们进去。 “薛统领,我今夜的监察就到此为止了,下个月再来,您辛苦。”李星楼笑着对薛统领说道,今日是一月一度的监察日,李星楼恰好被派到城西门来监察。 “你能不能放手!”苏鸢试图挣脱未果,恶狠狠道。 李星楼却还嬉皮笑脸拉着苏鸢的胳膊向前走,一边说着:“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凶神恶煞,次次都这样?” “有什么话先放手再说,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苏鸢怒道,今日本来就很疲惫,结果还要应付他。 “好,但你保证不跑。”李星楼被苏鸢前几次话说一半就跑的行为吓怕了,心里想,今天怎么也不能把她放走。 “我保证我不跑,现在可以放手了吧。”苏鸢无奈道。 李星楼笑着放开了手,继续说道:“此处不太方便讲话,不如我请苏小姐吃饭,我们去酒楼说?” “不必了,有话快说,我还是喜欢我家厨子做的饭。”苏鸢冷漠道。 “也好。”李星楼说着,走到阿词背后,一把把他敲晕了,随即拉着苏鸢走到路边无人的巷子里。 “你到底要问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苏鸢实在是不耐烦了。 “还记得你上次在冯府喝醉和我说的话吗?”李星楼问道。 “哦,原来你是兴师问罪的,我就是酒后胡话骂了你两句,如果你实在介意我登门致歉如何?”苏鸢恍然大悟道。 “不是这个。”李星楼看苏鸢这自信满满的样子被逗笑了,继续说道。 “不是这个?你是说外面那些传闻吧,你放心,过几日这传闻就不是你和我了,不会耽误您姻缘的,不必担心。”苏鸢继续猜道。 “也不是这个。”李星楼今日才发现苏鸢长得真是不错,小脸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说起话来一张一合,脸上表情千变万化,很是可爱。干脆倚在后面的墙上,饶有兴趣盯着苏鸢。 “那是什么?你是又在耍我吗?”苏鸢看见李星楼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十九章 流言 “你在冯府湖心亭说,我娶了你,烧了苏府,把你丫鬟送走,还派如意给你送毒酒……是什么意思?”李星楼不笑了,认真道。 苏鸢忽然沉默,缓缓抬起头看向李星楼,一脸惊讶,李星楼以为可以得到答案,谁知她下一句却是:“李少爷,您是话本看多了吧,什么你娶我,你娶我我也不嫁你!”说完转身就要走,语气平稳,态度也算温和。 李星楼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李如意的名字,没什么人知道,你怎么知道的……而且,事已至此,说实话,你说的,的确是我的计划,这该作何解释?” 苏鸢却不肯转过身来,肉眼可见她的身体都开始颤抖了,半晌,李星楼听到了一个颤抖的声音:“你为什么要向我承认?” “苏大小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李星楼被这个问题折磨了好几天。 “李星楼,你够了,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告诉我灭我苏府灭满门就是你的计划?居然还问我怎么知道的?你还有把人命当做人命吗?人命在你眼里就是争权夺势的棋子是吗?”苏鸢甩开李星楼的手喊道。 “不是的,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刺激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知道的而已……我……”李星楼这才意识到自己问的不当,一时哽住,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另一边的苏鸢正努力不让自己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脸都憋红了,气氛开始变得沉默,一时间静谧无比,风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小姐!小姐你在哪?”阿词的声音忽然在巷子外响起,打破了巷子中二人对峙不语的局面。 苏鸢听到阿词的声音,也不打招呼,转身就朝着巷子外走去。 “苏鸢,你不害怕吗?”李星楼在她背后说道,认真中还带着些担忧的意思。苏鸢如此轻而易举就获得了他和晋王多年的计划,加上特殊身份,如果联姻这条路行不通,很难说晋王不会安排什么给她。 “李星楼,你呢?你不害怕你自己吗?”苏鸢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回头,就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阿词一天内被人打晕两次,扶着脖子还在喊苏鸢,苏鸢走出巷子便看见他半弯着腰声嘶力竭喊着她:“小姐!!!小姐你去哪儿了!!” 苏鸢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回道:“我在这,快回府吧,天都黑了。” 阿词还算懂事,没有多问,扶着苏鸢上了马,半个时辰后回到了苏府后门,二人悄悄溜进去。 苏鸢独自到达夕月阁的时候,只见院子一片黑暗。刚推开门,便看见两个跪在院子里的身影。 “长平长安?是你们吗?”苏鸢试探问道。 “小姐……”长安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随即屋子里便走出了一群丫鬟,拿着灯笼,脸色都很难看。 苏一最后一个走出门来,对苏鸢说道:“小姐,老爷有请……” 苏鸢用嘴型问道:“出什么事了?我爹生气了?”苏一似乎不敢多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苏鸢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些,撩开门帘走进去,便见父亲一脸严肃坐在桌子边,玉卿卿也沉默着,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 “咳……父亲,晚上好……”苏鸢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很小。 “你还知道回来?出去干嘛了?一整天没有人影?”苏信一拍桌子,把玉卿卿吓了一跳。 “玉夫人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别吓到孩子。”苏鸢见状先说道。 “我还是等老爷一起回去。”玉卿卿拒绝道。 “咳,父亲,我出去有些事需要办……”苏鸢一时没想好理由,低着头糊弄道。 “什么事?还需要你和李家少爷在城门口拉拉扯扯?还需要你在冯府醉酒骂人?”苏信越说越生气,干脆站起来质问。 苏鸢这才明白,苏信这两天闲下来了,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 “城门拉拉扯扯?谁的嘴这么快?”苏鸢不解,怎么自己人还没到家,流言蜚语就到家了。 “你莫管这些,那李家少爷和你到底什么关系?他是什么想法?可曾想过娶你?”苏信问道。 “什么娶我?不是的父亲,我和他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就见过两面,那些流言蜚语都是一些无聊的人传的,都是假的!”苏鸢看见苏信那已经信了大半的态度,焦急起来。 “那他们怎么不传别人,就传你们?”苏信盯着苏鸢说道。 “我……他们的想法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难不成别人非要捅我一刀,我还要怪我自己?”苏鸢听到这句话瞬间怒起来,反驳道。 “你!我是要你怪自己吗?如今传言越来越甚,你们如果真有什么我也好做打算,如果没有我也好做些其他打算,总不能一直任由你一个清白姑娘的名字日日在坊间流传下去,人言可畏啊!”苏信也生气,对苏鸢说道。 “我们没什么!嫁给谁我都不嫁李星楼!”苏鸢眼里已经有泪了。 “好,明日我就给你找亲家。”苏信愤愤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夕月阁。 玉卿卿拍了拍苏鸢的肩膀,也跟着苏信离开了夕月阁,苏一把院子里跪着的长平长安扶进屋子的时候苏鸢还直直的站在原地。 “小姐,您没事吧,小姐……”长平看着苏鸢的背影,心里不安,想站起来到她身边,但跪了大半日的膝盖已经血肉模糊,根本站不起身。 “小心。”苏鸢闻言转过身来,走过来想扶着长平长安,主仆三人对上眼神,不约而同哭了出来。 “我对不起你们。”苏鸢哭道。 “没有的小姐,不是您的错,小姐我们没事。”长安被吓到,赶忙安慰,泪水却已经控制不住了。 苏鸢从见到李星楼就想哭,硬生生忍到现在,看着两个小丫头血肉模糊的膝盖,实在忍不住大哭起来。 苏一站在一边,实在不知怎么安慰,只能默默给两个小丫头上药。 其实这个平常看起来平淡温和故作坚强的大小姐,也不过只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母亲尚在的话,也应该还在母亲怀里撒娇呢。 第二十章 白术 苏鸢病了,她清晨开始发起烧来。 楚大夫大清早就被人接了过来给她熬药,捋着胡子困得唉声叹气。 长平长安被送到厢房修养,玉卿卿亲自来照顾,苏信心里愧疚但也不说话,只默默坐在苏鸢房间的桌子边皱着眉头看着大夫把脉开方子。 “应该只是不小心着了风寒,吃几服药修养一下就好了,这年还没过,上京的气候还是很冷的,大小姐身子弱,还是别出去吹冷风的好。”楚大夫最后嘱咐道。 苏信闻言知道苏鸢无碍,送了楚大夫出门,再没回夕月阁来。 玉卿卿照看苏鸢到了下午,她才悠悠转醒,一身汗。 “我怎么了?”苏鸢用嘶哑的嗓子询问道。 “你昨日出去染了风寒,发热了一整天,刚刚消下去,可别起来,快躺下。”玉卿卿上前把苏鸢按下去说道。 苏鸢浑身没力气,只能任由她把被子给自己盖上,做了一整夜关于李星楼的噩梦,梦中她并没被他送到潭州,而是眼睁睁看着他拿刀领兵冲进苏府,屠杀故人。 她拼命喊着想阻止他,最后却换来对方站在母亲院子杏花树下的轻蔑一笑。 苏一熬好了药送过来,玉卿卿接过喂苏鸢,苏鸢看着她们的脸,才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件大事。 “苏一!你过来!”苏鸢急忙起身道,把正在喂药的玉卿卿吓一跳。 “你这孩子怎么了?怎的一惊一乍的。”玉卿卿问道。 “苏一,你去东郊集市,给我买个丫鬟来。”苏鸢说着把自己手上的镯子拿下来,递给苏一。 “丫鬟?好的小姐,那丫鬟什么样子?年方几岁?”苏一一瞧苏鸢这样子便明白不是随便买个丫鬟回来。 “年纪和我差不多,长相……瘦瘦的,黑衣服,神色阴郁不爱笑,也不说话,她身边应该会有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你去吧,就说是我要买丫鬟。”苏鸢嘱咐道,说完觉得身子软的很,又躺了下去。 玉卿卿也不多问,继续吹碗里的药。 “是,小姐。”苏一大概记下后,转身退出了房间。 “让丫鬟来就好了。”苏鸢躺着看着认真吹凉药的玉卿卿,觉得心头一暖,轻声说道。 “没事,反正我也闲着,你爹那张臭脸我也不想看。”玉卿卿撇撇嘴,安慰道。 想起父亲标志性臭脸,苏鸢也笑起来问道:“父亲对您也这样?” “从前不会,昨天估计真是气到了,脸黑了一整夜,清晨听说你病了,坐在那的时候也一张臭脸,看得我心口堵……”玉卿卿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说着把药送到苏鸢嘴边。 苏鸢本来有些小怨气,此刻却反而被玉卿卿嫌弃的样子逗笑了,把药吃完,玉卿卿又坐在床边讲了半晌话。 冬日的夜晚来的很快,苏鸢没醒多久,天色便暗了下来,父亲院子里的丫鬟准时来喊玉卿卿:“夫人,老爷请您去吃饭。” 那丫鬟说着走进门,在桌子上放下一个食盒,接着说道:“这是老爷让我带的,是素粥和新来大厨做的咸菜。” 玉卿卿本有些小怒气,看到那食盒瞬间便笑起来,起身去开食盒,把粥菜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而后转身来扶苏鸢:“你爹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自己起来,您也忙一天了,去吃饭吧,我爹不一定怎么担心弟弟呢。”苏鸢恢复了一些力气,起身坐在桌子边对玉卿卿说道。 “弟弟?”玉卿卿大眼睛满是疑惑,看着自己这不大的肚子。 “咳咳,我猜的,我想要个弟弟,天天这么说说不定就成真了呢。”苏鸢笑道。 “我啊,倒是想要个像你一样聪慧的女儿,多有福气。”玉卿卿来摸摸苏鸢的头说道。 “不要不要,女儿有我一个就够了,您快去吃饭吧,晚上别过来了,好好休息。苏一会照顾好我的,别感染了我的风寒……等我过两天好了跑着去看你。”苏鸢撒娇道。 “好好好,有事来喊我,我是怀孕,不是残废。”玉卿卿闻言说道,被丫鬟扶着出了夕月阁,去品息阁陪苏信吃晚餐。 苏鸢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心中五味杂陈,自己父亲就是这别扭固执的性子,观念又陈旧,从小没少罚她,恰恰自己又是个倔强的性格,所以上辈子只养成了个委曲求全的性格。 吃完了粥,丫鬟们刚把饭碗收起来,便有人推开院门进来了,是苏一。 身后带着那个昨日刚见过的沉默小姑娘,她穿了一身黑衣服,小脸红扑扑的,像是冻了很久的样子。 “小姐,您说的是这位姑娘吗?”苏一一进门便问道,她在东市逛了半晌,也没看到什么红衣女人,只在集市即将散去的时候才看到这个姑娘。 精瘦,沉默,不苟言笑,一动不动站在集市里不肯走,那看管的官兵来赶,她还差点动手打人。苏一见状赶忙上去拦下她,问她是不是要去苏家,她也只轻轻点了点头。 苏一只能带着疑惑把她带回来了。 “是她。”苏鸢吃着药说道。 “小姐,这姑娘没要钱。”苏一说道。 “给她放在月钱里,你带着她们都去吧,我和她聊聊。”苏鸢把药碗递给苏一,吩咐道。 苏一拿着碗,带着屋子里两个丫鬟便退了出去。 “你叫什么?”苏鸢问道,许是屋子里的炭盆起了作用,那姑娘的脸也不红了。 “还没有名字。”那姑娘终于开口说话了,那是一种低沉的声音,却让人很有安全感。 “需要我取一个吗?还是你有自己中意的名字?”苏鸢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那姑娘也不躲,就这么和苏鸢对视。 “请主人赐名!”那姑娘说着,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起来,别跪我。”苏鸢没什么力气,只能轻声命令她。 那姑娘闻言立刻起身,低头,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 “这里是苏府,不是蒙斋,现在你的身份是我的丫鬟,苏府没有让丫鬟随地下跪的规矩,以后别跪了,懂了吗?”苏鸢说道。 “是!”那姑娘低头回道,中气十足一声吼,把苏鸢的魂儿都要喊出来了。 “咳咳,以后声音也小些,我这人矫情。”苏鸢拍拍心口说道。 “是。”这一声终于小声了。 “你就叫白术如何?”苏鸢一打眼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药方子,上面写着白术二字。 “谢主人赐名!” “叫我小姐。” “谢小姐赐名。”白术立刻改口道。 “好,去吧,苏一会给你安排住处的。”苏鸢满意点点头吩咐道,白术闻言退出了屋子。 第二十一章 小年 王爷府的红梅忽然开了,沈岁禾特意热了一壶酒,在花园边的小楼赏梅。 窗外的风卷着凌冽的寒气扑了满脸,沈岁禾低头拿酒,余光便瞧见有人从窗户跳了进来,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李星楼把黑色披风脱下来放在一边,把手上带的肉放在桌子上,笑道:“东街老伯的卤牛肉,从他带回老家的年货里抢来的。”说着打开纸包,片得厚度适中的牛肉摊开在眼前。 沈岁禾慵懒靠在椅背上,也笑说道:“小年了,还以为今年吃不到这一口了。” “红墙里那位,没喊你回去?”李星楼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下午晚些再回去,他那几个儿子可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沈岁禾轻蔑一笑道。 “噗嗤,普天之下也就你敢这样说皇子。”李星楼笑道,那几位皇子的母亲怎么也说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也就沈岁禾看他们像在看脏东西。 “听闻苏大小姐和你在城楼相遇后就病了,躺了好几天了。”沈岁禾吃着牛肉笑说道。 李星楼闻言把手里的酒放下,叹了一口气道:“那西门薛统领的嘴啊……嗨,我还没到家他已经把话传出去了,不知苏鸢怎么在家盘算把我弄死呢。” 李星楼回想起那日她的表情,冷静中带着决绝,恨里夹杂着狠意。 “哦?她还扬言要弄死你?堂堂李小少爷怎么怕起一个小姑娘来了?”沈岁禾听出李星楼语气里的无奈,笑问道。 “那苏鸢,可不是普通小姑娘。”李星楼回想起苏鸢那张小脸,笑着摇摇头,喝了一口酒。 “听闻苏老爷正准备给她找门亲事呢,估计年后就要开始招亲了,李小少爷不去凑凑热闹?”沈岁禾把手里的酒放在桌子上,暗示道。 “计划或许行不通了。”李星楼也放下了酒,看着他说道。 “嗯?”沈岁禾皱起眉头,满脸不解。 “苏鸢知道了。”李星楼认真道。 “知道了什么?”沈岁禾脸色一变。 “我们的计划,关于苏府的所有计划。”李星楼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告诉沈岁禾,毕竟他们是兄弟、搭档……也是同谋。 “你说的?不可能……那是谁?谁能知道我们的事,她怎么会!你别逗我,李星楼!”沈岁禾忽然站起身来,有些无措。 这件事他们谋划了那么多年,苏鸢轻而易举就知道了一切。 “我没逗你,在冯府,她喝醉了我才知道,不然我与苏鸢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她何必骂我那么久,总之计划需要改改了。”李星楼自己已经消化了这件事,此刻显得比沈岁禾冷静多了。 沈岁禾深深叹了一口气,呆坐回椅子上,自己谋划这么多年,就差临门一脚就能开始自己的计划,结果轻而易举被一个小姑娘识破,不得不重新开始。 “她知道多少?除了她还有谁知道?”沈岁禾收起自己那懒懒散散的姿态,努力保持冷静。 “一概不知,那日在城门我就是想问她这件事,但她不肯说……”李星楼也皱起眉头,自己和沈岁禾这几年搞过不少小动作,苏鸢不知知道了多少,她若是想对付他们,不是难事。 回想起她那日颤抖的声音,和那句“你不怕你自己吗?”,他就觉得郁闷,这种郁闷围绕他好几天了。 “下午我就要去宫里了,苏鸢只能交给你了,在我回来前,打听一下她知道了多少……真是意外惊喜啊。”沈岁禾调整好心情,苦笑道。 “好,莫再和那位起了冲突……再像去年一般罚跪两天,你的腿就不能要了。”李星楼最后忍不住嘱咐道,沈岁禾向来喜欢和宫里那位顶嘴,每年都少不了皮肉之苦,从小各种缘由被罚跪,长久以来,膝盖就落下了病。 沈岁禾却转身去看梅花,说道:“不必担心我,别忘了帮我去南山寺送些香火钱,问师太安。” “好,新年快乐,小王爷。”李星楼起身说道。 “但愿。”沈岁禾摆摆手,示意李星楼收起祝福的话。 李星楼闻言,拿起披风,又从窗户跳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苏府。 苏一指挥着下人们挂着春联,长平长安早就能活蹦乱跳了,跟在苏一身后帮忙。 苏鸢扶着玉卿卿在花园散步,白术一步不离的跟在苏鸢身后。 “这孩子是睡觉也跟着你吗?”玉卿卿看着身后紧张兮兮的白术,忽然问道。 “咳,劝了好几天才不跟着。”苏鸢尴尬道,好几次自己半夜被梦惊醒,一睁眼又被站在床前的白术吓到。 “这么担心你的安危,也是难得。”玉卿卿笑道。 “是啊,许是她从小习武的原因,正义感强……哈哈哈。”苏鸢尬笑道,自己说完都觉得心虚。 “你父亲这几日天天想着怎么给你招亲,你怎么想?”玉卿卿忽然问道,用手虚扶着那个日渐变大的肚子。 “只要不是李家就可以。”苏鸢苦笑道。 “唉,你这孩子,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啊,怎么能因为赌气轻易决定呢,只要不是李家就好,但万一是别家让你讨厌的孩子呢……”玉卿卿苦口婆心劝道。 “玉夫人,我觉得好难,外面那么多人多苏府虎视眈眈,我们却没办法,只能被推着向前走……”苏鸢说道。 “觉得眼前的事情难,不妨慢慢来解决,倒是你和你父亲,两个人就因为自己那个倔脾气……不如你去服个软,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我这几天也在说你父亲,怎么能这么草率就决定你的婚事!”玉卿卿握着苏鸢的手说道。 “人言可畏,不信任更可畏。”苏鸢想起自己那个固执的爹,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半分感激半分怨。 玉卿卿闻言,忽然落泪,把苏鸢吓了一跳:“您这是怎么了?莫哭啊,大夫说对孩子不好……”苏鸢赶忙拿出手帕给玉卿卿擦眼泪。 “唉,得了孕以来总是多愁善感,你这孩子,唉,说话太心酸惹人心疼……”玉卿卿个子比苏鸢高一些,伸手摸了摸苏鸢的头。 “我与我父亲这么多年就是这样,玉夫人您甭操心了,好好养身体,至于婚事……我自有办法,刚刚那几句无非是些任性之言,您说的道理我都懂的。”苏鸢赶忙安慰道。 “好,你比我聪明,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玉卿卿闻言才稍微宽心,说道。 “苏一贴好对联没,我们去看看吧。”苏鸢笑道,扶着玉卿卿去前厅看下人们忙活的成果。 第二十二章 成衣铺闹剧 苏信的生意在年关忙了起来,忙得根本抽不开身回苏府,恰给了苏鸢机会。 腊月二十五,苏鸢早早起床,穿上男装带着长平长安和白术就出了门。 蒙斋来了消息,小王爷小年夜就被召进了宫,李星楼也从今天开始休假,李夫人特意约了福氏成衣铺的裁缝给他做衣服。 苏鸢早早等在了成衣铺门口,准备看好戏,前几次被他害惨了,今天她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长平长安以为是出来买东西,兴高采烈跟在苏鸢身后叽叽喳喳讨论要买什么,白术则皱着眉头听她们喋喋不休的讲,苏鸢看她们三个觉得好笑,但也只是偷笑。 白术看起来十分不习惯热闹的环境,尤其长平长安吵起来两个人能抵二十个人,苏鸢常常一回头就看到白术皱着眉头怒气冲冲盯着她们,她们也丝毫不察觉。 若不是看在苏鸢的面子上,恐怕已经死了上百回了。 福氏成衣铺对面是福氏酒楼,二楼恰能看到成衣铺门前的景象,苏鸢披着那件貂绒睡衣径直到了二楼,挑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下。 “他们确定准备好了?”苏鸢坐下后还有些不放心,问道。 “斋主说一切就绪,您等着看戏就成。”白术一板一眼回复道。 “那就好,小二,给我来壶果酒!”苏鸢满心欢喜,盯着那成衣铺的门。 等了一上午,李家的马车才到,苏鸢已经喝得微醺,迷离间看到李星楼扶着李夫人下了马车,进了成衣铺。 他们进去不到一刻钟,便看到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女人们也冲进了成衣铺,同一时间便听到了李夫人的尖叫:“来人啊!你们是谁?放开我!” “福熙,把她们给我赶出去!”李星楼慌张的声音随即响起。 “是,少爷。”李星楼那贴身属下福熙的声音响起。 不一会儿,那群女人便被福熙推出了成衣铺,有女人还在喊:“李小少爷您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明说好要娶人家……” “是啊,对奴家也是这么说的呢,还说以后娶个软弱可欺的主母给我,让我不受委屈……”有女人已经抓住过路路人诉起苦来,听得路人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苏鸢坐在窗前拍手称快,酒意上头,脸上的笑根本控制不住,长平长安本来还不知道自家小姐卖的什么关子,现在看到窗下的景象,瞬间明白原来这就是小姐所说的——不会放过他。 白术还是面无表情站在苏鸢身后,宛若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一般。 “这次我看他还怎么和我捆绑……哈哈哈哈哈哈哈。”苏鸢边笑边喝酒,心中无比畅快。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在被李星楼算计,终于算计了他一回。 李星楼站在成衣铺里,看着眼前脸色难看的母亲,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李夫人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金银首饰,淡淡问道。 “母亲,门外那些女人我都不认识,我没做过这些事情,您相信我……”李星楼回道,门外那群女人叽叽喳喳说的他头疼。 “我也知道定然有人陷害你,但这件事,着实无聊了些,对方既然能对你的行踪如此了解,还不如直接来刺杀你……”李夫人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女人,继续冷静道。 “咳咳,福熙,府里的人到了没?”李星楼闻言擦擦自己额头的汗,走到门口问道。 话音刚落李府的家丁便赶到,那群女人见有人来了,立刻四散逃去。 只剩下路人们还站在原地准备接着看笑话。 “给我追!追到几个算几个,查清楚是谁捣的鬼!”李星楼满脸无奈,这种事真的是无聊,但不澄清往后又不知能传成什么样子,人间最累人的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苏鸢坐在窗前,努力收敛自己的笑,示意白术扶着自己,起身离开了酒楼。 路上给长平长安两个小丫头买了些零食,愉悦的回到府里,酒意上头,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一觉睡醒已然是月上柳梢头。 “小姐,斋主来信。”白术站在床前守着,看到苏鸢睁眼第一瞬间便把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本以为是无喜来汇报今天那群女人的来处和去处,但无喜似乎并没有把她这个小儿科的把戏放在心上,丝毫未提。 “老板,新一月的账单是送到府中还是您亲自来看?今日红亭接了一单明年的单子,与李府有关,需要我把此令递给您吗?”无喜信中如是说道。 苏鸢这才想起十二月初五那桩案子,也有人说在院中发现了蒙斋的牌子。 苏鸢立刻提笔写信给无喜,白术乖巧候在桌边等着苏鸢的信,苏鸢正纠结措辞,白术却忽然对着窗外喝道:“谁!” 苏鸢一惊,刚抬头,白术已经瞬间推门追了出去。 那人在房顶被白术抓住,与她交起手来,苏鸢跑到院子里看他们,寒风吹过脸颊,苏鸢清醒了不少。 “苏鸢!让她停手!”那房顶上的人似乎瞧见了苏鸢,对她吼道。 “给我打死他!”苏鸢一听这个熟悉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对白术喊道。 “苏鸢!你!”房顶上那人迅速跳下了屋顶来到了院子里。 白术追着他下来,那人却抓住了苏鸢,苏鸢本就没什么力气,对方一拽她便被拽到那人怀里。 白术定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人,一副要把他五马分尸的表情。 “哇,苏鸢,你的护卫可真凶。”那人嬉皮笑脸,背后圈着苏鸢不肯松手。 “李星楼,打不过就威胁人,可真是你的风格。”苏鸢鄙夷道。 “哪有苏大小姐手段了得,找一群女人去大街上闹来抹黑我。”李星楼不甘示弱。 “你有证据吗?”苏鸢想起李星楼今天那无奈的表情就想笑,傲娇道。 “我……你管我有没有?”李星楼一时无语凝噎。 “那就是没有喽,没有证据就来找我,你不怕我现在就喊起来,虽说不能把你怎么样,但你的名声就彻底完了……看你还能祸害哪家姑娘。”苏鸢嘚瑟道。 “你能不能先和她解释一下,再瞪我她就要瞎了。”李星楼注意到眼前的白术,还在狠狠的瞪着他。 苏鸢这才注意到白术,说道:“你放开我,我让她停手。” “我还有事想和你谈谈。”李星楼还是圈着她。 “可以。”苏鸢正想多嘲讽几句,爽快答应道。 “哟,今天这么爽利?”李星楼惊讶道,手上还是放开了苏鸢。 第二十三章 夜谈 “白术。”苏鸢上前拍拍白术的肩膀,示意她停手。 李星楼讪讪站在原地,最后接受了一个白术的白眼。 “进屋说吧。”苏鸢说道。 “啊?”这下换李星楼惊讶,虽说自己也明白苏鸢不是普通小姑娘,但这么大大咧咧邀请别人进闺房,总归是不太好的。 “怎么,还有李小将军怕的?”苏鸢看出他的顾忌,故意笑道。 “我怕什么!”李星楼看着苏鸢那揶揄的笑,面子上挂不住,梗着脖子就跟在苏鸢身后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炭盆冒着热气,整个屋子里放着各种苏鸢喜欢的小玩意儿,珠帘轻纱掩着床,家具都是上好的木材,一派连将军府都比不过的奢华。 李星楼站在屋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苏鸢则早已经坐到凳子上,疑惑看着李星楼说道:“怎么不坐,还要我请?” “咳,你懂什么,这是我懂礼数。”李星楼脸上一红,强装镇定坐在了苏鸢对面。 白术很有眼色,没有跟进来,站在门外守着。 “行行行,你最懂礼数,你想说什么快说。”苏鸢在屋外站了半晌,有些冷,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茶喝起来。 “我打听到你上午在福氏酒楼。”李星楼盯着悠然喝着茶的苏鸢说道。 “那又怎样?”苏鸢也回望过去,盯着李星楼一字一字说道,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得意。 “小王爷知道了。”李星楼反而回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但苏鸢脸色还是变了,把手里的茶杯一放,说道:“你还是这么无趣,连一点得意的时间都舍不得。” 李星楼这个人贯会扫别人的兴,上辈子是,这辈子还是。 “你不担心吗?”李星楼没想到苏鸢居然第一时间是觉得自己得意的时间少了,一脸惊讶,按理说常人不都该多多少少有些担忧。 “我担心有用?我担心就能拦住你们两个疯子?”苏鸢从知道李星楼得知一切之后,就失去了伪装了兴趣,此刻她早已经翘起二郎腿,一脸无所谓的看着李星楼。 李星楼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暗暗诧异这真的是那个外界传言温婉端庄的苏大小姐吗。 “我可以保你。”李星楼忽然沉声说道,神色里居然是难得一见的认真和严肃。 “呵。”苏鸢闻言忽然轻蔑一笑,站起身来看着李星楼。 “只要你肯和我合作,你爹年后招亲,只要我娶了你,我保证你是未来的将军夫人,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权利名声,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少年的脸上烛火跳跃,盯着眼前人,一字一句,真诚又认真。 苏鸢看着李星楼的脸,心中那无止尽的悲凉忽然漫了出来,这句话太熟悉,上辈子他娶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和父亲保证的。 回忆遥远,此刻却忽然像昨日,他穿着红衣骑着白马,十里红妆娶了自己,最后却是那样的结局。 若说苏鸢没想过和美姻缘,那是假的,只是眼前这个少年用她和苏家所有人的血告诉自己,一切不过如梦幻影,镜花水月。 只有自己切实的把握主动的权利才能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一切。 李星楼看着苏鸢的小脸,前一秒还是带着俏皮与明动,后一秒却忽然布满哀伤,连带着他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 “小王爷也是拿这种东西诱惑你的?你凭什么觉得,我苏鸢会因为荣华富贵权利名声跟着你?李星楼,你太小看我了。”苏鸢收起自己的悲伤表情,一脸冷漠看着李星楼。 “苏鸢,你到底想要什么?”李星楼认真问道。 “你回去吧,我累了。”苏鸢语气明显疲惫,下了逐客令。 李星楼一脸疑惑,继续道:“苏鸢,做合作者总归比做一颗棋子好。” “你错了,你的条件不过是让我当一颗寻求荣华富贵的棋子,李星楼,你们还是那么自信,自以为做了很大的让步,其实还是把别人往死路推,这个世界谁不是你们的棋子?”苏鸢看见李星楼这表情就开始生气。 “可一切都还没发生,苏鸢,我们根本还没做任何事情。”李星楼不解,苏鸢为何会为这些未曾发生的事情如此失态。 “可是你们迟早要做些什么。”苏鸢盯着李星楼,宛如看着一个仇人。 “可如果你肯和我们合作,计划是可以改变的。我承认我们过去的那个计划有些狠,但……我们没想到你……”李星楼坚持不懈的劝说。 “没想到我会知道,没想到我没有任人宰割?”苏鸢补充道。 李星楼闻言闭了嘴,坐在凳子上看着苏鸢,丝毫没有想走的意思。 “你走吧,我再想想。”苏鸢看着李星楼难得一见的乖巧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我改天再来找你。”李星楼听见苏鸢松了口,恢复那个一贯的笑脸,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你还要来?”苏鸢惊讶喊道,但对方早已经走出了门,离开了她的院子。 白术在李星楼离开后走进了屋子里,在门外站得脸又冻红了,苏鸢心里过意不去,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喝吧,暖暖身子。”苏鸢说道。 “是。”白术却当这是命令,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也不管烫不烫。 苏鸢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坐回书桌前继续写信,本想只问一下十二月初五案,李星楼的到来提醒了她不少事情,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无喜,你动用自己的江湖力量查一下晋王和李星楼近几年的动作,还有……红墙里几位皇子在红墙外面的动作,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苏鸢写好信,交给白术。 晋王是当朝皇帝的弟弟,从来事关帝王家的斗争,肯定离不开那皇帝宝座。一个将军府嫡子,一个老皇帝的幼弟,他们联合起来,还能为什么事如此呕心沥血。 而除掉苏府,无非是他们计划中一个必要却不重要的一环罢了,比起最后的宏图伟业,甚至连一件值得提起的事都算不上。 苏鸢看着李星楼坐过的位置,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那时候刚成亲的时候他还是愿意装一下的,夜夜来陪她,偶尔还会说俏皮话逗自己笑。那时候的自己天真无比,以为嫁给一个面容俊俏、家世显赫、品性还不错的男人就能无忧一辈子。 所以自己很听话,他说送自己去潭州养身体,自己也就信了。 谁知他能送自己那么一桩大礼。 往事总是令人唏嘘。 第二十四章 除夕夜 除夕夜,热闹的上京终于安静了下来,各家府邸都挂着红对联红灯笼,一派喜庆。 倒是将军府,因为腊月初的那桩案子,门前空落落的,毫无过年的氛围。 过年,是李星楼最讨厌的一桩事,平常父亲母亲还能互不打扰,但过年就必须为了祭拜祠堂、年夜饭等事情聚在一起,聚在一起免不了争吵。 李星楼和二哥二嫂坐在正厅,看着眼前坐在主座上面色铁青不说话的二老,只觉得门外的风都快把他们都冻上了。 “父亲,这梅饼是欢儿特意做的,您尝尝吧。”二哥李奇试图打破眼前这僵局,欢儿就是李星楼的二嫂了,一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女人,是当朝一文官家的嫡女。 “好。”李老爷苍老的声音响起,自从大哥死后,李老爷愈发显老。 “哼,这下不怪你儿子不顾大哥死期了,大哥都死了,还有心思吃梅饼……”李夫人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珠簪,讥讽道。 “奇儿欢儿只是在家做些新年吃食,哪有像这个逆子一般胡闹,大哥死期未满一月,被一群胭脂俗粉在街上追着跑?丢尽我李家的脸面!”李老爷闻言怒了,吼道。 “哼,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陷害,谁知道是谁做的!”李夫人斜眼看着李奇,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父亲一拍桌子站起来,眼看大战在即。李星楼看着眼前吵了十几年的二人,满心疲惫。 “你这么多年偏心还偏的少吗?为了你这两个儿子给我儿子吃了多少苦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往后只要我在,你就休想再给我星楼苦头吃!”母亲也不甘示弱,站起来对吼。 “他吃了什么苦头?从小锦衣玉食,你整日娇惯着!你现在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倒是奇儿,不知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父亲不打算给母亲台阶下了,开始吵起来。 “好啊,李义,你原来一直是这么想的,就当我前十几年帮你养儿子养了两条狗!你,带着你媳妇出去自立门户吧!莫在我李府待着了!”母亲闻言更气了,指着二哥李奇开始喊,李奇一脸尴尬无助,站在原地看着李义。 “这是我的李府,你凭什么赶走我儿子!”李老爷似乎也没想到李夫人会这么说,一时没想出什么强有力的反驳话语。 “我是当家主母,让这个成年已久的儿子出去,有什么错?年纪一大把,本事没有,整日靠着将军府吃饭,也不知害臊!”母亲见自己口舌得利,笑起来说道。 但屋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骂谁,父亲的脸瞬间就变了,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便摔了过去,李星楼见状迅速冲到母亲身前,那茶杯便砸在了他额头上,鲜血瞬间从眼前流下来。 “啊!星楼,星楼……”母亲的尖叫声响起,一把抱住李星楼开始哭起来。李奇也吓到了,赶忙上前查看李星楼伤势,拿出怀里的手帕给李星楼擦血,但那血却止不住。 李义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胸口因为生气还在起伏着,但看着眼前满目血红,终究没再继续发怒。 “快,快去请大夫……”二嫂赶忙吩咐着家丁,家丁闻言迅速跑了出去。 李星楼拿着二哥的手帕捂着伤口,看着母亲哭着,父亲避开了眼神看着门外,但手已经在颤抖了。 李星楼始终沉默不语,自从大哥死后,这个家微弱的平衡便被打破了,所有的怨恨和委屈,猜忌怀疑统统露出了真面目,赤裸裸摊开在他们眼前。 大夫很快来了,李星楼被送回自己的院子,父亲见他没大碍甩手走了,二哥站在原地很尴尬,李星楼主动提出让他和二嫂离开。母亲在他床前哭哭啼啼半晌不肯停。 “母亲,今日莫哭,传闻说今天哭了整年都要哭的。”李星楼安慰道。 “儿啊,为娘对不起你……”李夫人握着他的手说道。 “母亲,别说了,我累了,您也去休息吧。”李星楼看不得母亲此刻的样子,虽说没几年相处得情分,但自己终归是他的儿子,哪有让母亲给自己道歉的道理。 李夫人闻言又哭了一会儿,福熙手足无措站在李夫人身后,端着药。 “母亲,我吃药休息了,您去吧。”李星楼见福熙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暗笑,主动接过药碗说道。 李夫人见他吃了药,又说了两句嘱咐的话便离开了,整个院子又只剩下李星楼和福熙。 “少爷,您这是……往年无非是被吵得头疼,怎么今日还见了血。”福熙问道。 “嗨,今年不过是切切实实头疼了,无碍。”李星楼知道福熙担心自己,笑着安慰道。 “少爷,红墙里来信。”福熙说着递给他一小卷白纸。 不是要事沈岁禾一般不会用飞鸽传书,李星楼心中一惊,赶忙打开。 “年后可否安排与苏大小姐会面一次,商议要事。”信中如是写道。 李星楼都做好天亮跟着父亲二哥入宫朝贺把他救出来,结果居然只是要他安排和苏鸢会面。 李星楼看了半晌信,忽然笑出声来,递给福熙示意他烧掉纸。 这小王爷,恐怕在宫里受了不小的委屈,想把计划提前了。 这一夜的苏府气氛倒是和谐不少,年夜饭后,苏一带着下人们集体庆贺新年,苏信赏了不少红包。 玉卿卿拉着苏鸢在苏信身后笑看着,她肚子又大了一些,苏鸢好奇,不时去摸一下。 一家人坐在正厅守岁,吃着大厨做的糕点零食。自从李星楼在大姐上被一群女人追的传闻流传出去,他的流言蜚语不再只和苏鸢有关。 甚至还有人恭喜苏鸢没被这种登徒浪子耽误。 苏信也不再拿这件事和苏鸢说事,三人天南海北闲聊,苏鸢乖巧吃着玉卿卿的陈皮梅饼听着玉卿卿讲当年戏班子过年的趣事,苏信不时插几句自己在外做生意的趣事,听得苏鸢津津有味。 子时过去之后,守岁就可以结束了,玉卿卿困得受不住,苏信扶着回院子里休息。 苏鸢带着长平长安和白术,慢慢在挂满红灯笼的院子里逛回院子。 路过揽月阁,往年这院子都是一片黑暗,今年苏一贴心的挂上了两盏红灯笼。 苏鸢站在那门前凝望半晌,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思念到了深处便是无言。 第二十五章 初一 大年初一的皇宫前站了一群来庆贺的官员,李星楼驾了马车等在宫门口。 他只是个御林军中的普通教习,平常只在训练场练练新到的兵,并没有进宫庆贺的资格,但每年初一他都会等在宫门,因为这一天,是晋王出宫的日子。 日头升起不久,百官陆陆续续都进去了,墙内响起他们异口同声的“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一会儿,那侧门便走出一个孤独的身影。 晋王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连披风都没披,快步朝着李星楼走来。 李星楼远远看着,他今年倒是没一瘸一拐,本放下了心,谁知对方走近了,才看到他额头上也缠着一圈白布。 两个额头都包扎着的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起来。 “你这磕头嗑成了这样?得了多少红包?”李星楼开玩笑问道。 “看你这个红包也不能太少啊。”沈岁禾也笑,被福熙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里放着早就备好的药,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少年,从十岁开始,沈岁禾大年初一出宫门必然不会完好无损。 “苏家小姐答应见面了吗?”刚坐下沈岁禾便迫不及待问道。 “今早刚送了信去,还没回信。”李星楼回道。 “你打听清楚了吗?她知道多少?”沈岁禾这七天除了和皇帝以及他那三个儿子斗智斗勇以外,最担忧的就是这桩事。 “没,我去苏府和她聊了半晌,一无所获,反而差点被她贴身护卫打死……”李星楼说道。 “差点将你打死?苏府何时有这样的高手?”沈岁禾瞬间发现了疑点。 “苏府财大气粗,请两个高手当护卫也不足为奇吧。”李星楼则满不在乎,说道。 “苏府有专门的府卫,十几年来,各个组织从未有他们聘请高手保护自己的记录……他们的府卫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沈岁禾说着说着便皱起眉头,一脸凝重。 “你的情报网还真是广啊,居然连他们府里十几年的聘请记录都知道……”李星楼一直知道沈岁禾情报网很大,没想到这么大。 “只有一个组织我们查不到,也只有他们培养出来的人水平可以和你相提并论。”沈岁禾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蒙斋?可蒙斋只做杀人生意,苏家难道已经财大气粗到可以说动那群杀手的地步了?”李星楼也疑惑。 “不对,这里肯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沈岁禾笑道,心里愈发觉得苏鸢有趣起来,本以为是个容易拿捏的软柿子,谁知现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如果真和蒙斋有关,那就复杂起来了。”李星楼自从上次被苏鸢知晓一切的事情吓到之后,对她的一切都变得十分平常心,总觉得像这么个捉摸不透的姑娘,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都不奇怪。 马车很快到了晋王府。 “不进来坐坐?”沈岁禾下了马车,照惯例邀请道。 “不了,我去看看苏府的动静,有消息再让人通知你。”李星楼也不下马车,撩开窗帘子说道。 沈岁禾也不继续挽留,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大步走进了宅子里。 李星楼坐着马车朝将军府走去,忽然听福熙说道:“少爷,是苏府的马车!” “跟上!”李星楼想也没想便吩咐道。 福熙立刻调转马头,跟着苏家的马车向前驶去。 马车在南山下停住,大年初一的南山寺格外热闹,各达官显贵家眷的马车停满山下的路。 苏鸢被白术扶着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长平长安,她们各自拿了一个包裹。 苏信说要在家陪着玉卿卿,给了苏鸢一些香火钱。他们夫妻向来对礼佛之事不太热衷,倒是苏鸢在南山寺住了一年半,多多少少受到了些许佛门熏陶。 苏鸢艰难爬到山顶寺前,在门前便听见诵经声,走进去跟着人群点了香,捐了钱,捐钱多了小尼姑还送了个香囊给她。 院子里全是带着丫鬟仆人的显贵夫人或小姐,也有信佛的老爷们,平常静谧无比的寺院此刻热闹无比。 太太夫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天,苏鸢只是路过,却忽然被人叫住:“哟,这不是苏家大小姐吗?许久未见了!” 苏鸢定睛一看,原来是冯大太太,身边还跟着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想来就是她家那两位上次没出席的女儿了。 冯家一位嫡女一位庶女,嫡女大小姐名叫冯希瑶,庶女二小姐叫冯希玉。 “冯太太,好巧啊。”苏鸢故作乖巧笑道。 “是啊,年初一来祈福听说格外灵验呢,我啊,来给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女儿求段好姻缘,苏大小姐也是来给自己求姻缘吗?”冯太太继续道,围在她身边的几位夫人也新奇的瞧着苏鸢,打量着什么。 “咳,冯太太两位女儿如此秀丽端庄,必然是能寻得佳婿的,我愚钝木讷,还想在父亲身边多受些教导呢。”苏鸢欣赏的看着冯太太身边的两个姑娘,满眼羡慕,看得那两个姑娘都脸红起来。 “哟,苏大小姐真是会说话,那就借你吉言了。”冯大太太一听苏鸢这漂亮话,瞬间得意的不知所以。 “苏大小姐说的是实话,冯姐姐别再谦虚了……”冯大太太身边那几个夫人立刻开始奉承道。 “我还未去祈福,先失陪了。”苏鸢见机赶忙道别,生怕再被拉着聊天。 苏鸢快步穿过前院,走进后院才松了口气。 守门的小尼姑看有人闯进后院,赶忙上前来赶,跑到身前便认出了苏鸢:“原来是苏施主,您是来见师太的吗?”那小尼姑惊喜道。 “是,许久未见师太了,甚是思念。还有……一会儿可否给我开一下后门?”苏鸢请求道,自己从前门出去,不知又要多多少麻烦。 “当然可以,我一会儿帮您打开,师太就在禅房。”小尼姑回道。 苏鸢双手合十回礼,带着长平长安和白术走向静思师太的禅房,虽说新年到了,但天气还是很冷,寺里的炭火很稀缺,苏鸢住的第一年差点冻死在自己那屋子,靠着苏一送来的炭火才勉强过了冬。 苏鸢提出过捐钱买炭,却被拒绝了,只能偶尔让苏一送一些家中剩余的杂炭。 第二十六章 南山寺 所以今日她便拿了些旧布缝制的棉袍来给师太,白术三人自觉停在房门口,把身上那两个包裹递给她。 苏鸢敲门、推门、进门。 关门回头,便见师太照常盘腿打坐念诵着经文,那门前佛像前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鸢心里低骂一声“阴魂不散”,但还是乖乖双手合十跪坐佛像前听经文。 经文很快便念诵完了,苏鸢睁眼便和身边那人的大眼睛对视上了。 “哟,苏大小姐,真巧!”李星楼故意笑道,声音很大。 “哟,李小少爷,真不巧!”苏鸢瞪了他一眼,起身。 师太淡淡看着他们二人,一言不发。 苏鸢走到静思师太身前,乖巧说道:“师太,这是我从家里拿来的旧布袍子,穿着保暖。” “多谢苏施主了。”师太说道。 “师太多礼了,上次在师太这借的经文已经誊抄完毕了,您看看。”苏鸢又从包裹里拿出自己抄写的经文。 “施主交给静远就好。”静思师太说道,静远便是守门那个小尼姑。 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屋子里瞬间沉默起来。 “既然无话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师太保重。”李星楼抢先打破寂静,说道。 苏鸢也点点头,告辞道:“改日我再来叨扰师太,您保重。” “二位施主慢走。”静思师太淡淡道,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苏鸢也不理李星楼,示意白术三人跟上,自顾自朝着后门走去。 李星楼跟在主仆四人身后,福熙也从房顶上飞下来,跟着李星楼。 后门外的路不比前门的路,前门的路是显贵们捐钱铺上的,后门的路则是寺院里的人走出来的土路,比前门的路要崎岖些。 苏鸢走在前面默默不语,白术扶着她生怕她不小心摔了。 “苏鸢,等等。”李星楼喊道。 “干什么干什么?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苏鸢不耐烦,停在原地回头吼他。 “小姐……”长平轻声抓了抓苏鸢的袖子,示意她小心说话。 将军府财力或许没有苏府厉害,但权力完全可以压死苏府所有人,所以他们向来对那些有权利的人说话要小心些。 “没事,我有分寸。”苏鸢知道她们的顾虑,小声安慰道。 “你收到信了吗?”李星楼无视苏鸢的怒气,若无其事问道。 “收到了。”苏鸢没好气。 “那你怎么不回?”李星楼继续忽略她的情绪。 “你没回府怎么知道我没回?”苏鸢嫌弃道。 “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是否同意?”李星楼继续问。 “回去自己看,别跟着我!我要是摔了你可赔不起!”苏鸢说着把自己手里的东西砸了过去。 李星楼条件反射立刻抓住,原来只是个小香囊,在寺里捐钱就会送,许是苏鸢一直以来捐的都多,这香囊上居然还特意绣上了一个苏字。 李星楼拿着香囊,再抬头苏鸢主仆一行已经走了。 “少爷,跟上吗?”福熙问道。 “不跟了,山脚下也全是眼睛看着我们呢,传出去苏大小姐又对我喊打喊杀的……”李星楼把香囊揣进怀里,带着福熙朝着前门那条路走去。 苏鸢下了山,上了马车,驶向苏府。 虽然才年初一,上京街市却格外热闹,连卖元宵花灯的摊贩都出来了。苏鸢带着白术在集市边下了车,嘱咐车夫把长平长安送回去,说自己需要逛逛。 一路悠闲逛着,发簪、首饰、小玩具买了一堆让白术拎着,最后走到一处酒楼。 那是上京最大的酒楼之一——春满楼,这名字乍一看像是什么烟花之地,但却切切实实是个卖吃食的地方,只是此刻这酒楼的氛围与外面不太一样,格外寂静。 门前还站着两个黑衣男子守着。 白术左手一大包右手一大包,走到门前时头上还有苏鸢挂上去的花朵发簪,那门前黑衣人瞧见了,不约而同笑起来,获得白术专属白眼。 “老板好!”那两人对苏鸢说道。 “好,好……”苏鸢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忘带红包出来了。 “老板这是在找红包吗?”屋里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随即走出个红色身影。 苏鸢看着无喜扭着的腰,心里默默担忧着那腰会不会断。 “是啊,出门忘带了。”苏鸢尴尬道。 “那就改日再补吧。”无喜说道,笑着便上来挽住苏鸢的胳膊,朝屋子里领。余光看到此刻的白术,笑得更欢了。 “你们说盘下了一家酒楼,我以为是家隐蔽的酒楼……”苏鸢越来越看不懂无喜了。 “咳,您母亲曾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老板您要做的事可不是普通的事,我们找个小地方,不好施展嘛。”无喜把苏鸢摁在椅子上,说道,说着还娇俏的拍了拍苏鸢的胸口。 “我要做什么事?”苏鸢一脸疑惑,自己都还没计划,她怎么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 “老板您就别卖关子了,我们都知道了,当年您母亲也做过类似的事。”无喜手上也不闲着,给苏鸢倒了杯茶捧到她嘴边,恨不得亲自喂她喝。 “啊?”苏鸢现在还一脸震惊,怎么现在忽然开始抖母亲的往事了? “嗨,您不就是要帮李少爷和小王爷争夺红墙里那个东西嘛,蒙斋全体人员必定为您鞠躬尽瘁,这您不必担心。”无喜凑到苏鸢耳边,轻声说道。 “这……”苏鸢一时语塞,本以为他们只是在江湖上无法无天,没想到对庙堂中的事也丝毫不怵。 “你们先不要乱猜,这件事我还没想好,你们先把酒楼开起来吧。”苏鸢只能如此嘱咐道。 “是,老板,请随我来。”无喜说道。 苏鸢闻言起身跟在她身后,朝着楼上走去,无喜推开二楼第一间房门,只见房间里放着一个书柜,书柜上满是书。 苏鸢伸手拿了一个来翻,里面居然都是上京一些显赫人家的资料。 “老板,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围绕您所说的几个人,整理出了近些年所有与他们有关人员的资料,连送泔水到各个府邸的人都没放过!”无喜自豪道。 “可这……我怎么拿回去?”苏鸢看着这个大书柜发愁。 “您提到那几个人的资料我单独拿出来了,您可以带回去看,其他的,大可放在这里,您需要再让白术来取。”无喜说道。 “也好。” 第二十七章 约定 李星楼下了山,不巧恰遇上刚下南山的冯大太太带着自己那两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表妹准备回府。 本想假装没看见躲过去,但冯太太眼睛尖,看到他的背影便开始喊:“哟!星楼这是也从山上下来吗?”她是自己母亲的妹妹,以姨娘身份自居,从来都是直呼他大名。 “咳,姨娘,真巧啊,您带着表妹来祈福吗?”李星楼脸上挂起热络的笑,走到冯大太太和冯家二位小姐眼前说道。 “是啊,大年初一祈福灵验,也凑了下上京官太太们的热闹。”冯大太太脸上挂着夸张的笑。 “表妹们好,许久未见了。”李星楼小时候曾去潭州冯府住过一阵,那时候冯家这两个姑娘还是小宝宝呢。 上次的冯家宴会她们没出席,听说是舟车劳顿生了病。 “表哥好,新年快乐。”冯希瑶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笑着和李星楼打招呼,冯希玉站在一旁不说话,跟着冯希瑶行礼。 “表妹不必多礼。”李星楼笑道。 冯大太太欣赏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笑嘻嘻接道:“你可曾吃饭?不如去府里吃?”顺势拉住了李星楼。 “这……年初一就去蹭饭,我母亲听了怕是要训斥我吧。”李星楼笑着婉言推脱,但也任由冯大太太拽着自己,不挣脱。 “这你就见外了,去姨娘家吃一顿饭又能怎样?你母亲问起来我帮你说话!上次宴会上看你挺喜欢吃潭州菜的,这次我请大厨专门给你做一桌如何?我家大厨的辣椒炒肉是一绝……”冯大太太说着已经要拉李星楼上马车了。 李星楼脸上挂着笑,手上赶忙对福熙打了个手势。 “少爷,小王爷还在府里等您,说有要事相商。”福熙得到暗示,大声说道。 “咳,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啧,这晋小王爷找我有事,唉,今日这饭是吃不成了,姨娘您看……”李星楼闻言停住脚步,装作满脸惋惜的样子说道。 “小王爷找你……这可不能耽误,没事,下次再来吃,冯府随时欢迎你。”冯大太太听到小王爷的名号便有些心虚了,自己再不懂事也不能耽误小王爷的事,只能把李星楼放走。 李星楼松了口气,从容和冯家二位小姐道了别,转身大步上了自家马车,绝尘而去。 留下冯大太太和冯家二位小姐尴尬的面面相觑,本想把李星楼带回去,他只要单独走进了冯府的门,往后她们怎么说都有理了,谁知李星楼并不上当。 李星楼很快到了将军府,直奔自己的院子,书房桌子上果然放着一封信,是自己送去苏家那封。 小心打开,只见自己的字迹后面写了一个娟秀的大字——可。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凑近仔细看,居然是:你的字真丑。 李星楼疑惑看着自己的字,问福熙:“福熙,我的字丑吗?” “不丑,少爷您练了这么多年字,怎会丑?”福熙认真道。 “就是!”李星楼满意的把信收起来,拿出信封写了两份见面地址交给福熙,吩咐他分别送到苏府和王爷府去。 随即爬上床,准备好好休息一下,过个年对他来说宛如一场大难,伤筋动骨劳累难堪。 下午时分,苏鸢吃了无喜聘请的大厨做的大餐,撑得难受,缓慢走在回府的路上,白术左手一大包右手一大包拎着一堆东西还健步如飞走在苏鸢不远不近的身前。 苏鸢跟在她身后,羡慕着她的体质,心中懊恼自己平常怎么不多强身健体。 年已经过完了,整个苏家府邸也恢复了平常那井然有序的样子,父亲陪着玉卿卿待了一天,她本想把自己给小孩子买的玩具送过去,但怕打扰他们二人,还是作罢。 想着等父亲出去忙生意,再去送不迟。 穿过花园,路过揽月阁,回到夕月阁,长平长安正在院中嬉闹,看见苏鸢回来,赶忙迎上来帮白术拿东西。 “这发簪真是衬你呢,白术。”长安看见白术头上的发簪,故意打趣道。 “坏妮子又想笑话人家了?”长平笑嗔道。 “什么笑话,真是好看,一看便是我家小姐挑的,小姐眼光真好!”长安说着蹦蹦跳跳跟在苏鸢身后进屋。 “就你嘴甜。”苏鸢也被逗笑,进屋第一瞬间坐在榻上瘫着休息,走了半日脚都痛起来。 桌上躺着一封信。 “把那信拿给我。”苏鸢看见后说道。 长平长安看见桌上的信则一脸惊讶,长安小跑到桌前拿起递给苏鸢,嘴里还说着:“这是怎么出现的……我们刚整理过房间的啊……” “我放的。”苏鸢应付道,嘴角含笑,低头拆信,李星楼那自以为狂放的丑字写着明日会面的时间地点。 苏鸢心中默默记下内容,信纸则无言递给白术,让她拿去烧掉。 本以为初一还能吃一顿团圆饭,谁知父亲恰在晚饭前就被昌叔叫走了,饭桌又只剩下苏鸢和玉卿卿。 苏鸢下午买了东街的烧鸡,坐在玉卿卿身边,一块块撕给她。 “让下人来就好,别耽误你吃饭。”玉卿卿想制止苏鸢。 谁知苏鸢一笑,自顾自拿起一块鸡腿手拿着吃起来,笑道:“您别多想,我只是觉得这样吃肉比较爽快!” “你啊!”玉卿卿被她这操作逗笑。 “怎么一日不见,肚子就这么大了!”苏鸢惊讶道,玉卿卿有孕五个多月了,前几个月不显怀,这两个月一日比一日大。 “是啊,小孩子长得快。”玉卿卿满脸慈爱摸着肚子。 “多吃多吃,可别饿到我弟弟!”苏鸢笑着把肉都放进玉卿卿碗里,说道。 “唉,你这孩子,万一是女儿,你妹妹不得伤心?”玉卿卿笑道,看得出来她真心想要个女儿。 “玉夫人记住我的预言,必定是个儿子。”苏鸢做出一副神棍算命的表情,笑道。 一顿晚饭把玉卿卿逗得心情大好,依依不舍和苏鸢道别,各自回房间休息。 第二十八章 会面 大雪随着新年来到离去,整个上京处于冬末的凉意之中。 苏鸢一觉睡到日头高高升起,起床梳妆打扮又费了些时间,最后只得匆匆忙忙出门,今日只带了白术一人,主仆二人在院内下人们惊讶的眼神中飞奔出门上了马车。 李星楼等着苏鸢倒不怕,但小王爷沈岁禾则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小肚鸡肠,自己迟久了谁知他心里会怎么盘算报复自己。 三人约定时间是城郊一隐蔽菜馆,苏鸢对这里也有耳闻,听闻这家店老板每天只招待一桌客人,十分神秘,但却十分受上京达官显贵文人雅士的追捧。 苏鸢在那菜馆宅子门前下了马车,门前站着一十几岁的少年,似乎在等她,苏鸢还没开口说明来意,门前那少年早已经热络迎了上来:“苏小姐,您来了,里面请。” 苏鸢见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省了自我介绍的麻烦,微笑点点头跟着往里走。 一进门眼前景象便把她惊住了,那宅院中哪有冬天的景象,绿树成排,郁郁葱葱,甚至还有盛放的花朵。 苏鸢努力保持镇定,笑说道:“借了贵店的光,我居然见到了满园春意。” “苏小姐真是折煞小店了,这园中花草都是找人做出的假物罢了,被苏大小姐看到眼里才是我们的荣幸。”那男孩很会说话,三两句把苏鸢捧到了一个高度。 “您太谦虚了,老板。”苏鸢也笑看着他。 “苏小姐真是慧眼。”那男孩腼腆一笑,自己本想伪装成下人,谁知苏鸢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苏大小姐终于来了!”忽然一边的屋子里传出熟悉的声音,随即那屋子的门便开了,李星楼笑嘻嘻看着他们。 “人我送到了,还想要什么菜?我去做。”那男孩好像和李星楼十分熟悉的样子,看到他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来份苏大小姐爱吃的板栗吧。”李星楼说道。 此言成功获得苏鸢的怒视:“你没少跟踪我家下人吧。” “咳咳,你迟到这么久火气还这么大?”李星楼不甘示弱,也调高了嗓门。 “快些进来吧,你们两个是小孩子吗?”屋子里传来一个无奈的声音。 苏鸢和李星楼对视一眼,同步走进屋子里,沈岁禾还是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慵懒靠在椅子上,此刻正隔着珠帘盯着苏鸢。 “问小王爷安。”苏鸢在珠帘外行礼。 “不必多礼。”沈岁禾说道。 李星楼自顾自撩开珠帘走进去,一屁股坐在饭桌上,苏鸢紧随其后。 “噗嗤……”苏鸢刚坐定便看见眼前两人额头上缠着的白布,此刻坐在自己面前宛如双生子,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的小声点。”李星楼脸上挂不住,小声道。 “我尽量,今天二位请我来,所为何事啊?”苏鸢来之前心中还忐忑,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反而忽然沉静了下来。 “苏大小姐这不是明知故问?上次的事情,苏大小姐考虑的怎么样了?”沈岁禾说道。 “就是没考虑好,才坐在这里。”苏鸢笑道,拿起桌上已经倒好的一杯茶喝了一口。 见了苏鸢这个动作,一边的李星楼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从一边拿了个新杯子,倒了一杯水喝起来。 沈岁禾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二人一言未发。 “苏大小姐是对哪个条件不满?我们可以谈。”沈岁禾做出一副谦恭的样子,柔声说道。 “小王爷您别这么对我说话,不习惯。”苏鸢瞧着沈岁禾如今这样子,心中十分不适。 沈岁禾不应该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样子吗,上辈子他可从没笑得如此如沐春风过,尤其自己过门以后,每次他都只会用一种冷漠疏离的眼神看着自己,让自己不要打扰他们的谈话。 苏鸢此刻坐在二人眼前,看着两人带着伤,说着好话,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得意,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得意太久。 “嗯?那你习惯……我怎么说话呢?”沈岁禾闻言一脸疑惑,如果没记错自己从来不曾和苏鸢有过任何交集,她这话倒像是自己和她交集很久。 “我说笑而已,只是王爷不必为了讨好我而低声下气,故作谦和,我们既然要合作,就该平等。”苏鸢自然的靠在椅子上,笑眯眯盯着眼前两个人。 “平等?”沈岁禾闻言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对于皇族贵子来说,这个词过分陌生了。 “对,我们最后也该,各取所需,牺牲任何一方的利益,都不能算合作。希望我们都能诚实些,如果你们答应,那我们就合作,如果不答应,我就要另觅合作者了。”苏鸢又开始喝茶,平静道。 此言一出,桌上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平等,诚实,各取所需。”李星楼品味着这几个词,心中诧异这居然是一小姑娘提出来的。 “我知道你们现在忌讳我,但只要我们开始合作,我绝不会背叛你们,直到我们走到终点。其实我们所求的,都很简单,大家都是聪明人,我想就不必拐弯抹角、故弄玄虚了吧。”苏鸢看不得别人犹豫,说道。 “那苏大小姐认为,我们是求什么呢?”沈岁禾收起自己皱起的眉头,笑道。 “王爷所求当然最好猜,无非是红墙里的小东西罢了,至于李少爷呢……我还没想明白,现在权当是您二位兄弟情深了。”苏鸢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小东西?”沈岁禾忽然有些不悦,眼前这姑娘,也太狂妄了些,自己和李星楼谋划这么多年,她既然说是小东西。 “王爷,你若死过一次就明白,钱权皆是幻影,万事空花游戏而已。”苏鸢察觉到沈岁禾的不悦,静静解释道。 “看来苏大小姐,经历不凡啊。”沈岁禾听了这番话,半懂不懂,但还是对苏鸢有了新的印象。 “哪有二位不凡,小小年纪就谋划此等大事。”苏鸢也捧起来,捧人谁不会,漂亮话谁不会说。 第二十九章 求亲贴 “那苏大小姐想要什么?”沈岁禾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不问倒显得不厚道了。 “很简单,我帮你们,你们必须保证苏家阖府平安。”苏鸢淡然道。 “哦?苏大小姐这么肯定自己能帮到我们?”沈岁禾像是听了个笑话,脸上不免露出了些他心中的轻蔑来。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下一步计划是让李星楼娶我后……接近四皇子,把太子拉下来,正月二十是御林军统领杜寒大人的六十岁寿辰,正月二十一是宰相张大人儿子张玄大婚之日,这两个人可是上京红人,几位皇子借此机会也会来拉拢人才,这是李星楼最好的机会,只是现在他还只是个将军府不受宠的嫡子,御林军小教习……”苏鸢认真道。 此言说完,沈岁禾和李星楼惊得目瞪口呆,对于太子这件事,他们只是做了初步计划,谁知现在苏鸢连怎么实施都教了他们一遍。 “正月二十一张玄大婚?张府什么时候发了请帖?”李星楼疑惑看着她,有听闻张玄和未婚妻即将成婚,但从未听过日期。 上京这些达官显贵一般在宴席前几日才会发请帖,婚宴是提前半个月发请帖,在此之前时间就算商定好也不会外传,苏鸢一时语塞,自己说早了。 “额……小道消息,小道消息,我消息比较灵通,总之你们信我。”苏鸢搪塞道。 咚咚咚,有人敲门,吓了苏鸢一跳。 李星楼见状赶忙起来去查看,原来是仓子罗来送菜。 “板栗烧鸡,厨房的板栗只有炒菜好吃些,糖炒板栗恐怕要苏小姐自己去街上买了。”仓子罗笑道。 苏鸢隔着珠帘,却觉得自己被他死死盯着。 “这道菜我也爱吃的很,麻烦老板了。”苏鸢礼貌道。 “谈不上麻烦,请慢用。”仓子罗笑道,说完把菜递给李星楼转身便走了。 李星楼把菜端上来放在苏鸢面前,苏鸢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 “你们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苏鸢边吃边说道。 李星楼和沈岁禾明显心动了,这个苏鸢,和他们听说的苏鸢宛如不是一个人,但看她对别人的态度,又不难看出为何会名声在外。有一个如此善于伪装、消息灵通、聪明机灵的伙伴,加上身份加持,对他们的计划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沈岁禾和李星楼眼神相对,半晌,都点了点头,苏鸢则埋头苦吃。 “苏家不给你饭吃吗?”李星楼看到这个努力吃东西的小头,忍不住笑道。 “我终于,知道,这家店,为什么火了,这也太好吃了!”苏鸢抬起头说道,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像一只小松鼠。 “往后你可以随时过来,反正是王爷开的,是吧王爷?”李星楼笑道。 “对,欢迎你随时过来。”沈岁禾也笑。 苏鸢瞬间明白眼前这两只狐狸的意思,也跟着笑起来,半晌说道:“合作愉快。” 苏鸢从那家私厨馆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知轻松了多少倍,日日提防的仇人成了同伙,还是两个能力不凡的同伙,自己未来可以少操心不少了。 李星楼和沈岁禾听苏鸢仔细讲了下杜家和张家宴会的情况,盘算了一下计划,也各自散去准备。 苏鸢到家已经是下午,特意给玉卿卿买了些酸梅子和零食,给自己买了糖炒栗子,大包小包走进门的时候,苏信正黑着脸坐在正厅等着她。 苏鸢一看到他身边玉卿卿的表情就知道又出事了。 “爹,您怎么了?”苏鸢小心翼翼走到他们身前问道。 “你不是说你与李家那小少爷没关系吗?”苏信问道。 “对啊,我和他的确没关……”苏鸢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他们计划的第一步就应该是让自己和李星楼订婚。 “他们的求亲帖送到了?”苏鸢惊讶喊道,自己上辈子那十几年怎么没发现上京这些人速度这么快,就算李星楼中午回去就说了这件事,那李老爷和李夫人怎的也答应这么快? “你看,她果然知情,你还说她不知情!枉费我费尽心思帮她避开李家,结果现在,这不是打我的脸!”苏信一副懊恼的样子,忽然对着玉卿卿说道。 在一旁准备给苏鸢说情的玉卿卿也有些懵,一时不知说什么比较好。 苏鸢一时语塞,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比较好,半晌说了一句:“爹……不如您,先同意?” 苏信气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大口呼吸着,半晌没说上一句话,玉卿卿上前帮他顺气,对苏鸢说道:“鸢儿,你先回去,我来同你爹说!”手势是让她快走。 苏鸢把梅子放在桌子上,带着白术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回自己的院子把门拴上,长平长安还在打扫屋子,一脸懵的看着苏鸢这一气呵成的动作。 “小姐,院子里这些人今日玩笑说你要成亲了,您罚罚他们吧!”长平看见苏鸢便迎上来帮她拿东西,顺带告状。 “是真的。”白术忽然冷冷开口,苏鸢则尴尬低着头不说话,默默朝着屋子里走。 “你胡说!”长平一时接受不了,有些急了。 “没有!”白术硬邦邦回道。 苏鸢怎么也没想到,头一次让白术自己开口,居然是因为这么一档子事。 “小姐,白术说的可是真的?”长安也听见了,跟在苏鸢身后问道。 苏鸢走进屋子里,坐在榻上,拿出一颗板栗吃完,才悠悠回道:“是真的。” “和谁?”长安继续问道。 “李星楼。”苏鸢苦笑道,心中暗骂李星楼,他说过要尽早,但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就是下午啊,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给,这不是存心给她找麻烦。 这下长平长安都惊了,呆站在原地半晌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没事,只是订婚,成亲还遥遥无期呢。”苏鸢说道,自己只是借李星楼一个正当的名号。 “可是……小姐您前几日不还在骂李少爷嘛。”长平不解。 “女人心,海底针。”白术忽然悠悠来了一句,长平长安闻言做恍然大悟状,苏鸢一脸无奈。 “李星楼,你完了。”苏鸢心中默默想道。 第三十章 求亲帖风波 李星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父亲会这么爽快答应他的请求,他到家没出半个时辰整个将军府都知道他要和苏鸢订婚的消息了。 李星楼尴尬站在父亲书房,父亲在桌上奋笔疾书,不一会儿就写好了帖子。 “你来看看?”李老爷似乎心情不错,对李星楼语气都好了很多。 李星楼挪着步子走到桌前,看着那帖子上的字,缓缓道:“爹,娘那边……不需要去商量一下吗?” “商量什么,那苏家小姐不是早和你有些渊源?你也算负责了,有什么好和她商量的。”李老爷提起李夫人就皱起了眉头,一脸不屑。 “可婚姻大事,毕竟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给两位大哥都操办过婚事,媒人也是母亲找的……”李星楼劝道,自己父亲当然可以不知会母亲,但自己不知会她,恐怕以后很难过。 苏鸢过了门,在这院子里恐怕是举步维艰。 “媒人、聘礼这都不用你操心,这苏家可是香饽饽,求亲贴先送过去,其他的我们再慢慢盘算,听说苏老爷正准备年后就给自家大小姐张罗夫婿,你必须先下手为强啊,犹犹豫豫像什么样子!”李老爷恨铁不成钢道。 “您说的是。”李星楼头一次听父亲说起自己的婚事,一时难适应,只能连连称是。 “看得出来你挺喜欢那苏大小姐,你是不是觉得不说服你母亲她往后日子难过?”李老爷看着李星楼的样子,忽然笑道。 这一笑倒是把李星楼吓住了,从小到大父亲可从未如此慈爱的对自己笑过,自己也从没来求过他什么事,往常有院中的事他都是去找管家,找福熙,最后找母亲。 院外的事统一找沈岁禾商量。 “但是喜欢的人要早些把握,否则遗憾终生,这份遗憾比任何事都难。”李老爷看李星楼这受宠若惊的样子接着说道,说着便把那求亲贴合起来。 “把管家叫来,再叫九个老嬷嬷和九个老家仆,穿上新衣裳,把这帖子送到苏府。”李老爷嘱咐道。 李星楼头一次看到如此和顺的父亲,一时只剩下沉默。帖子很快出了府,李星楼从父亲书房出来,鼓起勇气朝着母亲院子里走。 “苏大小姐回府了吗?苏老爷可在府中?”李星楼问福熙。 “苏大小姐在街上买东西,苏老爷午间回了府,应该正在用餐。”福熙回道。 “买什么东西?买这么久?”李星楼问道。 “糖炒栗子……”福熙认真道。 李星楼闻言却笑起来,心中还是那个熟悉的疑问:她是没吃过好吃的吗?怎么整日就知道吃吃吃。 到李夫人院子的时候,李星楼心虚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呼吸了几下才推门进去。 “夫人,小少爷来了。”母亲的贴身老嬷嬷对屋子里喊道。 “进来吧。”母亲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李星楼推门进去,母亲正在打理自己的首饰盒,地上还放着两个箱子,走近一瞧里面都是珠宝。 “母亲。”李星楼坐在母亲身边的椅子上,叫了声母亲后忽然不知怎么开口。 “我都知道了,有想成亲的姑娘是好事,不必如此慌张,你爹的德行我清楚。”李夫人见李星楼的样子,淡定道,整理空隙还不忘试戴着首饰。 “母亲您知道了就好,我还以为您会不满,赶紧赶过来同您说……”李星楼松了一口气,接道。 “又不是我和她成亲,我能有什么不满。”李夫人一脸不在乎,从箱子里又拿出两个镯子放在桌子上的首饰盒里,利落的把首饰盒合上,推到了李星楼面前。 “您……这是何意?”李星楼一脸疑惑。 “这都是我的陪嫁首饰,你拿去,往后送给苏家大小姐,别显得连个礼物都舍不得送。”李夫人看着李星楼一脸懵的样子嫌弃道。 “哦,好,谢谢母亲。”李星楼把首饰盒抱在怀里,笑道。 从母亲那出来的时候李星楼都有些觉得虚幻,本以为自己劝说他们会是件大事,谁知这两个人比自己还淡定,反而显得他小题大做了。 “苏府怎么样了?”李星楼问道,自己派了人看着苏府,苏老爷的脾气他早有耳闻,从前上京还经常流传苏老爷家教甚严的传闻,听说苏鸢小时候总是被罚。 “苏老爷接了帖子,没说什么,但把咱们将军府的人都打发走了……苏大小姐不知说了什么,听说苏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苏大小姐跑回院子里躲起来了,然后……我们的人被赶走了,被警告不允许在苏府周围监视。”福熙如实说道。 “被赶走了?什么意思?”李星楼疑惑道,难道是苏鸢那个女护卫? “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但可以肯定是保护苏府的人,来处还不清楚,恐怕……需要您亲自去问问少奶奶了。”福熙笑道。 “好,我亲自去问问你少奶奶。”李星楼也不反驳,就顺着福熙的话笑说道。 回院子路上遇见府中下人,一个个都笑眯眯的看着李星楼,宛如他明日就成亲一般,李星楼难得觉得自己家这个时常争吵不断、剑拔弩张的宅在此刻忽然变得喜悦温馨起来。 甚至比前几日除夕的氛围还好一些。 另一边苏家则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为了躲避苏信,苏鸢连晚饭都没去吃,不时派白术去看情况,得到的回答都是:“夫人在劝,老爷黑脸不说话。” 等到半夜才得到玉卿卿派苏一来传话:“小姐,玉夫人说老爷态度松了一些,您可以好好和他谈谈,应该能成。” “开门开门,快让厨房先给我做顿饭送过来!”苏一在门外听到一声咆哮,随即眼前被拴上的门就被急急忙忙的白术打开了。 “小姐说……”白术试图重复一遍苏鸢说的话。 “我听到了,让小姐等一下,我马上送来。”苏一被苏鸢这声饿死鬼般的声音吓到了,说完拔腿就朝厨房跑。 一刻钟之后就把饭菜送来了。 苏鸢狼吞虎咽吃起来,上午因为矜持没吃太多,又逛了半晌街,回来也只吃了一包糖炒栗子,根本不顶饱,只能可怜巴巴等着父亲态度缓和些。 “呜呜呜嫁给厨子算了,饿死我了。”苏鸢边吃边哭丧着脸喃喃自语,苏一、长平长安都被逗笑,白术不明所以观察着她们,最后在几人身后也扯了个牵强的笑出来。 第三十一章 择日成亲 苏鸢大清早就被父亲叫到了正厅,苏鸢不明所以看着苏信捧着一帖子看了又看,但始终不敢问,毕竟此事是自己的错,从前吵着闹着不想和李星楼扯上关系,结果现在又自己说让父亲同意订婚。 “这样回信如何?”苏信看着低头不语的苏鸢,无奈问道。 “咳,我来看看……”苏鸢赔笑道,赶忙接过父亲递来的帖子。 原来是回帖,父亲写了很多,可以看出他思虑了很久措辞,帖中并无攀附权贵的意思,也丝毫不拿自己首富的身份说话,言语恳切,如同这世上所有的普通父亲一般。 苏鸢看着,忽然有些泪目,虽说自己也是为了苏家,但上辈子这辈子,自己终归不是个让父亲省心的女儿。 “您写的很好。”苏鸢半晌才回道。 “那就好,苏一,你带着人,把帖子送到将军府。告诉他们,定亲书、聘书、媒人、定礼……一个都不能少,不求多么奢侈,礼数必须足,否则我家女儿不嫁……”苏信嘱咐道。 苏鸢心里愧疚,但也不敢多说,自己总不能现在告诉父亲这其实只是自己和李星楼的一场戏吧。 “唉,你啊,前几日我还听闻那李家小少爷当街被女人追着跑……本想说你从前的想法是对的,谁知今日,他却送了求亲帖。”苏信顶着一夜未眠的眼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鸢。 “咳,爹……那是个误会,有机会我再给你解释。”苏鸢尴尬道,终于体会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信看着苏鸢,忽然站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说道:“鸢儿长大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夜未眠,声音是苏鸢从未感受到的苍老。 苏鸢猛然看向自己这个养育自己十六年的父亲,一瞬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小声说了句:“爹,只是订婚,又不是成亲……” “你啊,果然还没长大。”苏信看苏鸢这个傻傻的样子,忽然说道,说完也不解释,转身回院子里陪玉卿卿了。 徒留苏鸢站在正厅思索自家老爹的意思,最后也没想出所以然,最后干脆放弃,带着白术蹦蹦跳跳去自家珍宝阁挑礼物了,听说订婚是要互相交换信物的。 苏鸢站在珍宝阁层层架子前挑选,女孩子那些珠宝李星楼也用不上,玛瑙树又太大,金银珠宝的摆件材料太珍贵苏鸢舍不得。 最后主仆二人都看中了一把宝剑,白术看中了剑,苏鸢看中了挂在剑上的玉穗儿,不贵、不大、不会舍不得。 最后苏鸢笑嘻嘻拿着玉穗儿走出珍宝阁回自己的院子,一推门,只见李星楼正板板正正站在自己院子中央,手里抱着个盒子,穿着一身蓝色袍子,披了个黑色披风,束起的头发随风飘扬。 长平长安两个小丫头呆站在她房间门口,不知站了多久,鼻子都冻红了,虽说已经正月了,但寒气丝毫不减,等春来恐怕还有一个月。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长安看见苏鸢便跑到了她身后,一脸警戒看着李星楼。 李星楼尴尬一笑,不知所措。 “你怎么来了?”苏鸢也被这两个小丫头逗笑了,抬脚朝着屋子里走,随意问道。 “来送个东西,本来想放在你房间就走,可你家这两个小丫鬟不让我进去。说要她们转交,也不肯接。”李星楼回的也很自然。 “什么东西?”苏鸢走到房间门口,示意李星楼进屋,李星楼却站定在门口,不肯再向前。 苏鸢一脸疑惑看着他:“你送什么东西给我?门都不敢进?”按照自己的了解,这李星楼怕不是送了什么暗算自己的东西? “不是不是,我刚刚也想了想,我们毕竟还没成亲,我这样出入你闺房不合礼数,呐,我母亲怕我不送东西给你你不开心,让我送来的……我先走了。”李星楼把手里东西塞到苏鸢手里,说完转身就走。 “喂!什么成亲?我们只是订婚!”苏鸢朝着已经翻出院墙的李星楼背影喊道,对方却头也不回。 苏鸢无奈抱着那盒子进门,坐在塌上打开,居然是首饰。李夫人也算为李星楼操碎了心,连送小姑娘的礼物都准备出来了。 自己上辈子对李夫人的印象其实不算差,她掌管宅子里所有事情,自己刚过门的时候甚至曾经教过自己如何打理宅子,但后来兴许看出了李星楼的态度,对自己也不再热络。 但比起李星楼那两个嫂子,以及她们院子的刁钻老嬷嬷,李夫人对自己也算不错了。 当年那封叫她从潭州回京的信,便是李夫人亲自写的。 苏鸢看着那一盒子珠宝首饰,都是上品,可以看出她对李星楼的重视,世上父母之心,皆用心良苦。 苏鸢还没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便听到有人进院子了,长平长安刚推开院门,苏一快步走了进来。 “小姐,我回来了。”苏一满脸堆笑,去将军府送个帖子不知遇见了什么开心成这样。 “你这是回来路上捡钱了?”苏鸢疑惑道。 “这可是比捡钱还高兴的事,小姐,将军府那边说明日媒人就上门,还说既然您和李小少爷两情相悦,要直接挑个良辰吉日上门提亲下聘,快快把婚事办了呢。”苏一笑呵呵的说道。 “什么?!不订婚?直接成亲?”苏鸢喊道,立刻站起身来。 “是啊,小姐……这不是挺好嘛,您不也同意?”苏一也一脸疑惑,怎么自家小姐对订婚这事赞同,到成亲又满脸不可置信了。 “好个屁!白术,你快去将军府告诉李星楼,我要见他,下午春满楼见!”苏鸢一脸严肃,满心恐慌,怎么事情的发展方向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好死不死,今年正月的吉日特别多。 苏鸢只想仰天长哭,自己千躲万躲,最后怎么还是要和李星楼成亲?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躲不过去呢。”苏鸢自言自语道。 白术得了命令早已经飞出去了,只剩下长平长安和苏一一脸疑惑收着自言自语、满脸懊丧的苏鸢。 第三十二章 这都是套路! 春满楼。 无喜看到气势汹汹走近店里的苏鸢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赶忙迎上去。 “老板,您怎么来了?”无喜笑问道。 “你忙你的,我在这约了人。”苏鸢见无喜那紧张样子,收起自己的怒气,解释道。 “好,您准备吃点什么?我让大厨去做。”无喜问道,他们正准备过几天挑个好日子开业,自己手下这群人都吃素,荤菜刚好缺个试菜的。 “额……有什么新菜吗?”苏鸢提到吃的忽然就开始笑起来,戾气也消失了。 “猪蹄、肘子、烤鸡、羊汤、牛肉丸、辣椒炒肉……”无喜专挑荤菜报。 “都来一点吧,我帮你们试试,咳咳……主要是帮忙哈。”苏鸢一副并不是自己想吃的样子,笑道。 “是是是,感谢老板为我们试菜。”无喜也笑接道,转身去吩咐厨房做菜。 苏鸢刚喝了一杯茶,白术便带着李星楼到了店里,李星楼在门口看见守门的属下明显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踏进了店里,整个一楼厅里只有苏鸢一桌,既不靠窗也不临门,正中央。 李星楼一进门便感受到了苏鸢那满是怨气和怒意的眼神,一直死死盯着他,李星楼叹了一口气,大步在她的注视下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上。 “咳,春满楼不是换了老板准备重新开业吗?怎么你……能进来?”李星楼率先用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开场,心虚的不敢看苏鸢的眼睛。 “为什么?”苏鸢怒气冲冲问道。 “咳,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的确说先定亲,成亲这件事以后再说,但父亲和母亲看到苏老爷的回帖,然后中午就为此吵了一架……最后就变成这样了。”李星楼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李家这两位当家人,的确很难用常理来揣测。 苏鸢上辈子也不是没见过他们吵架,那简直……可以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来形容,尤其他们成亲后,李夫人就经常觉得李老爷偏心那两个庶子,为此整日大动干戈。 李星楼那时候天天告诉自己不要去劝架,容易伤到自己。 “你那个额头,也是你父母吵架弄的?”苏鸢看着李星楼的头,忽然问道。 “咳,你怎么知道?”李星楼一脸惊讶,难不成苏鸢消息灵通到自家家事都知道。 “切,这不重要。”苏鸢嘚瑟一笑,只是现在的情况,他们两个的确有些骑虎难下,看自己父亲的态度,将军府来提亲他恐怕也会答应。 “对,当务之急是先让我父亲别冲动……”李星楼见苏鸢态度缓和,抬起了头说道。 正在此时,门外有一黑衣男人跑进来,对正在柜前认真算账的无喜偷偷说了两句话,无喜瞬间脸色都变了。 “不好了,老板!”无喜一惊一乍喊道,把苏鸢和李星楼吓一跳,白术都为这一喊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苏鸢捂着自己心口问道。 “老板?”李星楼倒是重复了一下这个称呼。 无喜小跑到苏鸢身边说道:“老板,将军府的媒人……已经进了苏府,聘书婚书都带着……” “什么!”苏鸢立刻拍案而起,急的原地打转。 “你先别急,我们一起回去,争取……别让他们把婚期定下来。”李星楼说道,拉起苏鸢便向外跑,白术紧随其后。 跑出门苏鸢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再下一秒已经在屋顶上了,苏鸢为了不让自己摔下去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又怕被人看到,把头紧紧埋在他肩上。 不一会儿,苏鸢便感受到自己落了地,小声问道:“到了吗?” “你还要抱多久?舍不得放手了?”李星楼看着自己怀里小小的苏鸢,忍不住逗她道。 苏鸢闻言瞬间放了手,又差点没原地跌倒,李星楼扶住了她,等苏鸢站稳才放手。 “你进去吧,我进去又落人口实,反而帮倒忙。”李星楼此时反而沉稳起来,说道。 “好。”苏鸢脸通红,匆忙回完便跑进了宅子,李星楼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忽然笑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苏鸢跑进院子里,来不及平复自己的心情,那媒人穿的也很华贵,长相很温柔,像是哪家的夫人,坐在正厅里笑眯眯和父亲说着什么,两人不知聊到了什么,不时笑着。 “爹,我回来了。”苏鸢从外面跑进来,站定在苏信身前,小声说道。 “咳,小女年纪还小,有些贪玩,正月前几天好不容易能出去,便去外面看看。”苏信笑对那媒人解释道,大家闺秀哪有在外疯跑的道理,此言先是解释自己家并非家教不严,其次说明苏鸢出门知会了自己很懂事听话。 “对,一年也就元宵前这几天能出门看看,往后嫁了人就好了,可以随意出去。”那媒人一脸慈爱,看着苏鸢说道。 “是啊,我家小女您也见到了,那事情就先这么定了。”苏信笑说道,说着起身要送那媒人。 “苏老爷不必送了,我先在此恭喜您了。”那媒人起身笑眯眯说道,说着就要出去。 苏鸢见那聘礼单和婚书就在那桌子上放着,媒人没有要带走的意思,便知道自己父亲必然是答应了,赶忙拉住了那媒人的手。 那媒人一脸惊讶看着苏鸢,问道:“苏大小姐这是?” “我不嫁人,您把那婚书带回去吧,我不想嫁人。”苏鸢快急哭了,拉着那媒人不松手。 “你这孩子,舍不得家也不能这样。”苏信一听苏鸢的话,脸色都变了,上前把苏鸢的手拉下来说道。 “不是,爹,我只想订婚,不想成亲啊……我,我和李星楼不合适的,这事情很复杂我现在没办法和你说清楚,可是我真不想嫁给他。”苏鸢无奈,转身想说服苏信。 一转头,那媒人早就走出了家门。 苏信看着苏鸢,一脸不解问道:“昨日让我答应的不也是你?怎的今日又不答应了?你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我本也不答应你们成亲,那将军府求亲先像订婚礼一般送了个帖子,我是万般不愿,但你坚持让我答应,卿卿为了帮你动了胎气在院子里休息,今日你又说不答应?苏鸢,你当这是什么你的玩耍儿戏吗?” “昨日那不是定亲帖?是……”苏鸢一拍额头,发现自己彻彻底底被蒙在鼓里。 此时,站在院外一直守着的李星楼看着媒人笑呵呵走了出来,手上没把婚书再带出来,便明白这件事成了,心满意足笑着离开了苏府。 第三十三章 我不怕嫁人 苏鸢捧着母亲的本子,呆坐在房间一整天,长平长安白术以及苏一都不敢打扰。 苏鸢盯着母亲的字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只是过个年就要嫁人了,还是嫁给李星楼这个灾星,最让人无奈的是,这件事还是她自己亲手促成的。 她被父亲训了之后便回到院子里,从枕头底下拿出母亲的本子,呆呆坐了一整天,不说话也不吃饭。 苏一几人很着急,但也不敢去找正在气头上的苏信以及动了胎气修养的玉卿卿,只能守在苏鸢身边。 月上柳梢头,他们在院子里站了大半天后忽然听到屋子里传来苏鸢的声音:“去厨房给我烧个肘子,再来几盘糕点!” “是,小姐。”苏一几人忽而就开心了起来,笑着回道。连白术那皱起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长平长安鼓起勇气推开苏鸢房门,便见苏鸢已经把本子收了起来,正坐在书桌边写信,看见白术跟在长平长安身后,把桌上正写的信递给白术,白术瞬间会意,拿着信就跑了出去。 “小姐,你现在好点了吗?”长安怯生生问道,生怕苏鸢还在难受。 “我没事,嫁人就嫁人,我还怕他不成!”苏鸢笑道,自己又不是没嫁过他。 说着拿起一本从春满楼拿回来的书看起来,长平长安见状也不再多说,自家小姐惯会逞强,她们戳穿了小姐必然面子上挂不住。 正月初三深夜,苏鸢坐在自己闺房,吃完了一整只肘子和三盘梅花糕,心情稍微觉得舒缓了一些,心想母亲说的难过就吃甜食还是有些用的。 她如往常般笑着沐浴更衣,抱着母亲的本子陷入睡眠。 王爷府。 沈岁禾刚从一场宴会里抽身,回到府里,便见门前那大红灯笼下,李星楼正站在那等他。 “哟,李少爷不忙婚事?深更半夜站在这做什么?”深岁禾有些醉了,笑看着李星楼说道。 李星楼却扯出一抹得意的笑,说道:“成了。” “好一出狸猫换太子,苏大小姐怎么也想不到栽在这了。”深岁禾走到他身边,笑说道。 李星楼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苏鸢订婚,他们的计划从来都是成亲。 只要李星楼和苏鸢成了亲,他们的前半部分计划就成了一半,首富苏家与将军府的名号,足够他们做很多事了。 “红墙里那位今年寿辰快到了,王爷可备了什么礼?”李星楼二人已经走到了王爷府院子里。 “老东西也一把年纪了,当然要送些大礼才行。”深岁禾一向不掩饰自己对皇上一家子的厌恶,在自己府里就更肆无忌惮了。 李星楼闻言只笑,过几天的杜家和张家,恐怕要有大戏上演。 “只是苏鸢万一反应过来了……”李星楼其实没真正怕过谁,在家里装成那种态度不过是为了保持体面,只是自从遇见苏鸢开始,他便时常觉得自己后背凉飕飕的。 就怕那小姑娘发起疯来真的破罐子破摔,到时候别说计划,恐怕自己这条命都保不住。 “这就要看你婚后表现了,如果你表现不好,我也不知道你会经历什么。”沈岁禾偷笑道。 “你还好意思笑?”李星楼看着沈岁禾不爽,顺势给了他两拳,沈岁禾笑着躲开,心里暗暗为李星楼祈祷平安。 先不说苏鸢,那苏鸢的亲生母亲秦家大小姐秦夕然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名动上京甚至中原的“疯子”。她的女儿,不是省油的灯,这不是很正常。 翌日。 官员们的年假差不多都结束了,将军府李老爷和二少爷去忙公务,李星楼也回到了御林军新兵校场。 苏信很早起了床,告别了玉卿卿忙生意去了。 苏鸢清晨起床,想起昨日苏信说玉卿卿动了胎气,拎着吩咐厨房熬的鸡汤去她院子看她。 刚推院子门进去,便看见玉卿卿坐在秋千上,见她来了一脸惊喜道:“鸢儿来了!” “我来啦,这是让厨房熬了一晚上的鸡汤,补补身体。”苏鸢心里愧疚,自己惹出这么一档子事,害玉卿卿动胎气,自己还没来瞧一眼。 “你这孩子又想什么呢?是我警告所有人不许说出去的,就是怕你心里多想,谁知最后被你爹那个大嘴巴放出了风声,昨夜训了他一晚上!”玉卿卿看出苏鸢心里难受,赶忙拉着她的手朝屋里走,嘴上不忘宽慰。 “没,我没多想,就是看您肚子又大了一些,小孩子长得真快……您二位的婚礼,可是推迟了?”苏鸢问道,过了年才想起来苏信本来是打算年前办婚礼的,但后面却没听到消息了,自己也忘在了脑后。 “哦,这件事啊,是我说不办了,聘礼婚书都有就够了,何必兴师动众的,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玉卿卿拉着苏鸢坐在塌上,说道。 “哦……原来如此,那您二位满意就好,我就是想起来随口问问。”苏鸢说道。 此言一出,忽然二人都沉默起来,苏鸢看着玉卿卿的肚子,伸手摸了摸。 “鸢儿,你和李家小少爷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玉卿卿小心翼翼问道,生怕苏鸢难受。 “唉,没什么……本来是说先定亲,谁知他那个爹写的居然是直接成亲,现在我们骑虎难下……只能先接受,剩下的事以后再说。”苏鸢一脸无奈,她花了一整天安慰自己,大不了自己先成亲再和离,以后不嫁人了,在蒙斋那座山上隐世而居,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无喜应该也不会让自己饿死。 “我以为你是决定好,才让你父亲同意这门婚事,谁知你以为是定亲……现在婚书都到了,外面都传开了,的确很难改变,不过你如果悔婚我也会帮你的,实在不行……逃婚?再不行,私奔?”玉卿卿很认真问道,一脸天真。 哪有后妈劝继女逃婚私奔的,还劝得这么真情实感。 苏鸢被逗笑,回道:“您别担心我了,我都想清楚了,我不怕嫁人,这世上没有我苏鸢怕的!”说着还手舞足蹈起来。 玉卿卿被苏鸢这样子逗笑,心里松了口气,本来还怕苏鸢难过,但发现居然是自己多虑了。 “那门外的秋千是?”苏鸢好奇,这院子从前是没有秋千的,只有母亲的院子杏花树上有个秋千。 “不知你父亲从哪里听来的,前几日我不能劳累,但大夫说让我适当动一下是有好处的,你父亲就做了个秋千,说这样就可以我不劳累,但孩子可以动一动。”玉卿卿笑道。 “嗯,好办法。”苏鸢笑道,玉卿卿来了苏府以来,应该从来没去过揽月阁,所以对自己母亲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是正常。 二人聊到玉卿卿午睡,孕妇都比较贪睡,苏鸢便也离开了她的院子。 第三十四章 深夜篝火 自从知道婚事定了,苏鸢也不出门了,窝在房间研究那堆资料,上京关系网错综复杂,上到红墙里的贵妃、皇子,下到达官显贵家八百里外的穷亲戚,都有各自的关系网,都有各自的位置,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有自己想要得到的利益。 苏鸢常常在书桌前一坐一整天,不时写信给无喜让她给自己查东西。 正月初八,春满楼正式开业了,听说红衣美女老板引起了一些小轰动,第一天整个上京便都知道一位神秘美女重开了春满楼,而且整个春满楼的小二都训练有素、十分懂规矩。 苏鸢当天为了避嫌没出面,只在第二天定了间包房吃了一顿饭,临走拿走了蒙斋的账单。 开年还不到十天,蒙斋已经接到了三单刺杀任务,还有一单是把对方打断腿,苏鸢看着那单子上明晃晃的名字:李义,也不难猜出是谁下的这单。 原来无喜当时急冲冲告诉自己李家有人下单,就是李夫人想打断李老爷的腿……又看到了下单日期:正月初一,想来二人在除夕夜有一段不小的争执,苏鸢看了半晌那单子,提笔划掉了李老爷的名字,在最后写上:退她钱。 苏鸢看着那一堆资料整理上京关系网,扶着额头发愁,沈岁禾不过是先帝私生子,闲散王爷一个,一无母家支持,二无财力根基。李星楼虽说是将军府嫡子,但他爷爷去世之后,将军府的名望和地位早就不如从前,李老爷只是个被困在上京的军中监司总管,没兵权没实权,只得个监督军官的名号。 他们两个现在连红墙内部人都算不上,却心怀抱着红墙里最至高无上的宝座。 虽说按上辈子的记忆,他们的确在接下去的几年在上京混的风生水起。到苏鸢死去那一天,红墙里的皇子只剩下四皇子一个人,对他们十分有利。但现在摆在苏鸢面前的现状,都在告诉她这个目标的万般不可能,而且因为她的改变,这个上京的局势也变得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比如蒙斋的出现、以及李家大少爷惨死…… 苏鸢在深夜仍旧挑着灯整理思绪,长平长安两个丫头跑到厢房睡下了,白术瞪着眼睛守在苏鸢身边。 苏鸢在丑时才把手里的笔放下,看着呆呆站立宛如猫头鹰的白术,忽然低低笑出声来,吓了白术一跳。 “小姐,你怎么了?”白术一本正经甚至带着紧张问道。 “没,看你站的像个猫头鹰。”苏鸢笑道,身体一放松下来,肚子便咕咕叫起来。 苏鸢不好意思的看向白术,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吃饭,长平长安这两个小丫头她不担心,肯定不会饿到自己,但白术明显比前几天瘦了一圈,看样子是一直守着自己。 “白术,你饿吗?”苏鸢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问道。 白术认真点点头,苏鸢看着她那呆呆的样子,只觉得好玩,从前没觉得她像猫头鹰,现在却越看越像。 “走,我带你去吃饭。”苏鸢笑道,随即拿了个披风披上,走出了屋子,小心翼翼查看了一下厢房,长平长安睡的正熟。 出了院子直奔厨房院子,苏鸢家从小就有很多大厨,母亲和自己一样,很贪吃,即便在她最落魄的时候院子里都要有个厨师,苏家生意越大,家里厨子越多。 渐渐,这也成了苏家的规矩。 厨房是个大院子,院子名简单易懂就写着厨院,还是母亲当年特意找人写的。 苏鸢蹑手蹑脚推开厨院门,白术见状一脸惊讶,因为这个院子比苏家宅子里任何一个院子都大,院子中央是一株巨大的树,夜太黑看不清是什么品种,只知道很大很粗。 守门人被苏鸢推门的动静吓醒,从门旁小屋里跑出来查看,拿着灯笼喊:“谁?是谁来偷吃?!” 这声音耳熟的很,苏鸢忍不住出声道:“阿词,你怎么在这?” 阿词也瞬间认出了苏鸢,赶忙迎上来说道:“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苏鸢很自然的接过灯笼,继续向里走,说道:“我忽然饿了,来寻些吃的,没想到有人守着。” “哦,小姐您想吃什么?我帮您做,要不我去把张厨师喊来?小姐您想吃哪派的菜?鲁菜?川菜?”阿词赶忙说道,说着自动打开了厨房门。 “不用折腾了,我自己来。”苏鸢淡淡道,自己一个人在潭州的时候,曾经和自己那个小院子的老嬷嬷学过两道菜,那一年秋天老嬷嬷去世了,她便自己做菜吃。 在屋子里翻了一下,只找到几个红薯和玉米,一般府里下人都是清晨去卖菜,到夜里不剩什么食材很正常。 阿词见状就要生火,苏鸢拿着红薯制止道:“别在这生了,在外面生火,还能有些光亮。” 阿词闻言把柴火拿到外面,很快火就在院子中央升起来,那株古树被照亮,苏鸢把红薯扔进火里,席地而坐。 白术坐在她身边,阿词坐在她对面。 “你们现在都在做什么?”苏鸢问道,两年前苏一带着几个还在站在那集市里央求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阿词也明白苏鸢在说谁,笑说道:“我和阿云就在各处打打杂帮帮忙,闲下来去府卫院子找郑大哥学点武术,还有三个姑娘,现在在夫人院子里当差。” 苏鸢点点头,笑说道:“那还好,你们都好就行。”说着拿手里的树枝翻动着火中的红薯。 “我们的好,都多亏了大小姐的大恩大德。”阿词忽然郑重道。 苏鸢生怕他下一秒就起身跪下来道谢,赶忙说道:“你去给我拿点水来,渴了。”阿词闻言迅速起身去拿水。 苏鸢松口气,看向一直认真盯着火的白术,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无喜之前一直暗中派人保护自己,自己这几天好好看了一下蒙斋的规矩,虽然没看到任何关于苏府的记录,但白术应该不是第一次跟着自己。 “你九岁,我十三岁。”白术简短回道。 “这么早?”苏鸢惊讶道,原来自己从小到大居然有个暗中形影不离的朋友。 “对,如果蒙斋不重开,我也不能出来。”白术说道。 苏鸢忽然想到一点,那自己上辈子,岂不是也一直在被白术保护着,她猛然想起什么,问道:“如果蒙斋不重开,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自己上辈子种种变故,先是苏家被灭门,长平长安被人带走,自己孤身去潭州,再回来……自己便被李如意的酒送走了。 “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死。”白术认真道,火光在她眼眸中跳跃了一下,苏鸢却忽然察觉到了一种视死如归的信念。 照这么说,上辈子的自己,也是曾被人苦苦挽救过的。 “你猜无喜他们会怎么样?”苏鸢努力装镇定。 “小姐,你放心,你死了无喜一定会为你报仇的。”白术一脸认真。 此时阿词的水也送到了,苏鸢赶忙接过,转身看火中的红薯,自己一生何其有幸,有这样的家人和下属,想到这不禁又想骂李星楼了。 第三十五章 元宵前夕 火中的红薯很快就好了,苏鸢用树枝拨出来,拿袖子抓起来递到白术手边,白术伸出手就接过去,苏鸢见状一惊道:“烫!” 白术却如没有感觉一般,扯出尴尬一笑道:“我不怕,我被训练过。”说着用手剥开皮,大口吃起来。 “这……好吧。”苏鸢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也只得接受,深深叹了一口气,刚要帮阿词弄出来一个,却见他早已经很自觉的把剩下的几个红薯都拿出来了,还贴心去屋子里拿了个盘子装着给苏鸢,免得她烫到。 “慢点吃,别烫到,我们有时间。”苏鸢笑道,火光照亮三个人的脸,夜空是深蓝色的。 三个人吃了半晌才吃完,阿词自动把火堆扑灭,打扫了残枝枯叶,把灯笼递给摸黑走过来的苏鸢二人。 “我们走了,如果明早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来过。”苏鸢知道厨院规矩多,苏一如果误会阿词的话恐怕要比旁人严厉一百倍惩罚他。 阿词轻轻回了声:“好。”在一片黑暗中目送苏鸢离开了厨院。 苏鸢回到院子便睡下去,多日操劳带来的疲惫一瞬间袭来,只想在梦中休息休息。 正元三十二年,正月十四。 元宵佳节前夕,晋小王爷沈岁禾以李小少爷兄弟的名义,同李府二少爷李奇一同上苏家提亲,聘礼足足带了几十辆马车,在京中引起不小轰动,老百姓们纷纷围在路边围观聘礼送进苏府。 作为除却皇宫的第一府邸,苏家正厅院子里勉强才装下李家的聘礼。 烫金字的婚书和礼单昭示了李家的诚心,苏老爷很是满意,备了宴席招待二人,等夜深了他们才得以离去,留下醉醺醺的苏老爷和一脸无奈的玉夫人。当然还有在院子里一日未出现,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苏家大小姐苏鸢。 “来人来人,把老爷扶回院子,苏一,吩咐人收拾一下,这群人闹哄哄的,把院子弄成什么样子了?”玉卿卿看着凌乱的品息阁与院子,一脸无奈。 苏鸢一整日没出现,未出嫁的姑娘抛头露面不合礼数,等听说送聘队伍的人都起身走了才从自己院子跑了出来,到前院一看,院子里堆满了聘礼,一时不免惊讶。 “我不是说意思意思就行了吗?怎么这么多?”苏鸢看着那堆聘礼头疼,这意味着自己也要带很多嫁妆过去,虽说嫁妆是给自己保底气的东西,却依然觉得替父亲肉疼。 玉卿卿从后院出来,只见苏鸢在那堆箱子盒子中间穿梭,不时看着上面写的字,看见某件东西还伸出腿踢一脚。 “鸢儿,你这是在做什么?”玉卿卿走到苏鸢身边好奇道。 “玉夫人你看,哪有人聘礼送虎皮的,李星楼居然还特意写着是自己亲手打的……我拿虎皮有什么用?我又不上山立寨称王!”苏鸢看着自己脚边的一个箱子,一脸嫌弃道。 “还有还有,什么十岁打猎从狼嘴里拔下来的牙,什么十五岁在猎场打的鹿角……”苏鸢无奈道,李星楼上辈子送的聘礼没这么多,当然也没这么无聊,就是平平无奇的金银珠宝和店铺银钱,当时父亲给自己添了一倍当嫁妆,嫁过去依靠着这些自己过的还算滋润,现在这虎皮狼牙鹿角的……自己难道要披上去围猎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嫁的是草原王子。 “噗嗤,你这孩子啊,他这是在告诉你他的兴趣爱好,估计自己不好意思说,而且这些自己亲手创造的礼物可比金银财宝重要多了,他这是在向你展示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分享从小到大他觉得重要的事。”玉卿卿笑道。 “可我又不感兴趣。”苏鸢小声道,一脸蛮不在乎,但终归没接着露出嫌恶的表情了。 “唉,两个人在一起总要互相了解的,现在和你说这些太早了,你以后就懂了。至于钱财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亏待你,你要是觉得他对你不好,你就回来!反正就几条街的事。”玉卿卿抓着苏鸢的手走回正厅说道。 苏鸢看着玉卿卿的肚子,忽然开始有些委屈,说道:“那我看不到他出生了。” 玉卿卿看着自己的肚子,安慰道:“没事,他要出来的时候我第一个派人去接你。” 苏鸢看着满院子的红箱子红绸缎,整个人都有些恍然,自己怎么兜兜转转,还是要嫁到李府去。 “好了好了,明天元宵节,你可以出去找朋友们玩耍一番,婚期还有两个月,不怕不怕。”玉卿卿看见委屈巴巴的苏鸢安慰道,心里觉得可爱的紧,不禁心里开始祈祷自己肚子里是个姑娘。 苏鸢回到院子里,百无聊赖看着自己画出来的上京关系网,长平长安一个绣着花,一个擦着花瓶,白术则坐在苏鸢身边,一脸不情愿的喝着茶。 苏鸢一闲下来就盯上了白术,几次三番试图让白术放松下来,努力了好几天,白术终于可以接受坐在苏鸢身边的榻上,但眼睛还是离不开苏鸢,生怕她出什么事。 三人在深夜里无声的做着自己的事,忽然房顶有人跑过的声音,白术闻言立刻放下茶杯,苏鸢都没看清楚她人影她已经冲出了门。 随即传来一声哀嚎:“哎呦,哎呦你要杀了我吗?”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听了,苏鸢还是熟悉的很,她慢吞吞起身走出去,只见白术踩着他的背,抓着他的手把他摁在地上,此刻正哀嚎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星楼。 “白术。”苏鸢轻声说道,白术闻言迅速把李星楼放开。 李星楼从地上爬起来,他额头上的伤好了大半,此刻只剩下一个红色的痂。 “你怎么这么瘦了?”苏鸢看到他站起来忍不住感叹道,这十几天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棱角更加明显起来。 “哟,苏大小姐心疼我?”李星楼故意说道,笑看着苏鸢。 “哟,你这嘴还是这么欠打。”苏鸢反击道,转身回了屋子,示意他们也进来。 “哟,明天苏大小姐可有安排?”李星楼却止步苏鸢门前不肯进去,问道。 “没什么安排,怎么,你们有什么安排?”苏鸢问道。“的确有个大安排,明日是那位生辰。”李星楼正色道,看向苏鸢的眼睛。 两人对视半晌,不约而同扯出一抹笑容。 第三十六章 烟火 正元三十二年的元宵节格外热闹,这日也是皇帝陛下六十岁生辰,外朝使臣陆续来贺,在元宵节这日终于全部到达了上京,皇帝在红墙里最高阁楼款待各国使臣。上京城中花灯满城,人来人往,一派锦绣繁华。 苏鸢则在花满楼的满屋华灯中央坐着吃汤圆,花满楼挤满了人,门前空地上即将有一场烟花表演,听说是陛下恩赐了只有皇宫中能看到的烟花给百姓们,表达自己与百姓同乐的心愿。 苏鸢低着头,在嘈杂的人群中头也不抬,白术站在她身后,神色凝重看着满厅的人,苏鸢已经放弃了让她放松下来的希望,多年的训练让她无法轻易放松下来,难度堪比让苏鸢别这么散漫。 “苏大小姐!”她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抬头,杜青烟一袭红衣站在她眼前,身后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看身姿像是军兵,估计是杜大人派出来保护她的。 “杜小姐!”苏鸢惊喜道,赶忙起身,自从去年年末冯家升迁宴之后就再没见到她了,自己还欠着一个人情呢。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是来看烟花的?”杜青烟似乎很开心,笑问道。 “啊,对。”苏鸢一顿,肯定道,其实今夜来这里,她主要是来看笑话的。 烟花表演在亥时开始,现在只剩一刻钟了。 “杜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去三楼看。”苏鸢邀请道,春满楼总共是三层,一楼二楼拿来当客房包间和大厅,三楼则只提供给一些达官显贵谈事情或观景,同时春满楼也是上京城中央地区唯一被允许兴建三层的酒楼,原因是这片区域靠近皇宫。 “荣幸至极。”杜青烟笑道,花满楼的三楼,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尤其重开之后。 元宵节更是被神秘客人包了下来,不允许别人预定。 杜青烟本来也是想在三楼观赏烟花,被拒绝后只能跟着人群,想着来二楼看也是一样的,谁知遇上了苏鸢,对方还如此轻描淡写的邀请自己上三楼。 苏鸢带着杜青烟、白术和那个男孩,小跑上了三楼,二楼三楼交界处守门的人看见苏鸢自动低下了头,让开了路。 刚走上楼,她便感受到一阵寒风吹来,定睛一瞧,三楼居然一片空旷,只在窗边放了几个椅子,椅子上此刻也坐了人,身后守着几位下属。 杜青烟只觉得这背影眼熟,跟在苏鸢后面走近一瞧,居然是李星楼和沈岁禾,她猛然想起,昨日才听说苏家与李家定了婚期,眼前的苏大小姐不日就要嫁给李星楼了。 “杜大小姐来了,怎么也不迎一下?”苏鸢笑道,说着走过去拍了拍李星楼的肩膀。 李星楼闻言站起来,对杜青烟行了个礼,脸上摆出笑说道:“杜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杜青烟闻言甩过去一个白眼,说道:“多年不见,李大少爷还是这么浮夸。” “噗嗤。”苏鸢看见楞了一下的李星楼不禁笑出声来,沈岁禾则慵懒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天空一动不动,但听见杜青烟的话还是扯了一抹笑出来。 “你怎么嘴巴还是这么毒?杜伯伯可知道你这个样子?”李星楼见苏鸢笑自己,面子上挂不住,把杜寒拉出来挡剑。 “关我爹什么事?烟花要开始了,看烟花!”杜青烟闻言回道,拉着苏鸢站在了窗户边上。 二人刚站定不一会儿,烟花便开始放了,见窗外烟火光,沈岁禾和李星楼也不坐着了,站到了窗边,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盛放,的确不是民间百姓的烟火能比拟的壮观。 李星楼看着苏鸢的小脸上挂满新奇,不禁笑道:“你是没见过烟花吗?” “没见过这么大的。”苏鸢回道。 “宫里有比这还大还美的,以后我带你去看。”李星楼很自然接道。 苏鸢闻言没接话,只定睛瞧着窗外景色,漫天烟火,护城河边的孔明灯也陆续飘上了天空,满城花灯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一派喜庆。 正当众人沉浸在烟火的盛大壮观时,下一波烟花开始放了,但不知为何升上天的居然是一团火,正当众人以为这是什么新花样的时候,只见无数小团火升上天空,随即坠落下来。 宛如天上星落,远远的时候甚至是美丽的。 火团大部分都坠落在了春满楼周围,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苏鸢一脸震惊看向李星楼和沈岁禾,李星楼眼中的倒映出天上火,她焦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皇宫的烟火?怎么会在城中?”那火球砸在地上,火星溅起,在空地的自动熄灭,落在人群中的,瞬间蔓延起火来。 李星楼也很震惊,看向同样一脸疑惑的沈岁禾,神色凝重:“有人调包!” “快,去找官府,马上派兵熄火!”沈岁禾说道,李星楼闻言示意福熙行动,福熙立刻跑下了楼。 杜青烟也一脸惊恐,对自己身边的男孩说了什么,那男孩从窗户翻出去上了屋顶,想来是去找杜寒了。 四人站在空旷的房间面面相觑,由于就是在春满楼门前的空地上放的烟花,那火球很多都落在了春满楼周围,一时之间人群哀嚎不断,人们四散逃去。 火中的烟也不一会儿就蔓延起来,李星楼拽着苏鸢说道:“走,我们得离开这。” “救火!”苏鸢跑向楼下,有几个火球砸到春满楼的门,一楼已经烧起来了,人们跳窗户逃跑,无喜带着下属退到了后院。苏鸢在大烟中跑到后院,无喜看见苏鸢焦急的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吩咐下属拿出春满楼储存的水救火。 苏鸢也拿着一个盆,准备加入他们,却忽然被身后的人扯住胳膊,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扛了起来,那人轻功很好,不一会儿他们就离开了春满楼周围,苏鸢被放在一户人家的房顶上。 “你干什么?救火啊!”苏鸢盯着气喘吁吁的李星楼,满脸愤怒。 “火不大,官兵也来了。”李星楼解释道,这个情况,他们几个身份特殊,出现在着火中心地带实在惹人怀疑。 苏鸢远远瞧着春满楼周围,的确只见白烟,不见火。 第三十七章 偶遇四皇子 李星楼把苏鸢送到安全地带便急匆匆跑了,苏鸢站在春满楼隔壁几条街上,看着周围男女匆匆逃过,听着那大火中心的哀嚎惊呼,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白术跟着无喜灭火,大烟中没看到苏鸢被人带走了。 好好一个元宵节,因为一场烟火,彻底成为了一场灾难。 苏鸢慢慢走在回府的路上,寒风仍旧没离开上京,苏鸢出来匆忙没带披风,此刻感受到一丝寒冷,忽然身后有人喊她:“苏鸢?” “嗯?”苏鸢条件反射回答道,转身一瞧,一个黑袍男人站在自己眼前,笑着盯着自己。 “果然是你,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那男人缓缓说道,苏鸢看着他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他的身份,只能扯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你是?”苏鸢试探性问道。 “沈无厉。”黑袍男子淡然抛出了一个名字,眼睛始终盯着苏鸢不放。 苏鸢听到这个名字,心口忽然一空,自己研究了那么久红墙里的人,今日出现个活的,她忽然就慌了。 沈无厉,当朝几位皇子中年纪最小的四皇子,皇帝最宠爱的一位。 “四皇子安好。”苏鸢赶忙行礼,难怪看他眼熟,这不就是沈岁禾的侄子嘛,眼熟是正常。 而且四皇子还和沈岁禾同岁,比苏鸢大两岁。 “不必多礼,你怎么深更半夜一个人在这?丫鬟呢?小厮呢?你未婚夫呢?”沈无厉则放松很多,很自然问道,那语气就像一个老熟人一般。 “嗯……我刚刚在花满楼看烟花,忽然起火了,和丫鬟走散了,只能一个人回去。”苏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实话,自己刚刚坐在花满楼一楼吃东西,还遇见了杜青烟,在这个问题上说谎不是个好办法。 “哦,那我送你回去?你一个人不安全。”沈无厉自然道,抬起脚向前走去。 苏鸢连忙跟上,两人之间忽然沉默,苏鸢也不急着开口,低着头向前走,沈无厉的母亲是一位将军之女,母家实力雄厚。 传言称,他的母亲婉妃容貌出众,才华横溢,入宫不久就获得了皇帝陛下的欢心,并从此得盛宠二十几年,膝下只有四皇子一个儿子,因而皇帝对他百般宠爱。 四皇子从小获得的宠爱可以说比太子还多,当朝皇帝膝下只有四个儿子,二皇子英年早逝,只剩下三个皇子,公主也只有五个。 都传皇帝后妃许多,但比起往朝皇帝动辄十几二十个孩子,可以称得上膝下冷清了。 “你后母,可对你好?”沈无厉忽然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个问题,苏鸢闻言一脸懵看着他。 “咳,玉夫人待我很好,就像亲生母亲一般。”苏鸢还是回答了这个可以称得上冒昧的问题,哪有一个刚认识的男人上来就打听她家后母好不好的。 “她待你如亲生母亲一般?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何我会问这个问题?”沈无厉似乎对苏鸢的回答有些不满,但看着苏鸢那懵懵的表情还是笑问道。 苏鸢闻言也不装了,点点头表示赞同。 “秦阿姨真的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同你讲啊,我母亲和你母亲从前是故友,你小时候我母亲和我还抱过你呢。”沈无厉笑着解释道,看着苏鸢的眼神真像是一个哥哥看妹妹一般。 苏鸢这下更懵了,站定在原地一脸惊讶看着沈无厉,半晌说不出话来。 “什么?你母亲抱过我?我母亲……”苏鸢把母亲的本子看了一百遍了,哪里都没提过她在宫里还有熟人啊。 自己记忆力恰恰不太好,父亲说是因为自己体弱多病从小吃药的关系,自己比较小时候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只记得一些印象深刻的事。 “你说的是我母亲?秦夕然?”苏鸢声音都大了不少。 这下换沈无厉懵了,他回道:“那当然了,秦阿姨小时候经常陪我玩,我怎么会记错,你那时候还是个婴儿,天天就知道睡觉。” “咳,那时候我太小了,不记得了。可是等我大一些了,我母亲怎么也没提到过你们?”苏鸢反问道,难不成母亲这么会隐瞒,这么多年都能忍住一句话都不透露。 “因为你长大后总是生病,宫里人多,你母亲怕你出事,不再带你进宫了,倒是我跟着母亲出来见过秦阿姨几次,你不在,不记得很正常,再后来……秦阿姨就……”沈无厉解释道,提到苏鸢母亲的死,脸上几不可见的划过一丝哀伤。 “哦,原来如此……再后来我父亲就不让我出去了,然后就是两年前我出家去了南山寺。”苏鸢闻言自己捋通了这件事。 事情解释通了她也不慌了,本以为这四皇子是来为难自己的,谁知是来叙旧认人的,她瞬间轻松起来,慢慢挪着脚步向着苏府继续走。 沈无厉见状跟上,问道:“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我会选择在今晚找你?” “因为昨天我定了亲?还是今夜的大火有你一份功劳?再或者,就是你闲来无事想起了我呗。”苏鸢笑道,神色轻松的像在说别人的事。 “这火可与我无关,也烧不到我脚底下。”沈无厉明显幸灾乐祸道,看样子对这火的罪魁祸首心知肚明。 “那四皇子深更半夜在街上把我叫住,总不可能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认识我母亲,小时候还抱过我吧。”苏鸢也笑。 “我今日找你,的确有一事相求。”沈无厉终于不说废话了,正经说道。 “说吧。”苏鸢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笑回道。 第三十八章 疑点重重 “你母亲院子的杏花树下,埋着一幅画,画上画着你母亲和你,我母亲想求来赏几天,睹物思人。”沈无厉笑道。 “一幅画?”苏鸢惊讶道,难道那杏花树下还有东西自己没发现,难怪自己对母亲这些往事一无所知。 “对,只要那幅画,我母亲病了,十分怀念秦阿姨,我也是因为她病了,才没去寒阁赴宴,听闻你去了花满楼,刚想去却又听人说起火了,谁知我刚想派人去救你,你却出现在了街上。”沈无厉说道,神色诚恳,语气真诚,看着苏鸢一脸恳求之意。 “我……我去找找吧。”苏鸢终是心生不忍,回道。 沈无厉得到这个回答立刻喜笑颜开,说道:“好,那我等你消息。” 苏鸢点点头,心里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可只怪自己却身处迷雾之中,百思不得其解。 沈无厉把苏鸢送到府门的时候,府门正大开着,玉卿卿和苏信站在大门边,身后跟着丫鬟们,二人正焦急的吩咐着府卫什么。 “父亲!”苏鸢见状喊道,沈无厉也看向站在灯笼下的苏信和玉卿卿,笑着,却总让人觉得带着一丝嘲讽。 玉卿卿看见苏鸢的身影,立刻就迎了上来,抓着苏鸢说道:“你这孩子,可吓死我了,刚刚听说春满楼那边着火了,赶忙派人去找你……吓死我了……”玉卿卿挺着大肚子,说着说着便掉了眼泪。 苏信跟在玉卿卿身后走到苏鸢面前,盯着沈无厉看了会儿,缓缓道:“四皇子安好,我在此多谢四皇子护送我家女儿回来。” 玉卿卿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份显赫,赶忙行礼,沈无厉也赶忙去扶她,说道:“夫人不必多礼,注意身子。” “鸢儿,还不谢谢四皇子,往后可没机会谢了。”苏信不知为何,一脸提防的看着沈无厉,对苏鸢说道。 “多谢四皇子……”苏鸢乖巧的照着父亲的话做,却被沈无厉生生阻止了。 “不必不必,我和苏大小姐也算是故人了,小时候苏夫人常去陪我母亲,这份交情我和我母亲都没忘,况且往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见呢。”沈无厉故意提起秦夕然,这下眼前三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的表情。 苏信是凝重,玉卿卿是尴尬,苏鸢则是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看着他,心想,这人想反驳父亲就反驳父亲,特意提母亲刺激玉卿卿干嘛。 “恐怕以后鸢儿就要忙婚嫁的事了,没什么时间在外面玩耍了。”苏信仍旧坚持着不想让苏鸢和他多接触,沉声说道,顺便提醒沈无厉苏鸢已经有婚约了。 “就是因为要成亲了,所以才要抓紧机会多玩几天了,对吧苏大小姐?”沈无厉笑道。 这句话属实把苏鸢问住了,自己父亲是个多年不化的老顽固,自己如果说对他必然要发火,自己说不对又像是在怼四皇子。 “咳咳,玩笑话玩笑话,小时候听秦阿姨说过,就记住了,那我就告辞了,苏大小姐。”沈无厉见苏鸢为难,改口道,随即道别,还只对苏鸢说告辞。 苏鸢尴尬的看着沈无厉那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忍不住骂了他几句,这人明明有求于自己,结果现在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咳,父亲……我们是路上碰见的,然后就……”苏鸢被父亲盯着有些心虚,解释道。 “不必解释了,皇家人最是诡计多端,你小心些就好。”苏信见状说道,揽着玉卿卿转身回了府里,剩苏鸢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着沈无厉走远了的背影,一心疑惑。 今夜属实奇怪,父亲没生气,李星楼没纠缠,路边碰到个四皇子,居然叫自己母亲秦阿姨。 苏鸢只得带着疑惑走进宅子里,长平长安站在丫鬟那群人中间,见苏鸢走进来赶忙迎上来查看她的身体。 “小姐,你没事吧?你可烧着了?” “小姐,你有没有吓到?” “小姐,白术呢?她怎么丢下你了?” 两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苏鸢头疼。 “没事没事我没事,没烧着,没被吓到,白术救火呢,自己会回来的。”苏鸢统一回答道,撑着架子走了这么久的路,她早就累了,现在左手揽着长平右手揽着长安,整个人瘫在她们身上向前走。 “小姐,你饿了吗?”长安问道。 这句话一出,苏鸢肚子就响了起来,折腾了半夜,晚上吃的早就消化掉了。 “小姐,一会儿我去厨房给您点菜。”长平听到她肚子叫声,笑道。 苏鸢则吩咐道:“顺便把苏一给我叫过来,我有事找她。” 三人很快到了院子,长平去点菜,长安负责给苏鸢按摩,苏鸢刚坐下不一会儿,便听见有人敲门。 “进来吧。”苏鸢喊道,来人恰是苏一。 “小姐,您找我什么事?”苏一开门见山问道,她一个人操持苏府,天天忙的团团转,尤其这种节日,比平常忙许多。 “我母亲院子的钥匙可在你身上?”苏鸢也直接问道。 “这……揽月阁的钥匙,一直在老爷身上,他说,那个院子不需要我管,因而我也只能在那院子门前挂挂灯笼,贴贴对联。”苏一说道。 “什么?”苏鸢惊讶道,本以为父亲接纳了苏一就会把钥匙交给她,谁知父亲却一直把钥匙放在自己身上。 “而且近几日,老爷让我把揽月阁门前的灯笼拿下来,说是……”苏一为难道。 “说什么?”苏鸢看向她,问道。 “说是,晦气……”苏一如实回答道。 苏鸢闻言忽然沉默,本以为父亲有了新欢就可以不管母亲的院子了,谁知他的厌恶怎么还与日俱增起来。 “唉,你去吧。”半晌,苏鸢说道。 第三十九章 白术之伤 午夜时分,白术带着一张满是尘土脏污的脸回来了,在一片黑暗中焦急推开苏鸢的房门,同一瞬间,桌上的蜡烛忽然被人点亮,是长安。 “你终于回来了,小姐等你很久了。”长安说道,她身后是拿着铲子的长平,以及换了一身男装的苏鸢,白术一愣,不知眼前这主仆三人卖的什么关子。 “做什么?”白术语气干硬的问道。 “跟我走。”苏鸢狡黠一笑,示意长平把手里的铲子递给白术,说完径直走了出去,直奔揽月阁。 白术沉默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长平长安也跟在二人身后,走到揽月阁门前,新年的红灯笼果然被人撤下了。 苏鸢看着那门,伸手抚摸了一下那门上的锁,深深叹了一口气,老一辈的恩怨她不清楚,但随着年岁的增长,这恩恩怨怨终归还是转移到了自己眼前。 她在一片月光中看着那门,十年前还是喜庆地,十年后却是伤心处。 “带我进去。”苏鸢说道。 白术沉默的拦腰抱起苏鸢,脚上轻轻一用力,二人便飞到了院子里,母亲的房门上次被她砸了换了新锁,但眼前杏花树在月光中清晰站在自己眼前。 树根下,不知母亲为自己埋了多少秘密。 “挖,这下面有东西,全部都挖出来。”苏鸢命令道,白术闻言立刻开始挖土,苏鸢也干脆坐在地上,用手刨土。 “有个盒子。”不一会儿,白术说道。 苏鸢停下自己刨坑的手,白术把那盒子拿出来递到苏鸢手中。 苏鸢就着月光实在看不清楚,只能先放在一边,说道:“继续挖。”白术闻言换了一边开始挖。 两个人忙了一个时辰才把杏花树下的东西全挖出来,再把土填回去,苏鸢抱着满怀收获回到院子里。 白术和长平长安也很新奇,本以为夫人在那杏花树下埋一个本子已经算是一种怪行,谁知她埋了这么多…… “我们去洗洗吧,都是土。”苏鸢看着和自己一样灰头土脸的白术笑道。 白术点点头,朝着洗漱房走去,谁知刚走到门口,她竟直直向后倒去,在苏鸢和长平长安的惊呼中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苏鸢赶忙上前查看,摸到她腰间,只觉得湿漉漉的,抬起手一看,却是满手的血。 “去找苏一,找大夫!”苏鸢吩咐道,长平闻言跑了出去,长安帮着苏鸢把白术抬到床上。 苏鸢皱着眉头看着白术,一脸的愧疚,看样子她是受了伤回来的,自己居然什么都没发现,还带着她挖了一个时辰的土。 苏一带着大夫赶到的时候看着苏鸢和白术灰头土脸的样子一时被惊到,楚习老大夫看见苏鸢凌乱的发型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大夫,您快来看看!”苏鸢顾不得别的,把大夫拉到床边。 楚习看到她腰间的血瞬间也严肃起来,说道:“吩咐厨房烧水送来,我开个方子,马上去抓药来熬。” 苏鸢点点头,长安闻言自动送上笔墨纸砚,很快方子便写好了。楚习大夫剪开白术腰间的衣服,只见一片被血渗透了的白布包扎在上面,白布掀开,便是个狰狞的伤口,衣服再向上,苏鸢只见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旧伤疤痕,横七竖八爬在皮肤上。 苏鸢从未见过这种伤口,一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上辈子李星楼曾经上过战场,却从未给她看到过伤口。 “快,拿火来。”楚习大夫焦急道,长平长安和苏一烧水的烧水,抓药的抓药,屋子里只有苏鸢。 苏鸢立刻睁开了眼睛,小跑拿了一个蜡烛过来,捧着给大夫,楚习见状把手上银针用火烧了一下,下一秒就把针刺入白术的皮肤,生生给她缝起伤口。 苏鸢可见昏迷中的白术额头冒出汗来,心情五味杂陈,蜡烛烧着的蜡滴到手上都没发现。 长平长安拿着热水盆冲进来,只见苏鸢蹲在床边捧着蜡烛,手都被烫红了。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长平心疼道,说着把她手里的蜡烛接过去,把她拉到榻上摁着她坐下,帮她处理手上的蜡液,苏鸢这时才察觉到手的痛。 “春满楼那边怎么样了?”苏鸢这时才发现事情有异,恰好苏一抓药从外面回来。 “小姐,听说春满楼的老板都被抓走了,现在在查是谁掉包了烟花,恐怕明天官兵也会找上苏府来,因为……四皇子知道你去过春满楼,杜家大小姐刚刚才被杜老爷接回家。”苏一回道。 苏鸢皱起眉头,无喜被抓了……恐怕白术也是从官兵手里逃出来的,这伤估计也是因此而得,苏鸢深深叹了一口气,只怕她现在在官兵眼里已经是罪魁祸首了。 “唉,糊涂啊,长平,给我拿纸笔来。”苏鸢说道,拿着笔的手还在颤抖,挖了一个时辰的土,刚刚又捧着蜡烛那么久,手已经不受控制了。 苏鸢最终还是怀着沉重的心情动了笔,总共写了三封信,一封给杜青烟,一封给李星楼,一封……给上京府的知府大人。 苏鸢看着那桌子上还放着刚从杏花树下拿到的遗物,自己恐怕最近几天没机会看了。 因为她看着脸色苍白的白术,做了个决定,她要去认罪,元宵节上京中央烟火成了火灾,掺杂太多人和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们还是被人算计了。 她把信交给苏一,让苏一找几个可靠的人送去,而后孤身去洗漱房洗漱,沐浴更衣,再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楚习大夫早就缝合完毕留了药方离开了。 正在此时,天也亮了。 第四十章 大牢 苏鸢心情沉重站在上京府大门前,昨夜的灾难令上京府彻夜通明,官兵们匆匆忙忙进进出出。 苏鸢特意穿了身朴素的裙子,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没戴任何首饰,阿词驾马车,长平长安跟着她。 太阳初升,苏鸢拿着那封信,还是鼓起勇气准备走进那威严的府衙。 “你们现在回去吧,我今日是回不去了,回去后别人来问你们,一概说你们一无所知就好,免得被牵连。”苏鸢临进门嘱咐道,身后这三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免得被这桩事伤到。 “不,小姐……”长平长安本来还算淡定,但听到苏鸢这番话,免不了泪眼婆娑,抓着苏鸢的手不想放手。 “唉,傻孩子,有些事对我来说是小事,但牵连到你们,恐怕要付半条命。”苏鸢摸了摸长安的小圆脸说道,故意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来安慰他们。 苏鸢说完这番话,毅然决然抬起脚来,神色严肃的快步走向了府衙。 府衙前守门的兵看着一妙龄小姑娘直冲冲朝着大门而来,一脸疑惑,尤其苏鸢走近后,可以看出她衣着品貌不是凡人,必然是京中哪个达官显贵家的千金大小姐。 “站住!哪家的小丫头,也不看这里是哪里就冲过来?”一守门兵呵斥道。 “守卫大哥,我是京城苏家的大小姐,苏鸢。”苏鸢先自我介绍道,神色恳切。 “你是哪家的小姐也不能乱闯这里啊,这可不是你们小姐少爷解闷儿的地方。”那小哥也是实诚,听了这话还是笔挺站在原地,严肃的说道。 苏鸢接着说道:“我知道关于昨夜春满楼门前烟花着火的事情,特来见知府大人,昨夜我就在春满楼看烟花,看见了所有经过!” 那守门的兵闻言一脸震惊看向苏鸢,只见苏鸢一夜未眠的眼睛满是疲惫,神色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昨夜那场火死伤不少,红墙里、上京府、大理寺甚至御林军都十分重视,可算是近些年难得一遇的大案子了。 那官兵闻言赶忙给苏鸢引路道:“苏大小姐,请!快!来人去通知知府大人!” 苏鸢刚站在大堂,知府江大人连帽子都没戴好就从后面跑上堂来,看见苏鸢的眼神宛如遇见了救世主,他长得圆圆滚滚,虽然一夜未睡,此刻却精神抖擞。 苏鸢见状,赶忙噗通一声跪下,把那江大人吓一跳,苏信平常和这些官员也有些交情,那江大人本来不是想审问苏鸢的,但苏鸢跪下了,他也不能坏了规矩。 “堂下何人?所为何事?”江大人清了清嗓子,大声问道。 “民女拜见江大人,今日民女来见大人是来认罪的!昨夜从大人手下官兵手中逃脱的女孩,是民女的贴身护卫,昨夜不小心与民女走散,谁知不小心被以为是昨夜那场火灾的嫌疑犯人。”苏鸢声音也很大,清晰的说道。 “昨夜那黑衣女贼,是你的护卫?你可确定?”江大人此时眉头皱起来,看向苏鸢,沉声问道。 本来这替罪羊都找好了,只要找到这个人,自己就能给红墙里和大理寺都有个交代和说法,现在苏鸢上来自己认了那女孩是她的护卫,可谓是给自己找了个难题。 可这位苏大小姐,不比杜家大小姐容易得罪,江大人看着神色严肃的苏鸢,只觉得头疼得很。 “是!她昨夜逃脱时还受了伤,回去便倒下了,大人,这护卫是家父家母为护卫小女安全特意寻世外高人训练而成的,她性情木讷倔强认死理,遇到昨夜与我走散的情况,她只会尽力找到我,不会随机应变,给大人添麻烦了!”苏鸢说着,狠狠低头嗑了下去,那一声似乎嗑在了人心上,郑重而严肃。 苏鸢嗑完头抬起头来,双手举起自己手中的信,说道:“大人,这是小女管教不严的认罪书,请您过目。” 她细皮嫩肉,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点血来,江大人也被她这行为弄得骑虎难下,只得示意手下人把信拿来,继续道:“来人,先收押!再行调查审问!” 此言一出,马上来了几个属下把苏鸢押进了大牢,苏鸢跟在官兵们身后一步步朝着牢里走去,只见无喜和她的属下一人一个牢房关着,全都一脸不在意,但看到额头渗血的苏鸢走进来后,忽然都跑到了牢门边震惊的看着她。 无喜也是一脸不解,眼神盯着苏鸢走,满眼不可置信。 苏鸢则回了个笑脸,表示自己心里有数,让他们别担心。 杜府。 杜青烟被吓得不轻,自己在大火和哀嚎中直接被上京府官兵抓走,还和春满楼老板被审问了一番,父亲花了半夜才把自己从牢里弄出来。 她一夜未眠,脸色苍白,丫鬟心疼的拿着粥喂她,忽然有小厮来报:“小姐!王爷府和苏府有人来!” “让苏府的先进来。”杜青烟想也不想就说道,那小厮闻言赶忙跑去把苏府的人请进来。 “苏小姐找我所为何事?”杜青烟省去了很多问礼,开门见山问道。 “在下苏府管家苏一,我家小姐托我来给您送一封信,还请您能救救我家小姐!”苏一忽然一跪,把信双手奉上,眼含泪水。 杜青烟心里一惊,昨夜苏鸢在烟尘大火中跑下了楼,本以为她身边有护卫定然比她安全,可现在怎么忽然就需要她来救了。 “快起来,我看看信,你先回去。”杜青烟说道,也顾不上自己被吓到的心情,拿着信赶忙拆开看起来。 苏一刚离开,那王爷府的下人也到了杜青烟闺房,是一上了年纪的嬷嬷,那嬷嬷似乎认识杜青烟很久了,一进门就说道:“杜大小姐,好久没去王爷府散心游玩了。” 杜青烟闻言脸一沉,静静说道:“孔嬷嬷,我和晋王都长大了,不便再像小时候一样同游玩耍了,男女授受不亲。” “哦,原来是这样,唉,是老奴唐突,还总觉得你们是从前的小孩子一般……”孔嬷嬷笑说道,双手握在一起,似乎有些尴尬。 “孔嬷嬷,您今日来所为何事啊?”杜青烟轻声问道。 “哦,害!老奴年纪大了,忘事多,这是王爷托我给您的荷包,安神定心,王爷听说您昨夜去了春满楼,怕您吓到。王爷还是细心些,您从小就胆子小,最怕烟花这些东西了,还记得那时候你们都在红墙里过年,王爷为了您……”孔嬷嬷许是年纪大了,挑起话茬就开始喋喋不休。 “孔嬷嬷,东西我收下了,您回去吧,王爷府更需要您一些。”杜青烟见她又要开始给自己讲过去那些事,赶忙打断道。 孔嬷嬷闻言也识趣,简单道个别便离开了,杜青烟看着桌上的荷包,把它拿起来,随手扔到了梳妆台的抽屉里,继续认真看苏鸢的信。 将军府。 李星楼风尘仆仆从外面赶回来,李夫人和李老爷神色严肃坐在正厅看着李星楼,福熙也站在门口等着他。 李星楼混在御林军中救火,又跟着御林军回宫汇报,天亮了半晌才有机会回家。 “爹,娘,这是怎么了?”李星楼笑道,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眼圈因为一夜未眠都是黑的,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少地方少出了窟窿,现在这样子宛如逃难来的难民。 “苏大小姐自己去上京府认罪了,现在那边在查苏府和这件事的牵连……”李老爷看着李星楼严肃道,李星楼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挨训,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苏鸢被抓进上京府了。 “什么!”李星楼忍不住喊道,本来一脸无所谓的李夫人吓一跳。 “你这孩子,大惊小怪的怎么!”李夫人拍拍心口道。 太子、四皇子和大皇子那边,恐怕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苏家这么多年在上京谨言慎行,从未被抓过把柄。 但牵扯上昨夜这样的大案,尤其在真凶不明的情况下,苏家很有可能被当做替罪羊,恰好苏家财大气粗,惹人眼红多年。 “福熙!”李星楼看向福熙,示意福熙去打探消息。 福熙闻言立刻转身走出了大厅,一个飞身上了房顶,去上京府打探消息。 “苏大小姐给你写了信,我贴身嬷嬷出门恰遇上了苏家管家。”李夫人此刻说话依然轻描淡写,说着轻轻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封信。 李星楼看见赶忙上去接,接了就拆。 苏鸢既然敢直接送到府上,那就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现在这事情,恐怕最好是人尽皆知自己才好插手。 第四十一章 冷血沈岁禾 苏鸢进入大牢的第二个时辰,一个人吃了一只鸡,两个馒头,一盘桂花酥,来送饭的劳役大哥都看呆了,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姑娘,一顿饭居然能吃这么多。 碍于苏鸢的身份,知府大人特意嘱咐在一切未有定论前不能苛待她,劳役特意给苏鸢带的比较丰盛。 劳役大哥看着自己周围这几个牢房里的人,吊儿郎当的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无所谓,宛如他们只是来这大牢里游玩一般,他盯着苏大小姐把那一食盒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无奈收拾好垃圾回去交差。 苏鸢吃饱喝足坐在墙边开始打坐,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今天来这里带的唯一一件首饰,一个白玉佛珠,打坐着就念起静思师太教自己的佛咒。 无喜见状,也明白此刻她们不适宜表现得太熟悉,只得把心中的疑惑全部吞到肚子里,百无聊赖唱着自己的小曲儿。 整个大牢只剩下她细弱的声音回荡,除此之外一派静谧,不时有风从高高的牢房窗口吹进来。 王爷府。 沈岁禾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那派去杜家的孔嬷嬷回来后又在他身前念了半个时辰的话,由于是从小照顾自己的老嬷嬷,他也不好拒绝,只能生生听着。 幸好李星楼带着福熙冲进来,孔嬷嬷见状识趣的退下了。 “出什么事了?”沈岁禾见李星楼这个表情就知道肯定没好事,但依然淡定的问道。 “苏鸢进了上京府大牢,听说是因为她的护卫昨夜不小心被当成犯人抓了,后面强行逃脱了官兵羁押,带伤回了苏府……四皇子昨夜还见到了她。”李星楼说道,满面愁容。 “哦?她进去了?不如我们顺水推舟,直接舍掉苏府怎么样?免得节外生枝……”沈岁禾依旧躺在摇椅上,看着李星楼笑道。 “沈岁禾……”李星楼闻言脸色更难看了,看着沈岁禾严肃道。 “我没闹,反正你们还没成亲,苏家只要倒了,我们扶持的那些人不就都……”沈岁禾继续道。 李星楼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一脚踹翻了沈岁禾的摇椅,沈岁禾忽然被人踹了一脚,摇椅瞬间倾翻,幸亏他还算敏捷,赶忙站定在地上,一脸震惊看着李星楼。 “人活着总要有信。”李星楼站在原地,盯着沈岁禾的脸,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兄弟情义就不必说了,但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沈岁禾冷血得可怕,但从前他的冷血不波及自己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今日之事,苏鸢若不是为了大局,定然有更多办法令苏府独善其身,她只要松口说出沈岁禾也在春满楼,就轻而易举能掀起那些皇子和沈岁禾之间的腥风血雨。 她没这么做,沈岁禾不会不懂她的用心。 “王爷,杜大小姐来了,说是为了……苏大小姐的事。”忽然有下人跑来通报道。 沈岁禾依旧一脸不悦的盯着李星楼,缓缓说道:“有请。” 他和李星楼已经多少年没打过架了,李星楼看他冷血,他也时常觉得李星楼幼稚。 杜青烟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沈岁禾的院子,只见眼前两个男人都沉默站在原地,沈岁禾的摇椅倒在地上,气氛有些僵,似乎刚刚发生过什么令人不悦的事情。 杜青烟看着他们,半晌才开口道:“我爹爹说红墙里那位气的火冒三丈,让上京府和大理寺在三天内就找到罪魁祸首,一定要赶在使团离开上京之前……你们不想办法,在这里内讧什么?”语气里满是无奈。 “杜小姐可是受到苏大小姐的嘱托才来的?”沈岁禾这才把眼神转向杜青烟,但语气还是很冷淡。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说过话了,杜青烟闻言一愣,忽然被沈岁禾以这么冷漠的称呼唤,忽然还有些不知所措和不习惯,但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回道:“苏大小姐说,让我们进可能利用四皇子这张牌,只要利用好了,我们都可以独善其身。” “小四?不就是昨夜路上偶遇了她,这让我怎么利用?”沈岁禾扶起地上的摇椅,随后又躺了上去,语气依旧是熟悉的满不在乎。 杜青烟闻言一脸无奈,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沈岁禾,苏大小姐若不是顾及你们怎么会舍身入大牢,你别在这里给我演你那薄情寡义的戏!” “我……我怎么薄情寡义了?”沈岁禾忽然被杜青烟吼了两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回吼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不薄情寡义,人家为了保全你们入了牢狱,你居然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沈岁禾你别得意,不然我立刻去告诉他们我昨夜在春满楼见到了你!我干脆说我看到你点了烟花,你能奈我何?红墙里那几位早就看你不顺眼,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杜青烟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一脸要和沈岁禾同归于尽的架势。 “你!杜青烟你敢!”沈岁禾从摇椅上弹起来,指着杜青烟说道,那丹凤眼都瞪大了,一脸不可置信,他不明白怎么就几年不联系,这小时候胆小怕事的小丫头就变得这么泼辣刁蛮。 “你看我敢不敢!反正咱们新仇旧怨多得是!”杜青烟插着腰喊道,脸上是比沈岁禾更不在乎的神情。 李星楼看着这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吵架,忽然有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只是那时候杜青烟站在沈岁禾对面并不是为了威胁他,而是因为害怕想寻求安慰。 “你们啊,可安生些吧,还是想想怎么找四皇子帮忙吧。”李星楼忽然就不对沈岁禾生气了,调和道。 “苏大小姐说四皇子有求于她,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跌跌身边的莫子元说,四皇子从昨夜就没回过宫,大概是在城中看戏。”杜青烟如实转述了苏鸢信上说的事情,看着沈岁禾和李星楼说道。 沈岁禾闻言陷入沉思,李星楼从未听说过他们之间还有交集,但是苏鸢写信告诉杜青烟,必然不会有什么差错。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利用这一点。 第四十二章 他要有权有势 大牢。 苏鸢百无聊赖,自己已经念了很多遍佛经了,外面却依然没动静,无喜在她不远处的牢房,似乎看出了她的无聊,主动搭话道:“苏小姐怎么也进这地方来了?也是被冤枉了吗?”她故意假装不熟,生怕隔墙有耳。 “额……咳咳,冤枉谈不上,我相信知府大人会还我清白的。”苏鸢陡然被喊道,差点没接住对方抛来的戏。 “那倒是,传闻支付大人两袖清风,为人正直,最是看不得别人受冤了。”无喜倒是接的很顺,接过话茬就开始夸知府,夸得天花乱坠。 苏鸢坐在自己牢房,听着只想笑,这上京府的知府出了名的胆小怕事,最好拿捏。因而这江大人常年被各种达官显贵欺压,但神奇的是,大家都还挺喜欢他坐镇上京府,因而他连年接任这知府,他在这个位置已经十年了。 两人正夸得起劲,忽然有人打开了牢房大门走进来了,那人穿着一身黑斗篷,低着头径直走到苏鸢牢房前站定。 苏鸢还沉浸在胡闹的快乐中,眼前这人却忽然闯入,打断了她的夸赞之词。 “你是谁?”苏鸢见对方不开口,便主动问道。 “是我,怎么就一夜时间,你就跑到这里来享清净了?”那人把斗篷的帽子摘下来,笑眯眯看着苏鸢,语气中毫无严肃紧张,似乎苏鸢真的是来这度假的一般。 “四皇子,您怎么来了?是李星楼托你来的?”苏鸢惊喜道,站起身问道。 “刚刚的确才与我小皇叔碰了一面,李小少爷似乎有什么事情,并没见到。这江大人保密做的不错,一整天了,我居然都不知道你已经在这里了,幸而小皇叔找了我,否则就怕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你推过去当替罪羊了。”沈无厉脸上还是笑着,嘴上却说得满是担心,语气轻柔。 “咳咳……这,多谢四皇子牵挂了。”苏鸢不好意思道。 “苏妹妹,昨夜我嘱托你的事……可有进展?”四皇子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苏鸢一脸懵,怎么上一句还担心自己,下一句就说到这了,帝王家的崽,果然最会这些花招。 苏鸢会心一笑,说道:“这我总要出去了,事情才会有进展,我若死在这,事情自然就没进展了。” “这话就言重了,你怎么会死在这?”沈无厉故作生气,说道。 “对对对,是我言重了,只是苏府现在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若有事,我父亲恐怕要把揽月阁连着夕月阁一同烧了不可,只听闻老树最容易着了……”苏鸢故意暗示道,他们会花招,但苏鸢这辈子也不是个好惹的。 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是自己的每封信都起到了效果。 “咳咳,苏老爷脾气还是这么爆……看外面事态的发展,你今夜恐怕还要继续呆在这里了,我们都在努力,争取明日把你带回去,听说苏家现在的夫人,急的差点流了孩子,她果然待你如亲生母亲啊……”四皇子闻言笑说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苏鸢站在牢房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化这些话,消化完的时候,他已经没影了。 “果然这些帝王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连求你办事,都要故意恶心你。”无喜在自己的牢房愤愤道。 苏鸢深深叹了一口气,靠着墙坐下来,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是四皇子最后恶心自己的话,但他既然说出来就定然有这件事。 自己昨夜决定的匆忙,只告诉了苏一要稳住他们,尤其稳住父亲不要插手,自己这次认罪的行为不止是为了无喜和白术,也是为了考验李星楼和沈岁禾。 如果他们救了自己,那往后这联盟只会更加牢固,如果他们把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想接机扳倒苏府,那么她也不会放过他们。 而玉卿卿那边的情况,自己的确考虑不周。 苏鸢越想越烦,只能强行逼迫自己拿出佛珠继续数起来。 王爷府。 李星楼看着蒙斋人送来的信,心中只觉得震撼,他们一直怀疑苏鸢和蒙斋有关系,谁知今天却确认了。 蒙斋的那封信详细写了昨夜烟花变火团的过程,直指大皇子党羽中的一位小官。而宫中的记录册中,显示那批烟花正是大皇子母家所在的小国送给另一个小国的礼物,谁知意外被那小国拿来进贡凉国。 沈岁禾的探子当时只探到这批烟花有问题,会在元宵节在皇宫中燃放,这才拉着他们去看笑话。毕竟他恨那红墙里的人,已经不是秘密了。 谁知皇帝赏赐百姓,恰巧赏赐的就是这批本来打算在皇宫燃放的烟花,最后酿成了大祸。而大皇子,可以把这桩祸转移给任何他想陷害的人。 李星楼看着那信,满眼怒火,他们早就知道大皇子一党狼子野心,谁知他居然真的敢拿百姓的性命来当做自己立功的筹码。 “你再看,这纸也不能被你看穿,还不快去救你的苏大小姐?”沈岁禾坐在他对面,手上慢慢写着字,笑说道。 “他哪里来的胆子!这不是拿人命当草芥……”李星楼怒道。 “那些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沈岁禾淡淡回道。 “希望你别忘了我们的初衷,别变成那样的人。”李星楼忽然盯着沈岁禾说道。 “李星楼,够了。”沈岁禾闻言脸色又沉下来,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但面对自己从小长大的兄弟朋友,他从来不掩饰。 “我要去一趟西疆。”李星楼把信收起来,正色道。 “西疆?”沈岁禾猛然抬起头,一脸震惊道,自己的探子没说最近边疆有战事啊。 “边疆来报,邻国有动作,我爷爷的部下也给我来信说确有其事,估计半年内便会开战,只是红墙里还未公布,所以成婚后,我决定立刻启程西疆。”沈岁禾说道。 “这……也好,为国立功,也是将军府的一条出路。”沈岁禾说道。 “我们都需要兵。”李星楼看着沈岁禾说道,而且现在,自己也不是个可以嬉笑玩闹的少年郎了,成婚后,他就要保护好苏鸢。 而保护好苏鸢,不是单单的自己会一身武功就可以的,他要有权有势,他要成为她的靠山。 第四十三章 婉妃 大牢。 苏鸢睡了重生以来睡得最不舒服的一觉,硬地板和扎人的茅草令人难受的很,以至于被人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她顺势就环住了对方的脖子,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那人轻轻一笑,抱着她向外走去。 走出了牢门被冷风吹到,苏鸢才忽然惊醒,一睁眼便看见了李星楼的下巴和他下巴上的胡茬。 “放我下去!”苏鸢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脑袋也很昏沉。 “马上到了,别乱动。”李星楼的声音忽然很温柔,苏鸢听着却觉得不真实,上辈子自己刚进门那几天,这个人都从来没这么温柔的对自己说过话。 “我在做梦吗?”苏鸢问道,说着掐了掐自己的脸。 疼! “放我下来!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谁允许你抱着我!”苏鸢猛然清醒,喊道。 周围的牢役以及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春满楼的人听到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以为李星楼是来拐卖她的呢。 李星楼却枉若未闻,抱着苏鸢上了马车。 无喜和其他人不便多说,便任由他去了,转身朝着春满楼走去。 苏鸢想挣脱,却浑身没力气。 “生病了就别乱动了,好好呆着。”李星楼把苏鸢小心翼翼放在了座位上,顺手又拿了一个毯子给她盖上。 “真凶找到了吗?是谁?对了……你们知道我家的情况吗?玉夫人情况怎么样?”苏鸢闲不下来,忍着发昏的脑袋问道。 “真凶找到了,替罪羊也找到了,苏府还好,没人掺和这件事,玉夫人情况也不错……”李星楼耐心解答道。 苏鸢闻言也不问了,裹着毯子靠在马车上,脑袋忽然开始隐隐作痛,苏鸢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同于上辈子了,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体弱多病,越来越虚。 到苏府的时候,苏信一脸疲惫站在大门口来接她,玉卿卿的贴身丫鬟也站在那,估计是玉卿卿派来的。苏鸢昏昏沉沉想自己下马车,被早就等在下面的李星楼一把抱起来,又放在了地上。 苏鸢无奈,只偷偷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苏信似乎好几天没睡了,站在那满眼疲惫,看到苏鸢完整站在自己眼前松了一口气。 苏一和长平长安看出苏鸢身体不适,赶忙来扶。李星楼则站定在苏家大门前,没再向前了。 “你不进来喝杯茶?”苏鸢走进门疑惑转身问道。 “不了,家里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李星楼扯出个笑脸,只盯着苏鸢说道。 苏鸢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自己进了一趟大牢,李星楼为何忽然对自己这么好,自己恍然间,还以为自己真是和他两情相悦呢。 苏信也不说话,对着李星楼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随即转身进了屋子。 苏鸢心虚,因而只说自己头疼,没和父亲多说话,赶忙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不知让多少人寝食难安,在无可奈何的同时她又心怀愧疚,只能暂时先逃避了。 走到自己院门前,只见白术面色苍白站在门前,扶着墙。 苏一见状赶忙上去扶她,嘴上说着:“哎呦,小祖宗啊,你不能动!还不回去躺着,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伤口怕不是又要撕裂了!” 但白术却死死盯着苏鸢,满眼的自责和难过,苏鸢见状直起腰来,笑道:“你别多想,我这么做自有我的打算,你快回去养着。” 白术却依旧不肯已开目光,眼眶通红,没落泪。 “唉,往后有的是你报答的机会,你现在把自己折腾死了,以后谁来报答我?”苏鸢笑道,她心里自然明白白术心里的难过,此刻只有这样的安慰才是有效的。 白术闻言表情才好一些,却忽然跪在了地上,说道:“小姐大恩大德,白术一定誓死报答!” 苏鸢也被这姑娘的举动弄得有些想哭,赶忙让苏一把她扶起来,说道:“我知道了,现在我可要休息一下了,你也快些休息吧,否则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报答我了。” 二人各自被人扶着,走回了各自的屋子。 皇宫。 元宵节过后整个宫里骤然冷清下来,各国使团明日即将启程,今日都出了宫在上京闲逛,都想给自己家里人买一些大凉的东西,凉国自从建国以来发展越来越好,近些年经济更是成为各国之首。 下午时分,婉妃在御花园荡着秋千,一侍女牵着两只白狗,一侍女抱着一只黑猫,还有两个侍女各拿着两个鹦鹉笼子,后面更有两个太监一个捧着一只蜥蜴,一个拎着个白鼠笼子。 四皇子到访的时候,婉妃刚接过侍女手中的黑猫,准备回宫,刚抬脚便看见了沈无厉。 “哟,皇子大人终于有机会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婉妃看见四皇子便率先张口逗儿子。 “母妃,您这是何出此言,我可日日都想你呢。”沈无厉笑眯眯上前揽住自己母亲的胳膊,撒娇道。 “多大了还撒娇?你父皇看见又要说我。”婉妃也笑道。 “母妃,我见到苏大小姐了。”沈无厉便搀着母亲向前走,边说道。 “哦?她过得怎么样?她那后母可待她好?她那个古板的爹现在还那么严厉吗?不是说和将军府定了亲?李家对她什么态度?”婉妃一口气问道,一脸求解的表情看着自己儿子。 “唉,母亲……她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吧。”沈无厉笑道,不忘吃醋。 “你秦阿姨……”婉妃闻言赶忙解释。 “我知道,我秦阿姨对我们情深意重!苏大小姐过得很好,现在的苏夫人待她像亲生母亲一般,苏老爷虽说古板但已经没那么苛刻了,将军府很看重这门亲事。”沈无厉赶忙打断自己母亲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那就好……你的事呢?可成功了?”婉妃闻言松了口气,才想起关心一下自己儿子。 “这件事比我想的复杂,老大那边还是逃了责,找了个替罪羊,老三又一直观望……我只能也假装自己毫不知情,当然还要感谢母亲您称病在宫里,帮了我!”沈无厉说着又开始撒娇模式。 “你这孩子,我是你母亲,帮你是应该的,就是他们那两家不是什么好角色,你多小心些,大不了……咱们也学那晋王,当个闲散王爷就好。”婉妃握着自己儿子的手,劝慰道。 沈无厉闻言只点头,眼神却始终掩在阴翳中,嘴角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四十四章 李星楼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苏鸢在病床上缠绵了两天两夜才好转,楚大夫也恨铁不成钢训了她两天,听到最后苏鸢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老大夫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问诊最后一日,楚老大夫最后一次给苏鸢把脉,脉象平稳了很多才彻底松了口气,临走不忘嘱咐:“苏大小姐啊,您切记一定……” “注意保暖,不可着凉不可劳累不可轻易动气!”苏鸢和长平长安异口同声打断了老大夫的话,这几个字近日在她们耳边被念叨了不下一百遍。 “咳咳,知道就好,还有……”老大夫尴尬一笑,继续道。 “还有一定要注意休息,按时吃药,不要再胡闹!要珍重自己的身子!”苏鸢和长平长安又整齐划一接道。 楚老大夫被眼前这几个小丫头生无可恋的表情逗笑,背起自己的问诊箱子笑着说道:“你们可要记得自己说的话!”说完便也笑着离开了苏鸢的院子。 苏鸢这几日被人管着,不能吃不能喝的,差点郁闷而去,楚老大夫前脚一走,便让长平长安去厨房点了一大桌子菜。 自从苏鸢从上京府大牢回来,整个苏府都一片死寂,玉卿卿差点流产缠绵病榻,苏鸢感染了风寒,白术更是腹部一道大口子,整个苏府能说的上话的只有苏信,他整日看完玉卿卿来看苏鸢,看完苏鸢就要去忙生意。 苏鸢这一好起来,整个苏府又热闹起来了,尤其厨房的张大夫,做了好几天煮青菜和粥,再次做起大菜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苏鸢心满意足吃完了饭,亲自去厨房熬了玉卿卿的保胎药,心虚朝着她的院子走去,苏信去忙生意晚上才回来。 苏一和长平长安都跟着,玉卿卿院子里的丫鬟看见苏鸢先是震惊,随即便开心起来,刚忙把苏鸢往屋子里请。 “大小姐,您好了!夫人这几日很担心你,您可算来了……”玉卿卿贴身丫鬟看见苏鸢宛如看见了救星。 苏鸢一进门,便见玉卿卿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一旁有个丫鬟在给她念戏本子。 苏鸢站在那看着玉卿卿苍白的脸,心中愧疚更甚,半晌才鼓起勇气说道:“玉夫人,我来了。” 玉卿卿闻言一惊,扶着床就要坐起来,床边丫鬟吓了一跳赶忙去扶着她。 “诶,您怎么起来了!”苏鸢也吓到了,冲上去扶着玉卿卿。 玉卿卿看见苏鸢完好的身子,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抓住苏鸢的手说道:“没事,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父亲哄我,就是瘦了……” 苏鸢点点头,心中还是自责,嘴上回道:“那当然了,我一点都没事,就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您才是……怎么就忽然……” “唉,我这也是意外,那日忽然知道你入了大狱,不小心摔了,我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都习惯了。”玉卿卿宽慰道。 “都怪我,下次我有事一定先和你们说好……”苏鸢低着头说道,看着玉卿卿的肚子。 “不怪你,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尤其你今天来了,我这个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身体肯定恢复得更快。”玉卿卿扯出一抹笑,继续安慰道。 “嗯,我天天来陪你,先把药吃了吧。”苏鸢也发觉自己情绪过分低落,怕影响玉卿卿,便也抬起头来,压下心中的自责,笑着去把自己熬的药端过来,一口一口喂给她。 这几日苏鸢都没机会多说话,这下来见了玉卿卿,可算有机会把心中的话一吐为快,干脆坐在玉卿卿床边讲起来,从中午讲到下午,讲到玉卿卿干脆睡死了过去。 苏鸢见玉卿卿睡着了便只能慢慢挪出屋子,等在屋外的玉卿卿贴身丫鬟一脸喜悦,抓着苏鸢说道:“大小姐,夫人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您一来她就放下心了,吃的多,也终于睡着了……感谢您……” 苏鸢赶忙打断她道:“你在这见什么外,这是我父亲现在的夫人,还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我来是应该的,你好好伺候夫人就是了。” “是,是我嘴笨不会说话,小姐您别多想。”那丫鬟说道。 苏鸢会意一笑,继而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已经被拆掉的秋千,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后带着在身后默不作声的长平长安走出了院子,苏一操持整个苏府,早就独自离开了玉卿卿的院子。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桌子上放了四五封信,白术用了无喜送来的药,伤口好了大半,此刻已经等在苏鸢的卧房了。 苏鸢一进门,被站得笔直的白术吓一跳,站定看清了是谁才向前走,嘴上说道:“你怎么没声,吓死我了。” “对……对不起!”白术闻言生硬说道,这下苏鸢更被吓到了,一脸震惊看着白术。 “你怎么了?不会又生病了吧?”苏鸢赶紧凑上去摸她的额头,走近才惊觉她长个子了,从前和自己一边高,现在居然比自己高了一点。 “没,没病!师傅说让我学……学着好好说话。”白术似乎很不习惯,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多说点。 苏鸢闻言一笑,继续问道:“你师傅?” “无……无喜。”白术回答道。 “唉,你先练习一下说话吧,你现在这样别人还以为你是结巴呢,这些信都是哪里来的?”苏鸢笑问道,坐在桌边,拿起桌子上几封信说道。 “将军府,花满楼,杜府。”白术迅速说道。 苏鸢拿起一看,有两个信封来自杜家,杜青烟给她单独写了一封信说悄悄话,另一个信封则装着请柬,正月二十,也就是明天就是她父亲的寿辰。 还有两封来自无喜,一封是关于花满楼重建,一封则是苏鸢让他们查的情报。 还有一封,来自李星楼,苏鸢本以为他是来商议杜家宴会如何接近四皇子的,谁知一打开,对方写了满满两页纸,一个字都没提到四皇子。 苏鸢一脸懵看着李星楼在信里让自己保重身体,以及各种关心的话,一时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看见他最后写的那句:有时间我来看你,她心中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李星楼该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 随即她赶忙否认自己这个想法,李星楼要是喜欢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完了。 第四十五章 登徒子 “我的确喜欢她。”李星楼喝着茶坐在沈岁禾对面,盯着他的眼睛笃定道。 “恭喜恭喜,你这算是情不知所起?”沈岁禾难得看见李星楼这么严肃的表情,一时忍不住打趣道。 “所以你以后可不可以设计的时候……稍稍绕过她。”李星楼说道,自己可太了解自己这个丧心病狂的兄弟了,心狠手辣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思。 “当然可以,但苏府我可保不了,倒不是我要动手,是我阻止不了别人动手。”沈岁禾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倚在椅子背上,喝着茶漫不经心笑道。 “我明白,等我上了战场,就算是死我也一定争出了功来,为了我们的……”李星楼眼中还燃烧着少年人的火焰,看着沈岁禾说道。 “可打住!就说是为了你的苏大小姐吧,可别扯上我,我受不起。”沈岁禾一看见李星楼这幼稚举动就忍不住心中恶寒,赶忙打住,笑回道。 李星楼也明白自己刚刚有些小孩子气了,不好意思笑笑,低头喝茶,继续道:“杜家宴会就要到了,请柬送到了。” 沈岁禾眼神转向桌子上的茶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道:“且看戏吧,他们都会来,明日的杜家,必然精彩。” 李星楼也笑,沈岁禾口中的他们,就是皇帝那三个整日争来抢去的儿子了。 二人聊计划又聊到半夜,李星楼本准备直接回府,坐在马车上忽然想起苏鸢,他多方打听……好吧,他让福熙在苏家管家毕竟路上堵她才知道苏鸢病了好几天了。 不得不说蒙斋就是厉害,暗中把苏家保护得如铁桶般,蚊蝇不进。 李星楼对福熙说了一声:“你自己回去吧。”便飞身出了马车,一路飞檐走壁朝着苏府赶去。 他落在苏鸢院子里的时候,正听见苏鸢喊自己的丫鬟:“长平!去厨房给我点两盘菜!还要一盘桂花糕!我洗完澡吃!” 李星楼摇摇头,心想她怎么这么能吃,自己以后养她恐怕要费些钱财了。 长平推门出来,便见李星楼站在院子里,长平一时不知所措,最后还是请安道:“李少爷安!” “谁?长平你在和谁说话?”苏鸢此刻已经泡在浴桶里,听不清外面的声音,大声问道。 李星楼一笑,摇摇头,示意长平不许说话,长平皱着眉头,半晌回道:“没……没人,小姐,我马上回来!” “快去,不然我又想加菜了,你回来顺便去夫人院子里把长安接回来吧,她怕黑,我没事,白术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苏鸢继续泡着澡嘱咐道。 “是,小姐!”长平闻言应了一声,拔腿跑走。 李星楼看着苏鸢的屋子,她闺房侧面的屋子此刻能看到浴盆中雾气的影子映在窗户上,李星楼慢慢朝着那屋的窗户走去。 苏鸢则整个人泡在浴盆里,低头玩着水中的花瓣,苏家四季都为她备着洗澡用的花瓣,从自己出生以来就是这样,苏鸢刚去李家,冬天就没有花瓣浴,她还不习惯了好一阵。 “苏鸢,你好些了吗?”李星楼站定在窗边,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啊!!谁!”苏鸢耳边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心中一惊,喊出了声,顺势抱住了自己的胸。一抬头,只见窗户上是一个人的剪影。 那剪影听见她的喊声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很慌张,说道:“你别怕你别怕,是我……” 苏鸢这下才听出是李星楼的声音,怒道:“你这人什么毛病,哪有大半夜在别人洗澡的时候站在别人房间外面的!” “咳咳,我……我现在才腾出时间来看你,所以我……对不起!”李星楼忽然结巴了,不知所措的解释道。 苏鸢见李星楼站在窗户外,没有轻举妄动,怀着满腔怒意干脆站起来,从浴桶里走出来,给自己披上衣服,也不顾自己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就怒气冲冲推开门走了出去。 李星楼一个不注意,只见苏鸢从房门走了出来,那衣裳不算厚,明显勾勒出了苏鸢的身材,李星楼更不知所措了,低着头站在原地。 苏鸢走过来就抬手拍了一下李星楼的头,怒道:“那你不会过几天再来?非要挑我洗澡的时候?我看你就是个登徒子!” “不……不是,我没偷看你!我本想站在院子里等你洗完,但是……一时没忍住……”李星楼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说着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拿下来围在了苏鸢身上。 苏鸢本来还在生气,忽然李星楼用自己的披风把自己围了起来,身体靠近的时候他温柔轻声说道:“别冻着。” 苏鸢一瞬间有些恍然,抬起头看李星楼的眼睛,却见眼前这个人脸都红了,眼神不敢直视自己,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傻傻的笑。 “你怎么了?”苏鸢见状忽然疑惑道。 “我……我没事啊,你快回去吧,虽然冬天马上过去了,但外面还是凉……”李星楼回道,说着一把抱起苏鸢。 苏鸢一时脑子有些发昏,不明白现在眼前是个什么情况,只能任由李星楼把自己抱进屋子里。 李星楼把苏鸢放在塌上,随即便离苏鸢八丈远,整个人面红耳赤站在了房门前,和苏鸢遥遥对望。 “你照顾好自己,今夜是我唐突了……明天杜家见!”李星楼看着苏鸢的大眼睛,只觉得自己身上都要起火了,尤其是脸,热的自己难受,快速说完这一通,立刻转身跑了出去,飞上屋顶,朝着将军府跑去。 留下苏鸢一脸疑惑坐在塌上,搞不明白他在搞什么。 李星楼一路疾跑才让自己发烫的脸稍稍好一些,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福熙已经为他放好洗澡水。 “少爷……洗澡水已经……”福熙看见李星楼落在院子里,迎上去想说几句话,谁知对方略过了他,径直冲到了沐浴室。 随即,福熙便听到李星楼拎起一桶水浇到自己头上的声音。 “少爷,那是冷水,只有浴桶里的才是……”福熙赶忙喊道。 “我知道,你别管了,回去休息准备明日宴会吧!”李星楼打断道。 第四十六章 皇子们驾到! 正月二十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杜家宴会按时举办,作为御林军统领,杜寒大人二十年如一日得到皇帝的信任,皇帝在位多少年,他就在位多少年。 但他早年丧妻,独有一女,为人刚正不阿,从来不屑拉帮结派,虽说在朝中没几个朋友,但依然是整个上京达官显贵们争相讨好献媚的人物。 苏鸢特意起了个大早收拾自己,为了不喧宾夺主特意换了好几件衣服,最后才敲定一件淡蓝色的群裳,发髻也简单,挑了几件看起来不夸张但十分昂贵的首饰戴着便出了院子。 本想直接去杜家,最后想想还是先来玉卿卿的院子里给她看看,玉卿卿自从昨天安心睡了一大觉之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都能下床慢慢走路了。看见苏鸢来了,更开心了,被苏鸢搀着继续站着。 “夫人,你看我这身打扮如何?”苏鸢笑问道。 “好看,很好……首饰也不夸张,但也不丢份儿!礼物挑了什么?”玉卿卿看着苏鸢连连称赞,问道。 “本想送父亲朋友送来的那两把剑,但苏一说寿礼送刀枪利刃不好,又转而挑了一个百年灵芝,一个百年人参,还有一株雪莲和一些珍贵药材,一共十件。”苏鸢笑着列自己从珍宝阁选的东西,自己家的奇珍异宝太多了,这个月送出去了几件,下个月又有其他奇珍异宝填上了,苏鸢每次挑礼物都挑的眼花缭乱。 “嗯,很好,你去吧。”玉卿卿笑道,苏鸢闻言又说了两句嘱咐的话,笑嘻嘻蹦蹦跳跳转身出了府,上了马车。 看着她的背影走出了院子,玉卿卿身边那一直不说话的贴身丫鬟忽然问道:“夫人,您为何对她这么好?”这丫鬟是玉卿卿母亲后来送来的,为了让她在这有个说贴心话的人。 “这孩子人好,老爷待我也好,我自然要待他们好。”玉卿卿扶着肚子,继续慢慢向前走。 “可……”那丫鬟还想说什么。 “玉珠,别说了,做好你本该做的就行!”玉卿卿佯装生气,那丫鬟闻言也不说话了。 玉卿卿扶着肚子,嘴上喃喃:“因为往后,我这孩子,只剩他这个姐姐可以依靠啊。” 杜府。 杜家没有女主人,杜青烟待嫁闺中也不适合站在门口招待宾客,因而御林军中几个五大三粗的杜寒手下便站在门口豪爽的招待各处来的达官显贵。 无论对方来的是多文雅的人,那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只说:“兄弟!里面请!” 遇见姑娘来了,便不说话,只做请进门的动作,吩咐丫鬟带路。 苏鸢到的时候,那两个汉子刚对四皇子喊道:“兄弟兄弟里面请!诶!这不是四皇子嘛,给四皇子请安!臣鲁莽!” 苏鸢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四皇子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看见苏鸢立刻摆上笑脸说道:“苏大小姐来了?真巧,来来来,我们一同进去。” “问四皇子安。”苏鸢闻言上前行了个礼,顺便示意身后的长平长安把寿礼送上。 那两个大汉接过大盒小盒,一脸懵,不知说什么,苏鸢见状说道:“这是我在家中给杜大人挑的奇珍药材,总共十件,祝杜大人长命百岁!” “哟,那谢谢苏小姐了。”其中一汉子笑道。 苏鸢点头一笑,跟着四皇子进入了杜家的院子,因为天气好,所以桌子都摆在了院子中,杜家这宅子的构造和常人不同,一进门居然就是个大花园,要再向前走一阵才是正厅。 此刻在这花园中,摆着宴席的桌子,桌上达官显贵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着话,由于布置这宴会的都是杜寒的属下,因而丝毫没考虑到像苏鸢这样的年轻女眷应该待的地方。 人们都混杂在一起,那些未嫁的千金们就三三两两站在离男人们远一点的地方。 苏鸢想找那些大小姐们的周围呆一呆,但那些姑娘们似乎都对自己不太欢迎,苏鸢刚靠近,她们便又换了地方,苏鸢无奈,只能百无聊赖孤身站在一株光秃秃的树下。 李星楼和沈岁禾照常成双出现,李星楼和门口迎宾那几个大哥很熟,苏鸢眼见着他站在门口被那两个大汉拍了好几下肩膀,沈岁禾穿着他那身玄黑色袍子笑着默不作声看着,随即两人走进了院子,朝着正和几个朝臣聊天的四皇子走去。 大皇子紧随其后,他抱着一张虎皮走进大门,豪爽的把虎皮递给了门口的大哥,不知说了什么,赢得了那两个大哥的大笑。 苏鸢心中感叹,果真是武官家的宴会,整个院子的氛围被门口两个大哥渲染得很轻松,院子里的人们都兴高采烈找人聊着天。 苏鸢正疑惑着杜青烟怎么还不出现,只见大门出现了一个穿着烟灰色锦袍的男人,他手中拿着个小盒子,礼貌的递给了门口两个大哥,那两个大哥却忽然下跪。 他们一跪,整个院子的大部分人都跪下了,大皇子和四皇子微微欠身低头,苏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一双手摁下去跪下了,人们一口同声说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鸢余光一看,身旁是一身红衣的杜青烟,她眨眨眼对苏鸢一笑表示自己来了。 站在门口的太子沈无蛮笑着环顾了一圈,才慢悠悠说道:“各位平身!”众人闻言才从地上站起来。 沈岁禾看着自己这个侄子做作的样子忍不住翻着白眼,冷笑出声,但也没说什么。 苏鸢站起来,顺口就对身边的杜青烟说道:“他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们。”太子殿下母亲出身卑微,相貌也平平,因而太子也并没有其他皇子一般的容貌。 “啧,小心说话,上次你入狱的事情找的替罪羊就是太子党中的人,我看今天沈岁禾他们是不会好过了。”杜青烟一脸看戏的表情,笑说道。 “哦?原来是太子党的人,难怪太子一来,气氛就有些微妙了。”苏鸢看着坐在一桌的太子、沈岁禾、李星楼、大皇子和四皇子说道。 “气氛微妙倒不是因为这件事,这么多年一般太子一出现他们就这个样子,归根结底他们还是瞧不上他罢了。”杜青烟继续热心解释道,一旁丫鬟不知从哪里拿来一盘果子给她们,苏鸢接过,和杜青烟边吃边聊起来。 第四十七章 军政 “哦?瞧不上他?”苏鸢往嘴里塞了个果子,疑惑问道。 “太子母亲盈贵妃从前就是个宫女,外公是个上京周围小县的官,前几年也退回家养老了,加上他母亲人也孤僻,在宫中没什么好人缘,所以别说皇子公主们了,宫里有些女官都看不上他们母子,现在表示恭敬都是因为他是太子而已。”杜青烟手里拿着一个果子,接着说道。 “杜大小姐对红墙里这些人和事还蛮了解嘛。”苏鸢笑说道,只见皇子们那桌似乎已经开始聊什么事了,大皇子和四皇子正争论着什么,太子尴尬笑着喝着茶,沈岁禾和李星楼一脸看戏的笑脸看着眼前三个人。 “那当然,我也算在那里长大了,我父亲不放心把我丢给家里仆人,便带着我一起去当差,小时候沈岁禾就和那些皇子住在一起,李星楼他爷爷也常带着他去玩。唉,时间过得真快。”杜青烟说着说着忽然感伤,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整个人忽然变得有些疲惫。 “人间世总是如此,岁月如梭,你也别太感伤了。”苏鸢宽慰道,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李星楼他们那桌。 忽然,那正在看戏的李星楼抬起头来,眼神直直朝着自己而来,苏鸢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李星楼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杜青烟见李星楼看他们,挥挥手表示打招呼,李星楼看到了也微微点点头,转而继续看苏鸢。 苏鸢从来没被人这么盯着过,一时间只想逃,只能低下头躲避,坐在桌边的李星楼只见苏鸢小脸挂上一丝疑惑,随即大眼睛一转,低下了头躲自己的眼神,十分可爱,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忽然,正在争论边疆现状和国家关系的大皇子以及四皇子安静下来,一脸疑惑看向李星楼,李星楼这才发现自己笑的不合时宜,有些尴尬。 倒是他这忽然一笑,让静静听着的太子和沈岁禾也忍俊不禁,尤其沈岁禾,可以说是幸灾乐祸了。 “李小少爷可是对边疆问题有更好的见解?”四皇子也懒得和大皇子继续争论,转向李星楼问道。 “李小少爷许是在笑你那幼稚的改革方法!”大皇子则毫不留情面,直接怼道。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整顿军政怎么就幼稚了?您这动不动就攻击他人的毛病才是幼稚!”四皇子自然也不甘示弱,立刻回道。 “沈无厉,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同长兄说话的吗?”大皇子立刻开始摆长兄的谱。 “兄友弟恭兄友弟恭,兄友弟才恭!倒是大哥您母亲是把您当草原上的孩子养了吧?”四皇子盯着大皇子那异族一般的大眼睛,一脸挑衅的说道。大皇子母亲是异族公主,来自西边的草原部落,四皇子此言既讽刺了大皇子出身又讽刺了他母亲教子无方。 大皇子生性豪爽,性格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听了这话马上脸色就难看起来,握住自己腰间的一把匕首,似乎在忍耐着自己的脾气。因为大皇子生母灵犀公主来自异族,武功高强,连带培养的大皇子也身怀极高的武功。 “大哥您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说不过就想动武。”四皇子小时候被他狠狠揍过两次,因而长大后他也十分注重武功,现在根本不怕他。 “杜大人来了,快传菜!”忽然一边的仆人说道,杜寒孤身从一边的小路走过来,一时没人注意,那仆人惊呼出声众人才发觉。 大皇子几人都站起来,都想率先祝寿,却见杜大人环顾一周,朝着正和苏鸢热聊的杜青烟走去。 “姑娘,你这衣服怎么这么宽松?”苏鸢怎么也没想到一脸严肃走过来的杜寒居然是问这么个问题,自己心中都想好祝寿词了。 “咳咳……父亲我这是按前几年您的尺码做的。”杜青烟上去抱住杜寒的胳膊说道。 “原来如此,为父老啦。”杜寒脸上没笑脸,嘴上却对着自己女儿撒娇,苏鸢只觉得他在这院子里似乎只看得见自己的宝贝女儿。 “哪有,父亲您现在分明还是少年样子呢!哪里老了!对了,父亲,这是苏家大小姐,是我的朋友。”杜青烟见苏鸢尴尬,赶忙介绍道。 “杜伯父好,我……我在此祝您长命百岁,身强体健!”苏鸢赶忙张口说道。 “好!多谢苏大小姐了,姑娘,你早上没吃饭,快找个桌子坐下吃!”杜寒嘱咐道。 “好啦,太子殿下他们还在等您!”杜青烟笑道,杜寒闻言又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想面对的表情,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朝着李星楼的桌子而去。 杜青烟一脸崇拜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苏鸢看着只觉得羡慕得紧,自己和父亲永远不会有如此亲密的举动。 太子这一桌的人都站了起来,四皇子一脸得意,大皇子一脸怒意,太子则是强装淡然笑着,沈岁禾看着杜寒大人露出难得的恭敬,李星楼笑着。 杜寒来到桌前,张口说道:“老臣见过晋王、见过太子殿下、大皇子、四皇子,感谢诸位今日来到老臣的寿宴!”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杜大人多礼了,这是我等的荣幸。”沈岁禾接道,正想张口的太子殿下生生把自己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脸上更尴尬起来。 “各位请坐,菜马上就来,老臣去和别的大人打个招呼。”杜大人脸上还是一脸严肃,他们这么多年看他在宫里当差也早就习惯了,闻言都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丫鬟们便陆续端着菜来上菜了。 而大皇子和四皇子依旧在互相斗嘴,沈岁禾饶有兴致的瞧着。 “大哥您为何不主张边疆征兵改制?难道还是想给您母亲那草原上的弹丸小国争取什么不成?”四皇子一针见血问道,眼神里露出难得的狡猾,他向来看准了大皇子不善言辞,常常在言语上倾轧对方。 “四弟你这就言重了吧,今日乃是寿宴,你又何必与大哥聊这边疆军政的事,你们今日说的往后我陪父皇处理朝政都会一一禀明,今日不如佳肴伴酒,好好喝一场?”太子见沈无厉开始认真,赶忙上前调和,今日所说要是再深一些,他也逃不过父皇的责备。 第四十八章 翩若惊鸿 “也是,你们整日争来斗去最后还是太子殿下受苦,来,喝酒。”沈岁禾见太子说话了,不着痕迹说了一句风凉话,此言一出算是打了太子的脸了。 太子脸上忽然就没了笑脸,四皇子和大皇子反而笑了,他这是在暗指元宵节大火事件,明明是大皇子罪魁祸首,四皇子想借此挫挫大皇子党的锐气,可因为苏鸢的介入,四皇子和沈岁禾联手找了个太子党的替罪羊。 “小皇叔最近可忙?怎么不回宫瞧瞧,皇太后和父皇都很想念您呢。”太子喝了两杯酒,酒意上头,说话也大胆起来,学着沈岁禾的笑,也笑着看他。 “哦?那可太累着他们了。”沈岁禾一提起这两个大凉最有权有势的人就生气,他们别说想念他了,恐怕日日盼着自己死呢。 “小皇叔说的哪里的话,尤其皇太后,更是整日念叨小皇叔。”太子继续道。 “母后有皇上陪着就好,何必念叨我这个没用的闲人。”沈岁禾自嘲道,那个老太婆从小就看不惯自己,从小就想方设法想弄死自己,幸而先皇还算有良心,临死昭告天下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皇家这些人不得已也必须接受自己这个小王爷,否则自己哪有命坐在这里听他们废话。 “小皇叔过谦了,这不,李小少爷的未婚妻入了大狱,您都能大显神通救出来,我看这京中还有谁敢说您是闲人。”太子一杯接一杯,嘴上的话也锐利了不少。 提到苏鸢,李星楼和四皇子的神色都变了,看来太子已经查出了事情的原委。四皇子听着这话却还在笑,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盯着李星楼和沈岁禾瞧。 沈岁禾反而笑了,站起身夺过太子手中的酒杯,说道:“太子啊,你这平常不温不火,怎么喝多了就爱胡言乱语?”这太子向来有这个毛病,平常畏畏缩缩敢怒不敢言,喝了酒反而大胆了些。 但在座的都知道这是他惯常会的戏,从小如此,或许就是因为他这善于伪装的性子,以及毫无权势的母家,皇上才放心把太子之位交给他。 这边气氛僵持着,坐在一桌的皇室子弟们吃着饭,却宛如在战场上一般剑拔弩张,李星楼从小跟着爷爷和沈岁禾,也看惯了他们的把戏,便也笑陪着。 另一边苏鸢和杜青烟开开心心吃着饭,杜青烟特意吩咐下人在偏僻一点的地方给她们两个单独摆一桌,方便他们聊天吃饭,尤其这苏大小姐好吃,连带这杜青烟也胃口好了不少。 苏鸢吃着猪肘子,听着杜青烟给自己讲京城各家达官显贵的八卦,其中不时穿插着一些皇宫中的事。 苏鸢这顿饭是越吃越后悔,一是后悔自己怎么没早来杜家蹭饭,二是后悔自己怎么上辈子没交一些达官显贵家千金小姐做朋友,要是自己多听些多看些,结局又何至于那么凄惨。 苏鸢看着红衣的杜青烟,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上辈子的回忆,苏鸢猛然停下挑肉的手,盯着杜青烟看起来。 “你盯着我做什么?还想吃什么?我喊人给你做!”杜青烟以为她又馋了。 苏鸢努力捕捉自己脑子里闪过的片段,忽然想起自己上辈子曾远远见过杜青烟,那时候李星楼已经是个将军了,打了几场胜仗回京复命,带自己进宫参加皇帝的宴会。 自己和李星楼坐在沈岁禾隔壁,沈岁禾另一边坐着个穿着素粉色衣裳的姑娘,她看起来很虚弱很忧郁,当时还对自己微微笑了一下,苏鸢猛然惊觉,那个姑娘就是杜青烟。 而那时候李星楼介绍说,她是沈岁禾的……侧妃。 由于时间久远,且当时杜青烟沉默不语,苏鸢早就忘记了这桩事,她实在很难把那个看起来虚弱忧郁的姑娘同眼前这个喜爱一身红衣、满面笑容的杜青烟联系起来。 “别嫁给沈岁禾!”苏鸢抓着杜青烟的手忽然说道,自己如果没记错,当时那个宴会回去之后,她曾听说过御林军统领去世的消息。 “啊?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杜青烟也被这句话吓到了,一脸震惊看着严肃认真、若有其事的苏鸢。 “我说真的,别和那两个丧门星扯上关系,否则只会后患无穷!”苏鸢继续认真说道。 杜青烟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你说的是李星楼他们两个吧?哈哈哈哈哈丧门星!哈哈哈头一次有人能说出我的心声……”说着大笑起来。 “我说的不对?”苏鸢也笑,故意反问。 “对!碰一杯!”杜青烟拿起酒杯,和苏鸢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忽然二人只觉得耳边传来喧闹,有下人跑过来,对杜青烟说道:“小姐,老爷问您还跳不跳准备的舞蹈!” “跳!必须跳!”杜青烟拍案而起,抓着苏鸢,跟在那下人的身后而去。 两人不一会儿便站在了众人视线的中央,杜老爷特意为杜青烟清出了花园中心的位置,现在大家都在期待她的舞蹈。 苏鸢也期待得看着她,自己因为身体虚弱,父亲从来不会安排自己学习舞蹈武术,从小到大只会些简单的琴棋书画。 杜青烟站在人群中央也丝毫不紧张,率先说道:“小女今日借父亲寿宴来舞一曲,祝贺父亲长命百岁,身体康健!献丑了各位。”那身姿与语气,一派豪气,落落大方,不愧是军人的女儿。 苏鸢以为要开始了,却见杜青烟径直朝着沈岁禾他们那桌而去,她绕到沈岁禾身后,从他腰间一抽,居然抽出一把软剑。 沈岁禾见状也不恼,笑看着杜青烟的动作,只见她足下一点,身轻如燕飞回了空地上,随即不知何处传来乐声,就着音乐翩翩起舞。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微风,吹动她的衣袂群边,红衣舞动,利剑出鞘,别样风情。苏鸢看呆了,只在心中连连感叹,原来这就是翩若惊鸿,游若蛟龙。 一曲毕,苏鸢最先鼓起掌来,继而掌声雷动,杜青烟自信一笑,把手中的剑抛回去,四皇子起身接住,递给了沈岁禾。 苏鸢一时忘形,跑上前去揽住杜青烟说道:“哇哇!你跳的真好!怎么从前没说!”此言一出,忽然众人哄堂大笑,笑苏鸢小孩子气,苏鸢这才发现自己没控制好音量。 自己那傻傻的话别人都听到了。 第四十九章 皇子们打起来了! 苏鸢坐在李星楼身边的时候还一脸懵,她正准备揽着杜青烟回两人的小桌子大吃特吃,谁知大皇子一招手她们就坐上了剑拔弩张的这桌。 苏鸢和李星楼有婚约,别人不会说什么,杜青烟从小在皇宫长大,每个皇子都当妹妹一般,别人不敢说什么。 “头一次看见苏大小姐,记得小时候苏夫人曾带你入过宫呢,想来四弟对你要比我们熟一些。”大皇子看着苏鸢笑道,顺便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卷发。 “哦?还有这桩事?怎么我没遇见过?”杜青烟一脸惊喜问道。 “那时候你还太小,后来不知怎么,苏夫人就不来了,再后来……”大皇子继续热心解释,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母亲的死,一时桌上人都噤了声。 “没关系,我母亲说了,人都向死而生,不必畏惧谈及,人之常情罢了。”苏鸢见状说道,神色淡然得宛如在说别人的母亲。 “好!秦阿姨果然通透,幸而你也通透!”四皇子说道,举起杯子示意大家碰杯。 “多谢!”苏鸢也笑,说着举起杯子。 一桌人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杜青烟都不例外,苏鸢见状刚想干杯,身边伸过来一只手,把她手中的酒杯夺过去一饮而尽。 “你大病初愈,不宜饮酒。”李星楼喝完凑过来轻声说道,随即把杯子递回去。 苏鸢接过杯子一闻,果然不是果酒,估计又是府中私酿。 苏鸢感激一笑,继续吃饭,桌上话题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行人都喝得面红耳赤,除了苏鸢十分清醒,因为她的酒都被李星楼喝了,为此两人还被起哄了一番。 大皇子不愧有异族血统,喝了数十杯依然屹立不倒,太子趴在桌子上,四皇子也拄着头努力支撑自己。 这宴从上午吃到了下午,院中不少人已经散去,只剩下他们和杜寒及几个老臣的桌子,苏鸢本以为快散了,忽然一声巨响,有人用力拍着苏鸢所在那桌的桌子站了起来。 苏鸢一惊,一抬头,居然是太子。 大皇子、四皇子、沈岁禾以及李星楼虽然也醉了,但此刻都被惊醒了,但都一副看戏的表情看着太子。 “你们!欺人太甚!凭何不管你们做了什么腌臜事荒唐事都要我擦屁股!”太子忽然指着一桌子人说道,苏鸢有些被吓到,一脸惊讶看着他。 大皇子和四皇子反而笑出了声,那是一种得意之笑,苏鸢可以笃定自己一辈子没听过这么得意忘形夹杂着嘲讽的笑,沈岁禾也有些喝醉了,但意识还算清醒,眯着眼睛盯着太子,似乎在渴盼他做些大事来。 这场宴会只有出了乱子,他们才有机会。 忽然,在两位皇子的笑声中,太子拿起桌上一酒壶,朝着大皇子的头砸过去,同一瞬间,苏鸢的头被人拥进怀中,李星楼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胳膊帮自己挡住了碎片。 大皇子头上霎时间血流如注,一脸惊讶,似乎没想到太子会动手,四皇子反而笑的更欢了,太子眼疾手快拿起另一个酒壶就砸向了四皇子,四皇子似乎预见了这个动作,敏捷躲过。 太子身后的大皇子怒气上了头,也不管自己头上流着血,赤手空拳冲上去打太子,四皇子也马上加入了战场,沈岁禾坐在原地笑着看戏,苏鸢一脸震惊。 从前只觉得皇家高高再上,如今看他们兄弟打架,一瞬间忽然觉得他们也平易近人起来。 幸而院子里的人都散去了,守门人眼疾手快把大门关上,正在喝酒的杜寒以及几个老臣赶忙上去劝架,杜青烟刚想起身去劝架,被沈岁禾抓住了手。 “别去,会受伤。”沈岁禾轻声说道。 “我武艺可比你强多了。”杜青烟一笑,甩开他的手就冲了上去。 苏鸢没想到这皇家的人做事居然如此直接如此猝不及防,她嘴里还吃着鸡腿,一时呆住不敢动,李星楼一直捂着她的耳朵,一脸温柔的看着她。 苏鸢很快适应了过来,脸上挂上和沈岁禾一样看戏的表情,饶有兴致看他们三个难舍难分的打架。 三家皇子们的属下拼命把他们拖开,赶紧抱着拖着离开了杜家。 杜寒和杜青烟以及几个老臣气喘吁吁站在原地,拉架比打架还累。 “我在此替我这几个不懂事的侄儿道歉了,万分抱歉,我也就此告辞了。”沈岁禾见他们都走了,也起身告辞,不忘说两句场面话。 “我们也走了,杜大人,告辞。”李星楼也道别道,杜大人见状也很尴尬,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个无奈的神色,轻轻对他们点了点头。 苏鸢眼神看向杜青烟,最后不忘说一句:“记得去找我玩。” 杜青烟笑了笑道:“好!” 李星楼抓着苏鸢就快步走了出来,苏鸢本想上自己家马车,李星楼却扯着她朝着李家马车走。 “你干嘛?我自己家有马车!”苏鸢抗争道。 “我直接抱你上去还是自己上去?”李星楼故意笑道。 苏鸢看着李星楼这欠揍的表情,半晌愤愤道:“我自己上去!”带着怒意把地都踏得砰砰响,李星楼被她逗笑,跟着她上了自家马车。 “你有什么话对我说?”苏鸢不耐烦问道。 “苏大小姐真是蕙质兰心,这都看出来了?”李星楼笑道。 “别贫。”苏鸢干脆利落道,她最近怎么看李星楼怎么觉得别扭,他最近总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今日之事别声张。”李星楼嘱咐道。 “哦,我看起来很像大嘴巴吗?”苏鸢疑惑问道,神色里已经有些怒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星楼被问住,尴尬道。 “还有别的事吗?”苏鸢无奈问道。 “还有……小心四皇子,他们不是看起来那么和善的人。”李星楼越说越小声,自己都明白自己在说废话了。 “李星楼,你知道自己最近很奇怪吗?”苏鸢质问道,这个问题困扰自己很久了。 李星楼最近做的一些事,真的可以都称得上蠢了。 第五十章 上京城不缺秘密 “我知道。”李星楼闻言接道。 福熙驾驶马车很稳,两人对坐就那么静静望着对方,一时气氛有些微妙。 “为什么呢?”苏鸢想了半晌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思索着自己该不该开口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从前从来没好好看过李星楼,只知道他是上京数一数二的俊俏少年。 现在忽然对望,她才发现他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眉毛很黑,睫毛也很长,嘴唇很红,那双手骨节分明,个子也高。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李星楼看着苏鸢那张笑脸,忽然凑到她身前,字正腔圆的说道。 苏鸢只觉得他的鼻息都喷在自己脸上,他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里面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苏鸢下意识向后面躲去,一脸被惊吓到的表情。 怎么这世界的事情发展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本以为矜持高贵的皇子们也靠打架泄愤,本以为阴险狡诈的李星楼此刻坐在自己身前认真向自己告白? “你……我……你还挺直接。”苏鸢一时不知如何接招,无奈道。 “那当然,毕竟遇见个喜欢的人不容易。”李星楼则是一脸无畏,坦白之后眼神更赤裸裸盯着苏鸢,一点都不挪。 “不是,但是……这个事不可以这样,我以后还要隐退江湖游山玩水呢,我又不喜欢你对吧,我们不就是合作关系?我借你首富女婿的名声,你在皇室斗争中保全苏家,就这样!”苏鸢一脸为难细细说道,由于受到惊吓,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可我也是……情不自禁。”李星楼闻言也没多难过,只是低声说道,语气有些卑微。 “不如你……自禁一下?”苏鸢问道,自己上辈子深受婚姻之害,这辈子完成保护苏家的任务之后,可不想成婚相夫教子,母亲日记里就写过——婚姻就是坟墓! 李星楼眼中一闪而过受伤的神情,但很快恢复如常,说道:“我知道,你还小,不懂情情爱爱很正常。” “不是,我不是因为年纪小……”苏鸢闻言继续解释。 “少爷,苏家到了。”福熙忽然在马车外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李星楼闻言如见救星,笑说道:“到了,苏……苏大小姐。”那个鸢字被他吞进了嘴里。 苏鸢见状也不好多说,如逃离般下了马车,冲进了苏府。 守门护卫一脸疑惑看着自己大小姐狂奔,大小姐从来都十分懒散,难得跑这么快,心中惊奇不已。 大门外李星楼撩开马车窗户的帘子,凝视着苏鸢的背影,脸上是少见的茫然不知所措,甚至还带着些小孩子一般的落寞神情。 苏鸢一路跑回自己的院子,长平长安早就随着马车回来了,一脸震惊看着满头大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苏鸢跑回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可有人在追您吗?”长平拿着手帕赶忙迎上来帮苏鸢擦汗。 白术眼神盯着苏鸢,却不说话,长安则快速回去给苏鸢找换洗衣服,生怕她这一冷一热又着了风寒。 “没有没有,我……跑跑步,强身健体。”苏鸢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才直起身子胡乱回道。 “小姐,快进屋换身衣裳吧,别着凉。”长安出来搀着苏鸢回了屋子。 王爷府。 沈岁禾回到府里,换了衣裳便坐在书房等李星楼,谁知李星楼在月上柳梢头才来,还是熟悉的跳窗而进,吓了他一跳。 “王爷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笑成这样?”李星楼一进来便看见沈岁禾拿着一本书,边看边笑。 “我能有什么喜事,这不等你给我带喜讯?”沈岁禾放下那本书,说道。 “不知这算不算喜讯。”李星楼熟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说道。 “太子没事?”沈岁禾惊讶道,本以为今日之事就可以用德行有亏把太子弄下台。 李星楼摇摇头,接着说道:“听说那位罚他们三个人跪在黄家祠堂门外,不得圣谕不得起身,他们都受了伤,太子受伤最轻,他们的母亲现在正吵得不可开交。” “怎么儿子刚打完,做娘的也要互相打一顿?”沈岁禾明显嘲笑道,脑子里想想那个情节就觉得好笑。 “婉妃娘娘和灵犀公主估计快打起来了,太子的母亲盈贵妃沉默不语,但态度也很坚决向着自己儿子。”李星楼也笑说道。 “没事,太子之位嘛,迟早要空下来的,不急在这一时,今日这两场戏才好玩,不知那老东西开心不?”沈岁禾笑道。 “那位已经躲去御书房了,三个女人一台戏,尤其是这几个宫中的老狐狸。”李星楼说道。 “噗嗤!”沈岁禾一想起那老东西捋着白胡子躲去御书房的情形,笑的更欢了。 倒是李星楼,笑过几声后就不笑了,静静陪着沈岁禾。 “你这是怎么了?”沈岁禾发觉后问道,李星楼状态有些不对。 “没,就是想问你,姑娘……到底都在想什么?”李星楼苦笑道。 “苏大小姐对你说什么了?这么失魂落魄?她都要嫁给你当夫人了,还担心什么?”沈岁禾好奇道。 “唉,如果只是娶到就好,我何必这么失魂落魄?”李星楼笑道。 “喂,你不会是想要和她举案齐眉、相亲相爱、一生一世吧?”沈岁禾似乎看到了什么稀奇事般问道。 “相亲相爱、一生一世,可以吗?”李星楼念叨道。 “兄弟,你魔障了,苏鸢值得吗?”沈岁禾见状嘲笑道,宛如听到了什么笑话。 “那杜家大小姐值得吗?”李星楼忽然反问道。 沈岁禾脸上的笑凝固,回:“你在说什么?” “杜家小姐可值得你万般保护,百般避嫌,从八年前就躲着她只为了保护她,可值得你所有的计划都绕过杜寒来作?”李星楼一副了然的表情,看着沈岁禾问道。 沈岁禾本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谁知却如此明显,被人轻而易举就识破了。 “她当然值得,值得有和美一生,值得永远不受我这种人的影响。”沈岁禾苦笑道。 那桌上烛火闪动,映照两个少年满是无措苦衷的脸,窗外明月当空,银河照耀。 上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隐晦的秘密。 第五十一章 母亲的三个盒子 深夜,苏鸢坐在自己书桌前,日历上的日子已经是正月二十了。总觉得什么都没做,时间就急忙忙而去,她深叹了一口气,自己回来也已经两年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和从前不同,又好像和从前很像,自己还是要嫁给李星楼。 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李星楼居然说喜欢自己。 苏鸢回想这件事就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长平长安把苏鸢母亲院子里挖出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她面前,苏鸢却直视前方一直发呆。 “小姐这是怎么了?今晚都没吃几口饭。”长平疑惑,小声对长安道。 “今天小姐在杜小姐家吃太多了吧。”长安回道。 “可……不至于一直发呆到现在吧。”长平看着一动不动的苏鸢,一脸担忧。 “不如你去叫一下?”长安推推长平说道。 “不行,万一小姐想重要的事呢……”长平立刻否决。 正当二人谈话间,苏鸢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长平长安惊得双双后退一步,苏鸢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只见白术抱着一堆书站在门口,似乎意识到自己踢门动静太大,小脸都红了。 苏鸢稳住后赶忙道:“快去接一下,拿进来。” 长平长安闻言也赶忙上前接过白术手中的书,白术最后关门,而后走过来笔直站在了苏鸢书桌前。 “我知道你伤好了,但也不用站得这么直,坐着就好。”苏鸢看着白术那小孩子气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白术闻言严肃摇摇头,或许又觉得自己太严肃,扯出了个笑容讨好苏鸢,这一笑更戳苏鸢的笑穴,没忍住笑出声来。 “长平长安,你们去休息吧,我自己看看这些东西。”苏鸢见夜色深了,吩咐道。 长平长安闻言退下,屋子里只剩下苏鸢白术,以及一桌子秦夕然的遗物和白术从春满楼带来的书。 苏鸢先从母亲的东西看起,四皇子点名要那幅画,那幅画必然有些特殊的用处。 自己和白术那晚挖出了三个盒子,以及一些零零碎碎扔在坑里的首饰,苏鸢把那些首饰擦了擦,发现都是自己小时候母亲戴过的,难怪自己上次去母亲的房间,没看到什么眼熟的首饰。 苏鸢把三个盒子并排放在自己眼前,那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样式,其实自己从小到大……从没见过这么简陋的盒子,就像是直接从树上挖下来的一般粗糙。 苏鸢盯了半晌,决定从最破的一个看起,打开第一个盒子,只见里面整齐放着一个男人的汗巾,以及一个玉簪,还有两封信,苏鸢看了半晌都没鼓起勇气拆开那封信,只得接着开第二个盒子。 第二个盒子大开,只见一幅画被叠放其中,苏鸢打开,恰是四皇子求的那张,上面果然画着小时候的自己和母亲,自己还尚在襁褓当中,母亲脸上挂着笑,但却难掩疲惫,不知遇见了什么事情。 苏鸢盯着那幅画看了半晌,眼中泪滴落瞬间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白术忽然递过来一张手帕,上面绣着蒙,应该是从蒙斋带来的。 苏鸢接过手帕,回头看看白术,白术正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看着自己,那样子很是呆萌,苏鸢忽而就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也有些好笑,擦了眼泪说道:“失态了失态了,人老了,多愁善感……” “不老!”白术义愤填膺反驳苏鸢。 “好好好,不老!”苏鸢被逗笑,学着白术的神态重复道。 接着看第三个盒子,苏鸢一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张红纸包着的金子,红纸上写着苏信二字,苏鸢把那包金子拿出来,只见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既然事关父亲,苏鸢便不得不打开一看了。 刚打开,便看到母亲的字,但母亲似乎是在十分虚弱的时候写下的,字迹都歪歪扭扭的,苏鸢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苏信小兄弟,我压着这份给你的恩情,把圆圆讹给了你,我自知命不久矣,特提前为你备好这份礼,现今家中富贵,但这笔金子,是我赚的第一笔钱,特留为你做新婚贺礼,往后遇见称心的姑娘,莫要提及我让姑娘误会,终归是我母女二人拖累了你。 最后留名:秦夕然。 苏鸢看着母亲的字,只觉得事情不太对,母亲留给父亲的新婚贺礼,为何要最后埋在杏花树下?为何不直接留给父亲。 至于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这件事,自己在看母亲的本子的时候就知道了,母亲在那本子中写的所爱之人,根本不是父亲的样子。 苏鸢忽而觉得自己心理有些过分强大,自己居然从当时就轻而易举接受了父亲母亲只是合作关系,他们各有所爱,甚至自己不是父亲亲生女儿的事实。 苏鸢看着第一个盒子,那个汗巾,那个玉簪,那两封信,估计都是关于自己亲生父亲的,但她不知在怕什么,心理建设了半晌,始终没有拆开那两封信的勇气。 子时过去,苏鸢还是没能鼓起勇气,烦躁的把那信扔回盒子里,把盒子扔到自己柜子的深处,气冲冲上床睡觉。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白术一脸懵,心中好奇苏鸢怎么一晚心情波动这么大,但也不好问,苏鸢折腾翌日早就累了,上床不久就睡了,白术见状也回了自己房间睡过去。 第五十二章 挖墙脚 翌日。 苏鸢难得起了个大早,抱着母亲给父亲贺礼的那个盒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出于对母亲的感情,她应该把这个盒子交给父亲,但出于对父亲这么多年的了解,只怕父亲会扔掉。 他这么多年紧锁揽月阁,从不提起母亲,也从不去母亲坟前,当然苏鸢也不去,只因为母亲那坟里并没有她的尸身,只是个衣冠冢。 母亲的尸身,听说父亲亲自火化,抛到河里去了。 人的一生,最后就是那段模糊的记忆,几个亲人,一捧随风散去的灰尘罢了。 苏鸢正抱着盒子思索,忽而听有人敲门,长安去开门,只见玉卿卿挺着肚子站在门口,满面笑容。 苏鸢赶紧把盒子藏起来,起身去迎接,外面一片晴光,二月即将到了,上京也没那么冷了。 “玉夫人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这么开心?”苏鸢迎出去,率先开口问道。 “今日能下床走了,便来到处看看,前几日闷死我了。”玉卿卿笑道。 苏鸢把她搀进屋子里,两人对坐塌上,长平长安赶忙烧水,白术还是一动不动站在一边。 “还想下午再去陪您解闷儿呢。”苏鸢笑道,说着伸手轻轻摸摸玉卿卿的肚子。 自己上辈子对玉卿卿母子印象不深,只记得自己回家几次远远见过几次,但或许是因为这辈子和玉卿卿同住一屋檐下的原因,自己竟然十分期盼这个弟弟。 看着玉卿卿的容貌,自己这个弟弟的样貌必然也不差。 “没事,我这不自己来找你解闷儿了,这孩子越来越大了,可快些出来吧,我累得紧。”玉卿卿看着自己肚子,委屈道。 “玉夫人辛苦啦,将来让他好好孝顺你!”苏鸢笑回道。 “孝顺谈不上,平平安安就行,再奢望些,就是和你一样聪明伶俐就好。”玉卿卿握着苏鸢的手,她只比苏鸢大十几岁,苏鸢却忽而觉得她比自己大了几十岁一般。 “对了,小名儿可取了?”苏鸢笑问道。 “还没呢,大名儿你父亲倒是取了两个,男孩儿就叫苏子玉,女孩儿就叫苏思卿。”玉卿卿说着,一脸幸福。 “苏子玉,你好……”苏鸢直接对着玉卿卿肚子叫道。 “小名儿不如就姐姐来取吧,也是这小东西的福气!”玉卿卿抓着苏鸢说道。 苏鸢一听,来了兴致,说道:“不嫌弃那我能就取了,我写下来。”说着起身朝着书桌走,玉卿卿紧随其后。 待二人站到书桌前,忽然都沉默了,那桌子上还放着昨日打开的第二个盒子,以及那幅自己和母亲的画,就那么摊在桌子上,苏鸢一时哽住,不知说什么比较好。 玉卿卿站在原地,盯着那幅画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抚摸上了母亲怀里的幼年苏鸢,说道:“你父亲和我讲过你母亲,是个世上难得的好人,聪明人,我佩服得紧,今日看到,还是个难得一遇的美人啊。” “父亲……提过她?可他不是最讨厌提起母亲了?”苏鸢闻言疑惑道。 “你母亲对他有恩情,他怎么会讨厌提起呢。”玉卿卿看着苏鸢回道。 “可他……唉,不说也罢了。”苏鸢想提起自己小时候父亲不让自己去母亲院子的委屈,后来想想,怕玉卿卿心里不舒服,便止住了话。 “你父亲,苦衷很多,这画画得真好,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出来了,让你父亲也给咱们三个画一张,来,快给这小东西取个小名儿,他踢我了……”玉卿卿似乎一点都没受到影响,笑道。 苏鸢把画收到一边,拿出纸笔,思索半晌,写下两个字——不渝。 “矢志不渝,如何?”苏鸢笑问道。 “好,好名字。不渝不渝……”玉卿卿心中品了一下,喜欢得紧,看着那两个字一脸慈爱。 苏鸢盯着玉卿卿,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自己总觉得刚刚玉卿卿看到母亲画像的反应不太对,太淡定从容。 苏鸢试探开口道:“玉夫人,父亲可给您讲过我们的故事吗?”这我们,自然就代表她和母亲了。 “当然,常说你母亲好,你小时候乖巧……”玉卿卿从容回答道。 “不是,比如我的身世。”苏鸢直接了当问道,死死盯着玉卿卿的脸。 玉卿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继而忽然看向苏鸢的脸,一脸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就是苏家大小姐,还有什么身世?” 苏鸢看着她的表情,心中便明白了大半,玉卿卿对自己的身世了如指掌,不过也不奇怪,父亲娶她进门,必然是需要讲清楚的。但不知父亲还说了什么,她可以对自己当做亲生女儿一般。 苏鸢点点头,随即回道:“是,我是苏家大小姐,您也是苏夫人,唯一的苏夫人。” 玉卿卿闻言思索了一下,明白过来之后对苏鸢感激一笑,这件事不便明说,但她们都心知肚明。有些事就需要这样心照不宣,才好继续体面的生活。 玉卿卿拿着苏鸢取的小名,很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苏鸢站在自己的院子里,忽而觉得百无聊赖,最近沈岁禾和李星楼没来给自己找麻烦,杜青烟呢,昨日家中刚办过宴会,必然没时间陪她。 苏鸢思来想去,决定自己去玩,换了身男装带着白术从后门出去,来大街上溜达。 上京大街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既不热闹也不冷清,行人来来往往,鲜少有人像苏鸢一样闲散漫步。 她刚要走进花满楼,却忽然在门口看到了个熟人,沈岁禾那个私房馆子的老板,仓子罗正独自坐一桌上喝酒。 苏鸢见状,忽然玩心大起,大步流星走过去,坐在了仓子罗对面。 “哟,这不是仓老板,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苏鸢故作玩笑问道。 仓子罗一抬头,看见是苏鸢也很惊讶,自己从前一直苏大小姐文文弱弱和顺乖巧,谁知她现在穿了一身男装,吊儿郎当一脸坏笑坐在自己对面。 “这不是,懒得自己做饭,来上京最火的花满楼尝一顿美味。”仓子罗面上没表现出自己的惊讶,如沐春风般笑着说道。 “仓老板太客气了,这就是一般家常菜罢了。”苏鸢笑道。 “这位少爷肯定吃过不少山珍海味,我们这里的确是家常菜而已!”苏鸢耳边忽而响起无喜的大嗓门,只见她满面春风端着两道菜站在苏鸢身后。 她看到苏鸢转过来的脸,也一脸惊讶。 “山珍海味算不上,老板您是没吃过仓老板的菜,老板您要是能请仓老板来做菜,肯定大赚!”苏鸢朝无喜眨眨眼睛,狡黠一笑。 无喜很快就明白了苏鸢的用意,佯装惊讶道:“哦?仓老板……您该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仓子罗仓老板吧?久仰久仰!”无喜把菜放在桌上,凑过去说话,整个人都要坐在仓子罗身上了。 吓得仓子罗赶忙躲开,但他怎么可能躲得过无喜。 第五十三章 没人能弄死他 仓子罗一脸无奈站在花满楼的厨房,左边无喜右边苏鸢身后站着个白术,被围的团团转。 “咳,苏小……少爷想吃什么?”仓子罗识趣的唤苏鸢苏小少爷,无奈问道。 “板栗烧鸡,如何?”苏鸢笑盯着他,一边示意无喜拿食材。 仓子罗见状也不废话,拿过食材,细细清理,拿起锅铲就做起来,一言不发低着头摆弄菜刀的样子意外的让苏鸢感觉到了爽利和帅气,一盘菜出来的时候,他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苏鸢也不等别人招呼,自己拿了个筷子就吃起来,无喜好奇盯着苏鸢,不禁被苏鸢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勾出了食欲。 “老板,您家的酒是什么酒?怎么酒劲儿这么大?”仓子罗脸也开始红起来,看着无喜问道。 “哦,仓老板,这可是我们家的私酿,山洞窖藏十年以上呢,只是可惜无名。”无喜笑回道,从蒙斋那座山上搬下来的,可费了些时间。 “难怪,平常我也能喝几杯,今日怎么上了头。”仓子罗眼神迷离,看着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忽然向后倒去。 苏鸢本来正吃东西,只见仓子罗直直倒下去,不禁惊呼出声,幸而白术眼疾手快,刚好接住了仓子罗。 “他他他……这是怎么了?”苏鸢嘴都不利索了,怎么只是吃个他炒的菜这人就倒下了,一道板栗烧鸡也不至于要用一条人命吧。 “没什么,老板您不是想留下他?我就直接留下他。”无喜笑着上前蹲下查看仓子罗的情况,顺便同苏鸢解释道。 “你……果然是你。”苏鸢筷子还没放下,盯着无喜忽然哽住,半晌发出感叹。 无喜早就和白术把人拖上了楼上客房,苏鸢吃完后才上楼查看,无喜不知在他的酒里下了什么药,仓子罗躺在客房床上沉睡着,但不时发出几句囫囵的话。 苏鸢凑过去听,根本听不清,像是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苏鸢早就派人查过仓子罗,他是沈岁禾身边为数不多从小养在身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被沈岁禾放在明面上的人,他一个人经营这私馆,实际为沈岁禾收集情报。 至于沈岁禾暗处布下的网,苏鸢现在还没办法知道。 苏鸢和无喜对坐仓子罗床边的桌子上,磕上了瓜子。 “老板,您不怕胖吗?”无喜终于在一片寂静中打断了苏鸢一直往嘴里塞吃的的行动。 “咳咳,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胖了。”苏鸢笑道。 “老板,这仓子罗……不是小王爷家的人吗?”无喜疑惑问道,现在苏鸢和沈岁禾不是一条线上的,那仓子罗在花满楼还是在自己的店有什么区别? “对,但他的厨艺高超。”苏鸢一本正经盯着无喜说道。 “可……这和我们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吗?”无喜疑惑看向苏鸢。 “他的厨艺高超,他在花满楼我来吃叫吃自家菜,他在私馆我去吃会欠人情。”苏鸢继续认真解释,大眼睛一眨一眨,宛如在说社么重要的论断。 “哦……可那私馆不是小王爷的地盘?把他弄到我们这……”无喜问道,那私馆是小王爷收集情报的关键地点,这在他们江湖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重要的是人,不是地方,当然在我这也是一样的。”苏鸢别有深意道,看着无喜笑道。 他和沈岁禾现在当然是盟友,但他们总有各自想达到的目的,所以苏鸢难免要沾一点他的便宜,而占便宜这件事,从挖走仓子罗分享情报开始。 蒙斋收集情报当然也很厉害,但红墙里和朝廷上的事,必然是沈岁禾那边办法多。 无喜领会了苏鸢的意思,大概就是,她要抢人……啊不,请小王爷这边的人帮帮自己的小忙。 二人正笑着,忽然便听见床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杜姑娘。”说完后立刻便没了声音。 苏鸢吓了一跳,以为他已经醒了,无喜倒是淡定得很,安慰道:“药下够了,老板别担心。”说着慵懒起身,走到床边拍了拍仓子罗的脸,仓子罗果然毫无声响。 “你这药,不会影响他吧?”苏鸢这才想起关心一下这个药对人的影响。 “不会,我有分寸。”无喜笑道。 “你们了解沈岁禾吗?”苏鸢问道。 “不了解。”无喜干脆利落回道,沈岁禾这些年一直盯着蒙斋,但从来没轻举妄动过,无喜甚至接到过红墙里的人来送任务,但却从未听到过王爷府有人来。 “这么多年,也没接到过想对付他的人吗?”苏鸢笑问道,按沈岁禾平常的作风,没人想杀他,根本说不过去啊,尤其那三个在世的皇子。 “那倒是不少,但……没人敢接。”无喜笑道,蒙斋的任务分等级,最高等级的杀人令是要人自愿去接的,其他任务才有人派。 “啊?一次都没有?”苏鸢好奇道。 “只有一次,十年前我接过。”无喜很自然说道。 “那怎么没成功?” “因为他站在院子里等我,雨天傍晚,他一个人站在王爷府院子里盯着我,我走了。”无喜平静道,自己回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自己头一次接到杀沈岁禾的任务,因为那时沈岁禾还是个小孩子,没人肯接。 只能她自己硬着头皮上了,她计划了两天,按时跑到王爷府,谁知刚从墙上翻进去,便看见那时还很小的沈岁禾一脸淡然站在院子里等着,她这辈子没看到过那么凉的眼神,如寒冰一般附着在她身上。 “他没说什么?”苏鸢好奇道。 “没有。”无喜笑笑,在自己被他盯着的那一秒她便明白自己杀不死他,他能那么淡然站在那,背后必然有些东西。 加上太上皇临死前昭告天下了他的王爷身份,虽说所有人都看不惯他,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杀死他。 无喜看到他的眼神一瞬间便明白了,这世上能弄死他的人不多,自己绝不是其中一个。 这个眼神她太熟悉了,自己前老板年轻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个剑客就时常露出这种眼神。 第五十四章 不速之客 “他刚刚喊什么?”苏鸢听完无喜讲过去的事才想起刚刚仓子罗喊了一句什么。 “杜姑娘,他喊杜姑娘,少年嘛,心里有个人很正常。”无喜一脸自己早就看透了的表情,喝着桌上的茶。 “杜姑娘?难道还有另一个杜姑娘?”苏鸢疑惑道,听到杜这个姓的一瞬间就想起杜青烟,但看仓子罗的身份……以及他们交集的机会,苏鸢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无喜,你几岁了呀?”苏鸢笑问道,自己和她相处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年龄,她看起来太年轻了。 “你出生那年,我和你现在同岁。”无喜笑道,看着苏鸢的小脸,苏鸢还是传承了一些她母亲的神韵。 尤其是懒散的性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苏鸢很多时候又比她母亲还理智。 “老板!楼下有人找您!”门外忽然有人来喊无喜,无喜答应着,起身离开了客房。 白术等在门外,屋子里只剩下苏鸢和沉睡的仓子罗了,一人与一昏睡之人也没什么可说的,苏鸢无聊的紧,起身带着白术出门,在街上瞎逛。 李星楼和沈岁禾不知在忙什么,总之整日忙着,父亲也一样,很久没回过家了,玉卿卿嗜睡,整日睡着。 苏一等府中人,以及蒙斋的各位就更不用说了,苏鸢思来想去,只有杜青烟和自己一样闲。 在街上逛得累了,便回了府,苏鸢一进门就给杜青烟写了信,约她出门游玩,自己可不想闷在府里日日绕着那些复杂的事忧心,毕竟人活着不能不看未来也不能只看未来。 白术去送信速度很快,她还笔直站在杜青烟身边看她写完了回信才回来。 苏鸢接过,便见杜青烟回信:还以为你要给自己做婚服没时间呢,既然你说了,我们过几日出城去玩如何,天气也暖些了,冰雪消融,正适合游山玩水。 苏鸢兴奋回信答应,白术把信带走后她便陷入对刺绣的恐惧,上辈子自己的婚服自己刺绣刺得眼睛都要瞎了,最后父亲看不下去偷偷找了两个绣娘帮自己才做完。 而这次,苏鸢根本手都不想动,但大凉姑娘出嫁前都要自己做婚服,这是传统,婚服做的越好就表明这个女孩越贤惠。 苏鸢一提起这个传统就想冷笑,什么贤惠不贤惠,遇人不淑,再贤惠都是一个下场,所以女孩子,就应该靠自己。 只是世道不公,连母亲这样的奇女子最后都要嫁人。 苏鸢思来想去,决定去找玉卿卿,她打着灯笼便冲到了玉卿卿院子里,谁知恰好遇见孤身深夜回府的父亲。 苏信看起来很疲惫,手上拿着个灯笼,苏鸢也一个人,手上拿着灯笼,二人在院门前对望,看着对方。 “你怎么一个人?丫鬟呢?”苏信率先开口问道。 “咳,丫鬟在忙,我找玉夫人有些事,所以就来了……”苏鸢乖巧回答道。 “进来说吧。”苏信见状率先踏进院子里,走进屋子里,苏鸢紧随其后。 苏信一进屋子门,正在低头看书的玉卿卿便看到了,惊喜喊着:“老爷!”便从塌上下来,小跑向苏信。 苏信也很自然伸手揽住了玉卿卿,玉卿卿完全没注意苏信身后跟着个苏鸢,抱着苏信撒娇:“老爷你好久没回来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咳咳。”苏信尴尬咳嗽两声,转头看向身后的苏鸢。 苏鸢憋着笑整个人都在抖,看见苏信和玉卿卿都转过来尴尬看着自己,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玉卿卿忽然脸都红了,手上放开了苏信,走到苏鸢身边牵住苏鸢的手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出声,怎么一个人来?这么黑,不害怕吗?” “没事,不怕,就是耽误二位甜蜜了过意不去。”苏鸢故意笑道。 “咳咳,你刚刚说找卿卿有什么事?快些说吧。”苏信尴尬的转移话题,心里也明白估计是小姑娘的话,自动坐在了一边,不插嘴。 “是这样的,玉夫人,那个……我想做两件衣服,您能不能帮我找两个绣娘进来啊?”苏鸢撒娇道。 “成衣铺的衣服不满意?可是布料不满意害死花纹不满意,明日你挑出来,我们去定做如何?”玉卿卿一时没明白苏鸢的深层意思,天真问道。 “不是,我想吧……弟弟也要出生了,我们可以多做些衣服,衣服一多,刺绣也多,刺绣多我们不就需要两个绣娘。”苏鸢见苏信在,不敢直接说,只能拐弯抹角。 “孩子的衣服外面也可以定做呀,福记的绣娘绣东西可谓一绝,我明日加钱让她帮你绣……”玉卿卿笑道。 苏鸢这下有些无奈,想着还是趁父亲走了再说。 “她啊,就是不想自己绣婚服,所以想让你用自己的名义请两个绣娘进来,这样这姑娘懒散的名声就不会传出去。”苏信的声音忽然传来,苏鸢一抬头,就看到父亲嘴角含笑,一副已经看透了一切的表情。 玉卿卿恍然大悟,说道:“好好好,我明日就请,不必担心,必定不透露任何风声。”说着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苏鸢怎么暗示都没听懂。 苏鸢见父亲居然没生气,有些意外,往常父亲如果发现自己想投机取巧必然要训斥自己一番。 玉卿卿看苏鸢盯着苏信,以为苏信说的太直接不好意思了,赶忙回头训斥苏信道:“你也是,看出来干嘛直接说出来,等孩子走了再说也一样,真是……” 苏信似乎没想到自己提醒了也要挨骂,抬起头一脸错愕委屈的看着玉卿卿,但还是没说话,默默不语。 苏鸢见事情解决了,很是开心,告辞过后,拎着自己的小灯笼回自己院子。 正在她满心欢喜推开院门,只见院子里站着两个不速之客,白术神色严肃和他们面对面站着,一副随时拔刀砍过去的架势。 苏鸢本来开心的心情瞬间消失,可院子里两个人居然转头对自己笑起来。 “四皇子安,李小少爷好,真是稀客,有失远迎。”苏鸢面无表情说道,一脸生无可恋。 第五十五章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大小姐客气了。”四皇子率先笑道,说着还微微欠身表示礼貌。 “你怎么一个人出去了?你这护卫又差点打死我们……”李星楼看见苏鸢就告状道,闻言白术的眼神更嫌弃了,一脸看不起的表情盯着李星楼。 “呵,怎么没打死你呢?”苏鸢直接回道,一脸无所谓的大摇大摆朝着自己屋子走。 “你去哪?”李星楼见她走回屋子赶忙叫住她。 “进屋坐啊?不然呢?”苏鸢看着李星楼,不解这个疑问为何出现,有客人来请进屋不是常理? “苏大小姐,这还是免了吧,我们深夜来访本就不合礼数,还进你闺房,就更无礼了。”四皇子还是笑着,心中明白了李星楼的忌讳。 “好吧,所以你们深更半夜忽然出现是为了什么呢?”苏鸢站在白术身前问道,手里还拿着灯笼,屋里传来的微光照在她身后,小脸在黑夜的院子里格外温柔。 李星楼看着苏鸢,不免心狂跳起来,但四皇子还在身边,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死死压住。 “哦,是因为最近我母亲的病更重了些,人这一重病,便更怀念故人了……所以我就想到上次求你找的东西,在府里想了很多,自己派人来似乎不是很有诚意,但孤身来又怕李少爷心中多想,思来想去去求李少爷来送我,这样万一出了事,至少不会给你们带来嫌隙。”四皇子一字一句解释道,始终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微微笑着,满脸诚意。 苏鸢听完,稍稍思索来一番,那幅画自己也只有一幅,心中有些不舍,但又不知婉妃娘娘……或者四皇子要那幅画到底有何用,苏鸢拿到它的那一瞬间就在纠结给不给四皇子。 虽然这个四皇子总是拿旧事来迷惑苏鸢,但苏鸢也不是傻子,自己小时候没什么记忆,他说不定是编出来的呢。 她正沉默着,忽然有人在背后把自己肩膀摁住,自己一个没稳住坐了下来,刚好身后放了一把椅子,苏鸢一脸惊恐转头,只见白术站在自己身后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小姐,坐!”白术看到苏鸢转头,说道。 苏鸢尴尬回头看向四皇子和李星楼,这两人还是站在原地,笑看着她,苏鸢也不瞎客气,四皇子不是大皇子,不会小气的追究面子问题,自己坐着就坐着了。 “四皇子,我有些疑惑,不知您能否为我解答一下。”苏鸢看向四皇子,也笑问道。 “请讲。”四皇子笑回。 “请问您怎么知道这幅画的位置?”苏鸢盯着他问道,自己母亲藏东西的地方,他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自己当时也是猜来猜去才猜到那个位置。 “我母亲家当年和秦府是邻居,所以对秦阿姨的一些习惯很了解,她当时来苏府看秦阿姨便知道这杏花树下秦阿姨肯定会藏东西。”四皇子解释道。 “那这幅画……不就是一幅普通的画,我至今没想通我母亲为何要藏起来,也想不通您母亲为何指名道姓要这一幅。”苏鸢翘起二郎腿,看向他,也懒得估计自己的小姐架子。 “这我也不清楚了,改日您进了宫,可以亲自问我母亲,我母亲一直想见见你……”四皇子被问住了,把问题推给了自己母亲。 “哦?其实还有一个问题,苏府前几年并无人保护,您和婉妃娘娘的人要找到这幅画轻而易举,为何等到现在才想到这幅画?”苏鸢一脸看透了的表情,此刻已经慵懒靠在了椅背上,白术还拿了一杯热茶过来,现在这样子倒像她是公主,四皇子是平民。 “苏大小姐这是在怀疑我和我母亲?我母亲和秦阿姨的交情绝不是泛泛之交,前几年母亲甚至提不得秦阿姨,提起就暗自垂泪,若不是母亲最近病重,她也不会自揭伤疤,让我来找你寻遗物……”四皇子一脸震惊和痛心的表情,就差给苏鸢哭一顿了。 苏鸢听着这些空话,更怀疑起来,但自己也不能给他面子,只能慢慢起身,转身回屋子。 母亲的那幅画还放在桌子上,她站在桌前,伸手摸了摸母亲的脸,摸了摸母亲疲惫的笑容。 虽说怀疑四皇子母子的动机,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把这幅画送过去,自己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苏鸢深深叹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把那幅画卷起来,用自己的发带绑起来走出了门。 四皇子盯着门,看见苏鸢拿着画走出来,眼前一亮,但嘴上没说什么,只静静看着苏鸢的动作。 “四皇子,话要提前说好,这幅画我是借给婉妃娘娘的,等娘娘好了,一定要还给我。”苏鸢站在四皇子身前郑重道,依依不舍看着自己手中的画。 “好,那是当然,届时一定还给你。”四皇子脸上的喜悦都藏不住了,一脸笑容看着苏鸢手里的画。 苏鸢闻言把画递过去,四皇子接过,嘴上连连道:“多谢。”拿到画百般喜悦拿着。 苏鸢和李星楼都很疑惑,怎么就一幅画,他开心成这样。 “苏大小姐,李少爷,既然画已经拿到了,我要马上拿回去给我母亲看看了,毕竟她老人家还等着呢,我先告辞了。”四皇子说道,语气都轻快起来了,倒真像是个孝子。 苏鸢点了点头,还没说告辞,他已经飞上了房顶,转眼不见了人影。 李星楼则还站在苏鸢面前,傻傻盯着她看,嘴角微微笑着,苏鸢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本以为自己上次拒绝得已经很明确了,怎么他还有种变本加厉了的感觉。 “你看什么?”苏鸢嫌弃道。 李星楼憨厚一笑道:“看你。” “看我干什么?” “漂亮。” “啊?” “我说你真漂亮,好久没见你了,多看两眼不行吗?”李星楼贱贱的凑上前去看。 苏鸢抬起手,照着李星楼凑到自己眼前的头就拍了一下,拍完转身就走。 “赶紧滚!没正事别来烦我!”苏鸢进了门,狠狠拍上了门。 李星楼一抬头,只见白术一脸嘲笑盯着自己,甚至还有些挑衅,李星楼瞪了她一眼。 白术也不甘示弱,回了个白眼转身大摇大摆回了屋子拍上了门。 第五十六章 诗会上的白眼 正月二十五宰相之子张玄大婚,苏鸢作为过几个月也要成亲的新娘按规矩不能去。所以苏家便是苏信去赴宴送礼,听说李星楼还恭恭敬敬敬了他好几杯酒,苏鸢也不知他们聊了什么,只知道父亲回来连连夸他。 苏鸢嘴上迎合苏信对李星楼的夸奖,心中则暗暗骂他心机。 接下来几天,蒙斋来的消息都是说李星楼和四皇子走得很近,沈岁禾孤身一人演着他的闲散王爷,就算听说仓子罗去了春满楼当厨子也没说什么。 正月接下来的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苏鸢除了研究更多的人物关系就是吃吃喝喝,玉卿卿肚子日益大起来。 二月的上京开始日益暖和起来,寒冷的日子逐渐减少,春天即将来临,杜青烟和苏鸢约定出游的日子也到了,两人为了顺理成章出门,还特意以迎春诗会的名义邀请了其他小姐们一起,城北外护城河边恰好有杜家的一处庄园,地点便定在了那里。 苏鸢那一日起得很早,自己和杜青烟筹划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她特意穿了身粉色衣裙来迎合今日诗会的主题,还做作的拿了一把扇子,梳了个精致的发髻,带着白术、长平和长安出了门。 马车出了城,朝着杜家庄园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苏鸢一下马车,便看到十几辆马车停在门前,听闻有两个公主听了这次诗会,也求着杜青烟加入了进来。 苏鸢带着丫鬟刚进门,便见杜青烟一身红衣,被一群小姐们团团围住,她们嬉笑着抢过她手中的诗牌子,不一会儿杜青烟手上就只剩下两张牌子了。 苏鸢笑着走向一脸惊恐的杜青烟,心想果然没有父母和男人,这群小姐们便都会放肆开心起来。 杜青烟还是红衣裳,不过今日的纱裙格外漂亮,在春风中宛如她在曼妙起舞。一看到苏鸢,杜青烟眼睛也亮了一下,笑着迎上来。 “哟,这是那处掉下来的天仙美人也来了我这诗会?”杜青烟笑上前揽住苏鸢说道。 “还不是听闻有仙子办诗会,所以才来了。”苏鸢回道,逗得杜青烟哈哈大笑。 “来,快拿着诗牌子,今日的规矩是,我们都按照诗牌子上的字来写,谁写的最好,就是谁赢,因为妙和公主也来了,婉妃娘娘和盈妃娘娘送了夜明珠做奖品。”杜青烟说道,说着为苏鸢指了个淡蓝色衣裙的姑娘,长相不算艳丽,但十分素雅,她正拿着毛笔,认真看着牌子上的字,似乎在思索诗句。 苏鸢看着她,听闻皇子里最受宠的是四皇子,五个公主里最受宠的就是她了,生母是静妃,但静妃在宫中却是个透明人。 妙和公主身边的宫女不知提醒了她什么,她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苏鸢,她这一抬头,苏鸢却觉得有些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她像谁。 “妙和公主看到你了,我们去打个招呼吧。”杜青烟拉着苏鸢走向她。 二人走到公主身前,同时行了个礼说道:“请妙和公主安。” 妙和公主似乎很开心,赶忙说道:“快请起,苏大小姐,快让我好好看看你,青烟总提起你呢。” 苏鸢闻言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早听闻妙和公主美若天仙,才华横溢,今日得见果然如此。”这种套话她最会说了,上辈子嫁人后没说别的,就跟着李星楼各种拜访说套话了。 “哎,哪有哪有,听闻你就要嫁给星楼哥哥了,恭喜啊。”妙和公主说道,苏鸢心中一膈应,但脸上还是笑。 “咳咳,对……但今日是我们上京城千金们的诗会,不提他不提他。”苏鸢说道,手上扯了扯杜青烟。 “对啊,我们不打扰公主作诗了,我们也回自己桌子了,公主,等一会儿赏诗的时候我们再聊。”杜青烟很快明白了苏鸢的意思,赶忙说道,说完拉着苏鸢离开。 因为她们二人是发起人,她们的桌子特意摆在了一处显眼的位置,苏鸢刚坐下,忽而感受到不远处有两道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己,她一抬头,只见一个也穿着粉色衣裳的姑娘死死盯着自己,眼中甚至还烧着熊熊火焰。 苏鸢一脸不解,侧头问杜青烟:“她是谁?” 杜青烟闻言抬头,说道:“哦,这是冯家嫡长女。” 苏鸢定睛一瞧,可不是她嘛,苏鸢还曾经在南山寺遇见过冯大娘子和她,还有一个庶小姐跟着。 “她为什么这么瞧着我?”苏鸢一脸无辜,而那冯小姐似乎一点也不怕苏鸢看到,还是愤愤盯着她,不时和身边人说着什么,苏鸢不用听都从她的表情看出来是在骂自己。 “你啊,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上京还有哪家小姐要嫁进将军府了会忘记?”杜青烟笑道。 苏鸢这下明白了,自己当年从南山寺下来,不就是因为苏一告诉自己,李夫人想把冯家小姐介绍给李星楼。 苏鸢想到这一层关系,再回头看冯大小姐的眼神,更多的是同情,这姑娘还以为李星楼是什么好人呢。 转而想起自己又要嫁给李星楼,一时又烦躁起来,她甚至都想现在就让给这个冯小姐,自己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苏鸢想明白后也不纠结冯小姐的眼神了,转头一看,杜青烟已经在写诗了,苏鸢仰头靠在椅背上,阳光很暖,春风徐徐,好不舒服。 这时候要是有些零食果子就好了,想到这一点的苏鸢马上就叫来了杜家的下人,说道:“给我上一盘梅花糕、一盘桂花糕、一盘梅子蜜饯和一盘糖果子,再来一壶龙井。” 那下人一脸懵看向杜青烟,这不是诗会?而且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呢,杜青烟看着那下人,给了个肯定的眼神,那下人瞬间便明白了,赶忙去给苏鸢拿吃的。 苏鸢倚在凳子上,喝着茶吃着东西,看着眼前几十个美女作着诗,只觉得世界一片美好。 难怪母亲本子里写过,她其实更多时候喜欢和香喷喷的姑娘们在一起。 苏鸢把诗牌子扔一边,她本来就不是来作诗的,她是来打发无聊的,这院子里只有一个煞风景的,就是那个不时瞪自己一眼的冯家小姐。 第五十七章 王八献花 苏鸢一盘糕点吃完,她们还没作完诗,刚准备再来一盘,杜青烟走到她身边说道:“快些写一首吧,这些个小姐们本来就哪个都想看你的笑话,你这不更给她们出去胡说的机会?再说了,妙和公主也和我说盼着你的诗呢。”说着把毛笔递到苏鸢手中,一脸鼓励状。 苏鸢抬头看着杜青烟,半晌说道:“杜青烟,你怎么最近越来越像个操心的老母亲了?”回想自己第一次遇见她,她还和自己抢凳子来的,怎么过了个年,越发成熟端庄起来,倒是自己,越来越小孩子气。 “说什么呢?你当母亲我都不一定当母亲。”杜青烟闻言回怼道,顺便把苏鸢那几盘糕点挪到一边,铺开了一张纸。 “呸呸呸,你可别诅咒我,写诗就写诗,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苏鸢赶忙回道,当母亲?想起成亲这事自己都烦躁,更别说生个孩子给自己添麻烦了。 “诶,这怎么就不吉利了?”杜青烟闻言惊讶道,但苏鸢早就专心致志动起笔来,一副不想听的样子,杜青烟也识趣,把自己的诗率先拿到赏诗台上,所谓赏诗台,就是个大桌子,一会儿选完诗,大家就可以直接吃饭、喝酒……玩耍一下。 妙和公主也很快写好了诗落座桌上,诗现在还不能读出来,因而都扣放在自己面前,妙和公主和杜青烟热络的聊起来。 很快,小姐们陆陆续续写完了诗,只剩下杜青烟右手边位置的苏鸢了。 “苏大小姐可还在敲字?”妙和公主问道。 杜青烟回头,只见苏鸢还在写,便说道:“应该是,我去瞧瞧?” “杜大小姐不必瞧了,我刚刚路过,苏小姐还在画王八呢。”冯大小姐冯希瑶率先回道,此言一出,一桌子小姐们都偷偷笑起来。 杜青烟刚想起身去接苏鸢,苏鸢早已经朝着赏诗台来了,手里拎着两张纸,她还不知道桌子上发生了什么,也跟着笑。 “这是在笑什么?”苏鸢落座后一脸疑惑问道,这一问,桌上那群人笑的更欢了。 杜青烟凑过去,小声说道:“冯大小姐说你画王八,这都笑你呢。” 苏鸢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两张纸,另一张的确是王八,本想拿着跟杜青烟开玩笑,谁知冯希瑶率先笑话了自己,那她就不能放过她了。 杜青烟赶忙起身维持,她站了起来,笑道:“各位,请稍安静些,我们今日的诗会现在开始,由于咱们每个人都参与了写诗,所以我特意请了妙和公主的老师,莫学官来为我们当裁决者,今日拔得头筹者,可以拿到婉妃娘娘和盈妃娘娘送来的夜明珠。” 苏鸢跟着杜青烟的介绍回头,只见一年迈的女官走了过来,独自落座在一个小桌子边,那桌子上放着那个奖品——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那群小姐们一时都小声讨论起它,她们不是没见过夜明珠,只是没见过这么大的一颗,估计都可以在上京最繁华的地段买两套宅子了。 而苏鸢则淡定得很,因为这颗珠子自己在珍宝阁见过,只是后来没见了,估计父亲拿出去送礼,辗转到了宫中。 苏鸢这下更没了兴致,懒散靠在一边,喝着茶准备赏诗赏景赏美人。 “既然苏小姐最后一个才上座,必然作出了什么绝世佳作,不如苏小姐先来读自己的诗如何?”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苏鸢嘴里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而说话的冯希瑶则一脸挑衅看着她。 苏鸢把茶杯放下,笑道:“冯大小姐这么积极,不如您先来吧,早有传闻说您在潭州的时候便是有名的才女。” “咳,今日诗会的规矩是,谁先来便是谁先读出自己的诗,我和妙和公主最先落座,不如就让公主为我们开个好头如何?”杜青烟起身说道,妙和公主也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那冯希瑶见公主这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 妙和公主在杜青烟坐下后站起身来,把自己手中的纸拿起来,苏鸢坐得和她不远,可见她字迹很娟秀。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今日我拿到的牌子上的字是:风,我忽而想起古句‘二月春风似剪刀’,故而写了这首诗,请大家鉴赏。” 苏鸢心中赞叹她礼数很足,为人也谦虚和善,更多的是她比自己那些哥哥们更多了一份真诚,或许是因为公主不必参与那些阴谋诡计多端的夺位之争吧。 “晴月凉阴千里凝,冰霜成水送春来。佳人舞纱红楼上,谁裁碧空万里云。”妙和公主缓缓读道,话音刚落,苏鸢情不自禁鼓起掌来,尤其那句佳人舞纱红楼上,画面感十足。 她的老师坐在自己的桌子上,也连连点头,一脸骄傲。 第二个本该是杜青烟,但听了妙和公主的诗,便放弃了争夺奖品,一脸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诗藏了起来,她本就是武官之女,因而大家也没多说什么。 那冯小姐倒是十分自信站起来读自己的诗,因为她的牌子上写的是花,故而名为《献花》,虽说也获得了好评,但还是不如妙和公主那首。 苏鸢喝着茶听着美人作诗,正陶醉其中,忽然大家都看向了自己,她这才惊觉已经轮到自己了,她尴尬起身,一脸为难。 冯希瑶看见她这个表情,抓住机会嘲讽道:“苏小姐莫不会是不会作诗吧?这上京传你在家中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呢,该不会是胡说的吧?” “咳咳,诗当然是有,就怕无知音啊。”苏鸢故意说道,还一脸为难的看着冯希瑶。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苏小姐的诗可是什么无人能解的咏叹不成?你且先说。”冯希瑶继续说道,一副要看笑话的表情。 苏鸢见状,清了清嗓子说道:“我那牌子上写的是,活物,我这首还没取名,各位先听,王畿繁霜落,八府春声鸣。献月与妙人,花飞泣血亭。” “献月与妙人,花飞泣血亭。好诗!”妙和公主一脸欣赏看向苏鸢,苏鸢狡黠一笑。 第五十八章 我们被绑架了 杜青烟倒是听了这首诗忽然笑起来,还越笑越大声,不一会儿满桌人都看着她,苏鸢见她这样,也忍不住笑起来。 妙和公主嘴上喃喃重复苏鸢的诗句:“王畿繁霜落,八府春声鸣。献月与妙人,花飞泣血亭……这,王八献花?”最后四个字惊呼出声。 整张桌子先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每个人都明白了苏鸢的意思,笑得都前仰后合,连妙和公主的老师都笑出了声。 冯希瑶一脸错愕和愤怒看着苏鸢,脸都憋红了,苏鸢则挑衅看着她,冯希瑶猛然站起身和苏鸢对视,苏鸢还没看清她的表情,她忽然拿起手边的茶杯,朝着苏鸢狠狠砸了过来。 杜青烟眼疾手快把苏鸢拉到一边,同样愤怒道:“冯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是她先羞辱我在先,好一个苏鸢苏大小姐,假装修行住在南山寺,实则勾引我表哥,还假惺惺在南山寺恭喜我和表哥,转身自己就定了亲,我今日非要你好看!”冯希瑶恼羞成怒,插着腰对着苏鸢喊道,说着就要冲上来打苏鸢。 长平长安和白术护在苏鸢身前,白术一脸阴郁看着冯希瑶,一副随时能要她命的样子,苏鸢眼神示意白术不要动手,白术只得乖乖后退。 苏鸢看冯希瑶的样子,只想笑,谁知冯希瑶看见她这个坦然的样子更生气了,冲过拦住她的人,跑到苏鸢身前,掐住了她的脖子,长平长安赶忙想把她拉开,谁知她力气很大。 院子里一时乱成了一团,妙和公主一脸惊慌失措站在杜青烟身边,杜青烟拉不开冯希瑶,只得拿出武功把她的手扭一下,她才放开了苏鸢的脖子。 苏鸢被她放开,跌倒在地上深呼吸着,差点被她掐死,冯希瑶手痛,一时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得像死了亲妈一样。 很快在杜青烟的指示下,冯希瑶被送了回去,苏鸢半晌都没缓过来,那群小姐们见事情闹成了这样,都不敢说话,但公主都没说告辞她们便也不敢说告辞,妙和公主和杜青烟蹲在苏鸢身边为她顺气。 忽然,有一落座的小姐说道:“快看,那外面可是起火了?” 苏鸢和杜青烟猛然抬头,院外忽然白烟滚滚,院子里各家的护卫赶忙来到自己家主子身边保护。 “快!去后院躲一下!来人,去找官!快!”杜青烟赶忙起身喊道,院子里的人一窝蜂跑向后院,杜青烟起身带着人们走,苏鸢被妙和公主扶起来,二人互相揽着对方也跑向后院。 那白烟越来越大,苏鸢都快看不清路了,忽然有人用手帕捂住了她的嘴,随即她便失去了意识。 整个上京城忽然乱了,听说各家千金大小姐们在城郊杜家庄园办诗会,忽而起了大火,有歹人趁机闯入,掳走了三位贵人,分别是首富苏家大小姐,宰相府张小姐,还有妙和公主,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二月初十晚,参加诗会的所有大小姐被召进宫中一夜未出,杜大小姐杜青烟被皇上单独召见,御林军、大理寺甚至护城军都加入了寻人的队伍,花满楼、将军府、王爷府、苏府、张府和皇宫整夜通明。 到了二月十一早上,事情依旧毫无进展,毫无消息,那三个姑娘就像在上京城蒸发了一般,皇上下令扩展搜寻范围,上京周边的小城官员也被令加入寻人队伍。 二月十一日夜,苏鸢在一稻草堆里醒过来,她奋力拨开盖在自己身上的稻草,爬了出来,只见自己身处一个土房子中,眼前一片黑暗,她努力适应黑暗,这才发现这里似乎是柴房,自己被人丢在那里在身上盖上了稻草,稻草堆边还有很多木头。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经历了什么,半晌才想起诗会的事情,她无力坐在地上,努力爬起来站到门边,推一推,门被锁的很牢固。 忽然在这静谧中,她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有人在她身后轻声哭泣,苏鸢赶忙回去拨开稻草,只见那稻草下还有两个人,苏鸢开口道:“谁在哭?” “是我……苏小姐。”有人带着哭腔回道,苏鸢辨别了一下,发现是张家大小姐张灵,她年纪也不大,早就听说胆子很小了。 “你先别哭了,你知道另一个是谁吗?”苏鸢把张灵从地上拉起来问道。 “好像是……是公主。”张灵抽抽搭搭回道。 苏鸢心中一惊,自己失踪还好,公主失踪,现在上京必然乱成了一团,她拉着张灵走到还在昏睡的妙和公主身边,轻轻喊道:“公主?公主?” 妙和公主闻声被叫醒,语气很茫然问道:“苏小姐,我这是怎么了?我们在哪?火可熄灭了?” “公主……我们可能有危险,这地方已经不是杜家了,我们被人绑架了。”苏鸢直截了当道,语气格外冷静。 “什么?”妙和公主抓住苏鸢的手坐起来,语气里是惊恐。 “呜呜呜,我想我母亲了……”张灵听见苏鸢的话,又开始哭起来。 “别哭,我们要冷静,不知道绑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出现,我们越手忙脚乱越不利于我们逃出去。”苏鸢说道。 妙和公主和张灵二人闻言尽力让自己稳起来,苏鸢又站起身在屋子里摸索,除了柴火就是柴火,最后只得放弃,三个并排坐在墙壁下,静静等待天亮。 不知坐了多久,天终于亮起来了,妙和公主和张灵都靠在苏鸢身上睡着了,这房子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苏鸢忽然僵住,只见一一身黑衣的蒙面男人打开了柴房门,苏鸢没动,所以身边两人还在睡着。 那开门的黑衣男人看到这景象忽然笑起来,把手指放到嘴前,示意苏鸢不要出声。随即缓缓靠近她们,弯腰一一看了看她们的脸。 苏鸢不出声,但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上不自觉捏住了身边两个人的手。 忽然,那男人把手伸向了妙和公主,苏鸢眼疾手快,在他摸到妙和公主前握住了他的手。 苏鸢这一动,身边两人都醒了,一脸惊恐看向那男人。 那男人也不说话,只是眼神忽然变狠起来,还没等苏鸢反应过来,那男人把自己的手抽走,顺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妙和公主惊呼出声,把苏鸢抱在怀里,那男人却毅然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似乎忽然想起什么,把自己怀里的一个纸包扔到地上,随即关上门上了锁。 第五十九章 被拖走 苏鸢被生生打了一巴掌,半边脸瞬间红起来,一个清晰的掌印印在了脸上,张灵等那人出去又开始默默流泪,苏鸢倒是心中没什么波动。 在穷凶极恶的歹徒面前,自己只是挨了一巴掌根本就不算什么。 苏鸢调整了一下心情,努力扯出一个笑脸说道:“没关系,只是挨一巴掌,我小时候因为调皮经常被罚板子,不怕,我们现在要稳住我们自己,相信我们的家里人,他们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 苏鸢抱了抱身边惊惶无比的姑娘,说完便爬过去,把那黑衣人扔下来的纸包拿起来打开,里面是三个包子,苏鸢一闻,这居然还是花满楼的早餐。 她仔细查看了一下,没有什么下了药的痕迹,又爬回去分给张灵和妙和公主,随即大口吃起来,自己不知睡了多久,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张灵和妙和看她大口吃起来,也跟着她一起狼吞虎咽吃完了一个包子,三个人天亮才看到墙角放着一盆水,估计是早就为她们准备好的。 苏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渴了就喝,倒是妙和公主的张灵,似乎嫌弃那水脏,只在有些渴的时候小小喝一口。 苏鸢为了稳住她们的情绪,只得讲一些从母亲本子上看来的小故事,听说这叫童话,自己小时候她常给自己讲。 苏鸢根本无法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只知道周围空无一人,而且那黑衣人根本没留人看守,她大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理会,苏鸢一时也摸不准对方的心思,是要钱?还是他们阴谋中的一个环节? 思来想去想不通,三个姑娘只能紧紧抱在一起,这一日格外漫长,但黑夜还是如期而至,她们相拥而眠。 苏鸢忽然被一群人的脚步声吵醒,她赶忙把身边两个姑娘也叫醒,妙和和张灵死死抱着她的手盯着门口。 门外传来对话声。 一人焦急说:“现在城里全是找她们的人,苏府悬赏百万银子,宫里出动了大内高手……他到底下没下令?怎么处置?” “你别急,他说今晚会过来,城里那些现在不是还没找到我们吗?怕什么?”另一人明显不怎么急,说着声音还含笑,苏鸢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人一定是早上那位。 “这不是怕不怕,我还等着他的钱救我娘的命呢……拖着不是好办法,最后咱们谁都逃不掉!”第一个人说道,语气里满满的担忧。 “干妈今天的药抓了吗?”第二个男子终于严肃起来。 “唉……你也知道我,我没用……”第一个男子说着似乎都有哭腔了。 “呐,你拿着,先去给干妈抓药,我带着弟兄们看着,他晚些就来了,你不用操心,去吧。”第二个男子似乎拿了钱出来,第一个男子闻言不知又小声说了两句什么,转身走了,脚步急促。 “你是谁?”苏鸢见门外只剩下第二个男子,鼓起勇气问道。 “苏大小姐不用知道我是谁?您只需要放心就好了,我们要的人不是你。”门外那男子倚在门上,笑回道。 听他这么说完,妙和和张灵都不自觉靠近苏鸢,满眼哀求看着她。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别被别人利用了还替别人数钱,你现在送我们回去,我保证你下半生荣华富贵,如何?”苏鸢见刚刚门外他们似乎是为了财,试着诱惑道。 “苏小姐,您还是省省吧,我们要的你可给不起……”那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的更大声了。 “是宫里的人吗?是不是?”苏鸢猛然想到了什么,对着门大声道。 回应她的却是沉默,有新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来了什么人,门口的男子走远了,和来人小声说了些什么,随即门外便陷入了寂静。 苏鸢心中忽然升起莫名的紧张,她和张灵以及妙和缩在墙角,紧张的盯着门,不一会儿,门被人粗暴的踢开了。 那个上午的蒙面男子手中拿着火把,站在门口,他身后还有几位同样蒙面的男人,苏鸢看着他们,努力适应突如其来的火光。 “苏大小姐,辛苦了,明日你就可以回家了,张小姐,您也是呢。”那男子还是笑着,眼睛眯着,对苏鸢和张灵说道。 此言一出,苏鸢和张灵都意识到了什么,抓住了妙和公主的手,妙和公主一脸惊恐看着那男人,问道:“我呢?” “您……您先跟我来,公主,有人想见您。”那男人闻言猛然上前,抓住了妙和公主的胳膊,一把把她拽了起来。 “放开,你放开!”苏鸢也跟着起身,死死抓住妙和的另一只手,张灵见状也起身帮着拖住妙和公主。 “这可由不得你。”那男人一把把苏鸢和张灵推到在地,张灵不小心撞到墙上,头上瞬间流下血来,但她们还是爬了起来。 “苏鸢,苏鸢……张灵,救我!救救我!”妙和公主此刻也没了什么优雅,大声嘶喊道,声音凄厉而绝望。 苏鸢和张灵刚想追上去,变便被门外几个男人死死抓住,苏鸢这才发现她们其实在一处院子中,她们在偏僻的角落柴房,距离柴房一段路,正对着是一间大屋子,那屋子此刻灯火通明,窗边站着一个男人。 那蒙面男子正把妙和公主拖向那个屋子,苏鸢拼命想挣脱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妙和公主被拖了进去。 苏鸢和张灵已经努力跑到了柴房门外,那蒙面男子把妙和公主拖进去便很快走了出来,等在了门外。 妙和公主一进门,忽然就停止了哭喊求救,苏鸢眼见那男人的影子从窗户离开,不知他说了什么,屋子里传来妙和公主凄厉痛苦的喊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啊!苏鸢……” 苏鸢听到她喊自己,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两个男人的压制,冲向了那件屋子,门口守门的蒙面男子一脸惊讶。 苏鸢拼命跑向那屋子,忽然身后有人打中了自己的脑袋,她眼神意识模糊起来,倒在了地上。 耳边是张灵和妙和的哭喊,而后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六十章 惨剧 苏鸢做了一个梦,那是一片大雪之中的皇宫,她陪着妙和公主在御书房门口堆了个雪人,妙和公主穿了件蓝色毛披风,十分可爱。年迈的皇上一出御书房便看到了她,笑着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宛如一个慈祥的寻常人家的父亲。 随后,玉卿卿和父亲带着弟弟,李星楼带着沈岁禾和杜青烟来接自己回家,她转身想和妙和公主道别,却看见妙和公主一个人跑向纷飞大雪的皇宫深处,对她和皇上喊道:“再见,苏鸢!再见。父皇!” 苏鸢察觉到寒冷,随即从梦中醒了过来,她只见自己躺在一处院子的正中央,阳光很刺眼,张灵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不停说着什么。 她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心中一惊,院子里已经没人了,眼睛含笑的蒙面男子以及一群黑衣男人,还有那个屋子里的不知名的男人全部消失无踪。 苏鸢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张灵的声音居然是从妙和昨晚被拖进去的房间里传出来的,苏鸢缓缓走向那屋子,一推开门,只见张灵蹲在门后的墙角,神色呆滞,满眼泪痕,手上有被人打过的痕迹,嘴里一直念叨着:“哥哥求你,哥哥求你,哥哥求你……” 苏鸢蹲在她身前,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她却恍若没看到一般,依旧神色呆滞,满眼惊恐,嘴里念叨着:“哥哥求你……哥哥求你……” 苏鸢的眼泪忽然就忍不住了,她心中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直面那个答案,她哭着起身,转身看向那张被床纱挡住的床,她每走一步都觉得心里多难受一分。 不知花了多久,她终于走到的床边,隐约可以看见床上的人形,她颤抖着手,撩开窗帘,只看见一眼,便忽而痛哭出声。 只见妙和公主的衣服都不见了,浑身赤裸发丝凌乱躺在床上,身上虚虚盖着一个薄毯子,她眼睛死死盯着床顶,苏鸢颤抖着手探她的鼻息,早已经没了呼吸,身体冰凉。 死不瞑目。 苏鸢跪倒在床前,握着她的手,嚎啕起来,张灵听见苏鸢的哭声,似乎更受刺激了,站起来跑了出去,但院子大门已经锁住了,她只能不停喊着:“救我!救我!救我!”边喊着边在院子里狂跑。 苏鸢哭够了,疲惫起身想打开大门,却怎么都打不开,她在院子里环顾了一番,只见地上有火柴,她捡起火柴,走到她们被关住的柴房,一下子就把那屋子里的稻草点燃了。 浓烟升腾而起,苏鸢抬头看着阳光,却觉得浑身寒冷,张灵还在她身边喊着叫着,她想出声,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她死死拉着张灵走到妙和公主身边,疲惫跪坐在地上。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声音,有人喊:“有人在吗?起火了起火了!快去报官!” 似乎有人砸开了门,有人推开了屋子门,有人看到了她们,有人凑近看到了尸体,惊慌失措跑出去,苏鸢听着一切,却怎么都动不了了。 有人扑灭了门外的火,官兵很快来到,御林军杜大人也赶了过来,张家、苏家和皇宫的人同时来到,皇宫的人看到现状赶紧又派人回宫禀报,苏一带着苏家人也不敢说话,苏一只站在后面抹眼泪,李星楼策马狂奔而来,一推门,只见所有人都围着那张床。 苏鸢一声不说,神色呆滞看着前方,张灵蹲在她身边嘴里喃喃有词,而她们的身后,是浑身赤裸死不瞑目的妙和公主,所有人都被这景象而震撼,没人敢上前。 李星楼看到苏鸢那一瞬间便心疼起来,他小心翼翼蹲在苏鸢身边,在一片静谧中小声开口:“苏鸢?你还好吗?” “嗯?”苏鸢闻言,像个不知一切的小孩子一般抬起头,大眼睛无辜的看向李星楼回道,说完这一句,就朝着李星楼的怀里栽了过去,陷入昏迷。 张灵看苏鸢倒下,随即开始大声喊叫起来:“啊!啊!救命……你们离我远点!啊!” 张家人赶紧上前抓住张灵,也不停喊着:“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那间屋子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喊叫哭声响起,吵闹且刺耳。 同时圣旨也来了,圣旨令杜寒大人带着妙和公主遗体回宫,留大理寺和上京府查出事情真相。 李星楼见皇上下了令,抱着苏鸢,身后带着苏一以及苏家下人走了出去,上了马车朝着苏府而去。 妙和公主惨死,宰相之女发疯,苏大小姐昏迷不醒。杜青烟被留在宫中数日,满朝震动,皇帝大怒,妙和公主生母静妃一病不起,大理寺和上京府胆战心惊查着这个案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到了二月十五,苏鸢仍旧没清醒,她受了两日的寒,加上受到极大的惊吓,整个人状态十分不好。 皇上说只要查明真相便让杜青烟回家,沈岁禾因为她,整日往皇宫跑,李星楼则守在了苏家,杜寒大人担心自己的女儿,但比起皇上的痛,他这不算什么,便也不能多说什么。 听闻圣上罢朝三日,这个从来不曾落泪的皇帝在女儿棺材前居然流了泪,惊得几位皇子也整日在妙和公主棺材前扮演好哥哥,不敢擅自离开。 张家的大小姐彻底疯了,张家只有张玄一嫡子和张灵一嫡女,还有个今年年初刚出生的庶小姐还在襁褓之中,张宰相看见女儿的样子,也一口气没上来,倒在病榻之上,张玄作为长子一边四处求医,一边操持家宅,疲惫不堪,还不时跑进宫求皇上讨回公道。 苏家比起他们倒是安静,但也笼罩在阴翳之下,楚习老大夫算是住在了苏家,日夜不眠就医苏鸢,苏信和玉卿卿茶不思饭不想的看着,李星楼总是白天策马而来,深夜策马而去。 大理寺和上京府的人都盯着苏府,希望苏大小姐能醒过来,给点线索。 花满楼那边也很担心,但有白术送信,不能擅自露面,也只能静观其变,祈求苏鸢早日好起来。 第六十一章 进宫 苏鸢忽然从床榻上睁开了眼睛,怒目盯着床顶,半晌才发现自己并没处于危险当中,她一下子便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榻上,玉卿卿扶着肚子睡着,躺在了苏信的腿上,苏信支着头,也打着盹。 她挪动身子,把脚放下床,就忽然踩到了一个人,那人被人踩了一脚,猛然睁眼,看见苏鸢正一脸茫然盯着自己惊呼出声:“小姐!您醒了?”原来是长安。 长安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惊喜看着苏鸢,赶紧伸手扶着苏鸢下床,苏鸢脚踩到地上,忽然就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种种,自己最后一个记忆是李星楼,他蹲在自己身前问自己,还好吗。 玉卿卿和苏信听到声响悠悠转醒,一抬头苏鸢已经站在了面前,两人惊喜下床,苏信惊喜之余不忘了扶着玉卿卿,玉卿卿走到苏鸢身前就抓住了她的手,眼里已经有泪了,半晌没说出话来,只是紧紧握着苏鸢的手。 “别哭,对孩子不好,我很好。”苏鸢宽慰道,低头摸了摸玉卿卿的手,她这下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骨瘦嶙峋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苏信看着苏鸢嘴里喃喃道。 “我睡了多久?”苏鸢赶忙问道。 “小姐,您睡了七日了,今日是第八日了,现今刚过晌午。”长安回道。 “妙和公主……可下葬了?”苏鸢提起妙和,脑子里便自动想起那日的场景,自己眼见着她被拖了进去,最后只能无能为力的倒下。 “还没,圣上说……找不到凶手绝不下葬。”苏信回道。 “好,父亲,你现在放消息就说我醒了,就说那几个歹徒的样子我都记得。”苏鸢说道,眼神里已经满是怒意,盯着前方。 “可是如果这样……”苏信其实不想苏鸢卷进去,现在她是唯一清醒的人,只要她说自己记得,那各方的压力就都会施压到她一个人身上。 “我知道的,父亲。”苏鸢看向苏信,给了他一个笃定的眼神,苏信闻言也只能照做。 苏鸢苏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上京,李星楼是第一个闯进苏府的外人,他一路狂奔到夕月阁,突然推开房门把屋子里的苏鸢和玉卿卿,以及苏一等丫鬟们吓了一跳,苏鸢就坐在床上看着他连滚带爬跑向自己,一时满脸无奈。 “怎么不逢年不过节你来行此大礼?”苏鸢忍不住嘲讽了一波,玉卿卿看到李星楼那不好意思的样子也笑出了声。 “没……我听说,你醒了,赶紧从校场赶过来。”李星楼憨笑道,盯着苏鸢的脸不放。 “李少爷前几日日日来,从早守到晚上,就今日去了校场,谁成想你就今日醒了。”玉卿卿握着苏鸢的手笑道。 “多谢。”苏鸢抬起头说道。 此言刚出,夕月阁门口便响起一群人的脚步声,院子里乌泱泱走进一大群人,李星楼看见来人,神色就变了,挡在苏鸢床前紧张看着他们。 走进门的不是别人,一位宫里的邱公公,另外三位是大理寺和上京府调查此案的官差。 “咳咳,问苏夫人安,老奴是圣上派来的,听闻苏大小姐醒了,圣上想传她进宫聊聊话。”邱公公直接就看向了玉卿卿,玉卿卿一脸为难看着他,手上不自觉捏紧了苏鸢的手。 李星楼把苏鸢挡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宛如一座山伫立在苏鸢眼前。 那几位官差见邱公公先开了口,也赶忙说道:“苏夫人,我们想问苏小姐几句话,就几句,说完就好,不耽误时间的,请您……还有邱公公行个方便。” 玉卿卿也不说话,只盯着他们的脸,手攥着苏鸢的手,苏鸢知道她紧张,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玉卿卿的手背,示意她答应。 “公公……官爷,请问能不能晚两天啊,我们家孩子刚醒,身体还不利索……”玉卿卿想拖一拖,便开口道,说话声音都颤抖。 “七日都等了,再等两日又有何妨,苏鸢又不会跑,是吧?”李星楼见玉卿卿声音颤抖,自动接下去,反问道。 这话可把对面都问道了,几人面面相觑,但丝毫没人有想让步的意思。 “我去,官爷您先问,问好我换身衣服就跟公公您进宫。”苏鸢见状大声回道,此言一出那几个人神色一松。 李星楼猛然转过身,看着苏鸢,一脸疑惑,其中还夹杂着怒意。 “你让开。”苏鸢不理他的小情绪,命令道。 李星楼却一动不动,还是盯着苏鸢。 “我没事,你让开,早日抓到人也好早日结束。”苏鸢宽慰道,语气里也有些不耐烦。 这下李星楼神色开始有些委屈了,还是一动不动,玉卿卿抓着苏鸢的手一脸疑惑看着这两个年轻人莫名其妙的对峙。 “唉,早些结束,早日成亲。”苏鸢无奈,只得说道。 这句话果然好使,李星楼闻言神色一怔,随即一喜,乖乖让开了路,苏鸢见状爬下床来。 那几个官差带了一张纸来,妙和公主死相凄惨,怕苏鸢说不出口,便让她写下来。邱公公看苏鸢动了,脸上也露出开心。 苏鸢坐在桌边一字一句写下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写完时已经泪流满面了,一抬头只见满屋子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自己,大气不敢出一声。 苏鸢把眼泪擦干,把纸递给了那几个官差,那官差看见这纸,一脸喜悦跑出门去,带着自己的人马不停蹄走了,连声道别都忘了。 苏鸢起身时,邱公公也已经自动候在了门外,屋子里都是女人,只有李星楼还杵在原地,愣愣看着苏鸢流泪。 “怎么,你要看我换衣服?”苏鸢直接问道,此言一出李星楼先是一愣,随即脸都红了,而后夺门而出,惹来屋子里几个丫鬟哈哈大笑。 苏鸢也扯出了个微笑,看着他夺门而出的背影。 衣服很快就穿好了,苏鸢坐在梳妆镜前才知道自己瘦了多少,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不是圆脸了,下巴都尖了不少。 苏鸢简单打扮完,沉重站起身,走出门,在苏府众人和李星楼的目送中上了皇宫的马车。 第六十二章 皇上的意 苏鸢坐在马车上,只能感受到马车在缓慢行驶,她也懒得撩开窗帘去看,干脆坐在车里打瞌睡。 病去如抽丝,苏鸢整个人都虚弱了不少,虽然刚从几日昏睡中苏醒,但整个人还是疲惫不堪。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外响起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她说:“苏小姐,请下来吧。”苏鸢闻言起身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宽阔的大路上,眼前的房子都是朱门红墙,金顶翠瓦,十分气派,她知道自己是来到了墙外众人嘴里说的红墙里了,她虚弱站着,身边不时吹过一阵风,太阳即将下山。 那老嬷嬷简单搜了一下苏鸢的身,随即朝着身边几个穿着素青色宫女服的女孩点了点头,那几个宫女中马上走出一个看起来十分机灵的姑娘,她站到苏鸢面前,不知为何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还是故作镇定上前扶起苏鸢的手。 “苏大小姐,请跟我来,皇上政务还没处理完,晚些才能见你。”那宫女说道,说着便扶着苏鸢走向皇宫深处。 不知七扭八歪拐了多少路,苏鸢一行才到了目的地,一处院子,院门上写着“紫月宫”,那宫女一推门,苏鸢便看到百无聊赖站在院子里发呆的杜青烟,她换了一身灰白色的裙子,此刻手里拿着剪花枝的剪子,正看着一盆花发呆。 她听到门响了,一抬头看见苏鸢,她一时不敢相信,先是小心翼翼喊道:“苏鸢,是你吗?” 苏鸢扯出一抹笑道:“是我,青烟。”此言一出,杜青烟扔了剪子便冲上来抱住苏鸢不松手。 苏鸢身后那些宫女一脸惊讶看着她们,似乎在鄙夷她们没有礼数,但她们哪管这个,先是拥抱了半晌。 那些宫女站在院子里,也不说话,乖巧看着杜青烟和苏鸢对话。 “你醒了,太好了,我可日日担心你呢,那沈岁禾整天就讲些废话!”杜青烟拉着苏鸢的手,看得出来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苏鸢看了看院子里这些低着头的宫女,凑到杜青烟耳边小声道:“你小声些,隔墙有耳。”她可不信这皇宫里有什么好人。 杜青烟也是憋坏了,一时没忍住,苏鸢一提醒,她也收起了自己的开心样,带着苏鸢进了自己屋子门。这间院子很大,一间间屋子也很大,只是屋子里没什么东西,除了一张床和被子以外,就是一张桌子,门外那几盆花,苏鸢见状一脸惊讶,这不跟坐牢一样吗? 但转念一想,皇上最爱的女儿死了,他只是扣押了她们,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那群宫女真是走到哪跟到哪,苏鸢她们进了屋子,她们也跟着,苏鸢和杜青烟见状只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比较好。 “你就这样在这里待了七天?”苏鸢疑惑道。 “马上就十日了。”杜青烟深深叹了一口气,一脸哀怨看着苏鸢,没多说什么。 “没事,真凶很快就能找到了。”苏鸢宽慰道,握着杜青烟的手。 杜青烟握着苏鸢的手,疑问道:“你这是……瘦了多少,就剩骨头架子了。”说着眼里就有了泪。 “算好的了,我们要知足。”苏鸢说道。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句说着,忽然那门外又来了一群人,那候在苏鸢身后领头的姑娘赶忙迎出去,苏鸢和杜青烟也好奇,跟着走出去,站在院子里一瞧,那不就是那个邱公公吗。 那宫女出去说了些什么,随即门外忽然走进来一群抱着家具、衣物以及各种用品的人。 苏鸢和杜青烟一脸懵的手拉着手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那群太监宫女们往屋子里搬东西,这紫月宫的院子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屋子很快就不冷清了,床帘珠帘都装好,桌子椅子都换成了昂贵木头的,墙上挂着名画,地上铺上了毯子,几床被子都是珍品刺绣,皇家贡品。 院子里也挪进来一堆花儿,甚至有两个太监捧来了两只会说话的鹦鹉,说是给她们解闷儿。 那群人布置完屋子便又恭恭敬敬退出了院子,只剩下那群刚开始的宫女们和一脸懵的杜青烟苏鸢。 “你叫什么?”杜青烟首先回过神来,问那个看起来辈分大些的宫女。 “奴叫盼兮,负责二位小姐往后在紫月宫的生活。”那宫女低头回道。 这么一折腾,天也黑了,外面小太监来传,说皇上今日没空让苏鸢别等了,那宫女得了这个消息才赶忙去御膳房给她们传膳。 杜青烟趁她离开,把屋子里小宫女赶出去,这才抓到机会和苏鸢说两句话。 “苏鸢,你们家……也认识宫里人吗?”杜青烟疑惑道,自己就算在皇宫长大,皇上也没给自己这样的排场,苏鸢一来,自己生活都好过了。 “我母亲曾经认识婉妃娘娘,但她……也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给我们送东西吧,我们牵扯的可不是小事。”毕竟是公主生死之事,还是最受宠的公主。 “也是……也只有皇上才能有这种权利,想来是体谅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住在这冷宫吧。”杜青烟感叹道,趴在桌子上,现在桌子上铺上了华贵柔软的桌布,她怎么躺都不会硌到自己。 “你说,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想起那日的事我就后悔,唉……”杜青烟不敢回想当日,虽然她不知道妙和的死相,也没见过她的尸体,但依然心中十分难受。 明明那日还在一起作诗,谁知隔日就阴阳两隔,人间时真是变化多端。 “不是你的错,人有祸福旦夕,就当她在这人间缘分尽了吧。”苏鸢说道,心中无尽叹息,无从说起。 “也只能这样,只求真凶早日抓到。”杜青烟说道。 此话还没落地,那盼兮就回来了,推开房门,身后跟着一串人,苏鸢和杜青烟赶忙坐好装端庄。 那一串人走进来,摆满了一桌子佳肴,苏鸢数了数,十菜一汤,她这下不懂了,皇上这是在囚她们还是在赏她们。 杜青烟多日没见荤腥,看见满桌菜早就忍不住了,也不多想,先吃起来,苏鸢见状,自己盛了一碗汤喝起来。 皇上这些做法,反而让她心慌起来。 第六十三章 棺椁旁的话 皇宫一夜,苏鸢辗转难眠,只在快到清晨的时候小小睡了一会儿,杜青烟许是习惯了,睡得四仰八叉。 苏鸢还没睡多久便被盼兮小声叫醒了,她悠悠起身想把杜青烟也一起叫醒,盼兮却抓住了她的手,眼神示意不要出声。 苏鸢见她那认真的眼神,也只能照做,轻手轻脚下了床,洗漱更衣走出这紫月宫,外面天气很好,阳光万里,苏鸢穿着一身很紧的裙装,似乎是宫里公主们才会穿的布料和款式,全身都不自在。 盼兮也不说话,出了门带着苏鸢一直向前走,苏鸢小心翼翼开口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马上就到了,苏大小姐稍安勿躁。”盼兮则低着头,嘴上回答道。 苏鸢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再多问,昏昏沉沉跟在她身后走,但大病初愈忽然走这么久,加上昨夜未眠,苏鸢只觉得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 盼兮回头见苏鸢这样子,也有些吓到了,赶忙来扶着她:“这,苏大小姐……您这是?” “没事,进去吧。”苏鸢抬头看向眼前这间宫殿,牌匾上写着“养安殿”三个大字,苏鸢再痴傻也该猜出是谁要见自己了。 盼兮站在大门口不敢再向前,苏鸢只得一个人踏进去,那候在门口的太监也不来迎苏鸢,只冷冷瞧着她摇摇晃晃走向大门。 苏鸢走了不知多久才走到门前,按规矩跪下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即嗑头。 屋子里传来几声咳嗽,而后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起来吧,快进来!” 那太监闻言才动起来,走到苏鸢身边说道:“苏大小姐请起,皇上有请。”说着把苏鸢扶起来,扶着拉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是一处很大的空地,不远处是皇上的宝座,那个半头白发的中年皇帝坐在上面,静静看着苏鸢走进来。宝座旁不知点了什么香,细烟袅袅升空,窗户透过暖色的阳光,屋子里的环境莫名带着一丝温馨与威严交杂的怪异。 苏鸢本想再跪一次,自己不懂宫里规矩,下跪磕头总是不错的。 谁知那宝座上的人见她这动作忽然笑了,说道:“你这孩子,跪一次就好了,快坐吧。” 苏鸢只得乖乖坐下,但也不低头,就静静瞧着那皇帝,外面都传这皇上已经垂垂老矣,现在看来似乎与父亲差不多岁数,也就五十左右的样子,头发或许是因为操劳而白了半个头,但身姿还算挺拔,面容不算苍老。 皇上也不说话,就静静瞧着苏鸢,一老一小默默对望了半晌,都好奇的看着对方,苏鸢平常虽然很会说套话,但在皇帝的面前,她更怕说多错多,因而只能闭嘴。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皇上忽然开口道,眼带笑意看着苏鸢。 “咳咳……我母亲?”苏鸢心里一惊,自己知道母亲朋友多,但也不用这么多吧?怎么连皇帝都认识。 “对,你母亲,我第一次见到你母亲,也是在你这个岁数,那时候秦家还在上京。”皇上笑道,语气意外的温和,消除了不少苏鸢心中的恐惧。 “早就听闻母亲人缘好了,没想到连您都认识……”苏鸢笑道。 “你母亲那可不止是人缘好,她那时候,说名动天下都不为过。”皇上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往事,面上露出追忆的神色。 “是吗,那今日您叫我来……”苏鸢鼓起勇气问道,进门来他们两个的对话可以说对案情毫无用处。 “今日叫你来,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皇上似乎被忽然提醒到了,说着赶忙起身说道。 苏鸢心中大概猜到了是哪儿,也赶忙起身,乖巧跟在皇上身后。 没想到妙和公主的寝宫离养安殿这么近,两人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 那门前尽是白幡,里面是一群穿着白衣服的宫女太监,候在院子两边,苏鸢跟在皇帝身后进门,里面的人齐齐跪下,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鸢可以捕捉到远处还有那几位皇子的声音,他们喊的是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冷漠说了声“平身”,便带着苏鸢朝屋子里走。 一进门,苏鸢果然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都一身黑衣乖巧站在妙和棺椁旁,见皇帝进门都低下了头。 “你们怎的也在这?”皇帝看到他们,自然的问道。 “咳咳,儿臣昨夜梦见和妹妹小时候的日子,早上起来思念的紧,所以来看看妹妹,恰巧遇见了大哥和三哥。”四皇子率先说道,眼神满是哀伤。 “我母亲让我每日来为她给妹妹上上香,毕竟小时候我母亲常抱着她一起和我玩,我也思念妹妹……”太子第二个说道。 皇上闻言都点点头,大皇子却沉默不语,站在一旁,他和妙和一无情分二无交情,站在这纯属为了表现自己对兄弟姐妹的和善。但看见太子和四皇子说着,正握着手不知所措。 “你呢?”皇上一背手,看着大皇子问道。 “我……我就是看外面这调查迟迟没进展,怕妹妹着急,来宽慰妹妹,我母亲还让我送了安魂珠来。”大皇子说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串珠子,小心翼翼放在了妙和的棺材上。 苏鸢看着这棺材前的父子对话,只觉得满满的套路,皇帝问话都像是故意的考验,这几个人说的,就更是虚话了。 苏鸢心中叹息,但面上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等他们说完。 “你们探望完你们妹妹了,那就快去忙你们的政事吧。”皇上听完三个儿子的回答既不开心也没发火,只淡淡下了逐客令,站在棺椁前目不转睛。 “是,儿臣告退。”三个皇子异口同声道,说罢他们便一个接一个离开了这院子,屋子里只剩下苏鸢和皇上两个人了。 “你还记得她吗?”皇帝忽然开口道,苏鸢猛然抬头看他,此刻忽然看到了他流露出的满目哀伤和疲惫。 “当然。”苏鸢回道。 第六十四章 不乱叫的狗 “她抱住了我,在我被人抽了一巴掌的时候。”苏鸢看着那棺椁,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苏鸢这几日总会想,妙和被拖进那间屋子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拼命奔向她的苏鸢。 “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也是。”皇帝忽然像个寻常长辈一样,摸了摸苏鸢的头。苏鸢猛然抬头,忽然想起自己那日做的梦,皇帝也是这样抚摸妙和公主的。 “皇上,您留我和青烟在宫中,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们,是吗?”苏鸢整理了一下情绪,严肃问道。 皇帝神色一怔,似乎没想到苏鸢会问出这个问题,他一手摸着妙和的棺材板,眼睛却盯着苏鸢,半晌才回道:“你这孩子啊,看得太清楚不好。”说着惋惜摇摇头,拿起一边的一块白布,仔细的擦起了妙和的棺材。 苏鸢得到这么个回答,也知道皇帝是不可能和自己说清楚的,自己昨天沉思一夜,最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刚刚看到了皇上,并看到了他对自己的态度,随即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妙和这件事,牵扯的,必定不止是个歹徒那么简单。 苏鸢见皇上沉默擦着棺材,也从一边拿起一块白布,帮着皇帝擦起来,二人沉默着把棺材擦干净,一同上了一炷香,苏鸢正闭眼念自己在南山寺曾学过的超度咒,忽而听身边的皇上说道:“女儿,下辈子你投生到寻常人家,找个好父亲吧。” 苏鸢没敢睁眼睛,却被这句话弄得眼泪直流,皇帝随即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院子。 苏鸢闭着眼睛努力念完那段超度咒,一回头皇上早已经没了人影,盼兮等在那寝宫外面,苏鸢小跑出去,盼兮见苏鸢出来了便说道:“皇上去忙政务了,命我带您回去,请。” 苏鸢本来还觉得自己很虚弱,来看了一眼妙和的棺椁,不知为何忽然整个人觉得精神起来,她跟在盼兮身后,朝着紫月宫走去。 二人七绕八绕,绕到了御花园,盼兮本以为苏鸢会喜欢御花园,谁知苏鸢面无表情跟在她身后在里面走,苏鸢家的花园不比这皇家园林差。 整个人清醒一些了,身体上的各处感觉就都出来了,苏鸢忽而哈欠连连,一路走着一路打着哈欠。 忽然,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小狗从一边跑了出来,撞到了苏鸢的腿上,发出动物受伤的惨叫,苏鸢和盼兮都被吓到了。 苏鸢眼疾手快把这只小狗捞起来抱在了怀里,摸着它的头,不一会儿那条小路里就跑来一名宫女,急匆匆从小路出来,她先是看到了苏鸢怀里的小狗,嘴上说道;“不知冲撞了贵人您,您看在这是婉妃娘娘爱宠……啊!”那宫女一抬头看见苏鸢的脸,忽而跌倒在地,一脸惊恐。 盼兮立刻挡在了苏鸢身前,质问道:“你大惊小鬼什么?活够了?” “公主……公主不是死……”那小宫女带着泪腔,哭丧回道。 “呸呸呸,这宫里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不知道?你是活腻了?”盼兮大声道。 苏鸢抱着小狗在她身后感叹,宫里不愧是宫里,教训下人都要拿命来说话,狠还是他们狠。 “原来是婉妃娘娘的狗,给你吧。”苏鸢从盼兮身后探出头来,把怀里的狗递了出去,一脸乖巧。 那宫女盯着苏鸢的脸,这才回过神来,跪在地上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冲撞了您,求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咳咳,我不是宫里人,谈不上贵人,你下次小心些就好,别犯错被罚就好了,这只狗狗好乖,都不乱叫。”苏鸢爱不释手摸着手里的狗,这小狗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苏鸢。 苏鸢把它放在地上,它便吐着舌头绕着苏鸢转。 那宫女听苏鸢这么说,跪着过来到苏鸢脚下把狗抱起来,连连道谢,随后赶忙回头跑了。 苏鸢看见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身处深宫,自己也帮不了,只能心中小小叹息了。 盼兮见她跑了,也不多说什么了,但看苏鸢的眼神终究不那么冷漠了,继续向前走。 回到紫月宫的时候,杜青烟正站在院子插着腰一脸无奈看着房顶,苏鸢走进院子才发现房顶上的人,李星楼和沈岁禾看见苏鸢回来了,也很尴尬,抬头望天假装在看风景。 苏鸢一进门就被他们这姿势笑到了,盼兮则一脸惊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小王爷怎么会在房顶上?啊?快去找人……” “不必了!”李星楼见盼兮马上就要去找人,赶忙阻止道,揽着沈岁禾就飞了下来。 同时也获得了杜青烟沈岁禾和苏鸢三个人的白眼,盼兮和院子里其他宫女一脸懵的看着眼前这四个小主子的行为。 “你前几日也是这样过来的?”苏鸢看到沈岁禾就明白了大半,杜青烟说过沈岁禾会来看他。 “不是,今日他非要跟过来,说这样快些,但……没想到院子里这么多人。”沈岁禾尴尬道。 李星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脸尴尬,小心翼翼看着苏鸢的表情不说话。 “结果没想到丢脸丢到宫里了?”苏鸢笑道。 “咳咳,今日之事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否则,有你们好看!”沈岁禾被苏鸢提醒才想起要威胁一下。 “放心吧,你们宫里连只狗都不乱叫,不必担心,她们还都是皇上的人。”苏鸢说道。 “老头的人?那老头想做什么?”沈岁禾脱口而出问道。 “别担心,皇上是在保护我们,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对了,早饭吃什么?”苏鸢边解释边问早饭,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苏小姐,我马上去传,您几位等等。”盼兮闻言立刻说道,说完便急匆匆走出去传饭。 苏鸢带着这三个人去屋子里等,沈岁禾一进门便一脸惊讶,半晌怒气冲冲问道:“这老头,怎么还区别对待?当年我在宫里的寝宫都没这么豪华,怎么你来了,就是这般享受?” “你都不清楚,我自然也不知道。”苏鸢淡定给他们倒茶。 李星楼从桌子底下递过来一个小纸包,苏鸢接过,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终究没拿到桌子上来,只放在了袖子里。 第六十五章 不速之客 沈岁禾和李星楼只坐了不一会儿就离开了,皇宫人多眼杂,不便多留。苏鸢和杜青烟把人送走,躺在床上开始小憩。 苏鸢难得睡了一顿好觉,一觉睡到了傍晚,刚醒来便看见床边坐着个不认识的漂亮女人,苏鸢心里一惊,睁大眼睛一看,只见杜青烟一脸无奈站在那女人身后。 看见苏鸢醒了,那女人忽而伸出手来,在苏鸢脸上摸了摸,苏鸢看着她的眼神,一瞬间有种自己就是她女儿的错觉,苏鸢看着她一身华贵服饰,一时拿不准她的身份,只得一脸懵的起身,坐在床上和她对视。 “孩子,你不认得我了?”那女人声音很是清脆,苏鸢看着她的脸,觉得有些熟,却想不起是谁。 “您是……”苏鸢见她说话了,便问道。 屋子里静悄悄的,杜青烟看着她眼神里都是无奈,盼兮低着头不敢出声。 “今日小丫头来报,说是你捡到了我的狗,厉儿前几日也说见过你了,还以为你想起我这个阿姨了呢。”那女人笑道,一脸慈爱看着苏鸢。 苏鸢恍然大悟,赶忙下床行礼道:“婉妃娘娘好。” “你这孩子,多礼了,我和你母亲什么关系,用不着这样。”婉妃娘娘笑道,说着把苏鸢扶起来,两人走到桌子边坐下,杜青烟也跟着,但一声不发。 “婉妃娘娘怎么来了?这……也不早了,您该不会是等我睡到现在吧?”苏鸢一看窗外天色,夕阳欲落,尴尬问道。 苏鸢生无可恋看着杜青烟,自己在皇宫的日子可真是精彩,怎么皇上贵妃轮番在自己面前谈起和母亲的交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是皇帝呢。 “没,那小丫头说是你帮我找到了白白,所以我特意来感谢你,看你睡得正香,舍不得吵醒你,和杜家小姐聊了会儿天,是吧?”婉妃说着看向了杜青烟。 杜青烟瞬间收起自己生无可恋的表情,乖巧笑道:“是呀,我和娘娘相谈甚欢呢。” “来人,把我的礼物拿进来,白白也抱进来吧。”婉妃见状说道,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一宫女一太监,宫女捧着礼盒,太监抱着小狗。 两人小心翼翼走到苏鸢和婉妃面前,苏鸢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便跪下了,太监小心翼翼把怀里的狗递给婉妃,婉妃一把抱在怀里。 那宫女的盒子则是捧到了苏鸢眼前,苏鸢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婉妃见状笑道:“孩子,你先拿着吧,这就是个小礼物,大礼还在后面呢。” “您太客气了。”苏鸢笑着把那盒子接过,那宫女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你这是做给谁看?怎么,给苏大小姐拿个礼物是累着你了?”婉妃见那宫女的样子,忽而出声道,语气严肃。 苏鸢和杜青烟对视一眼,都有些被吓到了。 “不是的,婉妃娘娘,不是的,小的错了,小的错了。”那宫女吓得朝着婉妃开始磕头。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吓着了两位大小姐怎么办?滚出去!等我回去再收拾你。”婉妃恶狠狠道。 “苏小姐,苏小姐救命啊,救命苏小姐,求您了,求您。”那宫女却不肯出去,抓住了苏鸢的腿哭喊起来。 “来人!给我拖出去!”婉妃闻言揉着头,对门外喊道,门外很快跑进来几个太监把那个宫女拖了出去。 很快,她的哭喊声便越来越远了,苏鸢和杜青烟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比较好。 “这群小畜生就是吵,没事,别怕。”婉妃娘娘看着苏鸢安慰道,说着握住了苏鸢的手拍了拍。 “嗯,我不怕。”苏鸢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回道,明明看起来如此漂亮华贵的女人,罚起人来居然这么狠,看来宫里人都很怕她。 “唉,你大病初愈,我也不好拉着你讲旧事,阿姨就先回宫了,还约了皇上吃晚饭呢,你先休息,等过几日你好些了我再找你去聊天,可好?”婉妃见状,似乎也觉得没趣,抱着小狗起身说道。 苏鸢和杜青烟赶忙起身送客,嘴上连连说着:“好,您慢走。”,终于把婉妃给送出了门,两人站在门口看她背影都消失了,才敢回头回屋子里。 “那宫女怕是活不了了。”杜青烟转身就说道。 “啊?不至于吧,不是可以赶出去,就叹了一口气……”苏鸢不解道。 “你不了解婉妃,她在这后宫……最是心狠手辣的主,连灵犀公主,就是大皇子的母亲都要让上三分,非必要没人敢得罪她。”杜青烟说道,说着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婉妃面前装了一下午乖乖女,差点没累死。 “看出来了,希望她们平安吧。”杜青烟回想起今日御花园那个小宫女,深深叹了一口气。 杜青烟拽过桌子上那个礼盒子,好奇的查看着,说道:“要不要打开?” “开吧。”苏鸢喝着茶,轻松道。 杜青烟闻言一下子便打开了那盒子,里面铺着一层红布,布上放着一面镜子,杜青烟拿起来,只见那镜子居然是用水晶制成的,只在中间嵌上了一块铜镜。 杜青烟拿着镜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把镜子递给了苏鸢,随即把那红布拿出来,只见下面还有一块平安符,她满不在乎把平安符拿起来,只见背面居然写着妙和二字。 苏鸢拿着镜子,对向自己那一瞬间她便沉默了,只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为何要送妙和的平安符给你?”杜青烟疑惑看向苏鸢,只见苏鸢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镜子。 “你怎么了?别吓我!”杜青烟跑到苏鸢身后问道,看向镜子一瞬间,和苏鸢眼神对上,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 “怎么会……这样?”杜青烟半晌才说道,把手上的平安符放在桌子上,她已经快无法接受这些信息了,整个皇宫甚至整个上京各处的关系快把她逼疯了。 今日通过婉妃的镜子,她居然看到了和妙和那么相似的苏鸢,自己从前居然从来未曾察觉。 婉妃送这面镜子,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六章 李星楼要参军 苏鸢忽而想起袖子里还有李星楼送来的那小纸包,她把镜子扣在桌子上,尽力稳住砰砰跳的心脏,赶忙打开那小纸包,里面包着一块花满楼的糕点,糕点下面是一封信,来自无喜。 信上省略了对苏鸢的问候,直接给了苏鸢一张宫里各处势力的图,苏鸢仔细一看,可见婉妃和灵犀公主在宫里处于对峙局面,但更多时候灵犀公主是会让着婉妃的,原因是婉妃有时候发起疯来,没人能拉住她。 无喜让她千万要小心,同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大理寺已经通过苏鸢的供词,查到了那几个歹徒的行踪,她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苏鸢和杜青烟愁眉苦脸的吃完晚饭,这面镜子的威力可不小,苏鸢抓着那镜子又一夜未眠,盼兮今日见识了各处贵人对苏鸢的态度,苏鸢坐了多久她就站在苏鸢身边陪了多久,等苏鸢睡下才敢出去。 李府。 李星楼在书房拼命看着卷宗,他早就偷偷报了参军,还去之前自己去过的军营当副将,御林军最近找了新的教习来顶替他,但这些他都瞒着家里人。 李老爷和李夫人见他整日在书房看妙和公主案,还以为是救妻心切,李夫人深夜熬了汤来看李星楼,只见李星楼正画着上京人物关系图。 “画这有什么用,这天气瞬息万变的。”李夫人把手里的汤放在桌子上,轻飘飘道。 李星楼闻言抬起头来,把笔扔在桌上走向自己母亲,说道:“唉,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写写画画总归没坏处。” “你这就是仗着没人看得起将军府,跟着小王爷在上京胡作非为的,小心哪天被人发现了,当眼中钉肉中刺。”李夫人一副过来人的态度,给李星楼盛着汤说道。 “母亲……”李星楼这下知道自己和沈岁禾做的那些事,早就被人发现了。 “当然,你自己受得住就好,大理寺找到人了,苏家姑娘马上就能出来了。”李夫人看李星楼尴尬,也不再多说,笑着说道。 “真的!他们到哪儿了?怎么找到的?”李星楼激动得一口鸡汤差点喷出来,获得李夫人嫌弃的眼神。 “多大的人了,怎么毛毛躁躁的。”李夫人拿出自己的手帕,给李星楼擦嘴巴。 “母亲,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李星楼站起身来,说着便去拿披风。 “站住!先别去,这是你爹打听到的,那囚车秘密入京,你过去了算怎么回事?这一切怎么也要等到圣上审完再说,你再担心也不能现在就过去。”李夫人说道,心里嫌弃自己儿子脑子不聪明。 “咳咳……好,谢母亲提醒,那我去找小王爷,告诉他这个喜讯!”李星楼一脸笑,李夫人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从定亲以来整个人都变傻了不少。 “这关小王爷什么事?”李夫人疑惑。 “母亲,我先走了!”李星楼没听到这句话,和李夫人倒完别,一个飞身上了房顶。 李夫人看着自己儿子的身手,一时不知自己是该骄傲还是无奈,嘴上念叨着:“这孩子,从小就不肯好好走路,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这样。”说着正要端着鸡汤离开。 李星楼的院门却忽然开了,是李老爷,一脸严肃,孤身一人,看见李夫人一瞬间似乎很是诧异。 “哟,你怎么来我儿子的院子了?”李夫人看见李老爷就不想说好话,张口就是嘲讽。 “什么你儿子,星楼也是我儿子。”李老爷说着朝屋子里走,看见没人时有些惊讶道:“他人呢?” “不知道,呵呵,你儿子去哪儿了你都不知道?”李夫人翻了个白眼,端着鸡汤就要走。 “你站住!”李老爷沉声道。 “干什么!”李夫人一脸不耐烦。 “我正好也有话对你说。”李老爷神色有些难看,但不是怒,而是一种复杂的神情。 “你这是怎么了?要死了给我们分遗产?”李夫人把手里鸡汤一放,嘴上不饶人。 李老爷一句话哽在心口,一脸无奈盯着李夫人,半晌说道:“冯雨涵!你说话积点口德!我死了你也别好过!” “呵,我好不好过你死了才知道!有什么话快说!”李夫人冷笑回道。 李老爷闻言,把手上的纸扔在桌上,说道:“星楼,下个月就要参军了……” “下个月?成婚后就去?去军中也好,算是镀金嘛,和之前一样。”李夫人一脸轻松道,大凉多年无战事,达官显贵家的孩子去军中镀金不是一件稀奇事。 “唉,你知道什么,西边那些国家这两年蠢蠢欲动,我看那孩子,是要埋头钻那战事中去!你不怕他有去无回?”李老爷无奈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要开战了?”李夫人这下也慌了,问道。 “嘘,小点声!我看差不多了,这么多年皇上不肯让我离开上京,我就当个总监军,最近我事务忽然多起来,户部兵部的人频频入宫……”李老爷说着似乎累了,坐在椅子上说道。 “那参军令可已经交上去了?你可拦得住?”李夫人坐在李老爷对面,一脸焦急道。 “拦不住了……”李老爷哀叹道,一脸无奈。 “那你在这说什么!说了半天一点用都没有!这孩子……这孩子怎么不提前和我们商量商量?这可怎么办……”李夫人闻言急起来,眼泪也控制不住了。 “我这不是来商量,让他改军令到东边去,就算西边开战他们去支援,也不会承受主要火力,说不定还能捡一条命,不过这要他亲自去兵部改……谁知他不在。”李老爷一脸嫌弃看着李夫人说道。 “改到东边?也可以也可以,是个办法,唉这孩子,从小就不与我们亲近,现在连这件大事都不说,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他那苏大小姐不是守寡了,唉!”李夫人越说越伤心,干脆捂脸哭起来。 李老爷看着她烦躁,不一会儿就甩手走了。 第六十七章 父亲的失望 王爷府。 李星楼一脚踹开了沈岁禾卧房的窗户翻进去,惊得沈岁禾从床上连滚带爬下来看发生了什么,看到同样一脸惊讶的李星楼便瞬间懂发生了什么。 “你窗户,上锁了……”李星楼尴尬挠挠头,手足无措,他习惯了推窗而入,今天……这窗户恰好上了锁。 “什么事?”沈岁禾无奈道,把手上随手抓着的茶杯扔在一边桌子上,打着哈欠慵懒坐下。 “我母亲说,抓到凶手了,正在押送。”李星楼见沈岁禾没有要生气的迹象,一个健步跨到他身边坐下,说道,满脸喜悦。 “嗯,那估计很快就出来了,听说今天婉妃去见苏鸢了,她们再呆在那恐怕就要招惹上一些东西了。”沈岁禾说道,今日宫里的眼线提到婉妃的时候,他也很惊讶。 但想到苏鸢母亲和皇宫里这些人的关系,一时不免为苏鸢捏了一把汗。 “哦?婉妃?她不是苏鸢母亲的朋友?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我母亲常被召进宫,听说那时候总能遇见苏鸢母亲和婉妃在一起。”李星楼说道。 “你们不了解她,婉妃这人没什么朋友,苏鸢母亲秦夕然去世前早就和宫里那些人断了联系,苏家当年虽然没办葬礼,但你可曾听过宫里有人来过?这么多年也对苏鸢不闻不问,现在苏鸢长大了……有用了,这些人才都一个两个冒出来,这种人不得不防。”沈岁禾解释道。 李星楼点点头表示认同,神色严肃。 “而且她这个人,性情可以说恐怖了,她虽然很喜欢小动物,却经常虐杀身边宫女丫鬟,宫里有个定律,你若不喜欢哪个下人,就送给婉妃,不过几日这人必然……”沈岁禾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盯着李星楼。 “这……没人管?”李星楼惊讶道,心中为苏鸢捏了一把汗,这婉妃听起来确实可怖。 “深宫人命如蝼蚁,谁会为了几个蝼蚁去得罪她?至于那老头,根本就没时间管这些。”沈岁禾笑道,脸上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果然伴君如伴虎。”李星楼感叹道。 “你的参军令呈上去了,但你父亲也看到了,如果没猜错他可能是想让你改到东边去,我想了想……西边的确危险,不如你……”沈岁禾恰好今日查看了参军名册,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孩子果然没一个人上去,只有李星楼一个人的名字排在首页。 “你别劝了,我和木将军都说好了。”李星楼也明白沈岁禾的意思,当年说好一个留朝中一个去战场,事到了眼前反而有了顾虑。 “可西边那几个小国,这次不会善罢甘休的。”沈岁禾看着李星楼说道,边疆军队大规模集结,这场战争必然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冲突。 往后战场刀剑无眼,谁也无法保证自己就是能活着的那一个。 “王爷,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李家兴亡也迫在眉睫了,最近我和苏鸢联姻,更是各处都把我当成了敌人,再不做出些功绩,只能任人鱼肉了。”李星楼忽而严肃道,虽说他不怎么和父母亲近,但他也不能把李家扔下不管。 也不愿意像大哥二哥一样,以庶子的身份谋个闲职,站队拉帮,在京城文官中苟且一生。 “既然你意已决,我也只能,祝你平安了。”沈岁禾神色有些凝重,深夜被吵醒不说,现在又说起这么沉重的话题。 “唉,还有半个多月呢,你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沉重了,打住打住,现在当务之急是妙和公主案,以及我们怎么把她们从宫里弄出来。”李星楼故作轻松道。 “妙和这件事和宫里也脱不了干系,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也猜不透,但宫里必然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事,且观察着吧,至于那些歹徒,无论是否被灭口,她们也应该能出来了。”沈岁禾说道,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却怎么也猜不出原委,睡一觉梦里都是这些烦心事,谁知道窗户还被李星楼踹烂了。 “能出来就好,不然我这婚期都不能按时了。”李星楼松了一口气。 “你啊,当年计划灭人家口,现在计划耽误人家终身,不知她啊,造了什么孽。”沈岁禾看李星楼这样子,调侃道。 “别说话,人事有变乃是常情,你别管。”李星楼难得回怼了沈岁禾,说着又朝着那破窗子而去。 “明日记得来赔窗子!”沈岁禾说道,谁知李星楼恍若未闻,跳了出去,很快没影了。 沈岁禾的护卫听屋子里没人了才敢进来,不一会儿就修好了窗户,躬身退了出去。 沈岁禾见夜还深,重新躺回床上,继续做那梦。 李星楼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叼着早市买的包子大摇大摆走回自己院子,从王爷府出来后他干脆去大理寺等囚车,天蒙蒙亮的时候那囚车才到了大理寺牢房,后面他就被人给轰走了。 他推开院门,只见福熙一脸尴尬等在院子里,他刚完成自己给的任务赶回来。他身后,父亲和母亲宛如两尊大佛坐在自己屋子里,大开着门等他,二哥二嫂也尴尬站着,不知所措。 “额……这是怎么了?”李星楼问道,接着赶忙吃完手上的包子,说道。 “星楼,快到娘这里来,今日不是审你,你莫慌。”李夫人率先站起来,说道,李星楼走近,才看到母亲似乎刚哭过,眼下乌青,估计一夜未眠。 “你的参军令我们看到了。”李老爷说道,一夜未眠,嗓子有些沙哑。 “哦,原来如此,这就不必恭喜了吧?”李星楼笑道。 此言一出,身后二哥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这孩子!听娘的话,改到东边驻军去,可好?”李夫人柔声说道。 “哦,原来就是这事啊,一个人和我说不就好了,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全家出动?”李星楼轻松道。 “你答应?”李老爷惊讶道。 “那当然,父母之命,怎么不答应,我明日去改可好,一夜未眠实在是困的很。”李星楼笑道。 李老爷准备的满腔演说都哽在喉间,半晌,他懊丧的叹了一口气,起身甩手就走,不知为何李星楼察觉到了父亲的失望,二哥李奇也很惊讶这次李星楼这么听话,给李夫人行了礼也跟在李老爷身后。 “臭老头子,那样子摆给谁看!”李夫人翻白眼道,接着一脸喜悦帮李星楼整理衣服。 李星楼却盯着父亲微微佝偻的背,满腔唏嘘,无从说起。 第六十八章 有坏人,快跑! 苏鸢拿着婉妃给的镜子,忽然就明白了四皇子朝自己要母亲那幅画的意图,也暗暗确定了自己和妙和公主的死脱不了干系。 苏鸢正满目愁容看着镜子,盼兮忽然从门外急匆匆走进来,面带喜色道:“苏大小姐,皇上召见您,杜大小姐,您也请收拾好东西,跟我来。” “我们可以出去了!快,苏鸢,我们去收拾东西!”杜青烟闻言一脸喜悦,说完就跑去收拾东西了。 “我也可以出去吗?”苏鸢看向盼兮,问道。 “苏大小姐,这要看皇上的意思,小奴无权决定。”盼兮这两日不知为何,对苏鸢日益恭敬起来。 苏鸢自然也明白,便只苦笑一声,杜青烟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切,两人跟在盼兮身后,杜青烟只陪着苏鸢走到御花园便被杜府的人接走了,只剩下苏鸢跟着盼兮继续前行。 两人很快到了养安殿,这次盼兮没留在门外,而是跟在苏鸢身边,苏鸢推开门进去,只见这屋子里人不少。 皇帝还是高高坐在宝座之上,下面则站着三位皇子,皇子旁边是张宰相之子张玄,张玄身后是被两个丫鬟死死抱住的张灵,他们的对面,则是那日见过苏鸢的三位大理寺官员,他们身后,押着两名黑衣服的人,头被黑布蒙住,她看不清。 苏鸢一进门,所有人的眼睛就都看了过来,苏鸢心里不太舒服,但也明白现在是要让自己认人。 她按照规矩先跪下行礼,屋子里静悄悄,只有她喊万岁的声音,皇上闻声睁眼,看见苏鸢来了,支起身子道:“平身。” 苏鸢闻言站起来,低头等命令,屋子里所有人都盯着她,眼神一个个宛如刀子一般。 “来,裴卿,请吧。”皇上看向一名大理寺的官员说道。 那被叫做裴卿的男人向前一步,先是对皇上及几位皇子作了个揖,随即才对苏鸢说道:“苏大小姐,我们根据您的证词,追查了三天,最终在上京外抓住了这两个人,请问是他们二人否?”那裴大人说着,亲自去拿下了那两个人头上的黑布。 那两人似乎被打得不轻,都低着头,不肯抬头。 苏鸢站在那,死死盯着那两个人的头,押着他们的官兵见他们不配合,在他们耳边说道:“抬起头来。”那两人还是死死低着头,不肯抬。 那官兵怎么向上扳都不行,皇上在前,他们也不能使用暴力,于是场面变得僵持。 苏鸢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母亲的病可好了?钱够了吗?” 此言一出,左边那黑衣男子猛然抬起头看向苏鸢,一脸惊讶,但没说话。他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的样子,一脸大胡子,皮肤黝黑,眼神带着一些沧桑。 右边那位却迟迟不肯抬头,苏鸢看着左边那男子继续道:“你那位兄弟,那时候还肯给你钱医治你母亲,怎么现在跑了?”苏鸢语气里带了些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嘲讽。 “他就在这!”那男人似乎被戳到了什么痛处,一脸恶狠狠道。 “他在不在这,你说了不算。”苏鸢笑道,走上前去一把捞起右边那人的头,那张脸果然不是自己记忆中那张。 苏鸢猛然回头,只见身后那几位皇子也很惊讶,苏鸢本想看出这件事始作俑者的破绽,但看起来怎么这几个皇子都有些做贼心虚。 “怎么,不是他?”那裴大人见状也慌了。 “他既然进来了,肯定也有参与,但那个男人绝不是这个样子。”苏鸢笃定道,脑子里都是那人的长相,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神她永生难忘。 “这……这可如何是好,只怕那人早已经逃了,这……”裴大人有些慌了,赶忙跪下要认罪。 苏鸢叹了一口气道:“给我纸笔来。”皇上闻言示意手下太监去拿,纸笔很快就到了位。 大理寺那几个官已经跪下了,似乎正准备长篇大论求饶命。 苏鸢则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屋子里几人都好奇起来,不一会儿,苏鸢便把那张纸拿到了黑衣男子眼前。 那男子眼睛猛然瞪大,一副要杀了苏鸢的眼神看着她。 “你……你……你这贱人,当初就不该放走你!”那男人说着,居然直接冲了上来,抓住苏鸢就要打她。 见状那几个皇子赶忙来拦着,动作最快的居然是盼兮,她上来一脚就将那男子踢到在地,直接踩住了他的胸口,那男人不得动弹,双手乱抓着对苏鸢嘶吼着。 一边的官兵赶忙把他控制住了,但看他的反应,苏鸢也知道自己肯定画对那人的样子。 “贴在通缉令上。”苏鸢说道,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把那幅画递给了那个裴大人。 四皇子忽然在一旁鼓起掌来,一屋子人的眼神从苏鸢身上转移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皇上疑惑道。 “苏大小姐有勇有谋,儿臣佩服得紧,因而情不自禁,请父皇惩罚。”四皇子立刻俯首道。 “的确,心中记得这个人也不声张,还知道抓到人再确认,不骄不躁,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大皇子似乎也很欣赏,笑道。 太子则看着身边两位兄弟一个接一个说着,默不作声。 “二位皇子谬赞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苏鸢低头道。 “现在凶手也算确定了,但还没抓完全,苏大小姐还是在宫中继续住着吧。张卿,你也看到了今日之事,抓到凶手后立刻审问,审问案卷立刻就送到宰相府,你说如何?”皇上似乎很疲惫,看着张玄说道。 张玄一直带着张灵默不作声,见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也只得松口不为难了。张灵的病情好了很多,现在就是大部分时候默不作声,会忽然开始尖叫和哭喊,张玄以及他的新婚妻子都苦不堪言。 张玄简单道谢后便想带着张灵离开了,张灵却忽然上前抓住了苏鸢的手,开口道:“苏小姐,有坏人,苏小姐,有坏人,苏小姐,快跑。”语气虽然急,但声音不急不缓,居然像个正常人。 “有坏人?屋子里吗?”苏鸢询问道。 “对,坏人在笑,苏小姐,快跑,苏小姐。啊!!!!”张灵眼睛四处看着,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倒地开始尖叫,吓了众人一跳。 “皇上,请原谅我妹妹……她犯病了,来人,把小姐抬起来,快……快回府。”张玄说道,他身后的丫鬟立刻把张灵扶起来,半托半抬带出去了。 苏鸢脑子里却都是张灵的声音,以及那句,有坏人,快跑。 第六十九章 公主出丧 苏鸢站在清晨明媚的阳光里的宫门,目送着公主送葬的队伍,那队伍是苏鸢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送葬队,浩浩荡荡。 苏鸢在宫门站着,看那队伍开头拿着白幡的太监到最后一位御林军护卫整整花了一刻钟,盼兮跟在苏鸢身后陪着,看着苏鸢从故作坦然到泪流满面。 皇宫里无人来送,皇上只是在出丧前夜坐在妙和的棺椁前说了半晌话,没人听见,除此之外,宫中那些娘娘皇子以及其他公主都没出面,苏鸢只听见了妙和生前宫中的丫鬟们的哭声。 苏鸢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刚擦干眼泪想走,忽然看见宫门里跑出个发丝凌乱但穿着华贵的女人,看起来上了年纪,她身后跟着跑来了一大群宫女丫鬟。 那女人看着远去的送葬队伍追了出来,在宫门看到苏鸢之后却不再向前追了,反而忽然朝着苏鸢冲过来,苏鸢心中一惊,却终究没躲过。 她闭上眼睛,却被人一把抱住,随即她听到耳边传来歌声:“啦啦啦~乖宝宝,快睡觉~” 苏鸢猛然抬起头,想挣脱怀抱看看她的脸,那女人抱得却十分紧,苏鸢挣脱不过,只能站着被她抱着。 那群丫鬟仆人追上来,看到苏鸢也忽然都停住了脚步,脸上做惊恐状,盼兮见状赶忙上前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静妃娘娘带回去?吓到苏大小姐你们谁都担待不起!” 那群下人这时候才明白苏鸢的身份,赶忙上前去扒静妃的手,苏鸢看着静妃被人从自己身边拖走,长指甲一不小心划到了苏鸢的脖子,苏鸢忽然被这尖刺的痛感惹出了眼泪。 盼兮赶紧拿手帕给苏鸢捂上伤口,一脸紧张。 静妃本来拼命挣扎着想继续抱着苏鸢,看到苏鸢哭起来,忽然就不闹了,但眼神依旧死死追随着苏鸢,嘴里喃喃:“乖宝宝不哭,乖宝宝不哭……” 她不挣扎了,那群仆人便把她快速拖进宫门,苏鸢呆呆站着,看着那朱红宫门在自己眼前缓缓关上,它清晨开启,为了女儿的棺椁,而后关上,是为了她母亲的悲戚。 苏鸢转身,走向皇上给她准备好的马车,因为凶手还没抓到,皇上担心苏鸢的安危,特意没放消息说放苏鸢出去,因而宫外众人还不知道苏鸢回来的消息。 苏鸢上了马车,盼兮驾着马车,很快就到了苏府,还没到晌午,但整个苏府却静悄悄的,门口居然也没有平时守着的护卫。 苏鸢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眼前景象心中一惊,赶忙上前去扣门,许是扣门太急,门里很快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苏一,苏一一开门先是错愕,随即是惊喜,赶忙迎上来说道:“小姐,您回来了?小姐!快来人,去传老爷夫人!” 苏一这一嗓子,忽而整个苏府都热闹了起来,后院陆续跑出几个下人确认苏鸢回来了。 苏一把苏鸢和盼兮带进院子里,苏鸢一脸懵的坐在正厅喝着茶,自己不就进了一次宫,也才这几天,怎么这群人一副自己走了三五年的样子。 很快,苏信和玉卿卿就从后院赶了出来,玉卿卿差点喜极而泣,最后还是忍住了,原因是前几天楚大夫刚警告过她不许哭,不然她可以坐一整天整日为苏鸢哭,对孩子不好。 苏信皱起的眉头也忽然舒展开来,苏鸢隔着玉卿卿大大的肚子给了她一个拥抱,笑道:“还以为我这次回来就能看到他了呢,谁知道他还不出来。” “是啊,他啊,可要住够了才出来。”苏信笑道。 玉卿卿已经高兴得不会说话了,拉着苏鸢左看右看,上摸下摸的,生怕苏鸢受了什么伤,最后眼睛还是定在了苏鸢的脖子上,心疼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这看着还是新伤。” “没事,我指甲套划的,刚带上不习惯。”苏鸢笑道,说着举起手来,自己临出宫前盼兮给自己带了两个宫里娘娘才会戴的指甲套。 “你这孩子,也不小心些,这次的事……是过去了吗?”玉卿卿嗔怪完苏鸢,小声凑到苏鸢耳边问道。 “过去了,过去了,现在我的头一号大事就是等他出生了。”苏鸢笑看着玉卿卿的肚子。 “他出生还不算头一号大事,现在的头一号大事是你的婚礼啊,傻孩子。”玉卿卿笑道,苏鸢没回来的时候总担心她,她一回来玉卿卿立刻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 “啊?还有这档子事?!”苏鸢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最近事情太多,她都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 “老爷,李小少爷来了!”门口护卫忽然朝着正厅喊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苏信笑道,示意门口护卫开门。 只见李星楼一下子就从马上跳了下来,一路就跑进了院子,那样子,没来过几十遍都不能那么熟练,苏鸢还没来得及反应,李星楼已经一口气跑到了他们面前。 “问苏老爷苏夫人安,问……未婚妻安!”李星楼一脸喜悦,嘴角都要翘上天了,苏信和玉卿卿闻言赶忙回:“安好安好。” 苏鸢一脸尴尬,但可以感觉到屋子里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脸上,半晌她才嫌弃道:“好好好,我好着呢。” “那就好,今天来虽然不合规矩,但……我还是想亲眼确认一下。”李星楼笑道,眼神一直追着苏鸢。 苏鸢站累了,早就自顾自坐下了,伸手拿起桌上梅花糕吃起来。 “你饿了?我给你带了吃的!”李星楼见状马上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只见是个烧鸡,一脸谄媚的递到了苏鸢面前。 苏鸢不用抬头都知道所有人都在笑着看自己,但她确实是饿了,伸手就抓起一个鸡腿吃起来,他们爱怎么反应就怎么反应吧,自己要吃饱。 李星楼难得见苏鸢没挤兑自己,开心的一直半蹲到苏鸢身边帮忙捧着。 “你这孩子,坐下,坐下!”玉卿卿笑说道,看着他的傻样子,偷偷给苏信递眼神。 第七十章 高手争端 苏鸢吃完烧鸡抬头,发现整个正厅只有苏鸢和李星楼了,连盼兮都被苏一带走了,这些人平常没这么会看眼色,眼色都用在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 “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去厨房给你点。”李星楼经过这次的事被吓得不小,现在怎么看苏鸢怎么紧张,恨不得整天看着苏鸢。 “这是你家还是我家?”苏鸢无奈扶额道,盯着李星楼。 “迟早是咱们家。”李星楼笑道。 “你还记得我们成亲的初衷吗?”苏鸢忽然正色道。 李星楼听见这句话一愣,舔舔嘴唇不说话,眼神一暗。 “我们成亲并不是为了成为夫妻,也不是为了携手。”苏鸢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李星楼心中察觉到了一丝难过。 “我知道,但……做戏做全套嘛,不然怎么让别人放松警惕?”李星楼笑道,一脸无畏看着苏鸢的脸。 苏鸢站起来,静静瞧着李星楼那张笑脸,她最清楚他这种笑是伪装了,但她懒得拆穿,半晌,她说道:“原来是我误会了,以后我会尽量配合你的戏,但你的戏不要太多。” “我懂,我懂。”李星楼舔了一下嘴唇,苦笑道,但此刻苏鸢已经转身向后面走去,应该是回自己的院子。 李星楼想跟上去,但还是没有勇气,只能自己呆呆走向大门,驾马回家。 苏鸢慢悠悠走向自己的院子,初春的太阳暖洋洋的,她太思念苏府了,因而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路过母亲的院子,苏鸢还特意站到门前和母亲说了两句话,今天看见静妃让她感慨颇多,但自己没有母亲了,满腔悲伤无人可说,只能站在这门前自言自语一会儿。 “小姐?”白术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苏鸢吓了一跳。 “哎呦我去!你走路没声音啊!”苏鸢赶忙转身道,惊惶中差点摔倒,白术赶忙上前一步扶着苏鸢。 “我刚去通知师傅回来,师傅让我给你带信。”白术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过来。 苏鸢却眼神看着白术身后,一脸尴尬。 “你走路怎么也没声音?”苏鸢一脸无奈喊道,白术身后站着还背着苏鸢包裹的盼兮。 白术回头,和盼兮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都很不服对方,但看苏鸢还在,便没做什么,只是都把眼神定在了苏鸢身上。 苏鸢只得把白术手中的信拿过来塞进怀中,尽量自然的朝着自己院子走,看见盼兮还背着包裹疑惑道:“你怎么不把包裹放下?背着多沉啊。” 苏鸢也没想到皇上会把盼兮赐给自己,她现在对这些宫里长辈们的想法都捉摸不透,只能呆呆的接受。 “里面有宝贝,不能放。”盼兮紧张道,抱着包裹不肯放手。 “啊?”苏鸢根本没管包裹的事,只看到盼兮在屋子里左装右装,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宝贝。”盼兮以为苏鸢没听到,便重复了一边。 “好……吧……那以后你就跟着我了,你就和白术住在一起吧。”苏鸢推开自己的院门,看着自己院子的两个厢房说道。 “不要!”忽然身后两人异口同声道,苏鸢一脸惊讶。 “为什么?”苏鸢在线疑惑,长平长安本来在收拾屋子,看苏鸢回来了赶紧迎出来,小跑到苏鸢身边,但看现在气氛不对,便都讪讪没开口。 “反正……不行!”白术思索半晌没想出什么来,只硬邦邦说道。 “你呢?”苏鸢看白术说不出什么,便问盼兮。 “首先我们不熟悉不了解,其次我发现我们气味不相投,肯定合不来,所以,我不和她一起住。”盼兮脸上还笑着说道。 “气味不相投?还有这一说?”苏鸢一脸疑惑,怎么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如此让自己看不透。 “对!”白术和盼兮异口同声道。 “可没有多余房间了,你们……愿意分开吗?”苏鸢把眼神挪到长平长安身上。 “不要啊小姐,我们从小就住在一起!”长安可怜巴巴抱住苏鸢的手。 “对,她们从小就住在一起,不如……你们也可以去别的院子住,苏府房间多,就是距离有些远。”苏鸢尴尬道。 白术和盼兮看向对方,同时都看出了对方不愿意搬出去的意愿。 “你们要干嘛?”苏鸢敏锐的察觉到两人中间出现了杀气。 “谁输谁出去如何?”盼兮笑道,把自己身上的包裹扔给了苏鸢。 “好!”白术应道,同时她的拳头也出去了。 苏鸢看他们要用武力解决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也拦不住,赶忙带着长平长安躲远一点。 两人身法极其快,苏鸢几乎都看不清她们怎么出招的,你一拳我一拳拳拳到肉,苏鸢听着都觉得疼。 她看着盼兮,虽然也猜出了她肯定有两把刷子,但没想到她的武功居然可以和白术相媲美,毕竟当初无喜介绍时说过,白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长平长安从来没真正见到过白术的武功,此刻也有些眼花缭乱,顺便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小心说话,怕自己哪天被白术一刀解决了。 三人正看得起劲,眼前两人忽而停下了,只见盼兮率先跪倒在地,白术轻蔑一笑,但下一秒她便吐出了一口鲜血,也跪倒了。 苏鸢一惊,赶忙冲上去扶她们。 白术和盼兮似乎还意犹未尽,还想出手,被长安的喊声打断:“你们别打了,你们把对方打成残废,谁来保护我们小姐?” 长安扶起白术,白术的拳头随即收了回去。 “就是,睡一间房又如何嘛,你们的职责不都是保护小姐?你们又不是来比武的!”长平扶着盼兮帮腔道。 “那个……那个,是我院子太小了,小时候就我们三个住,所以父亲也没安排个大的,长大了又舍不得出去,这样……过十几天我就嫁出去了,我到了那一定给你们一人安排一间房,如何?先凑活凑活?”苏鸢站在两人中间说道。 “凑活就凑活。”盼兮翻了个白眼道。 “好吧。”白术见盼兮松口,也说道。 第七十一章 去祖坟 苏鸢难得睡了个好觉,一觉睡醒就看到长平长安拿着新衣服守在床边,之前那些衣服都被玉卿卿拿去烧了,据说是为了吉利。 起床更衣洗漱,窗外阳光正好,到品息阁吃饭,苏信和玉卿卿都在。 “来啦?快,吃饭了。”玉卿卿临近生产反而不再紧张,看见苏鸢进来就笑嘻嘻道。 苏鸢坐过去,只见父亲神色凝重盯着玉卿卿的肚子,心思根本不在饭上。 “大夫说还有多久?”苏鸢也盯着玉卿卿的肚子,但她眼神里都是期待和兴奋。 “还有十几天呢,我想应该会是你成亲后,这样我还能参加婚礼,看你穿婚服的样子。”玉卿卿笑道,眼睛完全跟着苏鸢,肚子里的孩子出来了天天都能看到,苏鸢出嫁了见一面少一面。 “也好,这样弟弟出来了,我就有正当理由回来了。”苏鸢也笑,回想起李星楼那府中的妯娌、婆婆以及嬷嬷丫鬟们,心中暗自为自己祈祷。 “好。”玉卿卿笑道。 “哪里能刚出嫁就找理由回来,回来还是要跟婆婆公公知会一声,出嫁了就没这么自由了。”苏信忽然看着苏鸢说道。 苏鸢脸上的笑瞬间就消失了,虽然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但心里还是会觉得委屈,苏鸢撇撇嘴,低头吃饭,玉卿卿看出苏鸢的委屈,转头掐苏信的手。 苏鸢吃完饭便以回院子为理由从苏信玉卿卿身边逃开了,回院子换了一身男装,带着盼兮的白术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白术本以为苏鸢要去找无喜,理所应当把马车驶向花满楼,被苏鸢临时叫停。 “去苏家祖坟……就是东边郊区苏家庄。”苏鸢说道,但白术一脸懵。 “我来,上京我最熟。”盼兮从马车里钻出来,抢过了白术的驾车位置,白术只得让位,自己走到苏鸢身边坐下。 东边那苏家祖坟很远,苏鸢坐车坐得无聊,便开始八卦问白术:“你和盼兮以前认识?” “不认识。”白术回得很快。 “啊?那你们怎么昨天见面就开打?”苏鸢一脸疑惑,自己还以为她们武功都这么厉害,从前一定有过交集。 “听过她。”白术回道。 “那你们无仇无怨,只是听过,这……你们江湖中人,我不懂……”苏鸢思索半晌没理解这其中的逻辑,说道。 “谁说我们无仇无怨。”车外盼兮忽而接道。 苏鸢闻言一下子来了兴致,接着问道:“只是听过就能得罪对方?快说说!” “这件事,可长可短,小姐您想听详细的还是简单的?”盼兮到了苏府这一刻就自动改了称呼,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 “当然听详细的,我们路还长!”苏鸢兴奋道,或许八卦就是女人的天性,没什么事能和听八卦的愉悦相比较。 “那我讲了?”车外传来盼兮的声音,苏鸢知道这句是问白术的,一脸期待看着白术。 白术那张小脸上头一次出现这么多表情,半晌后说道:“讲!” 盼兮得到了回应,立刻开始兴致勃勃讲起来。 原来盼兮来自皇宫密探组织秘阁,但由于是培养密探管理密探的组织,虽然身处大内,但大多会在民间进行秘密选人,这秘阁上通皇宫,下达江湖,也算半个江湖组织,而在江湖中,最大最厉害的刺客组织恰恰是无喜的蒙斋。 所以从蒙斋出现那一年开始,秘阁便将蒙斋作为最大的竞争对手,连年在江湖上暗自较劲,蒙斋曾关着的那几年秘阁本以为竞争对手消失了,谁知道这两年蒙斋再次出世了。 本以为重新开门的蒙斋实力会少很多,秘阁放出了一批探子来探查蒙斋的内情,谁知被一网打尽,但蒙斋出于考虑江湖和平,并没杀他们,只是无喜亲自写了一封信给他们,把他们完完整整放了回去。 “哦?原来你们这属于组织恩怨啊。”苏鸢听到这忍不住感叹道。 “可以这么说,至于我和这位白术的恩怨,来自我是阁主的徒弟,她是她们斋主的徒弟。”盼兮总结道。 “啊?难道秘阁阁主和蒙斋斋主认识?你怎么认出她的,你们不是没见过?”苏鸢一脸疑惑,无喜的人脉是个迷,这两个姑娘从未见面却能认出对方也是个迷。 “你师父关了蒙斋还来我们秘阁逛什么?”车外的盼兮忽然说道。 “哼,你们秘阁人太弱,拦不住我师父,怪我师父做什么?”白术说道。 苏鸢一脸惊讶看着白术,敢情平常她不言不语是因为还没到气头上。 “你放屁,你师父整天来我师父面前炫耀你的功力进展,害我觉都睡不好!”盼兮喊了回去。 “你师父不让你睡觉怪我师父什么事?你这人有毛病?”白术红着脸怼回去。 “你说什么?你师父说我师父有病就算了,你还来说我?真当我们秘阁好欺负?”盼兮越听越气,那蒙斋斋主每次来秘阁都不忘嘲讽阁主,气的阁主整日吹胡子瞪眼的。 “我们蒙斋好欺负?”白术喊了回去。 “好了好了好了,别吵别吵,现在你们不在秘阁也不在蒙斋,在我苏府就是我的人,别打架,好好相处,你们小姐我心脏不好。”苏鸢赶忙劝架。 看着白术握紧的拳头,她又察觉到了杀气,生怕下一秒白术就冲出去,这两人把对方打伤,自己还要拖她们回去。 “你火气小一些,别吓到小姐。”门外盼兮嘲讽道。 “你!你!我没有!”白术气的头上都要冒烟了。 苏鸢看着白术的样子赶紧拽住她的手,说道:“我懂我懂,你来这么久了我当然知道你,别气别气,回去请你吃爆米花。” 苏鸢无意间居然发现白术爱吃爆米花,所以哄她一概用爆米花,果然,说完这句白术稳下来不少,不再跃跃欲试想出去打架了,坐在座位上开始打坐。 苏鸢了解了她们两个的恩怨,大大的满足了自己的八卦心,也心满意足乖乖坐着,等待到达目的地。 第七十二章 地下秘屋 “到了,小姐。”盼兮的声音响起,苏鸢闻声起身,下了马车。 这里以前本来要拿来做庄子,所以叫苏家庄,她眼前是一小亭子,亭子上写着苏亭,苏鸢走到亭子里躲太阳,远远看去,几座孤零零的坟茔伫立在郊区草地上,上面长满了杂草,苏鸢按照家中记录的本子的位置找去。 只见母亲的墓碑被立在最前面,碑也是最大的,只是坟前很荒芜,无人祭祀,苏鸢站到这才发现自己没带祭祀品,父亲和自己从来就没来坟地祭拜过,因而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苏鸢蹲下,只见碑上写着几个大字——秦夕然墓,底下一无落款二无墓志铭,苏鸢本以为可以看到母亲的墓志铭,因而有些失落。 父亲从小经历坎坷,对自己的祖上并无什么执念,宗族观念也算淡漠,这祖坟还是母亲当年提议才有的地,母亲当年的理由是,她以后想进祖坟。 父亲听了母亲这句话才答应,也迁来了几个苏家远方亲戚的骸骨,但母亲去世之后,这里只立了个衣冠冢,所以父亲也从不来祭拜,当然苏鸢也就从来没来过。 还记得自己当年上南山寺,外面讹传苏鸢拽着母亲的墓碑不肯走要出家……苏鸢那时候才发觉自己从没来过母亲墓前。 “这就是我母亲了,她叫秦夕然,很厉害的,皇上都认识她。”苏鸢看着母亲的名字说道,脸上带笑,她已经长大了,不再能那么直观感受到母亲离去的哀伤也并不想像孩子般哭泣。 “秦大小姐,我师父说当年无人不知她。”盼兮闻言说道,眼睛里还有些崇拜。 苏鸢想了想秘阁阁主应该和无喜一个岁数,认识自己母亲也不意外。 “对了,你们秘阁有没有关于我母亲的信息?”苏鸢忽然问道,自己对母亲的了解除了蒙斋就是母亲的本子,除此之外自己遇见的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不肯好好聊话,故而她一直对母亲很好奇。 当然,除了母亲之外,她更疑惑为何秦家举家南迁离开上京,十几年再没回来过,更匪夷所思的是,父亲把苏家经营成大凉首富,秦家也没人曾递过半封信来。 不是说富人家亲戚最多?怎么自家是如今这么个情况,苏鸢想不通。 “有是有,只是不是很详尽,秦大小姐的经历应该只有自己知道了,我们的都不过是一些旁人口中的记录。”盼兮说道。 “那秦家呢?你们那可有秦家的消息?”苏鸢接着问道,自己曾经在蒙斋找过,但对秦家毫无记录,想到母亲和无喜的关系,她也一直没说过,她对秦家就只知道自己有三个姨娘,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这……恐怕要去问我师父。”盼兮回道。 “那回去再说。”苏鸢把眼睛转向母亲的墓碑,自己空手来,便只能给她的坟包拔拔草了,苏鸢刚开始拔草,盼兮和白术便跑上来主动帮忙。 她们做什么都有一副要比赛的样子,很快母亲的坟上就没有一根草了。 苏鸢靠着母亲的墓碑坐着,一时不想回家,一想到自己过不了几天就要去李家了,她便头疼。 苏一从早上开始已经在布置府邸了,听说李家也开始了。 “娘,虽然这事也不大,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声,下个月我就要成亲了,还是嫁给李星楼。”苏鸢说道。 “还是?”盼兮一脸疑惑看着苏鸢。 “额……口误口误。”苏鸢笑道,说着她忽而感觉身后的墓碑动了,她心里一惊,立刻跳了起来。 “怎么了?小姐?”白术见苏鸢一脸惊恐,以为发生了什么。 “你们来,我们推推这个墓碑。”苏鸢一脸惊奇,白术盼兮马上跑来帮苏鸢推墓碑,那墓碑竟然真的开始向后移动。 那土地底下似乎有一条轨道,白术和盼兮把墓碑推起来,只见那坟茔也移动起来,三个人一脸惊奇把母亲的坟推到了最后面。 “这是……怎么回事?”盼兮心中满是震惊,秦大小姐果然是秦大小姐,连坟都能移动。 苏鸢看了看,只见母亲的坟包在一块石板上,石板下面是一条轨道,可以移动它们。 苏鸢跑回原来墓碑立着的地方,发现在土下面也是一块大石板,直觉提醒她这下面肯定有东西,她跪趴在地上开始找机关。 白术和盼兮一脸懵看着苏鸢,但也很快就明白了苏鸢的意图,都趴下来帮苏鸢寻找。 很快,苏鸢就发现这块大石板角上有一处凸起,她试探性摁了下去,自己趴着的木板开始坠落,苏鸢吓得尖叫一声。 盼兮和白术见状跟着苏鸢跳了下去,但距离不算远,很快苏鸢便落了地,只是震得膝盖和手都很疼,苏鸢从上面爬起来,只见眼前有一个木门,门上还画了两只小狮子。 苏鸢一脸震惊,这祖坟是当年母亲亲自来建的,难怪当年她那么热衷一定要为苏家做一处祖坟,也难怪父亲从来不来。 苏鸢看着那木门,试探性走过去推了推,那门应声而开,里面一片黑暗。 苏鸢看着眼前一片黑,有些不敢进去,白术看出苏鸢的恐惧,一马当先大步走了进去。 “啊!”她没走几步便喊道。 “怎么了?”苏鸢和盼兮在她身后异口同声。 “是墙。”白术回道。 “噗嗤!”盼兮笑出了声,但没说话。 “小心点,慢慢走。”苏鸢说着慢慢摸索前进。 她们可以感觉到这里是个房间,因为苏鸢摸到了椅子,很快盼兮就摸到了火柴,点亮了桌子上的蜡烛。 白术随即也发现了另一边的火柴,点亮了整间屋子,苏鸢眼前的一切忽然就清晰起来了。 屋子里的景象让她们一时失语,只见那墙上密密麻麻都是壁画,一边墙角堆满了书,另一边堆满了金子,而这些东西之外,整个屋子里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铠甲?这里怎么会有这个?”盼兮一眼就看到了眼前墙上挂着的金甲,这金甲自己只在皇宫宝阁见过,制作之精良是一般铠甲无法比拟的。 苏鸢一脸疑惑看着自己眼前这些东西,铁做的轮子,铝制的架子,黄金制成的灯台,还有一大堆堆在一起的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的东西。 第七十三章 花满楼宴 苏鸢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心脏止不住的跳着,白术坐在苏鸢身边,也一脸五味杂陈。盼兮在马车外沉默赶车,三个人去时吵吵闹闹,回去的时候却是一脸的凝重。 这种凝重的氛围一直持续到苏鸢坐在花满楼二楼包房吃饭的时候,无喜、乌月和仓子罗坐在苏鸢对面,看着眼前主仆三人一脸呆滞。 仓子罗炒了十道菜给苏鸢接风洗尘都没激起苏鸢的热情,苏鸢平常不是最爱吃? 几个人没人先说话,于是这间包房一片寂静,忽然,楼下传来一声:“老板!点菜!” 无喜闻声而动,逃离了包房,小跑下楼发现居然是沈岁禾和李星楼,笑眯眯站在热闹的大厅,沈岁禾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出门带了很多护卫,无喜记忆里沈岁禾一般都很低调的。 “原来是王爷来了,快,楼上请,还是三楼吗?”无喜赶忙笑迎上去,把沈岁禾请上楼。 沈岁禾和李星楼走到二楼却不向上走了,一个跨步朝着苏鸢的包房而去,无喜想拦,但还是没拦住,他们两个已经自顾自走进去了,无喜翻了个白眼跟进去,这两个小狐狸,来找苏鸢不直说,非要弄这些小九九。 “苏小姐也在这啊?好巧!”沈岁禾眯起他那个丹凤眼笑道,自顾自就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李星楼也笑跟着坐在他旁边。 桌上本来坐着的几个人都懵了,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苏鸢看见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本来呆滞的神情才有些改变——更难看了。 “子罗你做的菜?”沈岁禾见没人搭话,自顾自说道,拿起眼前的筷子就吃起来。 “是的,王爷,这不苏小姐从举步维艰的红墙里出来,做来为苏小姐接风洗尘。”仓子罗回道。 “她举步维艰?”沈岁禾又想起苏鸢那紫月宫华贵的卧室,心里有些酸,说道。 “你不怕我在菜里下毒?”苏鸢看沈岁禾吃的津津有味,接这句话道。 “你这是跟宫里那老头学的?”沈岁禾自然接道。 此言一出屋里几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低着头一个两个装没听见。 苏鸢倒是笑了,拿起筷子夹起眼前的板栗烧鸡,说道:“这道菜真是百吃不厌,仓大厨来了花满楼厨艺见涨啊。”苏鸢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身后还站着个盼兮,这要传出去自己恐怕要掉脑袋了。 “额……咳咳咳,是啊是啊。”仓子罗尴尬笑道,起身就朝门边挪,走到门边立刻说道:“后厨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拔腿就跑。 乌月本就是担心苏鸢才跟过来的,看到苏鸢没事,现在场面又很尴尬,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无喜看大家都这么懂事,自己留在这也不太好,转身就溜走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沉默的三位主子,和暗自较劲的白术和盼兮。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对他们说。”苏鸢亲口说道,白术和盼兮听到这句才同时走了出去,站在门边,眼神还在互相较劲。 “呼,终于都走了。”李星楼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这时候才拿起筷子吃东西。 “你们这又出了什么事?”苏鸢早就看透了他们的意图,笑回道,母亲的事只能先放在一边了,眼前的事要紧。 “那老头把那个人派过来到底什么意思?”沈岁禾似乎才认出盼兮就是宫里那位侍女,神色凝重道。 “你都说是那老头的意思了,我怎么知道。”苏鸢知道盼兮暂时不会伤害自己,因而对她的态度还算平和。 “要不要找个机会?”李星楼说道,意思是要找个机会弄死盼兮。 “不必,先静观其变吧,杀皇上赐的人,你是觉得苏府人太多了不够杀?”苏鸢回道,把盼兮杀了她自己都不一定能活,怎么李星楼自从跟自己表白完整个人都傻了不少。 “哦,今日过来是为了那个主犯,他好像现在就在上京,我们怕他会来找你。”李星楼闻言说道,此刻才想起今日来的意图,他们刚从大理寺出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来通知苏鸢。 “哦?我巴不得他来。”苏鸢想起那个人含笑的眼睛,就怒火中烧。那么美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葬送在了这个会笑的畜生手中。 当然,罪魁祸首还是那天那个在窗子里的影子的主人,现在这个人是最重要的一环,找到他就有可能找到那个罪魁祸首。 “要不要我上报杜大人,派御林军来保护你?”李星楼担忧道,自从苏鸢上次被人带走,他实在是怕了。 “不了不了,御林军乃是皇家护卫,我何德何能受他们保护,没关系,苏府的护卫明的暗的都不少,别担心了。”苏鸢笑道,筷子早就伸向了桌子上的猪蹄。 至于他会不会来找自己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要吃饱。 沈岁禾和李星楼见她这么淡定也不好说什么,跟着她吃起来,不知为什么,每次和苏鸢吃饭他们都会胃口大开,看她狼吞虎咽也想跟着她狼吞虎咽。 果然吃相是会传染的。 几个人撑着肚子走出包房的时候天也黑了,苏鸢和沈岁禾几人走到花满楼门外,上了各自的马车。 唯一不同的是李星楼居然跟着苏鸢上了马车,白术和盼兮一脸懵站在马车下,沈岁禾的马车早就扬长而去,苏鸢大眼睛一脸疑惑盯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李星楼,诧异道:“你干嘛?” “有几件事和你商量一下。”李星楼爽利道。 “什么事?”苏鸢也爽快。 “你喜欢果酒还是白酒?” “果酒。”苏鸢一脸懵,但还是乖乖回答。 “你喜欢白马还是黑马?” “黑马……” “你喜欢大院子还是小院子?” “当然是大院子……”苏鸢继续疑惑。 “好,你回去注意安全。”李星楼得到答案后心满意足下了马车,又叮嘱了几遍白术和盼兮,才自顾自朝着自己家走去。 剩下一脸懵的主仆三人,三人还是按原路返回,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第七十四章 死不瞑目 苏鸢小心翼翼带着白术和盼兮绕回了自己院子,院子里居然没有灯光,苏鸢一脸疑惑,难道长平长安等不来他们所以睡了? 苏鸢和白术二人抹黑进门,点上了蜡烛,只见桌子上放着一张信纸,苏鸢拿到信纸一瞬间,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 白术见状从苏鸢手上拿过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着:想救这两个小丫头,就派人来上次那个院子。 “小姐,要不要我上报我师父,迷阁的人很快就能把她们救回来。”盼兮见状说道。 “不行不行,万一激怒了他……”苏鸢回想起张灵和妙和的样子,她无法想象长平长安变成那个样子,一时满心慌张。 “我先去探查一番,一定不会被他发现。”白术说道,苏鸢闻言点点头,白术的武功她还是信得过的,白术见状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盼兮,你去找苏一,偷偷去大理寺报案,就说他在之前那个院子,快去。”苏鸢吩咐道。 盼兮闻言也快步走出去,苏鸢一个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长平长安陪自己从小长到大,她们如果出了事,对苏鸢来说可谓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苏鸢越想越心慌,手忙脚乱从柜子里掏出之前从南山寺带来的佛香,颤抖着手点上,心中默默祈祷那凶徒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苏鸢再次回想起那天的情形,越想越心慌,时间开始变得漫长起来,她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屋子里,门外甚至连路过的人都没有。 苏鸢暗自念叨静思师太教的佛经来静心,忽然脖子上有冰凉的触感,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鸢这一秒忽然就静下来了,最低级的调虎离山计,她上当了,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 “我还是输了。”苏鸢笑起来,人到绝望境地反而会想轻松笑。 “苏大小姐过谦了,您怎么会输呢,毕竟您只看见一双眼睛,就画出了我的样子。奇人啊!”那男人把另一只手放在苏鸢肩膀上,语气还是含笑,苏鸢都可以想象他说这句话的样子。 “是您过奖了,我现在命都在您手上了。”苏鸢也笑。 “唉,你说你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你也知道,那公主不是我杀的。”那人的手拍了拍苏鸢的肩膀,这样子倒像个长兄对妹妹说话一般。 “你只要说出那个人是谁不就好了,我帮你求情,保证留你一条命,但现在看来……您不在乎这些。”苏鸢回道,可以感觉到那人也很激动,双手甚至有些颤抖。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你信吗?”那男人提到这一点忽然开始愤怒起来,紧捏着苏鸢的肩膀说道。 “你是说,你被人利用了?”苏鸢回道。“说来愚蠢,但的确如此,那人说好他可以帮我们摆脱这一切,但……来的只有他的钱,我兄弟给他母亲买药,结果被抓住了。”那男人语气里都是愤怒,那拿匕首的手也越来越紧,苏鸢可以感觉自己脖子被划了个口子,血顺着脖颈流下来。 “所以你今天来,是为了让我帮你?”苏鸢小心翼翼问道。 “帮我?苏大小姐,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帮我什么?”那男人笑道。 不知为何,他说到了这里,忽然就把那只拿着匕首的手挪开了,走到苏鸢面前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你这是……做什么?”苏鸢这下看不懂这个人的意图了。 “人之将死,来找唯一还活着的熟人聊聊天罢了。”那男人没蒙面也没穿黑衣,一身朴素的蓝色布衣袍,束着头发,苦笑看着苏鸢,那样子真像个文弱书生。 “你干娘怎么样?我……我可以给你钱,对了,我那两个丫鬟没事吧?”苏鸢问道。 “不需要钱了。”那人闻言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大声笑了起来。 “啊?”苏鸢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已经死了,早上刚死的,我背着她逃命,不小心摔倒才发现她早断气了,活的苦就算了,死都死的这么憋屈。”那男人似乎在说什么很平常的事,脸上带笑说着。 “所以……你不知道是谁杀了公主?我,我可以帮你,你住在苏府,然后我们去找真凶?如何?”苏鸢问道。 此言一出,那男人笑也止住了,一脸看小孩子的眼神看着苏鸢,半晌道:“苏大小姐,你太天真了,这就叫当局者迷吗?” “你什么意思?”苏鸢闻言只觉得背后一凉。 “没什么意思,苏大小姐,我叫齐瀚,来自上京西郊一处贫民区,从小父母双亡,是干娘养大的,十八科举,十九中第,一心求官最后被人顶替了位置,而后去武馆求武艺,学了五年成第一武师,最后还被那个替我的官陷害入狱两年,年初才出狱,这就是我的一生,求您帮我写个墓志铭。”那男人笑道,苏鸢看着他的眼睛,其中满是沧桑酸楚和难过。 十八科举十九中第,学了五年就成了第一武师,这等优秀的人,最后却被逼到了这个地步。 苏鸢可以猜到后面的事了,干娘病中他到处求医赚钱,最后被人盯上,被骗做了这么一桩事……结果被人利用,最后人仰马翻,家破人亡。 “你……”苏鸢看着他的脸,一时不知说什么话比较好。 “苏大小姐,千万小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世道可不是什么好世道,最后,那个公主的死,实在对不起了……”那男人忽然站了起来,给苏鸢深深作揖。 而后起身,一双笑眼睛看着苏鸢,忽然,门外一只利剑穿透了他的喉咙,血溅了苏鸢一脸,他向旁边倒下,手抖了两下便不动了,死不瞑目瞧着屋顶。 苏鸢站在原地,满脸血迹抬头看门外,那屋顶上的人很快便走了。 苏鸢不知站了多久,盼兮才带着大理寺的人赶到,一进门,只见苏鸢一身一脸都是血,地上也是一片红色。 那死不瞑目的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来人!凶手伏法,立刻去上报圣上!快!” “小姐,你怎么样?小姐?你说话啊。” “把尸体抬出去!” “呼,终于可以结案了。” 苏鸢在一官兵说出这话时一脸震惊盯着他,半晌,终究一言不发,任由盼兮给自己擦血迹,但那血宛如墨水一般,怎么都擦不干净。 第七十五章 赏赐 苏家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妙和公主案主犯伏法,整个上京的气氛都明媚不少,无数官员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大理寺和上京府。 翌日,皇上特意派了人来给苏鸢打赏,听说苏鸢要出嫁,还特地拿了个上等金凤冠来送她。 院子里大箱子小箱子,苏家三主人却一脸无奈,跪在地上先接旨,而后客气送走那些太监宫女,随后三个人站在一堆奖赏中间面面相觑。 “唉,苏一,收到珍宝阁去吧。”苏信看着眼前景象,深深叹了一口气,扶着玉卿卿就走了。 苏鸢手上捧着那繁杂奢华的凤冠,心里想的是自己若是戴一整天恐怕脖子都要断了。 盼兮白术经过昨天的事都自责不已,站在苏鸢背后面无表情只负责安保,白术昨夜从那废弃院子把长平长安带了回来,长平长安只是吸了太多迷药,还在昏迷,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整个苏府都被红绸红布覆盖,苏鸢看着满目红色,居然深深的察觉到了出嫁女的无奈,苏鸢也不说话,捧着凤冠朝自己院子走。 推开院门便看见两个不认识的女人,其中一个还怀着孕,拿着两个木盘子,盘子上放着红色衣裳。 “你们是?”盼兮上前问道。 其中那个没怀孕的女人看见苏鸢笑道:“大小姐,这是夫人让我们送来的婚服,您试试,哪里不对我们改。” “好,跟我进去吧。”苏鸢笑道,进门很自然开始脱衣裳,那两个女人低着头不敢看,盼兮和白术倒是一脸坦然,盼兮主动上前帮苏鸢更衣。 那件婚服出奇得合身,盼兮和白术看了嘴角都不自觉扬了起来,盼兮马上道:“小姐,您可真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李少爷肯定被你迷死!” “别甜言蜜语了。”苏鸢笑道,那两个女人听到也抬起头看,看见苏鸢一瞬间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位姐姐怎么怀孕了还出来做工?”苏鸢早就注意到了她的肚子,看起来不比玉卿卿小多少,自己整日对着刺绣都觉得眼睛受不了,怀孕了肯定更辛苦。 “唉,大小姐您莫嫌弃,我这位妹子是个哑巴,丈夫在西疆当兵,去年休假回来了几天,就又被叫走了,结果不慎……没了,唉,我不该说这些,您过几日大喜日子我说这个干嘛!都怪我都怪我……”那女人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说着就要下跪赔罪。 “您快请起,苏府没那么多规矩,我也没那么多讲究,不怪你。”苏鸢上去把那女人扶起来,她身后怀孕的女子低着头默默抽泣。 “你们二位,在哪家绣坊做工啊?”苏鸢问道。 “这……我们擅自接了杂活,前几日绣坊来信说,不需要我们过去了……现在我们也无处可去。”那女人一脸尴尬,双手来回磋磨,似乎很是紧张。 “看你们绣工不错,可愿意留在我苏府当绣娘?正好我弟弟也要出生了,需要个玩伴书童,不知这位姐姐愿不愿意,往后你的孩子和我弟弟可以一起在私塾学习。”苏鸢看着那怀孕的绣娘说道。 那绣娘泪眼朦胧,闻言抬起头看着苏鸢,脸上不知是喜是悲,总之很是激动,她这一抬头苏鸢才看清她的长相,秀美典雅,很是温婉,想来之前她丈夫把她保护得很好。 她看着苏鸢,激动上前就跪下,哭的更凶了,连连磕头,惊得苏鸢赶忙蹲下安抚,她身旁那女人赶紧上前抱住她,说道:“妹子啊,你这也算有着落了,快莫哭了,对孩子不好。” “是啊,您别哭了,快起来。白术,去把苏一叫来。”苏鸢把那哑巴绣娘扶起来,让她坐下,顺便吩咐道。 很快苏一就赶了过来,近日苏府的事情太多,苏一整日忙的团团转,十分爽利就了解到了这两个绣娘的情况,很快就带走去为她们安置住处去了。 苏鸢把身上的婚服脱下来,去看了看长平长安的情况,她们还在睡着,楚习大夫说她们怎么也要睡两天。 苏鸢为她们掖掖被子,带着白术和盼兮去找玉卿卿聊天,到的时候苏信正给玉卿卿吹笛子,玉卿卿听得一脸陶醉,苏鸢特意等父亲吹奏完才敲响了院子门。 推门而进,屋子里已经备好了许多小孩子能用到的东西了,摇篮、小玩具、小衣服、尿布等等,苏鸢看着新奇,一件件拿起来看。 “这小孩子的东西真的好小,太好玩了。”苏鸢拿着一只小鞋子开心道。 苏鸢一进来,苏信又很自觉退到一边去看书了,玉卿卿揽着苏鸢热情介绍那些东西的用处,美其名曰你以后也会生娃娃。 苏鸢认真听完,两个人越聊越开心,一不小心天就黑了,一家三口互相挽着去品息阁吃饭,一群奴仆前后跟着,春日晚风徐徐,苏鸢看着漫天星,居然难得感受到了幸福。 “明日就是三月初一。”苏信坐在饭桌上忽然说道,苏鸢婚期是三月初九,知道他是在提醒。 “还好几天呢,没事,你先玩。”玉卿卿以为苏信又想说教,赶忙说道。 “我没什么意思,明日我带你去看看嫁妆。”苏信说道,对着玉卿卿得意一笑,笑玉卿卿误会了自己。 “哦对!还有这等大事!我准备好都要忘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玉卿卿总能找到怪苏信的点,苏信闻言一脸委屈看向苏鸢。 苏鸢见状偷笑起来,回道:“好,不过嫁妆不用太多,我可能也用不到。” “不多不多,但总归你往后有底气些,李家是个没落将军府,别往后委屈你……不对,委屈了就回来,咱们家也就咱们四口。”苏信闻言认真道。 苏鸢听了这话就知道父亲准备得肯定不少,微微笑道:“好,父亲,我记住了。” “我呢,准备的就没你父亲那么多了……”玉卿卿握着苏鸢的手说道。 “什么你的我的,就是咱们准备的。”苏信闻言忽然道。 “对,父亲说的对,他的就是您的,您的还是您的!”苏鸢笑道。 “哎呀,你们父女啊,总是爱贫嘴。”玉卿卿笑道。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吃完晚饭,各自回院子。 第七十六章 嫁妆 苏鸢本以为看嫁妆就是看看单子,谁知父亲要带自己实地来看,玉卿卿肚子实在太大了,不适合出门,便没有跟来。 苏信把马车停在了北边一条古玩街,下了马车淡定道:“这条街的地契放到嫁妆箱子里了,还有隔壁那三条街,可以收租。” “啊?”苏鸢一脸惊讶,自己上辈子嫁妆箱子里的确也没地契,但……也没这么多吧。 “我查了李家的一些店铺,没什么有用的,你从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去了怕你不习惯,但我们也不指望李家,他们家身份特殊,不能经商,所以只能你来经营这些,不然我想交给那小子的。”苏信回道,那小子当然就是指李星楼。 “哦……好……”苏鸢闻言心想,自己以后和离了也可以不去攀着无喜了。 “我还给你们买了个宅子,和苏府一样大,他们将军府太小,住的人多,丫鬟婆子妯娌凑在一起,怕你不舒服,但估计一时半会儿李家也不会放你们分家,你也可以先拿着。” “对了,卿卿说你从小喜欢吃张大厨的菜,把张大厨也带到那去如何?他们家的菜我怕你吃不惯。” “长平长安肯定是要陪嫁,但我觉得人不够,早些时候买了二十个丫鬟让苏一训了一下,到时候也一起过去,还有二十个护卫。” “城郊四个庄子也放到你名下,还有青州、潭州的两处宅子,是你母亲早年买的,你也拿着……还有什么呢,让我想想。”苏信带着苏鸢在这几条街逛着说着。 苏鸢则是满脸疑惑,自己这辈子出嫁的陪嫁也多了太多了吧?难道是因为现在苏家有个女主人,让父亲也跟着细心了不少?上辈子父亲就直接多了,嫁妆就是一箱箱金银珠宝,自己去了之后也不知道被李夫人收到哪里去了,后来自己就死了,没用到几分。 但这次的嫁妆,居然包涵了衣食住行各个方面,连厨子都要带过去。 “哦,上次皇宫的赏赐你也带过去,能送出去就送出去。”苏信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嫌弃道。 苏鸢其实想问父亲和皇宫是不是有什么纠葛,但还是没问出口,因为苏信很快就开始接着给苏鸢介绍嫁妆了:“上京运河里几艘货船也给你,还有那些货在大凉的店铺就都分给你,是布料、瓷器还是矿,这个你得选一选,到时候我们细讲,慢慢来,不着急。” “啊?父亲,我不懂这些啊。”苏鸢收收租还可以,这真正经营货船和生意,她却是个门外汉。 “你还小,可以学,你母亲在你这个岁数早就孤身出来了。”苏信居然主动提到了母亲。 “我母亲?”苏鸢被苏信的突然提起惊道,忍不住重复道。 “对啊,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你母亲的事你也了解一些,前几日你不是去了她的墓?”苏信笑道,看着眼前和秦夕然长得六分像的苏鸢,记忆被带到了久远的过去。 当年秦夕然把他招进她的商铺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少年,一转眼斗转星移,自己替她守女儿也守了这么多年,苏鸢也从当年小小的一只长成了大姑娘。 “父亲原来你都知道。”苏鸢不好意思道,自己还一直以为父亲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呢。 “是啊,鸢儿,你要出嫁了,我想告诉你,这么多年我做的许多事都是迫不得已,你长大了,我也就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了,往后你和那李家小子,和和美美,也算我完成对你母亲的诺言了。”苏信看着苏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好,父亲。”苏鸢看着苏信,他今天说的话其实都在一一印证母亲本子里的话,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这么多年养育之恩,她还是愿意叫一声父亲的。 “好,就是这些了,往后需要什么和我说,我给你备着。”苏信说道。 苏鸢跟在苏信身后上了马车,离开了这条街,回到府里,只见那曾经给苏鸢和李星楼做媒人的夫人又来了,正笑眯眯坐在正厅和玉卿卿聊天。 看见苏信和苏鸢回来了,笑嘻嘻上来迎,苏信赶忙道:“夫人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那夫人还是十分温和的模样,笑看着苏鸢道:“这不,李家姐姐托我给大小姐送个东西,我便来了。” 她笑着看向桌上一红布盖着的东西,苏鸢看着她揭开,只见那桌上是一套成亲时的首饰,珠宝点缀,金银相饰,最华丽的还是那凤冠。 苏鸢看见凤冠就发愁,现在自己就有三个凤冠了,一个是苏家准备的,一个是皇帝赏赐的,一个是李夫人送来的。 “这凤冠是?”玉卿卿也看到了,发问道。 “哦,这是李姐姐当年出嫁的凤冠,据说是李家传家宝,专门给李家嫡夫人准备的,说传了好几代,今日特意送来。”那夫人笑道。 “哦,原来如此,蛮好蛮好。”玉卿卿尬笑道。 苏鸢全程装乖巧,长辈说话就点头微笑,最后苏鸢又站在院子里目送那夫人出门,再想收起笑脸发现脸都僵了。 苏鸢生无可恋抱着那凤冠回院子,一脸无奈看着眼前并排放着的三个凤冠,论奢华华贵几乎没差别,但每一个都代表一方重要的人,苏鸢戴哪个都不是。 她看了半晌,最后想得心烦意乱,白术和盼兮看着,也不敢多言,正在主仆三人沉默坐在屋子里对望时,院子里忽然传来声响,白术立刻就冲了出去。 盼兮和苏鸢紧随其后,只见李星楼躺在她院子里,闭着眼睛,苏鸢见状赶忙上前去查看,却被他瞬间起身吓得跌坐在地上。 “李星楼!你是有毛病吗?吓死人知不知道!”苏鸢爬起来插着腰愤怒道,本来就心烦意乱,刚好来了个出气筒。 “啊?我……这……对不起。”李星楼被苏鸢吼得都不会说话了,一脸委屈。 “对不起就行了?!”苏鸢继续愤怒回道。 “那……不然呢?我以身相许?”李星楼眼睛一闪,笑道。 “你!”苏鸢举起小拳头,脸瞬间就红了。 “我错了我错了,苏大小姐,今天我来是有正事的!” 第七十七章 告知参军 “说吧。”苏鸢闻言先收起怒气,问道,但脸上还是不悦,嘟着嘴盯着李星楼。 李星楼被她这样子逗笑,来时的沉重和不安都被扫去,走上前想揪揪苏鸢的脸,最后大手还是转了弯摸了摸她的头,苏鸢愤怒且不解:“干嘛?你的正事就是在这动手动脚?你信不信我让白术打死你!” “诶!快成亲不能说这不吉利的!”李星楼笑回。 “反正也不是……唉!你到底说不说!”苏鸢话说一半才发现盼兮在身后,只得把后半部分话憋回去。 “我说我说,我向兵部递了参军令。”李星楼正色道。 “参军令?”苏鸢回想起上辈子的西疆战争,大凉损失几十万儿郎才换来胜利,整整八个月的时间,整个西疆都处在战火之中,李星楼也是靠着西疆战争才当了大将军,而后回到上京承袭爵位,扶持沈岁禾。 当然,他承袭爵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和沈岁禾一起抄了苏府。 苏鸢看着李星楼的脸,不自觉流露出一些惊恐,虽说这辈子很多事都不同,但大凉的各种大事还是可以对上号的,比如这次的西疆战争。 “你一定要去吗?”苏鸢问道。 李星楼看见苏鸢的眼神,以为她害怕了,心中忽然狂喜起来,问道:“别怕别怕,我一定会好好回来的,到时候你就是将军夫人,如何?” “额……你要么别去,要么……” 别回来。 苏鸢心中想道,但始终说不出口,作苦涩状说道。 “其实我父亲也不愿意我去西疆,既然你也不同意,那我的确需要考虑一下了。”李星楼脸上还是开心,认真道。 苏鸢看着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会让他误会,无奈道:“其实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关系,然后按照你的承诺走下去,这样我们就永远不用担心多余的东西,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苏鸢上辈子经历获得的最大的经验便是,不要对那些不稳定的东西抱有期待,利益合作就是利益合作,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才是最坚固的关系,大家做好自己的本分,获得自己应得的东西,就够了。 尤其这辈子她和父亲与玉卿卿的关系比之前要好很多,苏家很快也会出生一个新生命,她不想以此做任何冒险。 “我明白我明白,我明天去试试,然后告诉你。”李星楼神色忽然就暗了下来,苦涩道,说完转身,居然推开了苏鸢的院门离开。 苏鸢一脸懵,他往常不都是飞来飞去的,怎么今天改走正常路了? 苏鸢看着那被轻轻关上的门,只思考了一小会儿自己是不是有些伤人,但很快又说服了自己,她只是想保证最基本的,家人的安危,她没错。 想明白后她便转身回了屋子,继续琢磨婚礼该戴哪个凤冠。 纠结不下,决定明日再说,洗漱后陷入睡眠。 李星楼从苏鸢院子走出来,深夜的苏府没什么人,护卫们都在外围守着,院外还有蒙斋的人,所以不需要像其他府邸一样整日要人来巡查。 他走到苏鸢院子远处一株树下,定定盯着苏鸢的院子半晌,每次想和苏鸢说自己的心意,全都被她冷冰冰的提醒打回来。 李星楼想自己也可笑,本该是个凉薄种才对,从小在毫无和谐可言的宅子里长大,而后跟着沈岁禾画蓝图,设计谋,玩心机,在没好感苏鸢之前,苏家都在他的设计之中。 谁知苏鸢像个意外惊喜,突然就闯到了自己眼里,弄得自己整日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难怪沈岁禾现在一言不合就提苏鸢吓唬自己。 李星楼想着想着,在树上坐到了苏鸢院子灯都熄灭,越想越委屈,但又越想越觉得自己深陷其中,苏鸢倒像个看戏的人,冷眼旁观着自己,不时提醒自己,他们只是合作关系。 离开苏府,飞向王爷府,沈岁禾果然没睡,正一脸凝重的研究边疆战报。 李星楼一进门便看到他在画战事图,心里一惊道:“你这东西哪里来了?这若传出去宫里那位都保不住你。” 战报和战事图都是绝密,尤其现在宫里根本没放出西疆的任何战况,大凉民间还是处于一种和谐氛围。 “我会小心的,我总觉得这次的战事不是一般战事,恐怕没个三五年完不成,而且战况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胜败率勉强五五开,虽说一战功成万骨枯,可你万一是那枯骨之一……”沈岁禾画着画着抬起头,看向李星楼。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听先生讲故事,他说,保家卫国,少年之志。”李星楼正色道,他想去西疆的理由很多,有想为李家恢复荣光的想法,有想帮沈岁禾的想法,也有帮苏鸢保护苏家的想法,当然更有让苏鸢当将军夫人的愿望。 但最简单的还是自己从小在爷爷膝下接受教诲,少年郎,当以保家卫国为志。爷爷在自己这个年纪已经跟着先皇征战四方,打下如今大凉的和平,这等勇这等威不就是少年郎所追求的。 “好,可你不是去问苏鸢了?她也愿意你去?”沈岁禾继续低头画画,问道。 “她……我弄不懂她的意思,女人的心思我猜不透。”李星楼提起苏鸢就委屈,此刻又委屈起来了。 “噗嗤,那你慢慢猜吧,说不定还得猜一辈子呢。”沈岁禾笑话道。 “什么说不定啊,那是一定的好吧。”李星楼现在极其敏感,听不得这种话。 “那可不一定,万一人家苏大小姐看不惯你要和你分开呢,这事啊,可说不准。”沈岁禾笑道。 “沈岁禾你那张乌鸦嘴闭一闭,别在老子快成亲的时候说。”李星楼说着就要上去打沈岁禾。 这么多年兄弟,沈岁禾一下子就躲开了,换了个位置继续画图。 李星楼在桌边,也被那战事图吸引,低头去看,西疆的消息现在只有宫里能看到,除此之外也只要沈岁禾这了。 那西疆带过自己的将军们都毫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 第七十八章 遇刺 成亲倒计时七天,苏鸢却一点都不像个新娘子,照样偷偷溜出去整天在大街上闲逛,白术知道苏鸢的计划所以并未多言,倒是盼兮看见苏鸢整日像个懒散顽主一般在街上瞎溜达心里干着急。 “小姐,这可是为成亲买的?”盼兮看到苏鸢买了几个首饰,凑上来问道。 “不是,拿去送杜家小姐的,她好久没出来了,上京新出的首饰都不知道。”苏鸢轻描淡写道,又拿起了两个钗子,眼神示意白术结账。 苏鸢今日特意没换男装,特意穿得乖一些,主仆三人走到杜家门前,白术抢先去敲了门。 “有人吗?”盼兮抢在白术前喊道,获得白术标志性白眼。 苏鸢在她们身后偷笑,门很快就开了,只是只开了个小缝隙,有个护卫探出头来问道:“是谁?” “苏家大小姐!”盼兮不知为何,语气里还带着些骄傲。 “哦,原来是苏家大小姐,快请进!”那护卫紧张的神色忽然就放松了下来,把门打开把苏鸢请了进去。 苏鸢主仆三人都一脸疑惑,这院子墙边,隔几步就站着个护卫,好似在防着什么。 一路走到杜青烟的院子,之间她穿着那身红衣,正在院子里练剑,看见有人推门进院子,直接就把那剑扔了过来,盼兮和白术同时出手,把她那把剑踢了回去。 苏鸢赶忙挡住自己的头,好一会儿才发现根本没危险,讪讪把手拿下来,假装无事发生。 杜青烟见那把剑断成了几节,也丝毫不心疼,兴奋上前对苏鸢道:“我才知道你身边这两位都是高手!看不出来啊,苏鸢!”说着一把把苏鸢揽过来。 苏鸢被杜青烟拽的一个踉跄,杜青烟顺势就把满头满手的汗都擦在了苏鸢衣服上,被苏鸢娇嗔打了几下。 “你们家宅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都这么紧张?墙边还站着那么多人。”苏鸢被杜青烟带到了屋子里,问道。 “你们家不这样吗?”杜青烟闻言似乎很惊讶,瞪大了眼睛问道。 “为何要这样?”苏鸢比她更疑惑,眼睛瞪得更大。 “现在上京家里有女儿的人家都是这样,听说最近京里来了个采花大盗,扬言要去每一家富贵小姐的闺房呢,我爹听他朋友说完,就也学着那些府邸安排了护卫,但我倒是不怕!”杜青烟眉飞色舞道,握紧小拳头表示自己的勇气。 “哦~原来如此!”苏鸢若有所思道,正元三十二年有一个名动上京的采花大盗?自己怎么不知情,难道因为自己上辈子嫁了人?不算那采花大盗的花儿? “我跟你说,也有传闻说那采花大盗长的貌比潘安,武功在武林上都排的上号呢,我倒是想亲眼看看,亲自和他比试比试!”杜青烟越说越兴奋,已经开始手舞足蹈了。 “你可得了吧,到时候别赔了夫人又折兵!”苏鸢见状笑道。 “诶,你说什么呢!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李小少奶奶?”杜青烟眼睛一转,换了个称呼。 闻言苏鸢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喊道:“你住嘴!别这么喊我,晦气!” “哈哈哈哈哈谁让你气我!”杜青烟躲在自家丫鬟背后笑道。 两人嬉闹了一阵,便到了午饭时间,杜大人常年不在,杜青烟也很开心苏鸢过来,特意加了好几道大菜。 “诶,怎么听起来你对那采花大盗很是熟悉呢,他可有名号?”苏鸢边吃边问道。 “传闻说他叫孙麒,但传闻有几分可信我也不知道,快尝尝,这是新菜!”杜青烟漫不经心道,一心扑在给苏鸢夹菜。 苏鸢见状也一心吃起来,两人刚吃完,互相揽着去花园散步,两人正谈天说地,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人!快开门啊,杜大人有急事找小姐!”门外人激动喊道。 “快去开门!”杜青烟也心慌起来,赶紧吩咐道。 护卫很快开了门,那门外居然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一身不知哪里沾的血,一进门便瞧见了一脸疑惑的杜青烟和苏鸢。 他三步并作一步跑到两人身前,立刻就跪下了,说道:“杜小姐,小王爷遇刺!杜大人派我来拿药,就是那瓶西域上贡的金色瓶子的药!” “好……好,你等着,我去拿!”杜青烟回道,说完便朝着后院走去,苏鸢把那小太监扶起来。 “这样,事态紧急,让盼兮带你回去如何?”苏鸢也是这几天才发现盼兮的轻功也很好,和白术不相上下。 “不必了!给我就好。”忽然门外就飞进来一个身影,是李星楼,他身上也都是血,触目惊心。 “这是流多少血?情况可还好?”苏鸢心想,作为合作者,总该问一声。 “护卫死了两个人,他也……”李星楼一脸阴郁,没再继续说下去。 “可知是什么人?”苏鸢问道。 “还能是什么人。”李星楼说完脸色更阴郁了,他不说苏鸢也知道,大概率是那几个皇子弄得幺蛾子。 杜青烟很快就跑了出来,手上拿着药,李星楼接过,转身就走,那小太监跑得太狠了,看见李星楼拿了药,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久久起不来。 “西域进贡?可是当年那批神药?”苏鸢问道,当年大凉大战刚停,建立新朝,百国来贺,珍宝虽多,最有名的还是西域那批神药,据说能挽救重伤,刀剑之伤无论多重都不在话下,只要伤者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 只是当年先皇慷慨,赏赐给了各大将军,很快药就都没了,没想到杜家居然还留着。 “对,整个大凉就那一瓶了,不知他伤得多重,父亲都要动用那药。”杜青烟说道,说不担心是假的,但心疼那药也是真的,那可是父亲留了几十年的药。 “这次,他一定能得偿所愿了。”苏鸢若有所思道,沈岁禾这次付出这么多,不拉下马一个,就不是他了。 “啊?”杜青烟闻言一脸疑惑。 “没事,我先回去了。”苏鸢说完便告别,带着白术盼兮回了家。 第七十九章 谢太医 皇宫内。 沈岁禾肚子上的伤口涌着鲜血,躺在皇宫青砖地上凝望天空,他眼前不远处就是御花园,身边是刚刚死去的两名护卫,他艰难挪了挪手,发现身下的那两具尸体已经冷了,杜大人脱了御林军铠甲,撕衣服帮他包扎,自己身边围了一圈御林军,全都一脸紧张。 李星楼和那小太监都走了很久了,他深深睡去前还在想杜青烟会不会心疼她父亲的药。 “王爷?别睡!睁开眼睛!王爷!”杜寒夜看见沈岁禾那双眼睛越来越无神,马上就要闭上,焦急喊道。 正在此时,李星楼从皇宫外一路狂奔而来,终于把手里那差点捏碎的瓶子递给了杜寒。 御医、宫女、皇上的人以及王爷府的人随即赶到,皇宫内不允许轻功行动,李星楼只觉得自己腿都废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一群人把沈岁禾抬走。 他们朝着沈岁禾小时候的那间冷宫而去,李星楼看着那群闹哄哄的人们消失在拐角。 “李教习,这……可怎么办?”留在原地的御林军看着地上的尸体问道。 李星楼一脸怒意低头,那两个护卫死相惨不忍睹,可想而知那行刺者的决心,一定是抱着杀掉沈岁禾的心来的。 “先放着,等杜寒大人回来,你们就知道怎么做了。”李星楼冷冷道,随即抬起脚,慢慢朝着沈岁禾那冷宫而去。 一路走到冷宫院门前,只见皇帝仪仗也在,李星楼一惊,一推门,只见皇上站在院子里,定定瞧着眼前的门,不踏进一步。 杜寒大人一身血,凝重站在皇帝身后,李星楼走到皇上身边,举手作揖表示自己见过他,随即迈着步子踏进了那屋子,御医手边放着那瓶神药,手上拿着的两个铁片已经捅进了沈岁禾的伤口。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星楼心中一惊,说着就要上前去阻拦,被屋子里的太监死死拉住。 那御医额头满是汗,手上一用力,迅速从那伤口中拿出一截剑刃,迅速扔到一边的白布上,随即拿起那瓶神药一股脑全部倒在了沈岁禾的伤口上,而后拿起针线迅速缝起伤口,随后赶忙包扎起来。 李星楼看着那白布上的剑刃,心中的惊恐只增不减,看来沈岁禾这次,真的是悬了,往常他受伤皇上怎么可能会来,哪怕他断了胳膊腿都不闻不问。 那御医包扎完终于松了一口气,拿起自己的手帕擦掉额头上的汗,只瞧了李星楼一眼就匆匆走了出去,皇上在场,肯定要先去和他汇报,李星楼跟在他身后跳出那屋子。 那御医是个年轻男人,据说来自御医世家谢家,以治疗刀刃伤出名。 他走到皇上身边,弯腰回道:“报皇上,小王爷这次的伤……虽未伤及要害,但流血过多,腹中被遗留了一截剑刃,情况现在还不算明朗,今夜恐怕还要有伤后发热这一大关,我派人回去拿了药,今夜都守在这里。” “好,好,好……”不知皇上心里在想什么,只回了三声好,随即缓缓转身,出了院子。 李星楼一脸疑惑看着皇上的背影,居然有些佝偻,随即院门外仪仗队中飞出一个大内高手,李星楼瞧着,他是赶往南山寺。 但他无心再管那些,跟在那谢太医背后走,御医院的人很快搭起了药炉,很快各种药就都开始熬制,李星楼自觉拿起扇子扇火,不时跑进屋子里查看沈岁禾的情况。 谢太医也不客气,直接开始使唤李星楼拿药,李星楼试着在宫里轻功飞过去,也没见有大内的人来阻拦,应该是皇帝下了什么令。 一行人忙到深夜,忽而屋子里太医院的属下跑到院子里找谢太医,此时的谢太医和李星楼已经是满脸黑灰。 “怎么了?”谢太医出奇冷静,应该是学医久了,生死看淡了。 “发热了!小王爷发热了?喊难受!”那属下紧张道。 “快,把药都盛好拿进来,让你们去拿的冰块拿来了吗?”谢太医边朝着屋子走边问道。 “冰块……那,小彭下午去拿,但是、但是那冰窖的人说没婉妃娘娘的命令不能开,现在派人去求皇上了,但……还没回来。”那属下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说着都要哭出来了。 谢太医闻言猛回头,一眼便和李星楼对视上,他还没来得及张口,李星楼便明白他的意思,走进一边厨房拿了把匕首,回道:“马上就拿来,且等着。” 谢太医郑重一鞠躬,李星楼早就飞身上了屋顶,谢太医见状赶忙跑向沈岁禾的床。 这小王爷,打小在冷宫长大,虽说看起来谁都嫌弃,但又这么多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谁也摸不准皇帝对他的态度,但今日情形来看,恐怕态度不能算不在乎。 李星楼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皇家冰窖,守门那护卫看见李星楼身上的血便明白肯定又是为沈岁禾拿冰的人。 “开门。”李星楼站在他面前说道。 那人却不紧不慢,傲慢扬起头,盯着李星楼道:“婉妃娘娘说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更不许拿冰出去,你想进去就去求婉妃娘……哎哟!” 李星楼一脚踹向他的胸口,那人随即飞了出去,趴在了地上,李星楼一脸无畏朝着他而去。 “不要不要……你要做什么!来人啊!有人抢钥匙了!”那人惊恐喊道,李星楼拿走钥匙顺便又给了他一脚,他随即晕了过去。 李星楼打开了冰窖大门,门一打开便一阵寒气,李星楼这才发现自己没拿容器,脱下外衣装了整整一包冰块,又朝着沈岁禾住处而去。 推门而进的时候谢太医已经解开了沈岁禾的衣服,正努力给他喂药,沈岁禾却喝一口吐一口,脸色发红,头发凌乱,难受得哼唧着。 李星楼一推门,屋子里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李星楼把冰块放下,问道:“够不够?” “不够!”谢太医也爽快,看了一眼回道。 李星楼闻言立刻转身,在屋子里找了个大盆,又朝着冰窖飞去。 第八十章 人人自危 李星楼搬了不知多少趟冰块,沈岁禾终于不发热了,药也全喝了下去。 皇城东边,朝霞万里。 一身血渍、黑灰、水渍和药渍的谢太医看着呆呆站在门口的李星楼,露出会心一笑,说道:“救回来了。” 李星楼闻言眼睛都亮了,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谢太医写了信给皇上,继续守在沈岁禾床前,李星楼见状主动去端药,谁知刚走出屋门院子里冲进来一群不速之客。 带头那人就是冰窖的护卫,身后带着一群御林军,那群御林军看见李星楼全都一愣。 “就是他!给我抓起来,偷抢皇家冰窖的东西是要掉脑袋的!他还殴打皇家冰窖的护卫!反了你了!不过就是一将军府的毛头小子,竟敢狂到皇上头上!”那护卫可谓刁钻,先指着李星楼骂起来。 “我看你才反了,皇上亲命我救治小王爷,你问都不问来院中喧哗!给我滚出去!”李星楼还没说话,他身后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皇上亲留御牌!谁敢阻拦御医救人就地正法!”谢太医见那护卫还不动,从怀里掏出一御赐金牌,吼道。 “你……”那护卫还要说话。 “滚出去!”李星楼和谢太医异口同声道,李星楼使了个眼色,那群御林军随即把那护卫拖了出去,院门被恭敬的关上。 李星楼刚想回头道谢,谁知谢太医早就又跑进去看病人了。 朝堂上。 皇上今日只简单说了几件事便散了朝,只留了两位皇子和太子在堂上,百官虽说疑惑,但也不敢多言,退下后都默默揣测起皇上的意图。 朝堂上几位皇子却各怀鬼胎,斜眼瞧着自己的兄弟,心中暗自紧张可别是自己的事被拿出来说。 “你们小皇叔的情况,你们可知道?”皇上等百官走完,缓缓开口道,手指揉着太阳穴缓解一夜噩梦的疼痛。 “回父皇,小皇叔最近不是在府中休养,您所指是?”大皇子率先回道,他年纪比沈岁禾还大好几岁,每次叫小皇叔都心中难受,但又不得不叫。 “我问你们两个呢!”皇上却理都没理大皇子,一双眼睛看向四皇子和太子,他已经不这样看人很多年了,上次用这种眼神看人还是他登基那一天。 “回……父皇,我不知您所为何事,请明言!”太子头一次被如此严厉的逼问,说话都磕巴起来。 “儿臣也不知。”四皇子倒是从容,只是也皱起了眉头。 “你们不知?我看没人比你们更清楚,昨日御花园之事你们敢说毫不知情?老大昨夜才回上京情有可原,你们不知?”皇上越说越生气,语气越来越严厉。 “儿臣昨日在张家与张玄兄探讨政事,夜深才回宫,确实不知!”四皇子咬着牙也要继续装下去,很快为自己开脱道。 “儿臣昨日在母妃身边尽孝,也未曾听说御花园发生了什么事。”太子跟着道,四皇子闻言轻蔑一笑,翻了个白眼。 “哦?那这是什么?”皇上看着两个儿子装得乖乖巧巧的样子,一时忍不住气得笑出声,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他们眼前。 一个是婉妃的牌子以及一封信,一个是个贴身香囊。 “你母妃哭着说不知情,你说这牌子是怎么到那皇家冰窖护卫那里的?嗯?老四?”皇帝眯着眼睛,盯着四皇子。 四皇子见状直接跪下,但不抬头,继续道:“儿臣不知情,母妃也必然不会撒谎,请父皇彻查,若查出是我,儿臣愿接受任何惩罚!” 太子看着地上那香囊,手心立刻出了一层汗,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不敢说话。 “太子?”皇上听了四皇子的话冷笑一声,随即看向太子。 太子闻言也噗通跪下了,但嘴却磕巴了:“父皇,这……这……” “你磕巴什么!”皇帝没了耐心,吼道。 “这香囊是儿臣送人的,不知怎么会在御花园,请父皇赎罪!”太子磕头,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了,紧张到声音都在颤抖。 “哦?照你们这么说,你们都与此事无关?”皇上此刻也不皱眉头了,笑道。 “父皇,您还没说是何事呢!”四皇子猛然抬起头问道。 皇上闻言一愣,心中一时也迷惑起来这四皇子到底知不知情,但他这儿子,但凡闹在明面上的都是他有理的。 “岁禾,被人刺杀了,生死未卜。”皇上疲惫道,谈起这事他又皱起眉头。 场面正僵持不下,太监从后面呈上来一封信,来自那个年少有为的谢太医,皇上迅速拆开,随即松了一口气,又偷偷和那大太监说了些什么,那大太监行色匆匆又跑了出去。 此时南山寺内,静思师太难得没有出席寺院早课,把自己关在禅房,盘腿不停念诵着佛经。 她不知念了多久,门外传来有人轻功飞来落地的声音,那是来自大内的高手,那人从门缝底下塞进去一封信,对着门内说道:“您朋友来传,他无碍,小的告辞。”说完便飞上了房顶,朝着皇宫而去。 静思师太努力念完那嘴里的佛经,终于睁开了眼睛,谁知同时出现的还有连珠似的泪水,小尼姑都被叫去抄经文,没人知道这寺里最德高望重的师太居然流了眼泪。 皇宫内。 “你们给我去祠堂跪着,想到怎么抓到凶手再出来!”皇上见谈不出结果,怒道,随即离开了大殿。 大皇子看着自己两个弟弟自然走向祠堂,自己跟着也不是,不跟着也不是,想了半晌还是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去。 同时婉妃、灵犀公主和莹妃的院门也被上了锁,小太监同时传皇上口谕:因皇子行为不端,母亲未能尽好管教职责,没有皇上传圣旨不许各妃子踏出院门一步。 这下皇宫里几个能说得上的主子都无法自由走动,御林军从御花园开始搜索皇宫,试图找出凶手。 宫里人人自危,从前本以为沈岁禾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软王爷,谁知真出了事,皇上却比谁都紧张。 宫里人多多少少都欺负过他,现在一个个都怕的躲着御林军,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砍了脑袋。 第八十一章 孙麒 成亲倒计时五天,苏鸢一身男装来花满楼闲逛,无喜本以为苏鸢会紧张起来,谁知比前几天更放松。 倒是李家和苏家那些准备婚礼的下人们整日匆匆忙忙,苏鸢跑到无喜的房间看账单,开年短短三个月,蒙斋就接了上百单令,大部分还是铲除异己的杀人令,刺客杀手们常常前一天还在花满楼帮忙端菜,后一天就奔波在杀人的路上。 苏鸢派人到李家和王爷府打探,发现沈岁禾和李星楼已经两天两夜没从皇宫出来了,更奇怪的是,宫里那三个皇子也毫无动静,御林军出动了城外驻扎的军队,宫里如铁桶一般,毫无消息。 苏鸢偷偷把无喜叫到房间,小心问道:“你们没接到过宫里的令吧?”恐怕这次的事不小,如果那刺客是蒙斋的,她可要早做打算。 “老板,咱们从不接皇室的令,那是秘阁的事。”无喜回道,随即疑惑道:“这账单首页不就写着?” 苏鸢翻到首页,居然真的写着,自己没仔细看的秘密暴露了,随即把头低到账单里,假装无事发生,无喜见状,偷笑着出去给苏鸢点菜。 盼兮和白术守在门外,盼兮看见无喜,假装自己看不见,虽然心里不悦但不敢说话,倒是无喜路过她的时候把她认了出来。 “你那个死师父在干嘛,怎么不出来和我打架了?”无喜站定在盼兮身边,笑问道。 “你才死……” “这是在我这哦。”无喜笑着威胁道。 “我师父忙宫里的事呢,没空出来。”盼兮闻言立刻改了口,委屈巴巴道。 “诶,这就对了嘛,晚辈要有晚辈的样子,站着吧。”无喜说着捏捏盼兮的脸,转身下楼,留盼兮气嘟嘟站在原地不说话。 倒是白术,看见终于有人收拾盼兮,笑得眉眼弯弯,获得盼兮的白眼。 苏鸢看账单向来看不出错,无喜做的太认真了,甚至连花满楼买菜的钱都要算上,苏鸢看着看着便觉得无趣,想着下楼抓个人陪自己。 无喜最近买了一副麻将,但花满楼生意太好,她也没办法陪着苏鸢,白术和盼兮虽然武功高强,但对玩乐的东西不是很上心,苏鸢教了很久都没教会。 苏鸢在厨房、大堂绕了一圈,加上自己才凑到三个人,无喜看苏鸢满面愁容,忽然上前道:“诶,我有个朋友来访,他很会麻将,我把他叫来陪你。” “是吗!快叫来!”苏鸢笑道。 无喜闻言就去隔壁客房叫朋友,那人似乎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打着哈欠就走了进来,坐下那一刻就开始洗牌。 苏鸢本想打个招呼,但对方似乎没这个意思,于是也迅速进入了状态,苏鸢偷偷瞧了几眼,发现无喜这朋友年纪也不大,长相也属于俊俏了,更重要的是!他麻将打的是真好! 几人才打了几圈,他就输走了苏鸢好几两银子,输得苏鸢越来越上瘾,一心想把钱赢回来。 等到无喜从楼下上来查看的时候,那男人面前已经堆了几十两银子了,而对面的苏鸢,输得脸都气红了。 “把你手里的牌拿出来!”无喜看着苏鸢的样子,无奈开口道。 那男人抬头瞪了一眼无喜,表示不悦。 “这是我们老板。”无喜没把手收回来,笑道。 那男人一听苏鸢就是无喜老板,吓得立刻站起来,把自己手里那些牌都拿出来,无喜扔在了桌子上,顺手把他身前的银子推给了苏鸢。 苏鸢本来在生气自己牌技太差,谁知输在了对方是个……骗子? “你怎么不早给我讲,我还以为是上京那个傻子小姐呢!”那年轻男人抱怨道。 “我讲了你在睡觉!”无喜无奈。 “你多讲两遍嘛!” “你再无理取闹我写信给你娘!”无喜威胁道。 “我错了,无喜小姨。”那男人立刻就乖巧起来,恭敬道。 “小姨?!”屋子里所有人同时发出疑惑,无喜的年龄虽说不小了,但看起来就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忽然一个这么大的人叫她小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我和他母亲打小就认识。”无喜解释道。 “哦~这位骗子……啊不,这位公子你叫?”苏鸢问道,打了这么久麻将,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在下孙麒!”那人笑道,一笑脸上还有酒窝,很是乖巧。 “哦,孙公子你好……等下,你叫什么?”苏鸢一脸懵,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下孙麒!”孙麒还是一脸笑回答。 “上京采花大盗?那个要去所有小姐闺房的……孙麒?”苏鸢现在已经不会震惊了,毕竟现在这个世界总是给自己惊喜,但还是忍不住感受到迷惑、错愕…… “额,正是在下,但是老板,那都是讹传!你别信!”孙麒笑道。 “哦~我说嘛,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聊,去了闺房有什么用呢。”苏鸢闻言松了一口气,心想回家一定要给杜青烟写信,让杜家没必要那么紧张。 “果然还是老板懂我,我去闺房……肯定得做点什么嘛!”孙麒说着,还给苏鸢抛了个媚眼。 “好了好了,别胡说八道了,下楼吃饭!”无喜嫌弃道,说着转身出门。 苏鸢闻言一脸无奈,立刻否定了自己要写信的想法,还是让各家戒严着吧,这孙麒看起来的确很危险。 一行人坐在桌上,无喜一不小心又点了一大桌菜给苏鸢,吃饭期间孙麒也不消停,拿着酒杯走过来要敬酒,随即不知何时拿走了她身上的钱袋,而后又迅速还给苏鸢。 惊得苏鸢合不拢嘴,她上辈子就是个笼中鸟,现在苏家牢笼,而后在李家牢笼,哪里见过这些把戏,喝酒上了头缠着孙麒学了两招。 无喜看苏鸢喝上头,担心她身体,一个眼神吓得孙麒提前下了桌跑了。 白术和盼兮无奈,只能一个背着一个扶着把苏鸢抗回苏家,一进门还差点迎面撞上苏信来看苏鸢,辛亏两人轻功好,比苏信先到了院子里,把苏鸢扔在床上假装她睡了才逃过一劫。 第八十二章 春心 成亲倒计时三天,苏鸢才听到关于李星楼的消息,无喜写信说昨天深夜宫里出来两辆马车,一辆朝着李府而来,李星楼深夜到了李家,听闻李老爷李夫人都差点喜极而泣。 另一辆车上却不是沈岁禾,具体是什么人,还需查明。 苏鸢刚看完白术带来的一封信,无喜便又传来了另一个消息——太子被废,被贬为庶人,今日就被赶出了东宫。 但原因,宫中却秘而不发,据说圣旨上说他行为不端,伤害亲族,私通宫女产子,欺君罔上。 苏鸢把这几个罪名一一品来,哪个都是可大可小的事,可恰恰这次皇上就如此狠辣处理,可见沈岁禾的功劳不小。 这圣旨一出,朝野震动,太子党战战兢兢,大皇子党和四皇子党蠢蠢欲动。 苏鸢难得想要安生一点,没有出门,优哉游哉在自己家宅子里闲逛,还去看了看现在只能艰难起身的玉卿卿,两人闲聊了半晌,便又回了院子。 三月春来,树木花草都发了芽,春意暖融融,苏鸢想着,快去那只有自家一半大的李府了,要多看看自己家宅子,这一逛,就逛到了晚上。 李家似乎看准了苏家不会对李星楼和皇宫的事知情,因而连个通知都没有,只有李家下人不时来几个,不停和苏一确认婚礼当天的流程。 苏鸢吃完晚饭,带着自己寸步不离的两个小跟班回了院子,长平长安被苏一叫走学习婚礼礼仪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苏一沐浴更衣完,坐在书桌前梳理现在上京最新的人物关系,忽而听见院子里有动静,盼兮和白术见状追了出去。 可苏鸢身后的窗户却忽然开了,跳进来一蒙面男子,苏鸢现在对蒙面男子都有阴影,看到他便呆住了,谁知他上前一没要挟二没迷晕三没恐吓。 “嘿嘿,苏小姐……老板?!”他正要淫笑一番,结果看见了苏鸢的脸,惊呼出声。 “孙麒?”苏鸢比他更疑惑。 “你就是苏大小姐?”孙麒憨憨发言。 “你居然不知道我就是苏大小姐?”苏鸢更懵。 “咳咳……小姨没讲……咳咳……”孙麒把蒙面布拿下来,尴尬笑道,脸上两个小酒窝。 “我看是你从来不好好听无喜的话。”苏鸢无奈,看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但心性还是个天真的小孩子一般,更不似同龄人李星楼和沈岁禾般心机深沉。 “咳咳,老板,你可千万别告诉小姨,不然她告诉我娘的话,我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孙麒抓住苏鸢的胳膊哀求道。 “嗯……看我心情吧。”苏鸢故意开玩笑。 “别啊,弟弟给你跪下了……”孙麒哀求道,说着还真就跪在了苏鸢脚下,抱着苏鸢大腿不放手。 “好了好了,你不再乱做事我就不告诉,你先起来!”苏鸢被他这样子逗笑,说道。 忽然院子里又有了动静,苏鸢以为是白术和盼兮,脚下孙麒还是不起来,她只得喊道:“白术!盼兮,快来把他拉走!” “她们不在吗?苏鸢?”谁知门外响起一个男声,不是她们回来了,而是李星楼来了。 苏鸢不知为何,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孙麒忽然就慌起来道:“快!快去躲起来。” 孙麒也懂事,立刻就跑到苏鸢衣柜里躲起来。 苏鸢去开门,只见李星楼站在晚间春风中,衣袖飘扬,他还拿了个黑色发带绑头发,此刻发带与发丝一同飘扬,居然有种仙气。 “你……你怎么来了?”苏鸢看着李星楼说道。 “我怕你担心,把家里安顿好就来了。”李星楼说道,笑了起来。 苏鸢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李星楼经过这次的事成熟了不少,整个人的眼神里都藏着一些苏鸢看不懂的东西了,不似上次见面那般,还带着一丝天真。 但越看不懂他,苏鸢就越害怕,因为上辈子自己也是不懂他的,因为不懂,所以引发了一切。 “我知道你回来了。”苏鸢不知为何,被春风吹得越来越紧张。 “我知道你知道,但还是想来。”李星楼回道,看着凌乱春风吹乱苏鸢刚洗过的发,脸上不知为何带着一丝红。 “你这是在说绕口令吗?”苏鸢笑。 “今夜风太大了。” “是啊,春天到了。” “你刚刚说把谁拉开?”李星楼问道。 “没什么,一个……罐子!对,想让她们开罐子。”苏鸢胡说道。 “她们去哪里了?”李星楼疑惑。 “去……去学礼仪了,学婚礼的礼仪,苏一怕她们失礼。”苏鸢心中暗自骂自己不该紧张,自己一没偷汉子二没抢汉子,这么紧张做什么,但身子总是控制不住的。 “哦,那我来帮你?”李星楼问道。 “好。”苏鸢话没过脑子就答应了,随后心中懊恼,就怕李星楼能察觉出屋子里还有其他人,毕竟学武的,都很厉害。 “哪个?你指给我。”李星楼闻言抬脚朝着屋子里走,说道。 苏鸢闻言胡乱从一边拿起个装梅子的罐子给李星楼,李星楼一下子就打开了,脸上还疑惑:“这……很难吗?” “对我来说难。”苏鸢笑道,说着往嘴里塞了个梅子。 “你这屋子里什么气味?”李星楼说道,这味道不像是女孩子用的香膏胭脂的味道,倒是像能迷晕人的香。 “额……我也不清楚,开窗通通风。”苏鸢说着,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 李星楼见状,心里不想走,只得在嘴上找话题:“你的梅子好吃吗?”说着,环顾苏鸢的卧房,企图记下来。 “好吃,尝尝。”苏鸢自然的回道,说着拿起一块梅子递到了李星楼嘴边。 这一递,两个人都愣住了,半晌,李星楼微微弯腰,把那块梅子吃掉,嘴唇微微拂过苏鸢的手指,弄得苏鸢更紧张了。 李星楼见也没话说了,自己更是被喂了吃的,要知道满足,便随即告辞,离开了苏家。 留下心脏一直跳的苏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第八十三章 苏醒 皇宫。 沈岁禾遇刺三天,仍旧没有意识,谢太医请了御医院所有的御医都来看了一遍,最终得出结论都是沈岁禾从小身体损耗太大,这次大伤尤其伤了他的精气。 谢太医最后请出了自己父亲,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沈岁禾不一定能醒过来。 李星楼也成了半个皇宫子弟,整日在宫里走来走去,给谢太医当跑腿,李夫人担心他,头一次去求李老爷带她进宫来看他。 见到李星楼的时候,李夫人已经泣不成声。 “娘,你这是做什么?受伤也不是我。”李星楼接过她送的换洗衣服和吃的,安慰道。 “唉,孩子,这地方是非最多,今天倒下的是小王爷,明天就不一定是谁了。”李夫人不愧是过来人,无奈道。 李星楼想多说些什么,但想起这朝野上下的冷漠众人,终究没说出什么,只能看李夫人哭着,哭够了她也就走了。 他替谢太医守在沈岁禾的床边的时候,忽然回想起小时候,他和杜青烟被各自的父亲带进宫中,沈岁禾常常孤身一人在皇子学堂外徘徊,不进去但也不离开,李星楼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站在黄昏中红墙下默默流泪。 那些丫鬟仆人们没人敢靠近,也没人想靠近,还是杜大人带着他们走过去,接小王爷去御林军院子吃饭,那也是李星楼头一次看到一个那么瘦的小男孩可以吃那么多。 后来他才知道,杜寒大人那时刚刚丧妻,家中留一个小女儿,看不得孩子受苦,因而常常在宫中帮衬沈岁禾,所以沈岁禾对杜青烟的感情,李星楼也分不清到底是感恩还是喜欢。 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李星楼得到皇上特许,在皇宫各处游走,听说皇上在冰窖事件第二天就押了冰窖那护卫,同时禁足了三位娘娘,罚跪三位皇子,而这些,全部都没拿来打扰李星楼和谢太医。 李星楼听了后,心中对皇上那敬佩之情又升腾了起来,一国之君,就是该有这样的气度和能力,也要有这样的头脑和判断能力。 沈岁禾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遇刺第四天了,他在那日凌晨,发出了四十多个时辰以来头一声,他说:“李星楼,南山寺不知道吧。” “不知道!”李星楼本来在外间昏昏欲睡,听见沈岁禾的声音便立刻回道,根本没给自己反应的机会。 “那就好,我睡了多久?”沈岁禾闻言松了一口气,挣扎着想要起来。 “别动,我去叫太医。”李星楼把沈岁禾摁住,说道,说完转身朝着厢房跑去。 谢太医为了能及时救治,在厢房临时住下了。李星楼走出卧室门,淡定的敲响了谢太医的门,众人都习惯了,还以为李星楼累了想换班。 谢太医自然的穿起衣服跑出来,想也不想说道:“你去睡,我早上喊你。” “他醒了,但不能声张。”李星楼抓住谢太医的胳膊,小声道。 谢太医闻言一喜,但听到了后一句,便忍着没声张,点了点头朝着卧室走去,沈岁禾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思考事情。 院子里的下人没留几个,深夜也都去休息了,李星楼特意制造了这么个环境,因为经过几天的思索,他发现这件事里面有很多蹊跷,再回想起苏鸢那天的神色,他忽然发觉沈岁禾或许不是无辜的。 “小王爷,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谢太医问道,毕竟这也算是他到御医院来,医治的头一个皇室中人。 “没什么不舒服,多亏谢太医妙手回春,我在此……”沈岁禾一到宫里,便自动开始谨言慎行。 “好好好,我去熬药!”谢太医也是个爽快人,听不得套话,转身就走,留沈岁禾一脸疑惑。 李星楼见状笑出了声,忍不住笑道:“可别说了,谢太医听不得这些弯弯绕绕的。” “哦……”沈岁禾若有所思。 “你想听宫里的情况吗?”李星楼把门关好,凑到沈岁禾床边问道。 沈岁禾点点头,李星楼便讲道:“三位娘娘都被禁足了,三位皇子都跪在皇家祠堂。听说皇上怀疑四皇子联合太子,一同……” “哼,这老头总是我快死了才肯管一下。”沈岁禾不屑道。 “但这件事……完全与你无关?”李星楼直接道。 “我……”沈岁禾看着他,迟迟没说话。 李星楼看到他这个反应,心里有了答案,从小只要沈岁禾有参与,他便会这样,如果他完全没参与,必然此刻已经让他写信添油加醋上报了,如果完全是他策划的,他便会提前告知。 所以这次事件,应该是他利用了一下那罪魁祸首的局,只是一个不小心,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我还没上战场,你怎么就英勇负伤了?”李星楼看到他醒了也就不担心了,笑道。 “我什么时候离开过战场?”沈岁禾也笑。 “杜青烟托杜大人来问过你,这次也多亏了杜大人拿出了他的神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下次就算一时起意,你也别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了,皇上难得认真成这样。”李星楼说道。 “还不是怪他自己教子无方。”沈岁禾笑道,这次个必然要落一个,往常皇上对自己的态度不明,他们便以为可以为所欲为。 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能在这皇宫中活下来,没有皇上的功劳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需要拿自己的命赌一把,就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 李星楼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便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岁禾故作神秘招招手,李星楼凑近,他便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能在皇宫内行刺,那刺客必然不是常人,这几个皇子虽然明面上对沈岁禾还算客气,但心里不知多膈应他。 对,不是讨厌也不是恨,就是膈应。 他既没有雄厚的势力也不会出风头,但他就是先皇的儿子,占着个小王爷的名号,还整日呼朋唤友吃喝玩乐。 第八十四章 落马 第八十四章 沈岁禾醒来的消息是早上才传到皇上耳朵里的,于是下了早朝,皇帝仪仗队便浩浩荡荡来到了沈岁禾的冷宫,但此时沈岁禾就又进入了睡眠。 谢太医在门口迎皇上,低着头一股脑把沈岁禾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完便赶紧跑了,因为经过多年的经验,接下来的事情必然是血腥又暴力,不适合他这个兢兢业业的太医。 皇上一脸凝重站在沈岁禾床边看了半晌,也没能等到他苏醒,而后走到门外,负手思索。 李星楼悄悄走到他身边,半晌不知如何开口,皇上见状问道:“你这孩子,可是有什么话可说?尽管说。” “没什么,只是王爷夜里说了些事情,臣不知该不该说。”李星楼故作纠结道。 “有什么该不该说,说。”皇上闻言看向李星楼,一脸疑惑。 “王爷说,想起宫里老人给他讲过当年您的事情,讲……熙王当年,遇刺身亡之事。”李星楼说完一身汗,毕竟宫里,当年皇上上位的事可是禁忌,没人敢讲。 李星楼可以感受道气氛忽然寒冷起来,皇上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看着他,半晌不动,李星楼也不敢动,沈岁禾这次,带着的是破釜沉舟的想法,如果不成,也必然把他自己搭进去。 “我懂了,他若醒了,告诉他,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皇上说道,说完一脸阴沉离开了冷宫。 李星楼看到皇帝仪仗离开,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进屋,发现沈岁禾睁着眼睛正思索着什么。 “我说了,太子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李星楼坐在沈岁禾床边,说道。 “不会死,怕什么。”沈岁禾笑道。 李星楼看着沈岁禾,不知自己心里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熙王乃是皇上的同母胞弟,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参军,一起在夺嫡之争中相互扶持,那时皇上并没有一定争到那皇位的想法,他们就像沈岁禾如今一样,整日在上京呼朋唤友,闲散度日。 但他们的洒脱并没有放松别人的警惕,还是有人盯上了他们,当时的太子,也是皇上的哥哥,本想暗中弄死兄弟二人,谁知熙王给皇上挡了一剑,命丧当场。 但这件事却因为先皇偏心,而最终草草定案,也正是这件事,激发了皇上的野心,他参军建功,回宫夺位,最后先皇退位大有皇上逼宫的意思。 而皇上坐上皇位,第一件事就是处死那个杀了熙王的哥哥,据说是五马分尸,十分凶残。 而这次沈岁禾的事,比那次的事还要严重,毕竟听闻熙王武功高强,而沈岁禾连傍身的武功的都没有,切切实实是个闲散人。 而皇上上位后,不允许别人在宫里提起任何当年之事,沈岁禾今日这一招,属实是高,勾起皇上过去的记忆,同时激发皇上的疑心和愤怒。 在这个皇宫中,再多的弯弯绕绕都没有用,只有皇上才是这里的主子,只要激发他的愤怒,那这宫里的人,必然一个都逃不过。 “吃药吧。”李星楼端起药碗送到沈岁禾嘴边,沈岁禾一口喝下,心满意足躺下继续睡去。 “我要回去了,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李星楼虽说人在皇宫,但丝毫没忘记苏鸢,但按照蒙斋的神通广大,苏鸢对皇宫的事情也必然是知情的,他不必太担心。 “回去吧,这里的事用不到你了。”沈岁禾说道。 “成亲你别来了,好好养着,别血溅我婚礼现场。”李星楼笑道。 “快滚!”沈岁禾忍无可忍,把手边的碗扔过去。 李星楼闻言转身离开了这宫殿,一路飞出皇宫,到皇宫门口给杜寒大人打了个招呼,杜寒大人看到李星楼出来了,便也明白沈岁禾没事了,松了一口气。 李星楼慢悠悠走出宫门,和自己同时出来的,还有侧门的拉尸体的车,车上最上面,恰巧就是那冰窖护卫的尸体。 不知宫里发生了什么,杜寒大人匆忙被人叫走了,李星楼回到家,李夫人又拉着他哭哭啼啼半晌。 但李星楼太累了,一头扎进自己的院子睡起来,睡到晚上才起床,来不及吃饭便跑到苏鸢院子里给她传消息。 苏府。 成亲倒还有两天,新郎躺在家里整日睡觉,新娘在家丝毫不想事。 苏鸢听说太子落马的消息,努力回想了一下上辈子发生的事情,总觉得现在事情的进展和自己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 虽然现在整个上京的事情在小细节上有所不同,但整体上还是按照上辈子的顺序发生的,比如太子落马,比如李星楼参军。 苏鸢托着头,努力思考怎么让苏家不继续上辈子的命运,正百思不得其解间,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长平长安的声音,她一脸疑惑走出门。 长平长安正强迫白术和盼兮装新娘和新郎。 “不对,你们要看着对方,然后对拜。”长安站在她们身后指指点点。 “唉,她们也没成亲过,你别急。”长平在一边安慰。 “你别拽这么紧,这绸子都拽断了,小姐用什么?”盼兮拽着红绸子吼道。 “你就没用力嘛?”白术回道。 “你这个人,还不是你先!”盼兮回道。 “你先!”白术梗着脖子反驳。 “你再说一遍!”盼兮怒目圆睁。 “你你你你!”白术也不怕,一脸无所谓。 两个人同时出手,那红绸子瞬间就断开了,随后不一会儿,那红绸子很快就绑在了两个人的脖子上。 长平长安此刻都不敢说话了,站在苏鸢身边一脸郁闷。 “你们不敢,我也不敢。”苏鸢看出她们俩想让自己去劝架的意图,直接道,那红绸子拿来成亲还是拿来杀人她一点都不在乎。 白术盼兮打的不可开交,苏鸢笑着看戏,长平长安不时想插进去劝架,但她们根本没机会,她们不打还好,一打就停不下来。 “成亲还有几天?”苏鸢看着戏忽然问道。 这句话倒是让眼前四个人都停下来了,一脸疑惑看着她,回道:“两天!” 第八十五章 成亲啦 成亲倒计时只有一天,苏鸢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玉卿卿和苏一的敲门声吵醒,在睡梦中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屋子人。 “这是做什么?”苏鸢疑惑道。 “还能做什么?你明天就成亲了,这都是我请过来帮你沐浴更衣弄头发的人,快起来。”玉卿卿像哄孩子一样坐在苏鸢床边说道。 “啊?明日成亲,为何今日就要做这些?”苏鸢一脸不解,上次成亲自己清早起来才弄这些东西。 “傻孩子,今日把大部分做完,今晚你就可以睡一会儿,不然你明日要凌晨起来弄,对身体不好。”玉卿卿解释道。 苏鸢坐在床上,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于是只能配合她们,沐浴更衣,选发冠选发钗准备衣服,收拾屋子里要带走的东西,果然忙到了晚上。 苏信忙外面正厅的东西,玉卿卿忙内院,两人还算默契,特意挤出来时间一家三口一起吃了一顿饭,苏鸢穿着一身红衣,坐在饭桌上只觉得自己像个红灯笼。 苏信和玉卿卿却看起来很喜欢苏鸢这身衣服的样子,一脸慈爱盯着苏鸢,但这些都没挡住苏鸢的食欲,第二天要成亲也不行。 在她一个人吃了一整盘红烧肉和青菜的时候,苏信发出疑惑:“明日成亲的怎么像是我们俩?” “说什么呢!”玉卿卿闻言娇笑道,但苏信还在诧异的看苏鸢,这孩子自从两年前那件事以来,越来越能吃了。 但看李家那家底,总觉得苏鸢过去会吃苦,这么想着,苏信反而把自己想郁闷了,起身离开了品息阁。 留玉卿卿和苏鸢,玉卿卿倒是不觉得苏鸢有什么不对,又给她上了两盘菜,一脸慈爱看着她吃。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张大厨跟着你走,到时候到了那你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想吃就吃,想买就买。”玉卿卿和苏信的想法差不多,都怕苏鸢吃苦,只是玉卿卿比较相信苏鸢,相信她能照顾好自己。 “这就不用您操心啦,我都明白。”苏鸢自从重生以来,最坚持的原则就是不能委屈自己。 “不过也要和姑嫂公婆搞好关系,别任性胡言,不过这一点我不担心。”玉卿卿看苏鸢吃完了,握住她的手说道。 “啊?这一点恐怕您要操心操心了。”苏鸢笑道,一想起李家那嫂子小姑子婆婆的弯弯绕绕,她就头疼,但幸亏这辈子是个形式婚姻,李星楼也不会好意思让自己处理这些。 “你这孩子,快回去休息,明早我叫你。”玉卿卿笑道。 “该休息的是您啊,别累到。”苏鸢看着玉卿卿挺着大肚子忙来忙去,只为了忙这个假婚礼,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没事,他过几天也就出来了,楚大夫让我别整日躺着,反而对生孩子不好。”玉卿卿说道。 苏鸢见状,也不便多言,告辞后心满意足回了自己院子,路上晚风习习,明月当空。 苏鸢看东西都被长平长安和盼兮收好了,也就不多操心了,上床就开始睡。 明天开始自己就要上“战场”了,一个和李星楼要去的完全不一样的战场。 他也不知道能在李家待几天,一想到自己又要被留下和李家那群人相处她就头疼。 睡前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上辈子嫁人前的心境,那时比现在年纪还小,多年的封闭让她丧失了一些与人相处得能力,刚去李家的时候,李星楼还能做做样子向着自己。 但后来他上了战场,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苏鸢在李家举步维艰,但又不好和父亲以及玉卿卿说,只能自己忍着。 李星楼从战场回来便和小王爷开启了他们的宏图霸业,苏家成为了第一个刀下鱼肉。 苏鸢睡前警告自己,这次不能让任何李家的人欺负自己,如此想着,陷入甜甜的梦境。 将军府。 李星楼不知为何整个人都进入了亢奋状态,从早上起来就是这样,明日就要成亲了,他和苏鸢。 沈岁禾还躺在宫里,听说太子已经从东宫搬了出来,探子来报四皇子和大皇子都已经开始暗中庆祝,一场兄弟做成如今的样子,也是令人唏嘘。 但李星楼现在脑子里都是和苏鸢的婚礼了。 李夫人和李老爷一早起来脸上也带着笑,在前厅忙来忙去,二哥特意在朝上告了假,带着二嫂帮忙布置。 李夫人特意把李家最大的那个院子给她们,就怕苏鸢住不惯,毕竟她从小就住在一个只比皇宫小的宅子里。李星楼这几日都在亲自布置,李夫人见状,也就不多干预了。 李星楼则是被抓过去试衣服,熟悉明日婚礼的流程,从上马接亲开始,到两人喝交杯酒。 到了晚上,李星楼很想看看苏鸢在做什么,但又想到婚礼前的规矩,只得派福熙前去。 没想到福熙去了一个时辰都没回来,一个时辰后才低着头委屈巴巴回到李星楼院子里。 李星楼兴奋出去询问苏鸢,却见福熙捂着半边脸,一脸委屈巴巴盯着自己。 “你这是怎么了?”李星楼疑惑。 “少爷,你看。”福熙放下那只手,只见他那只眼睛乌青,那边脸上有个清晰的手掌印。 “被谁打了?”李星楼疑惑。 “苏小姐的护卫,我就是去问苏小姐在干什么,睡觉就睡觉嘛,问都不问我是谁,那两个丫头上来一个给了我一拳,另一个给了我一巴掌。”福熙头一次这么委屈,偏偏对方还是苏小姐的护卫,自己不能还手。 “后来呢?”李星楼很疑惑他是怎么逃出来的,苏鸢手下那两个护卫,来头都不小。 “后来我说我是李家的,她们住了手,然后说……我打扰苏小姐睡觉,纯属活该,让我滚……”福熙回想起来更委屈了。 “唉,明日给你包大红包,快回去涂点药水,明日这样出现在婚礼上……不太雅观。”李星楼笑道,虽然看起来福熙脸就很疼,但他忍不住。 “少爷!你不能这样……”福熙愤愤道。 “快,苏鸢睡了我也要睡了。”李星楼根本不理,转身回屋睡觉。 第八十六章 接亲 婚礼当天。 苏鸢果然没起来,被苏一从床上拖起来,被推到梳妆台前戴发钗,化妆,那三个凤冠被整齐的放在她面前,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苏一问:“小姐,您选一个吧,戴上就可以盖盖头了,李小少爷也要到了。” “你先出去,我自己来选择就好。”苏鸢说道,苏一也明白苏鸢的选择很重要,因而带着下人们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苏鸢喊道:“我好啦!” 苏一推门进去,苏鸢已经盖好了红盖头,三个凤冠也不见了。 “小姐,您不会是戴了三个吧?”苏一小心翼翼问道,毕竟苏鸢确实干得出来这件事。 “没,我收起来了,快,不是说李星楼就要到了吗?”苏鸢催促道。 苏一闻言也忙碌起来,把一个大红苹果放到苏鸢手中,牵着她走了出去,刚从后院走到正厅,便听见门前马蹄声,是李星楼来了。 其实苏鸢不需要这么早戴上盖头,但她盖上了,就不能拿下来,除非是她的夫君,否则不吉利。 苏信独自坐在正位上等着,苏鸢走出来,跪在地上,刚想磕头,忽而想到什么,问道:“玉夫人坐着吗?” 此话一出苏信和玉卿卿都一愣,本以为苏鸢会排斥成亲前跪拜的不是自己亲生母亲,因而玉卿卿乖巧退到一边,苏信也算是默许了。 “玉夫人,请您也坐下,我一同拜,否则我还要多跪一次。”苏鸢坚定道,玉卿卿也听出苏鸢语气里的不容拒绝,但已经开始落泪了,边擦眼泪边坐在了另一个位子上。 “女苏鸢,谢父母养育恩泽,今日成亲离家,愿父亲母亲岁岁长安,年年喜乐,万事顺遂。”苏鸢郑重道,说着扣了一个头。 苏信回道:“快起来,快起来。”场面此刻变得有些令人难过,玉卿卿更是忍不住,一直哭着,苏信眼眶也红了起来。 门外马蹄声停下了,便听见李星楼的大嗓门:“岳父岳母请开门!小婿来接娘子了!” 门口盼兮带着长平长安守着堵门,白术则还是很认死理,一直不远不近跟着苏鸢,生怕她出事。 “李少爷,你说十句话夸我们家小姐!否则我们不开门!”长安喊道,盼兮和长平也一脸兴奋。 李家的下人正在疯狂朝大门底下塞红包,下人们跑上去笑嘻嘻一人拿了一个。 李星楼站在门外,因为声势浩大,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苏大小姐,貌美如花,温婉和顺,明理明是非,聪明,有才有德,有勇有谋,真实不虚伪,总之我喜欢得紧!”李星楼笑喊道,喊完人群一阵起哄。 他说完,大门果然开了。 但盼兮站在门口,接着长安喊道:“李小少爷,让你属下和我比试比试,他赢了你们才能进来!” “福熙,去!”李星楼欣然应了,福熙刚好昨晚被她打了一巴掌,一瞬间就冲了上去。 苏鸢站在正厅等着,只觉得有个眼神正盯着自己,满身不舒服。 李星楼在开大门的瞬间就看到苏鸢了,她一袭红衣,站在春风之中,身后是苏家众人,就算盖头没揭,他都知道她此刻肯定很美。 福熙和盼兮打了起来,很快两人就飞上了房顶,没过十招,福熙便把盼兮控制住了,人群一阵欢呼,李星楼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苏家正厅。 拿起一边准备好的茶,恭敬的给苏信以及玉卿卿敬茶,玉卿卿看见李星楼来了,苏鸢马上要被接走,更悲伤起来,但还是喝了那杯茶。 “岳父,岳母,小婿这就接她走了,过几日来看二位。”李星楼笑道,满面春风转身,走到苏鸢身边,说道:“走吧。” 玉卿卿和苏信也起身,玉卿卿整个人靠在苏信身上,看着苏鸢的背影,走出苏家大门,苏一也停步在了大门口,抓着盼兮和长平长安嘱咐道:“以后小姐就交给你们了。” 长平长安郑重点点头,小跑跟上苏鸢,苏鸢上了轿子,按规矩本该扔一盆水表示嫁出去的姑娘扔出去的水,但被苏信以及玉卿卿严词拒绝了。 李星楼小心翼翼送苏鸢上了轿子,一脸笑上了黑马,一群人浩浩荡荡、吹吹打打朝着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院子里已经摆了宴席,沈岁禾来不了,但大皇子和四皇子却来了,还有一堆李家的亲戚朋友,因为李星楼是嫡子,因而朝野中肯给面子的很多,往常大哥二哥成亲,李家从没有如此排面。 李老爷李夫人穿的十分隆重,坐在正厅,院子里亲戚朋友们说说笑笑,就等新娘子了。 不一会儿,便听见早上离开的马蹄声又回来了,大门开着,只见李星楼满脸笑从马上跳下来,门外有人喊道:“下轿!” 苏鸢本来昏昏欲睡,听见这声音慢慢从轿子里走出去,门边早就有一只手等着了,苏鸢看不清路把手送到了对方手中。 “慢一些。”李星楼扶着苏鸢说道。 长平长安见自己的活被抢了,也不恼,笑嘻嘻看着,苏鸢也不好多说,只得被李星楼牵着向前走。 一进大门,有人送上红绸,成亲拜堂用的,苏鸢自然接过,但李星楼却把那红绸子拿走了,不肯放开牵着苏鸢的手。 “你干嘛?”苏鸢不解,小声道。 “那绸子不好看,你拿着也不好走路。”李星楼小声回道。 堂上李老爷李夫人见状,也暗自偷笑自己这儿子儿媳的恩爱有趣,两人牵着手拜了堂。 “夫妻对拜!”司仪喊道。 苏鸢想放手,谁知刚转身,李星楼抓住了她另一只手,他们就这么牵着两只手拜完了堂。 “送入洞房!”那司仪继续喊道。 苏鸢本以为结束了松了一口气,谁知身子忽然失重腾空,自己被李星楼抱了起来,她满心无奈,但也只能在心里骂他。 李星楼抱着苏鸢朝着新房走去。 “李星楼你到底想怎么样?”苏鸢咬牙切齿在他耳边说道。 “娘子你说什么?”李星楼故意逗她。 “哟,相公!你给我等着呢~~”苏鸢没忍住,故意回道。 “我错了我错了。”李星楼闻言立刻认怂,把苏鸢放在了床上。 “快……去敬酒!”苏鸢一个滚字哽在心口,故作温柔道。 第八十七章 洞房 苏鸢坐在床边,视线被红盖头盖住,不停有李家的丫鬟婆子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她便也不动,乖乖坐着,长平长安白术盼兮也配合,端端正正站在苏鸢两侧,主仆几人像一幅画一般,李家那群婆子见了无一不露出赞赏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终于没动静了,长平开口道:“小姐,他们都走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有什么吃的?”苏鸢在盖头下眼睛都亮了,问道,自己从早上开始一直没吃东西。 “嗯……桌上那些好像现在不能吃,不如您摸摸床上那些?”长安环顾一周说道,吃桌子上的盘子里的东西太明显了,床上撒着的枣子、花生、桂圆应该吃一些也没人发现。 “把这个苹果擦擦。”苏鸢把手上的苹果递过去,说道,床上那些东西太小,不够吃,而且剥皮还麻烦。 长平闻言接过苹果,擦干净递给了苏鸢,苏鸢终于能吃到东西了,一口接一口啃起来,很快就吃完了,把苹果核递给长平,长平赶紧拿去扔了。 那群丫鬟婆子吃完了饭,回来,便看到这主仆几人依旧像一幅画一般,坐着的稳稳当当,站着的也端端正正,不禁在心里感叹苏家的家教,又在心里为李星楼开心。 “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苏鸢轻声细语开口问道。 李家的婆子抢先回道:“少奶奶,现在已经过了申时,等下太阳落山少爷就回来了,您稍安勿躁。” 苏鸢听见这声少奶奶身子一震,多少年没听见这声少奶奶了,李家这婆子的声音也耳熟得很,她一瞬间就被带回了自己当初第一次入李府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端端正正坐在床上,等李星楼回来。 物是人非事事休。 前厅。 李星楼端着杯子,身后跟着拿着酒瓶添酒的二哥李奇,挨桌敬酒,第一桌是长辈,父亲母亲舅舅舅妈等一群人坐在那,笑呵呵喝下了李星楼敬上的酒。 李夫人眼眶有些红,准备婚礼的时候她并没什么感觉,忽然刚刚看李星楼和苏鸢跪拜自己,忽而就觉得自己的儿子长大了,一时情动。 第二桌便是皇子与贵族子弟了,大皇子和四皇子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太子此刻已经离开了上京,在整个上京的圈子里销声匿迹,他们正春风得意。 张玄还是一脸愁容,见李星楼端着酒杯来了,勉强扯出个笑脸来,因为他妹妹还没好起来,情况时好时坏。 李星楼恭敬敬酒,和几个人说了些客套话,转身去了下一桌,李家这次婚礼的牌面真是不小,李星楼挨桌敬完酒已经有些醉了,日头也过了中午,整个宴会闹哄哄得,人们都开心的四处聊着。 不时有些父亲母亲的朋友来和自己聊天,传授婚后和夫人相处得秘诀,李星楼都笑着一一谢过。 福熙见缝插针给他带了些糕点,他一把把糕点塞回去,说道:“去给苏大小姐,她也一整天没吃饭了。” “那是咱们家少奶奶。”福熙接过,笑道,转身朝着李星楼新房走去。李星楼听见这称呼,也笑起来。 走到新房,那院子里一大群丫鬟婆子守着,一个个都穿着红衣服,脸上笑呵呵的,小声讨论着什么。 福熙想走进去,被一婆子拦住道:“福护卫,您不能进去!” “好,帮我把这糕点给少奶奶可好,少爷吩咐的。”福熙恭敬道。 “这……不行,新娘子盖头没揭不能吃东西,晚上等少爷来了再吃也可以,就剩半个时辰太阳就下山了。”那婆子拒绝道。 “啊?还有这说法?那新娘子不饿坏了?”福熙问道。 “您多虑了,哪有饿死的新娘子,您快些走吧。”那婆子闻言笑道。 福熙看自己拗不过,只得转身原路返回,李星楼在这期间又被灌了不少酒,宴会即将散去,很多人都已经走了,就剩了一些人还在和李老爷李夫人聊天。 “少爷,新房的婆子说新娘子盖头没揭不能吃东西,把我轰走了。”福熙上前如实说道。 “什么!还有这种事?”李星楼属实醉了,忽然大喝一声。 福熙吓一跳,李星楼酒量不错,很少醉成这样。 这一声把李夫人惊动了,李夫人坐在原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父亲,母亲,我醉了,先回去了。”李星楼闻言上前道,看起来很急切的样子。 这一句话引来全场哄笑,都笑他心急的样子和摇摇欲坠的身姿,李夫人见宴会人也散去了大半,便笑道:“回去吧,剩下的人我和你爹来送。”说完也捂着嘴偷笑起来。 所有人笑看着李星楼醉醺醺被福熙扶着朝新房走去,那群婆子没想到说走了福熙后李星楼居然会自己过来,一时没准备好,看到李星楼回来了赶忙都站好。 苏鸢坐在床上,听见院子里传来喧哗声便知道李星楼回来了,心里开心起来,主要是因为她终于可以吃饭了。 福熙在院门止步,离开了这里,李星楼孤身走进去,一进门那婆子便说起吉祥话:“新郎入室,新娘候室,新婚大喜,祝少爷、少奶奶和和美美、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说着便递上一玉如意,李星楼接过,心急想去挑盖头,苏鸢敏锐感受到他朝着自己走来,赶忙制止:“慢着!” 李星楼闻言止步,屋子里那群想看新娘子的丫鬟们一脸疑惑,白术四人却开始偷笑。 李星楼看了眼前几人的表情,瞬间明白了苏鸢的意思,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去前院领赏吧,就留我和少奶奶就可以了。” 那群丫鬟婆子一肚子吉祥话没说,便被李星楼一股脑都赶出去了,白术和盼兮也带着长平长安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苏鸢和李星楼。 “她们都走了。”李星楼忽然就不作醉酒的样子,语气温和,每个字都清晰。 “你挑吧。”苏鸢笑道,一心想看李星楼看到自己的时候惊讶的样子。 第八十八章 花烛夜 李星楼闻言大步上前,一心激动,迅速揭开了苏鸢的盖头,苏鸢那双大眼睛便满是期待瞧着他,他满眼都是苏鸢那狡黠带着喜悦的脸,不自觉跟着苏鸢笑起来。 苏鸢也愣了一瞬间,上辈子和自己成亲的时候李星楼根本没这样笑过,这次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居然发现他更好看了几分,加上因为酒意带着红的脸颊,难得的帅气。 “诶!你不惊讶吗?”苏鸢疑惑道,本以为他会吓一跳,谁知他就盯着自己,根本没看到自己头上的凤冠是什么。 李星楼闻言才看到苏鸢头上的首饰,那本该戴着凤冠的发髻上,此刻是由几根树枝组成的冠,那树枝上还有嫩芽,看起来是早上刚摘下来的。 他伸手把那树枝冠拿下来,温柔笑道:“真好看,还不会累,真聪明。” 苏鸢被这反应弄懵了,看着李星楼满脸的温柔笑意,一瞬间错误以为自己是他心心念念求回家的心爱新娘,她在这念头产生的一瞬间就甩掉了这念头。 这想法可太危险了,她可不敢当李星楼的心爱之人。 苏鸢挪开自己的眼睛,开始伸手把头上的那些金钗银钗玉钗都弄下来,还把那件厚重的外袍脱下来,这才发觉自己轻松了,坐完这些后一个健步冲向那满是吃食的桌子。 桌边放着两杯酒,苏鸢假装没看见,大口大口吃起肉来,李星楼慢慢走过去,坐在苏鸢身边看着她吃。 “你不吃吗?”苏鸢看李星楼只看着自己吃,疑惑道。 “不吃,喝了太多,胃不舒服。”李星楼说道。 “哦,那这两杯你也别喝了,快去休息吧。”苏鸢低头吃着,边吃边说道。 “不行,这杯得喝,这辈子可没几次喝这杯酒的机会啊。”李星楼一脸期待看着苏鸢。 苏鸢闻言停了筷子,端起两杯酒,一杯送到李星楼手中,李星楼惊讶于她的主动,刚想环过去自己的手便听到苏鸢说:“也是,你这辈子也没几个合作者,来,我敬你。” 说着苏鸢和李星楼碰了碰杯,自顾自一饮而尽,把酒杯拍在桌子上,低头继续吃饭,李星楼呆滞在原地,半晌神色有些失落,但还是把那杯酒喝下去了。 “现在去休息吧。”苏鸢说道。 “我……睡床上?”李星楼小心翼翼问道。 “想得美,睡榻上。”苏鸢头也不抬道,她早就发现了李星楼的小心机,他进过自己的闺房,在心里记下了闺房的摆设布局,这屋子和自己那间屋子居然有八分像。 刚好还有一张榻子,足以睡一个人,苏鸢常在榻上小憩。 “好……”李星楼低头道,他的情绪早没有刚进门时候高昂,整个人带着一股子失落之气。 “等等!”苏鸢叫住要起身给他自己拿被子的李星楼。 “啊?”李星楼笑回道,还以为苏鸢回心转意。 “那床上的东西帮我收拾干净。”苏鸢继续头也不抬说道。 “好……”李星楼闻言叹了一口气,朝着那床走去,床上铺着一床红锦缎,上面绣着龙凤,被子也都是红彤彤的。 他把床上那些东西都抖到地上,把苏鸢的首饰放在梳妆台,挂好苏鸢的衣服,铺好床,苏鸢还在吃…… 他忍不住困意和醉意,抱着一床被子到榻上,那榻子不大,苏鸢睡着可能不小,但让他这么一个七尺汉子睡,那可就太小了,他努力蜷缩着自己,最后才睡去。 苏鸢全程头也不回,满心都是桌上的吃的,吃饱喝足起身,只见李星楼蜷缩成一团睡在榻上,她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假装没看见一般走到床边,李星楼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她仔细一瞧,只见枕头底下放着一个白布,她一瞬间就明白了这白布的用处,在屋子里环顾一周,便看到放在一边的李星楼的匕首,她手起刀落,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个伤口,把血滴在白布上,而后从屋子里找到一块布把伤口包扎起来。 上床,倒头就睡。 从昨日就开始折腾,她实在是太累了。 苏府。 玉卿卿和苏信坐在品息阁吃饭,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平常苏鸢都坐在他们身边,一家人边吃边聊,现在就剩他们夫妻二人和这些丫鬟仆人们了。 “不吃了,回去了。”玉卿卿吃不下饭,说道。 “多少吃一点啊,一个孩子走了,你肚子里不还有一个。”苏信无奈道。 “吃不下,我回去睡了。”玉卿卿也不听,转身自己朝着院子走去。 苏信闻言叹了一口气,追上玉卿卿,搀着她一同朝着院子里走。 “你这是做什么,鸢儿又不是不回来了,三日就回门。”苏信宽慰道。 “你说那李家的人好相处吗?”玉卿卿根本不听苏信的话,说道。 “还可以,李夫人是个爽利人,不会欺负鸢儿的。”苏信努力回想自己上次见到李家人的样子,说道。 “唉,她还有个嫂子,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还有几个庶出小姑子,你说鸢儿能行吗?”玉卿卿继续担心。 “鸢儿聪明,自己定然可以的。” “唉,他们什么时候分家啊?鸢儿从小一个人在宅子里长大,锦衣玉食,也没有这些需要处理的事,还是搬出来的好。”玉卿卿说道。 “好好好,我改日就和李女婿说,可以了吧?苏夫人,您不能有了女儿忘了相公和孩子啊。”苏信说道。 “咳咳,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玉卿卿闻言才发现苏信又开始吃自己女儿的醋了,笑道。 “您知道就好,快请进,明日我要去忙生意,鸢儿回门前一天回来,我让苏一跟在你身边,可千万小心些。”苏信嘱咐道。 玉卿卿闻言点点头,被苏信搀扶到床上,而后躺上去,苏信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哄睡,很快,玉卿卿就睡了过去。 苏信见玉卿卿睡着了,孤身一人起身,走出院子,朝着苏家祠堂而去,祠堂上只供奉着一些苏家的祖先,他平常根本不来,站定在祠堂前,苏信深深叹了一口气。 走到一牌位前,转动了一下,眼前的牌位台子就转了起来,后面出现一间密室。 苏信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了,大概有十年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负手走进去。 第八十九章 起床 密室中,一幅落满灰的画挂在正中央,那画前桌子上是干枯的水果,苏信走进来,负手站在那里定定仰头看着这幅画,眼中满是怀念与悲伤。 “大小姐,鸢儿今天出嫁了。”苏信说着,伸手拿起一边的香点燃,恭恭敬敬敬了三炷香。 他本来不显老的,只是在看到这幅画像之后,却忽然像是老了很多岁,整个人一身疲惫之气,他张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终归只是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密室。 走出祠堂,只见玉卿卿孤身一人站在一株刚发芽的树下,一脸温柔笑意看着他。 “老爷,我没你睡不着。”玉卿卿笑道。 苏信闻言一笑,走过去扶着玉卿卿,带着她回了院子。 翌日,将军府。 李星楼率先醒来,晨光刚刚照进屋子里,他起身努力施展自己蜷缩了一夜的身体,苏鸢还在睡。 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撩开床帘只见苏鸢团在床上睡着,十分可爱,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软软的。 李星楼的手还想做些别的动作,但碍于害怕苏鸢炸毛便停住了,转身去换一身新衣裳,换下婚服后又十分珍惜的把婚服叠起来,收了起来。 他正犹豫要不要去叫苏鸢,忽而院门就被人扣响了,他赶忙去开门,原来是昨日在屋里伺候的婆子。 那婆子一进门连招呼都不打,直奔屋子里,李星楼一瞬间被这婆子的动作弄懵了,连拦住的动作都忘了做,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赶上去。 “这是做什么!站住!”李星楼又着急,但又要压低了声音,但此时为时已晚。 那婆子早就身手敏捷冲进了屋子里,一进门便一眼看到了苏鸢床边梳妆台上的白布,上去拿起,立刻满脸堆起笑来。 李星楼紧跟着她,看见她手上白布愣了一瞬间,下一秒直接把那白布扯了过来,只见上面滴着几滴嫣红的血。他先是蒙了几秒,而后便明白了过来,再下一秒,他的脸便整个红了起来。 那婆子一副自己早已经看透的样子,伸手把那白布抢走,满面笑容走了出去,院门外的丫鬟一个个陆续走进屋子里,就这么静静的待着,等李星楼吩咐。 李星楼看着床上熟睡的苏鸢,叫醒也不是,不叫醒也不是。长平长安以及白术盼兮知道现在不是苏鸢的起床时间,一个个只在院子里看花草,不进来。 这下李星楼更尴尬了,心理建设了半晌,他小心翼翼凑近苏鸢,小声道:“苏鸢、苏鸢……醒醒!该去敬茶了。” “什么?”苏鸢嘟囔着回道,但眼睛还没睁开。 “该去敬茶了,我娘……母亲在等我们。”李星楼继续轻声道。 “好,我知道了。”苏鸢继续无缝衔接的回答,但整个人还是没醒过来。 李星楼这下没办法了,想伸手把苏鸢拉起来,但不知从哪里下手,屋子里的丫鬟们瞧着李星楼手足无措的样子,低声笑起来,李星楼从小在院子里就是潇洒自由的样子,平常也不近女色,居然对苏大小姐如此小心翼翼。 李星楼找了半天位置,最终扶着苏鸢的肩膀把她拉了起来。 “你干什么!”苏鸢在一片睡梦中被人拉了起来,怒气冲冲道。 “我……我,娘在等我们,快起来了,回来再睡。”李星楼坐在床边,像个犯错的孩子般回道。 苏鸢坐在床上,睡眼朦胧看到屋子里那一群丫鬟,尽力忍住自己的起床气,忽然换了个语气:“好,你先出去等我,我马上就来~” 李星楼一脸受宠若惊的看着苏鸢,回道:“好,好。”说着便走了出去。 苏鸢重生以来头一次被人这样叫醒,脸上还是带着委屈巴巴的表情,起床在丫鬟的伺候下穿衣打扮,今天穿的是李家准备的衣服,和李星楼一个颜色的裙裳。 丫鬟把她头发盘起来的时候,苏鸢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和李星楼成亲第二天也是这样,自己坐在梳妆台前笑嘻嘻等着丫鬟给自己盘头发,一脸为人妻的喜悦。 那日前夜李星楼喝的醉醺醺的,睡得和猪一样,还是自己把他叫醒去敬茶,那床上的白布上什么都没有,李夫人为此还很不开心的样子。 苏鸢回想当年的事情,只觉得如隔万年。 她洗漱好出了门,笑意盈盈去挽李星楼的胳膊,李星楼也很开心,挽着苏鸢,两个人装作琴瑟和鸣的样子,走出了院子。 白术几人跟在她们身后,而后是几个李家的丫鬟,春风徐徐,天上万里无云,苏鸢看着眼前景色,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就是嫁给了李星楼,他们眼前就是简简单单的生活。 但事实却不是如此,眼前一切都是幻想罢了,他们的世界波云诡谲,复杂多变。 李星楼边走边低头道:“伤口在哪?” “什么?”苏鸢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布。”李星楼轻声回。 “哦,你别管了。”苏鸢笑回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叫醒我?”李星楼有些委屈,不知为何,自从他发现自己喜欢苏鸢之后,在苏鸢面前就常常觉得自己委屈。 “叫醒你干嘛?这么简单的事何必兴师动众。”苏鸢一脸不明所以,她严重怀疑李星楼在这辈子变傻了。 “或者直接割我一刀,你身上有疤怎么办?”李星楼回。 “唉,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苏鸢不耐烦道,李星楼见状只得讪讪闭上嘴,挽着苏鸢继续向前走。 父亲母亲的院子很远,他们走了一段时间,刚走近那院子便看见门前都是来看新娘子的仆人们,看到他们来了都面露喜色。 那群仆人们中间跑出一个小丫头,穿着一身红色衣裳,扎着两个小丸子,十分可爱,朝着苏鸢和李星楼跑了过来。 “小哥,小哥,抱抱。”那小丫头凑到他们二人身前,仰起头求抱抱。 “好,小哥抱。”李星楼一脸宠溺把那小丫头抱起来,看了一脸苏鸢,只见苏鸢盯着那小丫头若有所思。 第九十章 厨房 “怎么了?苏鸢……夫人?”李星楼换了个称呼,笑道。 “没事,如意真可爱。”苏鸢笑着,伸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李如意现在才刚到六岁,奶声奶气的。 苏鸢想起上辈子那个给自己送酒的如意的样子,想起如意最后的哭声,一瞬间眼眶忽然红起来,多少心酸事,总在某一瞬间戳中心房。 “小嫂嫂抱抱!”如意看到苏鸢的眼神,不知感受到了什么,伸出小手奶声奶气道。 苏鸢伸手接过了她,小丫头便环住苏鸢的脖子道:“小嫂嫂好香!” 苏鸢一笑,看向李星楼,三人在院外耽误了半晌,院子里跑出一穿着不算华贵的少妇,看到李如意被苏鸢抱着。 “哟,我的小祖宗,快下来,怎么能耽误少爷少奶奶敬茶呢。”那女人把李如意一把抱走,说道,随后一脸讨好对着李星楼和苏鸢笑。 这就是李如意亲生母亲,院子里五姨娘,在李家,姨娘都是仆人,所以孩子不能叫他们娘,都只能叫某某阿姨。 “不要,娘说小哥哥小嫂嫂会疼我,哇……”李如意被五姨娘紧紧抱着,挣脱不得哭了起来。 “唉,姨娘,没事的,我抱她进去。”李星楼走过去把李如意抱过来,另一只手牵起苏鸢,大步走进院子里。 本来在闲聊的李夫人和二少奶奶看见他们进来了,都带着笑意看着他们。 李星楼牵着苏鸢走进正厅,跪在了仆人们早就准备好的垫子上,李如意这才发现不对,小声道:“小哥,我要下去。” 这奶声奶气的一声引来哄堂大笑,二少奶奶赶忙走过来把她抱走,下人们见状给苏鸢和李星楼送来两杯茶。 “爹,娘,儿子今日特地带新媳来敬茶,请。”李星楼抢先说道,给李老爷李夫人一人敬了一杯。 李老爷李夫人满脸慈爱喝下,随后看向苏鸢。 “爹,娘,新媳来给二位敬茶了。”苏鸢也十分利落,把茶敬上,看二老喝下。 “快起来快起来,快坐下,还没吃过吧,先吃点糕点垫一垫。”李夫人一脸笑意,自己嫡子成亲,娶了首富独女,她心里开心。 苏鸢乖巧点头,拿起一个糕点小口小口吃起来,看得李星楼一愣一愣的,宛如昨晚那个狼吞虎咽的姑娘不是她一样。 “唉,儿媳啊,你们两个往后可千万要和和美美的,早日给娘抱个大胖小子。”李夫人笑道。 “嗯。”苏鸢故作娇羞道。 李星楼也笑,心里暗叹苏鸢这妮子的伪装能力,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因为白布上的血迹,李夫人心情愉悦,并没为难苏鸢,说了几句就放她走了。苏鸢和李星楼从那院子里出来,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你可饿了?”李星楼问道。 “吃什么?”苏鸢眼睛都亮了。 “走!”李星楼拉着苏鸢便来到了李家的厨房,两个人都笑眯眯的,苏鸢是因为要吃东西了,李星楼是因为苏鸢吃了东西就会脾气好一些。 谁知两人刚走进来,便发现这厨房院子里气氛很凝重,张厨子委屈巴巴站在一边,脸色通红,似乎刚刚做过什么激烈的动作。 院子里几个厨子看到李星楼和苏鸢的出现也很懵,张厨子看到苏鸢,一脸看到救星的样子,欲哭无泪般走了上来。“您这是怎么了?”苏鸢问道。 “唉,问他们!”张厨师一脸的委屈,怒道。 李星楼心里明白了一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做了什么,让少奶奶带来的大厨如此生气?” 苏鸢也不插手李星楼表现自己少爷权利的时刻,站在一边看着。 “少爷,这厨子……他来咱们府里,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现在都没位置给他,他说少奶奶要醒了,吃的早餐只有他能做出来,非要和我们抢位置……”有一老厨子走上前来,回道。 “哦?是他抢了你们位子?还是你们不肯接受人家?”李星楼盯着那厨子,笑道。 苏鸢最熟悉这个笑容了,李星楼这种笑容露出来的时候,一般他心里都已经有了定论。而且这个定论,一定让他心里不悦。 “这……您这是误会我们了啊,我们哪里敢呢,二少奶奶安排的位子就这些,外来人抢了,咱们府里人不就没了。”那厨子一脸无畏道。 苏鸢听到他那句外来人,就知道他肯定要完了。 果然,下一秒李星楼就笑呵呵重复道:“外来人?你说谁是外来人?” “这……”那厨子被问得一愣,一时哽住。 “在将军府,谁是外来人居然要一个厨子来定,可笑,来人,把二少奶奶给我请过来!”李星楼一心要帮苏鸢立威,吼道。 “是!”李星楼身后丫鬟回道,说完就跑了出去。 “这……这,少爷,您误会了。”那厨子这才知道事情大了,支支吾吾想解释。 苏鸢带着张厨子,以及苏家带来的人冷眼看着,不打算插手。 李星楼怕苏鸢会累,还亲自去搬了个凳子给她坐,这下院子里的人忽然就明白了苏鸢在李星楼心中的地位。 一时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会做人的下人主动过去也给李星楼拿了个凳子。 “等等,晚些才能吃饭。”李星楼小声凑过去对苏鸢说道。 “我不急,你慢慢吵。”苏鸢对看戏和吃饭的热情是一样的,而且这还是李星楼帮自己立地位的时刻,她可以忍忍。 “三弟这是怎么了?”二少奶奶火急火燎赶过来,一进门赶忙说道,丫鬟说李星楼和厨房的厨子起了冲突,她一脸惊讶。 往常李星楼对家里的事都是事不关己的,今日怎么会起了冲突。 一进门,便看到坐的端端正正的苏鸢,还有苏鸢身边的厨子,一时明白了大半。 “二嫂,打扰您了,只是着厨房的厨子,可打着您的称号说我夫人家厨子是外人,我这……”李星楼起身说道。 “还有此事?谁这么大胆子?三少奶奶家父母心疼,特意送了厨子来,怎么到你们这就成了外人!”二少奶奶闻言怒目道,把李星楼都吓了一跳。 一句话没说完,哽在了原地。 第九十一章 程晶晶 李家这二少奶奶程晶晶如今年过二十,长得也是如花似玉,只是家中权势不大,父亲只是个文官,但胜在是嫡女,当年李夫人考量了许多,才说了她给二少爷李奇。 那时候李老爷还没因为嫡庶子的事情和李夫人吵过,因而李夫人对庶子也算用了心,反而李星楼小时候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李夫人没亲自带着。 自从李老爷因为嫡庶子的事情和李夫人吵起来,李夫人对庶子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当然二少奶奶也被波及了,加上大哥一家因为那桩惨案全部惨死,二少奶奶就成了唯一一位儿媳。 李家宅子是李夫人做主,少奶奶来操持,大少奶奶还在的时候大权在大少奶奶那,大少奶奶没了,她便自然而然接了过来。 “崔厨子,你在将军府的确很多年了,但这不是你倚老卖老的理由,还不快给三少奶奶和苏家厨子道歉!”程晶晶严肃道。 那老厨子闻言也知道自己应该服软,上前说道:“是老奴的错,老奴给三少奶奶和张厨子道歉了,是我老糊涂了,请见谅。” 李星楼和苏鸢对视一笑,这二少奶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李星楼冷笑道:“就这样?” “这,三弟……崔厨子在咱们家二十年了,道理来说,比你来咱们家都早,我也做不了主辞退,况且父亲很爱吃他的菜,父亲往后问起来……”二少奶奶走上前,一脸无奈和尴尬解释道。 “行了行了,道歉就好,弟媳在这求二嫂给张厨子准备个灶台可以吧?”苏鸢看程晶晶这态度,就知道她今天有意把这事弄大,她就是要激怒自己和李星楼,闹大了她不过是辞退了个厨子,苏鸢就可以说是新媳闹事了。 这是程晶晶一贯的把戏,上辈子自己和大嫂可吃过她不少亏,她平常在长辈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背后可就不是一副嘴脸了。 李星楼见苏鸢妥协,一脸不解,抓住苏鸢的手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别管了,这都是妇人家的事,你不懂。”苏鸢暗示道,面上还在对程晶晶保持微笑。 程晶晶见苏鸢妥协,心里别提多开心,说道:“那当然可以了,来,你们都跟我来,我给张厨子安排个位子,就这个如何?正门口,进出方便,能快些给三少奶奶送过去……”说着走进屋子里安排道。 张厨子也明白这件事没彻底解决,一脸求助般看着苏鸢,苏鸢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叫他不必担心。 李星楼也明白了苏鸢的暗示,自己不便再继续插手下去,再插手反而有可能会害了苏鸢。 二少奶奶安排好后,又满脸堆笑过来和苏鸢说了两句话,随后便走了。 李星楼心中不快,但也不便说什么,只得点了几个菜带着苏鸢回院子了。 两人走进了屋子里,李星楼还是兴致不高的样子,一脸郁闷,自己能在战场杀敌,能在上京圈子里玩谋略,却解决不了宅子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你别气了,你怎么跟个小媳妇一样?”苏鸢把丫鬟们打发到院子里,一关门,整个人四仰八叉躺倒在床上。 “唉,我往常不参与宅子里的事,你来了才发现是我大意了,我要是早些插手……”李星楼倒了两杯水,走到苏鸢面前递过去。 “你早些插手,这上京就不传你是花花公子了,你就是花公子了。”苏鸢坐起来,接过水取笑道。 李星楼闻言也被逗笑,两人笑了半晌,才发觉气氛不太对。 “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苏鸢问道。 “西疆战事……我不知道哪天就会上战场了。”李星楼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他当然也可以仗着自己的贵族子弟,留在家里吃老本,仗着祖上的功劳吃老本,但他不想这样平庸一生,尤其是遇到苏鸢以后。 他总觉得苏鸢不会甘心嫁给一个平庸之人,他和沈岁禾的尴尬地位也不允许他们坐以待毙。 “三月十五。”苏鸢掐指算了一下,上辈子李星楼是三月十五离开的,那时候他们成亲已经四个月了。 李夫人因为他们不同床常常阴阳怪气对苏鸢。 “啊?你怎么知道?”李星楼疑惑。 “我猜的,往后你就知道了,不过你走了之后,你家这宅子……可能不会安生。”苏鸢提前打预防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没事,只要你平安开心就好。”李星楼也知道苏鸢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笑道,当然,最不会坐以待毙的是这宅子里各院子的人们。 “你可别对我说这些甜言蜜语,我会尽量给你父母面子,但你那些嫂嫂、妹妹、姨娘们……”苏鸢笑道,笑里有深意。 李星楼点点头,也回了一笑,自己没成亲前能躲过宅子里这些事,但苏鸢就生活在她们中间,既然如此,她肯定是支持苏鸢自卫的。 “小姐,饭来了!”盼兮在门外喊道。 苏鸢闻言跑下床去开门,只见好几个丫鬟端着食盒候在门口,进门把菜放在了桌子上。 “你们出去吧,我给少奶奶布菜就好。”李星楼说道,苏鸢的毛病他是观察清楚了,有外人的时候她必然要装淑女,吃不尽兴。 苏鸢此刻端坐在凳子上,假装害羞的娇笑,李星楼看着无奈摇摇头。 那群丫鬟闻言都偷笑起来,没想到少爷少奶奶感情如此深厚,一个两个都退了出去。 李星楼坐下,给苏鸢夹菜,苏鸢再三确认人都走了才拿起筷子,看见李星楼给自己夹菜道:“你别夹了,我自己来!” 说着自己一筷子同时扎了两个狮子头送到吃起来,李星楼见状讪讪停了筷子,感情这妮子是嫌弃自己夹菜夹得太少。 苏鸢很开心,张厨子从小陪自己长大,现在还是自己的厨子,上辈子自己离开了苏家就没再吃到张厨子的菜了,自己常常念着有机会回家吃。 谁知最后李星楼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让自己看见那苏家的断壁残垣。 第九十二章 姑奶奶,都随你 苏鸢吃完饭就午睡去了,李星楼独自出了门,直奔王爷府,沈岁禾在昨日被送出了宫,但他伤势太重,无法去参加李星楼的婚礼。 李星楼一进王爷府的门,熟门熟路直奔沈岁禾卧房,他平躺在床上,但手上却举着一张战事图仔细看着。 “怎么又看起来了,你难道不能先安心养病?”李星楼一进门看到这场景,叹气道。 “西疆的战事,和我们的预想不同……恐怕一时难以收拾,你可能不日就要上战场了。”沈岁禾把战事图放下,努力撑着自己想起来。 李星楼见状把沈岁禾扶起来,伸手递出去手中攥着的两颗糖,沈岁禾自然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喜糖。”李星楼得意道。 “哦,我都忘了你昨日才成亲,如何?苏大小姐可还配合?”沈岁禾回道,把喜糖放在枕边。 “什么配合不配合,倒是你,作为最好的兄弟,没来。”李星楼一脸遗憾。 “没事,你下次成亲我一定去。”沈岁禾嘴欠道。 李星楼闻言一时没忍住锤上他的肩膀,疼的沈岁禾龇牙咧嘴,李星楼一脸佯装怒意:“疼死你丫个嘴上不饶人的。” “你父母还是不知道?”沈岁禾停止龇牙咧嘴,笑问道。 “不知道,没办法,我说了定然去不了。”李星楼回道,他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又去了爷爷旧部的军营历练,但父母对战场的事并不了解,大战当前,他们害怕是正常的。 “你没想过,自己会回不来吗?”沈岁禾整日思索着,现在才发现自己当年设想太过理想,那时候还是少年,从没想过自己会输、会死。 “我想过,王爷啊,上战场的是我,我定然都想过,但这是我的选择,你们就该都学学苏鸢,洒脱些。”李星楼说道,比起自己对身边所有人说过后的态度,苏鸢的态度是最让自己没压力的。 “行行行,我们都比不过你的苏鸢。”沈岁禾见状笑道,拿起战事图继续看。 “怎么,你今日来就是来送喜糖的?”沈岁禾看李星楼的样子,意图不该这么简单。 “不是,我想问你,姑娘都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李星楼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问了出来。 “怎么,京城第一美男也有这种困扰?”沈岁禾揶揄道。 “你别闹了,你平常流连宴会,广交好友,肯定比我这种在战场、校场打滚的男人知道的多些。”李星楼诚恳道。 沈岁禾心里一惊,自知自己这兄弟是动真心了,上次李星楼露出这么诚恳的表情还是小时候一同问夫子问题的时候。 “你看我无妻无妾的,我哪儿知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朋友,她知道不少。”沈岁禾也认真回道。 “什么朋友?”李星楼平常不太参与沈岁禾的社交,因而他确实没有沈岁禾朋友多。 “我把那地址给你,你自己去找她算了,你看我现在这样也没办法带你去。”沈岁禾指了指自己肚子上的伤口道。 “也好。”李星楼满心欢喜道。 沈岁禾无奈,提笔写下一个地址,李星楼拿到地址头也不回就跳出了窗户,跑了个无影无踪,剩下沈岁禾在背后骂他:“见色忘义第一人!” 李星楼回到家的时候苏鸢已经醒了,是被母亲身边的嬷嬷喊醒的,此刻正一脸阴郁站在院子里听老嬷嬷讲着什么。 李星楼悄悄走近,原来是老嬷嬷来考苏鸢女诫和女训…… 老嬷嬷问道:“少奶奶,七出为何?” “嗯……不知道……”苏鸢无奈道,自己曾经的确背过这些,但自从自己重生后就忙着吃喝玩乐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唉,少奶奶,我问了几个了,您怎么一个都不知道?我这该怎么和夫人交代?”老嬷嬷一脸无奈道。 “嬷嬷来了?”李星楼在老嬷嬷背后故意大声说道,院子里那群聚精会神盯着苏鸢的人都吓了一跳。 “少爷来了?少爷安好,老奴奉夫人之命来问少奶奶几句话。”那老嬷嬷很有规矩,看见李星楼一般都恭恭敬敬的。 “哦,那少奶奶答得如何啊?”李星楼走到苏鸢身边,问道。 “这……少奶奶答得,不尽人意啊。”那老嬷嬷还算委婉回道。 李星楼身边的苏鸢低着头,嘟着嘴,一脸委屈不说话,只觉得自己忽然回到了小时候在家背诗背不出被父亲罚的时候。 “您再想想,少奶奶答得如何?”李星楼挂上笑容,盯着那老嬷嬷,回道。 “这……老奴不好说,先行告退了。”那老嬷嬷也是聪明人,听见李星楼的话,知道自己得罪不起,选择了立刻逃离。 李星楼和苏鸢还没反应过来,那老嬷嬷早就走远了。 “唉,你威胁人家做什么?我这下更惨了……”苏鸢抬头,委屈巴巴盯着李星楼。 “啊?我……做错了吗?”李星楼不明白宅子里这些弯弯绕绕,一时满脸疑惑。 “唉,今晚多点几个菜吧,明天我估计……有一场仗要打。”苏鸢垂头丧气回了屋子。 李星楼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派人去厨房给苏鸢点菜,接着回屋子里继续思索这件事。 那日婚礼上,好几位朋友都向他传授如何维系家庭关系,不是说护着自家夫人会得到很好的效果吗。 “你今晚睡床上吧。”苏鸢见门关好了,说道。 “真的吗?”李星楼眼睛一亮,笑道。 “你想什么呢?你自己睡床上,我睡榻上,昨晚看你蜷着,太不舒服了,我个子矮,睡着刚好。”苏鸢瞪了一眼胡思乱想的李星楼,解释道。 “唉,别了,榻上硬,你睡不习惯的。”李星楼拒绝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习惯?”苏鸢一心怒火无处发,只好找李星楼的茬。 “不是,我不是怕你睡不习惯嘛,你别多想。”李星楼看到苏鸢那张小脸,有些慌。 “你别废话了,我说睡哪就睡哪!”苏鸢吼道,上辈子自己对李星楼和李家人唯唯诺诺,这辈子她可不想再留面子了。 “好好好,姑奶奶,都随你。”李星楼笑道,为苏鸢心疼自己这个误解而满心欢喜。 第九十三章 训话 翌日,李星楼提前把苏鸢喊醒,被苏鸢一顿臭骂,但终归是赶在了那群丫鬟之前,不得不说苏鸢的伪装能力就是强,那群丫鬟刚进来她就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少爷,少奶奶,夫人请少奶奶现在就过去。”一丫鬟走近说道。 苏鸢笑笑,乖乖点头,带着李星楼径直朝着李夫人的院子走,自己上辈子不是住在这个院子的,但是去李夫人院子的路她别谈多熟了。 走到那院门的时候,门外没人,但她仍旧能感受到那院子里传来的严肃气息,他们推门而进,只见那群丫鬟奴仆们的神色和昨日截然不同。 苏鸢倒吸一口凉气,李星楼上前挽住她,表示自己在,苏鸢也不扯笑脸了,进门乖乖给李夫人请安,只见二少奶奶也端坐在一旁,似乎刚说过什么,瞟见苏鸢看她,便把目光转过去。 “你怎么来了?敬茶一起来就好,往后也是媳妇来请安,你凑什么热闹。”李夫人看见李星楼说道。 “没,鸢儿刚来,不熟悉,我陪着好一些。”李星楼很自然拉着苏鸢就要坐下,苏鸢却硬扯着站在原地不肯落座。 “嗯,很好,你们小两口恩爱就好。”李夫人眼睛盯着苏鸢,看苏鸢没直接坐下,心中舒服了一些。 “坐吧!出嫁从夫,儿媳你知道吧?”李夫人意有所指,笑道。 “咳,儿媳知道……谢母亲教诲。”苏鸢坐下,低头不看她,轻声回道。 任谁看一眼,都觉得这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我可不敢教诲你,昨日嬷嬷去你院子问你,回来不肯多说,只说让我自己来问,这是怎么回事?”李夫人一心认定了定是苏鸢的问题,阴阳怪气道。 “娘,这不关她的事,是儿子糊涂了,和嬷嬷说了两句不该说的话,昨夜我也很后悔。”李星楼说道。 苏鸢抬眼瞟二少奶奶程晶晶那张逐渐得意的脸,以及李夫人越来越难看的眼神,便立刻明白了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星楼还没解释完,苏鸢猛然起身,跑到李夫人眼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整个屋子里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看着苏鸢一气呵成的动作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鸢儿……”李星楼想上前陪她,被苏鸢一个手势止住了。 “这是后院的事,你不便参与,你先走。”苏鸢回道,李星楼更懵了,看着李夫人,李夫人这下对苏鸢也有些刮目相看了,看来她很识大体,还知道不让丈夫掺和后院的破事。 “你先走吧,我又不会吃了你媳妇。”李夫人笑道。 李星楼见状只得转身离开,本想站在母亲院外等待,但总显得自己太心急,只得孤身回了院子,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苏鸢见李星楼早了,也不等别人开口,自己就开口道:“儿媳昨日午睡,见嬷嬷来训诫,一时脑子没转过来,把自己在家总背的七出都忘了,都是儿媳的错,请母亲责罚。” 完美的认错姿态,说着还低着头,一副认打认骂的样子。 “昨日就这一件事?”二少奶奶程晶晶没忍住搭话道,获得李夫人一个严厉的眼神,瞬间低头闭了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当然不是,昨日夫君带我去厨房,我家带的厨子和咱们府里的厨子出了矛盾,我一时不知如何解决,站在一旁,全靠夫君和二嫂才得以解决,夫君也因为我被骂是外人而生气,我昨晚也想了半晌,发现自己做错了很多,不该把事情推给夫君,不该惹夫君生气,也劳烦了二嫂……请母亲责罚!”苏鸢一口气道。 “哦?外人?可有此事?”李夫人明显没听到这茬,盯着二少奶奶道。 程晶晶闻言赶忙回道:“是那崔厨子说的,我到的时候三弟的确在生气,我也训诫了他们,不能有这种言行,弟媳嫁进来了当然就是咱们家的人,母亲您别误会。” “站起来回话!”李夫人看着苏鸢跪着,程晶晶坐着,一时心里不悦,自己亲儿媳居然还能被人说是外人,庶出儿媳还在一旁看戏。 苏鸢听到这句话,便明白李夫人现在的不悦估计都被这句是外人勾走了,李星楼和他母亲真是亲生的,连生气的点都一样。 程晶晶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她家权势不大,因而在李家常常被李夫人压一头,本以为苏鸢进来会不听话,但情况却和她想的不一样,苏鸢不仅听话……还没原则,说跪就跪,说告状就告状…… “母亲,儿媳错了……儿媳这就辞退崔厨子。”程晶晶立刻服软道。 “既然昨日就可以辞退,为何今日等你弟媳说了才做,你这是存的什么心思?我说星楼脾气这么好的人会生气?”李夫人一双眼睛恨恨盯着程晶晶,看得程晶晶身上发毛,自从大嫂死后,李夫人很少对她发脾气了。 一般都是在前院和李老爷互相对骂。 “儿媳昨日寻得了弟媳的谅解,所以才想着大事化小的,是儿媳错了。”程晶晶很慌张。 “你可谅解了?”李夫人闻言看向苏鸢。 苏鸢低着头,摆出一副不敢抬头的样子,不说话。李夫人这下更生气了,认定程晶晶说谎,吼道:“你这妮子,怎么还学会诓我了?怎么,是你那个李义教出的夫君教你的?” 苏鸢和程晶晶都意识到,李夫人和李老爷的火已经烧到他们身上了,但这事对苏鸢百利而无一害,她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唉,弟媳,你怎么不说话,昨日不是你说就此算了吗?”程晶晶走过去扯苏鸢的衣服,苏鸢任她摆布,程晶晶想让她抬头,苏鸢故意把脸凑过去。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印出现在苏鸢脸上,这下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静止了。 李夫人最快反应过来,吼道:“好啊,你现在还敢当着我的面打人?还是你三弟新娶的媳妇?来人,给我拖到祠堂罚跪!没我吩咐不许起来!” 李夫人身后的几个嬷嬷动作最快,抓住程晶晶的手,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把她推了出去。 第九十四章 巴掌印 李夫人低头看见苏鸢还委屈巴巴的跪着,一时心虚,亲自去把苏鸢扶了起来,事情进行到这,苏鸢不记得七出的事大家都要忘记了。 但李夫人一撇便看见了自己手边桌子上的纸,又看着苏鸢脸上的掌印,她只好把那张纸递到苏鸢手中,轻声道:“儿媳啊,你受委屈了,你这个二嫂就是没规矩,娘会帮你的,但是这七出你还是要记,回去抄写两遍派人送过来就好。” 苏鸢乖巧点点头,拿着那张纸说道:“儿媳告退了。”说完转身离开了李夫人院子。 刚出门盼兮和长平长安就凑上来查看苏鸢脸上的印子,都一脸自责,苏鸢安慰道:“我之前叮嘱过你们不要插手,你们做的很好,值得表扬。”说完一笑,脸扯得有些疼,没想到程晶晶力道还不小。 苏鸢微笑着,带着白术几人回院子,还故意绕到李家祠堂,砸院门外远远看见程晶晶跪着在哭,李奇站在她身边一脸手足无措。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苏鸢的眼神,李奇抬起头来,便看到苏鸢站在院门后冷静瞧着他们。 一脸的云淡风轻,就像这场争端与她毫无关系一般。 程晶晶看见丈夫回头,也回过头去,苏鸢看见程晶晶,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了。 程晶晶这下更崩溃了,指着苏鸢的背影边骂边哭,苏鸢远远听见李奇无奈的声音:“你现在哭有什么用!再骂母亲更不会放过你了!” 苏鸢走回院子的时候,李星楼就站在院子里等着她,看见她回来了一脸焦急迎上来,一眼就看到了苏鸢脸上的掌印,现在已经红肿起来了。 “这是怎么了?母亲罚你?”李星楼问道。 “不是,是二嫂。”苏鸢回道。 “程晶晶居然敢打你?”李星楼瞪大眼睛,大步就要向外走,苏鸢一把把他拉了回来。 “她在祠堂跪着哭呢,你去了,恐怕跪着哭的就是我了。”苏鸢露出个胜利的笑容,说道。 “赢了?赢了就好,疼吗?我去沈岁禾家给你找药……”李星楼听到苏鸢赢了,心里虽然开心但还是心疼的,说着就要跑去拿药。 苏鸢继续拉着他,说道:“你别离开这院子,明天再说,我怕你母亲缓过来。” 李夫人缓过来继续兴师问罪,苏鸢可担不起,但李星楼在这就好解决多了,李星楼闻言,虽然心里想不明白苏鸢此举的用意,还是照做了,派了一个下人去取。 苏鸢走回屋子里,关上门,把手里的纸交给李星楼,说道:“抄吧,抄十遍,字迹模仿着我的写。” “啊?”李星楼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七出,一脸懵。 “你会模仿别人字迹吗?”苏鸢问道,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会啊。”李星楼迅速回答道。 “那就可以了呀,快去快去,我要去补个觉。”苏鸢说道,自顾自走到床边,把自己头上的首饰扔到梳妆台上,脱掉外袍钻进了被子里,沾枕头就睡了。 她昨晚睡榻上,的确有些睡不惯,但她没多言。 李星楼见状走到不远处书桌边,拿起笔来,又拿来苏鸢曾经给他写的信,一笔一划开始抄起七出。 七出者,无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 李星楼越写越气,自己从前没注意这七出的严苛,女子生病都可以被扫地出门,这哪里是什么准则,分明就是酷刑。他除了不能接受苏鸢和他人在一起,其他他都觉得无所谓。 他压着满腔怒气把七出抄了十遍,这时从沈岁禾府里拿药的下人也回来了,李星楼轻手轻脚接过来,又关上了门。 小心翼翼的样子再次引起院中下人们偷笑。 李星楼蹑手蹑脚走到苏鸢床边,只见苏鸢把自己包的紧紧的,只露个小脑袋,小脸上一道红掌印,李星楼心里难过,明日就回门了,这样回去,苏家人还怎么看自己。 李星楼越看越心疼,这么多年他和二房相处得都不错,没想到自己那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二嫂下起手来,如此狠毒,这么想着,李星楼忽而发现自己居然心中升起了一些小芥蒂。 他拿一块白布,轻轻蘸着那药水,轻轻地仔细地涂抹在了苏鸢脸上,睡梦中的苏鸢感觉脸痒痒的,伸手想挠,被李星楼一把抓住。 苏鸢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睁开眼睛,只见李星楼的脸近在咫尺,正在认真涂药。 苏鸢也不讲话,就看着他发呆,李星楼满心都是那个红肿的掌印,仔仔细细上了好几遍药,一低头,只见苏鸢睁着眼睛,静静盯着自己。 “嚯!你要吓死我!”李星楼跳到床下,手中剩余的药水撒了一半,他赶紧拿正。 “没,刚醒。再说有人上药我还打断,我又不傻。”苏鸢还是保持躺着的姿势说道。 “七出我抄完了。”李星楼说道。 “好,你先放着,我继续睡了,晚饭叫我。”苏鸢说道。 “明日就要回门了,我去我家库里挑点礼品,你父亲和苏夫人喜欢什么?”李星楼回道。 “没什么喜欢的,你随便拿吧。”苏鸢回道,苏家家大业大,喜欢什么早就自己去买了,用不着别人送。 而且这么多年他们吃的用的太多,别人也送不起。 李星楼闻言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出了门,叮嘱白术盼兮保护好苏鸢后,带着一行仆人去了一趟李家仓库,挑出一些补品,想着玉卿卿即将生产,又拿了许多小孩子能用的东西。 准备好一切天也快黑了,他顺路去厨房亲自给苏鸢点菜,意外发现崔大厨已经被辞退了,原来这就是苏鸢所说的胜利,张大厨看到他也很开心的样子,道谢了几句后去厨房做菜。 一路回院子,李星楼还去祠堂看了一眼,他没走近,走近显得像自己一个大男人来嘲笑一个妇人家,他不远不近路过,只听见了母亲在训斥的声音:“新媳明日回门,你弄伤了她,外面怎么说我们将军府,啊!你作为二嫂,怎么没点样子!” 意外还听到了二哥的声音:“母亲,晶晶这次也是一时糊涂,您就原谅她吧……” 李星楼只觉得好笑,这小妮子有两把刷子,自己以后不担心她被人欺负了。 第九十五章 回门 苏鸢头一次被叫醒没怨言,因为李星楼说的是:“苏鸢,回家了,回你家。” 苏鸢在晨光中爬起来,坐在床帘里看李星楼把自己的衣服准备好,在梳妆台上摆好她的首饰,恍然间有种穿越回了从前的感觉,如果自己是上辈子的样子,这种景象她永远见不到。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李星楼隐约看到苏鸢的身影,疑惑问道。 “没事,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能好。”苏鸢难得温柔,今日回家,她开心。 李星楼一出门,只见母亲院子里和二哥院子里的嬷嬷都在候着,看着李星楼出来了赶忙凑上来,被白术和盼兮拦在门口不让进。 李星楼心中偷笑,苏家从大小姐到仆人都不是好惹的,自己慢悠悠走到门口问道:“二位嬷嬷清早不休息,来我这做什么?” “少爷,这是夫人送来的礼物,让您带给苏家老爷夫人。”那嬷嬷说道,递上来一个盒子,李星楼接过,重量还不少。 另一个嬷嬷不敢说话,等李夫人院子的嬷嬷走了才说话:“小少爷,这是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托我送来的,说是给小少奶奶赔罪的。” 李星楼看着那嬷嬷递过来一盖着布的盘子,手上没接,一脸为难道:“这,我家夫人没发话,我不好接啊……” 盼兮站在李星楼身后,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音,那老嬷嬷脸上挂不住,但还是不肯放下。 李星楼也知道下人难,但下人再难也不能让苏鸢难。 两人正僵持间,苏鸢从屋子里冲出来,快步边走边说道:“快快快,来不及了,我和父亲约好一定要一起吃午饭的,快!” 从李星楼身边路过,直冲冲朝外面走,根本没看见那老嬷嬷,苏鸢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人都急起来,李星楼也跟在苏鸢身后,白术盼兮以及长平长安都略过那老嬷嬷,闹哄哄朝大门而去。 那老嬷嬷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院子都被下人上了锁,眼前人都没了,苏鸢走到大门,上了马车,李星楼紧随其后。 李家的马夫被白术和盼兮替了下来,很快就朝着苏家而去,苏鸢坐定了把喘着的粗气调匀了才问道:“刚刚你们堵在门口干什么来的?” “没什么,二哥院子来人赔罪,我没敢拿。”李星楼回道,盯着苏鸢盘起的发髻看,她今天没戴多少首饰,他们两人的衣服都是嫩青色,这还要归功于李夫人,做了很多同样布料的衣裳。 恰好苏鸢也不怎么自己挑衣服,站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虽然是假的。 “这有什么不敢拿的?下次就收着。”苏鸢笑道。 “还以为你会介意……”李星楼也笑盯着苏鸢的眼睛,发觉她比自己刚认识的时候脸圆了一些,但还是漂亮。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又没什么世仇,你二嫂……也就是人傻一些,丈夫沉闷一些,比你大嫂好对付多了。”苏鸢目视前方,不看李星楼,一心都是家里的父亲和玉夫人。 李星楼闻言又开始疑惑:“我大嫂?” 大哥大嫂去世也快半年了,因为他是庶子,所以自己才不用披麻戴孝,否则婚期又要推迟三年。但苏鸢应该是从未见过自己大嫂才对啊,大嫂的确比二嫂活泛一些。 “听说,听说,很多人说你大嫂是个厉害角色。”苏鸢现在已经会面不改色的圆自己所说的话了。 “嗯,姑娘家说的话我都不知情……”李星楼如此给自己解释道。 很快二人就到了苏家,苏家门前婚礼的灯笼还在。 苏一很早就候在了门口,看到李家的马车,开心回头去后院通知苏信和玉卿卿,苏信本来在厨房给苏鸢点菜,听到后孤身走向前厅,玉卿卿在院子里听说,让苏一扶着自己向前厅跑。 “夫人您慢一些,慢一些。”苏一看着玉卿卿的肚子,吓得都要语无伦次了。 “唉,我已经很慢了!”玉卿卿反而健步如飞,很快就到了前厅,这时苏鸢和李星楼刚刚把车上的礼物拿下来,搬进院子里。 “鸢儿!”玉卿卿率先喊道,苏信紧随其后也很快就到了,苏鸢已经小跑到玉卿卿面前,抱住她。 苏信见状走到她们身后,一脸慈爱看着,李星楼也站在不远处,满目笑意,下人们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景,也无一不开心。 苏一甚至都垂起泪,看着眼前景象躲到了后面,长平长安赶忙去安慰。 “快,先别抱了,快进屋坐着。”苏信说道,请苏鸢和李星楼进门坐。 四人落座,面面相觑,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嗯……你们还好吗?”苏鸢一开口,苏信也同时开口,两人异口同声。 四人闻言都笑起来,气氛立刻就轻松起来。 “岳父岳母这两天可还好?”李星楼接道。 “很好很好,你们两个呢?”苏信回道。 “我们也很好。”李星楼笑答,老丈人和女婿之间气氛还算和谐。 “鸢儿,你那半边脸?怎么回事?”玉卿卿本来一直盯着苏鸢,忽然越看越不对劲,发现苏鸢一边脸比一边脸要肿。 “啊?什么?没事啊。”苏鸢想装不知情,笑回道。 谁知忽然下一秒身边就围了好几个人,玉卿卿、苏信还有刚从后院回来的苏一都凑近查看,那程晶晶的手掌印还隐隐存在,他们很快就看到了,脸色瞬间就不好了起来。 “咳,岳父岳母,这件事……是我不在场,才让二嫂有机可乘,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苏鸢……”李星楼站起来,看着苏信和玉卿卿看自己的眼神手足无措,一脸的尴尬和恐慌。 “二嫂?程家那嫡女?”玉卿卿明显做过功课,一下子就说出了程晶晶的身份。 “唉,你们二位就别气了,那程晶晶在祠堂跪倒昨儿子时,咱们再寻仇就不太好了……”苏鸢一下子看透了眼前的父亲和玉卿卿,看他们眼神估计想去帮自己主持公道。 “当真?”玉卿卿闻言心里好受些,但自己家姑娘嫁人第二天就被妯娌打了一巴掌,这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当真,我若看不惯,自己会看着办的,您二位就别瞎操心了,有吃的吗?”苏鸢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哦,饭就要准备好了,我们先去品息阁吧。”苏信闻言知道苏鸢饿了,说道。 第九十六章 苏不渝出生了! 一行人起身,朝着品息阁走,路过后花园,锦鲤池中已经都是鲤鱼了,苏鸢带着李星楼停下来看了看,玉卿卿被苏信扶着慢慢朝前走。 忽然,苏鸢只见玉卿卿站定在原地,好似被人点了穴,苏信也僵住了,两人同时看向了地上。 苏鸢顺着他们眼神看下去,只见玉卿卿双腿间流下水来,但他们夫妻二人还呆在原地,似乎没反应过来。 “快!去找大夫!稳婆!烧水!来人把夫人抬回去!羊水破了!”苏鸢赶忙喊道。 一旁下人们闻言立刻行动起来,苏一喊了几个壮丁,把玉卿卿抬起来,苏信焦急跟着,生怕摔了。 李星楼也慌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苏鸢手忙脚乱间还把李星楼扯住,说道:“你去找楚习大夫,在东街的楚氏医馆,然后回来顺便带两只烧鸡,就是……上京最有名那家,名字我忘了。” 李星楼点点头,转身就飞身上了房,很快就没影了,苏鸢小跑向玉卿卿的院子。 苏信被拦在屋子外面,苏一带着丫鬟在屋子里,苏信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苏鸢冲到玉卿卿床边,握住玉卿卿的手,阵痛似乎还没开始,但玉卿卿很慌张,看着苏鸢道:“鸢儿,这……我第一次生,我不会死吧?” “夫人!您这是说什么呢?别说这不吉利的话。”苏一在一旁说道,整个苏府所有下人都有序的工作起来,厨房停止了做菜,烧着热水。 “没事没事,一定没事,我弟弟福大命大,您也福大命大。”苏鸢回道。 稳婆因为就住在院子里,很快就来了,但那稳婆身后还跟着个女人,那女人不是别人,就是苏鸢当初收留的绣娘之一,是没怀孕那个。 她追跑进来,对苏一喊道:“管家,我妹子要生了,求您救救她……她孩子大……我试着接生没成功。” 苏一闻言错愕看向苏鸢,苏鸢喊道:“快去救命!带人去,这里有我!”苏一闻言拉着那女人,头也不回开始狂奔出去。 苏鸢握着玉卿卿的手,玉卿卿把刚刚的话听了个完全,担忧道:“鸢儿,我……胎儿不会也太大吧?” “不会不会,稳婆来了。”苏鸢紧紧握着玉卿卿的手,稳婆来了之后,迅速就把玉卿卿双腿抬起放着,然后冷静的吩咐下人们拿东西,玉卿卿嘴里很快被放上了一块布。 “夫人,您听我的话,让你用力就用力,懂了吗?您这胎很好,应该不会有事,别紧张,好吧?”那稳婆说话有条不紊,莫名让苏鸢和玉卿卿都冷静了下来。 “好,用力!”那稳婆开始喊起来,玉卿卿开始用力,那稳婆擦拭着玉卿卿的血迹,送出去一盆盆水。 不一会儿,李星楼带着楚习大夫来了,在窗外喊道:“苏鸢!大夫来了!” “玉夫人,我让楚习大夫去救人了。”苏鸢说道,玉卿卿已经渐入佳境,虽然满头大汗但还是对苏鸢点了点头。 苏鸢跑出去,拉着李星楼道:“跟我来!” 李星楼见苏鸢小脸刷白,满头大汗,吓了一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又不是我生,大夫,我们这还有个孕妇,她难产了!”苏鸢拉着楚习大夫就跑,楚习大夫一脸无奈跟着跑,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先是跟着李星楼飞,现在跟着苏鸢跑。 这一对儿小夫妻可是真会折磨自己。 很快他们便到了一个小院子,屋子里传出尖锐凄厉的嘶吼,还有稳婆的呼喊,苏一站在门口泪流满面。 “怎么样?”苏鸢跑过去抓住苏一问道,苏一哭着摇头。 楚习大夫见状也不顾什么礼仪了,抱着诊箱冲了进去,苏鸢慢慢走进去,生怕自己看到什么让自己难过的场景。 李星楼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苏鸢站在床的不远处,看楚习大夫拿出银针扎着,床上那个绣娘似乎已经没了生息。 “哬~~~”她本来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发出一声回还的声音。 “用力!”楚习大夫喊着,扎下了最后一针。 “啊!!”那绣娘哭喊道,随着这声哭喊,一声婴儿啼哭出现在这狭小的屋子里。 稳婆和苏一都喜极而泣,那个没怀孕的绣娘早就泣不成声,抓着那床上绣娘的手,床上那绣娘也如释重负的笑起来,远远带着感激看着苏鸢。 苏鸢远远点点头,一言不发跑了出去,又朝着玉卿卿的院子跑,李星楼紧随其后。 小夫妻回门,结果就是在整个上京和苏府狂奔,两人又跑回了玉卿卿院子里。 “头出来了!夫人,用力!”稳婆喊道。 “哇~哇~”婴儿哭声响亮,苏鸢跑进去,稳婆已经把孩子抱出来拿到玉卿卿眼前,玉卿卿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大小姐,少爷的脐带谁来剪?”稳婆一脸喜笑颜开。 “父亲,快进来!”苏鸢喊道,苏信闻言快步走进来,本来是朝着玉卿卿而去的,手上却被人递来一个剪子。 “快剪,瞧我做什么?”玉卿卿嫌弃道,苏信闻言低头剪脐带,剪完立刻又蹲到了玉卿卿床边。 “夫人,疼吗?”苏信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女人生孩子了,但这次属实是紧张了够呛。 “不疼不疼。”玉卿卿不好意思在苏鸢面前恩爱,便故意回道。 “哦。”谁知苏信一脸委屈,蹲在床边定定瞧着玉卿卿不放。 稳婆把孩子包好,是递给他们也不是,不递给也不是。 苏鸢见状,走到稳婆身边,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努力确认和记忆里一不一样,但上辈子自己和弟弟相处不多,实在想不起来了。 稳婆把孩子递到苏鸢怀中,说道:“来,姐姐抱抱吧。” 苏鸢一脸手足无措,笨手笨脚接了过来,余光只见李星楼站在门口正在犹豫,苏鸢笑起来,喊道:“进来吧!看看我弟弟!” 李星楼走过来,乖巧站在苏鸢身边,看着她怀里的孩子,跟着那还闭着眼睛的小东西痴痴笑起来。 “你看,他们多般配。”玉卿卿看到了,对苏信说道。 “是啊。”苏信一回头,便看到穿着打扮都一个色系的女儿女婿,忍不住附和道。 第九十七章 韩竟夕 苏鸢有了理由留在苏家过夜,兴高采烈派了人去李家送信,而后就跟着苏一早就备好的奶妈身后,盯着弟弟寸步不离,李星楼看岳父陪着夫人,自己没事做,也跟在苏鸢身后。 还不到半天,李星楼已经会抱孩子了,弟弟中途醒了一下,对着苏鸢和李星楼笑了两下就睡了,奶妈和那群丫鬟都连连感叹从没、遇见过这么省心的小孩子。 两人看了半晌孩子,苏鸢才感受到自己肚子饿了,拉着李星楼去吃饭,到了品息阁,还是李星楼想起自己买了烧鸡,苏一把那多的一只烧鸡送来给苏鸢,而后又风风火火带人去给苏信和玉卿卿送饭。 “你多买了一只?”苏鸢心中了然,扯下那鸡的两只鸡腿,一只递给李星楼,说道。 “这都猜出来了?”李星楼笑嘻嘻接过,回道。 “那当然,玉夫人要做月子,我这个月可能会常回来。”苏鸢提前打预防针道。 “没问题,我陪你。”李星楼听出苏鸢在赶自己,但只假装自己听不懂,笑呵呵道。 “你……行吧。”苏鸢本想拒绝他的跟随,忽然想起过两天西疆暴动后他就参军去了,也管不着自己,于是便作罢了。 两人吃完饭后又去逗了逗孩子,本想去看看月子里的玉卿卿,却闻悉玉卿卿已经睡了,两人只得回院子。 刚踏进自己三天没回来的院子里,苏鸢才想起自己该去看看那个绣娘和她的孩子,于是又带着李星楼、白术和盼兮跑到自己珍宝阁挑了些补品和布料。 一群人大包小包到了那小院子,苏鸢家下人们要么一起住大院子,要么单独住小院子,因而这院子真的算不上好,一进院门只有一块草坪的地方可以站立,那屋子也只有苏鸢一个小厢房一般大,幸而是两个女人住。 苏鸢从苏一嘴里才知道她们的名字,那哑巴孕妇叫红叶,从小别人都只叫她小哑巴,这名字还是她丈夫给她取的,另一位姓张,别人都叫她张姐儿。 红叶难产,太疲惫,看了孩子几眼后就睡过去了,张姐抱着那襁褓中的小孩,一脸的慈爱。 “是男孩吧?”苏鸢走进屋子里,凑过去问道。张姐儿吓了一跳,因为她根本没注意苏鸢进来了。 李星楼站在院子里不肯进,一是避嫌,二是那屋子根本站不了太多人,苏一派来两个丫鬟伺候红叶的月子,加上苏鸢和张姐儿,那屋子基本就满了。 “大小姐,这孩子还没名字呢,您对我这妹子有大恩大德,请您赐个名字可好?我这妹子也会开心的。”张姐儿看着苏鸢说道。 苏鸢见她这么说,也不好推辞,问道:“孩子的父亲姓什么?” “韩,我那妹夫姓韩。”张姐儿想起红叶的丈夫,又忍不住露出悲伤的神情。 “这……等等,我去问问李……我夫君。”苏鸢一时没想起来,走出去问李星楼,走出来才看到眼前三个人还是大包小包的站着,一动不动。 苏鸢看眼前三人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把东西放进屋子里去啊,举着做什么,不嫌累吗?” 白术盼兮得到命令后冲进屋子里把东西放下,如释重负,李星楼的东西也被她们俩抢走,争先恐后放东西。 “是要取名字吗?”李星楼笑得眉眼弯弯,屋子里的对话听了大半。 “对,我今日许是太累了,想不出好字来。”苏鸢说道。 春日夜晚是晴空,皓月当空,万里无云,苏鸢二人站在这个小院子里想名字。 “韩致世?”李星楼说道。 “好是好,只是这名字给人压力太大。”苏鸢否认。 “韩愉悦?” “你能不能正经点?” “韩正经?”李星楼故意逗苏鸢。 “你再这样我打你了啊。”苏鸢忍不住道。 “不闹了不闹了。”李星楼说道。 “那你想啊!”苏鸢没耐心,撅着小嘴道。 “韩竟夕如何?”李星楼认真道,看着苏鸢。 “这个好听!”苏鸢听到这名字,心里也一动。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李星楼说道,但苏鸢已经转身进了屋子里,开开心心写下这个名字,拿给张姐儿看,张姐儿喜笑颜开。 李星楼站在门外看得清清楚楚,丫鬟们看到李星楼的眼神,都偷偷笑起来。 苏鸢很快就道了别,转身带着李星楼回院子,虽然苏家奴仆训练有素不会外传,但这件事保密太多,导致现在苏鸢骑虎难下。 两人洗漱完毕,站在苏鸢那张大床前面面相觑。 “我睡榻上。”李星楼很自觉,转身朝榻上走。 “别,我去睡吧。”苏鸢说道,毕竟李星楼多少也算个客人。 “没事没事,你好不容易回来。”李星楼说道。 “没事没事,床又不会跑。”苏鸢抱着李星楼的被子不放手。 “你抢不过我。”李星楼忽然用力,故意想逗一逗苏鸢。 “你这个臭小子……”苏鸢闻言忽而也有了胜负欲,用力抢被子。 李星楼本来没用什么力气,但看苏鸢开始较劲,也开始抢起了被子,但苏鸢终归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没几下就被李星楼拽了过去,身子向前倒去。 李星楼眼疾手快抱住她,苏鸢头被被子蒙住,整个人被李星楼抱住。 “放手!臭小子!”苏鸢在被子里喊道,努力挣扎着,锤着李星楼的胸口。 “我!不!放!你叫谁臭小子呢?臭丫头!”李星楼满脸笑,抱着怀里被被子抱住的苏鸢不放手。 “李星楼!”苏鸢无奈,喊道。 “诶,我在这呢。”李星楼笑道。 苏鸢这时候才感觉气氛不太对,停止了挣扎,半晌说道:“唉,那榻上太硬了,睡着不舒服,不如……我给你打个地铺?” 李星楼闻言回道:“也好,你觉得榻上不舒服早说嘛。”说完一把把被子拿起来,苏鸢这才重见光明。 苏鸢头发都乱了,看着眼前满是笑脸的少年,恍然觉得自己在梦中,李星楼看见她这个样子,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苏鸢被他的笑声感染,也跟着笑,边笑边铺地铺。 两人把门锁上,确保不会有人闯进来,才睡去。 第九十八章 不配当男人 翌日。 苏鸢打着哈欠,孤身走到品息阁,她睁眼的时候李星楼早就没影了,地上的被子被整齐收起来,她走进品息阁。 只见苏信和李星楼正热烈的讨论着什么,好像是给弟弟以及哑巴红叶的孩子上户的事情。 “你们这是说什么呢?”苏鸢问道。 “给你弟弟,还有小夕上了个户,官差刚走。”苏信看见苏鸢笑道。 “弟弟叫什么?”苏鸢坐下,问道。 “苏不渝啊,这不是你取的?还有那孩子,韩竟夕,小名就叫小夕了。”苏信自然道。 “啊?”苏鸢没记错的话,当初自己取的是小名啊。 “啊什么,我说你们小两口取名字都很不错,往后你们的孩子不愁没好名字了。”苏信说道。 “咳咳,呵呵呵呵……苏不渝,也挺好……那小名叫什么?”苏鸢先是尬笑,而后问道。 “就叫,小苏?小鱼?如何?”苏信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其实他对小孩子的名字,真的不感兴趣。 “小鱼也好,希望他像鱼儿一样自由,对了,玉夫人怎么样?”苏鸢问起玉卿卿。 “她最近不能出门,我去给她送饭!”苏信闻言起身,很快就走了出去。 苏鸢吃着早餐,李星楼拿着那两张上户的纸,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启话题。 “他们两个小孩子真有缘分,同年同月同日生。”李星楼想了半晌,在一片寂静中开口。 “是啊。”苏鸢回道。 “今日我得回去了,你回吗?”李星楼小心翼翼问道。 “我可以不回吗?”苏鸢问道。 “当然可以,我会和母亲他们说明的。”李星楼说道。 “好,你帮我说一声,我还想待几天,我父亲也顾不上弟弟,家里需要人手。”苏鸢说道,意外发现自己和李星楼相处得越来越自然。 “好。”李星楼说道。 苏鸢吃完饭便朝着弟弟的院子赶,苏信早早给苏不渝准备了个院子,就和玉卿卿院子一墙之隔,苏不渝早就醒了,躺在摇篮上,瞪着眼睛到处看。 苏鸢走进屋子里,凑近摇篮,就见他好奇的看着自己,苏鸢忍不住心中的喜爱,把他抱起来,他也丝毫不哭。 “少爷,是姐姐啊,是你的姐姐。”奶妈在苏鸢身边笑道。 “他吃过了吗?”苏鸢问道。 “刚吃完,就早上饿的哭了一下,少爷是来咱们家报恩的,不哭不闹不磨人,我这十几年就没遇见过这种孩子。”那奶妈说着,赞不绝口。 “每个小孩子不同,他要哭要闹也可以,是吧,小鱼?苏不渝?叫姐姐……”苏鸢满脸笑看着怀里的孩子,他实在太小,轻得可怕。 苏不渝好奇的看着苏鸢的表情,忽然就笑了起来,惊得奶妈又开始惊叹:“少爷笑了,大小姐……” “我看到了。”苏鸢笑着,自己本以为上辈子遗憾够多了,看到这个小孩子,才发现自己又添了一个大遗憾,没能陪这个崽崽长大。 她朝里一瞧,才发现那床帘里还有个襁褓,她抱着苏不渝走近,才看到韩竟夕静静躺在那睡觉。 “这是管家抱来的,那绣娘难产损耗元气,身上没奶,就抱来给我一起喂着。”奶妈刚来苏府,还怕苏鸢介意,所以故意把韩竟夕藏在床帘里。 “没事,我让苏一再请个奶妈来,你们一起养着就是了,苏一来了告诉她,把竟夕的摇篮和衣服都拿来。”苏鸢吩咐道,说着坐在床边。 韩竟夕香甜睡着,苏鸢把他也抱起来,一只手抱一个,对醒着的苏不渝说道:“看到了吗,这是你的玩伴,叫韩竟夕,你们往后要好好相处,知道吗?他比你大一刻钟,你叫哥哥就行。” 苏不渝好像听懂了一般,又对着苏鸢笑起来,苏鸢被弟弟的笑容萌得满心都是愉悦,什么爱恨情仇都忘了一大半。 苏鸢抱不动了才把苏不渝和韩竟夕放回摇篮上,苏不渝吃饱了不久后就睡着了,她转身出了这院子,走几步就到了玉卿卿的院子。 她轻手轻脚走进屋子里,只见苏信正在仔仔细细给玉卿卿念书听,苏鸢不好打扰,转身出去了。 她走在春风中的苏府,万物早已经开始复苏,整个苏府都是嫩绿色,苏鸢在花园喂鲤鱼,自己从前最爱的就是趴在锦鲤池边喂养他们。 苏一在府外办事回来,脚步匆匆朝着后院走,忽而看到苏鸢,停住了脚步。 苏鸢抬眼便看到她的表情,只觉得没什么好事,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是关于姑爷的。”苏一尴尬道。 “他不是才走了几个时辰?”苏鸢一脸疑惑,这李星楼在这短短两三个时辰里还能给自己惹麻烦不成? “对,但是姑爷他……去了青楼,还被青楼花魁赶出来了,现在外面都传他骚扰那花魁……还说他新婚才几天去青楼,不知检点,品性不端……”苏一越说越小声,眼睛还观察着苏鸢的表情。 “还有吗?”苏鸢面不改色问道。“还说他,嫖了人家不给钱,不配当男人。”苏一小声道。 “噗嗤!哈哈哈哈……”苏鸢听见这句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弯了腰。 这下这院子里听见这事的丫鬟们都一头雾水了,苏鸢作为李星楼的夫人,不是应该生气吗?再不济也该悲伤,但这个反应……属实是意料之外。 “哦,不好意思,属实这事太好笑了,不过你们就别讨论这事了,也别告诉老爷夫人,哈哈哈哈笑死了,不配当男人哈哈哈哈……”苏鸢吩咐道,但还是止不住笑,边笑边起身往自己院子走。 李星楼到底嫖没嫖她不知道,但可以想象他被赶出来的样子,肯定很搞笑。 苏鸢回房间休息了一下,她现在只感觉自己没嫁出去,除了头发盘起来了以外毫无变化。 她睡着做了个梦,那梦的感觉十分真实,她梦见李星楼站在自己床前瞧着自己,一身黑衣,窗外鹅毛大雪。 有人在门外喊:将军!要事来报! 苏鸢睁开朦胧双眼看他,他一脸的冷漠说:“夫人死了,把她抬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 “我没死。”苏鸢皱起眉头,坐起来争辩。 李星楼却轻蔑一笑,转身出了门,那屋子忽然就变了,变得一片黑暗,密不透风,她进入了墓穴,墓外是李如意的哭声。 苏鸢猛然惊醒,坐在床上喘着气,看见床边昏昏欲睡的李星楼吓了一跳,赶忙缩到了角落。 李星楼被她的动作吵醒,看着苏鸢一脸委屈道:“苏鸢,我被一个青楼女子打了,她还在外面污蔑我,你别信……”满脸傻乎乎的样子。 苏鸢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又想起那句“不配当男人”,没忍住嘲笑出声。 李星楼更委屈了。 第九十九章 青楼之囧事 苏鸢坐在床边听李星楼和自己诉苦,忍笑忍到嘴巴僵住,李星楼见状只得委屈巴巴道:“你笑吧。” 时间回到两天前,李星楼跑去王爷府问沈岁禾怎么样可以讨姑娘欢心,沈岁禾神秘兮兮给了他一个地址,他前几日不得空,今日恰好回家途中想起这件事,因而改了路去找。 李星楼怀着少年心思一路找,在西街一处巷子里找到了那个门,按照沈岁禾所说,乖巧对看门人说:“我找小兰姑娘。” 那护卫给了李星楼一个了然的眼神,带着笑意给他开了门,李星楼路过一栋楼,那楼被分成一个个小房间,门窗是可以看清房间内身影的纸包的。 李星楼刚一踏进那楼,每个屋子里的姑娘都娇滴滴向他问好,他这才知道自己来错了地方,房间内婀娜身影,李星楼看着那若隐若现的身姿满心都是后悔。 但已经进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那护卫笑嘻嘻带他继续向里,安排李星楼在一处花园亭子中等待,花园外不时有人抱着花枝招展的女人路过他,看到他孤身一人都偷偷笑起来。 李星楼还远远看到了自己舅舅冯大人的身影,但距离太远他没看清。 “哟,这不是将军府刚新婚的小少爷嘛。”忽而他身后响起一娇媚的声音,李星楼一回头,只见一穿着薄纱黑裙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 她的面容可以说妖冶,红唇粉面,风情万种。 “你是……小兰姑娘?是小王爷……”李星楼整个人处于紧张状态,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用说,我知道,王爷差人来说过,说您爱夫人心切,想问我怎么讨小姑娘欢心。”小兰笑道,走进亭子里,坐在凳子上抬头瞧他。 “额……那,请赐教!”李星楼手忙脚乱,做了个武者的手势。 “唉,李小少爷果然有意思,难怪你能和王爷做知心挚友呢,没什么赐教不赐教的,快请坐!”小兰看李星楼这样子,忍不住笑道。 沈岁禾所见比李星楼多,他整日宴请会友,会出入各种场合,来青楼也在所难免,但李星楼主要在战场和校场上厮杀,未曾来过这种花柳之地。 “这……该从何说起呢,我夫人十六岁了,年纪还小,就喜欢吃东西,但她很聪明,懂得很多,为人洒脱,待人真心……”李星楼不看小兰,只目视前方说自己心中想到的话。 “唉,这就不用说了,苏家大小姐的盛名在外,蕙质兰心,聪明伶俐。你就说,你想怎么样,好吗?”小兰凑到李星楼身前,说道。 “您离我远一点。”李星楼看她凑过来,直接道。 “哦?您夫人会生气?”小兰偷笑道,本以为富家子弟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忽然发现这李家小少爷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这就好啦,她要是会为我生气,我怕是要开心得放鞭炮了。”李星楼苦涩道,这苏鸢,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唉,都是苦命人,这样,我们来交换如何?我们各自问一个问题,然后互相解答,刚好我也有很多事想问你。”小兰看见李星楼的苦笑,忽然就不再搔首弄姿了,坐直了说道。 “好!不过你若问什么秘闻,我不会回答你的。”李星楼谨慎道。 “我一个青楼女子,问你秘闻做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小兰笑道,这李家小少爷怎么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好,那我先问,一个十六岁……就是我夫人这样表现的女孩子,会不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李星楼满脸期待问道。 “哦,据我所听说的,以及王爷说的,我想您夫人现在还没喜欢的男人,你可以试着把自己变成她喜欢的男人。”小兰认真道。 “那你们姑娘家怎么样才会喜欢别人?”李星楼继续道。 “一般女人都喜欢能保护自己的男人,这点您不难做到。”小兰回答得也很认真。 “这……”李星楼想起苏鸢身边那两个护卫,咽了咽口水。 “您也可以给她想要的,金银珠宝,宅子车子店子……但您夫人,恰恰不缺。”小兰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苏鸢家的家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明显自己想要的这点东西,都是苏鸢所不屑的。 “那可还有别的办法?”李星楼也紧皱眉头,恰恰自己家这夫人,就是什么都不缺,这可真是愁煞人也。 “当然,你也可以讨她欢心,一些能让她开心感动的小事,最好还能做一些能让她崇拜你的事。至于具体做什么,您得自己去观察了。”小兰说道,满脸鼓励李星楼的神色。 “哦……这个好像有点用。”李星楼闻言默默记在心里,回道。 “那当然,现在轮到我了,我问一句你回我一句就好。”小兰收起那婀娜的身姿和动作之后,整个人还透着些孩子气。 “好!”李星楼爽快答应。 苏府,苏鸢坐在塌上继续听李星楼诉苦,盼兮敲门进来送水果,看见李星楼也没忍住笑意,最后笑着跑了出去,生怕李星楼恼羞成怒。 “然后呢,你们这不聊的不错嘛,为什么被打了?”苏鸢笑问道。 “然后她问我,沈岁禾喜欢什么颜色,什么类型的姑娘,喜欢吃什么菜,可有无喜欢的人。”李星楼乖乖回道。 苏鸢猛然就明白了李星楼被打的原因,笑问:“你说了什么?” “我就说,他喜欢红色、喜欢泼辣的姑娘,喜欢吃宫里菜,有一个喜欢的人。”李星楼说完,若有所思,似乎也有些明白了自己回答的问题。 “然后呢?”苏鸢好奇道。 “然后她问是不是她。” “你说了什么?” “我说……怎么可能呢,他不喜欢你这样的长相,而且他暂时不会娶夫人,你这么漂亮不如去找别人……”李星楼越说越小声,说完才发现自己挨打不无道理,自己说话的确伤人。 “哈哈哈哈哈……”苏鸢笑得前仰后合,李星楼就这样被那小兰姑娘打了出来,还被散播了谣言。 “得罪小人也别得罪女人啊,你是真的傻。”苏鸢说道,说完继续嘲笑他。 李星楼委屈巴巴任由苏鸢笑自己,夜又深了,家是回不去了,又要在苏家对付一夜了。 第一百章 回李家 翌日。 苏鸢假装没事人一般去吃饭,又跟着苏鸢去看弟弟,父亲到了苏不渝的院子,意外看到两个奶妈和两个孩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对苏鸢问道:“这孩子哪里来的?” “父亲,您昨夜是不是没休息好,这是绣娘红叶的孩子韩竟夕啊。”苏鸢笑问道,说着已经自然的接过苏不渝了。 李星楼则抢先抱起了韩竟夕,站在苏鸢身边学着苏鸢哄孩子,两个男孩刚吃过奶,不哭不闹就好奇的盯着他们两个,苏鸢注意到父亲的手足无措,主动过去把苏不渝递到他怀里。 “这……孩子……”苏信手忙脚乱端着襁褓中的苏不渝,一脸求助般看着苏鸢和李星楼。 “岳父,您就当他是小时候的苏鸢不就好了,十几年前您不也抱过苏鸢吗。”李星楼抱着韩竟夕说道。 苏鸢手里空落落,拿起一边的小玩具来逗孩子,苏信闻言的确放松不少,当年苏鸢除了奶妈以外,抱得最多的的确是苏信,当时苏鸢的母亲实在不习惯自己多了个孩子,一岁以前死活不肯抱她。 苏信看孩子可怜,又恰巧苏鸢是个磨人的,没人抱着就哭得声嘶力竭,苏信只得日日去抱她,一转眼,苏鸢都嫁人了。 当年他抱着苏鸢的时候,可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抱小孩。 苏不渝第一次看到苏信的脸,好奇的看着,苏鸢凑过去对苏不渝说道:“叫爹,是我们的爹。” 不知这一句怎么触动了苏信,忽而他就把孩子递到了苏鸢手中,转身就走了,苏鸢似乎隐约看到了父亲红了的眼眶。 屋子里又变成了李星楼和苏鸢抱孩子,两个人陪小孩子玩到他们睡着了才走出去。 “今天我是不是得回去了?”苏鸢问道。 “你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李星楼自然道。 “还是回去吧,三月十四了。”苏鸢猛然想起,三月十五的下午,李星楼应该就会被叫走,西疆战争正式开始了。 苏鸢若今日不回去,过几日回去免不了被李夫人以及那个二少奶奶冷嘲热讽个几天。 两人商量好后,苏鸢才去了玉卿卿院子里道别,玉卿卿一个人在屋子里,被一群丫鬟团团围住,不见父亲的身影。 苏鸢一进门,先是被带去烤了个火炉,屋子里很热,苏鸢走近玉卿卿的床,那床帘里被抛出一个枕头,玉卿卿喊道:“不出去可以!但你弄这么热是要热死我吗?我是坐月子又不是冻坏了,大春日的你这样算怎么回事?” 苏鸢知道这话是对苏信说的,但还是转身对丫鬟道:“把火炉拿出去扔了,然后准备一桶热水,给夫人洗个澡。” “啊?大小姐……这样不好吧?”玉卿卿的丫鬟说道,一脸为难。 “没事,老爷不在,到时候我和老爷说,快把火炉给我扔出去,热坏了夫人怎么办!”苏鸢说道,故意施压威胁,那丫鬟果然还是照做了。 玉卿卿闻言,从床帘里爬了出来,一脸委屈看着苏鸢。 苏鸢赶忙迎上去,玉卿卿抱着苏鸢,忽然就哭了出来道:“鸢儿,这两天我差点闷死,要知道生孩子还要受这种苦,我才不生呢。” “哎呦,夫人您不能哭,眼睛会瞎的。”一边一请来的嬷嬷说道。 “闭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苏鸢看玉卿卿的样子有些心疼,忍不住怒喝道。 这下屋子里的人都知道苏鸢生气了,一个个不敢说话,手脚动作都麻利起来了。 “孩子您抱过没?”苏鸢看这个架势,一猜就知道肯定玉卿卿还没抱过孩子。 “每天拿来给我看一眼,说我身上有血腥气不让抱。”玉卿卿更委屈了。 苏鸢喊道:“马上去隔壁院子,把两个孩子抱过来!” 丫鬟闻言赶忙去隔壁找奶妈,很快苏不渝和韩竟夕都被抱来了,苏鸢抱过苏不渝,直接放到了玉卿卿怀里。 玉卿卿抱着熟睡中的苏不渝,忽而也不想哭了,笑起来,看着他小嘴巴小眼睛,半晌说道:“和姐姐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像您和我父亲就好。”苏鸢也笑。 “那孩子是?” “是绣娘的孩子,定了给不渝做书童和玩伴的。”苏鸢说道。 “哦,拿来我看看,听说这两个孩子都很乖,往后定然能和谐相处。”玉卿卿一瞬间就神清气爽了。 抱着孩子半晌,下人来报:“小姐,热水烧好了。” “抬进来,然后把门窗封住,给夫人洗个澡,等夫人身上和头发干了再把水拿去扔掉,换一下床单这些东西,马上夏天就来了,可不能照着冬天坐月子。”苏鸢一一吩咐道。 倒是玉卿卿一脸疑惑问道:“鸢儿,你怎么这么了解坐月子?” “没,看过一些医书才知道的,您放心去做,下人做的不好尽管训,我给父亲留信让他莫信这些老一辈的糟粕!”苏鸢说着,瞪了两眼一边讪讪不敢说话的老嬷嬷。 她们本来是苏一请来伺候玉卿卿的,结果肯定是对父亲说了什么,变成了管玉卿卿的,苏鸢若不来,玉卿卿就要吃一个月的苦头了。 她知道这些,也完全是因为母亲的本子,因为生自己是在冬日,因而屋子里有火炉什么都不为过,母亲似乎生下自己没几天就开始封门窗沐浴了,但父亲当时或许只看到了火炉,没看到其他细节,所以才错信了这两个老嬷嬷。 苏鸢把孩子抱出来送回院子里,又找苏一安排了玉卿卿的院子,最后给父亲留了一封信,才慢吞吞和李星楼上了马车回李家,尽管有万般不愿,但为了在以后的战场上不落下风,她必须回去。 两人在黄昏时分才到李家,恰逢李老爷和二少爷下朝回来,李老爷看到苏鸢和李星楼还有说有笑,一边在心中佩服苏鸢一边在心中思索苏鸢是不是有些傻。 自己丈夫在外沾花惹草都不生气,又想起暴躁的李夫人,心中五味杂陈,他站定在门内,等苏鸢和李星楼进门。 “父亲安好!”苏鸢率先问安,李星楼也凑上来说道:“父亲安好。” “好,好……至于你,晚上再说!”李老爷对苏鸢和眉善目,对李星楼怒目圆睁。 看到父亲这个表情,李星楼就知道,自己完了。 第一百零一章 李星楼参军 李星楼跪在祠堂,春日的晚风还有些凉意,不出他所料,父亲就放他和苏鸢吃了一顿饭,随后便以有公事的理由把李星楼叫走了。 一向看中面子的李老爷看见李星楼就是一顿臭骂,李奇站在一边也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李星楼不解释,就沉默受着。 最后李老爷看他这副不配合的样子,就把他扔到祠堂跪着了,李星楼看着这个自己从小跪到大的祠堂,竟然发现自己这次一点都没有被冤枉的气愤感,或许是因为这次终于有个人听他讲了事情的原委。 也相信了自己。 他正在晚风中思索怎么讨苏鸢欢心,忽然祠堂院门传出了动静,他一回头,只见苏鸢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她四处看了一下,确定只有李星楼一个人之后才笑眯眯走进来。 她身后还是跟着白术和盼兮,手里还拎着个包裹。 “是你啊。”李星楼笑道。 “当然是我,不然还有谁?”苏鸢笑道,走向李星楼,终于走近了,就把手里的包裹扔过来。 “还以为是我母亲,往常这时候她也该来了。”李星楼说着,把那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件披风。 他看到那衣服忽而笑得眉眼弯弯,把披风披上后说道:“还是亲夫人懂心疼人。” “我只是来看看这祠堂,顺便给你带的罢了,上次跪着的是你二嫂,我都没敢进来。”苏鸢说道,说着走近那牌位台。 李星楼爷爷的牌位放在最前面最中间的位置,李星楼还跪在那里,说道:“那就是我的爷爷,威远大将军,平定了西疆南疆!”满脸的骄傲,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苏鸢回头,看他还跪着,笑道:“你父亲不在,你还跪着干嘛?” “啊?”李星楼没反应过来,忽而才发现自己现在像是在跪自己前方的苏鸢。 “这次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父亲也不在,跪着干嘛?你啊,还是不太会做样子。”苏鸢说道,李星楼在外面阴谋诡计耍得比谁都厉害,怎么在家里就像个傻大个一般。 “哦,也是……”李星楼这才意识到自己本可以不这么实诚的,自己不跪着也没人发现,自己被冤枉那么多次,居然次次都把苦楚咽进自己肚子里。 苏鸢淡笑着看他,李星楼慢慢站起来,忽而发现自己心中轻松了不少,这么多年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头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苏鸢搬走了。 “大将军的故事我听了不少呢,从前总有人给我讲。”苏鸢笑道,自己上辈子总是被罚跪祠堂,每次都有人跟自己讲述李家先祖的故事,同时骂自己有多不该犯错。 倒是上辈子的李星楼,从来没和自己谈过他的爷爷。 她还是难得几次,笔直站在牌位前,李星楼站到他身侧,拿起那摆在一边的祭祀香,递给苏鸢三根,自己留了三根。 “这是做什么?”苏鸢问道。 “咱们成亲后还没好好告诉过爷爷呢,来,一起拜拜。”李星楼说着点燃香,恭恭敬敬插在爷爷牌位前的香炉里,苏鸢看他这样说,有样学样,也恭恭敬敬点燃插在香炉里。 李星楼一脸温柔看着爷爷的牌位,说道:“爷爷,孙子带着您的孙媳妇来看您啦。” “你可得了吧,不被你父亲罚你能想起来?”苏鸢拆台道。 “啧,你这小妮子别多嘴。”李星楼笑道,说着就要去掐苏鸢的脸,被苏鸢灵巧躲过。 “本来就是……”苏鸢反驳道。 “你快回去吧,夜里凉,不好陪着我。”李星楼笑看着苏鸢说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低头看着苏鸢只觉得她瘦了。 “为什么我一个人回去?”苏鸢疑惑道。 “万一父亲怪罪……”李星楼虽然站起来了,但心里还是怕被父亲找麻烦。 “不是你的错。”苏鸢认真道。 “我知道,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父亲对咱们院子不满意,让二房得利,还不知道我那二嫂会怎么对你呢。”李星楼也认真解释道。 “那你先送我回去吧。”苏鸢退了一步道。 李星楼见状沉思半晌,终归还是点了头,带着苏鸢走出祠堂,此时已经即将子时了,深更半夜的将军府没什么人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慢慢吹着晚风回院子。 “小时候我爷爷的院子就是我父母现在住的院子,东西都被搬走了,我那时候小,也没能留住什么。”李星楼看苏鸢不说话,主动说道。 “其实记得他就好,反正我看这将军府,记得的就只有你了。”苏鸢笑道,回想起上辈子自己听的那些虚言,一时忍不住发笑。 “你听谁说过爷爷吗?”李星楼好奇道。 “没,只是看那香火,好像没人在意。”苏鸢终归还是没多说,巧妙的掩饰道。 “唉,还是你聪明,刚来了几天就看出来了,这李家,就是这样。”李星楼也笑起来,这李家众人的戏,他从小看到大,现在实在是难以提起兴趣去评判了。 “少爷!少爷!兵部急令!”福熙忽然从天而降,站定在了苏鸢和李星楼面前。 “什么?”李星楼闻言急道。 “兵部急令,喊参军者立刻去报到,明早出发,奔赴西疆!”福熙气喘吁吁道。 “西疆小溪村被烧了?”苏鸢脱口而出,西疆战争的导火索,就是小溪村忽而被敌军烧毁,同时害死了几十名大凉百姓。 “对!这次大战马上就开始了!”福熙没来得及想太多,脱口而出道,倒是李星楼一脸震惊看着苏鸢。 “快,回去收拾包裹,事不宜迟!”苏鸢看李星楼还在看自己,急匆匆道,说着拉起李星楼就跑。 “慢一些,别摔到。”李星楼跑着还不忘了提醒,两人赶紧跑回了院子。 与此同时,兵部派出许多人在城中喊报,征集人手,李家的大人们都被吵醒了。 但苏鸢和李星楼早已经走到了大门口,李星楼和福熙背着包裹,毅然决然走出了李家,苏鸢站在大门口看着,很快他们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李夫人听说消息追出来之后,只看到了形单影只的苏鸢,随即明白了事已至此难以改变,跌坐在地。 第一百零二章 孙麒求救 苏鸢看李夫人哭了一夜,李老爷唉声叹气在前厅走来走去,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垂头站在一旁不说话,除了苏鸢,一家人都是睡衣。 “你这孩子,也不拦一下,他这要是回不来怎么办嘛……”李夫人哭得泪流满面,涕泗横流,抓着苏鸢不放手。 “母亲,我也拦不住啊。”苏鸢故意道,也假装自己很委屈,全然忘了自己兴高采烈送李星楼出门的样子。 “唉,你也是命苦。”李夫人闻言抱着苏鸢,开启了新一轮的哭泣。 “你别哭了,现在事已至此,我们给他多备些盘缠衣服和干粮吧,明早在城门送给他,至于上了战场……星楼是威远大将军的后代,必然不会差!”李老爷唉声叹气半晌,似乎忽然想开了,笑道。 苏鸢也看出了李老爷眼睛中的欣慰,自从威远大将军去世,将军府的人都被皇家控制着,尤其是李老爷,一辈子在上京,都没能上战场看一眼,其实他心中,对战场立功,还是有向往的。 刚开始李老爷顾及李星楼的嫡子身份,以为他以后也必然会被牵制在上京,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庶子身上,谁知老大横死,老二更喜文,李老爷本以为一辈子无望了,李星楼在这时候执意参军,其实反而让他刮目相看。 苏鸢被莫名其妙赶回来给李星楼收拾东西,她一夜未眠,怒气冲冲随便给他拿了几件衣服,随后便被李老爷李夫人叫走了。 行军队伍卯时就会路过城门,苏鸢和李家人急匆匆赶过去,李老爷托关系站在了守门卫兵之前。 卯时刚到,只见浩浩荡荡的军队朝着他们走过来,李星楼在队伍最中间位置,苏鸢他们等了很久,眼睛都看花了才抓到他。 李老爷最激动,冲上前把李星楼给揪了出来,李星楼穿着粗劣的盔甲,眼中有火,看到家里人来了,眼睛亮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的咽了咽口水。 “爹,娘,苏鸢,你们怎么来了?”李星楼说道。 “唉,你这孩子啊,就是犟……娘给你带了些细软,还有干粮,你媳妇给你带了衣服,快拿着。”李夫人看见李星楼,又开始哭起来。 “好,这衣服你昨晚不是给我拿过了?”李星楼想起昨晚那收拾东西的利索样子,一副比自己还着急的样子。 “你拿着。”苏鸢眨眨眼,表示自己被逼无奈,李星楼瞬间意会,把包裹接过去。 李老爷欲言又止,李星楼看见了说道:“父亲,我这这么多包裹了,您不会也是包裹吧。” “不是,这你拿着,快去吧。”李老爷把自己拿着的一个长条的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李星楼,李星楼一拿,是一把剑。 李老爷一推,李星楼退了半步,随即他郑重道:“各位,星楼告辞了!” 这一句,居然莫名的悲壮。 李夫人泣不成声,李老爷低头不看,苏鸢则和他对视着,眼看着他转身毅然决然加入了队伍,不一会儿,那军队就走出了成名,留下夹道两岸哭泣的家属们,消失在了原野之上。 李老爷把哭晕了的李夫人带回去,苏鸢回院子补觉,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因为李星楼走了,李家的丫鬟也被盼兮说走了,院子里只剩下苏家丫鬟和长平长安盼兮白术几个人。 “小姐,晚上吃什么?”长平长安问道。 “吃……板栗烧鸡,红烧肉,晚上再做点酥饼来。”苏鸢笑眯眯道,自己坐在塌上看书,只觉得自己嫁出去跟没嫁出去没什么区别。 “小姐,我师傅说您好久没来了,问你这几天去不去。”白术说道。 “明天去,还有事吗?”苏鸢笑道。 “哦,玉夫人来信说,过几日请你回去一下,商量下少爷的满月酒。”长平接道。 “好,没事了吧,没事就都出去吧,我要忙一下。”苏鸢说道,屋子里的人闻声就都出去了,苏鸢孤身一人走到书桌边,拿起笔,开始画新的上京关系图。 这次西疆战争的参军报名时间提前了十几个时辰,说明这次的情况和上辈子还是有细微不同的,同时李星楼参军,沈岁禾少了个得力帮手,在上京肯定会更加艰难。 四皇子和大皇子现在春风得意,宫里的灵犀公主和婉妃明争暗斗,形势奇异。 还有蒙斋和秘阁在江湖上的斗争,对上京的圈子都有不少的影响,苏鸢看着自己越写越难,越画越复杂的图,只觉得满心无奈。 但她还是有些欣慰的,可以看清苏府目前所在的位置,不像上辈子那样,自己满头雾水,被人牵着鼻子走。 苏鸢一忙,就忙到了晚上,本来还满心担忧的去饭厅吃饭,结果发现李家人都没出现,因而她便开开心心自己吃了一顿饭,回去睡觉。 一觉睡到天亮,也没人打扰,所有人都理所当然认为苏鸢是伤心的,因而都不来打扰她。 苏鸢吃过早餐,带着白术盼兮便溜了出去,成亲前后几天来,苏鸢可想死这条街了,她一路边走边看,走到花满楼的时候又碰上了中午吃饭。 她一走进去,和无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出声来,无喜先开口道:“李小少奶奶来啦?有失远迎啊。” “你别取笑我了,我去看账本,记得让仓子罗多做点好吃的。”苏鸢笑道,说完便自顾自上楼看账本。 等饭做好,账本也看完了,苏鸢兴高采烈上了桌,发现居然只有自己吃饭,花满楼生意简直红得发紫,无喜越来越没空管蒙斋了,整日扑在这店上。 “年轻时候和你娘做生意都没这么上心。”无喜常常对苏鸢说道。 苏鸢正百无聊赖吃着饭,忽然推门进来一贼眉鼠眼的人,一细看,居然是孙麒,他小心翼翼快步走进来,走到苏鸢面前,居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你这是干什么?”苏鸢吓得端起碗站起来,一脸震惊看着他。 “姑奶奶,您快救救我吧!”孙麒哭喊道。 第一百零三章 爷高兴! 苏鸢面无表情听着跪在地上抱着自己腿的孙麒哭诉,心中丝毫不慌甚至还想再来三碗饭,因为这孙麒是在上京惹了桃花债,被无喜禁足花满楼半年。 孙麒哭得正欢,无喜便急匆匆跑了上来,看见孙麒就要上手把他拽走,谁知孙麒一时紧张抱得更紧,差点把苏鸢连着椅子掀翻,苏鸢眼看着碗里的红烧肉飞走,一脸的悲伤。 孙麒及时把苏鸢拽回来,结果那饭碗刚好就扣在了苏鸢的头上,众人一脸震惊看着眼前景象,最后还是苏鸢自己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你看你做的好事,把小姐弄成什么样子?还不赶快给我滚起来!”无喜怒道。 孙麒此刻已经有些心虚了,无喜小姨似乎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但他看着满头是大米饭粒的苏鸢,还是抱紧了苏鸢的腿,一脸哀求看着她。 苏鸢被这表情逗笑,恰好和这孙麒有过节的不是别人家,正是那个上京城最大最神秘的妓院——万花亭,这名字取得跟某个糕点名字一样。 那万花亭的老板就是那个毁李星楼名声的小兰姑娘,孙麒去万花亭长见识,谁知因为他伪装的气质,被小兰单独接见,她还安排花魁给孙麒。 孙麒也就厚着脸皮接受了,和那花魁谈风花雪月一夜,翌日清晨如往常一般拔腿就跑,谁知这小兰也不是善茬,直接把孙麒的画像画出来贴满全城。 “你那一夜,就和人家风花雪月了?”苏鸢定着满是饭粒的头发站起来问道,白术和盼兮在她身后努力清理那些饭粒。 “对啊,老板啊,我虽然盛名在外,但我还是洁身自好的!我娘说遇见喜欢的姑娘才能上床!我发誓我没碰她!但我没想到那女人那么狠,而且我小姨更狠!罚我半年不许出门!”孙麒也爬起来,委屈巴巴道。 无喜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孩子……人家还要追杀你呢,半年内要你人头挂他们店的牌子上呢!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 苏鸢点点头,她也了解无喜,这么点事无喜定然不会怕的,但这件事孙麒有错在先,无喜也不能即刻去报复人家,苏鸢想了想无喜的处境,只觉得她太难。 别看孙麒平常油嘴滑舌,天不怕地不怕,但切实遇见事情了,他是最怂的一个,听说自己被人追杀了,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你看看,我不说就是怕你这样,但你偏要和我作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无喜看见孙麒的表情,笑道,这孩子从小就这胆小的样子。 “那……那……那我走吧,我还是回南方去,这上京太可怕了!”孙麒嘴里喃喃道,说着就要跑回房间收拾包裹。 “站住!”苏鸢无奈道。 但孙麒完全听不见苏鸢的声音,白术见状飞身上前把孙麒一把拉了回来,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你等等,我去会会那个小兰姑娘,刚好我和她也有些新仇。”苏鸢笑眯眯道,以无喜的了解,苏鸢肯定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 无喜本来还担心苏鸢被孙麒的哭诉弄烦了,现在看来,孙麒这件事恰好给了她一个理由。 “我先去洗一下头发,然后换一身衣服,晚点时候去万花亭看看。”苏鸢说道。 无喜也不废话,推了一把还在反应的孙麒说道:“还不谢谢老板,这件事她帮你,没她准许你不许出花满楼!” “谢老板!”孙麒闻言赶忙说道,但苏鸢早已走远。 饭粒黏糊糊粘在头发上,苏鸢很久才清洗干净,而后和白术盼兮一起换了一身男装,时间刚好到了晚间,苏鸢带着白术和盼兮,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苏鸢先是去买了一些普通珠宝,自己家里那些她舍不得送人,然后才大摇大摆走到那万花亭。 夜间的万花亭果然热闹,门口站着穿着暴露的姑娘招客,尽管它现在的生意已经不需要去招了,但她们还是保留着这个传统,听说刚开始的小兰姑娘十分艰辛,通过巨大的努力才把万花亭发展成今天的规模。 苏鸢左手珠子右手翡翠走到了门口,那群姑娘看到苏鸢身上的东西眼睛都亮了,一个两个都凑上来,对苏鸢搔首弄姿道:“大爷,您可来了,快进来玩。” “爷这不来了……”苏鸢捏起一个美女的下巴,笑道,那美女凑得更近了。 苏鸢身后的白术盼兮都看懵了,她们都是第一次来这烟花之地,一时被女人团团围住手足无措,再看前面不远处左拥右抱的苏鸢,她们更懵了。 大小姐这个样子,怎么像个常客。 苏鸢被这群姑娘带到二楼雅间,这雅间最亮眼的就是那张大圆床,被红纱包裹,灯火微暗,正是玩乐的好去处。 苏鸢看着眼前的环境,孙麒居然还能忍着只谈风花雪月,苏鸢作为一个姑娘都要蠢蠢欲动了,苏鸢左拥右抱坐下,心里怀疑着孙麒是不是男人。 苏鸢坐在椅子上,顺手就拿下来手上的腕珠送给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眼睛都亮了,连忙笑呵呵说谢谢。 “哟,大爷,奴家也伺候着呢。”苏鸢另一边的姑娘不答应了,娇嗔道。 苏鸢得意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把珠宝,扔在了桌子上,那群姑娘满脸惊讶,下一秒就全部冲到那堆珠宝上去了,苏鸢站起身来,又扔出一把喊道:“这里还有,爷高兴!” 苏鸢拿起一边茶杯,津津有味看着那群姑娘为了珠宝争来抢去,不一会儿就有人扯起了头发,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白术和盼兮悄悄走到苏鸢身后,一脸震惊看着眼前的女人们,这场面,即便是深宫和江湖都经历过的盼兮都没见过的。 “人为财死。”苏鸢看着她们,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笑。 不一会儿,整个万花亭都被惊动了,来一群姑娘苏鸢就让白术盼兮扔一些珠子宝石出去。 整个万花亭被苏鸢这个意外来客弄得乱七八糟,而苏鸢早就被白术盼兮带到了安全地带,一处亭子里看着不远处众人的厮抢。 第一百零四章 是皇亲国戚吗? 小兰闻风赶来的时候,场面已经开始失控,因为苏鸢最后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扔了一把银票,最后眼前众人成功升级为了暴力的冲突,一群在阁楼上享受的贵客们也被惊动。 一些高官怕是自己做的龌龊事被发现,连忙从后门逃跑,结果遇见了不少同僚,但他们也只能当自己没看到,赶紧走。 苏鸢站在那亭子中央看着戏,那小兰穿着一身黑衣,香肩半露,站在那群人外喊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但那群姑娘和下人们哪里还听她的,依旧闹哄哄从彼此手中抢着银票和珠宝,很快她就放弃了,因为万花亭门外响起了官兵的声音。 小兰一转头,便看到了男装的苏鸢,她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这是苏鸢搞的鬼,快步走到她身边。 白术和盼兮被她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到,想拉着苏鸢后退,但苏鸢不肯,牢牢站在原地。 小兰走上前,看着苏鸢,半晌憋出了一句:“这位爷,咱们近日无仇往日无怨的,您这是何必。”她终归不知道苏鸢的身份,不敢太过嚣张。 “您怎么知道我们近日无仇往日无怨呢?”苏鸢笑回。 “您讲,什么仇什么怨我们今日化解化解,否则折腾您也折腾我们……”小兰看出苏鸢不差钱,心里默默把苏鸢的身份定在了上京的几户人家上。 “我倒是想讲讲,只是你现在可能没时间了。”苏鸢笑看着小兰身后举着火把过来的官兵,说道。 小兰惊愕转身,便被那几个官兵拷住,这时候她还有心思撒娇:“官爷您轻一些,人家是弱女子呢。” “老实点!”那官兵严肃回道。 苏鸢则被当做一个看客,简单被官兵询问了一下,随机大摇大摆走出了万花亭的大宅子,朝着后门走的时候,苏鸢便看到了李星楼形容的大房间了,是那群姑娘们的卧房。 一个一个被木板分隔,里面只有巴掌大地方,如果苏鸢没猜错,这地方的姑娘应该是万花亭等级最低的姑娘们,专门用来供给给等级低的客人。 苏鸢看着这宛如蜂窝一般的地方,只觉得满心悲哀,她直接回了李家,到了自己院子后给无喜写了一封信,提醒孙麒这几日还是先不要出门。 她们和这万花亭的恩怨,不可能轻易结束,不知为什么,苏鸢看着那个小兰,只觉得满心的不舒服,好像自己和她往日真的有仇一般。 苏鸢整夜思索这件事,往常自己从来没遇见过第一面就让自己如此讨厌的人。 深夜睡不着,苏鸢起身看无喜送来的地图,猜测李星楼应该已经过了一条河,一座山,至少还要十天才能到达西疆战场,在这十天里,西疆的所有村落必将被那些敌国洗劫一空。 行军途中。 李星楼看着天上星光,他在昨日就把自己的衣服分给了同伴,只留了一些干粮,苏鸢准备的两件衣服,还有父亲送的那把剑。 他跟着大部队坐在地上,福熙从不远处端来两杯水给李星楼,说道:“少爷,喝水。” 李星楼接过,说道:“你说战场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这次战争并不乐观,我刚刚偷偷听到,我们因为两次被偷袭成功,现在已经后退了很多了。”福熙小声道。 “唉,不知道上京……现在是什么情况。”李星楼叹息道。 “注意了注意了!大家看我,我有事要说!”忽然李星楼不远处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在喊,李星楼看他的装扮,知道他应该是个副将。 李星楼眼神跟着他,他见自己已经引起了注意,说道:“行军途中!每隔五日可以向上京寄出一封家书!以后在战场上也是一样的,除非我们都死了!” 虽然是简单的一番话,李星楼却忽然感受到一种悲凉,五日一家书,由此也可见本次战争的情况不容乐观。 “会写字的来我这报个名字,以后每隔五日来帮大家写一写!”那男人继续喊道。 李星楼和福熙同时起身,朝着那男人而去,走过去才发现这么多兵,会写字的居然寥寥无几。 “副将,咱们这么点人能写完这么多家书吗?”李星楼好奇问道。 “唉,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写,我们来战场的,有一部分都没有家人。”那副将本子上写着他姓岳,语气十分自然,但李星楼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再继续问。 简单记了一下之后,李星楼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躺下枕着包裹,抱着剑便睡去了。 上京,御书房。 皇上满面愁容看着眼前的军事地图,眼前是一沓子急报,西疆那几个小国联合起来,想侵略大凉,从前只是对峙,从前天开始就升级为了突袭和洗劫。 驻扎在西疆的军队损失惨重,两次被偷袭,死伤无数,无奈后退,目前急报中就有十几个村庄正在遭受敌军的侵扰。 “皇上,边疆不缺兵,缺的是将领。”宰相张大人站在皇上面前说道,因为连日操劳家事和国事,整个人都很虚弱。 “唉,我也知道,只是此事我需要从长计议,多年和平,不仅驻扎西疆的官兵战力后退,整个上京的将军府邸、武官家中也再没培养出良将了!”皇上一脸愁容,白头发似乎更多了。 “陛下,秘阁来报!”忽然御书房外响起太监的声音。 “快请!”皇上说道,盯着那御书房的门,门外走进来一男人,长得很年轻,样貌也算俊俏。 “阁主怎么亲自来了?”皇上惊讶道,这秘阁阁主已经很久没亲自来过皇上面前了,想到这,皇上心里咯噔一下,满心都是不好的预感。 “皇上,今日上京一处妓院发生骚乱,一重伤五十轻伤,上京府把那里的老板控制了,然后我们发现,罪魁祸首是……苏鸢苏大小姐。”秘阁阁主平静道。 “啊?这孩子不是刚嫁人吗?怎么会跑到妓院去?”皇上实在想不通,问道。 “李家小少爷参军去了,现在只有她孤身一人。”秘阁阁主继续道。 “啊?李星楼参军去了?这怎么……这万一出什么事情,苏鸢不就……”皇上终归没说完,一脸忧愁。 “皇上,这苏家……是皇亲国戚吗?”宰相张大人更疑惑,听着眼前两个人的对话一头雾水。 第一百零五章 她们打起来啦 苏鸢是被李夫人从梦里拽起来的,苏鸢的满心怒气在看清李夫人脸的时候消散,她一脸懵的问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唉,你这孩子,也不能日日这么颓废下去,听说你这几日就是睡觉了。”李夫人比前几天瘦了一些,看着苏鸢说道,她满心觉得苏鸢是因为李星楼参军而变得颓废。 “哦,对……不知为什么,这几天很嗜睡,可能是春困,母亲您放心,我一定打起精神来!”苏鸢一脸的积极说道。 李夫人却好像只抓住了她想听到的字眼,说道:“嗜睡?唉,你这孩子不会是……” “母亲,我们才成亲不到半个月呢。”苏鸢瞬间明白了李夫人想说什么,无奈说道。 “唉,也是……但也不一定,唉,总之你好好养着吧,最近也别去请安了……你那二嫂跟你二哥闹和离呢,整日烦的我头疼,还是星楼省心……”李夫人说道。 苏鸢心中偷笑,原来今日大早上来自己院子,是被程晶晶烦到了,但她还是一脸惊讶问道:“和离?二嫂怎么动了这么大的气?” “呵,那小妮子的嫉妒心罢了,你莫管了,她正收拾东西要回娘家住呢。”李夫人说道,一脸的嫌弃,一副自己不想管的样子。 “回去静静也好。”苏鸢见状只能这样说道,李夫人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 忽然门外跑来一丫鬟,急匆匆地在李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李夫人闻言一脸惊讶,起身连道别都没有就匆匆走了 苏鸢穿着睡衣追到门口,连一句话都没喊出来,苏鸢无奈把盼兮叫到身边说道:“你跟着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鸢刚换好衣裳,盼兮就回来了,一脸兴奋站在苏鸢面前说道:“打起来了,小姐,她们打起来了!” “啊?谁打起来了?”苏鸢一脸疑惑问道。 “二少奶奶和一个……据说是二少爷的情妇!”盼兮一脸八卦,说道。 “哦,吓死了,还以为是李夫人和程晶晶打起来了……”苏鸢继续淡定的给自己梳头发,很快给自己盘了个发髻。 “小姐,早餐吃什么?”白术则无动于衷,站在苏鸢身边问道。 “去找张大厨,给我做几个牛肉饼,用纸袋子包起来,我们先去……战场看看。”苏鸢一笑,满心八卦群众的开心,但自己又是程晶晶的妯娌,不能太过表现出自己的好奇和开心。 一行人很快到了李家大门,大门被人死死关上,程晶晶与一美艳妇人跪在李夫人面前,后院的女人们、丫鬟们、护卫们全都集中到了前院。 程晶晶衣服外袍被扯烂了,发丝凌乱,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那情妇更惨,脸上一道被人挠的血印,头发披散着,额头上还有个已经不流血了的窟窿。 苏鸢看着情妇的样子,才意识到程晶晶还是有些战斗力的。 苏鸢看到眼前这个景象就后悔了,刚想转身走,就有人拖住了她的腿,她一低头,就看到李如意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看着她。 苏鸢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李如意不要出声。 李如意小小一只,以为苏鸢是要陪她玩,喊道:“小嫂嫂抱抱!” 这下院子里的人都注意到了苏鸢,苏鸢一脸无奈和尴尬,缓慢弯下身子把李如意抱了起来。 李夫人和程晶晶以及那个美艳妇人都看向苏鸢,苏鸢抱着李如意慢慢走到李夫人身前说道:“母亲安好。” 李夫人看到苏鸢,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正好,你来了,快来帮我评断评断。” “她一个弟媳怎么帮我评判!母亲!”程晶晶一脸愤怒喊道,李夫人一脸惊讶看着她,怎么自从小儿子媳妇过门,自己这个二儿媳妇越来越没体面了。 苏鸢也尴尬,站在一旁不说话,李如意还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小手已经捏起了苏鸢的脸,苏鸢想说她,但此刻不好教育她,只能忍着。 “你这是什么样子?大门大开和丈夫的情妇打得不可开交,宛如泼妇!现在还直接对婆母吼叫命令!”李夫人气得差点语无伦次,指着程晶晶怒道。 “母亲,您也是女人,您不能理解我的处境吗?这情妇现在都住到家里了,您让我怎么无动于衷啊……”程晶晶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语气不好,赶忙落泪哭道。 “这……我年轻二十岁,或许就理解你的处境了,只是那时候,你父亲也不沾花惹草啊……”李夫人扶着自己那满头珠翠,一脸无奈道,距离她亲自遇到这种事情已经很多年了,实在想不起那时的感觉了。 苏鸢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程晶晶被李奇保护得很好,还不知道李家这群人的各种精彩事迹。 “你笑什么?”程晶晶盯上苏鸢,更激动了。 “没,如意做了个鬼脸,对不起……对不起……”苏鸢瞬间推锅给了李如意,同时道了歉。 李如意懵懵的,似乎有些困了,小手拦着苏鸢的脖子,头靠在苏鸢肩膀上昏昏欲睡。 “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把这女人扔出去?还是杀了解恨?”李夫人问道。 “杀了……不至于吧,但怎么也得赶出去!”程晶晶听见李夫人说杀了她,有些害怕,便说道。 “这位姐姐是什么想法呢?怎么一言不发?”苏鸢忽然注意到了那个女人,她一言不发,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听着程晶晶各种撒泼打滚。 “对了,你呢?”李夫人经过苏鸢提醒,才想起一边那个一言不发宛如雕像的女人。 “奴家,没什么想法,就想就算是正妻处置妾室,也要等二少爷回来吧。”那女人说话甜甜腻腻,语调百转千回,娇滴滴说道。 但她至少没哭丧着脸装可怜,也没故意哭泣故意耍闹。 “也是,你说得也在理。”李夫人实在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看到那女人提到了李奇,瞬间松了一口气,这件事还可以交给李奇来处理的。 苏鸢又没忍住笑了起来,虽然李夫人当家后院多年,但看起来却像是没管过事一般。 第一百零六章 呵,男人 程晶晶看李夫人似乎也有同意的趋势,一脸震惊,看着那女人似乎又想动手。 苏鸢抱着熟睡的李如意走过去,轻轻拍了怕程晶晶的肩膀,程晶晶一脸震惊看着她,苏鸢轻声道:“你再动手,就彻底没胜算了。” 程晶晶一脸狐疑,但还是收回了自己即将伸出去的手,她现在脸上交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不一会儿,又低低的哭了起来。 苏鸢抱着李如意,在程晶晶和那女人身边溜达着,李夫人借着说自己头疼,支着太阳穴闭目养神,去请李奇和李老爷的人早就去了,院子里的人一时都屏住了呼吸,站在那里各自等待着事情的进展。 只有苏鸢跟逛游园会一样,神情轻松的抱着李如意来回踱步。 “老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门外响起小厮的声音,很快,就看见李老爷和李奇从侧门进来,脸上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李老爷看见院子里这么多人,一时有些懵,李奇跟在李老爷身后,两人一凑近,看到哭泣的程晶晶和那美艳妇人,忽然就都懂了。 李夫人如释重负般睁开眼睛,说道:“哎呦,你们终于来了!” 李老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男人惹的事,自己来断,唉,大早上的,闹得我头疼。”李夫人站起来给李老爷让位。 李老爷顺势坐下,自然道:“你干什么不头疼!” “啧,李义,现在是你我斗嘴的时候吗?看看你儿子惹的事吧!昨日还不说实话,任由他媳妇闹和离,现在都传出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李夫人翻着白眼道,李义听完就严肃了起来,看向站在一旁安静如鸡的李奇。 “怎么回事?”李义阴沉着脸说道。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后院的事闹到这里来了?”李奇转而问程晶晶,程晶晶还在哭泣,被问到的时候一脸震惊。 “李奇!你还是人?你沾花惹草就算了,现在把情妇藏在家里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程晶晶喊道,声嘶力竭的样子完全脱离了她平常的形象,把李义也吓了一跳。 “你这几日闹得还不够吗?我们前几日不是都谈好了,我会给你一些店铺做生意?我就等到孩子出生就……唉,你昨日闹和离又是听了谁的谗言啊!我以为你今日会明白,怎么今日反而闹得更凶了。”李奇说道,宛如自己是个委屈付出的好男人一般。 苏鸢听着,冷笑出声,看着歇斯底里后一脸迷茫的程晶晶,忽而觉得她着实悲哀。 “李奇,我还是受不了……我们都没有孩子啊,我……我想不明白,当年我们海誓山盟,夫妻也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你这样对我……”程晶晶还在跪着,仰头看着低头的李奇,哭道。 苏鸢抱着李如意,站到了程晶晶身边,一把把她拽了起来,冷冷道:“你们是夫妻,不是主仆,这些话要站起来说。” 程晶晶站直了身子,还带着期待般,看着李奇,似乎想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苏鸢清晰的听见李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转身看李夫人,只见李夫人已经把眼睛转到了别处,李老爷看着眼前景象,不知想起了什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苏鸢从蒙斋那里得到的李家秘闻里,最精彩的故事,莫过于李夫人和李老爷的爱恨情仇了,有情人互相折磨起来,比任何阴谋诡计都精彩。 李星楼八岁以前,李夫人都是程晶晶现在的状态,那时候李老爷刚刚开始沾花惹草,李老爷娶李夫人之前就承诺说自己往后只要她一个女人,加上他那两个庶子的母亲早就去世了,李夫人就满心欢喜的嫁过来了。 但李老爷没安分几年,就开始惹些桃花债,李夫人不是个认委屈的主,从一开始就闹起来,闹得整个将军府不可开交,那时候威远老将军在世,看不过儿子儿媳的闹剧,便把还在襁褓中的李星楼养在自己身边。 直到李星楼八岁,李夫人才终于放弃了吵闹,认了命,默许了李老爷纳妾进来当姨太太,但这些姨太太没人生儿子,只有几个女儿,因而地位也不高。 从此,上京秘闻里就有一条是,将军府李老爷李夫人各自在外养了小情人,蒙斋也收录了,所以苏鸢觉得这消息大概有八分可信,李老爷的那些莺莺燕燕苏鸢不感兴趣,她最感兴趣的还是李夫人的情人养在了哪儿。 所以刚刚程晶晶问李夫人那番话的时候,苏鸢着实是被笑到了,一个尚在痴情的女子问一个看穿一切的女人那样一番天真的话,场面着实有些怪异。 “这女子怀孕了?”李老爷问道。 那女人还是一脸轻蔑跪在那,一脸无畏,苏鸢这才明白她刚刚那欠揍表情的意思。 “是,父亲……是孩儿的骨血。”李奇马上恭恭敬敬道。 “这位姐姐可是曾经嫁过人?”苏鸢佯装轻松问道。 “她前一个丈夫……很早就死了,孩儿是去同僚家中看到了她,一见倾心,所以才筑下错误,但请父亲看在我们情投意合的份上,原谅了我们吧,何况如儿还怀了我的孩子。”李奇现在根本不看程晶晶,似乎程晶晶已经消失了一般。 “这件事你是大错!你可知道?”李义呵斥道。 “孩儿知错!”李奇立刻回道。 “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暂时就先把她安置在一处院子如何?择日做个纳妾礼,也算名正言顺了,但是对晶晶,你必须要自己交代……毕竟她这么多年在咱们家也不容易。”李义说道,李夫人站在他身后冷笑。 苏鸢感叹着眼前李老爷的话,字字句句都体面,却一字一句都不曾考虑过程晶晶的感受。 “好,父亲……我们这就回自己院子解决,叨扰父亲母亲了……”李奇闻言如释重负说道。 说完他跨过程晶晶,去把那跪着的女人扶起来,程晶晶整个人都在颤抖,苏鸢看着她的状态,刚想去安慰。 只见她迅速转身,拿起地上的石头,就砸向了李奇,同时嘴里喊道:“你们这对狗男女!” 李奇应声倒地,叫做如儿的女人尖叫起来,李老爷赶忙上前去扶李奇,李夫人和苏鸢选择冷眼旁观,程晶晶见状才笑了起来。 她似乎放弃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李星楼来信 李家的这番闹剧最终还是传了出去,李老爷觉得丢人,连同僚的宴会都不去了,李奇被程晶晶砸得头破血流,告假朝中,在家休养。 李夫人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照常吃吃喝喝照常逛街买东西,苏鸢作为彻底的旁观者,也没有话语权,因而也选择了沉默不语,程晶晶不知想通了什么,从那日起就回到了自己院子中,没两天就恢复了往常的状态。 李奇被程晶晶砸了,心里气不过,但又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只得先吞咽在肚子里,一直只住在那个名叫如儿的女人院子里。 这一家子互不干扰的日子过了七八天,李奇额头上的伤疤不用再包着了,终于可以出门见人了。 在这几天里,苏鸢唯一的收获便是她和李如意建立了一个神奇的姑嫂关系,这小妮子或许是那天在苏鸢怀里睡舒服了,三天两头就往苏鸢院子里跑,给苏鸢带来了不少的乐趣,家中关系紧张,苏鸢也想着自己在家守几天比较好,省的自己出去乱逛被人抓到把柄。 这日,苏鸢正倚在塌上昏昏欲睡,院门又被人叩响了,盼兮赶忙去开,本以为是李如意和她亲生母亲一起来玩了,谁知却是个小厮,手里拿着一封信道:“盼兮姑娘,少爷给少奶奶的信。” 盼兮接过,道谢后关上院门,回屋去找苏鸢。 “小姐,李少爷来信。”盼兮一进门便说道。 苏鸢闻声睁开眼睛,很自然接过信,嘱咐道:“叫少奶奶,省的被李家的一些婆子听到了。”苏鸢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心里还是免不了想小心些。 她把信接过,拆开,李星楼居然给自己写了满满四页纸,仔细一看,有两页是给沈岁禾的。 苏鸢站起身,走到桌边,一个大凉地图铺在上面,李星楼现在应该已经到达了战场后方,他们不是前线大军,因而现在还能留着一条命。 她简单看了一下他写给沈岁禾的信,大部分都是精简的词汇,详细记录了他行军途中的所见,以及收集的情报。 给苏鸢的则废话很多,什么他看到了漫山遍野的野花……什么他在深林遇见了一只鹿,他射杀了它取了鹿角,等他回来就送给苏鸢。 苏鸢边看边嫌弃,最后干脆不看了,拿着给沈岁禾的那封信出了院门,走到前院的时候李夫人也拿着一封信正在抹眼泪,看到苏鸢出来了一脸激动道:“唉,孩子,你可看了星楼的信?他在我这都只报喜……” 苏鸢闻言也装出自己很感动的样子说道:“是啊,母亲,他对我也不说苦不喊累的,儿媳看了实在伤心,想去找杜家小姐说说话可以吗?” “好孩子,咱们娘俩命苦啊……唉,你去吧。”李夫人还看着自己信纸上的寥寥几个字哭泣,苏鸢闻言快速转身,表情一瞬间轻松起来,赶忙朝着大门而去。 出了大门,上了马车,直奔杜府,杜家大门开着,苏鸢只在门口说了一声,那守门人便让了路,苏鸢快步朝着杜青烟的院子而去。 到的时候杜青烟正在挑剑,在自己面前摆了一排的宝剑,看到苏鸢进来了也不惊讶,笑道:“哟,好久没见你出来了,快来帮我看看这几把我选哪一个。” “你能见到沈岁禾吗?”苏鸢开门见山道。 “怎么了?”杜青烟本来笑着的脸瞬间严肃起来,看着苏鸢道。 “这有一封信,李星楼送来的。”苏鸢说着把信递了过去,杜青烟接过。 她仔仔细细看着那封信的信封,半晌,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说道:“交给我吧。” “事关重大。”苏鸢提醒道。 “我懂。”杜青烟顺手拿出一把镶金剑柄的宝剑,回道。 “那把不错,我先告辞了。”苏鸢指着一把镶着一块黑色石头剑柄的剑说道,说完转身匆匆又走了。 杜家的大门守卫看着苏鸢这么快跑出来,一脸震惊,这苏家大小姐每次来,不和自己家小姐说上半天话是不会走的,怎么今日如此反常? 杜青烟拿起苏鸢说的那把剑,朝着那木桌子挥去,木桌子应声断裂成两半,桌子上的宝剑全都散落在地上,吓了院子里那群下人们一跳。 杜青烟看着手里的信,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备马车,去王爷府!” 苏鸢出了杜家,直奔花满楼,这么久没来,也不知道无喜这些人的情况,苏鸢刚走进一楼,只见楼梯上跑下来一个黑色的身影,冲到苏鸢面前,熟悉的姿势扑通跪下,抱住了苏鸢的腿。 苏鸢一脸无奈扶额,跪下的孙麒立刻哀嚎道:“您终于来啦!老板!我小姨差点打死我!” 无喜站在一边,冷漠道:“我可没打。” “你先放手,我有要事要说,你放心,你的事情我在月底前一定解决,可以吗?”苏鸢说道,用手制止了蠢蠢欲动要暴捶孙麒的盼兮和白术。 “月底?还有那么久!”孙麒继续哭。 “唉,三天,如何?”苏鸢说道,孙麒闻言还想哭,苏鸢继续道:“不然你回南方去?” 孙麒闻言立刻就松开了手,起身躲到了一边说道:“您请,您请,三天就好,三天就好。” 无喜看着孙麒这没出息的样子,摇了摇头,随即带着苏鸢上了楼。 “你们杀人令接了多少?”苏鸢一进门就问道。 “杀人令,接到了下个月初,怎么了老板?”无喜自然道,蒙斋的杀人令更多的还是在江湖上,在上京贵族圈子里被他们杀害的还是少数。 “马上让乌月带着人从红亭退出来,我给你们一笔钱,马上在城中租个大宅子,把人都转移过来,西疆战争不太乐观,恐怕上京要乱了。”苏鸢快速说道。 “那已经接了的怎么办?”无喜说道。 “你们秘密搬过来,但在外先别声张,接了的就先做。”苏鸢说道,李星楼送来的那封信里,透露了太多这次战争的诡异之处,上京作为大凉的首都,不可能继续太平下去。 “哦对了,我们昨日,又接道了一个来自李家的令。”无喜说道。 “谁?”苏鸢自然的拿起一边的账单开始看,说道。 “杀二少爷李奇。”无喜说道。 第一百零八章 鹿与花 “退回去,杀人令能用她所有嫁妆,看来她也不想活了,这是何必……”苏鸢闻言立刻说道,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这程晶晶和李夫人还真不愧是一对婆媳,一个买令打断李老爷的腿,一个买令杀二少爷,只是一个是真的强强对决,一个是想同归于尽。 “好。”无喜说道。 “算了,你把她的定金给我,我亲自去给她退。”苏鸢想了一下,说道。 “是,那老板今天想吃些什么?我叫仓子罗去……”无喜说道。 “不了,仓子罗今晚估计就会走。”苏鸢算了一下时间,杜青烟现在应该已经把那封信送到了沈岁禾手中了。 “好,老板您如果太忙就先不、别管孙麒那孩子的事了,我来解决就好。”无喜最后说道,心里还挺不好意思的,看苏鸢已经很忙了,自己这个傻侄子还要来添麻烦。 “没事,那小兰明日就出来了,我们也有些帐要算一下。”苏鸢说道,账本也刚好看完。 “我吩咐的事情尽快做,做完派人给我带个信,我先回府了,府中事情也多。对了……如果可以,帮我打听一下李星楼在战场上的情况。”苏鸢说道,说完便起身下了楼。 “是。”无喜闻言回道,等再抬头,就看到苏鸢的背影向大门跑去。 孙麒本来还想拉住苏鸢问问自己这件事的情况,谁知苏鸢跑得太快,被白术和盼兮一下子就拉上了马车,主仆三人很快就没影了,徒留目瞪口呆的孙麒。 苏鸢只觉得自己很多年没这么忙过了,急匆匆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她拖着疲惫的表情下了马车,李家灯火通明,推门一进去,只见李奇和程晶晶又跪在了李老爷李夫人身前。 苏鸢深深叹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向前走,走近发现跪着的两人神色都很冷漠,李老爷李夫人则都是无奈。 “你真是这么想的?孩子出生就把她送走?”李夫人说道,似乎他们已经聊了很久了,估计是没聊出什么结果。 “对,母亲……我们这么久都没孩子,儿子实在喜欢孩子喜欢得紧,所以才这么着急……”李奇说道。 “呵。”程晶晶闻言冷笑一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父亲母亲还在这呢……”李奇一脸不可思议道。 “你父亲母亲在,如何?”程晶晶一脸无谓道。 “你,你这女人,莫不是疯了?这点礼义廉耻都没了?”李奇气急败坏道。 “我是什么女人不重要,你连男人都不是。”程晶晶笑骂道。 “你……你……”李奇被气得面红耳赤,忽而起身给了程晶晶一巴掌,程晶晶挨了一巴掌,也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回了一巴掌。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仆人,你有什么资格打我?”程晶晶说道。 李奇见状,还要动手,被一边的下人拦住,李老爷震怒道:“奇儿,给我跪下!谁教你对糟糠之妻动手的!” “学你呗。”李夫人轻飘飘说道,喝了一口茶,一脸无所谓。 “唉,你先闭嘴,先把这桩事解决了再说!”李老爷假装没听到上一句,对李夫人说道。 “谁拦着你了,解决啊。咳咳,儿媳啊,你饿了没?陪母亲去吃饭如何?”李夫人早就看见了苏鸢,问道。 苏鸢本来只是专心看戏,被叫到吓了一跳,程晶晶转身也看着她,但此时的她眼睛里已经没有苏鸢刚成亲时候的妒意和嫌弃了,充斥着冷漠和轻蔑。 “二嫂也饿了吧,我想这件事还是父亲和二哥商量的好,我们妇人家在这也不好,二嫂,我们去吃饭?”苏鸢灵机一动,说道。 程晶晶擦了擦嘴角的一点血迹,明白苏鸢是在帮自己解围,说道:“对,我饿了,走吧。” 李夫人心里笑苏鸢鬼灵精,但面上没表现出来,李老爷看李奇和程晶晶终于分开了,一脸的欣赏看着苏鸢。 苏鸢上去扶着李夫人,婆媳三人朝着后院而去,春日渐浓,花草树木都复苏了。 “谢谢你,弟媳。”程晶晶低声道,声音闷闷的。 “不客气,你在那他们也只不过说些表面话,不如吃饭呢,吃饭能填饱肚子,有些话可不能填满心口。”苏鸢淡淡道。 “儿媳,你带来的张厨子做的最好吃的菜是什么?”李夫人明显不想再纠结此事了,转移话题道。 “红烧肉、狮子头都很好吃,母亲想吃我现在就去点。”苏鸢作恭敬状说道。 “不用你去,派个下人去就行。”李夫人说道。 苏鸢闻言把盼兮派了出去,婆媳三人到了饭厅,落座,但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比较好。 “二嫂,这是你朋友托我给你带来的。”苏鸢从怀里掏出一纸袋子,递给了程晶晶。 “啊?”程晶晶心想,这苏鸢怎么会认识自己的朋友呢,拆开一看,赶忙又合上,里面是断裂的杀人令和一沓银票,自己亲自送到蒙斋的银票。 苏鸢笑看着她,说道:“二嫂往后有事可以来找我,李……夫君不在,我一个人也很闷,刚好我们说说话,比你一个人闷着好一些。” 李夫人把她们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但还是聪明的选择了假装没看见,谁说深宅女人好糊弄?她冯雨涵可从来就没这么觉得过。 程晶晶经历了这次的事,似乎整个人都聪明了一些,听出了苏鸢的话外之意,轻轻点了点头,扯出了个难得一见的笑容。 很快,张厨子的菜就上来了,婆媳三人吃过后,各自回了房间,苏鸢回到屋子里就瘫在了床上,半晌才起身洗漱。 李星楼给自己的信被随意放在了大凉地图上,苏鸢把那信折起来,想放进抽屉里,忽然发现李星楼还在背面画了画,一张是鹿,另一张是花。 苏鸢一脸疑惑,嫌弃的把信扔进去,看来战场还不够残酷,李星楼居然还有心思画画。 苏鸢坐在桌边,努力回想上辈子的正元三十二年春,但她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开始模糊起来,她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毕竟自己也不是神人,不可能永远记得。 她连忙拿出纸笔来,记下自己目前还记得的事情。 第一百零九章 走着瞧 苏鸢特意大清早起来,站在上京府大牢门前等人,虽然穿着一身男装,但因为个子不高,路过行人都以为是哪家小少爷。 盼兮从一边拿来一个烧饼,递给苏鸢,苏鸢便边等边吃起来,她看着东升的朝阳,忽然发现自从李星楼走后,自己早上越起越早了。 她算着时间,卯时过半,那大牢大门如约打开,里面走出个面色苍白散着头发的女子,定睛一看,正是万花亭的小兰姑娘,她身后还有不少万花亭的姑娘的小厮。 小兰似乎没注意不远处的苏鸢,而是出来后立刻转身抓着一个小厮打起来,那小厮不敢还手,跪在地上求饶,她这举动惊得剩下那十几个人也跪了下来,花红柳绿的衣服中间,小兰黑发飞扬,一脸怒气,那艳丽的容颜似乎成了鬼面。 “哟,小兰老板怎么在这大牢门前就教训起下人了,看来万花亭家教很严呢。”苏鸢看她还没停手的意思,笑道。 小兰听见这声音抬起头来,错愕看着苏鸢,半晌才道:“我道是谁呢……”随即一笑,缓缓朝着苏鸢而来。 兴许是多年在江湖上混迹的关系,这个小兰姑娘一身的恶毒与霸气……并不是说她多么可怕,而是活脱脱一个典型的江湖恶人的样子,这种气质一般只出现在男人身上。 苏鸢就静静看着她走到自己身前,甚至扯出了一个微笑,小兰走到苏鸢眼前,两人距离很近,足尖几乎都快贴在一起了,但苏鸢半步不退,定定瞧着她,倒是身后的白术和盼兮开始紧张起来。 “姑娘,你到底是谁啊?我罕兰得罪你什么了?值得你这么大张旗鼓?”小兰捏起苏鸢的下巴问道,苏鸢听了这名字,便明白这小兰应该不是中原人了,小兰应该是那天晚上就知道苏鸢不是男儿身了。 “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苏鸢把她的手甩开,笑道。 “嗯?”小兰疑惑看着苏鸢,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姓苏啊,罕兰。”苏鸢直接道,看着小兰,欣赏着她一脸的错愕。 这上京无数贵族小姐、夫人、少奶奶以及情妇,头一个敢直接闹上门的只有苏鸢一个人,敢挑明身份的也只有她。 “原来是为夫寻仇来了,他还怕你不喜欢他,看来这男人真是多愁善感啊。”小兰想明白后说道,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都挂上了笑脸。 “我的确不喜欢他,这没什么好说的。当然也不止这件事,还有我弟弟孙麒在这留下的债,想一起替他还了。”苏鸢坦然道,她可不喜欢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孙麒?怎么成了你苏鸢的弟弟?”小兰狐疑,这孙麒不是和蒙斋有关系嘛,被自己吓得躲在花满楼不敢出来,怎么忽然又变成了苏鸢的弟弟。 “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苏鸢笑道。 “哦?既然如此,我也给你个准话吧,这两个男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小兰一脸邪气和挑衅,盯着苏鸢一字一句道。 “哦?那我们走着瞧?”苏鸢早起的怒气升起,也一脸阴郁的盯着小兰。 “走着瞧。”小兰说道,说完转身又走了,扭得风情万种。 “赶紧给我起来!回去再好好收拾你们!”小兰走到那还跪着的人群中间喊道,喊完便带着那群人离开了苏鸢的视线。 “小姐,这怎么办?”白术问道,一脸愁容,这件事过于复杂,自己难以理解。 “叫少奶奶!”盼兮立刻纠正道。 “这件事我有自己的计划。”苏鸢笑道,她就喜欢这种势均力敌的人,她偷偷在白术耳边说了什么,白术听完立刻飞身走了,盼兮跟着苏鸢。 苏鸢本想回李家,但转念一想,自己很久没回家了,实在想弟弟想得紧,再过不久他就要满月了,自己去的这么少说不过去,便去成衣店随便买了一身衣服换上,屁颠屁颠朝着苏府而去。 到苏府的时候,苏鸢直奔弟弟院子,意外发现父亲居然在家,他正认真的在弟弟房间的桌子上写着什么,苏鸢故意走过去吓父亲:“爹!” 这一声惊得苏信手上的毛笔直接划了一道在纸上,那抄写的字句瞬间没了用处。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不说一声!走路也没声音!”苏信说道,说着从桌边走到了苏鸢身边。 “哈哈哈,今日刚好得空就来看弟弟了,他们呢?”苏鸢问道,这房间里没有孩子的身影,奶妈也不在。 “哦,他们被抱到那个红叶绣娘的院子里去了,这两个孩子也是怪异,好像这十几天互相认识了,把其中一个抱走另一个就要哭,只能一起去看卿卿,一起去看红叶……”苏信说道,说着走出去,带着苏鸢朝着红叶院子走。 “父亲您刚刚在写什么?”苏鸢问道。 “给他们写了些字帖,方便以后练字。”苏信笑道。 “啊?这……是不是太早了。”苏鸢笑道,孩子还没满月,怎么连字帖都准备起来了。 “不早不早,你的字帖也是很早就请人写了的,我的字粗犷,你母亲的字太飘,只得请了个女师傅来写,写了好几年呢……”苏信说道。 “哦……原来如此。”苏鸢说道,两人很快到了红叶院子,此刻院子里正有个小孩的哭声。 苏鸢心里开心,直接奔进了屋,只见苏不渝哭得撕心裂肺,奶妈手足无措,另一个奶妈则赶忙从红叶手里把韩竟夕抱起来,抱到了苏不渝身旁。 说来也奇怪,苏不渝立刻就不哭了。 苏鸢接机凑过去,奶妈和红叶看到苏鸢都吓了一跳,都赶忙说道:“大小姐来啦……” “是啊,不必多礼,我来看孩子!”苏鸢看红叶想行礼,赶忙阻止道,顺手抱起了苏不渝和韩竟夕。 两个孩子都瞪着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苏鸢。 “怎么?苏不渝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我可是姐姐……叫姐姐!”苏鸢佯装生气,那两个孩子闻言却都一起笑了起来。 “这,红叶那你好好休养,我们先回去了,孩子该吃奶了。”奶妈说道,红叶一脸的幸福,点点头,苏鸢闻言抱着两个孩子跟着她们回到了弟弟的院子。 第一百一十章 败退的战场 西疆战场。 李星楼目前还在后线,只做前线大军的候补,他如约到了爷爷旧部的手下,跟着他们训练新兵,西疆的风沙和烈日使他迅速黑了起来,但整日的训练也让他身体更硬朗,意志更坚定,武功更上了一层楼。 离家第十五天,三月三十,他刚刚写好第三封家书,也不知道苏鸢什么时候能收到,刚把自己写的一沓家书递给信使,他便站在帐篷边,仔细看着岳副将给的战事图,敌军是五个小国,虽然看面积说是小国,但他们联合起来后势力绝对可以与大凉抗衡。 大皇子生母灵犀公主的国家则是西疆所有国家中唯一保持中立的国家,一直在遥遥观望着战况,今日一大早,大凉试图夺回退后的土地,但还是没成功,损失了八千士兵。 现如今的大凉以及周边小国,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前线后线所有将领都一筹莫展,他们虽然几十年前都在威远将军等人手下参加过当年那场大战,但过去经验在这次战争中并无用武之地。 李星楼和福熙被这西疆风沙摧残的日益沧桑,不训练的时候他都站在塔楼上观望天象,心里思索着沈岁禾有没有按照李星楼的来信而重新布局上京,苏鸢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画。 到达西疆战场第十天凌晨,也是离家第十九天凌晨,岳副将半夜整兵,告诉他们——前线十万大军在昨夜发动最后一次夺城战,但战略图泄露,几乎全军覆没,现在他们要顶上去。 第一件事,顶上前线大军的位置,现在守着的城池一个不能丢,第二件事,用尽全力把已经被占领的城池和村落夺回来。 李星楼看着眼含泪花的岳副将,火光下每个士兵的脸上都是错愕,他活了这么久以来,头一次感受到战争的残忍,也是头一次在即将入夏的夜里感到寒冷。 他忽然后悔了。 后悔自己给苏鸢的信上没多写几句,人真的很奇怪,此刻不会想着任何自己掺杂了杂质感情的人,真的只能想起自己单纯的、简单的、彻彻底底喜欢的人。 “将士们,出发!”岳副将喊道,他身后是一言不发一脸严肃的石将军,爷爷的旧部几乎都在前线,此次前线全军覆没,那么爷爷的旧部应该就剩下这位石将军了。 石将军远远和李星楼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是沉重。 到达西疆战场第十天上午,石将军和岳副将带领的大部队驻扎在了昨夜战场之外二十里的地方。敌军大胜,士气大涨,正连日庆贺。 一把年纪的石将军满面愁容看着大营帐篷里的沙盘,从上京来的信使陆续参报皇帝以及朝中的意思,前线探子不一会儿便送来一张敌军走势图,每隔几个时辰,探子便换一个人。 探子营的记录员只要看到上一个没回来便利落的写一个卒字,再面无表情换下一个人,一天下来,探子都要十几位。 驻扎战场前的士兵大都不需要训练,只需要每日练练筋骨,李星楼居然比前几日还闲了一些,因而只得在各处的营地乱窜,整合信息,得出什么结论便赶忙上报石将军。 没过今天,李星楼便被请进了将军营地和石将军以及岳副将一同制作战事图。 在驻扎前线第五日,四月初八,李星楼一夜未眠,站在将军帐篷外等着,石将军一苏醒,便被他带到了一处隐秘的角落,石将军刚睡醒一脸懵问道:“贤侄,你这是做什么?” “将军,昨日那战事图或许已经泄露,我连夜写了一份新的,您拿着……”李星楼说道,说着偷偷给石将军使眼色,指示自己身后有人。 李星楼昨夜一夜未眠,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军中信息泄露如此严重,敌军居然会派人来跟着自己,石将军本来想过两日就去夺城,但按照这个局势来看,他们还是需要静候时机。 石将军看懂了他的眼神,便配合道:“好,那真是辛苦贤侄了,我马上回去下令。” 李星楼点点头,又说了两句家常才转身回自己的帐篷,他心底只觉得深深的无力,军中不安全,代表朝中不安全,这样一来……信使、副将以及官兵……全都不安全。 自己往后写信,不能再写给沈岁禾了,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苏鸢身上,他沉重拿起笔,写下一封要送出去的家书。 三月末,上京,花满楼。 苏鸢让无喜关了一天花满楼的门,亲自去了蒙斋在上京的新宅子,乌月等一群杀手在宅子里整日闷着,无事可做,甚至都快开始怨天尤人了。 苏鸢推门进去,居然发现这群平常狠辣绝情的杀手们在打麻将,当然,还有三三两两打牌的,比武的…… 无喜一般住在花满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几日没来他们居然这么散漫,推门一瞬间就黑了脸。 蒙斋的杀手都是无喜亲自培养出来的,按道理都该叫无喜一声师傅,看到无喜阴沉的脸,一个两个都停了手,一脸的恐惧。 “给我收起来,给老板收拾出一片能坐的地方。”无喜一脸阴郁,慢吞吞道。 但她越轻声细语,他们就知道她肯定生了大气,一群人立刻开始收拾,轻功的轻功,狂奔的狂奔,很快院子屋子全都干净了,一个两个恭恭敬敬排好站着等候指示。 苏鸢也不多话,跟着无喜进屋坐着,简单嘱咐了几句后就离开了,留无喜训自己家的……杀手徒弟们。 “少奶奶,第二封家书到了,还有……万花亭又开门了,情报说,她背后的人是……户部侍郎冯大人。”盼兮边走边给苏鸢说自己从秘阁得来的消息。 自从西疆战争开始以来,盼兮没几天就要被召进秘阁一次,她每次都努力给苏鸢收集情报,为此自己那个小心眼的师傅还吃醋了,要不是有皇上撑腰,盼兮可能早就被师傅的醋意淹没了。 “又是冯家?他们家怎么从小姐到老爷到夫人,都……和我过不去?”苏鸢怒道,本来以为自己为人处世不至于到处树敌,但现在看来,自己树敌不少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婉妃生辰宴 四月初一,婉妃生辰,带着四皇子在自己宫里大办宴会,李家一家都在受邀之列。 因而一大早她就被程晶晶叫醒了,程晶晶自从李奇之事以来,整个人越发沉默寡言,偶尔来找苏鸢,也说不上几句话,苏鸢光脚跑下床去开门,门外的长平长安一脸惊讶,惊呼道:“小姐,你怎么不穿鞋啊……” “没事,我马上回去。”苏鸢转身又跑回了床上,程晶晶捧着一件衣裳,整个人还是沉默,慢慢走近屋子里,把衣裳放在了苏鸢梳妆台上。 “二嫂……你这是?”苏鸢疑惑问道。 “我给你准备的衣裳。”程晶晶冷淡道。 “啊?你这是……这不是母亲给你做衣服的料子?”苏鸢定睛一看,这正是前几天李夫人送给她们两的料子之一,深蓝色的绸缎。 “我去不了了,你穿着去。”程晶晶继续冷淡说道,面无表情。 “什么?宫里邀请的不是我们一家吗?”苏鸢太吃惊,又从床上跳了下来。 程晶晶看着她不说话,苏鸢一瞬间便懂了,小心翼翼问道:“他要带那个女人去?” 程晶晶只是点点头,神色并未改变,继续道:“看看合不合适,现在改还有时间。”程晶晶特意来的早,就是为了给苏鸢改衣服。 “好……”苏鸢只能应允,把衣服拿过去试一试,没想到衣服居然很合身,就像专门为她而做一般。 程晶晶看了之后似乎很满意,转身就走了,苏鸢洗漱完毕,带着白术和盼兮两人去饭厅吃饭,路上盼兮疑惑问道:“少奶奶,这二少奶奶也变了太多了吧,我还怕她继续找你麻烦所以防了她好久,谁知道……这事情居然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是啊,虽然才短短一个月,境遇变幻宛如沧海桑田。”苏鸢回道。 “果然还是我师傅说的对。”白术冷不丁插进来一句话,引苏鸢和盼兮侧目。 “你师傅又说什么了?”盼兮嫌弃道。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白术认认真真道。 “你师傅这话也太宽泛了吧,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的好吧。”盼兮忽然激动道。 “你有男人?”苏鸢八卦插嘴,一脸好奇。 “秘阁阁主是男人。”白术冷漠回复。 “哦,打扰了。”苏鸢讪讪闭嘴,盼兮为自己师傅出头也无可厚非。 “反正我师傅说的对。”白术继续认真回复,引盼兮更激动回复,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院子都热闹起来了。 苏鸢赶到饭厅,没想到李夫人和李老爷都在等自己,看到她来了脸上一喜,李夫人上来拽着她就走。 “诶,母亲,现在就走吗?”苏鸢疑惑道,婉妃请的是午饭,心想何必这么早就过去。 “是啊,婉妃娘娘特意说让我们早些去,想和你说说话。”李夫人笑呵呵道,她今日一身墨绿衣裳,李老爷也特意穿了件墨绿袍子,一言不发只跟着李夫人身后。 三人上了马车,苏鸢撩开车窗,便看到一身紫衣服的李奇带着那个怀孕的如儿上了后面的马车,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转身,只见李夫人手上拿着几个糕点,李老爷手上拿着两个酥饼。 “父亲,母亲……这是?”苏鸢疑惑道,自己从前可没听过李老爷李夫人这么贪吃。 “给你带的,星楼送来的那几封信,每封都写不能饿到你。”李夫人笑道,苏鸢闻言尴尬接过,脸都红了。 李星楼总能巧妙的让自己脸上挂不住,李老爷看李夫人偷笑苏鸢,也跟着笑。 苏鸢低头专心吃东西,不一会儿就把那几个糕点和两个酥饼都吃了,她刚吃完,皇宫也就到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接受护卫们的检查,门前浩浩荡荡站了许多丫鬟婆子还有女官,以备给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夫人们检查,盼兮看见这阵仗,孤身上前跟门前女官说了几句什么。 那女官看着苏鸢,一脸恭敬回了两句什么,盼兮走回来自豪的对苏鸢说道:“请进!少奶奶……” 苏鸢立刻就懂了,赶忙扶起李夫人道:“母亲,请。” 说着三人便不受检查走进了宫门,李老爷和李奇也想跟着,被门前护卫直接拦下,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检查。 一行人在宫中女官的带领下,走到了婉妃设宴的宫屋,一进去,只见花红柳绿,红绸挂起,地上也是红毯,上面放着一个两个的单人小桌子,以供吃饭,苏鸢只觉得一个寿宴弄得像婚礼,满目都是红彤彤的。 领路女官说婉妃还在梳妆打扮,请他们稍候片刻便离开了,整个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和太监一个两个屏气凝神,一声不敢出,苏鸢回想起自己在宫里待着的那几天,心中的沉闷又涌上了心头。 除了坟地,也就皇宫里才这么死气沉沉,李家五人坐在椅子上面面相觑,也不好擅自开口打破这宁静,半晌,苏鸢实在憋不住了,说道:“我出去看看花儿,等娘娘到了喊我。” 说完带着白术盼兮走出门透气,院子里微风拂过,比屋子里好一些,忽然,只见院门打开,四皇子带着自己的护卫缓缓走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苏鸢,笑着走进,打招呼道:“苏鸢妹妹最近还安好吗?” “我很好,谢四皇子关心。”苏鸢赶忙行礼道。 “好久不见,新婚后可还开心?”四皇子继续问,一副要和苏鸢长谈的架势。 “开心。”苏鸢尴尬道,哪有人问别人婚姻生活的,还是新婚夫妻…… “哦?不是听说李星楼不在上京?你是开心他在还是他不在啊?”四皇子故意道,一脸坏笑。 “额……当然是在……”苏鸢话说了一半。 “你这孩子,来这么早就是为了为难你妹妹吗?”婉妃的声音从苏鸢身后响起,吓得苏鸢一激灵。 “婉妃娘娘万安。”苏鸢赶忙行礼,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从自己后面出现,余光一瞧,原来这大屋子后面还有院子和屋子,婉妃是从后院过来的。 “快起来快起来,走,我们进去。”婉妃把苏鸢扶起来,走进屋子里去。 婉妃一进门,屋子里四个人都起身行礼,李奇和如儿必须下跪,苏鸢也刚想跟着她们下跪,却被婉妃死死抓住。 “婉妃娘娘万福!四皇子万福!”李老爷几人喊道。 “平身。”婉妃笑呵呵说道,拉着苏鸢又坐在了正座,一脸笑意想拉家常,苏鸢却忽而心慌起来,总觉得今日寿宴肯定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抓到个奸细! 西疆战场。 四月初九,李星楼穿着棕色军服,又深夜在自己帐篷给苏鸢写信,今日是成亲一个月,他却没有真实的感觉。 谁知才这么几天,自己就从上京跑到了西疆打仗,他感觉自己日益变得烦躁起来,每一日都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每一日都要百般提防才能画出一幅战事图,但每一日,战事图都会泄露出去。 上京的局势他一无所知,因为营地每日都在变,收到一封上京来信着实困难,但他知道,现在的上京必然上演着一场又一场戏,他思索着自己满心的烦心事,看着笔下信纸,忽然提笔写道:苏鸢,记得吃饭,多吃点。 写完这一句,他又忽然开心起来,果然战争使人情绪多变。 他写完信装进信封,刚想上床睡觉,忽然听到帐篷外微弱的声音,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李小将军,李星楼,李星楼……” 他拿起枕边的剑,小心翼翼走出了帐篷,原来是一个小兵,是李星楼带出来的,才十四岁,名叫徐景怀,父母双亡,本来这样的孩子是不必来参军的,而且生活的姨母家也在上京算小富之家,但因为他的姨母不愿自己的儿子被征上战场,便把他推了过来。 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但十分机灵聪明,在李星楼的教导下武艺突飞猛进,现在满心就想立功回家报复报复自己那无情的姨母一家。 “你怎么来了?”李星楼问道。 “我……我晚上去炊事营偷馒头吃,被人看到了!”徐景怀一脸的紧张和慌张。 “看到就看到,大不了挨一顿骂。”李星楼笑道,这不过是件小事。 “不是,那人不是我们的人,他现在晕了被我绑起来了……你,你要不要去看看?”徐景怀继续焦急道。 “你去找石将军,我这里也不安全。”李星楼一喜,本想亲自去看,但怕自己被敌方的人跟着泄露了这件事,便如此嘱咐道。 “没,没事……你帐篷边的那个也晕了,就在那!”徐景怀继续道,李星楼一惊,照着徐景怀指的方向走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人,穿着大凉的军服。 他蹲下一看,那人脖子下有个刺青,刺青恰好是敌国文字,李星楼大喜,这孩子误打误撞居然给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虽然新一个很快会顶上,但今夜至少自己是自由的。 他赶忙回自己帐篷里,拿出一瓶迷药,给躺着的那奸细喝下,从他身上又掏出一些东西,除了一封写李星楼今夜动向的信以外别无其他。 这奸细一般对他们来说没用,按照训练死士的标准,这人就算醒了也会自尽。还是徐景怀遇见的那个比较有用,大概是那人想从深夜人少的炊事营逃出去,但不巧被徐景怀遇上了。 李星楼跟在徐景怀身后,走到炊事营,看守炊事营的护卫一脸惊讶,但他们也知道李星楼的身份,没敢阻拦,任由李星楼进去。 那帐篷里果然有一个正在挣扎想挣脱绳子的黑衣人,他满头大汗躺在地上,看到李星楼走到他面前忽然就不动了,闭上眼睛,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徐景怀没在他嘴里塞东西,但那人也没自杀,李星楼那一瞬间便明白,自己抓到了一个筹码。 炊事营的护卫看着李星楼沉默从那个帐篷里抗出来一个五花大绑的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徐景怀也明白自己立功了,一脸自豪跟在李星楼身后朝着将军营走。 这一夜注定无眠,石将军的笑声响彻军营,第二天,李星楼便升为了副将,徐景怀也升了个小官,跟在李星楼身边。 福熙被李星楼派去打探消息,隔三差五才会回来一趟。 李星楼从这一天才稍微有了些权利,于是整个大凉军营掀起一场寻找奸细的活动,不到三天,便抓到了几十个奸细,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部自杀了。 失态的发展终于稍微掌握在了他的手中,开心得他偷偷又写了好几封家书。 上京,四月初一,皇宫。 苏鸢被婉妃拉着,想挣脱却挣不脱,只能一脸假笑陪着,婉妃和李老爷李夫人聊的都是家常,没有一句有用的,对李奇以及那个混进来的如儿更是正眼都没有。 几个人聊着聊着,这屋子里便坐满了人,苏鸢头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上京上层贵族圈的人有多少,从前参加的那些宴会比不上今日宴会的三分之一。 婉妃热情的开始拉着一群夫人聊天说话,苏鸢才得以逃脱,谁知自己刚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便看到了四皇子笑眯眯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终归两人还是没说什么。 皇上姗姗来迟,快到晌午才过来,一进宫门,苏鸢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强逼着自己褪下忧愁的脸色,挂了个浅淡的笑容。 众人下跪问安,他疲惫道:“平身平身。”闻言众人才起身,苏鸢站在正座边上没来得及换位置,只能看着皇上走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白了半个头的头发。 “皇上,您可来了,妾身等您好久了。”婉妃娇笑道,挽着皇上,坐在了正座上。 “国事繁忙。”皇上回道。 “您累了吧,快,把茶拿来给皇上倒上,菜也可以准备上了,皇上来了,这宴就开了。”婉妃继续娇笑。 “好,开宴!”皇上闻言直接说道,他身边的太监大声重复了一遍,苏鸢站在正座边手足无措,眼前众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她刚刚一直陪着婉妃,没能挑到地方,空着的只有最远处门边的了。 而且人们都坐下了,她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下走过去,李夫人坐着,瞧着手足无措的苏鸢,也紧张朝她挥手。 恰好皇上抬眼,顺着李夫人的手势才看到苏鸢站在自己身边,看着她手足无措忽而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出声,我还以为是新来的女官。” “皇上见笑了,我这就去婆母身边坐着。”苏鸢尴尬笑道,说着就要冲下去。 “不必了,这儿不是有位子?你就坐这吃。”皇上忽然指着自己不远处一个空座位说道。 这座位正对面就是四皇子,是为大皇子而设立的。 苏鸢赶忙跪下道:“民女不敢,这是皇子之位。” “一个座位而已,门边位置太远你不便走过去,反正老大今日来不了,你就坐下。”皇上笑道。 婉妃看皇上看见苏鸢心情便变好了,也帮着道:“是啊,就是个座位,你就坐下吧,别见外。” 苏鸢听完更害怕了,但不敢继续拒绝,只得缓缓走过去,坐了下来。下面的人们不敢谈论,但都盯着苏鸢,看得苏鸢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狼 众人向婉妃和皇上敬了酒,宴会就开始了,屋子里的人们才开始热闹起来。四皇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一只手拄着自己的头,一脸玩味看着苏鸢,苏鸢看着自己面前的菜,全是美味佳肴,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皇上低头小声对婉妃说着什么,婉妃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凝重起来,但很快就调整为灿烂的笑脸面对宾客。 皇上说完后,眼神转向了苏鸢,看她紧张便宽慰道:“你不必担忧,这就是个普通位子,快吃吧,吃完就让老四带你去后院看看,这里很多宠物。” 苏鸢想起婉妃那不叫的狗,更没兴致了,但只能接受,笑道:“是。” 她拿起筷子,快速吃起来,下面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上来给婉妃祝寿敬酒,婉妃和皇上忙着去应付他们,没再看苏鸢。 四皇子不时看着嘴塞满了的苏鸢,不禁被她逗笑,可以看出她很想离开这个座位,因而正狼吞虎咽,看她吃得差不多了,他便起身去邀她。 苏鸢刚把最后一个肉塞进嘴里,四皇子便站在了自己面前,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苏鸢抬头问道:“怎么了?” “去后院?”四皇子笑道。 苏鸢闻言如释重负,连连点头,爬起来就跟在四皇子身后,两人从侧门出去,有风吹到苏鸢脸上,她才感受到了一丝真实感,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你就这么怕那个座位?”四皇子嘲笑道。 “唉,你不懂……”苏鸢也不假客气,说道。 “好,是我不懂,那李家少爷可给你来信了?”四皇子边走边问道。 “来了。”苏鸢也如实回答。 “说什么了?”沈无厉笑道。 “说他看到了漫山遍野的野花,深林见了鹿,上一封说他到了战场。”苏鸢看他问的轻松,便也故作轻松回答。 “很浪漫啊。”沈无厉深知自己根本套不出苏鸢的话,便也放弃了,顺着话回道。 两人很快就到了婉妃卧房院子,四皇子一推门,只见院子的左侧厢房被人改造成了一个笼子,苏鸢可以看到上半部分的笼子铁丝,下半部分是一个一个的木门,他们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动物。 “也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宠物,就来了这里。”沈无厉笑道,说着向前走去,走到那厢房门前。 苏鸢走进来了,才猛然发觉两人身边没有护卫,白术和盼兮居然也没跟过来,身后空无一人。 她只能硬着头皮跟在沈无厉身后,沈无厉熟练的从一边拿来一串钥匙,给苏鸢开门,第一个门里是黑猫,十几只猫匍匐在华贵的地毯上,看到有人开了门便慢悠悠走出来,围着他们转。 第二个门里是两只小白狗,苏鸢仔细看了一下,没看到上次那只,它们试探着走出来,摇着尾巴求摸,第三个门里是两只大狗,安静睡着,似乎看到来人不认识,便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第四个门里居然都是鹦鹉笼子,苏鸢看那花鸟市场或许都没那么多五颜六色的鹦鹉,她被这么多鹦鹉密密麻麻摆在眼前的样子弄得心里不舒服,把视线转移,只能对着那群同样令自己不舒服的黑猫。 沈无厉站在第四个门前,对苏鸢笑道:“猜猜最后一个是什么?” “藏獒?”苏鸢思索半晌说道,这婉妃根本不按套路养宠物,她怎么知道她养了什么。 “不是,你自己打开看看。”沈无厉笑眯眯把钥匙扔过来,苏鸢一把接过,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看婉妃养的这些宠物的驯养程度,她想应该不会伤到自己。 她小心翼翼走上前,把那木门打开,里面的动物居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声,苏鸢听着感觉像是狗,心里一喜,原来这宫里还有能叫的动物。 苏鸢这才发现这笼子是被人死死封住的,她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她蹲下身子想看看清楚,那笼子里忽然出现一双会亮的眼睛,苏鸢正在思索这是什么动物的眼睛。 里面的东西便忽然扑了出来,连带着野兽的低吼,它把苏鸢一把扑倒,却没有立刻咬苏鸢,而是一直低声吼叫,那双眼睛满是野兽的凶狠,苏鸢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只小狼嘴下了。 也是在那一瞬之后,忽然,一只弩箭穿过了这只小狼的脖子,它看着苏鸢,低低呜咽几声,就倒在了一边,苏鸢又被人溅了一脸血,也被吓到了,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擦掉脸上的血。 沈无厉拿着不知哪里来的弩箭,一脸的满意,不知是满意这箭的杀伤力,还是自己的恶作剧得逞。 苏鸢面无表情站在沈无厉面前,静静看着他摆弄那把弩箭,一言不发。一切发生的太快,苏鸢连骂人的词汇都还没想到,沈无厉一脸满不在乎。 “这箭怎么样?”苏鸢气急反笑,怒问。 “锋利,迅速,不错。”沈无厉笑回道。 “这宫里唯一会叫的东西也被你弄死了,不怕你那母亲怪罪?”苏鸢也笑。 “我母亲最讨厌会叫的东西,只有我父亲才喜欢热闹,整天就送母亲这些小东西。”四皇子自然的回道。 “所以你就借我来杀它?”苏鸢指着地上那只小狼的尸体道。 “唉,这不,你赶巧儿嘛,苏妹妹。”沈无厉把弩箭放下,走上前笑道。 “你!”苏鸢气急,但这事皇子,不能打不能骂的,颤抖着手指着他,半晌,还是一言未发,转身就走。 沈无厉看苏鸢生气了,笑嘻嘻拎起那只小狼跟在苏鸢身后道:“唉,别气了,我拿这狼皮给你做个小毯子如何?” “不需要!”苏鸢吼回去,继续埋头快速走。 “唉,好妹妹,你别告诉我父皇,如何?”沈无厉这才想起自己忘嘱咐了,抓着苏鸢哀求道。 苏鸢根本听不进去,挣脱了他的手就向前走,原路返回到那宴会厅,一推门,她便呆住了。 那屋子里乌泱泱跪了一群人,只有李老爷李夫人以及李奇四人端正坐着,但他们脸色也不怎么样。 皇上站在座位边,似乎刚生完气,满脸通红,婉妃更是也跪在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傻笑 苏鸢一脸懵逼站在侧门,沈无厉则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站在一旁不说话,屋内气氛紧张,没人注意他们。 皇上怒道:“保家卫国本就该是男儿本色,但我看遍了征兵册,第一批没有你们这些人家的男丁就算了,第二批还是没有!除了威远将军府的小儿子以外,你们是都一夜间就没儿子了吗!” 底下鸦雀无声,无人敢说话,苏鸢闻言也开始屏气凝神,怕自己呼吸声太大掉脑袋。 “我大凉还未到百年,居然就成了如今这贵族享受百姓受苦的阶段了,你们让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总之你们今日给我在这好好考虑一下,出宫门前要么出人,要么就一家子都贬为庶人!我大凉百姓养不起你们这群贵族人家!”皇上越说越生气,说完便怒而离场。 苏鸢看着皇上的背影离去,只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难了,家国天下全都在他的肩膀上。 婉妃在皇上出去那一瞬间哭出了声音,同时哭出声的还有那些贵族夫人太太们,苏鸢看见李老爷李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朝着她走来。 沈无厉早就跑到自己母亲身边安慰去了,一个寿宴弄得像丧席,哭声四起。 “咱们走吧,这里没我们的事了。”李老爷说道,李夫人拉着苏鸢跟着走出去,李奇和如儿紧随其后。 他们是被唯一批准可以回家的人,李夫人坐上了马车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这都是托了星楼的福。” 李老爷不回答,盯着苏鸢肩膀和袖子上的血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李夫人这时候才发现,赶忙凑上来急忙问道:“这怎么都是血?唉,这寿宴就是丧气,早知道不来了!” “不是不是,我没受伤,是……是婉妃娘娘有只宠物受伤了,我不小心蹭到了。”苏鸢解释道,可见眼前二老都松了一口气。 “唉,你说话要小心,什么丧气啊,不来了这些都要三思再说!”李老爷看苏鸢没事,把话头对准了李夫人。 “这马车上又没别人,我怎么不能说了?怎么,只许你说话?”李夫人不甘示弱,回道。 苏鸢心里偷笑,这场景终于还是开始了,李老爷李夫人的斗嘴吵架就是上辈子苏鸢唯一能看到有些乐趣的环节了。 “不是,我不是叫你现在别说,就是提醒一下。”李老爷看李夫人气焰大,无奈回道。 “我年纪这么大了,这些事用得着你提醒?”李夫人更生气了。 “唉,不可理喻,油盐不进。”李老爷也被质问生气了,怒道。 “李义,你这是在儿媳面前也要和我吵架了?”李夫人怒目圆睁,苏鸢安静如鸡,李老爷闻言似乎想回怼,但看看苏鸢,憋住了,整个人憋屈得面红耳赤。 三人就这么在诡异的安静中回到了将军府,一下马车,两位老人便怒气冲冲朝着后院走,刚走出前院苏鸢便听到了两个人的大嗓门,李老爷李夫人什么都可以不干,但是吵架不能不吵。 苏鸢无奈摇头,身后却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尖叫,一回头,只见程晶晶把一茶壶的水泼在了那如儿身上,如儿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苏鸢想走,但看李奇怒气冲冲的脸,她知道自己不能走。 自己走了,程晶晶必然吃亏。 西疆战场。 四月十二,李星楼正式收到了上京来的征兵名册,是第二批支援西疆的军队,足足有二十万,他和石将军都松了一口气,最近他们揪出了不少奸细和敌军探子,他们做出了好几份假的战事图,并按照假战事图行动,没看到敌军的应对动向。 石将军大喜,连夜和李星楼作出了战事图,准备夺回第一个被敌军骚扰占领的小溪村以及小溪村不远处的小溪镇。他们手下现在有五十万,敌军只有三十万。 李星楼那一夜回到自己的帐篷,喜悦之余忽而感到孤寂,福熙从自己派去敌军后再无消息,自己孤身一人,最后无奈之下,李星楼又拿出一封信开始写,希望下次苏鸢接到自己这四五封信不会嫌弃自己。 “苏鸢,我前几日升了副将,揪出了许多敌国奸细,石将军夸我是将才,西疆夜间星星很多,银河照耀的时候我都想起牛郎织女,别误会,我知道你不是织女我也不是牛郎,但现在你是我夫人,但我这些话也只适合给你写,请你原谅我话太多……对了,不渝长大了吗?岳父岳母身体还好吗?你最近还好吗,是不是胖了……” 徐景怀站在李星楼帐篷里,一脸疑惑怎么李副将总是写信写得自己满脸笑意,但他知道这件事似乎不能打扰,便就站在一旁,直到李副将把信写完,心满意足收进信封后才开口:“副将!” “谁!我去你爷爷!”李星楼被吓一跳,顺手就把桌上的一本书扔了过来,刚好砸在徐景怀头上,痛得他嗷嗷叫。 “李副将,我爷爷早死了!”徐景怀被砸都不忘贫嘴,李星楼这才看清他,这徐景怀还有个绝技,就是走路极轻,如果他不出声,一般的武林高手都不会发现。 当然,李星楼严重怀疑这是他从小去厨房偷吃练出来的,但他没说话。 “你怎么也不出声?”李星楼说道。 “我来传石将军的命令,你上次说如果没到深夜我可以直接进来讲……”徐景怀解释道。 “事态紧急吗?”李星楼佯装自然把信塞进抽屉了,问道。 “啊?”徐景怀假装听不懂。 “我上次说的是,事态紧急你可以直接进来,这次先饶了那小子,说吧,什么事?”李星楼说道。 “咳咳,副将您不是因为我看到你的傻笑才这么说的吧?”徐景怀根本不怕李星楼,继续贫嘴。 “你说不说!”李星楼忽而大声道,佯装生气。 “石将军说,让你明日找机会躲开岳副将,去找他,他有要事相商。”徐景怀忽然乖巧。 李星楼闻言却皱起了眉头,心里一沉,四月十五就要出兵了,现在躲开岳副将会面,只怕石将军要告诉自己一件大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金印 翌日,李星楼便称病不出门,岳副将来慰问了好几次,最后他因为事务繁忙还是去军中巡查了,李星楼见没人了,赶忙让徐景怀去请石将军。 石将军年纪也大了,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驻扎在边疆城市安享晚年就好,谁知即将退隐临危受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在战场上厮杀,幸而还有恩师的孙子能给自己分分忧。 他穿着一身盔甲,走进了李星楼的帐篷,徐景怀也很识趣,自顾自走到帐篷外守着。 石将军走到李星楼身边,忽而郑重抱拳道:“孩子,老夫今日有要事相托!” 李星楼被吓了一跳,赶忙从床上跳下来说道:“将军,您别这样,有事直说就好,我一定照办。” “这个,给你。”石将军忽而从自己怀里掏出一金印,递到了李星楼手中。 李星楼捧着那金印,一时长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这是三军总令,能统领大凉边疆所有的军队,李星楼心一沉,明白这军中必然有大事发生,否则石将军不会把这东西交到自己这种毛头小子手中。 “将军,您这是?”李星楼手都在颤抖,盯着石将军说道,他这才发现石将军真的很老了,他满脸皱纹满头华发,一双眼睛满是沧桑却炯炯有神。 “孩子,我知道你最近抓出了很多敌国奸细,但……最大的奸细根本不是他们,前线大军二十万四月十五必须出兵,后补是崔将军的十五万军队,然后,南疆援军十五万在我们出兵那天就会就位,上京征兵二十万因为不急于出战,所以以养精蓄锐为主,到达战场后线大概需要一个月。” “你听好了,孩子,岳副将和崔将军都不可信,等我们出兵之时,我要你作为前线将军出战,然后……偷偷从混乱的战场逃出去,带着这金印去拦截上京征兵,杀了带军的将军,一定要你亲自带着这批军队……我们大凉才有希望。”石将军一脸冷静的说道,这个计划他不知想了多少个日夜。 “那这次的二十万……”李星楼整个人都开始颤抖,石将军估计是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孩子,战死沙场是军兵宿命,后天我会找个尸体冒充你,然后向朝中上报你的死讯,至于后面的,就靠你了。”石将军郑重道,说完起身又深深作了个揖,转身走了。 留下捧着金印一脸慌张、凝重加无奈的李星楼,徐景怀一进门就看见李副将捧着金印发呆,忽而帐篷外有人走来的声响,徐景怀眼疾手快把李星楼手上的金印拿起来扔到了李星楼被子里。 下一瞬间,帐篷便被人掀开了,是岳副将,他一脸焦急,一进门就喊道:“小李,石将军来找你了?” “对……”李星楼苦笑道。 “你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表情?”岳副将看到他的表情后问道,毕竟很难在李星楼脸上看到这么丑的表情。 “他让我后天带兵冲前线。”李星楼佯装绝望,低头道,在徐景怀把那金印扔到他被子里那一刻,他便认了这件事。 按石将军暗示,现在军中主将基本没有可信之人,自己是威远将军之孙,现在又是前线大军的副将,他选择自己,也无可厚非。 李星楼迅速入戏,整个人都散发着丧气和恐惧,岳副将闻言整个人便沉静了下来,安慰道:“没事,这次我们战事图做的那么详细,你只要严格按照计划来,肯定不会出事!而且这是你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 李星楼点点头,但整个人还是高兴不起来,岳副将看自己劝不动,便识趣的起身走了,徐景怀一直安静站在那,半晌说道:“小将军,我陪你一起。” “你留在这。”李星楼抬起头,盯着徐景怀说道。 徐景怀瞬间意会,郑重道:“是!” 李星楼闻言摆摆手,示意他走,徐景怀很快便离开了,他拿出新的一封信,准备给苏鸢写自己在军中最后一封信,后天之后,自己的生死时运就全交给老天了。 想到下次回到上京见到苏鸢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他忽而感伤起来,但迫在眉睫的大事让他没空感伤,他赶忙提笔写家书:吾妻苏鸢,成亲一月余,作为丈夫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写完这一封已经夕阳西下,他把金印牢牢包起来,放在自己的盔甲之下。 一心就等后天的大战了。 上京,将军府。 程晶晶泼了如儿一身水之后,李奇忽而大怒,举起手就要打程晶晶,苏鸢赶忙挡住程晶晶,这一巴掌就生生打在了苏鸢脸上,一时院子里的人都呆住了,白术盼兮挡在她们身前,直接就拔了剑,吓得那如儿缩在李奇怀里。 李奇看自己一巴掌打在了弟媳脸上,一时也很尴尬,正准备道歉,只见苏鸢忽而发出一声尖叫,比如儿的尖叫大好几倍,李奇瞬间被苏鸢这反应弄懵了,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苏鸢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边哭边喊道:“二嫂,我好命苦,丈夫去参军还要被打,呜呜呜……走!二嫂!我要回家!啊!”说着便拉着程晶晶朝着门外走。 李奇和如儿也慌了,苏鸢可是一尊大佛,她走了他们二人肯定要被罚,两人上前拉住苏鸢。 但那如儿刚要碰苏鸢,便被白术一剑吓了回去,李奇看碰不到苏鸢,只能拖着程晶晶。 苏鸢边掉眼泪,边示意盼兮上去把李奇打回去,盼兮也给力,上去一脚就把李奇踹翻了,苏鸢接机拉着程晶晶就走,白术盼兮断后,顺便把长平长安也接走了。 剩下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李奇和如儿,李奇艰难从地上爬起来,他小时候体弱,所以不会这些拳脚功夫,手无缚鸡之力,被盼兮一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如儿只会哭,哭的他心烦意乱,干脆连如儿也不理,一个人埋头去后院躲起来。 这消息很快就被李老爷李夫人知道了,李夫人骂骂咧咧便出来训下人同时骂李奇,李老爷在门前唉声叹气想怎么把苏鸢请回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带着嫂子回娘家 苏鸢坐上马车就不哭了,演技简直收放自如,看得程晶晶一愣一愣的,程晶晶自从李奇这件事以来,头一次发自肺腑笑出来道:“这又是你的计谋?”她不禁想起自己上次跪祠堂的事。 “咳咳,什么计谋啦,生活小智慧而已。”苏鸢也笑,丝毫不管脸上的红肿。 “多谢你替我解围,你把我放在我娘家算了,我就不去苏府叨扰了。”程静静看到李奇被人踹翻,心里不知有多爽,想到还要去苏府叨扰,心里十分不好意思,说道。 “别啊,我弟弟的满月酒就要办了,你去我家陪我看看孩子,布置布置宴会,怎么样?”苏鸢挽留道,程家是小户之家,虽然程晶晶是嫡女,但过两天李奇过来赔罪他们必然会把女儿送出去。 但苏鸢就不一样了,她们在苏府住着,那李奇不掉一层皮这件事解决不了。 “哦,这样啊……也好。”程晶晶心里也开心,苏鸢想到的她都能想到。 “别多想了,马上到了,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大厨给你做。”苏鸢安慰她道。 很快苏府就到了,苏信正好要出门去忙生意,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而来,停在家门口,带起一堆灰尘,可见驾车人多生气。 苏信正疑惑,就看到苏鸢脸上顶着个巴掌印就下来了,后面是一脸丧气的程晶晶,两个李家儿媳站在了自己眼前。 “谁打的?李义?”苏信气上了头,直呼李老爷本名,满眼都是苏鸢脸上的巴掌印。 “没,她那个丈夫,想打她,结果我挡了一下。”苏鸢如实说道,一脸满不在乎,大摇大摆朝里走。 “啊?李奇这小子什么意思!我女婿不在打我女儿?”苏信一脸怒意,苏鸢也很震惊,因为苏信很多年没气得这么吹胡子瞪眼了。 “所以这次我准备先不回去了,带我二嫂在家里住一下。”苏鸢自然道。 “别回去了,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苏信心里生气又难受,但这一巴掌他也不能去报官,只能自己心里想想怎么给李奇使绊子。 “唉,爹,我嫁人了,又不是随便出去玩玩。”苏鸢实在没想到会有一天,是自己在跟苏信讲道理。 “什么时候女婿回来了,你再回去!这李家,欺人太甚!”苏信坐在前厅,看着苏鸢的脸一脸怒意。 “老爷!老爷!”门外马夫喊道,苏信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一脸怒意起身朝外面走。 走到大门回头对苏鸢喊道:“天王老子来了你们也不许回去!”喊完朝外走,上了马车。 留下苏鸢和程晶晶面面相觑,半晌苏鸢笑道:“咳咳,我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可以理解。”程晶晶尴尬道。 “走吧,长平长安去找苏一收拾个院子出来,然后去给我点几个菜,二嫂,我带你去看我弟弟。”苏鸢笑呵呵的,拉着程晶晶朝着后院走。 看到苏家的排面,程晶晶彻底呆了,人们都说苏家是首富,但她一直没有概念,今天在苏家院子里走了一圈,才明白首富两个字的含义。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山水相映,金银珠宝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这院子着实是大,难怪苏鸢整天吃那么多在苏家都不胖,到了将军府就胖了一点。 两人走了一阵才到苏不渝的院子,两个孩子在睡觉,苏鸢抱着他们看了一下,便带着程晶晶去吃饭了,玉卿卿还有一阵才能出院子。 妯娌两人吃了饭,苏鸢简单给程晶晶介绍了下她的院子,就回自己院子睡觉了。 西疆战场,四月十五。 李星楼早起,把自己抽屉里所有的信用绳子绑起来,送到了信使手中,和这些信同时到苏家的,还有自己的死讯。 他满脑子都是,苏鸢会不会伤心,但想起这妮子之前的表现,应该不会有任何表示。 他把金印放入怀中,把父亲的剑拿在手上,便出了帐篷,徐景怀从昨日开始便换了个人狗腿,现在已经在岳副将手下了。 李星楼被封为前线主将,带领大军开战,这几乎是个必死的差事,李星楼沉重站在石将军面前,单膝跪地道:“前线主将李星楼,前来赴命,请将军指示!” 石将军也一脸凝重,站起身来亲自把李星楼扶起来,这一日的李星楼特意洗了澡,长发束起,配上盔甲英姿飒爽。 “孩子,我敬你一杯,愿你凯旋!”石将军拿起一碗酒说道,说完一饮而尽。 李星楼看着石将军眼中的期待,也点了点头道:“末将定全力以赴,大凉必胜!” 说完喝了那碗壮士酒,酒碗被扔在地上碎裂成两半,他执剑转身,上了自己的马,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大凉的军旗后,便朝前而去。 三万精锐部队跟在他身后,大军浩浩荡荡冲着战事图上所计划的地点而去。 这一去,这三万人,能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但在满是蛀虫奸细的朝廷里,如果想绝地翻盘赢得这场战争,他们必然要破釜沉舟。 李星楼叹了一口气,脸上还是严肃,严格按照战事图上的埋伏之地而去。 军队走在西疆草原上,李星楼中午指示他们休息到晚上,夜间行军或许能让更多人活下来,他在听到狼叫的时刻,发令前进。 很快,他们就到了那片埋伏地,同时来到的,还有敌军密密麻麻的箭矢,嘶吼应声而起,火光照亮了天幕。 这一战的惨烈,只有死去的英魂才能说清楚,只记得此夜后,圣上下令全国悼念,在各大寺庙诵经一月,用来超度亡魂。 石将军在深夜从探子口中知道了那个早已猜到的结局,从此一刻,李星楼彻底失去了联系,石将军知道自己也命不久矣,沉重提笔,颤抖着连夜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圣上,一封给李家。 同时嘱咐属下把李星楼早上送到信使手中的那些信也拿来了,石将军在看到信封上的吾妻亲启后便忽然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九泉之下,不知恩师会不会原谅自己。 他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把信交给了军报使,快马连夜就出发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撕破 苏鸢在家里度过了闲适的几天,李家迟迟没人来,或许是这件事过于尴尬让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程晶晶的母亲倒是来见过她一次,母女之间不知说了什么,苏鸢只知道程晶晶的母亲摇头丧气的就走了。 玉卿卿很快就能出月子了,整个人为此都神清气爽了不少,苏不渝每天都在长大,苏鸢和程晶晶都对小孩子很新奇,每天去看完他,两个人都要讨论半晌。 四月初四,苏鸢跑到花满楼吃饭,刚一进门便听到了孙麒的鬼哭狼嚎,无喜捂着耳朵一脸无奈看着自己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外甥,冷漠道:“要哭滚上去哭,别耽误我做生意。” 孙麒宛若未闻,抱着无喜的腿继续哭,苏鸢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桩大事没解决,难怪她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完成,见状只得轻声上前道:“我来了……” 孙麒和无喜双双抬头,不禁都露出了见到救星的表情,孙麒立刻换了个腿来抱,无喜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上前道:“别鬼哭狼嚎了,老板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好好说!” 孙麒闻言也觉得有道理,止住了自己那眼泪,他在花满楼关了太久了,从小他就没被这么关过,难免崩溃,无喜写信给过他母亲,结果他母亲就回了三句话,分别是:这事笑死我了!小兔崽子!活该! “老板,您救救我……”孙麒仰头哀求道。 苏鸢一脸无奈道:“今天我就去找那个小兰,现在你先起来,我先吃个饭。” 孙麒一脸狐疑,但还是乖乖起身,一行人走到二楼包间,无喜吩咐厨房给苏鸢做菜,仓子罗果然被沈岁禾叫走了,这小子连个道别都没有,深夜悄悄就走了,无喜为此骂了好几天。 苏鸢这顿饭吃的都不安生,因为孙麒全程哭丧着脸满眼哀求看着她,看得她食不下咽,苏鸢吃了几口,站起身道:“走走走,去万花亭!” 说完带着一群人走出了花满楼,不知为何,苏鸢只觉得自己更讨厌那个小兰了,因为她,自己一顿饭都吃不好。 万花亭早就大张旗鼓的开张了,小兰还是在这个大宅子里统治着她的奴仆,甚至因为上次那件事,她开始变得高调起来,整日在外宣传自家的姑娘,男人们趋之若鹜。 苏鸢几人到的时候,万花亭还没开始营业,大门紧闭,但可以清晰的听到门内的脚步声,她们似乎在布置着什么。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苏鸢问道。 “听说前几天来了一位美女,今晚要卖头夜呢。”盼兮神秘兮兮凑到苏鸢耳边说道。 “美女?什么美女?”躲在苏鸢身后的孙麒忽然问道,获得盼兮白术以及苏鸢的一致白眼。 “还美女?你如果能收敛点,怎么会到如今的地步?”苏鸢恨铁不成钢道。 孙麒讪讪不说话,低头还是跟在苏鸢身后。 “去敲门!”苏鸢说道。 白术闻言大步上前,砰砰砰大声敲起了门,门里很快有人跑来,喊道:“贵客走侧门!万花亭白天不开门!” 白术闻言转身看苏鸢,苏鸢摇摇头,心想这妓院规矩还真多,走到侧门处,那门居然没关,也无人看守,就那么虚掩着,苏鸢也不管里面有什么人,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那守门的几位丫鬟就都愣住了,本以为会是个公子,结果来了个女人,苏鸢笑道:“来的都是客,怎么,不招待?” 苏鸢正说着,她身后的盼兮掏出一把银票,一脸的自豪和炫耀,那群丫鬟们瞬间就明白了,赶忙上前带着苏鸢朝里走。 “贵客里面请!”那群丫鬟们一个两个长得也眉清目秀的,对苏鸢很是热情。 “你们老板呢?”苏鸢问道。 “咳咳……小兰姑娘吗?她还没起呢,贵客您不如去挑挑别的姑娘?”有一丫鬟认真回道。 “也好,我等她,把你们这里最上等的姑娘,都给我叫来。”苏鸢豪气道。 “好,您请,请在这稍候片刻。”那丫鬟也机灵,把苏鸢请进一大屋子里,盼兮也懂苏鸢的眼神,顺手抽出一张银票放在了那丫鬟手里,那丫鬟受宠若惊接下,脸上的笑意根本遮不住。 苏鸢大爷一般躺在榻上,吃着水果等姑娘,很快,穿的花里胡哨的姑娘们就都进来了,苏鸢挑了半天,挑了几个陪自己。 那些姑娘看到来人是个女人,也都懵了,拿着苏鸢赏的银票一脸疑惑,有几个胆大的先来给苏鸢拿吃的,但是还是不敢凑近,苏鸢瞧着好笑,也不说话,就看着这些姑娘们手足无措的伺候。 不知过了多久,苏鸢吃了好几轮水果,才听到小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哟,这是哪位贵客……” 她婀娜多姿的走进屋子里,一脸的喜悦就那么僵在了脸上,半晌,她一脸怒意看着苏鸢问道:“哟,苏大小姐今日连乔装打扮都省了?” “那是,来见您当然要真实一些。”苏鸢站起来笑道。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一屋子人都不敢说话,苏鸢继续道:“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吧?” “愿闻其详。”小兰笑道,一脸的轻蔑。 “你这地方,盘给我,怎么样?”苏鸢笑道。 “不给会如何?”小兰继续笑,似乎在笑苏鸢天真。 “那冯大人可能……就要回潭州了。”苏鸢笑嘻嘻的说狠话。 “和冯大人有什么关系?”小兰装自己不懂。 “或者,我去沈岁禾耳边说说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啧啧啧,你这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怎么来的?”苏鸢笑道,盼兮带来的秘阁秘闻中,有不少这位姑娘的事迹。 这院子里那些低级妓女,并不是都是自愿的,至于其中手段,只有这位小兰以及她背后的人才知道了。 “苏大小姐说话真有趣,这么短时间你居然就扯上了小王爷,真是厉害……”小兰脸上已经挂不住了,神色开始变得阴郁,那张妖艳的脸也忽然变得可怖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是不是想姑爷了? “不和沈岁禾说也行,我们去上京府掰扯掰扯这件事如何?你也知道,我苏家这么多年没卖弄过关系,但如果要找关系……”苏鸢还是笑着,看着小兰神色变了,她就知道这件事成了一半了。 “小姐,这人不简单,还是别激怒她……”盼兮在苏鸢耳边小声提醒道,就算他们习武多年,但这种杀气十足的眼神还是很少见的。 “没事,就是要她怒。”苏鸢向前走去,走到小兰眼前和她对视,满眼的无畏。 小兰看到苏鸢这个举动,眼中的杀气更升腾起来,盯着苏鸢一字一句道:“听说贵府,最近新添了一位公子?” “小兰姑娘,冯大人不过是个尚书……”苏鸢冷笑道,笑这位从小千锤百炼长大的姑娘居然如此自负,以为拿捏住一个尚书就能拿捏住其他人。 “来人!送客!”小兰闻言努力忍住了自己的怒意,转身喊道,说完便大步朝前走去,她身后忽而飞出一圈护卫,朝着苏鸢而来。 小兰走到远处,转身准备看苏鸢命丧当场,苏鸢承认,她那张妖冶的脸笑起来还是美丽的。 但她错就错在对苏鸢的认识太浅,苏鸢摇摇头,自己唯一一个能察觉出厌恶的人,居然还会犯这种自负的低级错误。 她丝毫不动,站在原地,就看着那群护卫朝着自己而来,半刻钟后,她还是站在原地,眼前尸体一片,白术一脸煞气挡在苏鸢身前,剑上都是血。 盼兮此刻已经站在了小兰面前,笑嘻嘻盯着满脸惊恐的她,缓缓把自己手中那还在滴着血的剑放在了她脖子上,院子里的丫鬟们尖叫逃离,场面一片混乱。 小兰颤抖着身子,脸色都苍白了,这些由江湖高手训练的护卫,是她最后的底牌了,却被苏鸢的两个护卫瞬间杀死,她在这时候才承认,是自己太过狂妄了。 孙麒此刻也是目瞪口呆,躲在苏鸢身后,一动不敢动,本以为这个发追杀令的女人是个狠角色,谁知道狠角色一直在自己身边。 “小兰姑娘,把这儿盘给我,如何?”苏鸢慢慢踩着那群护卫的尸体走过去,笑问道,周围鲜血满地,她却干干净净站在阳光之下,小兰从来都只会让别人赶到恐惧,没想到这一刻居然感受到了从心底出现的恐惧。 “我……”她张嘴想说什么,却颤抖着说不出话,在盼兮剑下跌倒在地,低低哭泣起来。 苏鸢知道,自己成功了,示意盼兮收剑,对小兰说道:“你现在有一刻钟,可以逃跑,一刻钟之后,你给孙麒的追杀令,就会换成你的画像。”说完转身走了。 白术和盼兮跟在苏鸢身后,朝着大门走,孙麒赶忙跟上,虽然自己这件事解决了,但他心里却一点都没轻松。 苏鸢走到门口,对白术说道:“马上去找无喜,带人把这里清理干净,然后清点人数,封锁消息。” 白术熟练点点头,说完飞身上房顶,朝着花满楼而去,不到一刻钟,屋顶上就飞下来了一群待业在家无事可做的杀手们,一脸兴奋。 苏鸢和盼兮看见他们跃跃欲试的脸,一脸懵,苏鸢问道:“怎么,杀手对清理尸体也感兴趣吗?” 乌月回道:“咳咳,老板,您也不看看我多久没看到血了……难免会馋……” “馋?”苏鸢更疑惑了。 “就是想念,您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乌月把苏鸢交给了白术,带着身后那群杀手转身进了万花亭大门。 苏鸢也不多问,转身上了来时的马车,一路上孙麒都端端正正坐着,话都不敢多说,苏鸢本想安慰他,但想起他那磨人的烦人样子,便也端着,继续让他害怕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把孙麒扔在了花满楼,便带着两个护卫回了苏府。 苏鸢才发现程晶晶很喜欢小孩子,她回府的时候就听苏一说她守在苏不渝和韩竟夕身边一整天了。 “让她看吧,或许看着看着孩子,就想通了。”苏鸢笑道,说完继续和苏一讨论怎么办满月酒。 上辈子李家大少爷大少奶奶以及二少爷二少奶奶都没有孩子,直到苏鸢死去李家都没个子嗣,李夫人曾偷偷和她解释过,说这两位少爷小时候因为伺候的嬷嬷照顾不周,生过一次大病,生病过后,大夫便说他们没有生育能力了。 但是李夫人当时还是觉得要对庶子多加爱护的,便一直没告诉他们这个事情,只是简单给几个儿媳讲过这件事,当然,那次谈话的最终的目的还是让苏鸢快点怀个孩子。 苏鸢当时心思都在那句怀孩子身上,满脸娇羞,后来回想才知道李夫人隐晦说过这桩秘闻。 而自己上辈子的大嫂和二嫂,整日就围着苏鸢团团转,当然……是为了找茬陷害她,二嫂是个容易被带跑的性子,但那个大嫂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苏鸢回想起这桩往事,回想起自己吃过的种种苦,再对比现在,忽而有种想哭的冲动。 苏一刚说到宾客名单上,便看到自家小姐眼泪汪汪看着她手中的名单,顺着她眼神看过去,第一个宾客上写的就是李星楼和苏鸢。 “小姐,你是想姑爷了吗?”苏一小心翼翼问道。 “啊?”苏鸢的悲伤心情瞬间就没了,只剩下嫌弃。 “唉,姑爷也是很有男儿血性了,主动上战场,您放心,姑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平安回来的……”苏一认真安慰道。 苏鸢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别说了,这名单明日再说吧,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苏一看着苏鸢那个决绝的背影,还想着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但又想,苏鸢性子好强,或许就是因为被人戳中了心思,才会转身离开。 想到这点的苏一马上转身,准备去找玉卿卿汇报这件事,玉卿卿每日都打听苏鸢的状态,新婚夫妻被迫分离,她就怕苏鸢心里有苦不说。 玉卿卿听苏一说完后,也深感无奈,横了心准备在苏信耳边说说,让他想想办法突破万难联系一下李星楼。 第一百一十九章 满月宴 苏鸢也没想到李家居然一直没人来接她们,苏鸢在家里住着很是自在,但程晶晶却愈发焦虑起来,连带着苏鸢心里也总想着这桩事。 满月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四月十二这日,玉卿卿也终于出了月子,特意打扮了一番,苏鸢抱着苏不渝和韩竟夕带着院子里的人都在她屋子门外等着,满心欢喜盼着她走出来。 玉卿卿一个月来第一次踏出房门,难免激动,走出来的时候腿都软了,幸亏有丫鬟扶着。 苏鸢在她走出来的第一刻就把苏不渝塞到了她怀里,母女俩很是开心,连带着怀里的那两个还不懂事的小东西也开心笑起来,逗得众人欢心,苏信在前院操持满月宴,亲自在门口迎客。 苏鸢和玉卿卿简单聊了两句后都到前院,苏鸢把孩子交给奶妈,贴心的不忘让苏一把红叶和她那姐姐也请过来吃饭,玉卿卿和苏不渝是主角,只负责坐在那就好,苏鸢安排程晶晶一同照顾孩子,以免她赶到尴尬,随后她便跟着苏信来回招待着那些宾客,忙的不可开交。 正午时分,该开宴了,苏鸢才在门口看到了站在门口不敢前进的李老爷和李夫人,两人互相推着,好像在争论谁先进,苏鸢见状赶忙迎出去,说道:“父亲,母亲,怎么不进来?” “儿媳啊,唉,母亲在这跟你赔不是了,你那二哥脑子糊涂,不小心伤了你,你可千万别记仇啊……他也伤的不轻,在家躺了好几日了,你也和你二嫂说一声,别再记恨了,快快回家吧。”李夫人憋不住话,看见苏鸢便赶忙抓着她说道。 “二哥伤的不轻?”苏鸢皱眉道,他们这意思怎么像是自己找人打了李奇一样。 “是啊,他几天前来找你二嫂……结果……”李老爷说道,说了一半忽然不说了,看着她身后。 苏鸢一回头,只见苏信青着一张脸站在她身后,看见几人都看向他,便说道:“您家二公子前几天不是摔了吗?还没好吗?还以为你们要照顾他,来不了呢。” 苏鸢闻言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来是苏信搞的鬼,没想到他这么记仇,满月宴连亲家的请帖都没给,难怪李老爷李夫人站在门外不敢进去。 正在这时,有人来喊苏信去讲话,大家要开宴了,苏鸢赶忙把李家二位老人请进去,程晶晶本来抱着韩竟夕正开心,一抬眼看见李家二位,脸色瞬间就不好了,但碍于场合,便还是扯出了一个笑脸。 苏信站在院中桌子中间开始讲话,玉卿卿抱着苏不渝就站在他身边,苏鸢从程晶晶手里抱过韩竟夕站在一边满脸笑的看着,玉卿卿听着苏信说着,忽然意识到苏鸢不在。 在众目睽睽下,玉卿卿跑来把苏鸢拽上去才作罢,红叶和她姐姐坐在桌上,看着韩竟夕流泪,红叶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己的境遇,自己和儿子会受到苏家的照顾。 苏鸢在苏信说完后,笑得甜甜道:“今日也是我们韩竟夕小朋友的满月宴。” 苏信闻言又加了一句:“对,还有这个儿子呢。” 玉卿卿闻言也笑,这两个小孩子也是出奇的乖,只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苏鸢把孩子抱给奶妈,带着程晶晶在李老爷李夫人身边落了座,苏信带着玉卿卿敬酒。 李家四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桌上其他人看气氛如此,全都默默吃着饭,偶尔路过两个长辈,会来问一下苏鸢婚后生活,听说李星楼从军了,都难免露出惋惜之意。 最后还是李夫人打破了尴尬,对程晶晶道:“儿媳啊,你的苦衷我们也知道,那个如儿……你交给我处理,如何?” “对,你婆母也对我说了事情真相,现在我也知道了,绝对不允许那小子再胡作非为了。”李老爷也说道,提起李奇,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唉,鸢儿我们是没脸劝你回去……那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唉,你若是肯回去,我们一定欢迎……”李夫人提起也觉得害臊,哪有当哥的打弟媳的,苏鸢不肯回去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李奇前几日傍晚来请程晶晶,被人拦路打了一顿,李老爷李夫人都心知肚明是苏家的杰作,但还是一声不敢说,自家女儿去了被女婿的哥哥打了,是他们,也绝对忍不了。 苏鸢看得出程晶晶为难,便说道:“二嫂回去我也回去,刚好能帮母亲分忧。” 同桌一夫人也听出了这一家的事,听到苏鸢说这句话,满眼欣赏,附和道:“李夫人好福气啊,有这么懂事的媳妇。” 程晶晶被这句话逗笑了,苏鸢的确懂事,但她的懂事可不是世俗的懂事,那夫人看程晶晶笑了,继续道:“你看,你这个儿媳都笑了,唉,孩子啊,夫妻矛盾常有的事,你啊要懂得宽心,别伤了自己的身体。” 程晶晶闻言也不笑了,点点头,李夫人和李老爷看她点头,脸上一喜,程晶晶这一点头,就算是同意回去了。 苏鸢见状乖巧给他们夹菜,一行人吃完饭,苏鸢是苏家女儿,要帮忙操持,李家二位老人带着程晶晶先走了。 玉卿卿出了月子,十分劳累,提前回去休息,只剩下苏鸢和苏信以及苏一,宴会残余很快就收拾好了,苏鸢刚要说告辞,谁知苏信忽然神秘兮兮把她叫到一边。 苏鸢跟在他身后,一脸懵,苏信把她带到了书房,拿出一只笔和一张纸说道:“写吧。” “写什么?”苏鸢疑惑脸。 “写给那小子啊,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人肯去送信,那人家就是信使,四五天就能送到西疆去。”苏信一脸自豪,说道。 苏鸢拿着笔,半晌才明白他是让自己写信给李星楼,看他一脸自豪,自己也不好拒绝,便只得提笔写起来。 她思索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就写了一下李家每个人都安好,以及沈岁禾最近正在收揽人才,最后才想起自己是作为妻子的身份写的,半晌想不出想说的话,只最后写了三个字——盼君归。 写完交给苏信,苏信自信满满道:“你放心,他肯定能看到。” 苏鸢只得苦笑,转身离开了苏府,回到了李家。 第一百二十章 死讯 四月十六,日头刚刚升起,苏鸢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苏鸢一脸怒气起床开门,只见盼兮和白术都一脸的欲言又止,李夫人派来的那丫鬟眼泪汪汪。 “这是怎么了?”苏鸢问道,抬头看天,万里无云晴空万里,怎么眼前这些人一副死了家人的表情。 “小少奶奶,夫人和老爷请您去前厅,接旨……” “接旨?”苏鸢疑惑道,跟着那丫鬟朝外走,盼兮看她一身睡衣,赶忙进屋拿了披风给她,苏鸢虽然疑惑,但心里明白,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刚走到前厅,便看到李老爷红着眼眶端端正正跪在院子里,李夫人死死盯着那传旨的人,李奇和程晶晶看她来了,脸色也满是担忧。 苏鸢走过去跪在程晶晶身边,那传旨太监忽然就开始传达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威远将军府幼嫡子,李星楼从军一月,升迁至副将,昨日受命为前线主将,夜行军于麦山,中敌方埋伏,全军覆没……特此封李家嫡子李星楼为明光将军,从二品……” 苏鸢从听到那句全军覆没便开始头脑空白,李星楼死了?李星楼就这么死了?后面的封号和奖赏她都没听清楚。 李夫人哀哭起来,声音大到将军府门外路人都纷纷驻足,看这里发生了什么,李老爷的身体在颤抖,但没落泪,那太监深深叹了一口气,把圣旨放在李老爷手上,便转身离开了。 苏鸢不禁开始慌起来,如果没有李星楼,那这西疆战争……恐怕没有胜算了,她不得不承认,上辈子那场战争的胜利,的确有李星楼的功劳。 上辈子她不关心政事,就只是隐约知道李星楼找出了奸细根源,带军平定西疆,打退敌国,最后回朝辅佐沈岁禾登皇位。 当然,苏鸢没活到沈岁禾当上皇上,除却恩怨之外,苏鸢必须承认,李星楼是个有能力的人。 但这次……李星楼就这么死了,她一时难以招架,虽然她在心里有过这种幼稚的期盼,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手足无措。 “苏鸢,苏鸢……苏鸢你别这样……”程晶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回过神来,仰头看程晶晶。 这才发现,院子里的人都走没了,她赶忙站起来,但跪太久了,一时腿软,幸亏白术和盼兮扶住了她。 李夫人哭得撕心裂肺,被人抬着走了,李老爷坐在前厅的凳子上还在发抖,院子里放着很多赏赐。 李奇和程晶晶一脸怜悯看着苏鸢,苏鸢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剩下叹息。 这件事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一时实在难以招架,她已经无力去看李夫人和李老爷的样子了,赶忙带着白术和盼兮走向自己的院子。 苏鸢一进门开始找自己的箱子,翻出之前所有的上京人物图,她看着上面所有的人名,陷入深深的无力,李星楼的死,必然会让上京的局势发生巨大的改变。 沈岁禾恐怕也将无缘皇位。 西疆战场,四月十六,艳阳天。 石将军一脸疲惫从自己的帐篷出来,上京的问责书已经在路上了,这次三万人的牺牲,必然需要一个人出来担责任。 石将军一夜白头,站在帐篷外发呆,徐景怀跟在岳将军身后,看到佝偻的石将军,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八旬老人一般。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一夜垂老。 “将军,抓到个信使,不是我们军中的信使……”忽而冲出一小兵抓着一个人到石将军面前说道。 岳将军也不说话,就那么带着徐景怀在一边看戏,那地上跪着的人喊道:“将军,我是来送信的,饶命啊饶命……” “送谁的信?”石将军问道。 “送给李家三少爷李星楼,是……是他新婚妻子送的,将军饶命,饶命。”那人说着连连磕头。 “把信拿来,把人放走吧。”石将军说道,那小兵听话的把信使手中的信拿过来,把信使放开他便跑了。 石将军接过那封信,上面写着:星楼亲启。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一边静静看着的岳副将说道:“岳将军,战场打扫的怎么样了?”他其实最想问李星楼的生死。 岳副将上前道:“找到了李小将军的盔甲……” 石将军看着岳副将,一霎就明白,自己赌输了,他指着岳副将道:“你……你个……你个小人!” 岳副将却坦然一笑,把石将军的手推开道:“老将军,您这是说什么呢?” 石将军看着岳副将那张脸,忽而一口气没上来,竟忽然倒了下去,砸在了沙土地上,手上的信掉在了地上,岳副将先是看着,过了一些时间才喊道:“来人!请军医!来人!” 徐景怀朝着石将军而去,趁着那岳副将不注意,把石将军手里的信塞进了自己袖子里。 军中混乱起来,主将倒了下去,三万精锐一夕覆没,整个大凉军队都开始人心惶惶。 上京,王爷府,四月十六。 李星楼死讯传来的时候,沈岁禾正站在自己的小阁楼里喝酒,宫里的眼线传了信来,他的属下火急火燎把信送上来。 沈岁禾在熹微的晨光中,看着自己的属下急匆匆跑上来,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他饮尽壶中最后一滴酒,接过那封信。 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李小将军殉国。 沈岁禾久久看着那几个字,半晌才缓过来,不知为何,他先是感受到了一丝怒意,恨敌国引战,恨皇上出兵,恨李星楼……一心从军,最后命丧黄泉。 “李家知道了吗?”沈岁禾问道。 “天亮传旨。” “宫中如何?” “圣上彻夜未眠。” 沈岁禾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属下识趣的退了出去,留沈岁禾一个人,沈岁禾转身看到眼前的战事图,上前一把踹倒,这所有的一切,在李星楼死去那一瞬间就成为了泡沫。 他们所梦想的蓝图,或许就永远无法实现了,他把桌上所有东西都掀翻在地,随即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眼眶通红。 天边朝阳升起,映照出一个新的上京,一个与他沈岁禾,毫无关系的上京。 第一百二十一章 葬礼 三万精锐全军覆没的消息在上京很快就传开了,整个上京人心惶惶,高门大户闭门不出,都在暗中默默观望上京和大凉的命运,连皇宫都是一片寂静。 四月末,李星楼的葬礼才着手操办,整个将军府一片白色,苏鸢穿着白袍呆呆站在院子里看着下人们把棺材抬到正厅,那群人又去她的院子拿了一套李星楼的衣服放在里面。 听说战场上就找到个被刺穿的盔甲,无数无名的尸首被砍得不成样子,边疆战士就地埋了。 苏鸢深深叹息,半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无法预判这大凉的命运,上辈子只是朝堂斗争,这辈子变成了国之大祸,如若敌军真的攻上上京,别说他们了,就连宫里那几位,恐怕也要命丧黄泉。 朝中之事尚可左右,国之争端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插手的,如今只能提醒父亲做好准备,以免未来东窗事发手足无措。 程晶晶从后院走来,就看到苏鸢在发呆,走到她身边开口道:“三弟也算完成夙愿了,为国捐躯男儿宿命,你别太伤心了,如今这样,保重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李星楼葬礼定在了五月初一,他一无尸首二无骨灰,所以李家也不急着出殡,李夫人整日哭,一辈子就这一个儿子,最后连个骨血都没有就年纪轻轻去世了,她实在是难以招架。 苏鸢倒是十分疑惑自己的情绪,这半个月来,她不算多么痛彻心扉,但也一点都不开心,甚至想起李星楼从前的才华与能力,心底居然生出了无尽的惋惜。 王侯将相,大凉建国接近百年,在苏鸢的时代,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将才,结果就这么去了。对于别人来说,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年轻的将领,但苏鸢见过他平定西疆,见过他的杀伐果断,难免心中遗憾。 李星楼没了,整个大凉的命运开始变得难以琢磨,苏鸢只能在心里祈祷,这边疆能出个新将军,否则这场仗毫无胜算。 五月初一,李家的葬礼开始了,李夫人大早上就病了,瘫在床上起不来,特意把苏鸢叫过去嘱咐,苏鸢跪在她床边听着,听到她一字一句道:“儿媳啊,星楼一辈子命苦,幼年无父母照顾,长大到现在就只有娶你这么一件开心事,你一定要多和他说说话……” 闻言,苏鸢忽然就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离去,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她把苏府从他的阴翳里救了出来,却丝毫都不开心,这个上京,总会出现另一个贪图苏家的人。 她深深叹气,而后起身,走到前厅灵堂里跪着,一边给火盆里添纸钱,一边分辨自己心里那复杂的情绪。 灵堂前第一个来的是苏信和玉卿卿,孩子被他们放在了家里,玉卿卿看苏鸢的样子,心里心疼,但也不好打扰,在棺材前敬了香之后双双站在院子里注视苏鸢。 只见苏鸢只呆呆的在火盆添纸钱,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什么,玉卿卿看了半晌,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苏信只得把她先拖走。 苏鸢不知跪了多久,忽而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苏鸢?苏鸢小心!” 然后有人扑过来把自己的手拽走,她一低头,便看到火盆里的火烧了出来,那人上前把火踩灭,一脸担忧看着苏鸢。 苏鸢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手被烫伤了,站起来一脸疑惑,四皇子一脸无奈看着她道:“小心些!” “你怎么来了?”苏鸢惊讶道。 “不止我来了。”他说完回头看道,苏鸢只见半头白发的皇上站在灵堂外,同样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皇上看到苏鸢看到自己了,便慢慢上前,先是给李星楼敬了香,嘴里似乎还念叨了几句什么,苏鸢没听清。 “节哀顺变。”皇上忽然对苏鸢说道,一脸的苦涩和难过。 “谢皇上关心……”苏鸢赶忙回道,后院传出急促的脚步声,是李老爷,他本也实在承受不住眼前景象,躲在后院,听到皇上来了赶忙走出来迎接。 “皇上……”李老爷见到皇上便跪下了,眼眶通红,满脸的伤痛。 皇上赶忙把他扶起来道:“辛苦了,你们教出这样的孩子,也不枉老将军的苦心……” 李义点点头,两位老人相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都深深望向眼前那连尸首都没有的棺椁。 “来人,把东西送给明光将军夫人。”皇上似乎猛然想起什么,对身后的人说道。 他身后立刻走出一个太监,小心翼翼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苏鸢,那东西被一块黄布包着,她一打开,只见一沓信。 “半个月前石将军就派人送来了,我忙于战事,险些忘了,今日听闻设了灵堂,忽而想起这桩事,孩子啊,别怪朕……”皇上说道,看着还是一脸呆滞看着手中那一沓信的苏鸢。 苏鸢眼睛没离开那一沓信,头也不抬道:“无碍。” 皇上见状,带着四皇子离开了李家,苏鸢不知在那站了多久,终究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鸢心中的苦涩翻腾了出来,淹没了所有意识,她自从重生以来,似乎从来没把李星楼当成一个少年过,在他一次次表白的时刻,在他不停想讨自己欢心的时刻,在无数个他傻乎乎看着自己的时刻…… 但看到每封信上的吾妻亲启,她忽而就感受到了心中的酸涩,李星楼这一辈子,父爱母爱未曾享受,最宠爱自己的爷爷很早就去世了,唯一的一位朋友还是个自身难保的小王爷…… 最后娶了自己,一个处处提防他的姑娘。 她拆开每封信,他絮絮叨叨写着他在边疆遇见的事情,像个孩子一样分享着一切,但她却一直觉得像个笑话。 苏鸢看着每封信背后的画,眼泪猝不及防就落了下来,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一辈子的他什么都没做,自己值得处处算计他吗…… 她处处算计,最终她在乎的一切还是没能够有个明晰的未来,自己还是在一片迷雾之中。 第一百二十二章 鹿遥夜 五月中旬,上京传来一个边疆的小道消息,听闻从上京去的新兵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杀了他们的领兵将军,大军停滞原地整顿,整个朝廷都乱了,皇上连夜派出秘阁所有密探前去打探。 同时,西疆主将石将军经过一月救治不治身亡,圣上命崔将军和岳将军合并军队,前几日他们对敌军发动攻势,最后节节败退,退了几百公里,西疆战线溃败,大凉岌岌可危。 但反而在这种时刻,上京却越发热闹起来,难民一批接一批涌入上京,苏信得一些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只留下了一些大产业,因为害怕玉卿卿和孩子出什么事整日守在苏家。 苏鸢在李星楼的棺材下棺后在李家待了一阵,无喜的花满楼日益热闹,万花亭被她买下来后也正常开着,她本想把那群姑娘送走,但她们都说自己无家可归,苏鸢也不知送哪里去,只能先养着。 孙麒自告奋勇去万花亭管人,苏鸢心中不放心,把乌月派过去看着他,没想到这小子把生意做得有模有样,乌月每次汇报都说他表现不错。 自从李星楼去世之后,王爷府也渐渐没了消息,听闻沈岁禾闷在府里很久了,谁请都不出门,有一次甚至醉酒后把来访客人打了出来,彻底的自暴自弃模样。 苏鸢还是维持着自己的生意,蒙斋还是在每日为她打探消息,但她却忽而觉得自己对上京的局势难以认清,李星楼这个关键之人消失了,大凉的走向她很难说。 苏鸢忽而没了目标,有些浑浑噩噩,五月末,她彻底不回李家了,李家二位老人也算默许了她回家,苏鸢把自己的东西收上马车,白术驾车回府。 当马车停在苏家大门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成婚那一日,李星楼骑着白马来接自己的样子。 上辈子他负了自己,这辈子是她负了李星楼,不知感叹他们有缘还是无缘,两辈子的恩恩怨怨,最终都无善终。 她回到苏家,逼迫自己开始忙碌起来,每天抢着和奶妈一起带孩子,或者就拉着杜青烟满上京乱跑,隔三差五去城门施粥,难民们都认识了她,叫她女菩萨。 西疆的消息越来越难打听,皇宫中密不透风,皇上连两位皇子都不透露消息,蒙斋出动了那么多人,最后也只得到一条消息:军中大变。 这大变,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消息越来越少,军中信使全部都作废,由秘阁中人代替他们传信,只有大仗的时候才能有一些风声,但这些仗……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六月初,皇上凌晨召集百官,据说要彻查内鬼,朝中官员进去了十成,从皇宫里走出来的,只有六成。 六月是上京的血腥之月,苏鸢一家人闭门不出,因为他们家曾经有过往来的官员家全都被抄了,严重的满门抄斩。 但或许是因为边疆之事叨扰人们太多,人们这次的反应并没有多大,只是都默默观望着。 六月中旬,皇上大开引荐之路,来填补官员空缺。 六月末,苏鸢才从皇宫中打探到了关于西疆战争的消息,听闻那位斩杀新兵将领的人坐上了主将之位,第一天就斩杀了前线主将岳将军和崔将军。 他下令全部西疆军队开始整顿,大军肃然,无人敢反抗,皇上也是在这一天,公布了这位奇人的名字,听闻姓鹿,早年参军。 寒门出身,因为脸上有块丑陋的伤疤,一直戴着个刺绣面具。 这位将军也是传奇,一直在敌军做奸细,在不久前获取了奸细的名单,逃出敌营,因为知道前线将领通敌,选择直接去找新兵,杀了将领,又以铁血手段获取了信任。 切断前线与皇宫的联系,皇宫派出秘阁后他才和宫中联系,整军一月,直到今日才到前线,一举拿下了那两个通敌将军。 皇上龙心大悦,由于这位鹿将军还不能回上京,便贴出了赏赐圣旨,大告天下。 至此,苏鸢也才放下了心,果然有人出来代替了李星楼,至少现在她不用担心大凉的命运了,上京贵胄们放下了心后,又全都加入了党争之中,大皇子党和四皇子党一改前几个月的沉默,又开始明争暗斗起来。 七月初一,李夫人生辰到了,她特意邀请苏鸢回去吃一顿家宴,苏鸢现在还是李家的媳妇,也不推辞,带着几位护卫便出了门。 上京炎夏格外热,她坐着马车只觉得胸闷气短,打开马车窗,忽而只见告示栏上巨幅的赏赐圣旨。 她笑问道:“这新将军叫什么?” “姓鹿,名字倒是很有意思,叫遥夜。”盼兮在马车外说道。 “鹿遥夜?”苏鸢重复道。 “对,我师父也说很好听。”盼兮笑回道。 苏鸢一时没反应,一路到了李家,程晶晶热情迎接她,一行人坐在饭厅,苏鸢落了座,她座位边放着一副空的碗筷,她也没多说什么,就安静的吃完了饭。 吃完饭实在无聊,便带着程晶晶回自己院子拿东西,从李家搬出来的只是少数,她还是李星楼的孀妻,无法彻底搬回来。 走到屋子里,一开抽屉,便看到了李星楼的信,她怕这东西太影响情绪,便没拿走。 但距离五月已经两个月了,她也平复了心情,伸手抽出一封,恰好是第一封,那封信李星楼写了很多废话,后面还画了鹿和花。 苏鸢若有所思看着那幅画,忽而发觉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看着那封信,忽而脑中灵光一闪。 她冲出了屋子对盼兮喊道:“新将军叫什么?” “鹿遥夜啊,小姐……”盼兮被吓了一跳,乖乖回道。 “鹿遥夜。”苏鸢重复着这个名字,忽而从心里感受到了喜悦,她冲回屋子里,提笔给沈岁禾写信。 她想找人说这件事,思来想去居然只有沈岁禾是可靠的,院子里的人都懵了,谁也不知道苏鸢为何忽然一改前两个月的闷闷不乐,欣喜若狂的跑来跑去。 “把这封信送到王爷府,亲自交到王爷手上。”苏鸢把信塞给白术,又欣喜若狂的回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真的死了 八月中旬,中秋节前后,沉寂了半年的大凉终于获得了第一条战胜的消息,整个国家气势大振,虽然只是一场小仗,那位鹿将军凭借这次的仗,带着大军重新驻扎在了小溪村外,与敌军对峙。 这次大凉只损失了不到三千人,却大败对方三万军队,鹿将军犒赏三军,军中庆贺一夜。对面四国见自己败了,听闻现在正在征集军兵,准备大战大凉。 八月末,圣上举全国之力为前线将士准备粮草,苏家慷慨捐赠了十万两银子买军粮,李老爷作为上京司军,几十年来头一次被派出上京,押送粮草去前线支援。 李老爷出发前,苏鸢特意回李家送他,程晶晶彻底变得和李夫人一样,关于李奇的事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李夫人看李老爷要去前线,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站在门口送了他一送就转身走了。 李老爷看着李夫人那背影,忽然喊道:“冯雨涵,我回不来你别烧纸骂我!” “我骂不骂关你屁事,赶紧滚!”李夫人头也不回,快步就离开了前院。 苏鸢和李奇夫妇一时尴尬,看着李老爷不知道说什么,李老爷自己先打破了安静道:“奇儿,我如果回不来,你母亲就托付给你了。李家……也托付给你了。” 李奇和李老爷比较亲,闻言红了眼眶道:“父亲,一定,一定保重!” 李老爷看了看程晶晶和苏鸢,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孩子啊,嫁到我家受苦了,往后……也多为自己打算吧。” 说完便转身了,厚重的盔甲热的他一身汗,上京夏末的下午,昏黄的日光照出这老人最后的背影。 他利落上马,对他们挥挥手道:“回去吧,别送了。” 而后驾马而去,在城门与大部队会合,然后朝着西疆而去。 苏鸢是哭着回到苏家的,她猛然发现,人若想所愿都所成根本是不可能的,她如此努力,这辈子还是无法顺遂,苏家暂时保全在眼下,但李家早已七零八落。 她辛辛苦苦这两年,还是一无所获,一无所成。 白术和盼兮在马车外听到苏鸢的抽泣,对视哀叹,自从李家小少爷去世之后,苏鸢就再没开心过了,每天要么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要么唉声叹气不言不语,连饭都吃的少了。 现在会哭了反而是好事,不至于一直憋在心里。 到了苏家,她擦了眼泪佯装镇定下车,门前居然站着个意外来客,沈岁禾一身黑衣,仓子罗为他撑着伞,两人看到她来了,都放松了一下。 苏鸢惊讶上前道:“怎么不进去等着?” 沈岁禾一笑道:“有事相谈,不便进去叨扰苏老爷苏夫人。” “什么事?”苏鸢也爽快,直接问道。 “找个酒楼谈谈,如何?”沈岁禾笑道,语气中甚至有些恳求。 苏鸢点点头,上了马车,跟在他们身后到了福记酒楼,沈岁禾包下了整个二楼。 苏鸢特意挑了个靠窗户的位置,老板热情推荐新做的青梅酒,笑呵呵给苏鸢倒上了一碗。 苏鸢一低头,就看到了门庭若市的福记成衣,一年前,李星楼被她找来的那群姑娘在这条街追赶,深夜跑到自己院子质问自己。 往事如梦。 “苏鸢?苏大小姐?”沈岁禾大声道,苏鸢看着窗外出神。 “嗯?怎么了?”苏鸢回神道,不好意思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青梅酒果然好喝。 “上次你的信我收到了,但这一个月来我四处打探军中的消息得知,那主将……和我们想的,并不是一个人。”沈岁禾开门见山道。 “哦?怎么讲?”苏鸢回道,心里升起一股失望。 “那将军常年在敌军做探子,多年居住在赛罕国,哦……就是这次敌军四国之首,这次大战之后他才从军中跑回来,年纪似乎三十有余了,听闻为人沉稳寡言,脸上确实有块胎记……”沈岁禾一一讲道。 “哦,原来如此,那他的名字,应该就是巧合吧。”苏鸢苦笑道,她在这时候才承认,自己其实是因为不想承认他的死,才做了这么多事。 “嗯,无论如何,也感谢你上个月那封信,我有了事情可做,也忽然想通了不少事。”沈岁禾笑道。 苏鸢瞧着他,忽而觉得他也沉稳了不少,眼中的戾气都化去了不少。 “不必言谢,你接受了就好。”苏鸢笑道,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告辞了,家中还有事。”苏鸢苦笑道,转身离开了这酒楼。 主仆三人走在大街上,苏鸢无意识就走到了花满楼,无喜忙碌招待着客人,盼兮和白术一进门就被拽走端盘子了,苏鸢孤身上了楼,坐在自己那房间里看账本。 蒙斋又开始接任务了,乌月把万花亭扔给了孙麒,开开心心就带着人回了西山宅子里,带着小男孩在红亭接令,上京中贵族在六月锐减,但后来皇上升迁招用了不少人,贵族劝很快就恢复了。 人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似乎生生不绝,杀人令已经有了不少,其他令也不少,什么要打断谁的腿,什么要砸谁的脑壳。 苏鸢一本一本抽出账本来,忽然就看到了李夫人那一年想打断李老爷的腿的那单,这件事才过去不到一年,除夕夜,李星楼被砸得头破血流。 无喜还摆着一柜子的李家消息,李星楼这个名字频繁出现,按照大凉律,李星楼去世一年之后她就可以另行婚嫁了。 在李星楼死后,苏鸢才抛开所有恩怨与杂事,干干净净看了一眼那个男孩,她一生不容易,他的一生也不顺遂,如若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或许可以和他惺惺相惜。 再回忆起他当年那稚气的表白,她只觉得可惜,可惜他为什么是那个烧了苏家的李星楼,可惜为何他在自己那么大的偏见下说那些话,可惜自己该提防的时候没提防,不该抗拒的时候却这么抗拒。 思索再三,对于这段孽缘,她只剩下了唏嘘。 自从李星楼死后,她已经不怎么想起上辈子那些事了,因为她忽而发现,总想着过去的人是无法过好当下的。 现在只有珍惜,珍惜自己眼前的一切。 可惜他,还是没等到她明白这个道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冬粮被烧 九月末,夏日余温已经消散,大凉军队已经夺回了一半的土地,两军均损失了大概十万军兵,也都仅剩下了十万左右的兵,冬日将近,两军对峙的环境越来越残酷。 皇上又忙着给将士们筹集冬衣,大皇子和四皇子争先恐后谄媚表现,冬粮也很快就备好了,只是这次筹集,彻底花光了国库,如果过年前后不胜,或许大凉就彻底撑不下去了。 皇上再三抉择下决定派大皇子去送这批物资,他母亲灵犀公主的国家一直按兵不动。所有人都知道,皇上也想让大皇子母亲那小国帮帮忙,这才把他派去。 同时派去的还有一批军医,听闻太医院的谢太医自告奋勇跟着去了,沈岁禾还特意去送了送他,同时给他拿了些王爷府的珍贵药材。 自从秘阁充当军中与朝廷的信使之后,军中消息越来越难以打听,苏鸢也对军中消息越来越不感兴趣了,她重新拾起了房间角落的佛经,每日除了陪弟弟玩耍之外,就窝在房间念经。 苏信和玉卿卿也不敢多言,也就任苏鸢照自己的意思来。 十月初,秋日如约来临,凉风席卷上京枯叶。 十月十五这日,苏鸢难得好眠,一觉就睡到了晌午。 一觉睡醒,只见玉卿卿抱着苏不渝就坐在自己房间,她睡得太熟,居然一无所知。 “今日怎么来我这了,我起来去找你们就是了。”苏鸢的起床气都没了,光着脚就从床上下来了。 苏不渝看见苏鸢,高兴的拍着手,嘴里还叫着不知名的音节,看苏鸢走过来了,就摊起手求抱抱。 苏鸢笑着过去把苏不渝抱在怀里,笑道:“怎么,想姐姐了?” 苏不渝早已经把脑袋凑到了苏鸢脸上,小嘴亲了一口,亲得苏鸢心花怒放,用力抱着这个小崽崽。 但玉卿卿有些欲言又止,苏鸢笑道:“今日来,应该不是这小东西想我吧?” “咳咳,是这样的……有人来,想给你说亲……”玉卿卿尴尬笑道,暗骂苏信,他找来的媒人居然让她来传话,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拒绝吧。”苏鸢脸上的笑瞬间就没了,但没表现出不悦,神色还算淡然,继续看着怀里的苏不渝。 “好,那我先走了。”玉卿卿闻言也松了一口气,起身就走,反正她也不愿意苏鸢再嫁人。 苏鸢看着玉卿卿的背影就知道她肯定不是主动来的,笑喊道:“孩子不要啦!” “送你!”玉卿卿转身笑回道,苏不渝还在傻笑,伸出小手抓住了苏鸢的头发。 “哎呦,救命,我的头发!”苏鸢喊道,这小孩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到一个东西就开始用力,苏鸢自从照顾苏不渝以来,不知被揪掉了多少头发。 门外几人闻言赶忙跑进来,七手八脚手忙脚乱的帮苏鸢拿头发,苏不渝看到这么多人,笑得更开心了,抓着不放,疼的苏鸢眼泪都快出来了。 韩竟夕断奶之后就带回去给红叶了,孩子还是在母亲身边比较好,但他的吃穿用度和苏不渝都是一样的,玉卿卿有了孩子之后,格外看不得别的孩子受苦,忍不住想帮帮忙,常常吓得红叶下跪要磕头。 苏鸢刚把头发从苏不渝手里抢出来,刚准备把睡衣换下,她院子的墙头忽而就出现了一黑衣男人,那人一身血迹。 盼兮似乎认识他,飞身而出把那男人扶下来,那人根本站不住,跪在了地上。 “师兄,你怎么了?师兄?”盼兮张口问道,语气里都是哭腔。 “快,去找师傅,冬粮被烧了,他们的目标是,皇宫……”那男人简短说道,说完便倒在了盼兮身上。 苏鸢闻言心里一惊,立刻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喊道:“快,给我拿衣服,把少爷抱回院子,盼兮,把你师兄抬进厢房,白术,去找无喜,让她立刻关了花满楼,保护苏府。” 院子里四人立刻开始行动,白术飞身而出,盼兮背着她师兄进了厢房,长平给苏鸢拿了衣服换上,长安抱着苏不渝跑了出去。 盼兮把那男人放下后就想出来帮忙,苏鸢忙道:“你先别管我,去把楚大夫请过来给他医治,然后别让他走,长平,你去找苏一,告诉她,从现在起,除了她和信任的几个人以外,任何人不能出入苏府。” “小姐,你要去哪?”盼兮一脸担忧和焦急,说道。 “把你的令牌给我,我要进宫。”苏鸢说道。 “可你身边无人……这,我……”盼兮欲哭无泪。 “没事,我会先去找白术,你就在这,不要乱动。”苏鸢说道,盼兮把自己的令牌拿了出来,苏鸢一把拿过,转身出了门。 她亲自跑到马厩牵马,从后门出去,策马跑向皇宫,这件事事态紧急,不能懈怠。 将士冬粮被烧,补给全断,居然还有人目标是皇宫,现在不用猜,她都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了。 她就怕现在赶不上那批人到达上京的脚步,策马狂奔,小半个时辰才到了皇宫,宫门一片寂静,似乎无事发生,苏鸢下了马,稳住了狂跳的心脏,刚想朝里跑,就见身后一辆马车也疾驰而来。 那马车在她面前停下,车上下来的居然是沈岁禾和杜青烟,杜青烟一脸惊讶上前道:“你怎么跑这么快,我们追你都追不上,你怎么来宫里了?” “你们怎么来了?”苏鸢瞪大眼睛,也是疑惑。 “有人说我父亲受伤了,我们来看看。”杜青烟一脸担忧。 苏鸢猛然就意识到了这是个阴谋,赶忙对沈岁禾道:“你快回去,我们进去就好。” 沈岁禾一脸懵问道:“为什么?” 苏鸢张了张嘴,用口型说道:“冬粮被烧。” 沈岁禾的神色从平淡变成了惊讶,苏鸢晃晃手上的秘阁牌子,拉起杜青烟,转身义无反顾进了宫门。 沈岁禾生怕自己迟了被发现,赶忙爬上马车,勒令车夫回府,走到半路,他喊道:“站住,不能回府,去仓子罗的那处私厨!” 车夫立刻调转马头,朝着仓子罗的私厨而去。 杜青烟一脸懵的跟在苏鸢身后,但也不多问,现在她心里都是父亲的伤。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入宫 苏鸢跟着杜青烟,轻而易举从宫门而进,杜青烟看着自己不太熟识的将领,一时也没觉得不妥,只快步朝着御林军院子而去。 苏鸢跟着她走到半路,忽而说道:“青烟,我不能陪你进去了,我有要事找皇上。” “皇上?”杜青烟不解,一脸震惊。 “对,青烟,你听着,一会儿你进去,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应着,保全自己的性命最重要,懂吗?”苏鸢拉住杜青烟的手,郑重道。 杜青烟也忽而感受到了苏鸢的严肃,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苏鸢见状放下她的手,转身朝着皇宫深处而去。 路上还有成群的丫鬟太监们走着,不知要朝着哪处宫殿而去,苏鸢看着秋日的天空,寒凉的风吹来,重生后的又一年过去了。 她佯装镇定,慢慢朝着御书房而去,她故意跟在一去送茶的宫女身后,被护卫拦在了御书房院子外。 “站住!你是何人?”那护卫凶神恶煞,指着苏鸢吼道。 他这一吼,那送茶的宫女才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个陌生人,神色一惊。 “没你的事,你先进去!”那护卫又转身对那宫女道,那宫女闻言赶忙朝里走去。 苏鸢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盼兮的秘阁令牌,一言不发,举到了那护卫眼前,那护卫看见这牌子便噤了声音,抱拳道:“原来是秘阁里的大人,末将新任圣上护卫,有眼不识泰山……” 苏鸢点点头,抬脚朝里走。 自然的撩开门帘进去,却见偌大的房间里,婉妃正给皇上摁头,两人一副琴瑟和鸣的恩爱模样,苏鸢忽而进来,先是婉妃远远看到,一脸惊讶道:“这……你怎么来了?” 苏鸢看这屋子里还有别的宫女太监,只得快步山前,一下子跪倒在皇上桌子前道:“皇上,我有大事汇报……” 她这才猛然惊觉,自己此刻没有任何的证据,但还是硬着头皮一脸期待看着眼前两人,皇上早已睁开了眼睛,看到是苏鸢,也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快起来……”皇上慈爱道,婉妃闻言立刻就上前,把苏鸢扶起来。 “皇上,请屏退左右……”苏鸢鼓起勇气继续道。 皇上和婉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讶异,但皇上还是缓缓开了口:“你们都退出去吧。” 那群宫女太监应声而退,苏鸢在看到他们离去后立刻就跪下了,举起自己手中的秘阁牌子道:“皇上,冬粮被烧了,而且……敌方目标是,皇宫,御林军统领杜寒大人已经被控制了,请您快做应对,我来的已经迟了……” 皇上闻言先是愣住,过了一会儿颤抖着问道:“冬粮被烧?你说的可是真的?” 国库空虚,一切希望都在西疆,此时冬粮被烧,无疑对大凉是致命一击,他和苏鸢的眼睛一对视,便想通了这桩事的前因后果。 门外忽而有太监的声音响起:“灵犀公主驾到!” 婉妃惊恐看着皇上,苏鸢慌忙转身,只见那灵犀公主一脸意气风发大步走进来,笑道:“哟,听说宫里来了贵客,这将军府的儿媳就是不一般,消息真是流通……” 这是苏鸢第一次看到大皇子的母亲,她容貌深邃艳丽,和大皇子长得很像,看起来就像是大皇子的姐姐一般。 苏鸢还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婉妃娘娘站在原地,长了半天的嘴也没说出什么。 “婉儿,过来。”皇上还是坐在那,疲惫开口道,婉妃立刻就走到了皇上身后躲着。 “皇上这是什么眼神?怎么这样瞧着我?”灵犀公主笑起来更艳丽了,缓缓上前,苏鸢这才注意到,她穿的不是宫服,而是她故乡的衣裳。 皇上深深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满脸的失望和无奈。 灵犀公主上前,看到苏鸢还跪着,低头瞧着苏鸢道:“唉,你一个小姑娘,掺和这些事做什么?你看看,你来了有什么用?反而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来人,把她拖走……”灵犀公主一脸轻蔑,笑道。 “慢着,这孩子只是热心,你不必对着她做文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皇上开口道,此刻苏鸢倒是没感受到他的颤抖了,只觉得他似乎很快接受了这些事。 “您可是皇上,我能做什么文章,这个小丫头……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就很有文章可做了,不是吗?”灵犀公主忽而弯腰捏起苏鸢的脸,苏鸢从她的眼神中居然看到了恨意。 苏鸢没忍住开口道:“我母亲?” “呵,如果不是你母亲,你父亲也不会死,她就是个祸害,现在你也是……母亲是寡妇,女儿还是寡妇,真是好笑……”灵犀公主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笑得开心,但语气带着苦气。 “我父亲?到底是谁?”苏鸢猛然起身,抓住灵犀公主的肩膀道,命运已经至此,她已经疲于恐惧。 “孩子,到我身后来……”皇上忽然插了一句话。 灵犀公主看到苏鸢直视着自己,一脸的惊讶,随后马上扬起手,给了苏鸢一个清脆的耳光道:“你也配这样和我说话?” 苏鸢捂着脸,愤恨的看着灵犀公主,但此刻还手不是上策,她只能忍着。 皇上和婉妃看到灵犀的眼神,发现她起了杀心,婉妃赶忙跑上前,把苏鸢拉到了皇上身后。 灵犀看着这个景象,反而笑起来:“你们还有今日?哼……等我儿子回来了,整个天下,都是我们母子的!” 皇上眉头皱着,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那恭喜了。” “别看她,小心她发疯。”婉妃轻声在苏鸢耳边道,苏鸢闻言立刻低下头。 灵犀公主看眼前几人是这么个随意的模样,忽而觉得无趣,笑道:“来人,把他们给我看住了,我要去宫门迎接新皇了!” 她带来的人异口同声道:“是!” 她最后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出了御书房,苏鸢再抬头,屋子里空无一人,但窗外可见有人团团围住了这屋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玉印 皇上不知在想什么,坐在书桌前,顺手拿起手边的奏折,婉妃一脸焦急道:“皇上,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婉儿,点上香。”皇上似乎没听见婉妃的话,轻声道。 婉妃小步上前,拿出一炷香点上,边点边落泪,但最终还是没说话,御书房被可怕的寂静所覆盖。 苏鸢只低头站在一边,她尝试着打开窗户,差点被窗边的人一剑刺穿喉咙,幸亏她躲开了,至此,苏鸢也不敢打开窗户了。 皇上批改完桌上所有的奏折,夜也降临了,皇宫各处点上了灯,秋风呼啸,似乎要下雨了。 苏鸢和婉妃也不再慌张,在一片安静中反而忽然有了一种认命的决绝,三人对坐,屋子里只有一些糕点,几人也没食欲,只坐着喝茶。 “听说你不住在李家了?”皇上忽然发问道。 “是,我回家了。”苏鸢乖巧回答。 “苏信还是那么死板吗?”婉妃问道。 “父亲他……遇见玉夫人之后好些了。”苏鸢回道,没想到自己家人还蛮有地位的,居然宫里人都认识。 “那就好,李家那孩子的事……也是可惜,但你切莫过分伤心,往后总有人能替他的……”婉妃继续安慰苏鸢道。 “咳咳,念着旧人,也情有可原,孩子啊,你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来……”皇上忽而说道。 苏鸢点点头,忽而想起灵犀公主的话,问道:“我……我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问吧。”皇上和婉妃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请问您二位,知道我父亲是谁吗?还有……我母亲和灵犀公主的渊源……”苏鸢尽量让自己措辞恭敬一些。 “唉,过去的事了……”皇上眼神闪躲道。 同一刻,窗外倾盆大雨而下,雨声盖过了风声,苏鸢看向窗,只隐约听到刀剑的声音,那窗户上忽而一滩血泼洒上来,门被人打开,冲进来的不是别人,一人是无喜,另一人苏鸢不认识,是个男人。 “皇上,我来迟了……”那男人单膝跪地道,无喜假装没看见,眼神都在苏鸢身上。 “阁主,您来了……”皇上淡定道,似乎早已猜到了。 “皇上,大皇子一行人因为风雨受阻,刚行至城外,我可以带您离开皇宫,暂住行宫……”秘阁阁主赶忙说道,严肃看着皇上。 “不了,你们把她们带走就好,我就在这,哪儿都不去……”皇上拒绝了,他那头发已经都白了,年纪不到耄耋,居然就有了满头银发。 皇上难做啊,苏鸢在心里感叹道。 秘阁阁主似乎还想说服皇上,继续道:“可是皇上,御林军现在都在大皇子手中……他还带了两千精兵,只怕……”他一脸的为难。 在屋子里的几人都想到他在怕什么了,只要大皇子果决一点,杀父夺位不在话下。 “快去吧,他们入了城就怕你们出不去了,苏鸢……来,你拿着这个,去找距离上京最近的驻军地,找那里的将领……”皇上把苏鸢叫过去,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自己的玉印。 “把婉儿放在行宫就好。”皇上继续看着秘阁阁主嘱咐道。 秘阁阁主看自己拗不过,忽而磕了个头道:“臣遵命。” 秘阁阁主上前就要拉婉妃,婉妃一直站在一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忽而躲过了秘阁阁主,跑向了皇上,站定道:“我哪儿都不去。” 皇上脸上立刻就焦急起来道:“婉儿,你走吧……” “我不!”婉妃一把抱住皇上道,皇上见状一脸的无奈,深深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他们走。 秘阁阁主和无喜动作很快,拉着苏鸢就跑了出去,大雨未停,苏鸢被他们拉着,飞身上了屋顶,宫里到处都是兵,来回巡逻着。 他们躲开那些巡逻军兵,用了小半个时辰才从宫里出去,苏鸢已经湿透了。 “小姐,你要去吗?”无喜站定在街上,问道,宫里今日下令宵禁,街上空无一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然要去!”秘阁阁主立刻就急了,怼道。 “你去送死我不拦着,我们小姐我当然要问问!”无喜也急,怒回道。 “我去,带我去。”苏鸢站在两人中间,回道,大雨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无喜看着苏鸢,道:“好,我带你去……” 她一回身,被秘阁阁主一把拉住,无喜怒回头道:“你又干嘛!” “我带她去,你留在上京……”秘阁阁主认真道。 “不可能,我必须跟着她……”无喜怒道,一把甩开了阁主的手。 “无喜,现在只剩下你的蒙斋了,通信不能断……无喜,你别闹!”秘阁阁主语气有些哀求的意思。 “那是你的大凉,我没义务为它献身……方赫!这是秦夕然唯一的骨血!”无喜回道,苏鸢没见过无喜这么失态,一时有些惊吓。 “无喜,你相信我,我一定一定平平安安把她带回来。”秘阁阁主认真保证道。 苏鸢见状,也明白现在秘阁的人应该都被大皇子的人给害了,能与秘阁相提并论的的确只有蒙斋,故而也上前劝道:“无喜,你留在这保证通信,苏府留几个人就好……我和阁主去找人,很快就回来了。” “小姐,你根本不知道……”无喜一副痛心的样子,回道。 “无喜!这是命令!”苏鸢见状喊道,无喜和秘阁阁主都被她吓一跳。 无喜看了她的脸半晌,一脸的哀愁,但最后还是低下头道:“是!” 秘阁阁主看她答应了,笑了一下,拉着苏鸢又飞身上了房,下一步的目标,逃离上京。 无喜站在纷纷雨幕下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都是哀伤与痛苦。 秦夕然的女儿,果然是秦夕然的女儿。 她如此想着,飞身朝苏府而去,站在苏家门口的盼兮和白术以及苏信看到无喜孤单的身影落在眼前,也明白了大半。 都低着头,失望转身进了门,留下无喜调动着人手,紧急恢复上京与边疆的联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退位诏书 苏鸢跟着秘阁阁主到了西城门,只见大雨中城门紧闭,不知数的兵死死看守着,几步一岗。 “该死……”秘阁阁主带着苏鸢躲在一边,忍不住骂出了声,大皇子很快就要入城了,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上京。 苏鸢看着秘阁阁主,一脸的忧愁,此刻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最好也是个武艺高强的,至少不给别人添麻烦。 “苏大小姐,红亭有人,我带你从上面飞过去,你骑马直奔红亭,千万别回头,懂吗?”秘阁阁主低下头来,严肃道。 苏鸢点了点头,秘阁阁主立刻就拉着她飞身而起,城门守兵立刻发觉,喊道:“何人!” 阁主抽出身侧的剑,带着苏鸢落了地,他吹响了口哨,一只黑马狂奔而来,城门口立刻跟出几个高手,全都执剑,死死盯着苏鸢和秘阁阁主,一副下一秒就要把他们生吞活剥的样子。 苏鸢倒吸一口凉气,那马很快跑到了他们身边,秘阁阁主在苏鸢耳边喊道:“走!” 苏鸢也不知为何,忽然身手敏捷起来,立刻翻身上马,朝着红亭方向纵马狂奔,而后是烈烈风声和刀剑相接的声音,她强忍着慌张,朝着前方而去。 红亭候着的居然是乌月,无喜特意派了乌月暂守红亭,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乌月见来人是苏鸢也很惊讶。 “快!上马!”苏鸢喊道。 乌月闻声利落上了马,跟在苏鸢的身后,两人纵马朝着最近的驻军地而去,边疆垂危,护城军也就留了不到万人。 凌晨,上京,皇宫。 婉妃安静站在皇上身边,御书房院子里都是尸体,新一批护卫早已到位,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些倒下去尸体的旁边,同时,那“新任”的御林军统领也派出了一批人去追苏鸢。 没人知道他们的命运如何,在一片肃穆的寂静中,皇上听见御书房的门被人用力拉开摔在了墙上,整齐划一的兵士脚步戛然而止在床边。 有人抬手,敲了敲门,门外人笑喊道:“父皇!开门啊!” 将军府。 李老爷一脸忧愁的在正厅踱步,门外连绵大雨,李奇一夜未归,程晶晶很淡定,坐在一边绣花,一边的李夫人也一副漠不关心生死看淡的样子, “你们说,奇儿……能去哪?”李老爷在天刚亮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道,将军府内线说大皇子深夜带兵进京了,李老爷就明白了大半,此刻那皇宫中人一个两个必然自身难保,他现在满心都是自己这唯一的儿子的生死。 但回应他的是沉默的雨声,与李夫人低头放茶杯的声音,护卫把门守得死死的,无人进,无人出。 他懊丧的甩甩手,转身朝着院子深处而去。 苏府。 玉卿卿和红叶抱着各自的孩子,聚集在一处,盼兮守在自己师兄身边,满目忧愁。 苏鸢现在不知在何处,师兄身负重伤,昨夜师傅明明是个蒙斋斋主一起去找苏鸢的,最后却没回来。 白术心里虽然还念着苏鸢,但很快就进入了无喜给的下一个任务之中,带着蒙斋中人在上京寻找可以出去的地方,以方便恢复通讯。 凌晨,苏鸢和乌月才走了一半多一点的路程,马和人都筋疲力尽,城外的雨已经停了,一场秋雨一场寒,苏鸢坐在马上,看朝阳升起,身上却在瑟瑟发抖。 乌月见状赶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苏鸢披上,但却丝毫无法缓和苏鸢的寒冷,她颤颤巍巍把自己怀里的玉印拿出来,交到乌月手中。 “你先去,我慢慢走,你到了,再回来。”苏鸢嘱咐道。 “可是老板,您的安全……”乌月拒不肯接,沉重道。 “事关重大,立刻拿着,快去。”苏鸢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瞪大眼睛强撑着说道。 “老板……” “快!你多耽误一时,我就多危险一时。”苏鸢命令道。 乌月见状,接过她手里的玉印,脸上满是为难,但还是转了身,纵马而去。 苏鸢强撑着,坐在马上,强撑着看乌月的背影消失,才倒下,那马很有灵性,把苏鸢稳稳托在自己背上,慢悠悠朝着能吃草喝水的方向而去。 乌月一路前行,半日便到了驻军地,那里的人还不知道上京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按部就班的练兵,吃饭。 守门军看到乌月,全都一脸懵,乌月上前去便拿出自己手中的玉印,喊道:“圣上有难!请将军起兵勤王!” 此话一出,闻着皆惊,守门军带着乌月狂奔向将军营。 十月十六夜。 整个上京依然在一片寂静之中,城中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宛如死城,百官深夜受召入宫,一个两个都面如死灰踏进了宫门。 无喜终于找到一个地方能出城,立刻派出数十个杀手紧急前往各方送信。 苏家人都在一处院子里,玉卿卿因为担心苏鸢,哭得眼睛都肿了起来,苏信也愁的多了很多白发。 十月十六夜如皇宫的官员全部被禁足在上朝大殿,皇上满头白发坐在宝座上,他沉默不语,身边是一脸笑意的大皇子和灵犀公主。 他们在等,等皇上服软,他眼前就是退位诏书。 “婉儿呢?”皇上不停问道。 “哼,在她那院子里陪着她那些宠物呢。”灵犀公主笑道。 “灵犀,你……你做事莫要如此绝情!”皇上指着她鼻子吼道。 “我绝情,哪有你绝情,沈岁之!”灵犀公主丝毫不怕,指着皇上鼻子吼了回去。 “过去的事,你何必如此执着?”皇上明显知道她所指是什么,深深叹息道。 “你们当然可以过去,但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也过去?熙王明明就要娶我了,明明应该登上皇位的是他!你却横插一脚!还有那个秦夕然!”灵犀公主那张已经沧桑的脸上此刻都是愤恨。 “灵犀!够了!岁熙不喜欢你,他爱的也不是你,这件事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皇上一副懊丧的样子,他一瞬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们那逝去已久的恩怨情仇被人再次提起的感觉并不好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攻城 十月十七日,正午。 苏鸢在一片昏沉中,先是感受到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而后是有人拿着一块布给自己擦脸,动作轻柔。苏鸢挣扎着从昏沉中睁开眼睛,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和眼前那人面对面。 苏鸢愣住,看着眼前那人的眼睛,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带着一副刺绣面具,怔怔看着苏鸢的脸,也不躲着。 他们坐在一处草地上,那人不远处还站着几个同样戴着面具的护卫。 两人对视了一阵,苏鸢抢先挪开了眼睛,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无碍。”那人回道,没想到他声音如此苍老,宛如老者。 苏鸢这时才想起自己出城之事,赶忙站起来道:“不好意思,我要走了,我还有要事要去办!” 她说着,焦急的四处寻找自己的那匹马,没想到找了半晌也没看到,她看着天上的太阳,努力寻找方向,准备自己走过去。 “你要去西护城兵驻军地吧。”那刺绣面具的人开口问道,语气淡然,一副早已对她了如指掌的样子。 “嗯?”苏鸢一脸惊讶,严肃看着眼前那人,他头发极短,个子很高,身形不瘦不胖,戴着一副刺绣面具。 “你是……你是那个……”苏鸢猛然想起西疆的那位鹿将军,忽而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自己还曾经傻傻认为他就是李星楼呢,现在看来,他与李星楼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看来你猜出来了,既然如此,不介意我们同行吧?”那鹿将军似乎笑了起来,但他戴着面具,苏鸢根本看不清。 “好,那就拜托将军了。”苏鸢作揖道。 鹿遥夜转身挥挥手,示意护卫们出发,他们上了马,顺便把鹿遥夜的马也牵了过来。 苏鸢看着眼前那仅有的一匹马,有些尴尬,刚想说自己可以走着去,忽然身子就腾空了。 “啊!”苏鸢惊呼道,但鹿遥夜宛如没听见,直接把苏鸢抱上了马,下一秒自己就翻身到了苏鸢身后,立刻驾起马,马儿跑了起来。 根本没给苏鸢任何拒绝的机会,苏鸢见状,只能安静的坐着。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西驻军地,营中人们来来往往,一个个面色慌乱,守门军又一脸懵的看着来人。 但他们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为宫中之事来的,城中消息说皇上和大皇子还在宫中对峙,拒不在退位诏书上写名字。 “站住,请问你们是?”那守门军看着眼前这各自很高的戴着面具的男人,莫名感受到一种压迫感,说话都恭敬起来。 “西疆来的,开门就是,我要见你们将军。”鹿遥夜言简意赅道。 那守门军见自己得罪不起,赶忙退开,鹿遥夜带着苏鸢以及几个护卫进去,直奔将军营。 鹿遥夜走进营中的时候,苏鸢乖巧站在外面,没进去,但她也不知道去哪里,她抓住一士兵问道:“请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月十七。”那士兵面无表情回道。 苏鸢心里一惊,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遇上这将军的,自己居然昏迷了一天一夜,她拍拍自己的脑袋,满是疑惑,自己现在怎么到了,只是淋雨就要昏迷一天一夜的地步了。 不知道乌月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皇宫、苏府、将军府、王爷府怎么样了,但她再急也没用,只得嘟着嘴,站在外面继续等待鹿遥夜。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鹿遥夜才从里面出来,身后跟着驻军的将军,他不知从哪里换上了一身盔甲,一脸威严的带着那几个将军走出来。 路过苏鸢的时候停在原地,问道:“你是和我们一起?还是在这里等我?” “我……我跟着你。”苏鸢脱口而出。 “好,跟我走吧。”鹿遥夜拉着苏鸢,朝外走去,苏鸢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在笑,但又不明显。 她跟在鹿遥夜身后,这次军中的马够了,她独自上了一马,跟在鹿遥夜的马后。 带着几千军队,他们浩浩荡荡朝着上京而去。 苏鸢死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能看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场景,将军勤王,这鹿遥夜,往后必是重臣。 一行人从下午走到了晚上,停驻在了上京西门外,城墙上大皇子的人燃起火把,举起箭矢,就等着他们向前一步。 鹿遥夜却懒懒的从马上下来,走到了苏鸢马下,苏鸢赶忙低下头来,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我叫鹿遥夜。”他在苏鸢耳边轻轻道。 苏鸢听完揉揉自己痒起来的小耳朵,大声道:“我叫苏鸢!” “好,来人,保护苏大小姐,其他人听令,进攻!”鹿遥夜说着,拿下了自己的头盔,把苏鸢拉下来套在了她头上,转身抽出自己的剑发令道。 苏鸢被头盔盖住了眼睛,还没把头盔正过来,她便被人一把拉下去,她能感觉到自己周围围了一圈人,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心很安。 那些人带着她后退,身边士兵都呼喊着向前去。 “苏大小姐,您别动!”有护卫说道,苏鸢却忽而发现这声音很耳熟。 “福熙?福熙?”苏鸢焦急的想把头上的头盔拿下来,抓着那护卫不放手。 “苏大小姐,您别动!”那护卫又重复道。 苏鸢不肯,喊道:“福熙!李星楼呢?他在哪?鹿遥夜就是他对不对?福熙,你说话!” 她一句话没说完,忽而感受到有人给了自己一掌,没一会儿自己又陷入了昏沉,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她还在叫李星楼的名字。 西城门将领很快被收服,鹿遥夜带着人一路纵马朝着各城门而去,天亮以前,上京城便已经都到了他们手中。 几千精兵堆在皇宫门前,宫门那新任的御林军统领一脸慌张,但还是坚持着守在宫门,和鹿遥夜对峙。 鹿遥夜不着急攻入皇宫,似乎在等什么人,天色熹微之时,马蹄声响起,沈岁禾一身军装,率领王爷府府卫而来,看到鹿遥夜的时候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将军来了。”沈岁禾得意一笑。 “王爷来了。”鹿遥夜冷静回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戏落幕 正元三十二年十月十八,史称十月之变的闹剧终于开始落幕,晋王沈岁禾、西疆战场主将鹿遥夜,于十月十八凌晨攻进皇宫,大皇子党羽战力不足,敌国援军难以快速进入中原地区,因而他那些不堪一击的军兵快就被收服了。 十月十八日朝阳升起之时,鹿遥夜举着满是血的剑一脚踢开了朝殿的大门,沈岁禾跟在他身后,一脸嫌弃的擦着不小心蹭在自己身上的血迹。 大皇子和灵犀公主在睡梦中被刀剑之声吵醒,执剑挟持着皇上,准备最后和鹿遥夜谈条件。百官们坐在地上,早已经麻木了,看到鹿遥夜和沈岁禾的身影,都差点哭出了声音,一脸的喜庆根本藏不住。 鹿遥夜和沈岁禾也不着急,慢悠悠朝里面走,他们身后是几乎没有损失的几千精兵,整齐划一站在大皇子党的尸体之上,静默无比,深秋的阳光照进来,宛如神兵。 沈岁禾定定瞧着已经开始慌乱的大皇子,一脸笑意道:“哟,我的好侄子,你还没看清楚局势吗?” 大皇子剑搭在皇上脖子上,站在皇上身后,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倒是灵犀公主先吼道:“哼,你这么个小兔崽子也敢自称我儿的皇叔?” “哟,这不是你那个早就糊涂的母亲吗?侄子啊,你可糊涂,你为了你这个糊涂母亲通敌叛国,发动西疆战争导致生灵涂炭,现在挟持你的亲生父亲,义孝两不全,你居然还想被拥戴上皇位?”沈岁禾继续嘲讽,鹿遥夜执剑站定在大殿中央,沈岁禾继续朝前走。 没一会儿,沈岁禾就走到了宝座台下,抬头笑盈盈看着大皇子和灵犀公主,他们身后还有几十个兵士,现在也都一脸惊恐。 “站住!你别动!”大皇子把那搭在皇上脖子上的剑拿走,指向了沈岁禾,灵犀公主见状,生怕皇上跑了,亲自拿了一把匕首抵着皇上。 “好,我不动……”沈岁禾此刻意气风发,甚至在他们眼前放松的踱起步来。 “你!立刻写退位诏书,否则……否则……”大皇子急转剑锋,指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皇上吼道,手上青筋暴起,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孩子,回头是岸。”皇上也不睁眼睛,只是淡淡道,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 大皇子闻言看向自己的母亲,道:“母妃,母妃……援军怎么还没到?” 灵犀公主看着大皇子,一脸为难,意有所指深深看向那个站在大殿中央不动如山的鹿遥夜,眼中都是绝望。 “母亲,你骗我?”大皇子忽而大吼道,沈岁禾此刻也不踱步了,站定原地看着台上的戏,明显,大皇子的心理防线已经溃散了。 “不是的,孩子,是我们早就暴露了,既然鹿将军来了,我们只能……殊死一搏了。”灵犀公主绝望解释道。 大皇子还没明白她的话,她手中的匕首已经刺进了皇上的心口,鹿遥夜和沈岁禾一脸震惊,本以为危险是大皇子,没想到先动手的是灵犀公主。 鹿遥夜飞身而起,一剑砍向宝座旁的女人,她动作也快,飞身而起,鹿遥夜本以为她要躲,谁知她是迎着剑而来,那剑一瞬间就刺穿了她的身体,她脸色瞬间苍白,嘴角流出鲜血来。 鹿遥夜把手中的剑抽出来,灵犀就那么倒在宝座之前,皇上此刻也躺在地上,痛苦捂着胸口,灵犀公主忽而灿烂的笑起来道:“沈岁之,你当年强娶我,想过会和我死在一起吗,哈哈哈哈哈哈……” 这景象过于恐怖,躺在地上鲜血直流的女人居然还能边流泪边发出如此尖刺的笑声,大皇子见状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一脸的呆滞。 他身后那几十个护卫集体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他们都明白,自己输了。 百官看到那群护卫放下了剑,一瞬间就乱了起来,跑出去请太医的请太医,上台扶着皇上的扶着皇上,还有一部分都赶忙从这噩梦一般的地方跑出去。 苏鸢站在朝殿大门外,身上是秋日难得的暖阳光,她身上干干净净,没沾上一滴血,她还是没抓到那个声音和福熙一样的护卫,他们在鹿遥夜和沈岁禾占领皇宫那一刻就消失了。 她一路跟着皇宫地上的尸体跟到了这里,她一直从刚刚就一直站在门外。 鹿遥夜看这一切都结束了,转过身来,眼神一下就撞上了门外的姑娘眼里,她手里还拿着他的头盔,身上干干净净,只是她的眼神,他实在看不透。 西疆战争还没结束,大皇子倒台了,大凉国内所有的内奸揪出来也就容易了,这下打仗应该不会太难了,战争结束后他才有资格回家。 他慢慢走出去,眼神一直盯着苏鸢,本想一脸淡漠的越过她离开,却在和她擦肩的那一刻听到她说:“李星楼,我知道是你。” 他站定在原地,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一时无言,他们身旁都是忙忙乱乱进进出出的人,这种嘈杂下他本该听不到的,但他偏偏听到了。 “李星楼,我们的前两辈子都结束了,现在我们互不亏欠了,你走的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苏鸢不知为何自己鼻子酸了,眼泪汪汪转过身来,抬眼瞧鹿遥夜的脸。 “苏大小姐,战场还需要我。”鹿遥夜不想看她哭,赶忙说道,说完抬脚就走,殿外的军兵都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他上了马,喊道:“你们退回驻军地,感谢各位昨夜的战斗,赏赐等事你们将军会通知你们,再会!鹿某告辞了!” 鹿遥夜自顾自说完,策马奔向宫门,他那几个护卫也上了马,跟在他身后,一路狂奔。 苏鸢眼中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头盔,抬脚朝下走,却见同样哭着朝自己而来的杜青烟。 杜青烟一脸忧伤看着她,苏鸢看到她手上的血迹和御林军统领的印,忽然就明白了。 杜寒大人,恐怕已经殉国了。 第一百三十章 又不是你夫君的骨灰 苏鸢拉着杜青烟,把她交到了沈岁禾手中,灵犀公主当场身亡,大皇子被收押天牢,皇上身负重伤被沈岁禾抬回了寝殿,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跑来了。 一团乱的皇宫此刻都听沈岁禾调动,他一边调动御林军清理皇宫中的尸体和鲜血,一边紧急处理这几日堆积的紧急政事,解除上京禁令,百姓们也都听说了鹿将军连夜赶来勤王的故事,没过一会儿,说鹿遥夜是神将的故事便传遍了上京。 听闻婉妃被灵犀公主和几条狗关在了一起,精神大受摧残,被人救出的时候晕倒在里面,还被狗咬伤了腿,四皇子被大皇子关在了天牢。 御林军把大皇子送进天牢的时候,恰好就把四皇子救了出来,兄弟二人相见无言,他们这辈子最后一面或许就是那一刻了,在天牢擦肩而过,大皇子党和四皇子党的争斗也至此落了幕。 在众人的努力下,皇宫和上京很快恢复了运转。 苏鸢在宫里帮不上忙,拎着鹿遥夜的头盔,红着眼睛出了皇宫,经过这次的事,宫里人都认识了苏鸢,对她很是恭敬,她从宫里牵了一只马,策马到了苏府。 苏家倒是无碍,只是玉卿卿和苏信担忧得好几天没睡好觉,苏鸢回来就看着这院子里的人都双眼乌青,满脸呆滞。 苏鸢走到门口,蒙斋的人一脸喜悦打开了大门,苏鸢淡定走进去,院子里一群人先是一脸懵,下一秒才反应过来。 玉卿卿把苏不渝塞进奶妈怀里,几步就冲了上来,但还是晚了,无喜已经站在了苏鸢面前,眼眶都红了,摸了摸苏鸢的脸,确认她完好无损才躲开。 玉卿卿而后拉住苏鸢的手,死死捏着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真是太冲动了,也不带着白术和盼兮,我们担心死了知道吗?”说着带着小怨气的怼了下苏鸢的肩膀。 “咳咳,事态紧急嘛,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苏鸢心虚道,自己当初进宫,真的就是靠着满腔热血,带着必死之心去的。 “外面没事了?”苏信看到苏鸢没事,也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道。 “没事了,鹿将军……总之一切都结束了,西疆战争今年冬天之前也会结束了。”苏鸢笑道,她不知为何,就是相信鹿遥夜能做到。 听到这喜讯,院子里的人都一喜,一场战争害的不止是战场上的人,而是所有身处这个国家的人。 “大家都累了吧,都回去休息一下,我也要好好睡一觉。”苏鸢笑道,说完自顾自朝着后院走去。 院子里的人闻言,也都各自散去,无喜带着蒙斋的人和苏信告辞,也转身回了花满楼。 苏鸢抱着那头盔朝着自己院子走,路遇母亲的院子,院子上的锁居然已经被撤下了,大门大开着,苏鸢回想起灵犀公主的话,思母之情忽而涌上心头。 她慢慢走进那院子里,院子被下人弄得很干净,每个屋子的门都开着,苏鸢走到那杏花树下,坐在了秋千上晃起来。 她定定看着自己手里的头盔,若有所思,半晌,深深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李星楼负自己,这辈子自己负李星楼,自己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李星楼又怎么会轻易原谅自己。 上辈子自己家破人亡,这辈子李星楼绝地求生。 她仰头看天,忽而发觉自己这辈子如此辛苦,居然还是这样的结局,孤单而无奈,疲惫而狼狈。 她无力再去母亲的房间怀念过去了,抱着那头盔起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睡着了。 皇宫的赏赐很快就到了,同时还给苏鸢封了个郡主封号,苏鸢丝毫不在意,该吃吃该玩玩,对这些事很是淡漠。 十一月,重伤的皇上调养好了大半,开始亲力处理政事,四皇子和沈岁禾在此之前同时帮他处理这朝堂之事,他恢复之后立刻封了沈岁禾为亲王,四皇子为太子,大凉朝堂开始了亲王与太子的争斗。 十一月同样是胜利之月,边疆战士节节胜利,鹿遥夜将军一举拿下了边疆最开始沦陷的小溪村地区,重新驻兵在了边疆沿线。 皇上下令剿灭灵犀公主故国,鹿遥夜只用了半个月就彻底收服了那个小国,那几个被利用的国家投降,签署了着名的五国合约,约定他们以后年年都来大凉朝贡。 苏鸢开始逼自己忙碌起来,找了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最后把目光转向了母亲墓地那地下暗室的东西,自从自己过了生日之后,日日策马跑到这庄子来。 她一来便从早上待到晚上,很快,母亲那暗室里的东西她就会用了大半,母亲来自其他世界的事她已经深信不疑了,她所做的那些东西,必然能改变世界。 但苏鸢还是没勇气把它们分享给世人的,母亲一生都没把它们公之于世,必然有她的考量。 日子就这么到了小年,上京的初雪格外晚,在小年这天下午才纷纷扬扬下起来,她也不再去母亲的暗室了,只在家陪着家人。 她陪着玉卿卿和苏一买了一堆年货,出于自己还是李家儿媳的情分,同时也给李老爷李夫人买了些东西。 她带着下人到了李家,却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沈无厉正和李奇在前厅谈论政事,李老爷和李夫人都不在。 苏鸢一时尴尬,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要走,却被沈无厉叫住了:“弟妹,别走啊……” 苏鸢一脸无奈转过身,这声弟妹格外刺耳,她没好脸色道:“太子殿下有何贵干?” “弟妹可知明日鹿遥夜大将军就要回京了?”太子意有所指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苏鸢一脸冷笑。 “哦?弟妹不知道?他可要带着你夫君的骨灰回来呢。”沈无厉笑道。 “带的又不是你夫君的骨灰,你这么上心干嘛?没事我先走了,再见!”苏鸢直接怼道,转身就走,一点好脸色都不给。 沈无厉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呆呆看着苏鸢离开,半晌才给了李奇一个尴尬的笑。 第一百三十一章 鹿遥夜回京 腊月二十四,整个大凉都沉浸于大战胜利的喜悦之中,百姓们早早开始庆贺新年,整个上京都是红妆,苏信的生意又恢复了红火,整日在外面忙碌。 玉卿卿带着马上一岁的苏不渝和韩竟夕在家玩耍,一夜大雪后,她命人堆了一堆雪人,韩竟夕和苏不渝都会说一些简单的字了,被奶妈抱着看雪人的时候,两人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 苏鸢窝在自己院子里继续研究母亲留下的东西,正元三十三年就要到了,说她心中没有恐慌是假的,上辈子的这一年,李星楼和沈岁禾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苏鸢抱着手炉,坐在书桌前本来想着写写自己从暗室里那些东西上发现的秘密,但那个鹿遥夜的头盔显得格外碍眼,它一直被放在书桌角落。 “白术!”苏鸢朝着门外喊道。 “在!”白术的声音响起,她从隔壁厢房跑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们入京了吗?”苏鸢问道。 “现在是午时,他们还要半个时辰才入京,现在城门已经很多人了,小姐您要去吗?”白术利落说道。 “我……我想去街上逛逛。”苏鸢站起身来,若有所思道,嘴上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想去看鹿遥夜。 “好嘞,小姐。”白术偷笑道,这半年白术被盼兮带的越来越多话,有时候她反应太快总会把苏鸢弄得有些招架不住。 苏鸢假装看不懂她的表情,起身朝外面走,白术把她的披风给她披上,顺便跑到隔壁把盼兮拉了出来跟着苏鸢。 雪太大不适合坐马车,她们便一路朝街上走,整个城市与半年前截然不同,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但只有在那庙堂之上的人们才知道这次战争牺牲了多少人,大凉遭受了多大的损失。 苏鸢不自觉便走到了城门,百姓排起长龙在道路两侧,就为了迎接他们的神将归来,苏鸢远远看了一下,心中却空落落的。 她忽然在一旁小楼之上看到了沈岁禾,他身边站着闷闷不乐的杜青烟,他们也看到了自己,杜青烟远远挥挥手,苏鸢也抬起手,挥一挥,表示自己看到了。 杜青烟现在对皇宫很是抗拒,连杜府也不住了,搬到了杜家其他的宅子里独自住着,偶尔和苏鸢相约去逛街。 苏鸢忽然想起上辈子看见杜青烟的场景,那时候她已经嫁给了沈岁禾,在皇宫宴会上满脸哀伤,她本以为她也是和自己一样的苦命人,现在才知道,她当时应该是因为杜寒大人死在了皇宫。 苏鸢站在原地沉思,忽而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城门外响起马蹄声,杜青烟在对面的小楼上拼命挥手,想让苏鸢也上去。 苏鸢却挥挥手表示自己不去了,转身离开了。 盼兮和白术面面相觑,盼兮忙问道:“小姐,您不等鹿将军进来吗?” “花满楼做了饭等我。”苏鸢苦笑道,自顾自朝前走。 同一瞬间,骑着汗血宝马,穿着御赐金甲的鹿遥夜踏进了上京, 身旁是两个副将,一名叫徐景怀,一名叫李福熙,他手拿一布袋包着的剑,身后是拿着一盒盒骨灰盒的将士们。 人群中发出欢呼声,有人喊将军威武,有人喊感谢将军,热闹得很。 冬风起,大雪至,苏鸢最终还是认这辈子的命,她佯装镇定离开了这里,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鹿遥夜抬头看到了沈岁禾,举了手打招呼,却看见沈岁禾手指着对面,他顺着那方向看去,是苏鸢的背影,她披着黑色披风,长发被风扬起。 他强迫自己转过头来,目视前方,朝着圣上赏赐新建的将军府而去。 苏鸢到了花满楼,简单吃了一顿饭,查完账单便跑去了万花亭,孙麒现在可是上京鼎鼎有名的老板之一,一度与无喜齐名,有一阵他天天拿着自己的名号去跟无喜嘚瑟,被无喜追着打。 万花亭的一部分姑娘都为自己赎了身,苏鸢赎身的标准很低,有些甚至都没付钱便把卖身契带走了,可还是有很多姑娘想留在万花亭,苏鸢也拗不过,只能任由孙麒发挥浑身解数,又把万花亭经营起来。 她从后门走进去,如往常般走到账房查账,忽而听门外有姑娘闲聊道:“听说王爷包了今晚一夜,或许那鹿将军也会来呢。” “是吗?嫁给他们的心我是不敢有,但春宵一刻……我倒是想试试呢。”另一姑娘回道。 “实话说我也想……” 白术和盼兮也听到了,她们看着苏鸢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不敢出声,只见苏鸢把手里账单一摔,踢门而出,喊道:“把孙麒给我带过来!” 白术立刻回道:“是!” 盼兮被白术抢了活,只得继续屏气凝神跟在苏鸢身后,那两个姑娘本来已经走出去一阵了,回头看到是苏鸢,立刻便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孙麒早就强调过苏鸢的身份,没有她就没有万花亭,所以她们看到苏鸢就会自动恭敬起来。 苏鸢怒气冲冲走到一处万花亭院子里亭子里,那亭子曾经是李星楼被小兰陷害的地方,也是她彻底把小兰拉下台的地方。 孙麒穿的花里胡哨的,被白术粗暴的扯过来,一脸不悦道:“这是做什么,你粗鲁!” 白术一脸嫌弃,把他甩在了地上,又嫌弃的在衣服上擦擦自己的手。 “原来是老板来了,怎么不早点说,我这……都没准备。”孙麒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眼前的苏鸢立刻就正经起来说道。 “沈岁禾在这包了场?”苏鸢直接问道。 “额……对,中午才派了人过来,我也不好拒绝……您说过不许三品以上官员进来,会被人误会,但……他是王爷啊。”孙麒立刻就知道苏鸢生气的点了,苏鸢曾经严肃警告过他,他也一直践行着,但这次实属意外。 “鹿遥夜会来吗?”苏鸢问道。 “会……”孙麒弱弱回道。 “关门。”苏鸢直接了当道。 “王爷派了人在这守着……”孙麒继续弱弱回道,一脸怂。 第一百三十二章 苏鸢,你等等我 苏鸢一脸铁青,坐在花魁的房间,这房间恰好能看到楼下正厅的情况,是方便给花魁接客用的。 白术和盼兮一脸板正的站在苏鸢左右,孙麒无奈守在门口,叹息道:“咳咳,老板,您……笑笑……” 苏鸢一个眼刀过去,孙麒夺门而出跑了。 夜很快降临了,万花亭被人包场,姑娘们不必揽客,所以楼下大厅很安静,苏鸢倚在一边打了个盹,忽然,楼下传来嘈杂的笑声,她睁开眼睛。 白术和盼兮也注意到了,大概是王爷和鹿将军驾到了,姑娘们的娇笑声格外嘈杂,但苏鸢还是能听到孙麒的声音,他带着姑娘们先请了安,随后招呼他们入座,最后让他们点了酒菜。 苏鸢起身打开窗户,她这个位置只能看到沈岁禾和鹿遥夜的背影,他们坐在主位碰了碰杯,喝了起来,鹿遥夜从边疆带回来的那群心腹将士已经都开始忘形了,搂着姑娘们动手动脚的。 沈岁禾身边倒是没姑娘,鹿遥夜身边坐了一个,却也只是慢慢给他们添酒。 “孙老板!”沈岁禾回头喊孙麒,一抬眼却在楼上窗户里看到一双眼睛,看起来甚是熟悉。 孙麒很快应道:“来了来了!” “楼上有人?”沈岁禾眼神犀利,察觉出了不对。 “没……就是我们新到的花魁,我们还没谈好条件,不便下来待客。”孙麒立刻想了一套说辞道。 “哦?她既然住进来了往后必然也是要在这的,哪有不待客的道理,叫下来看看?”沈岁禾拿着酒杯,虽然坐着,但还是很有压迫感。 孙麒低着头弯着腰,一瞬间以为自己要被看穿了,他额头满是冷汗,进退两难。 “这楼上的,怕不是什么歹人吧?”头也不回坐着的鹿遥夜忽然说道,语气里带着笑意。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二位贵人别为难我了可好?楼上那位姑娘真的不便接客……”孙麒都快哭了,汗流浃背道,让苏鸢接客,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 “哦?那我亲自去看看?”鹿遥夜忽然站起身来,转身就要上楼梯。 孙麒眼疾手快,挡在了楼梯前,一脸的恐慌,嘴里还在求:“哎呦,将军大人,这姑娘真不是歹人,您别啊……” 孙麒这动作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这大厅忽然安静了下来,都瞧着他和鹿遥夜。 一片寂静中,楼上忽然传出一娇滴滴的女声:“让他上来。” 这一声,楼下的男人们都开始起哄,有人喊:“将军,上啊!” 鹿遥夜闻言反而尴尬起来,但骑虎难下,只得朝上走,孙麒听到这声音,可以听出是苏鸢伪装的,深深松了一口气,捂着心口坐在了楼梯上。 这动作引来楼下那群男人和姑娘们的嘲笑,他受不住,大喊道:“去你们的!”喊完就朝后院跑了。 这下楼下的气氛完全被点燃了,沈岁禾也笑呵呵的喝着自己的酒,那群将士们又开始和姑娘们调笑。 苏鸢把这房间所有的红纱帘都放了下来,白术和盼兮早就从窗户翻了出去,她坐在床上,等着鹿遥夜。 门口响起了鹿遥夜的声音,意外的是,他居然非常认真的敲了三下门,苏鸢本来摆好的姿势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清清嗓子道:“请进!” 鹿遥夜这才开了门进来,只见满屋红纱,在红纱尽头,有个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只觉得自己什么动作都僵硬,站在原地不敢动,床上那人继续道:“关门。” 鹿遥夜僵硬转身,把门关上。 苏鸢也在红纱尽头瞧着他,疑惑他怎么没动作,自己在戏本上看得来妓院的男人不是这样啊。 “姑娘不便待客是吧……我只是上来确认一下有没有歹人,姑娘不是,我就先走了。”鹿遥夜说道。 苏鸢这才注意道,他的声音比自己上次见到的时候清亮了很多,现在听起来就是个正常男人的声音,想来那时候连日操劳,连带着嗓子出了问题。 苏鸢从床上走下来,撩开了一层帘子,站定,笑说道:“将军可曾婚配啊?小女子可还没签卖身契,您府里缺不缺妾?” 鹿遥夜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赶忙回道:“不用不用,不缺不缺。” 苏鸢被他这反应逗笑了,没忍住笑了出来,继续道:“哦,那真是遗憾呢。” “是啊……”鹿遥夜靠在了门上,尴尬道。 “将军是没见过女人吗?怎么这么胆小,都不敢靠近奴家一步呢?”苏鸢笑着又撩开一帘子,走到了屋子的中央,瞧着鹿遥夜。 鹿遥夜只见眼前那姑娘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现在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款式了,只是面容还是不清楚,他忽而觉得她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咳咳,姑娘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鹿遥夜见状转身打开了门,想走。 苏鸢见状赶忙追过去,抓住了他的胳膊,鹿遥夜瞬间就不动了,他一斜眼,就看到一只白皙的手,和露出的胳膊。 “怎么就走了,不多聊聊?李星楼?”苏鸢恢复了自己的声音,笑道。 鹿遥夜猛地转过身来,一把关上了门,面对面瞧着苏鸢,苏鸢只穿了里裙,胳膊都是露着的,长发披着,一脸娇媚盯着他。 “怎么是你?”鹿遥夜问道。 没关严实的窗户吹进微风,吹动暗暗的烛火和红纱,他忽然觉得苏鸢的眼睛会发光,虽然她现在眼神里包含着很复杂的情绪。 “不能是我?”苏鸢自嘲般笑道。 “你,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快穿上衣服!”鹿遥夜边说边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苏鸢披上。 苏鸢却趁着他给自己披衣服,把手放在了他的面具上,两人都忽然定在了原地,鹿遥夜就这么揽着苏鸢,盯着她的眼睛。 苏鸢手放在上面,却忽然没勇气继续下去,他的呼吸扑在她脸上,苏鸢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他不会阻止自己。 她忽然怕了,如果他不是呢?那她就能接受那个喜欢着自己的李星楼死了吗? 如果他是呢,但他现在是鹿将军,她没有名分和他在一起,而且他要如何面对世人,如何面对他的父母。 “不继续?”鹿遥夜看出了苏鸢的迟疑,笑道,那语气,完全就是李星楼的语调,俏皮而轻松。 苏鸢都能想象出他的表情。 苏鸢慢慢把手放下,笑道:“我帮他报了仇,把那个小兰赶走了,现在万花亭是我的,我是老板。” “你不必解释。”鹿遥夜明显听懂了,也把手放下,低头看着苏鸢。 “你管我?快滚吧,我也要回家了。”苏鸢转身朝里走去,一件一件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鹿遥夜站在原地,看着苏鸢的背影,苏鸢打开窗户,拍了拍手,白术和盼兮飞身上来了。 “苏鸢,你等等我。”苏鸢都准备走了,忽然听到了鹿遥夜的声音,这次他连声音都变回来了,死死盯着苏鸢的背影。 她没回答,如同每一次李星楼的表白一样,利落的牵着白术跳了下去,落在了后院的地上,孙麒的面前。 孙麒一脸被吓到的表情,差点跌坐在地,苏鸢无力安慰他,带着两个护卫就回了家。 留下呆呆站在原地的鹿遥夜,他身后门外,是深深叹气的沈岁禾。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亲 腊月二十七,距离新年只有三天了,苏鸢每天的活动就是看孩子,苏不渝和韩竟夕会说一些简单的字音,两个婴儿在榻上坐着,面对面咿咿呀呀,喊来喊去,吵得苏鸢头疼。 红叶和她的姐姐因为过年,开始疯狂做衣服,今天给苏鸢做,明天给玉卿卿做,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腊月二十七,满朝文武开始放节假,李家来人邀请苏鸢回去吃一顿饭,程晶晶隔三差五过来喊苏鸢,苏鸢盛情难却,只得打扮一番赶过去。 腊月二十七傍晚,苏鸢带着白术二人驾马车而去,刚下马车,便看到整个李府都被红灯笼围住,新年对联早早贴上了,格外热闹,她刚下马车,李家守门家丁就去通报,苏鸢还没摆出微笑的表情,程晶晶已经一脸喜气的迎出来,揽着苏鸢的胳膊把她带了进去。 李老爷和李夫人也早就等在了前厅,李奇也笑嘻嘻的,苏鸢一时有些恍惚,他们的样子就好像李家还是完好无损一般,他们的两个儿子没有死于非命,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恩恩怨怨。 苏鸢乖巧请了安,李夫人热络道:“孩子,你来了,最近过得可还好?” “很好的,母亲。”苏鸢笑道,一时不明白怎么李夫人今日春光满面的样子。 “那就好,近日你父亲常来家里走动,希望我能跟你说说贴心话呢。”李夫人笑道,说着便拉着苏鸢朝着后院走。 李老爷跟在李夫人身后,程晶晶则乖巧的跟在了李老爷身后。 “哦?什么贴心话?”苏鸢一脸疑惑,自己和李家的人距离一直不远不近,也就和程晶晶走得近一些,怎么父亲有话还要李夫人来传了。 李夫人闻言一笑,继续带着她朝着饭厅走,饭厅里早早就坐了两个人,一个是满面春风的李奇,一个是刚从军中归来的御医谢太医,两人看到苏鸢来了,都站了起来问好。 谢太医一时有些懵,本以为今天是李奇宴请的一顿普通饭,但现在看到他们的架势,一时有些抓不准他们的意思,赶忙道:“小生就不叨扰您家家宴了,先回家了。” “不不不,说好请你吃饭,怎么还没吃你就打退堂鼓了。”李奇赶忙道。 李夫人和程晶晶也笑嘻嘻的,苏鸢忽而想起玉卿卿跑来给自己介绍相亲的模样,心里已经有了些论断,只得无奈笑笑顺从的坐下。 厨房的菜很快就上了,饭桌上三个男人聊政事,三个女人闲聊着上京城最近发生的八卦,酒过三巡,饭桌上的话题终于聊到了苏鸢身上。 李老爷明显已经喝醉了,一本正经对苏鸢道:“孩子,你嫁到我们家,实在是受苦了,我们家前两年……也不知是遭了什么孽事,两个儿子……两个啊……” “唉,你别说这些了,坏人心情。”李夫人嫌弃道,虽然她眼中也有哀伤,提起李星楼,她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嗯,所以啊你父亲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李老爷又盯着苏鸢道。 “哦?什么担忧?”苏鸢佯装不知,笑问道。 “小谢家世代御医,小谢也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考入了太医院,今年也才二十……”程晶晶凑在苏鸢耳边,小声说道,说着还十分欣赏的看着谢太医。 “你父亲也是没办法,才找到了我们,我们都理解,但你到了年纪……总该谈婚论嫁,我们李家也不能耽误了你,孩子……”李老爷醉醺醺的,继续道。 这下谢太医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的意图,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众人,头一次遇见婆家给儿媳介绍相亲对象的,他眼睛都瞪大了,一脸震惊看着李奇。 李奇也笑笑,苏家老爷实在是太担心苏鸢的状态了,尤其最近几个月,隔三差五就来李家谈事情,言辞恳切,情感真挚,常常说得李夫人眼泪汪汪,李老爷唉声叹气。 再加上苏家最近做起了药材生意,他便认识了世代御医的谢家老爷夫人。 谢家老爷夫人是极其开明的父母,和苏老爷相谈甚欢,又知道苏鸢新婚丧夫,马上就能恢复独身,便起了攀亲得心思,谢家也只有这一个嫡子,单字名遇,从小也是掌上明珠般养大。 谢遇也是争气,从小聪慧机灵,最后以优异的表现考入了太医院,如今又去军中历练,太医官衔又升了不少,可谓是天之骄子。 他与李星楼也有些渊源,他曾经被称为上京第二美男子,容貌仅仅在李星楼之下。 苏鸢看着眼前众人,一时又觉得心酸又觉得好笑,李老爷李夫人也算是豁达,否则也没人会答应给自己亡子的妻子介绍良人。 苏鸢抬眼,看到了同样无奈的谢遇,两人相视一笑,苏鸢先开口道:“长辈们的意思我明白了,今日回去之后我就会考虑这桩事的,也免得您二位对我父亲没有交代,今日感谢李老爷李夫人款待了,小女先告辞了。” 苏鸢改了称呼,在坐几人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苏鸢起身,微笑着走出了饭厅,自顾自朝着门外走去。 谢遇见状,也赶忙起身道:“笑声也告辞了,感谢款待了。” 苏鸢快步出了门,上了马车,白术和盼兮识趣的都坐在了外面,驾马朝着苏家而去。 谢遇出了李家,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消息他肯定瞒不住,不知道明天鹿遥夜……啊不,李星楼怎么找自己麻烦呢,那小子不讲武德,经常耍他。 谢遇转身看了看将军府招牌,心中又心疼李老爷李夫人,又感慨他们的潇洒,他想着,上了马,朝着自己家府邸而去。 苏鸢坐在马车里,只觉得心乱如麻,她明白所有人都想让自己忘记过去重新生活的意思,但她接受不了,所有人都逼自己忘记李星楼寻找新人。 本以为李家是最后一个不会有人劝自己重新开始的地方,谁知她败给了李老爷李夫人的豁达和善良。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初吻 腊月二十八,对谢遇来说,这一天实在不是个好日子,因为他一觉还没睡醒,便被鹿遥夜喊了起来,他一个人凌晨半夜怒气冲冲潜入自己家府邸,到自己房间把自己叫醒。 “给你传消息的人不睡觉吗?他就不能明早再说?非要凌晨半夜折腾你?”谢遇被鹿遥夜吵醒,从床上爬下来发牢骚道。 “他们和你说什么了?苏家和你们家有药材生意合作?你怎么不早说?苏老爷到底什么意思?”鹿遥夜抓着谢遇的领子,一脸急迫问道。 “你糊涂了?苏家和我们家合作你不是知道?至于相亲这事……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直跟你在军中收拾你那大战里受的伤口,你忘了?”谢遇也不怕,他被鹿遥夜抓着脖领子太多次了,已经习惯了。 “咳咳,你父母好像对苏家很满意呢,你什么意思?”鹿遥夜问道。 “我什么想法?你先放手我才能说点想法,否则……”谢遇头一次抓到鹿遥夜的弱点,忍不住有些得意,盯着他眼睛暗示道。 “你别卖关子,你敢有想法!谢遇!”没想到鹿遥夜忽然更使劲了,差点把他拎起来,狠狠道。 “诶诶诶,我不敢,而且苏大小姐可比我不愿意多了,你怕什么?放下放下……”谢遇赶忙说道,生怕这莽夫脑子糊涂把自己摔下去。 “什么意思?”鹿遥夜把谢遇放下,疑惑问道。 “就昨夜一起吃饭,你那苏大小姐表现得比我敷衍多了,而且她很聪明,给了所有人台阶,不得不说你眼光真不错。”谢遇一脸赞赏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李星楼这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运。 “那是当然……”鹿遥夜闻言,立刻回道。 “诶,不对,我没问苏鸢,我问你,我今天才知道你父母有这个意思,你这小子给我管好你的心思!”鹿遥夜指着他鼻子恶狠狠道。 “知道知道,您的媳妇谁敢惦记,鹿神将?”谢遇笑道。 “咳咳,别叫我神将,怪不好意思的。”鹿遥夜笑道。 “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坦白你的身份?”谢遇忽而正经道。 鹿遥夜闻言忽而安静了下来,脸色都变了,眼神中都是犹豫,他缓缓道:“太子党还没摆平,我恐怕要再忍一忍,否则前功尽弃啊。” “可你就不怕你媳妇跟别人跑了?我是不惦记,但惦记着苏家的男人们可多着呢。”谢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可……”鹿遥夜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因为你的脸吗?只是额头那一道而已,头发就能挡住了,怕什么……”谢遇一脸满不在乎道。 “唉,她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但她比谁都胆小。”鹿遥夜若有所思看着谢遇道。 “嗯?”谢遇一脸疑惑,似乎没明白鹿遥夜的意思。 鹿遥夜见状也不再继续说了,不耐烦道:“走了走了,你别给我动心思就成!”鹿遥夜临走不忘了指着谢遇威胁最后一句。 谢遇看着他夺窗而出,一脸无奈,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人这么喜欢跑窗户。 苏府,腊月三十。 除夕如约而至,苏鸢先去花满楼给无喜庆贺新年,又象征性去了一趟万花亭看孙麒,又去父亲给自己的那几条街逛了两圈,临年夜饭开席才回到苏府。 家里人都坐在了品息阁,饭桌上都是佳肴,苏信还特意买了很多烟花,年夜饭后亲自去点,很快,烟花就炸裂在苏鸢眼前。 苏鸢忽然想起两年前那场皇宫烟花,她和李星楼三人站在花满楼三楼,虽然那场烟花成了闹剧,但李星楼就站在自己身边。 苏鸢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李星楼,她活了这么多年,仔细想想,真切表达过爱意的人,只有这辈子的少年李星楼。 “怎么哭了?鸢儿?”玉卿卿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苏鸢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咳咳,没,失态了失态了……我先回去了,回院子守岁。”苏鸢赶忙说道,转身就跑。 玉卿卿和苏信对视叹息了一声,只能任她去。 白术和盼兮都各自回了各自的组织过节,尤其秘阁,自从今年这场战事,秘阁损失了不少人,连阁主都身负重伤差点魂归西天,所以盼兮必须回去。 蒙斋的境遇还好,但无喜从战事胜利之后日益爱喊自己老了,白术不得不回去陪着她。 苏鸢一个人朝着自己院子走,院子门口挂上了红灯笼,苏鸢却回想起成亲时的灯笼,忽而泣不成声。 她跑到院子里,院子里一片黑暗,她只得扶着门独自垂泪,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有只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她猛然一回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脸在自己面前,他今天没带面具,穿着一身当年的衣裳,头发还是很短,但额头上却有一道狰狞的疤痕,鼻子上也有一道小伤疤。 光线很暗,她只能靠着月光看他。 “别哭了。”李星楼轻声道,一脸心疼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苏鸢看着他的脸,忽然身手抓住他的衣领,一下就把他拽到了自己眼前,随后闭上眼睛,自顾自吻了上去。 李星楼眼睛都瞪大了,一脸的诧异,心脏不受控制跳起来。 苏鸢惦着脚,很快就累了,只得放下李星楼,站在地上瞪着大眼睛看着一脸震惊全身僵硬的李星楼。 “还以为你不敢揭下面具呢,既然这样,你就别怪我。”苏鸢也诧异自己心情转变这么快,看到他的一瞬间又雀跃起来。 “我……你……”李星楼说话都结巴了,直起身来看着苏鸢的小脸,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嘴,一只手摸着苏鸢的小嘴。 “虽然我不懂你为何不对外承认你的身份,但今晚既然你揭下面具了,就是我夫君,亲一下都不行?”苏鸢没想到这样登徒子一般的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但她说完却莫名开心。 “不,不是……”李星楼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满脸羞涩的笑。 他一时激动,一把抱住苏鸢,忽然,皇宫方向燃起了烟花,这代表子时过去了,新一年来到了。 “新年快乐,苏鸢。”李星楼在苏鸢耳边道。 “快乐。”苏鸢心中叹气,但还是忍不住雀跃。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元宵节夜游 正元三十三年的正月格外平静,百姓们都享受着新年的喜悦,苏家人看着自家大小姐的表现却一头雾水,一直到正月十五,苏鸢都处于一种莫名开心的状态。 长平长安不时看到自家小姐一个人傻笑,忽然想起三年前小姐那次意外摔倒后的状态。 正月十五上午,两人站在苏鸢不远处,看着苏鸢边看史书边笑,长平小声问道:“小姐这几天又摔倒了?” “没有啊,我早就打听过了,小姐这几天健步如飞,根本没摔倒过……”长安也一脸疑惑,眼睛一直跟着苏鸢。 苏鸢笑着笑着把史书也放下了,支着脑袋低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收起了笑容,长平长安见状皱起眉头,生怕苏鸢出什么问题,谁知还没过一会儿,苏鸢躺倒在榻上,又开始笑起来。 “长平,小姐到底怎么了?该不会是病了吧?我们要不要去找楚大夫?”长安抓着长平的手,一脸的担忧。 “这……”长平也为难。 “不请大夫,我没事!把我那件藕粉色的衣裳给我拿出来,我晚上要去看花灯。”苏鸢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对着长平长安说道。 长平长安见自己说的悄悄话都被听过去了,一时尴尬,手脚麻利去把苏鸢的衣裳和首饰拿出来,苏鸢更衣完便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长平长安站在她身后一脸新奇,她们伺候了苏鸢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苏鸢这么细致的打扮,胭脂唇纸,描眉化眼,足足花了整整一下午。 黄昏将过,苏鸢才打扮好出了门,她简单和正在吃汤圆的玉卿卿和苏信打了个招呼便笑呵呵的出门去了,苏信在她身后也一脸的喜悦,还以为是自己的相亲起了效果,心里盘算着过段日子去李家拜谢。 苏鸢没带长平长安,白术盼兮还没回来,只得孤身上了马车,到了今年花灯最多的东街,车夫守着车不能进去,她一个人朝里走。 街上所有人都穿着新衣裳,元宵节街上还是年轻人多一些,成双成对的比比皆是,苏鸢买了两根糖葫芦,站在路边看着眼前路过的年轻夫妻,两人披着同颜色的红披风,手上牵着才三四岁的小儿子。 小夫妻中的丈夫看儿子太闹,弯下身子把孩子抱起来,随后又满脸宠溺牵过自己的夫人,苏鸢看得羡慕不已。 “怎么,羡慕了?”她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她听到那一瞬间就开始笑了,一抬头,便看到带着半个面具的李星楼,他穿着和自己颜色相同的衣服,也特意没披披风,此时也一脸笑意看着她。 “羡慕有什么用?”苏鸢仰头说道,眼睛里是狡黠。 “羡慕我们也要一个嘛。”李星楼自从上次被苏鸢吻了之后便迅速进入了角色,笑嘻嘻回道,说着伸手捏了捏苏鸢的小脸。 她实在瘦了太多,脸上的肉都没了,他边捏心里边想道。 “谁说羡慕孩子了?”苏鸢瞬间就听懂了,佯装怒气冲冲回道。 “嗯?那是羡慕什么?”李星楼弯下腰凑到苏鸢脸前,盯着她的大眼睛说道。 “当然是羡慕人家,坦坦荡荡,光明正大……”苏鸢说着有些委屈,小嘴都嘟起来了。 “很快了,别急。”李星楼闻言叹息一声道,说着拉过苏鸢的手朝前走。 花灯满街,一派喜庆,苏鸢也知道自己太急了,把自己手里一根糖葫芦递到李星楼眼前,李星楼见状接过,满面笑意吃起来,两个人虽然谁也不看谁,但心里却甜滋滋的。 两人先是在城中小河边放灯祈福,随后又买了两个兔子灯,牵着手走过了大街小巷,两人闲聊着闲逛,李星楼忽而看到一家首饰店,拉着苏鸢偏要送她个礼物。 苏鸢盛情难却,只能被他拉进去,两人正站在一角落里挑选首饰,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喊:“苏鸢?是你吗?” 苏鸢下意识转过头来,却见一瘟神,不是别人,正是冯家大小姐冯希瑶,她虽然喊的是苏鸢,但眼睛却看得是李星楼……啊不,在她们眼里的鹿遥夜。 “哟,你嫁给我表哥克死了他,现在还没到解除婚约的时候呢,就跟别的男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冯希瑶一脸笑,嘴上的话却像刀子一般。 “你小心点说话!”苏鸢闻言甩开了李星楼的手,怒气冲冲上前一步道。 “呵,还以为你死了个丈夫能老实点,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听闻前几日还想勾搭御医,现在又勾搭上个野男人,你了不起了呗?你不过就是个寡妇,你凶什么凶!”冯希瑶一点都不怕,一脸的傲气盯着苏鸢。 苏鸢闻言攥起了拳头,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骂出声来。 冯希瑶见状还想挖苦几句,谁知先忍不住的是李星楼,他先上前一步,捂着她的嘴便把她推出了门外。 冯希瑶被推了出来一脸惊讶,指着李星楼骂道:“你这个野男人居然敢碰我!你算什么东西!来人啊,看这苏家大小姐如今是个寡妇都不老实!”说着她还吆喝了起来。 李星楼不能对女人动手,拳头攥得青筋暴起,怒气冲冲盯着还在骂着的冯希瑶,自己这个表妹怎么还是这么的惹人厌恶,这么多年毫无长进。 苏鸢定定站在屋子里,逼自己不要出声,若她出了声,只怕李星楼身份的秘密就保不住了,她现在只能帮着他能按照他的计划走下去。 可听着冯希瑶那口无遮拦的话,她越忍越心酸,她知道李星楼不便对女人出手,但自己出手又显得自己心虚,正百般不知所措时,忽然听门外响起冯希瑶的尖叫。 她冲出来,只见杜青烟拿着个鞭子一鞭子就把冯希瑶抽倒在地,她跑出去想拦着杜青烟,却被李星楼一把抱了起来。 杜青烟边挥鞭子还不忘给李星楼一个“你放心吧”的眼神,随后便怒气冲冲朝着冯希瑶而去,苏鸢被李星楼抱走的时候,还在人群中看到了一脸宠溺看着杜青烟的沈岁禾,这下才放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打架 李星楼抱着苏鸢,一路到了无人的巷子,他刚想把苏鸢放下,一低头,就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苏鸢,一时心疼,只得一直抱着。 “别哭别哭,你放心,我一定会收拾冯家的。”李星楼语气里都是恶意道,说着抱得更紧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苏鸢变了很多,她变得越来越爱哭了,也变得会权衡利弊,隐忍让步,若是以前,遇见这种情况她可能早就自己冲上去收拾冯希瑶了。 “没事,我哭一下就好了。”苏鸢委屈巴巴道,抱着李星楼的脖子不放手。 “还以为你会自己动手呢,你当年收拾我的气势去哪里了?嗯?”李星楼笑道。 “今日不同往日,现在……”苏鸢擦了擦眼泪,看着李星楼道。 “现在怎么了?现在你的靠山可更强了。”李星楼把苏鸢放在地上,继续帮她擦残余的眼泪,说道。 “可总要为你考虑,今天我如果冲上去骂她,暴露了你怎么办?”苏鸢带着哭腔的时候奶声奶气的,像个小孩子。 “苏鸢,看着我。”李星楼闻言神色一凛,扶着苏鸢的肩膀认真道。 “什么?”苏鸢疑惑。 “别傻傻的委屈你自己,任何时候,尽管把问题推给我,我不喜欢看你委曲求全的样子,这不适合你。”李星楼认真道。 苏鸢闻言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定定看着李星楼,一言不发。 李星楼本以为苏鸢能给自己一个反应,谁知这孩子一脸的呆滞瞧着自己,他伸出手在苏鸢眼前晃晃道:“苏鸢?苏鸢?” “知道了,夜深了,我先回去了。”苏鸢回过神来说道,说完转身出了巷子。 李星楼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惹苏鸢不高兴,又不敢问,只得跟在苏鸢身后,看着他上了马车才走。 首饰店门口。 杜青烟嘴里念念有词,拿着鞭子一副要把她杀了的模样,她看冯希瑶不爽多年了,当年妙和公主那件事,她在那庄子里搞了不知道多少幺蛾子,她现在想起来都恨。 沈岁禾从小和杜青烟一起长大,她什么样子都见过了,也不拦着,就站在人群中默默看着。 冯希瑶身上被抽了好几下,虽然没出血,但还是疼的在尖叫,她倒在地上一会儿才看清来人的身份,原来是杜青烟。 “杜青烟,你疯了?你别仗着自己是杜寒大人的孤女就如此猖狂!”冯希瑶这几年越发的天不怕地不怕了,拉住杜青烟的鞭子喊道。 “我能有你猖狂?你在大街上败坏别人名声,你还是个大家闺秀吗,难怪你妹妹都嫁出去了你都嫁不出去!”杜青烟才不认怂,指着她鼻子骂了回去。 “呵,真是物以类聚,难怪你和苏家那个小婊子玩的这么好,原来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冯希瑶提到自己没成亲这件事更生气了,爬起来怒骂道。 “呸,我们怎么也比你这个泼妇强!”杜青烟骂道,最近她也发觉苏鸢的状态不一样了,好像她又变回了好几年前大家嘴里的样子,唯唯诺诺,温柔胆小。 她本来就很为苏鸢惆怅了,谁知不巧又遇见这个口无遮拦的冯希瑶,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起闲逛的沈岁禾都没反应过来,杜青烟就认出了站在门口的李星楼和屋子里的苏鸢,抽出鞭子就冲了上去。 也幸而沈岁禾懂自己,没拦着她。 冯希瑶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喊叫着便冲上来抓杜青烟的头发,两人当街就抓着头发厮打了起来,沈岁禾见状赶忙上前帮忙,但他还没动手杜青烟就已经一个过肩摔把冯希瑶摔倒在地,踩着她的肚子控制住了她。 不知是什么人报了官,上京府的官兵很快就到了,这件事便成了正元三十三年春节到元宵节之间最不平静的一件事了。 沈岁禾已经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被封了亲王,只是静静站在杜青烟身边,上京府的人就都恭恭敬敬了,最后判了冯希瑶一个骚扰滋事的罪,带到大牢关上三天。 王爷府的护卫听说沈岁禾进了上京府,纷纷赶来,谁知却看到自家王爷站在上京府大门前,小心翼翼给杜青烟整理头发,不小心碰到伤口,还被杜青烟翻白眼。 而沈岁禾,全程不敢多言。 “王爷,我这有药。”仓子罗赶到后赶忙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杜青烟脸被抓伤了,但嘴角却都是笑意,想来是打架打赢了。 “好,把马车驾来,我上了马车再给她涂。”沈岁禾接过,说道。 “就这几步路要什么马车,把药给我,快走。”杜青烟嫌弃道,一把拿过那药,自顾自涂在了脸上。 她身后跟着宠溺的沈岁禾,沈岁禾身后是故作镇定的仓子罗,仓子罗身后是十几个王爷府的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在深夜的街上走。 “青烟~~你慢一些!”沈岁禾跟不上杜青烟,在后面喊道。 “什么青烟,喊我杜小姐!”杜青烟回头气急败坏道,一没成亲二没婚约,他哪里来的自信这么叫自己。 “王妃?”沈岁禾故意走过去,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沈岁禾你不想活了?”杜青烟闻言瞪大眼睛,追着沈岁禾打。 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各自回了自己的府邸。 鹿府。 李星楼把面具都摘了,坐在一榻上看上京关系图,现在他们最大的对手就是太子沈无厉了,他母家势力雄厚,又深的皇宠,和他夺位实在困难。 他又回想起当年和苏鸢的约定,她什么都不要,只要苏家平安,但现在看来,如果不是沈岁禾登上皇位,苏家的安全他真的无法完全保证。 苏家这条肥鱼,是个人都惦记。 “喝酒。”忽然有人坐在了他对面,他一抬头,便看到了秘阁阁主,笑嘻嘻看着自己。 “阁主今天不过元宵,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李星楼笑道。 “上京传遍了。”秘阁阁主一脸揶揄笑道。 “什么?”李星楼一脸疑惑。 “鹿将军和苏小姐夜游花灯会,卿卿我我……”秘阁阁主笑得更灿烂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能封住吗?”李星楼第一时间是怕苏鸢多想,赶忙问道。 “皇上都知道了,你说能封住吗?皇上派我来提醒你,忍一时,换一世。”秘阁阁主认真道,说完又悄无声息走了,只留给李星楼一壶酒。 第一百三十七章 接骨灰? 过了元宵节,白术和盼兮双双回来了,谁知一回来就看到了个奇怪的苏鸢,大上午不睡觉,她披着个披风,坐在她母亲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 白术和盼兮站在长平长安身后,四个人呆滞的堵在揽月阁院门前,眼前这个景象已经持续了一上午了,她们谁也不敢打扰苏鸢,只能在门口等着,上京城已经传遍了昨晚冯希瑶在东街首饰铺前的话,城中人一个两个议论得十分热闹,宛如自己是什么知情人一般,传什么的都有。 玉卿卿掐着苏鸢起床的时间,带着奶妈和孩子赶过来想转移苏鸢的注意力,谁知还没走到她院门口便看到了堵在揽月阁门前的四个人,她好奇的凑过去看,只见苏鸢一个小小的背影在那还有余雪的大杏树下,显得落寞而凄凉。 “唉,这孩子,穿这么少……”玉卿卿叹了一口气道,吓到了看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长平长安两人,白术和盼兮看着她们俩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鸢也被门口的动静惊动了,转过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们。 玉卿卿见苏鸢回过头来,满脸堆笑就走了进去,这院子她还是第一次踏进来。 她走第一步的时候,还小心的观察了一下苏鸢的神色,生怕她不开心,但苏鸢并没什么表示,只是瞪着大眼睛瞧着她。 玉卿卿走到她身前,蹲下道:“鸢儿,你最近可有什么不称心的?跟我说说吧。” “没什么。”苏鸢回道,她也明白自己的状态让大家担心了。 “没事的,我年纪比你大这么多,什么事都见过,你别怕我接受不了……”玉卿卿笑道,看到苏鸢的披风要掉了,上手帮她系紧绳子,一脸温柔道,宛如在和一个小孩子说话。 苏鸢看着玉卿卿的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如果她说自己是重生而来,只怕要吓到这里的人,当然不是因为重生这件事,而是——她会被当成疯子。 “真的没什么,况且我自己已经想开了,您别操心我了。”苏鸢起身,顺便把玉卿卿也扶起来笑道。 “呀呀呀……叽叽叽……”苏不渝和韩竟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咬着自己的小手咿咿呀呀着。 “啊啊啊……”韩竟夕也不甘示弱,大声回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两个小东西吸引了,玉卿卿无奈,拉着苏鸢走出去,到了他们面前佯装生气道:“你看看你,又不叫娘又不叫姐姐,还打扰娘和姐姐说话,你说你是不是该打了?” 苏不渝很久没看到苏鸢了,看到苏鸢便伸出双手求抱抱,苏鸢走到他面前,故意逗道:“叫姐姐,不叫姐姐不抱你。” “啊啊啊……”苏不渝挥着小手,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着急也不行,叫姐姐!”苏鸢笑着上前捏了捏苏不渝的脸,说道。 谁知忽然身后的韩竟夕开口了:“姐姐!” 这一声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苏鸢和玉卿卿一脸惊讶看着他,随后苏不渝不甘示弱,忽然喊道:“姐姐……” 苏鸢反应过来,一脸兴奋把两个孩子都抱过来,韩竟夕和苏不渝立刻也开心起来,似乎知道了喊苏鸢姐姐苏鸢就会开心,便争先恐后喊道:“姐姐姐姐……” 玉卿卿看这两个小孩把苏鸢也哄开心了,决定给他们姐弟三人留空间,便转身自顾自走了。 苏鸢把两个孩子抱回自己的院子,又开始了带娃生活,但带孩子的确可以让人转移注意力,她心里的郁结很快就被这两个小崽子的“姐姐”给治愈了。 傍晚奶妈抱走的时候,苏不渝还抱着韩竟夕哭了一场,边哭边喊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苏鸢驾鹤西去了呢,奶妈们也哭笑不得,但总不能留在苏鸢这打扰她休息,只得狠狠心抱走了。 苏鸢去品息阁吃了饭,随后便准备回房间休息,昨夜李星楼的话给了她不小的启示,她也发现自从当初李星楼的死讯传来后,自己的性格和上辈子的越来越接近。 多愁善感,思虑过多,甚至有些时候,变得很容易受人摆布。 其实她昨夜一夜未眠,天色将亮的时候她就坐在了母亲的院子里,想着母亲作为另一个世界人的心情,年少时觉得人各有异,但当她学着小时候母亲的样子坐在那秋千上的时候。 忽然就觉得,自己能理解她了。 转念又想起当时灵犀公主的话,自己的身世还没搞清楚,自己可不能回到过去。 这么想着,她又有了些力量振作起来,至于玉卿卿赶过来的时候,她都已经想通大半了。 苏鸢早早整理好了新的上京关系图,正准备睡觉,忽然听到有人敲窗户,白术和盼兮早就被她赶回厢房了,因而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在。 她疑惑着上前打开窗户,只见一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站在自己面前,他开口道:“苏大小姐,少爷给您的信。” “原来是你啊,很久不见了,白术和盼兮还说要和你切磋呢。”苏鸢闻声认出了福熙,笑道。 “咳咳咳,不了不了,我先走了。”福熙想起自己当年被打的样子,转身就跑,根本不给苏鸢道歉的机会。 苏鸢看着那信封就想笑,心里一边嘲笑自己怎么也陷入了感情,一边又忍不住雀跃的拆开了那封信。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把桌上的烛芯剪了,又深呼吸了几下坐下,才笑呵呵的把那封信拆开。 还没看她便觉得自己傻了,但又想,反正人们都说有了喜欢的人自然会变傻,她便也不纠结了。 满心期待打开那封信,只见李星楼写道:苏大小姐,明日明光将军的骨灰及残甲即将送到将军府,请您作为孀妻亲自接至将军府祠堂,昨夜之事实是抱歉,我已经在尽力澄清,绝不会影响您的声誉,在此向您表示歉意。 鹿遥夜敬上。 苏鸢看完先是愣了几秒,而后才发现这封信的奇怪之处——李星楼这是想和自己划清界限? 苏鸢一时气急,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质问他,但深更半夜又不好出门,气得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 成功获得满院子人的关注,没一会儿她便被白术盼兮以及长平长安团团围住。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要和离 正月十七日,清晨,苏府。 苏鸢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前院接旨,当她看到那身御赐的诰命夫人衣裳的时候一脸土色,眼神阴郁的像要杀人。 苏信玉卿卿等那太监走了之后想和苏鸢说两句话,两人跃跃欲试上前,终归都是没张开嘴,讪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苏鸢一脸愤恨接过被丫鬟捧着的衣服,怒气冲冲回了自己的院子,骨灰和残甲上午就会送到,苏鸢站在自己房间盯着这衣服半晌,还是无法穿下去。 她一边骂着李星楼,一边去衣柜里找了一件类似颜色的衣裳穿上,门口的盼兮和白术欲言又止,但还是不敢阻拦苏鸢,只得低着头跟着她朝前走。 苏鸢自己拿着那件诰命夫人的衣服,出门没上马车,而是直接上了马,白术和盼兮明白她的意思,赶忙把马车套拿下来,苏鸢等她们上了马,便策马朝着将军府而去。 到李家的时候,门前已经站了不小的仪仗队,一大群宫里的太监整齐划一站在将军府门前,一个两个头上都戴着白花。 苏鸢不像是已故将军的孀妻,倒像是个仇人,她怒气冲冲下了马,手上拎着那套衣服,一脸的怒气,大步朝着里面而去。 她刚走到门口,门前太监热情上前,给她拿了一件白色外衣想给她披上,被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吓住了,呆在原地不敢动。 苏鸢越过门前那些人,大步朝里走去,李老爷和李夫人神色也算淡然,李星楼这件事也过去半年了,他们再哀伤也不会像过去一般声嘶力竭了,看到苏鸢来了,二人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宫里一群人忙前忙后的布置,苏鸢就站在了院子正中央,不上前也不退后,李夫人看到苏鸢这个表情,一时也疑惑,让程晶晶上前去问。 程晶晶赶忙走到苏鸢身边,仔细一看,她手上拿着诰命夫人的衣服,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心里一惊,问道:“苏鸢,你这是?这衣服你不穿,可是抗旨不遵啊。” “没事,抗旨也是我抗旨。”苏鸢笑道。 两人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鹿将军到!” 这下屋子里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只有苏鸢直勾勾盯着大门,皇上和太子率先走了进来,随后是李星楼……啊不,鹿遥夜,他还是戴着那个面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鹿遥夜远远看到了板板正正站着的苏鸢,又看到她手里的衣服,心里一惊,有声音道:“完了……” 一群人看皇上进了门,下跪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鸢也跪下了,但嘴却没动,皇上见状也喊道:“诸位平身!” 苏鸢应声而起,但还是站在了院子正中央,一点也不让步,很快,皇上、太子和鹿遥夜就走到了她面前。 皇上见苏鸢的表情,一时疑惑,也不责怪,问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衣服也没穿,站在这也不动?可是为了……明光将军?” “不是。”苏鸢斩钉截铁回道。 鹿遥夜见状撇撇嘴,自知苏鸢并不想买自己的帐,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恐怕无法控制了。 “哦?那是?”皇上疑惑道,太子在他身后,一脸看戏的表情,嘴角露出了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气氛一时尴尬,李老爷李夫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走到苏鸢身边,刚想开口说几句客套话缓解一下气氛,便忽然听苏鸢道:“皇上,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苏鸢眼睛盯着李星楼的面具,一脸的视死如归。 “何事非要现在说啊,不一会儿吉时就到了,我们先把明光将军的骨灰请进来,再说,如何?”皇上对苏鸢一向有耐心,说道。 苏鸢一把把自己手里诰命夫人的衣服扔到了地上,随后扑通一声就跪到了上面,她面色严肃,认真道:“我要与李星楼,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明光将军,和离!所以请原谅我无法作为他的孀妻接他的骨灰。” 这下院子里所有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鹿遥夜更是焦急的上前一步,想说话但最终还是逼自己忍了回去。 “哦?这……你为何到今日才说?明光将军去世半年,京中都传你因为思念他郁郁寡欢,如今他的骨灰马上回来了,你却临时变卦……苏鸢啊,你不该如此为人啊……”皇上这番话其实不像是君臣,倒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教诲。 苏鸢闻言深叹了一口气,抬头最后看了一眼鹿遥夜,道:“请皇上原谅小女,小女与李星楼成亲不到十日他便走了,随后为国捐躯,小女的确崇拜他的气节,但在这半年里……小女发现,自己与他感情不深,小女却不得不守寡,所以才郁郁寡欢。” 这话无异于一把刀子,鹿遥夜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小女今晨接了您的圣旨后,自觉担不起诰命夫人的名号,李星楼为国捐躯,我只是留在京中吃喝玩乐当个普通人,无法与他媲美,请皇上收回成命,并允许我和离!”苏鸢一口气说完,重重叩首,又惊了周围一众人。 皇上闻言面露难色,但苏鸢言辞恳切,又曾经有救驾之恩,他一脸为难看着李家两位老人,谁知李老老爷李夫人双双低头假装不关自己的事,又看太子,太子若有所思无动于衷。 他再看鹿遥夜,鹿遥夜一脸的痛心看着地上叩首不起的苏鸢,他心里哀叹着,嘴上只得说:“这,你先起来,这件事容后再议可好?” “不,皇上,小女如今心上有人,不可再以此身份接李星楼的骨灰,请皇上恩准!”苏鸢又重重嗑了个头,这下,地上都有了血迹。 “心上人?”鹿遥夜开口道。 “对,小女有了心上人,想身无挂碍的和他在一起,请恩准。”苏鸢抬起头开,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个伤口,渗着血。 “这,李老爷李夫人是何意见啊?”皇上身旁的太监催吉时要到了,皇上也急起来。 “全听皇上的意思。”李老爷脑子转的也快,立刻回道,又把难题抛了回来。 “既然如此,朕不准,倒像是昏君了。”皇上也无暇顾及鹿遥夜了,叹气道。 “谢皇上!”苏鸢谢道,随后看向此刻已经心痛不已的鹿遥夜。 苏鸢强忍着不理她,随后起身,大步朝院门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只要你 苏鸢翘着二郎腿坐在花满楼的屋子里算账,屋门紧闭,门外站着像瘟神一般的鹿遥夜,而后是一脸尴尬的白术盼兮以及无喜,当然,还有个在一楼不敢上来的福熙。 自从苏鸢上午在李家闹完和离之后,她便到了花满楼,鹿遥夜送完骨灰之后也跟着来了,他隔一会儿就敲门,但苏鸢拒不开门。 其他人都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值得鹿将军亲自来敲门求见,但看苏鸢的态度,她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站在这静观其变。 苏鸢在那屋子里待了一天,鹿遥夜就在门外守了一天,直到月上柳梢头,苏鸢才伸着懒腰走出来,额头上还缠着白布,一出门看到站得笔直的鹿遥夜吓了一跳。 “哟,稀客啊,今儿怎么亲自来了?”苏鸢佯装漫不经心问道。 鹿遥夜被问得一愣,随即上前拉住苏鸢的手道:“苏鸢,别闹了。” “什么别闹了?你说话可清楚点,我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好!”苏鸢把他的手甩开,自顾自就要下楼。 无喜看到苏鸢下楼,忙说道:“咳咳,要不你们一起吃个饭商量商量?” “我才不商量。”苏鸢闻言说道,继续朝下走。 谁知她刚走了几步,身子忽然腾空,一回头鹿遥夜直接把她横打抱起,朝着楼上走。 “你干什么?放开我!”苏鸢瞪大了眼睛道。 鹿遥夜直接把她抱进房间,砰一声就把门拍上了,白术和盼兮见状看向楼下的无喜,问道:“这怎么办?” “下来下来,没你们的事。”无喜嫌弃道,心说这俩孩子怎么这么不会看人脸色。 “师傅,小姐不会有事吧?”白术到了无喜身边,疑惑问道,一脸担忧苏鸢的模样。 “小两口的事,能有什么事?快去吃饭吧……”无喜翻了个白眼,笑道,想当年,苏鸢那个娘更不让她省心,每天和她那个夫君闹上几百遍不知道。 “小两口?”白术跟在无喜屁股后面继续问。 “唉别问了,快去吃饭!以后有的是这种情况。”无喜笑道,暗叹这俩孩子不懂人事,白术和盼兮闻言也不敢跟着了,低着头去吃饭。 饭桌上,摘了面具的福熙正在大口吃饭,看到推门而进的两个人脸上一愣,白术和盼兮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就明白了无喜所说的那句“小两口”是什么意思了。 “好久不见啊?”盼兮看见福熙便笑道,边笑边朝他身旁的位置走。 福熙看到她们俩走近,赶忙站起来,把碗里剩下的饭赶紧吃完,抬脚就跑,留给白术和盼兮一个急匆匆的黑色身影。 楼上,苏鸢被鹿遥夜抱进了房间,鹿遥夜急促的把她放在了地上,随后一把把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把苏鸢抵在了墙上,低头一脸哀伤的看着苏鸢的脸。 “你这么看我干嘛?嗯?鹿将军?”苏鸢也不怕,直直盯回去,眼里还带着怒意。 “苏鸢,我错了,你别和离……好不好?”李星楼语气甚至带一点哀求的感觉。 苏鸢闻言却一笑,随即道:“鹿将军,两个名字你只能选一个,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要我教你?” 苏鸢好不容易捡起自己的骄傲,暗自告诉自己绝不像过去一般苦巴巴等人施舍,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低头跟着他的计划走。 “不是的,苏鸢,不用很久……你暂且先等等,等我把太子党除掉,我立刻恢复身份,到时候……到时候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李星楼盯着苏鸢的眼睛,一脸的郑重。 “李星楼,你就这么确定你会赢?如果你输了,我就要永远当你死了,当你的孀妻,当一个新婚丈夫为国捐躯的一品诰命夫人?”苏鸢见状也收起了自己赌气的心思,正经道。 屋子里的蜡烛被苏鸢熄灭了,此刻只有窗边月光,今年的月格外皎洁,清楚的映着屋里这对一脸沉重的情人。 李星楼闻言直起身来,忽然沉默起来,苏鸢知道,他还没想明白这件事情。 于是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桌子边,拿起火柴,点起了屋里每一个蜡烛,等到最后一个蜡烛被点燃,李星楼才抬起头来。 “皇上和沈岁禾,都知道你的身份吧?”苏鸢问道。 李星楼不说话,点点头,眼睛跟着苏鸢走。 “果然如此,我的身世是不是和皇上有关?”苏鸢继续问道。 李星楼依旧只是点点头,苏鸢见状继续问:“你不承认,是为了帮我和沈岁禾?” 李星楼见状只是盯着苏鸢,苏鸢会心一笑,李星楼这表情,胜似肯定的回答。 “李星楼,我母亲是突然去世的,所以我对命这件事理解得格外透彻,我们都不一定有多少时间,我和你要做的事,就像你这两个名字一样,你只能选一个。”苏鸢站定在李星楼面前,踮起脚,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黑了一些,整个人硬朗了很多,但还是浓眉大眼的俊俏模样,就算是额头上那道疤也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容貌俊俏。 苏鸢看着他的脸,自知他此刻无法决定,便道:“我不逼你,但我也不会逼我自己,当鹿遥夜,也是锦绣前途。” 说完,苏鸢便转身,想要离开那个房间,但手却被人死死拉住了,她一回头,只见李星楼的眼眶都红了,他似乎看出了苏鸢的心思,怕她一去不回。 “我不要。”李星楼上前把她抱住,随即委屈巴巴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不要什么?”苏鸢被他死死抱在怀里,声音都闷闷的。 “我不要锦绣前途,我只要你。”李星楼的声音还是委屈巴巴的,但却十分坚定。 “我懂了,苏鸢,我以后再也不会为了那些多余的事情来影响我们了,我什么都不要。”李星楼抬起苏鸢的脸道。 苏鸢闻言差点哭出来,但还是扯着嘴笑起来,李星楼这个笨蛋终于还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算是为了她,她也不想他离开自己,任何理由都不该是他们暂时放弃他们关系的理由。 苏鸢前世今生看得悲剧和意外太多了,只想抓紧今朝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第一百四十章 坦白 正月二十朝阳初起,皇上便收到了秘阁来信,他在上朝路上又是笑又是叹气,看得他身后的大太监心里又惊又怕,不知皇上是遇见了什么问题,会不会祸及自己。 等到上朝前,大太监听他笑着道:“唉,年轻人啊,果然和我们不一样。”随后他便恢复了正常,继续上朝处理政事。 那大太监看向宝座之下,只见第二排的鹿将军没戴面具,他还是穿着那身玄黑色的袍子,一派主将的气派,但那张脸,赫然是李家那小公子的模样。 那太监又看到后面几排的李家二少爷以及第一排的太子,脸上的惊讶已经遮不住了。他脑子一转便明白了皇上早上异常的原因,又想起前几日苏家大小姐的那场闹剧,一下便捋顺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果然,那日朝堂上爆发了皇上登基以来最激烈的一场群臣争吵,那群老臣新臣们为了李星楼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从早上吵到了中午,最后皇上暴怒,以李星楼的前线军功相压,最后才堵住了那群人的嘴。 最后皇上只罚了那李星楼一个闭门思过三天,群臣见皇上一副早就知情的样子,也都不说话了。 下了朝,沈岁禾和李星楼并排走在一起,沈岁禾笑道:“哟,李小将军,当初我怎么劝都不应,说要等铲除所有障碍后才坦白,借过家里那位闹了一下就答应了,果然见色忘义真男人啊……” “哪有,这不还是用自己的面貌,更好为王爷效力嘛。”李星楼背着手,笑道。 “呵,你看我信吗?”沈岁禾翻了个大白眼道。 “信不信随你。”李星楼傻笑道。 “你想好怎么对你父母说了吗?”沈岁禾正色道。 “我还用得着开口?现在这大街小巷每个角落都传遍了,他们也不聋。”李星楼一副潇洒的样子。 “可你已经自立门户,这……你父母可同意你分家而住?”沈岁禾问道。 “当初我成亲,岳父送了个和苏府同样大的宅子,我想着,带鸢儿搬到那去。”李星楼笑道。 “哟,鸢儿……可酸死我了,赶紧滚,等你思过出来之后再说!”沈岁禾恨不得给李星楼一脚,但看在他们现在都位高权重,实在不好如此小孩子气,只得忍着。 翻着白眼上了自家马车,朝王爷府而去。 李星楼笑呵呵上了自家马车,车上有个毯子盖起来的小山包,他笑呵呵把毯子掀开一个角,就看到一个小脑袋,苏鸢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带笑。 他把苏鸢半抱到自己怀里,坐好后示意福熙驾马,马车很快动起来,他一脸宠溺的抱着苏鸢的小脑袋,不时低下头啄一口,随即傻呵呵盯着她笑。 于是苏鸢一睁眼,便看到了李星楼那张大脸瞧着自己,她猛地起身,两个人撞到了一起,撞的眼冒金星。 “你干嘛!吓死我了!”苏鸢坐起来,摸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就去揪李星楼的耳朵。 “哎呦哎呦我错了,我就想看看你嘛……”李星楼抓着苏鸢的手求饶。 “咳咳,下次别吓到我!”苏鸢听到这个理由,也讪讪的住了手,佯装镇定的坐正在李星楼身边,笑道。 这下两人忽然都尴尬了,李星楼也不自觉坐直了,两人约定今日公开他的身份,苏鸢特意起早陪他上朝,两人准备好了面对外面的事,忽然发现两人都还没准备好面对对方。 “咳咳,睡得好吗?”李星楼憋了半天,问道。 “好。”苏鸢回道。 “哦,那就好,那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吗?”李星楼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傻呵呵问道,满面愁容。 “嗯……我也不知道,不如你改天,问问皇上?”苏鸢现在也疑惑了,两个人作了这么多事,现在忽然有些后悔。 “少爷!到了!”福熙在马车外喊道,随即,马车便停下了。 李星楼忽然不想下车,这次下去,又有三天见不到苏鸢。 苏鸢起身就朝楼下走,被李星楼抓住,苏鸢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便被拉到了他怀里。 苏鸢笑问道:“干什么?” “不干什么,多待一会儿,不然又有三天见不到了,一会儿皇宫里的人就来了。”李星楼语气也软糯糯的,抱着苏鸢道。 “怎么,这么想我?”苏鸢故意调戏李星楼,伸手勾着他的下巴问道。 “那可不,在军中可是日思夜想呢……”李星楼自从公开了自己的身份,更加肆无忌惮了,抱着苏鸢便吻了上来。 两人吻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下了马车,李星楼走回自己那“鹿府”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生怕苏鸢跑了的模样。 “你快去吧,我会等你的。”苏鸢被他这样子逗笑,安慰道。 李星楼走到门里了,但也不朝里走,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上次说的喜欢的人是谁?” “啊?哪个?”苏鸢一头雾水。 “上次送骨灰的时候!你说的!”李星楼眉头都皱起来了,急切问道。 “哦……那等你出来再说吧,我先走了。”苏鸢故意开玩笑道。 “不行,说清楚。”谁知李星楼一个轻功就跑到了她身边,抓着她不放。 苏鸢被她这小孩子样子逗笑,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一边的福熙都看呆了,眼前这个又撒娇又委屈的是自己那个少爷吗?是那个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主将吗? “除了你还有谁?傻子,宫里那群人来了。”苏鸢笑道,远处走来一御林军队伍。 李星楼闻言心里松了一下,但刚想抱一下苏鸢宫里那群人就来了,一脸要杀人一样的表情走进了门,那带队而来的御林军统领看到他那眼神一身冷汗。 谁知他一进门,转身和苏鸢道别的时候居然是满面笑容,还带挥手和嘱咐:“好好吃饭睡觉,等我!” “好的!”对面的苏鸢也一脸笑容。 门一关,福熙便看到李星楼一脸阴郁,一副计划着要杀人的样子。 门外,苏鸢表情也瞬间变了,心里立刻开始盘算起怎么帮李星楼把太子搞下台,御林军统领站在门外疯狂咽口水,心道这两人是什么怪物。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卿卿我我 三日后。 苏鸢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拿着一食盒站在鹿府门前,那门上的牌匾不允许被换掉,这三天内,李星楼和苏鸢的故事被传了好几轮,各种版本都有,苏鸢除了在家想着怎么扳倒太子,就是在听长平长安给自己讲城中传说的关于自己的故事。 苏鸢每次听着,都被这些无事可做的闲人的想象力所折服,连苏鸢是皇上的私生女这种话都冒出来了。 李星楼午间被关进去,自然也是午间被放出来,苏鸢拎着的食盒里是她亲自做的糕点,昨夜特意跟张大厨学了两个时辰才会,早上起来又花了好长时间做出来,此刻虽然站着,但已经昏昏欲睡。 苏鸢无事可做,只能盯着门口那守了三天门的御林军小统领发呆,那小统领看到苏鸢的眼神一身冷汗,生怕自己被这一对小夫妻盯上,几人就这么干等着。 午时终于到了,那小统领连道别都没有,带着手下的人马不停蹄就跑了。 那府里先推门出来的是福熙,苏鸢看门开了,赶忙跑了进去,刚进去没几步,便听到一声巨响,原来是福熙把门上写着“鹿府”的牌匾掀了下来。 苏鸢虽然被吓到了,一转头,却是满心的喜悦,李星楼府里只有几位家丁,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苏鸢一路问,才知道她一大早醒过来就去书房了。 她小跑过去,只见李星楼拿着一本书坐在窗沿,晒着太阳专心致志看着,听到有人不敲门推门而进,一脸凶得抬头看来人身份。 谁知一眼看过去便看到苏鸢笑呵呵站在门口,手上拎着食盒,眼睛里都是得意。 李星楼也笑起来,起身把书放下,慢悠悠从门走出去,到了苏鸢眼前,自然的把她手里的食盒拿过来,问道:“怪我,看书看入迷了。” 苏鸢笑道:“什么书?连出狱的日子都忘了?” “一个戏本子,讲了个故事。”李星楼把苏鸢牵起来,带到了书房里。 李星楼这府里真可谓是家徒四壁,书房除了一些书以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个小桌子和一把残破的椅子,苏鸢看了后一时哽住,她从小到大基本没见过这么简陋的地方。 “你这是?廉洁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苏鸢说着,上前走到那张小桌子前,伸手摸了摸,上面的漆便掉了。 李星楼见状也有些尴尬,把手里食盒放在桌子上道:“咳咳,就想着随便住住,就没管那么多。” “随便住也不用这么简陋啊,你这府邸,皇上不该给你好好布置布置?家徒四壁不说了,也没配几个美女?”苏鸢暗示道,试探李星楼有没有沾花惹草。 李星楼瞬间就懂了,笑道:“那当然有了,一群美女呢……”说着狡黠的看着苏鸢的小脸。 苏鸢眼睛瞪大,问道:“嗯?你把美女藏哪儿了?” 李星楼笑呵呵上前想抱苏鸢,被苏鸢躲开了,苏鸢躲开后继续问道:“美女呢!快说!” “我当然是拒绝了,家里有你这么个美娇娘,我要什么美女?”李星楼现在说这些情话脸都不红一下,笑嘻嘻说着上前揽住了苏鸢的腰。 苏鸢闻言也很淡定,但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李星楼看到桌上食盒,问道:“这是什么?” “哦!差点忘了,我做的糕点!你快尝尝,我做了一早上。”苏鸢闻言赶忙上前去把食盒打开。 李星楼闻言惊喜道:“你做的?” 走上前去只见盒子里躺着几个造型各异的糕点,李星楼见状懵了一下,随即伸手拿出一个看起来像一棵树一般形状的糕点,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下。 那糕点本该是白色的,此刻却有些黄色,分布还不太均匀,李星楼看了看确认道:“能吃是吧?” 苏鸢不悦:“那当然!” 李星楼闻言立刻把那一块糕点塞到嘴里,囫囵着就吃完了,苏鸢期待的问道:“好吃吗?” “好吃!”李星楼笑回。 “真的吗?我就做了这两块,没舍得尝,反正昨晚那个很好吃!”苏鸢笑道,说着自己伸手拿出一块吃起来。 她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初心把嘴里那块吞了下去,李星楼学着苏鸢刚刚的样子问道:“好吃吗?” “……下次我还是跟着厨师做吧……”苏鸢尴尬道,说着把食盒的盖子给盖上了,明明严格按照昨晚的步骤做的,结果味道大相径庭,虽然不算难以下咽,但那味道苏鸢是不想尝到第二次了。 “没关系,你做什么我都爱吃,别不开心啦。”李星楼上前安慰道,苏鸢闻言扯了个笑脸,但眼睛里还是对自己有些失望。 李星楼看这个样子,一把把苏鸢抱起来,苏鸢惊得抱住他的脖子,等稳下来后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干什么?” “没事,我家孩子不开心了,我抱起来哄哄。”李星楼笑道,说着抱着苏鸢朝外走。 “干嘛!都是人!快放下!”苏鸢看李星楼马上走出院门,一脸恐慌。 “我抱得可是我正牌夫人,又不是别的女人,怕什么!”李星楼抱着不松手,说着就走出了门。 只见白术和盼兮站在门口,看到他们两个这个姿势出来,一脸懵,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发出笑声,苏鸢见状佯装恶狠狠道:“闭嘴!” 但哪里堵得住她们的嘴,白术甚至背过身开始笑,随即便是这府里所有的家丁了,最后一脸淡然的福熙候在饭厅门口,看着李星楼把苏鸢抱了过来。 “少爷,少奶奶,今天是潭州菜。”福熙看李星楼走过来,笑呵呵介绍道。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李星楼笑道。 走到饭厅,满桌潭州菜,苏鸢一时惊讶,自己好像从来没告诉过李星楼自己喜欢潭州菜。 “昨晚忽然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你去我姨妈家吃饭,喝醉了酒,后来听说你抱怨没吃到潭州菜,今天给你补上。”李星楼把苏鸢放在座位上,忽然正经道。 “啊?”苏鸢一脸懵。 “苏鸢,我曾经欠你的,都补上。”李星楼像摸孩子一般,摸了摸苏鸢的头,一脸温柔的笑意。 苏鸢被盯得面红耳赤,傻傻点点头,李星楼见状一笑,坐下亲自给苏鸢夹菜。 苏鸢这下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于是只得低头吃饭。 第一百四十二章 风口浪尖 苏鸢在李星楼的府里待到了日落,两人本以为顺水推舟就能重温新婚生活,谁知月亮还没出来,等来了一纸圣旨,两人本来还在院子里嬉闹,被那宫里传旨太监的声音双双喝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长女,救驾有功,德行兼佳,不日前曾求与明光将军李星楼和离,今朕思虑良多,特此恩准,往后婚嫁自由,愿早寻佳婿,不入李家。”那太监尖细的嗓音念完,看到跪着的两个呆若木鸡的年轻人,只得快快把圣旨递出去,转身就走。 苏鸢手里拿着那个圣旨,看着李星楼,一脸的委屈,李星楼见状被逗笑,一把把圣旨拽过来,朝后一扔,福熙一把接住,屁颠屁颠便跑了。 李星楼笑呵呵上去捏苏鸢的脸,安慰道:“没事了,大不了我再去提亲,你再嫁一遍,反正上次我们也不是真成亲。” “不是,皇上前几日还没答应,今日便答应了,恐怕他……对我们的所作所为……”苏鸢觉得这圣旨不止是答应自己和离,更大程度上,这可以算是一封战书。 李星楼也明白苏鸢的意思,正色道:“没关系,还有我呢。” 苏鸢抬头看着他,不知是不是有鹿遥夜的光环加持,现在总觉得李星楼很可靠。 苏鸢上前抱了抱他道:“嗯,我知道了,我得回府了。” “啊……”李星楼一脸不愿意,拉着苏鸢不放手,嘴巴撅起来像个小孩子。 苏鸢被他逗笑,说道:“走吧,送我回去。” 李星楼这才笑开,拉着苏鸢的手出门上了马车。 “太子……你们打算怎么办?”苏鸢问道,一整天都用来卿卿我我了,临回家才想起这件事。 “还在商议,但太子……恐怕不是好对付的。”李星楼回道。 “那是必然,层层筛选,最后留下了个他,肯定不好对付,还有他那个母亲,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苏鸢回想起婉妃当年给自己送镜子的模样,一时心里闷得慌。 当年妙和公主案的真凶,到现在都没有定论。 “没事的,我们在一起就好,我一定把你和苏府护得好好的,别担心,你只管吃吃喝喝就好了。”李星楼把苏鸢抱过来,说道。 苏鸢笑回:“滚滚滚,我又不是猪,整天吃吃喝喝的。” “好,你不是猪,你是苏大小姐。”李星楼笑道。 两人还没抱够,苏家就到了,苏鸢头一次埋怨到家太早,但还是要下车,两人依依不舍半晌才从马车里出来。 白术和盼兮看了一整天的卿卿我我戏码,已经习惯了,一脸呆滞等着苏鸢下来。 两人从下了马车到院门口,就又花了一刻钟,苏家大门敞开,李星楼忽而看着里面的景象愣住了。 苏老爷面如土色坐在主坐,玉卿卿一脸尴尬不知所措,院子里都是宫里的护卫,一旁的客座上,赫然坐着太子沈无厉,此刻正笑眯眯看着苏鸢。 苏鸢看见李星楼的神色,一回头,便见沈无厉笑呵呵朝自己摆摆手,她忽而僵在了原地,看着李星楼,一脸的不知所措。 苏鸢本想把被牵着的手抽出来,但李星楼却死死抓住了,不知是不是男人的预感,李星楼总觉得沈无厉这次到访没好事。 “走,进去瞧瞧他演的什么戏。”李星楼说道,神色阴郁,但手却死死抓着苏鸢的手,两人手牵着手走了进去,越向前走一步,苏鸢便能看到沈无厉脸上的冷笑更甚。 “咳咳,父亲,我回来了。”苏鸢笑道,李星楼也作揖道:“苏老爷,我来了。” “许久不见啊,李少爷怎么没回家看看,就跑到我们这来了?”苏信似乎也因为李星楼这事有些生气,语气也刻薄一些。 李星楼闻言心中也不难过,只淡淡笑回道:“明日便回家拜父母,人之一世,当然还是妻子重要。” “可她也不是你妻子了啊?”沈无厉似乎忍不住了,说道,手支着桌子,一脸耐人寻味的笑看着李星楼。 “太子殿下也是闲暇啊,怎么着点小事也操心?”李星楼反问道,一脸的嫌弃。 “我未来太子妃的事,我当然在乎了。”沈无厉这次是盯着苏鸢说的,脸上的笑藏不住。 “啊?”苏鸢闻言震惊道,随即一脸疑惑看着苏信和玉卿卿,苏信坐在那还是不动,玉卿卿偷偷摇了摇头,苏鸢才放下心来。 “太子妃?太子殿下真会说笑。”李星楼虽然嘴里说着轻松的话,脸上却根本扯不出笑脸。 “咳咳,我能插一句吗?”苏鸢在一片僵持的氛围中开口道。 “你讲。”沈无厉笑呵呵的看着苏鸢道,现在更是连余光都不看李星楼了。 李星楼也低下头,看着苏鸢,期待她说什么。 苏鸢见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说道:“咳咳,我饿了,不管什么事,都以后再说吧!” 此话一出李星楼和玉卿卿就没忍住笑出了声,苏信闻言眼神也没那么严肃了。 沈无厉闻言也笑起来,站起身道:“那你吃饭吧,苏老爷,我就不耽误您家家宴了,我和李将军先走了。” 李星楼闻言一头雾水,这人自己走就走,为什么还要带上自己。 苏信闻言倒是心里一松,站起身硬生生道:“再见!”那样子明显是赶他们一起走。 “不是,苏老爷……我……”李星楼还想留下多陪陪苏鸢,谁知苏信一挥手,早就走了。 沈无厉笑呵呵盯着李星楼,一副李星楼不走他不走的样子,苏鸢见状叹了一口气,轻轻扯了扯李星楼的袖子道:“你先回去吧,明天见!” “行吧……”李星楼无奈道,最后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沈无厉见李星楼走了,也才慢悠悠带着那满院子护卫离开了。 苏鸢转身,满面愁容朝着后院走,她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沈无厉今日到访,无疑又把苏家带回了风口浪尖。 光靠李星楼和自己,恐怕难以撼动上京的局势,前途未卜。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赶出门 婉妃的懿旨到的时候,苏鸢正在做美梦,重生以来她难得做美梦,正沉浸着,忽而就被人推醒了。 苏鸢皱着眉头恶狠狠撩开床帘,只见盼兮一脸无奈看着已经踏进门的一群宫女,为首的是婉妃的贴身嬷嬷,此刻正冷冰冰盯着苏鸢。 苏鸢强忍着怒意,起身下床道:“请问各位贵人有何贵干?大清早来扰我美梦。” “苏大小姐,贵人这二字老奴不敢当,只是现在已经日上三竿,实在算不上早了。”那老嬷嬷看似恭敬,但语气是冷冰冰的,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 苏鸢听了这话,怒火实在压不住了,轻声道:“日头上了哪儿我难道还用别人说?来了我这儿,我说什么时候早,谁敢说晚?”眼神轻蔑的瞧着那群擅自踏进她房间的宫女们。 屋里气氛瞬间就僵了,苏鸢散着头发,一脸不悦,等着那老嬷嬷回话,屋子里的白术盼兮和长平长安也是第一次看到苏鸢这个样子,一时不敢说话。 “请苏大小姐见谅,老奴受婉妃娘娘所托来请您入宫,言语或许惹您不悦了,但您雅量,定然不会计较的。”那老嬷嬷也不慌,慢吞吞道,说着低下了头,表示谦卑。 苏鸢看着她便气不打一处来,一回头便直接伸手把桌上茶杯甩过去,碎片瞬间炸裂在那老嬷嬷脚下,她见苏鸢真的动了怒,忽而也有些心慌起来。 “宫里规矩就是不打招呼随便踏进别人的屋子?谁准你们进来的?给我滚出去!”苏鸢怒道,眼神满是杀气。 那老嬷嬷看着苏鸢的样子,自知自己理亏,只得赶忙退到院子里,不是说这苏家大小姐性情温和最好拿捏嘛,怎么眼前这位和传闻中的如此不同,那老嬷嬷一时有些慌。 苏鸢冷冷盯着她,慢慢从屋子里走出来,上京今日起风了,她只穿着睡衣,冷笑道:“不够。” 那老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我说你们退的不够,滚出苏府!”苏鸢直接了当回道,那老嬷嬷一脸震惊,似乎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一时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苏鸢见状笑起来,转身看着白术和盼兮,白术和盼兮瞬间意会,同时拔剑指向她们,那群宫女见状也不敢逗留,只得转身走出去。 那老嬷嬷站在苏家大门外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自己来传懿旨居然会被赶出来,她正不知所措间,忽而想起自己还有懿旨,只得站在门前喊道:“传婉妃娘娘懿旨!” 白术和盼兮还站在原地不动,那剑的利刃还是朝着她们,玉卿卿听到喧哗声抱着苏不渝到前院,询问发生了什么,一守门下人道:“大小姐把宫里那嬷嬷赶出来了。” “哦,那就赶出去吧,别再进来了。”玉卿卿笑道,转身要走。 “听说是来传懿旨的!”那下人继续道。 玉卿卿回头,皱眉道:“啊?这样啊……” “夫人,这……”那下人一脸疑惑,不知是放进来还是不放进来。 “懿旨啊,她说自己传懿旨了吗?”玉卿卿问道。 “咳咳,她不是……正在喊吗?”下人一脸疑惑问道,那老嬷嬷快喊破嗓子了。 “哪有人在喊!”玉卿卿佯装疑惑道。 苏不渝听了玉卿卿的话,学道:“哪!喊!” 那下人瞬间明白了玉卿卿的意思,玉卿卿慢悠悠走出去,在白术和盼兮耳边说了什么,她们闻言收起了剑,那老嬷嬷以为自己能进去了,一脸劫后余生的笑朝台阶上跑。 谁知摆着和盼兮转身进了门,苏家下人立刻就把大门关上了,在里面喊道:“今日苏家闭门谢客!” 那老嬷嬷差点被门拍到,跌坐在地,一脸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高门,她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一直跟在婉妃身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一时满心屈辱感涌上来,绷不住哭了,那群宫女们一脸的恐慌,这老嬷嬷这么多年头一次哭,实在吓人。 “嬷嬷,您别哭……婉妃娘娘还在等您呢。”一宫女上前道。 那老嬷嬷被搀扶起来,指着苏家大门喊道:“尔等平民!居然敢拒接婉妃娘娘懿旨!等着进大狱吧!”一时什么体面也不要了,说完怒气冲冲带着那群宫女们回了宫。 苏鸢把人赶走,转身就回屋继续睡回笼觉了,不知又睡了多久,她是被人揪着头发吵醒的,一睁眼,只见苏不渝扶着床沿站着,死死抓着她的头发。 两个奶妈正一脸恐慌的试图把苏鸢的头发弄出来,韩竟夕就坐在她床上,一脸呆萌的看着一群人在苏鸢床下焦急。 苏鸢这次虽然也是被吵醒的,但却一点都不生气,她伸手握住了苏不渝的手,两个奶妈见状一脸的慌张,一奶妈道:“大小姐,一个没看住,少爷就……”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你们去吧,下午我来带他们。”苏鸢起身一把把苏不渝抱到自己怀里,苏不渝看苏鸢动了,放下了手里的头发,笑道:“姐姐!” 韩竟夕闻言似乎也被点燃了说话的兴趣,两人又开始一人一生姐姐,奶妈见状转身离开了苏鸢的院子,苏鸢带孩子不愿意她们跟着,她们也就回院子里休息一下。 苏一贴心的让品息阁留了饭,等苏鸢醒了丫鬟直接送过来,苏鸢看着一脸唯唯诺诺的丫鬟一脸懵问身后的长平道:“大家这都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小姐,许是看您早上头一次发那么大的火,所以有些怕,过几日就好了,我们都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长平自然的回道。 “哪样的人?”苏鸢一边吃一边问。 “就是……那种易怒难相处,还虐待下人的人啊……”长平回道。 苏鸢就势回头盯着长平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变成那样的人呢?” 长平见状被吓到了,愣在原地不说话,苏鸢见状没忍住笑起来道:“逗你的,吃饭吃饭。”苏鸢笑道,恶作剧得逞,笑嘻嘻继续吃饭。 苏不渝和韩竟夕看着苏鸢吃东西,上前用手抓,苏鸢便又开始大战熊孩子,无暇顾及其他。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夜深了! 苏鸢抱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蹦蹦跳跳,一玩就到了晚上,韩竟夕许是累了,在苏鸢榻上睡着了,苏不渝却很精神,苏鸢只得抱着苏不渝讲他根本听不懂的故事。 忽然她发觉自己的屋子里安静了,没有白术几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一回头,白术几人早就退回到了厢房,正在厢房门口一脸笑的盯着她。 门口倚着个高高的身影,李星楼正一脸温柔的盯着她哄孩子,苏鸢见是他,嘴角也控制不住笑起来,走到李星楼身前,把苏不渝递了过去,苏不渝见自己见到新的人了,更兴奋了,伸手要抱李星楼。 李星楼接过手舞足蹈的苏不渝,对苏鸢笑道:“看来你最近带孩子带得很不错嘛。” “那是当然,你怎么来了也不出声?”苏鸢笑道,说着自然的转身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水,倒水后递过去。 李星楼接过,一口喝完笑道:“刚来,还没来得及出声,再说你这么好看,我多看几眼怎么了?” “正经点!” “我怎么不正经了?”李星楼笑盈盈盯着害羞的苏鸢道。 “哪里都不正经。” “唉,现在说实话都要被骂不正经了。”李星楼笑道,故作哀叹状,引苏鸢发笑。 两人正甜蜜蜜对视,忽然苏不渝喊道:“不正经!” 这一声惊到了两人,苏鸢笑起来,问苏不渝道:“你说什么?” “不正经!”苏不渝指着李星楼道,引苏鸢大笑,李星楼也没忍住,笑红了脸继续逗苏不渝。 苏鸢吩咐长平长安去品息阁把饭端过来,厨房给苏不渝和韩竟夕做的粥也拿了过来,韩竟夕睡得香,苏鸢便只先喂给苏不渝,李星楼抱着孩子,苏鸢负责喂饭,苏不渝倒也配合,一口一口吃的很利索。 李星楼看苏鸢来不及吃饭,一把把勺子抢过来道:“你先吃,我来喂。” 苏鸢也任由他献殷勤,低头吃起自己的饭,但苏不渝却不配合,李星楼把粥送到嘴边,他歪着头不肯吃。 李星楼喂了好几次,怎么说都不肯张嘴,恼道:“臭小子你吃饱了?吃不吃?” 苏不渝已经能听懂一些话了,斩钉截铁回道:“吃!”大眼睛盯着苏鸢,手指着她,表示要苏鸢喂。 “你姐姐在吃饭,你吃就姐夫喂你,好不好?”李星楼闻言软声道。 但苏不渝根本不配合,继续指着苏鸢,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李星楼见状道:“嘿,臭小子,你懂不懂心疼你姐姐,快吃!不吃我丢掉了!” 苏不渝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小嘴一撇,马上就要哭,忽然榻上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饭……饭……” 苏鸢一回头,韩竟夕醒了,正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来人正是苏不渝和韩竟夕的奶妈,一进门她们便看到了李星楼,但都笑笑不说话,看李星楼拿着勺子和苏不渝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苏不渝闹脾气了。 “没事的,小姐,您把那孩子放在少爷身边,那孩子一口,少爷一口,少爷就会吃了。”苏不渝的奶妈说道。 苏鸢起身把韩竟夕抱到怀里,李星楼半信半疑先给韩竟夕喂饭,再把粥递到苏不渝嘴边,苏不渝居然就吃了,这下可把两个年轻人都惊到了。 两位奶妈看着苏鸢和李星楼一脸惊喜的样子,笑笑不语,两个孩子很快吃完了饭,奶妈抱走了。 屋里就剩下了苏鸢和李星楼,两人对视半晌,不知说什么,两人看着对方,忽然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苏鸢问道。 “笑我们好傻,快吃饭,菜要凉了。”李星楼笑道,说着给苏鸢夹菜。 夜深人静,李星楼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在苏鸢的榻上坐立难安,只想留下。 苏鸢看清了他的意图,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面红耳赤想理由。 “咳咳,夜深了!”苏鸢暗示道。 “啊?哪有啊,还早呢。”李星楼回道。 “嗯?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你的俸禄都被扣了?现在无家可归了?”苏鸢笑问道。 “那道没有,能去的地方有些多,但只想待在你这……鸢儿~”李星楼使出了撒娇的技能,抓着苏鸢的手道。 “哦,你回家了没?”苏鸢忽然想起这件事,问道。 “回了,早上回去的。”李星楼如实回道。 “那你父母……什么反应?”苏鸢好奇道。 “没反应……”李星楼一脸无奈道,他想过无数种再见父母的场景,就是没想过他们如此淡然,李夫人看到他进门还被他推门声吓了一跳,差点原地蹦起来, 一家三口见面的场景极其淡然,李星楼怀疑了一整天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回来了?那就好,我先去打麻将了,你姨妈约我。”这是李夫人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这句话说完她就跑了。 李老爷看了半晌李星楼,从肚子里憋出了一句:“好样的!”而后一脸笑意拍了拍李星楼的肩膀就走了。 全家唯一以外的就是程晶晶了,她看到李星楼便赶忙上前道:“三弟,你去找苏鸢没?快去快去,唉,别在这耽误时间了……”一脸的急迫。 不知道的,还以为苏鸢是她媳妇呢。 李星楼这一上午都在自我怀疑中度过,苏鸢听了这段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听起来有些怪异,但这的确是李老爷李夫人能做出来的事。 苏鸢上前捏着李星楼委屈巴巴的脸,想安慰,但实在说不出口,半晌道:“哈哈哈我……这样也好,这样你也没负担。。” “也是。”李星楼顺势环住苏鸢的腰。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李星楼眨眨眼睛暗示苏鸢,苏鸢红着脸便吻了下来,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李星楼一把抱起苏鸢朝床上走。 苏鸢见状赶忙拍李星楼肩膀阻止,但这时候李星楼已经把她扔在了床上,身子压下来继续吻。 苏鸢废了好大力气才挣脱,气喘吁吁道:“停!李星楼!” 李星楼好事被打断,一脸委屈问道:“怎么了?” “我们还没成亲。”苏鸢说道。 “可我们成过亲,你还欠我一个新婚之夜呢……”李星楼笑道,伸手去抓苏鸢的脚,想拉过来继续吻。 苏鸢把自己的嘴捂住严厉道:“不行,等真的新婚之夜再做新婚之夜的事!上次是假的!” “好吧……”李星楼看苏鸢神色严肃,只得直起身来答应道,嘴角还有苏鸢的温度,但眼前的人要晚一些才能拥有,这种烦闷无人能解。 苏鸢看他委屈的样子虽然心疼,但还是要狠下心把他赶走,李星楼不情不愿从苏鸢屋子里走出来,又花了小半个时辰才狠下心飞出去。 苏鸢哄了他半晌才把他哄走,脸上的红根本消不下来,苏鸢站在夜色中,迟迟无法平静。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入宫 李星楼按部就班上朝,李家没提让他回去的事,只是默默把他的牌位从祠堂桌上拿了下来,他也乐得没人管,依旧独自住在自己那小宅子里。 正月即将结束,苏鸢每天就和李星楼腻在一起,苏信等长辈也心知肚明,但也不打扰他们小情侣。 苏鸢难得过了一段闲散的快乐时光,二月,她闲散的现状还是被打破了,先是宫里来了一封信,随信来的还有一盒骨灰。 苏鸢看着那信封上写的婉字,一脸的无奈,最终还是不情不愿接了过来,这日李星楼恰被沈岁禾叫走商议事情了,只有苏鸢一个人无聊的在自家宅子里乱逛。 苏鸢鼓起勇气打开那封信,只见婉妃写道:“孩子,上次的事我调查清楚了,那老嬷嬷在我身边无礼惯了,在外也骄横跋扈,回来只在我耳边吹那股子凉风,害我误解了好几日,今日查清后,我立刻处理了她来,就装在你面前那盒子里了,好孩子,看在阿姨这么诚心的份上,来宫里见见我可好?我也好当面致歉。” 苏鸢见这字里行间虽然充斥着歉意,但每个字里又透着残忍,苏鸢定定看着那个被一个小太监捧着的盒子,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她深呼吸着,半晌才慢慢缓过来。 “婉妃娘娘可说了叫我什么时辰入宫?”苏鸢努力平静心情,问道。 “苏大小姐,娘娘说……我带不回您,也可以不回去了。”小太监声音都在颤抖,满是恐惧。 苏鸢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且等等,我跟你入宫。”随后转身回了自己屋子,提笔给李星楼写了一封信。 写完的时候她已经连额头都是汗了,看婉妃和四皇子这模样,只怕她此行凶多吉少,但她不去,苏家就凶多吉少。 本想写完李星楼这封就走,苏鸢临出门前想了想,决定再给父亲写一封,上次写信给父亲还是在自己上南山寺之前,那时只说了一下苏家生意的事,劝父亲不要过分招摇。 这次还是那么点事,只是局势变了,苏鸢思来想去只写:请父亲关注苏府安危,有任何异样,立刻逃出上京。 苏鸢把信交给白术,随后带着盼兮上了那辆去皇宫的马车,那小太监一脸惊喜,把苏鸢请上马车后赶忙驾向了皇宫,生怕苏鸢半途返回。 苏鸢从熟悉的侧门进了宫,守宫门的还是上次守李星楼的那个小统领,看到苏鸢一脸惊,没忍住道:“怎么是你?”一脸傻气。 苏鸢无奈道:“您还认得我?” “那当然!”那小统领一脸的憨,斩钉截铁道,上次把自己吓得不轻,怎么可能会忘记。 “唉,我要在宫里住几天了,您可要多帮衬些啊。”苏鸢开玩笑道。 “咳咳,好……”那小统领道,说完便放了苏鸢进去。 小太监一路领着苏鸢朝婉妃的宫里走,恰是午饭时间,苏鸢到的时候婉妃正和皇上一起吃饭,皇上看到苏鸢来访一脸的惊喜。 苏鸢一恍,某一瞬间真的觉得皇上是自己的某个亲戚长辈,她尽量自然的走进去行礼:“皇上、娘娘万福金安。” “苏家姑娘怎么来了?今日得空?”皇上笑呵呵问道。 “咳……”苏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想拔腿就跑,只能支支吾吾站在原地。 “是我叫来的,前几次见这孩子就喜欢得紧,一直没机会好好相处相处,最近我们都得闲,故而特意叫来陪陪我,说说话,叙叙旧。”婉妃笑道,说着手一伸,示意苏鸢坐到饭桌上。 “叙叙旧?”皇上一脸疑惑道。 “咳咳,您忘了,我还认识她母亲呢。”婉妃拉着苏鸢的手笑道。 “也是也是,看我这个记性。”皇上笑道,顺便示意宫女给苏鸢布菜。 婉妃宫里的宫女十分有眼力见,苏鸢正坐立难安不知如何开口,那宫女已经把桌上所有的菜都给苏鸢夹了一遍。 “尝尝婉妃宫里厨子的厨艺,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这几日就在这好好住着,有什么事来找我就是。”皇上一脸慈爱笑道。 “是……”苏鸢满脸无奈道,低头吃菜,不得不说,宫里厨子的厨艺就是好,苏鸢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皇上又和苏鸢聊了一会儿便走了,只留下了苏鸢和婉妃面面相觑,午饭吃完,桌子撤了,婉妃率先起身,带着苏鸢朝自己宫里的前厅走。 “前几日那件事,我属实是今日才知情,你莫愧疚,刁仆就该这么治。”婉妃率先打破了平静,坐在主坐上说道。 “咳,那日也是我太任性了……”苏鸢赶忙道。 “不是,若这么说,那我岂不是更任性了?”婉妃笑道。 “不不不,是……不是……”苏鸢被问住,一时语无伦次。 “唉,开玩笑的,你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紧张,和你母亲当年一点都不一样。”婉妃看苏鸢这样子,死后被点到了笑穴,哈哈大笑道。 苏鸢脸都红了,坐在那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你还记得你母亲吗?”幸而婉妃自顾自开口了,没期待苏鸢回答。 “记得。”苏鸢回道。 “唉,不过她生你的时候性子变了很多了,没有你之前,整个上京找不出那么机灵又精明的姑娘了,现在的苏家,全都靠她当年的生意,这你记得吗?”婉妃正色道。 “咳,我知道母亲……很厉害。”苏鸢不知婉妃接下来要说什么,回道。 “何止是厉害,我跟你说一句实话,要是没有你母亲,就没有皇上,也没有苏家……更没有如今的大凉。”婉妃不知为何,眼神里居然有一丝崇敬之意。 “啊?”苏鸢听不明白,情不自禁道。 “唉,你母亲当年有了你之后,各处写信叫我们不要透露当年的事,就希望你能过上正常贵族小姐的日子,谁知世事变迁,你长了这么大,嫁了李家那孩子,现在又和离了……”婉妃提起苏鸢和李星楼的和离之事,居然有一些兴奋。 苏鸢不必想,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果不其然,婉妃下一句便道:“不过这样也好,无缘之人无法相守,哪里像你和厉儿,从小就认识,你母亲还和我说,要给你们定娃娃亲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也为了苏鸢来的 “是……吗?”苏鸢灵魂发问。 在此之前,婉妃已经花了半个时辰讲小时候沈无厉抱自己的事,还有一大堆不知真假的关于苏鸢母亲的话,苏鸢只得笑着应着。 婉妃似乎有些讲累了,也看苏鸢一脸尴尬,以为苏鸢只是暂时不熟悉和自己相处,便道:“我让人给你腾了个院子,收拾好了,这几天你就住那里吧,我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一下。” 苏鸢闻言如释重负,起身道:“那小女先告辞了。” 婉妃温柔摆摆手,示意苏鸢先走,苏鸢转身快步离开,盼兮在门外守得都快睡着了,看见苏鸢终于出来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婉妃宫里的宫女带着苏鸢朝她院子而去,两人也不能说话,只能眼神沟通。 很快那院子便到了,婉妃宫里的宫女把两人送到这便转身跑了,苏鸢一脸疑惑看着她急促的背影,一转身,只见盼兮一脸的怒意。 “你怎么了?”苏鸢问道,这院子里居然没有伺候的宫女丫鬟,她试着推开门,被盼兮一把拉住。 “这是怎么了?”苏鸢笑道,还是头一次看到盼兮这样的神情,她继续问道。或许是因为离开了婉妃视线范围,她现在轻松了不少,也笑得出来了。 “小姐,我去找我师傅,让他把我们送出去吧,我总觉得……婉妃和四皇子,有什么阴谋。”盼兮正色道。 “哦?何出此言?”苏鸢问道。 “小姐,您就听我的,我带您去找我师傅……”盼兮似乎不愿意提起,一脸的焦急道。 “到底怎么了?你说了,我才好定夺啊。”苏鸢这下也笑不出了,问道。 “小姐,这院子……是妙和公主从前的院子,上次婉妃娘娘就送您镜子,这次……”盼兮说道,一脸的哀求,只想快些把苏鸢带走。 苏鸢闻言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个院门半开的院子,里面被人打扫过,所以很整洁,院子不小,可见妙和公主的受宠程度。 苏鸢猛然想起,如今正是二月,妙和公主去世也有一年了,回想起那件事,苏鸢心里还是闷得慌。 她不自觉便走了进去,盼兮紧紧跟着她,苏鸢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鱼池中的锦鲤,忽然回头道:“你可以给你师傅通个信,让他保护着这里。” “小姐!”盼兮一下便明白了苏鸢的意思,苏鸢是确定要住在这里了。 “没事,我不怕鬼神,更不怕别人搞鬼,我倒要看看,这次……他承不承认。”苏鸢恶狠狠道,回想起当年张灵在大殿上喊的疯话,以及那个替罪羊在自己面前自刎的样子,加上婉妃和太子如今的举动,苏鸢忽然心中浮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不知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苏鸢脑子里有个念头说,这就是真相。 苏鸢上前,推开了主屋的门,屋子里很干净,可见婉妃派来的人打扫得很仔细。 但这屋子里的家具,苏鸢可以断定她没换过,墙上的画、书柜上的书,陈列的摆件,一定全部都是原来的样子。 苏鸢坐在了椅子上,伸手自顾自倒了一杯水,大口喝下,她的战场已经出现,她不能退后。 盼兮深深叹了一口气,还是坚定的站在了苏鸢身后。 宫外。 白术在给李星楼送信之前,先去了花满楼,提前告知无喜苏鸢被叫进宫的事情,无喜闻言眉头一皱,轻功一起就自顾自飞向秘阁了,宫外的事她能帮帮苏鸢,宫里的事她可帮不上。 白术见无喜走了,才放心的去沈岁禾的王爷府找李星楼,她落在沈岁禾那小楼门前,被福熙一把拦住。 “白术姑娘,什么事?”福熙问道。 白术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后直接朝着他胸口踹了一脚,福熙直接连人带门被砸了进去,正在一心计划的李星楼和沈岁禾惊得赶忙从二楼跑下来。 看到是白术,先是放松,而后又紧张起来,李星楼立刻意识到时苏鸢出事了,小跑上前,白术把信递过去,转身便跑了。 “唉!等等,你倒是先说说啊……”李星楼对着远去的房顶上的身影喊道,白术连个头都不回就消失了。 李星楼急忙把信拆开,越看眉头越皱,越看心跳越快,这婉妃此时把苏鸢招进宫中,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总之用沈岁禾的话来说,皇宫那地方,就是晦气。 福熙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委屈道:“少爷,她武功又精进了……” “滚!”李星楼言简意赅道。 “是!”福熙闻言立刻跑了。 沈岁禾也不说话,就等着李星楼说,李星楼看完整封信,猛地一抬头道:“现在你还能入宫吗?” “后宫不能。”沈岁禾利落回道,有关苏鸢的事,只有后宫那个女人了。 “这……这可怎么办!太子那边什么情况?皇上什么意思?”李星楼上前道,急忙问道。 “李星楼,冷静,苏鸢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再说还有皇上呢,她总不能看着自己亲侄女出事。”沈岁禾安慰道。 “亲侄女又不是亲女儿,我入宫看看!”李星楼赶忙道,转身就走。 “李星楼,按计划行事!”沈岁禾对着李星楼背影道。 “什么意思?”李星楼一脸不可置信回头道。 “我是说,苏鸢入宫,也是我们的机会。”沈岁禾低声道,底气不足,毕竟那是李星楼的心上人。 “沈岁禾,苏鸢不是诱饵,不能是诱饵!你答应我的!”李星楼怒道。 “我知道,但早一点解决他们,就能早一点让她安全一些,否则她的身份,她母亲的身份,苏家的地位……每一个都能置她于死地。”沈岁禾回道。 “可是……”李星楼闻言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不是普通人,李星楼。”沈岁禾正色道,上前拍了拍李星楼的肩膀,随后便走了。 李星楼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心中不安,飞身朝着秘阁而去。 秘阁。 秘阁阁主捂着耳朵,看着眼前激动吵闹的无喜,无喜身后站着焦急的盼兮,没一会儿,又看到房顶上落下了个李星楼,一脸绝望。 “也为了苏鸢来的?”秘阁阁主苦笑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早饭 “这……虽然秘阁是宫里的,但这不代表我们能随便插手后宫之事啊,那可是皇上的家事。”秘阁阁主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他面前坐着狂躁刚安的无喜,以及满面无奈的盼兮,还有个眼神阴郁的李星楼。 对面三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听到他如此清晰的拒绝还是不自觉都愣住了,盼兮最先开口:“师傅,您……连保护一下小姐都不行吗?”声音巨大,引她师弟师妹们纷纷侧目。 “这……若不是皇上下令,我们不能私自派任何人入后宫,盼兮,你是在外面太久了连秘阁的规矩都忘了?”秘阁阁主无奈道。 “这……”盼兮一时哽住,场面在此冷了下来。 “唉,我派人随时候在宫门,有事马上告诉我,婉妃这个女人……我真是小看她了。”无喜提起婉妃,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说完转身就走了。 盼兮见状,放心不下苏鸢孤身在院里,也急匆匆告辞走了,只剩下李星楼沉默与秘阁阁主对视。 “皇上最近,不太好。”秘阁阁主轻声道,说着慢悠悠拿起茶杯喝了起来。 李星楼猛然回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对秘阁阁主低头道:“阁主,拜托了。” 秘阁阁主摆摆手,他便转身走了,一言未发却胜过千言万语,秘阁阁主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感叹自己终究还是老了,时代早就变了。 李星楼咬着牙,忍住自己心里的愧疚和心慌,快马赶回自己的府邸,书房桌上放着一堆来自密探的信件,皇上情况不对,太子党在上京的布局也即将收尾,他们很快就要动手了,今年春,他和苏鸢不知能不能安然度过了。 宫中。 苏鸢吃过了晚饭才把盼兮等回来,看到盼兮微红的眼眶她便知道从秘阁搬人的事情失败了,见状她也不懊丧,笑安慰道:“可算回来了,先去给我打壶水,然后铺个床,扫个地,这日子还得继续过嘛。” 盼兮闻言赶忙按照苏鸢的吩咐做,进进出出忙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做完这一系列的活她情绪也稳定不少,把刚刚在秘阁的所见所闻和苏鸢复述了一遍。 苏鸢听完只想叹气,自己现在就是个人质,不知为何,今日看到皇上的情况,苏鸢只觉得他有些变了,只怕是生了什么病,她努力回想上辈子的正元三十三年。 但关于上京的回忆连片段都没有,因为这一年,她先是被锁在了李家,最后干脆被上辈子那个李星楼送到了潭州,她从潭州回来已经是正元三十四年的冬日了。 苏鸢掐指一算,距离正元三十四年冬只剩下一年多了,距离上辈子的苏家灭门,也只剩下半年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盼兮看苏鸢呆滞看着前方一动不动,没忍住问道。 现在妙和公主这个旧院子只有她们两个,空得有些可怕。 “没事,想起很久之前,我也被人送到过这样一个小院子,待了整整一年,期间伺候我的人都去世了,最后我只能自己做饭洗衣服,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情,等上京来的信。”苏鸢一瞬间,发现自己宛如又回到了上辈子,眼前这个院子比上辈子那院子还要空一些。 “啊?您小时候吗?可秘阁说,您没离开过上京苏府啊……”盼兮努力回想自己背过的苏鸢的资料,苏鸢若是有一整年都在上京之外,秘阁不可能没有记录。 “唉,玩笑啦,勾起你的好奇心,否则你一直苦巴巴的。”苏鸢故意笑道,说着站起了身,朝着妙和的床而去。 想起当年妙和死的时候,也是躺在这样一张床上,张灵不知看到了什么,整个人疯了,听说最近有些好转了,不再大哭大闹,宰相家的那个公子终于能过上一段安宁日子了。 苏鸢按着她当年的姿势躺下,看着床顶精致的雕花,回忆当年妙和的样子,那么一个温婉柔和的姑娘,永远葬送在了权谋阴狠的人心之中。 苏鸢思考着自己的猜想,如果真是她想的那个人做的,她怕自己会把他碎尸万段。 不知为何,在这张床上苏鸢居然睡了一场好觉,甚至做了个美梦,她梦到苏不渝长大了,父亲老了带着玉卿卿住在郊区,苏不渝封官拜相,韩竟夕相伴他左右。 而自己和李星楼也终于终成眷属,相伴此生。 正做着美梦,天就亮了,婉妃宫里的宫女来请她去吃早饭,苏鸢无奈看着同样忧愁的盼兮,笑呵呵的下了床收拾自己,很快打扮好出了门。 苏鸢发现自己进了宫,连起床气都没了,或许这就是人的识时务吧。 跟着那宫女到了婉妃宫里,婉妃的一堆宠物大部分都在上次宫乱的时候被杀了,皇上新赐了她几只猫,这几只猫在她宫里上下乱窜,喵喵叫着,衬得这宫里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到了她宫里的饭厅,没想到沈无厉也在,苏鸢赶忙打招呼,婉妃热情请她落座,苏鸢也乖巧坐下了。 “昨晚睡得可好?唉,昨日太忙,我都忘了给你配几个宫女了,实在是疏忽,孩子,姨在这给你道歉了。”婉妃笑盈盈看着苏鸢道。 苏鸢回道:“没,昨夜睡得很好,小女不需要那么多丫鬟,一两个就够了,院子里安静些比较好。” 婉妃闻言和沈无厉对视一眼,笑道:“也好,都随你,快,吃饭吧。” “苏鸢妹妹缺什么东西不?想要什么宫外的东西尽管跟我说,我派人去买。”沈无厉殷勤给苏鸢夹了个小包子,说道。 “咳,暂时不需要,多谢太子费心。”苏鸢回道,说完决定还是埋头吃东西来逃避。 婉妃和沈无厉见状也吃起饭来,吃完婉妃便起身走了,给沈无厉和苏鸢留下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苏鸢回想起前几日沈无厉说要娶自己的言论,一时不得不感叹,有个有钱有势的父母就是好,连娶妻都能比别人抢先一步。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谢太医 沈无厉送苏鸢回院子,两人一路无言,上次她单独见到沈无厉还是在那次婉妃生辰的宴会上,他在她面前射杀了那只小狼。 “太子殿下最近不忙?”苏鸢看场面实在尴尬,开口问道。 “我不忙,我小叔叔他们比较忙。”沈无厉笑道,苏鸢知道他意有所指,但此刻也只能假装听不懂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婉妃娘娘得空把我叫来。”苏鸢也直截了当回道,表明自己知道一些事情。 沈无厉闻言笑意更深,他一直以来最欣赏苏鸢的便是聪明了,对他来说什么容貌家世都是次要。 “是啊,恰好我们都有空,可以和妹妹聊聊天。”沈无厉干脆连苏鸢的名字都不叫了,直接叫妹妹,听得苏鸢后背发凉。 “呵,太子殿下还是别叫我妹妹了,这让四位公主听了,要误会的。”苏鸢冷笑道,这声妹妹她可担不起。 “怎么,你不知道现在都在传你是我亲妹妹吗?”沈无厉也不避讳,大摇大摆说了出出来。 苏鸢闻言瞬间停住,抬头一脸震惊看着沈无厉,沈无厉和她对视,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苏鸢被勾起怒意,毫不客气道:“太子现在可真是春风得意啊,连这话都能毫不避讳的说出来了。” 沈无厉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半晌道:“这里又没人啊,妹妹,宫里有时候到处透风,但这宫里有些时候,也是铜墙铁壁。”说完笑呵呵凑近苏鸢,想伸手摸苏鸢的脸。 苏鸢一把躲过,盼兮见状举剑挡在了苏鸢面前,沈无厉眼神一暗,阴狠道:“让开。” 盼兮被他这眼神弄得后背发凉,但也死死瞪着他,不让步,沈无厉看着她,眼神越来越阴郁,苏鸢只怕他下一秒就杀了盼兮,就像他那日射杀那只小狼一般。 苏鸢赶忙又挡到了盼兮身前,说道:“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吓我的护卫。” “你是秘阁的吧,今日先放过你,记住,你在这宫里只是个仆人。”沈无厉不看苏鸢,盯着她身后一脸防御状态的盼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尽管说吧。”苏鸢听见这语气,难免还是有些怕了,只能服软。 “你不用这样,毕竟我喜欢的就是你的性格,聪明又大胆。”沈无厉终于如愿摸到了苏鸢的脸,脸上甚至都出现了笑容。 “你又在说什么梦话?我先走了,别跟着我!”苏鸢闻言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拉着盼兮赶忙转身跑了。 沈无厉看着苏鸢的背影喊道:“苏鸢!当我的太子妃你就会知道真相了!” 苏鸢闻言停住了脚步,拼命忍住了自己回头的欲望,强行逼自己继续朝前走。 “晚些时候去看你,再见,苏鸢妹妹。”沈无厉见状倒是笑呵呵道,说完转身走了。 苏鸢最终还是没回头,硬着头皮回到了那个院子,婉妃派来的人端端正正站在院子里,看见苏鸢回来了,都俯首请安,苏鸢没力气管她们,自顾自回到屋子里,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婉妃和沈无厉这对母子,真的不是一般的恐怖。 宫外。 李星楼和沈岁禾一天一夜未眠,拼命看着密探送来的一封又一封信,但收获无几,太子把消息封得很死,现在他们所能知道的消息只有秘阁阁主那一句:皇上最近不太好。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李星楼心里还担心着苏鸢的安危,一时更是难受得抓心挠肝,恨不得直接去把沈无厉拉出来杀了。 沈岁禾还算淡定,冷静的一条一条整理这信息,不时派人去拿新情报。 “宫里的消息,就没有任何人能给个确切的消息吗?”李星楼瘫在椅子上道,太子晚动手一日,苏鸢就多危险一日。 但他的动手时机,又取决于皇上的状态,说句难听的,就是皇上病发或病亡的时机。 沈岁禾看着李星楼,思索了半晌,忽而想起了一个人,赶忙对李星楼道:“谢遇是不是回来之后重新回了太医院,说不定他能知道些什么!” 李星楼闻言眼睛一亮,话也不说一声破窗而出,不一会儿就没影了,留下沈岁禾无言看着自己那修了几百次的窗户,窗外月上柳梢头,唯有他的无奈叹息。 李星楼很快就到了谢府,谢遇正没心没肺睡得四仰八叉,被李星楼一把从床上揪了起来,整个人都差点灵魂出窍了。 “你干嘛!”谢遇拍着胸口,一脸震惊道。 “别睡了,出事了。”李星楼急忙回道。 “怎么,旧伤复发了?我看看!怎么搞的?”谢遇闻言一惊,一时心脏也不狂跳了,赶忙上前要查看。 “不是我!是苏鸢……不对,是皇上,唉,你跟我走吧!”李星楼心里急,一时话也说不清了,对谢遇说道。 谢遇闻言一脸嫌弃,起身穿了件衣服,还没穿好便被李星楼拉着飞上了房顶,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王爷府,又从那破了的窗户外飞了进去。 谢遇一时没站稳,趴在了地上,李星楼看着沈岁禾,表示让他来说明情况,谢遇嘴里边小声骂边爬起来,心里只想着怎么才能和李星楼绝交。 再不绝交他的心迟早要从嘴里跳出来。 “谢太医,实在是抱歉……”沈岁禾见状,不道歉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别!有事说事,你们快说,我快走。”谢遇阻止道,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可怕,自己只想快些走。 沈岁禾也不恼,对方毕竟是自己救命恩人,赶忙问道:“最近太医院可曾见过皇上?大病小病都行,或者可曾给他配过什么补品?” “这……皇上的事都是我师傅来做,我现在写信给他,明早告知你们可好?”谢遇闻言皱眉道,难道皇上出事了?最近太医院静悄悄的,没听说皇上生病了啊。 “好,还有一事,明日你可否,进宫见一下苏姑娘,并把我们的信带给她。”沈岁禾继续道。 “苏鸢?她怎么进宫去了?”谢遇一边自顾自提笔写信,一边好奇道。 “太子说要娶她做太子妃。”沈岁禾很自然的回答道,获得李星楼一瞪。 “啊?这么抢手!”谢遇疑惑道,一边又庆幸,幸亏自己当年没答应娶她,否则现在那个不讲理的太子肯定害死自己了,又看了看李星楼,一股同情之情油然而生。 第一百四十九章 皇上状态不好 李星楼一整夜都被谢遇那同情的眼神跟随着,他想解释些什么,但始终张不开嘴,只能自顾自气哄哄跑回自己府里洗漱换衣,留谢遇和沈岁禾在那继续等消息。 谢遇那师傅年事已高,直到中午才看到谢遇的信,缓缓写信送来的时候谢遇都已经在沈岁禾那阁楼睡上午觉了,密探急匆匆跑来送信又急匆匆走了。 沈岁禾看着一个一脸怨气宛如怨妇的李星楼,以及一个睡得像猪一般的谢遇,深深叹了一口气,打开了那封信,信上没什么话,寥寥几句,只写了个:圣上身体尚好,只是近日嗜睡嗜甜,情绪变幻稍多了些,记忆力也有些弱了,我暂时判断应是因为年纪大了,太医院已经配了补药,不必操心。 后半部分则是私话了,如下:诶?谢家臭小子,你从军中回来后还没来过我这,怎么操心上皇上了?近日可有意学学解毒?臭小子,快些回信,你师傅没几天了。 李星楼看沈岁禾皱着眉头,一把把信抢过来,看了半晌脸上也是迷茫,再低头一看谢遇的睡相,实在忍不住了,又上前把谢遇敲醒,把信递到了一脸懵懂的谢遇手中。 谢遇早就习惯了李星楼的莫名其妙,把信接过来便开始看,随后脸上出现一种奇异的神情,半分疑惑半分怒,半晌道:“嗜睡,情绪变幻多端?记忆力变差?” “怎么了?”沈岁禾忙问道。 “这……的确有些怪异,我要去找一下我师傅,面谈要好一些。”谢遇皱着眉头道。 “你等等,我派了人去太医院,今晚便会有信,等他说太医院安好你再过去。”沈岁禾道,现在宫里的每个地方他都无法信任。 “没事,我师傅能写这后半段,必然没事,你派人去取一下我的官服,再把给苏鸢的信写好给我。”谢遇笑道,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沈岁禾和李星楼闻言立刻开始行动,沈岁禾派人去拿衣服,李星楼提笔写信,王爷府的护卫密探全都训练有素,已经可以和大内高手相媲美了,不枉沈岁禾这么多年的经营。 护卫把官服带给谢遇,谢遇很快就穿好,从李星楼手里拿过了那封装了五六张纸的信,也不知道李星楼有多急迫,短短一刻钟写了这么多,谢遇把信拿过抬脚就要走,被李星楼一把抓住。 “干什么?”谢遇疑惑道。 “这个给你,还有这个,帮我一起交给苏鸢。”李星楼把手里一把匕首和一圆筒样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烟花是?”沈岁禾疑惑道,这东西不可私自在上京燃放,轻则入狱重则抄家,这烟花可以召集燃放地周围驻军地所有的军队,用于大型或中型战争,只有边疆军队主将才会有。 “没事,你且去吧,让苏鸢按她的想法来,什么都别怕。”李星楼正色道。 “好嘞,一定传达到。”谢遇笑道,说完转身就走了。 沈岁禾和李星楼看着他从院子里走出去上了入宫的马车,不知这谢遇从小是怎么长大的,不管遇见什么事总是笑呵呵的,那时候在军中,整日打打杀杀间他都能过得乐乐呵呵的,常常引李星楼疑惑。 如今这上京局势焦灼,他不可能看不出沈岁禾和李星楼的烦躁,但还是笑呵呵的走了,沈岁禾和李星楼眼见着,也只剩下赞叹了。 “难怪早上急匆匆回去了,就是去拿这个?若苏鸢放了,你想做什么?带兵杀进去?”沈岁禾问道。 “我已经详细写好了用处,她知道轻重,我相信她。”李星楼笑道,有人能进去看看她,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 “但愿吧,现在兵部户部都正常,吏部礼部有些小情况,太子把人都安排好了,只要时机到了,他可以直接登基称帝,名正言顺……”沈岁禾看着远方青山道,眼前层楼叠起的上京,不知与他们有缘还是无缘。 “若说能忍,还是太子高明,明明是最不被看好的,最后却入主东宫,还有他那个母亲,我们真是失算了。”李星楼道,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觉得是大皇子胜算最大,再不济皇上也会选择那个母家毫无根基的前太子,谁知前太子一朝事发贬为庶人,大皇子直接通敌谋了反。 “那老头的儿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谁上位我都不惊讶,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到这一天。”沈岁禾感叹道,本以为他们还需要再谋划几年才会面对如今的境地,谁知这婉妃和太子如此心急。 他们最没算到的,还是苏家这个大小姐,还有她母亲秦夕然,这两个看似和皇室毫无关系的女子,在每次皇宫事变中都有参与,沈岁禾犹记得密探当年打探到秦夕然过去之事时自己的震惊。 大到皇上登基,先皇之死,先皇时的皇子之争,小到婉妃和灵犀公主的婚事,以及苏家的生意崛起,都有她的功劳。再看苏鸢,公主之死,每个皇子的倒台,李星楼边疆成将,也都有她的促进。 “婉妃与苏鸢的母亲不是故交吗?应该不会对苏鸢做什么吧。”李星楼还在想苏鸢的安危,自顾自道。 “唉,你还是不知道苏鸢母亲的旧事啊,她和婉妃当年的确当过一阵朋友,后来婉妃不知做了什么,苏鸢母亲便再也不和她相处了,也不知她现在哪里来的脸面,自称是苏鸢的阿姨。”沈岁禾嫌弃道,这桩旧事还是最近才从宫里老人那打探到的。 “唉,好几日没去官位了,我去看看,有事派人去找我。”李星楼心乱如麻,想起自己好几日没去上朝上班了,自顾自走了。 沈岁禾看这儿他的背影,其实他最没想到的还是李星楼会喜欢上苏鸢,否则如果直接对苏家动手,他现在必定比沈无厉还要春风得意,只是现在看在李星楼的面子上,只能暂且收着。 只希望如今的苏家能像当年的秦家一样,识时务的离开上京,否则成为别人刀下鱼肉的日子不远了。 但这些话,他不敢和李星楼明说,只能自己暗自盘算盘算。 第一百五十章 谢遇入宫 谢遇顺利入了宫,直奔太医院,谁知到了太医院,一群太医们都很悠闲,看书的看书,写方子的写方子,他自从从军中回来,就没来过几次太医院,从军太医可以先歇息半年。 “诶,小谢,你怎么来了?师傅在查药。”一太医拿着医书,看到谢遇来了很惊讶,一猜他就是为了师傅来的,指路道。 “多谢!”谢遇说道,朝太医院药房走去。 谢遇的师傅姓顾,在宫中当了四十年太医了,如今已经八十高龄了,此刻他正站在药房仔细查看着新进的药材,不时闻一闻看一看,看见质量不好的便皱着眉敲一敲,表示扔出去。 谢遇走进去的时候,顾太医刚敲了敲一盒药材,谢遇大步上前,在药童动手前把那盒药材扔进了木桶里,里面都是不要的药材,顾太医看到谢遇来了,眉眼都笑了起来道:“臭小子,还知道来啊……” 谢遇自然道:“您老都在信中那么说了,我再不来成什么样子了,我可是最听话的徒弟了。”他笑呵呵说着,自顾自在那一排的药盒前溜达了一圈,便知道哪盒不够格了,不等顾太医看,他已经利落的把那几盒差的拿起来扔到了木桶里。 不等那些药童动手,他又快速把药盒放到了该放的位置。谢遇是太医院年纪最轻的太医,天赋又高,查药这种小事根本用不着别人操心,每次他一来,整个太医院都会变得热闹起来。 “你小子上次不是把我的毒药书拿走了吗?我在信里是逗你的,怎么还颠颠自己跑来了?”顾太医拄着拐杖,笑道,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满眼都是得意和笑意,开心得不得了。 “师傅,我想听您讲讲……皇上的事。”谢遇回道,虽然脸上还是笑着,但语气是难得的正经。 顾太医闻言,先是沉默了一阵,半晌道:“随我来。” 谢遇跟着师傅到了他的屋子,顾太医进门便直接问道:“皇上之事,可是有别人想知道?” 谢遇被问得一哽,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晋小王爷,还有……李将军。” “李将军?李将军不是早就……”顾太医记忆有些混乱,一瞬间还以为是威远大将军李将军。 “是威远大将军的孙子,平定西疆的李星楼小将军。”谢遇也知道师傅肯定是想起了故人,赶忙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只是皇上的事,牵扯过多,十分复杂,孩子,千万别卷入党争之中,也千万别……”顾太医坐在自己那老椅子上一字一句道。 “千万别拿医术去做违心之事,否则无论输赢,定然一生难安。师傅,我知道的。”谢遇抢先道,这些话师傅打小就说,他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其实皇上出现这些症状之后,我几次三番想把你叫回来,既然这次你来了,就别走了,和我一同医治,我实在是老了,动作慢,脑子更慢。”顾太医欣慰道。 “您说。”谢遇道。 “据起注官记录,皇上最近嗜睡嗜甜,记忆力的消退比较明显,前几日我去给皇上把脉,发现他……还伴随着手抖的症状,但脉象中却只显出皇上脾胃的一些虚寒,除此之外,毫无其他。”顾太医缓缓道,眉头都皱在了一起,那张老脸更显忧愁。 “这……确定没有毒?”谢遇道。 “没有,除非那毒是新毒,而且无色无味无症,可这样的毒药,我未曾见过……”顾太医道,这件事最难得地方就在这,皇上不是中毒。 “这……那这样的症状呢?师傅您见过吗?”谢遇急忙道。 “唉,这件事最诡异也最巧的地方就在这,三十多年前,我刚入太医院没几年,恰好遇上了……先皇驾崩,那时医治先皇的是我的师傅,先皇临去前三个月,恰就是如今的症状,我师傅至死耿耿于怀未能查出原因,唉。”顾太医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看着谢遇道,语气都在颤抖。 谢遇闻言心里也一惊,先皇当年就是这么死的,那……皇上大限是不是也要到了? “那会不会是,某种遗传的病?”谢遇道。 “不是,遗传的病定然会影响脉象,不是如今这样……就是不知道,皇上能坚持多久,我百般犹豫,不知该不该让皇上提防提防,但又苦于没有证据,在此思索了好几日……”顾太医道,他实在是老了,老到做事瞻前顾后思虑良多都做不出一个决定。 “师傅,后宫中最近可有人需要太医?”谢遇突兀问道。 “并没有,只是听说有一小贵人有些风寒,昨日已经抓过药了,怎么?你是担心有后宫中人……”顾太医问道。 “不是,我……想去后宫中见一个人。”谢遇道。 “什么!”顾太医闻言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一把拉住了谢遇的手,满眼震惊。 “怎么了师傅?”谢遇一脸疑惑。 “不是,孩子……你来,你这,这后宫中人都是皇上的人,就算是个丫鬟你都不能……”顾太医又开始操心道。 谢遇闻言忍不住笑起来道:“不是师傅,我知道!我有心上人了,我是受人所托去见一位被婉妃娘娘召进宫的大小姐!” “哦……这样啊,那就好,那姑娘长得可好?家世如何?可有婚约?年方几岁?你什么时候去提亲?”顾太医闻言立刻又转移了话头,连珠炮似的问道。 “长得好家世好没婚约年方十七,我直接领了令牌去了,您等我回来再细说。”谢遇笑道,听师傅说完,他发现苏鸢和皇上的境地都太危险了,便想着早些把信送过去,说不定就能帮上苏鸢呢。 他快步出去,领了入后宫看病的牌子,拎着自己那个很久没背的问诊箱子走了,皇宫如今开始安静的。 冬末天气暖和了一些,春日即将来到,但这皇宫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就像这里没有时间一般。 谢遇想着苏鸢的安危,尽量快步走着,一路问路,才找到苏鸢那院子,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妙和公主的旧宅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会面 晚冬的风还带着寒凉,苏鸢站在院子里看池子里的鱼在薄冰下游曳,忽然听院门外传来敲门声,盼兮赶忙去开门,只见谢太医背着个问诊箱站在门前。 苏鸢一喜,自知肯定是李星楼派来的,小跑着就跑到了院门前,笑道:“谢太医,你怎么来了?” 谢遇看着跑来的苏鸢,一时出神,盼兮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他才回过神,苏鸢笑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李星楼又半夜去骚扰您了,弄得您这么累。” “咳咳,你也知道李星楼那样子,急性子。”谢遇笑道,眼神看向院内,示意自己想进去。 苏鸢赶忙让路道:“谢太医请进。” 谢遇朝里走着,忽而听一旁厢房有细微的声音,他看了看那厢房,也没放在心上,继续朝屋里走。 盼兮心虚的站在门口站岗,苏鸢偷笑示意她放松。 谢遇一进门便道:“东西放这了,药我也留几副,免得往后被人问起。”说着把手上的东西都放在了桌子上,几副药,药下面放着一封信。 苏鸢一把把信拿起来道:“我写了一封信,刚好拜托您帮我带出去可好?” “好。”谢遇眼神看着墙上的画道。 “对了,你可要抓紧时间出去,我怕婉妃娘娘知道你来了会做些动作。”苏鸢一边拿信一边道。 “好。”谢遇眼神看着妙和公主的床。 “谢太医大恩大德,小女定然铭记在心,拜托您了。”苏鸢走到谢遇身前道。 谢遇眼神这才看向已经半鞠躬的苏鸢,苏鸢不知他怎么了,半晌才把她手上的信接过去,她一脸好奇的抬头,却见谢遇眼眶通红,身体似乎在颤抖。 “谢太医,您怎么了?”苏鸢担心道。 谢遇自知自己情绪不稳,赶忙转身,拿起那问诊箱子就朝外走,苏鸢追出去,却怎么都没追上长腿的谢遇,盼兮也追到了院门,一脸疑惑看着苏鸢。 “我什么都没做!”苏鸢一脸无辜道。 “嗯?”盼兮还是疑惑。 “唉,把她们放出来看看。”苏鸢懒得继续解释,吩咐道。 盼兮闻言利落转身,把想房门打开,只见那婉妃派过来的两个宫女发丝凌乱,坐在地上一脸疲惫,看到门开了,争先恐后跑出来,看到苏鸢便跪倒在她脚下。 “怎么,二位这是想清楚了?”苏鸢笑道,杀了她们容易,放着她们委屈,最好的办法就是策反。 但策反也是需要技巧的。 “苏大小姐,苏大小姐……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一丫鬟哭喊道,抓着苏鸢的裙摆不放。 苏鸢冷笑,时间倒回她们来到这院子的第一天,居然敢故意把苏鸢的糕点打碎,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谁知被盼兮抓住暴揍了一顿扔了进去。 如今已经饿了将近整整两天一夜了。 苏鸢低头看她们,示意盼兮把糕点拿来,那盘子里全是糕点的碎末,苏鸢道:“你们吃完,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否则你们也知道的,这皇宫里随便没两个人很容易。” 盼兮把那盘子放在了地上,那两个蓬头垢面的丫鬟爬过去,一脸犹豫。 苏鸢见状继续道:“是不是以为我被关在了宫里,就一定会受制于人?我告诉你们,最不好惹的不就是穷途末路之人,我若死了,定然不会一个人死,你们想提前下去等我?” 盼兮看着苏鸢的样子,也低着头不敢说话,不知为何,自从上次被婉妃那嬷嬷吵醒之后,小姐的脾气愈发暴躁,有时她的眼神和动作,完全不像她。 更像是,一个女魔头。 那两个宫女一听,赶忙低下头争先恐后抓起那盘糕点吃了起来,很快就吃完了,苏鸢这才满意道:“起来吧,去洗漱更衣一下,再来伺候。” 婉妃和太子消停了一天了,没找她,她也乐得自在,除了不能出后宫,苏鸢哪里都可以去,因而她便带着盼兮在宫里乱逛,每到一处宫里,便拦住宫女们问里面住的是谁。 苏鸢这才发现,这深宫里的女人不在少数,被困在这里的也不止是她,听说这宫里没被宠幸过的贵人妃子都不知数,苏鸢听着那群宫女们喊着娘娘,却无法知晓她们快不快乐。 如果不出意外,她们应该就是一辈子困在这里了,万一皇上走了,这些女人也都会变成皇陵里一个无名尸骨。 这么想着,苏鸢心中又阴郁了不少,又过了几日,迟迟不见谢太医来送回信,她便知道,自己彻底失联了。 宫外。 谢遇匆匆从苏鸢院子跑出来,回了太医院,又匆匆和师傅道别,出门送信,谁知这一出,就再也回不去了。 谢遇前脚刚踏进小王爷府,追兵紧随其后,幸而他走了进来,李星楼瘟神一般站在了小王爷院门顶上,恶狠狠看着那追来的御林军统领,那统领便怂了。 “谢……谢遇!你……婉妃娘娘下令拿你,你……”那统领试图在门口把谢遇喊出来,李星楼那把剑在他还没说完的时刻插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他一见,脸都白了,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御林军小统领,对方却是征战西疆杀人无数的主将,再说太子还没上位,任谁也不敢对他怎么样,他想到了这,竟然连话都没说完就转身跑了。 李星楼一脸鄙夷看着那群御林军的背影,无奈摇摇头,自从杜寒大人去世,这群御林军就变成了一群走狗鼠辈,实在是可惜。 他把剑拿起来,赶忙转身回去拿信,不知苏鸢写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不知她过的好不好。 李星楼这么想着,再一次……踢坏了沈岁禾的窗户,获得沈岁禾专属白眼一个,谢遇看起来情绪不高,把信放在了桌子上,独自安静的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 李星楼只当他是因为追兵,自顾自打开了那封来自苏鸢的信,比起自己的长篇大论,苏鸢这封信就简洁了很多,只有三页,只是写了一些婉妃和太子的所作所为,看起来他们也还没过分。 最后才提到了,自己被安排住在了妙和公主的院子,想让李星楼查查妙和公主当年为何受宠,以及……她和妙和公主的关系。 李星楼看完就把那一页扔给了沈岁禾,满怀期待看到第三页,谁知苏鸢就写了个:念君。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当年事 “这妙和公主的事,说来复杂啊……”沈岁禾看着那封信道,这一言同时吸引了正沉默不语的谢遇。 “你且说说。”李星楼也坐在了谢遇对面道,以他的了解,沈岁禾露出这种表情表示这故事真的很长。 这事还要从先皇时期说起,当年皇上沈岁之和自己的胞弟沈岁熙关系十分要好,两人的皇子府都在隔壁,同吃同住,从小一起长大。 随着年岁的增长,两人的关系不但没有受到兄弟争位的影响,反而愈加深厚,他们的母妃也是也十分佛性的人,不在乎那些浮名利禄,一心只想他们安稳一生。 兄弟二人也是按照母亲的教诲为人的,一直礼让兄弟,在所有皇子忙着勾心斗角的时候,他们兄弟二人却喜欢隐姓埋名在江湖上行走,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认识了同样喜欢在江湖上混迹的秦家大小姐秦夕然。 “他们都认识……我亲岳母?”李星楼听到这问道,一时心里有些虚,就怕那江湖上的传闻是真的,自己一不小心,成了皇家的驸马,这种惊喜他可受不住。 “你好好听我讲。”沈岁禾早就坐到了谢遇和李星楼身旁,看李星楼的眼神他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赶忙说道。 “好,你讲。”李星楼道。 沈岁之和沈岁熙认识了秦夕然后,学到了许多为商之道,尤其是沈岁熙,从此更无心皇家之事,整日陪着秦夕然走南闯北。 如今苏家产业的前身,的确是秦夕然一手创起的,但在她身后,还有一个当年还无名的少年皇子。 李星楼听到这便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苏鸢的父亲是谁昭然若揭了。 “你说的莫不是……朔亲王?”一直沉默的谢遇忽然发问道。 “就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沈岁禾回问道,虽然沈岁熙的身份宫中人都应该知道,但是谢遇属于太医院,还是近几年才进去的,怎么会知道沈岁熙的名号。 “圣上曾经想把妙和公主过继到朔亲王膝下,只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放弃了这个想法。”谢遇回道。 沈岁禾闻言点点头,这桩事谢遇听说也很正常,毕竟这件事当年沸沸扬扬,妙和公主的母亲那时整天在宫里哭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那圣上为何……忽然又争夺起了皇位?”谢遇问道。 当年这件事的转折出现在苏鸢出生前三年,也就是二十年前,那时秦夕然的生意已经如火如荼了,她不知从哪里弄出了很多奇异的机关,在上京掀起了一股机关风波。 这件事当年甚至惊动了先皇,先皇为此多次召见沈岁之和沈岁熙兄弟,甚至破格召集秦夕然进宫。 但正在此时,危机也悄然而至,当年的几位皇子见沈岁之和沈岁熙日渐得宠,便起了坏心思,暗暗摸上了秦夕然的母家。 秦夕然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毅然把秦家举家搬到了南方,从此狠心断了联系,至今没有往来,并且把所有自己制作的机关都销毁了。 从此之后,这三位少年的噩梦便开始了,沈岁之时常被陷害,沈岁熙行走江湖时常被人追杀,秦夕然的生意屡次被破坏。 这件事的转折点发生在沈岁熙被人刺杀成功的那一日,十九年前的夏日沈岁熙被人在去找秦夕然的路上,被人刺杀,被找到的时候,差点没了呼吸。 幸亏当年年纪尚轻的楚大夫硬着头皮用了猛药,把沈岁熙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他重伤,终日昏迷不醒。 也正是这件事,勾起了秦夕然和沈岁之的恨意,他们从那一刻开始联手,目标直指皇位,誓死要让那些无情无义的皇家“兄弟”付出代价。 沈岁熙昏迷了大概一年,再醒来时,上京已经变了天。 自己的哥哥被封为太子,先皇病中,不得已间,当年的太后选择娶一个八字好的姑娘冲喜,而为了获得当官的机会,当时只是个清贵世家的冯家把自己的大女儿秘密送进了宫。 李星楼和沈岁禾都深深叹了一口气,谢遇闻言一脸惊讶看着李星楼道:“这……冯家大女儿……不是你母亲吗?” “唉,不是。”李星楼回道。 “那这个人……就是……”谢遇又瞪着大眼睛看着沈岁禾,他一下子听到太多秘闻,实在招架不住。 “是我的母亲,李星楼的母亲是我姨母。”沈岁禾干脆道,一脸的坦然。 偏偏不巧,这位冯家大小姐,正是沈岁之的心上人,沈岁禾这么多年都知道,皇上未曾对自己这个幼弟动手的原因,一部分有自己母亲的面子。 沈岁熙醒了,但此事已经难回头,经过沈岁之和秦夕然的谋划,先皇在十九年前病逝于御书房,太子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斩杀仇人,当年的那场血腥清洗,上京的老人们至今不愿意提起。 苏醒了的沈岁熙身体依然很弱,他不肯与秦夕然举行婚礼,生怕耽误了她,在皇上登基那一年冬日,死于自己刚刚住进去的亲王府。 秦夕然后来才知道自己怀了孕,决心生了苏鸢,又提拔了当时在自己身边的少年苏信,后来为了给苏鸢一个名分,与苏信成了亲,在孤身生活在上京的第八年,悄然死于一个安静的日子。 从此,皇上在整个上京的故人就都去了,苏鸢以苏信的女儿身份活着,苏信也算不辜负秦夕然的期望,把苏家的生意经营成了整个大凉首富。 而妙和公主的受宠,完全是因为她长得和苏鸢很相似,而苏鸢又与沈岁熙长得十分相像。 沈岁禾一口气把这几十年的故事讲完,虽然嘴上不累,心里却忽然累得不行,再想宫里那个老头这么多年孤身坚持,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这……我还能活吗?”谢遇听完缓了一下,忽然一脸惊恐的问道,这等宫中秘闻自己都听到了,那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那婉妃把苏鸢放在妙和公主的院子,又是怎么想的呢?”李星楼一心只扑在苏鸢身上,疑惑道。 “恐怕……她又要在这件事上做一些文章了。”沈岁禾正色道,一脸忧愁,这后宫自己实在无法插手,这一切就靠苏鸢自己的造化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嬷嬷 入宫第十天,苏鸢已经习惯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安静院子里生活,婉妃这几日也安静的很,自从上次一起吃饭后再也没召见过她,苏鸢也乐得自在,在宫里吃吃睡睡悠闲度日。 日子就这么到了二月下旬,宫外毫无消息,宫内还是安安静静,苏鸢掐着手指算日子,上辈子这个时候,李星楼已经盘算着把自己送到潭州了。 但这辈子,她就是莫名相信李星楼,笃信苏家能被他保护好。 二月二十,整个上京天气好的出奇,苏鸢一觉睡醒,甚至觉得有种夏季的炎热感,路上宫女们都议论着这异常的天气,苏鸢约了后宫小厨房的厨师,想学着做他的红烧肉,虽然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宫殿,但梦想还是要有的嘛,万一实现了呢。 苏鸢吩咐那两个现在温顺如猫的宫女看院子,带着盼兮朝着小厨房走,谁知正走着,被人一把拉住,那是个神色紧张的小太监,年纪很小,看起来也就十岁的样子。 “那……苏家大小姐,付嬷嬷请您去……说……”那小太监很紧张,声音都在颤抖,语无伦次。 “说什么?”苏鸢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 “说,您母亲的事,她在……在南边冷宫,这是她给的。”那小太监急促说完剩下的话,把自己攥在手里的纸塞到苏鸢手里便匆匆跑了,那速度,还以为有老虎在追他呢。 苏鸢在红色宫墙下,把那张纸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段话:正元十四年二月二十,岁熙还是不肯答应和我成亲,但等他哥登上了皇位,我就去求赐婚,到时候看他答不答应我,哈哈哈,这天下怎么会有老娘得不到的美男! 苏鸢看了半晌,一脸无奈,这就是母亲的字迹,同时脑子里一瞬间就锁定了自己亲生父亲的身份,自己还提心吊胆生怕是皇上,幸亏自己那母亲不是个俗人,居然是那个在史书上寥寥没几笔的朔亲王,皇上的那个早死的胞弟。 苏鸢算了算,他就是在自己出生那一年去世的,按照孕期,自己是他的孩子也不是没可能。 苏鸢按照小太监的指示,一路朝着南边那几个破旧的院子而去,第一间住着个一脸丧气的中年女人,看到苏鸢在院门看自己,一脸怒意加怨气的甩头进了屋,第二间是一个年轻女人,看见苏鸢在门口偷看,哭哭啼啼的瞧着苏鸢,嘴里说着苏鸢听不清的话,再仔细一看,她是被锁着的。 苏鸢一个一个走过去,只见最后一个院子院门大开,院子里的摇椅上躺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嬷嬷,苏鸢心想就是她了,礼貌敲了敲门,那老嬷嬷瞬间坐了起来。 苏鸢心里暗自赞叹,老嬷嬷这个利落的动作,她这个年轻人都做不到。 同时屋子里也走出来几个老嬷嬷,都穿着一身旧衣服,看见苏鸢来了都笑呵呵看着,却不说话。 “请问,是您叫我来的吗?我是秦夕然的女儿,苏鸢。”苏鸢自我介绍道。 “是我,进来吧。”那老嬷嬷从摇椅上下来,笑道。 “打扰了。”苏鸢笑道,这几个老嬷嬷看自己的眼神宛如在看孙女一般慈爱,她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哪里的话,我巴不得天天有人来打扰呢,快些坐吧。”老嬷嬷笑道,剩下几位转身回了屋子里。 “她们是……”苏鸢忽然想起韩竟夕的母亲,心道她们该不会也是哑巴吧。 “她们不会说话,当年先皇后娘娘开恩让她们进来服侍,老了以后没人养,也就都来了这。”那老嬷嬷笑道,笑盈盈看着苏鸢。 苏鸢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眼睛里满是光,这种眼神很难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身上看到,她不由得盯着老嬷嬷看。 “那……请问您叫我来,是想说点什么呢?”苏鸢不设防,把破旧桌上的水喝了下去,笑问道。 “我倒是没什么话可说,就是履行当年秦大小姐的嘱托罢了。”老嬷嬷说道,笑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本子。 苏鸢一看一脸惊讶,这和母亲埋在杏花树下那个本子一模一样,她接过翻开,里面掉出一些被撕下的纸,母亲留下的那个本子里的确有很多被撕下的部分。 老嬷嬷交给小太监送过去的,恰好就是苏鸢出生前那部分被撕下的纸。 苏鸢激动翻开,虽然母亲在这些纸上写的不多,但都是和父亲有关的话,苏鸢不知为何,忽然鼻头一酸,落下了泪来,老嬷嬷看着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把盼兮吓得够呛,赶忙拿手帕去擦。 苏鸢把手帕接过道:“我母亲就留了这一个本子吗?有没有留些什么话?哦对了,您知道……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法问父亲,也没办法对皇上、婉妃这些故人说出口,忽然遇见个能被母亲托付如此大事的人,难免又开始好奇。 “你母亲话很多的,不知你说的哪一句呢。”老嬷嬷俏皮道,引苏鸢也一阵笑。 “你母亲啊,是我见过最聪明、机灵也最善良的姑娘,又漂亮又坚强,我那时想,她若是个男孩子,肯定了不得,我那时在先皇后身边当差,先皇后也是个聪明的人,听闻你母亲的机关之术在上京火起来后,常常召她进宫,我也傻,那时恰恰就这么问了。”老嬷嬷像回忆起了什么搞笑的事,笑得合不拢嘴,苏鸢听着,只觉得她不像在谈论一个去世了的人。 “然后呢?她怎么说?”苏鸢好奇道。 “她撅起了嘴,一副很生气的样子问我,女孩子哪里不好?我一下子被问住了,她接着说,姐姐你这个想法就不对了,凭什么有些事女孩子不能做呢?上天把这件事赐给了女孩子,女孩子就有权利拥有它,不能让给男人。我很好!”老嬷嬷笑呵呵道,她看着苏鸢的脸,苏鸢是个又像母亲又像父亲的孩子。 “她说的对!还说过别的什么吗?”苏鸢笑道,眼泪却止不住,头一次有人给自己讲母亲,没有故意悲伤的语气,没有任何复杂的感情,没有需要她小心翼翼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四章 震惊!这些事这么精彩! “当然还有了,你母亲那时候喜欢当时还不是王爷的熙王,被先皇后召见的时候都是兴高采烈的,谁知后来,熙王遇刺昏迷,当今圣上被逼无奈加入夺位之争,你母亲也开始不再整日玩乐了,后来她来见婉妃娘娘的时候我偶然遇见过一次。”老嬷嬷轻描淡写的说着好几件足以改变历史的大事,连呼吸都不乱。 “她那时候……是什么样子?”苏鸢好奇道,自己对母亲的记忆只停留在一个孩子对母亲的印象上,她还没来得及理解她了解她,她便走了。 “她那时候看起来很疲惫,但看见我还是笑得很灿烂,还叫我那个老名字,那时候我已经搬到冷宫住了,整日活的乱七八糟,见到她也愁眉苦脸的,她笑呵呵说,你可千万别浪费好日子,无关生死的时候都是好日子。”老嬷嬷回忆到这里,也有些动容,眼里闪现泪花。 苏鸢闻言眼泪更止不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老嬷嬷继续道:“孩子啊,今天我也说给你,你可要记住。那次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后来她便走了,不知多少年前,有个黑衣人飞到冷宫给我留下了这个,说往后交给秦大小姐的女儿,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谁知你来了十几天了,我才听到消息。” “嗯,多谢您了。”苏鸢真诚道。 老嬷嬷见状起身,走到苏鸢身边擦她的眼泪,轻声在她耳边道:“好孩子,莫哭了,今儿可是个好日子,秦大小姐保佑着你,你定然没事的,还有……这婉妃娘娘,不可信。” 苏鸢点点头,站起身告别,她不适合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她实在算不出那婉妃接下来的动向,因而更应该小心一些。 苏鸢红着眼睛回到了妙和那个小院子,一进门,那两个宫女慌忙送上一封信道:“苏大小姐,太子殿下托人送来的。” 苏鸢嫌弃接过,自顾自进了门,手上这本子,她不立刻看实在是心痒痒,盼兮也识趣,把苏鸢房门一关,站在门口守着。 苏鸢这一看便看到了月上柳梢头,盼兮在门口昏昏欲睡,忽而听见身后的门开了,一回头只见一脸呆滞的苏鸢。 “小姐,您饿不饿?我去小厨房求那厨子起来给您热一下饭?”盼兮忙问道。 “不用,我吃了桌上的糕点,你进来!”苏鸢把盼兮拽进了屋子里,主仆二人开始挑灯夜谈。 这本子上的秘闻实在太多了,苏鸢实在太想找人一起讨论了,偏偏她在这鸽子都飞不出去的深宫。 苏鸢把自己母亲和朔亲王的关系,皇上夺位的原因,沈岁禾母亲的身份,先皇之死,威远将军之死……统统讲了一遍。 很快,盼兮变得和苏鸢一样惊讶而呆滞。 苏鸢其实是朔亲王的女儿,是皇上的侄女……那就是说,苏鸢是个郡主? 晋小王爷的生母是冯家消失的大小姐,当年被送进宫给先皇冲喜,谁知先皇没过几个月就死了,而且他生母是皇上的真爱,难怪这么多年皇上不立皇后…… 先皇之死的真实原因居然是秦夕然为了帮助皇上夺位,顺便帮沈岁禾生母脱身而下的毒?至于这毒是什么样,这件事多少人参与,本子上没写。 苏鸢还说了自己的怀疑,沈岁禾的生母……很大可能是南山寺的静思师太? 盼兮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些事她在秘阁一句都没听到过,不得不说自己师傅保密功力是真的强。 盼兮看着一脸激动的苏鸢,犹豫道:“小姐……其实我也有些秘闻,您想听吗?”说完小心翼翼看着苏鸢的神情。 接下来半个时辰,苏鸢更乱了,盼兮告诉自己,根据秘阁记录,苏一幼年是在宫里长大的,是当年自己母亲帮助过的一个小宫女,年纪到了被放出了宫,出了宫第一件事就是去苏家想找苏鸢。 恰好,她整日蹲守苏家得知苏鸢要买仆人,便跑到了苏鸢要去的集市等着,为了这件事,她甚至直接把自己几个在老家种地的侄子侄女都拉了过来,幸亏……最后苏鸢也一眼相中了她。 苏鸢回想起第一次见她,她说:“故人临终把孩子交托与我……”这句话原来是对自己说的。 盼兮接着说,根据秘阁记载,秦家大小姐买了两个女童,曾送到蒙斋秘密训练,而后蒙斋关闭之时,她们的训练便中断了。 “你说的,不会是长平长安吧?”苏鸢一脸懵,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一直自恃是重生之人,结果其实在所有人中,自己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正是。”盼兮偷笑道。 苏鸢一脸无奈,倒了一杯水一口吞下,整理着自己脑子里的信息,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但自己母亲这么一个话唠的人,却未曾在本子里提起婉妃,苏鸢这时候才想起沈无厉送来的信,拆开,只见他写道:明晚月升之时,在御花园见,有要事。 苏鸢看完一脸懵,月升之时?这是个什么时辰?要事,是多重要的事? 苏鸢又怕被耍,又怕自己错过,一时陷入了纠结。 “小姐,您出去的事……是不是也可以求求太子殿下啊?”盼兮道。 “哦,对哈……”苏鸢闻言道,自己早知道就不对他恶语相向了,现在要去求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低声下气就低声下气一些吧,只要能出去就行。 主仆二人聊完天,天色都要亮起来了,苏鸢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困了,打着哈欠上了床,心里想着李星楼在干嘛,忽而又爬起来给李星楼写信。 李星楼对自己说了好几次委屈,说他在军中日日给她写信,她却回的冷冰冰,苏鸢想着他那个委屈样子,虽然嘴上骂他像小姑娘般,手上还是写下了:致星楼。 盼兮坐在了苏鸢门口打盹,苏鸢有时都觉得她像刚来苏家的白术,怎么说都说不动,非说守在门口方便挡住敌人。 可笑的是若这宫里人动手,他们谁都挡不住。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交代 李星楼变得愈发沉默,整日一脸肃穆站在书房阴沉着脸在上京地图上写写画画,沈岁禾几次想找他聊聊希望他别这么阴郁,几次都被他那双日益狠厉的眼睛劝退。 二月二十,苏鸢进宫十天了,这种杳无音讯的日子使李星楼日益烦躁,皇上还是正常的上朝下朝,但御书房的政事大部分都直接交给了太子,沈岁禾有几次试着去看他,他都称自己疲惫,拒不见他。 沈岁禾无奈,只得尽力发动自己的密探打探宫里的事,但婉妃和太子都狡猾,他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苏鸢入宫的第十天,李星楼一脸愧疚的来苏家看苏老爷和玉卿卿,苏鸢临走时嘱咐自己照顾的人,他不能忘。 李星楼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一身黑色的袍子,脸上带着微笑敲响了门,开门的是苏家那个管家苏一,看见是李星楼一脸惊喜,赶忙把他往屋里请,不一会儿,后院便涌出来一堆人,连厨房的张大厨都来了。 李星楼尴尬坐在正厅,被沐浴着苏家众人期待的眼神,咽了咽口水心虚道:“咳,还是……没消息。” 眼前众人瞬间失望低下头,除了苏老爷和玉夫人以外都作鸟兽散,李星楼甚至都看到白术翻到天上的白眼,但他心里愧疚,只得忍着,努力扯出笑脸面对苏信和玉卿卿。 “孩子,我们知道你的难处,你不必愧疚,苏鸢现在和你婚约解除,你能做成这样我们很感激了。”玉卿卿温和道,眉眼间的忧愁没散,但处处体现着对李星楼的体谅。 “您客气了,看到您二位都好就好,苏鸢有消息了我一定立刻来报,我就先告辞了。”李星楼起身道。 玉卿卿见状也不好留,便点了点头,李星楼见状转身想走,忽然身后的苏信喊道:“站住!” 李星楼站定,疑惑回身,苏信早已起身,对他沉重道:“跟我来。” 李星楼疑惑看向玉卿卿,谁知玉卿卿更加疑惑,李星楼只得跟在已经朝后院走去的苏信身后,李星楼在苏家很多地方都溜达过,唯独没去过祠堂。 在李家,祠堂是罚人的地方,但在苏家,祠堂却好似不存在一般,十分没有存在感,李星楼皱着眉跟着苏信朝前走。 苏信出身贫寒,跟了秦夕然之后便和自己家里彻底断了联系,外人看来他们是前夫妻,但知情人都知道,苏信对秦夕然只有主仆之情、君臣之义,他守着秦夕然留下的一切,包括她的女儿,苦苦坚持到了现在,李星楼说不佩服是假的。 李星楼更是感激他的,感激他守着苏鸢一辈子,直到苏鸢长大了才娶了一妻,生了一子。 苏信走进祠堂,自顾自打开了密室,玉卿卿见状自知自己不便跟下去,转身走了,留下一脸懵的李星楼,这对夫妻的默契不是虚的,在此刻显现的淋漓尽致。 李星楼硬着头皮跟进去,只见一女子的画像挂在墙上,画下是香炉的贡品,看香炉的情况似乎很久很久才会有人来祭拜,苏信一进去,便点了蜡烛,从一边拿起三根香,给秦夕然点上了。 李星楼看那女人的样子,心里也猜出了她是谁,没想到她这么美,转念又想苏鸢这么美,她母亲美成这样也是正常的,随即抱着祭拜亲岳母的心思,也乖乖奉上三根香。 苏信道:“李小少爷,今日请你来,苏某有件事想拜托你。” “您说。”李星楼见苏信如此郑重,一时也有些慌忙,赶忙道。 “此次苏鸢被召进宫中,待她出来后,我作为养了她十几年的父亲身份,想把她托付于你,还有……一桩往事,私以为可以和你坦白一下。”苏信郑重道。 “您请讲。”李星楼疑惑道。 “是……威远大将军之事,我特意选在这个地方,也是想给大小姐一个交代。”苏信缓缓道。 李星楼看着苏信那暗淡的眼睛在提起大小姐的瞬间亮起来,他知道,这个大小姐说的不是苏鸢,而是苏鸢的母亲。 “您请讲。”李星楼心尖都在颤抖,自己心头那几个人意外的都被提起了,他忽然开始害怕,怕听到自己爷爷的死和秦大小姐有关系,怕自己会因此对苏鸢的感情变淡。 “这件事还要从很多年前说起,当年大小姐联合沈岁之……咳咳,就是当今圣上夺位的时候,你爷爷是最反对皇上继承大统的人……而后,先皇去世,皇上继位后,一度也曾十分看不上将军府。”苏信回忆道,当年这件事的确尴尬,威远大将军从小看着皇上长大,但是却十分反对他继承大统,当年几位夺位的年轻人,对他没有恨是假的。 “大小姐因为熙王之事,曾经对威远大将军十分不满,但她从未动过害大将军的心思,只是命运弄人,在你八岁这一年,你父亲终归是动了皇上的逆鳞,执意想要参军掌军权,皇上召大将军入宫,大将军以死保下了你父亲……用的是大小姐送给圣上的毒药。”苏信继续道。 李星楼一阵错愕,看着苏信的脸,一时说不出话,心口好似堵了一块大石头。 “大小姐为此十分内疚,而后他们年纪大了,才查出大将军当年从未入过任何人的党争,只是作为一个叔父希望孩子们不要置身争权夺利的世界之中,那群年轻人们年纪大了,才懂威远大将军的苦心,只是为时已晚……”苏信说道,看着李星楼的眼神带着愧疚他永远记得当年大小姐的自责,那阵她总是很不开心。 “今日在大小姐遗像前告知你真相,也算了了大小姐一桩心愿,若你无法接受,也请责难苏府就好,别为此牵连鸢儿就好,拜托了。”苏信道,语气里都是哀求。 李星楼看着低下头的苏信,忽然发觉哪里不太对,苏信今日这番话,根本不像是一段普通的话,更像是一段遗言。 李星楼张口还想问,谁知苏信道:“李小少爷,最后,如果苏鸢出来了,让她不必回来,直接走,别回头,就说……这是她母亲说的。” 说完这番话苏信便走了,李星楼一脸沉重走出了苏家,心里却像有一团乌云,难以驱散。 第一百五十六章 皇上倒下了 二月二十一夜,皇宫,御花园。 苏鸢下午才起床,怀着满心的好奇来到了御花园,月上柳梢头,太子便笑呵呵的拿着个灯笼孤身来了,那悠闲的样子宛如在逛大集,显得一脸紧张加好奇的苏鸢像个傻孩子。 “哟,苏大小姐来的真早。”沈无厉笑道,慢悠悠走到苏鸢身边。 “呵。”苏鸢冷笑低头,正眼都不瞧一下。 “你穿的太少了。”沈无厉继续笑,一副根本不在乎苏鸢什么反应的样子,自顾自上前去捏苏鸢的衣服。 “用你管,你到底要说什么要事?”苏鸢一把把自己的衣服拽过来,怒问道。 苏鸢说完一瞬间又有些后悔又有些开心,虽然出门前做了无数心理建设警告自己不要胡说八道,但这一切都在看到沈无厉那张脸的一瞬间土崩瓦解。 自己第一面见沈无厉还是两年前那场烟花事件,他站在花满楼隔壁的一条街上追上了自己,当时还有些许的青涩,再对比现在,整个人透着虚伪之意,处处一副阴谋家的嘴脸。 “别急嘛,好戏在后头呢,这御花园你还没逛过吧?我带你逛逛。”沈无厉说道。 苏鸢再次抬头看了看月光,一时间不懂是沈无厉疯了还是自己疯了,逛御花园哪有在晚上逛的。 沈无厉说完自顾自朝前走,整个御花园静悄悄的,只有二月末的凉风在呼呼吹着,苏鸢看着唯一的灯笼走远了,赶忙追上。 沈无厉虽然在前面走着,但一直在关注身后的苏鸢,苏鸢小跑追上后,心满意足笑起来。 他边走还不忘了介绍:“你看这棵树,是我父亲送母亲的第一棵树,听闻能活上千年。” “哦。”苏鸢低着头阴着脸毫无灵魂的回道。 “还有这棵,西域来的,珍贵得很,还有那片花园,是我出生那年我母亲种下的……”沈无厉笑呵呵的介绍着,提起自己的父母时只说是父亲母亲,绝口不说是父皇母妃,宛如一个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样。 苏鸢听着,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羡慕起皇上和婉妃的感情,再回想起上次宫乱婉妃的举动,不禁感叹道:“你不必再絮叨了,你父母的确是真爱。” 沈无厉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半晌没说话,不久之后,两人便走到一株挂满红绸的树边,苏鸢瞧着这棵树也有了些年纪了,又稀奇这皇宫中怎么会有拿来许愿的树。 “这棵也是送给你母亲的?”苏鸢好奇问道。 “不是,这是南山寺上挖来的。”沈无厉看着这棵树,眼中是苏鸢看不清楚的情绪。 “哦……那这棵应该是先皇时期种下的吧。”苏鸢也不掩饰自己知道了沈岁禾生母的秘闻,说道。 “不是,是我父亲。”沈无厉继续道,说完便低头看苏鸢,似乎想观察她的反应。 “哦……圣上还真是个,虔诚之人啊。”苏鸢尴尬道。 “其实我给你讲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我父亲不爱我母亲。”沈无厉苦笑道,低头看着苏鸢。 苏鸢一时惊讶,抬头看着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半晌才道:“这……” “你不必做出什么反应,我今日告诉你这些,只是我自己太久没找人诉说罢了,我父亲喜欢我母亲,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母亲长得像一个人罢了……”沈无厉继续苦笑。 苏鸢一下便猜出了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婉妃的容貌不及静思师太,但她承认,细看她们的确是有相似之处的。 “我母亲不喜欢这些植物动物,从来都不喜欢。”沈无厉继续道。 苏鸢看着他那双眼睛,一时哽住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头假装自己没听到,但现在只有两个人,她没一会儿就忍不住了,说道:“这……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想让你做我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我绝不会像我父亲一般,可以吗。”沈无厉话锋一转到了苏鸢身上。 苏鸢一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沈无厉怎么说话这么突然,上一秒还在说他父亲母亲,下一秒就说到了自己。 “不是……我嫁过人……”苏鸢说道。 “我不在乎。”沈无厉回道。 “不是不是……我……我不行,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我们根本没相处过,你喜欢我什么啊?”苏鸢说着说着便又开始生气了,怒道。 谁知沈无厉看着苏鸢怒气冲冲的小圆脸,忽然就笑出了声道:“我母亲说,小时候你就爱对我生气,果然长大了也是这样。” 苏鸢更疑惑了,心道这沈无厉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两人正互相斗嘴,忽然苏鸢听到不远处有人喊:“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苏鸢被吓了一跳,沈无厉听见这声音赶忙跑过去,苏鸢紧随其后。 随后,两人便看到倒地不起的皇帝,他身边只有两个太监。 沈无厉见状赶忙蹲下冷静道:“请太医!” 太监闻言迅速跑了,苏鸢也蹲在皇上身边,她在黑暗中一挪,便踩到了什么,她摸索着拿起来,只见是一幅画,她凑到沈无厉放在地上的灯笼边,自己母亲的脸赫然出现在上面。 那幅画正是当年被沈无厉以婉妃的名义拿走的那幅画,苏鸢错愕抬头,对上了隐含笑意的沈无厉的眼睛。 太医、宫女、婉妃、御林军很快就赶到了,皇上被人手忙脚乱的抬走,苏鸢被人群冲散,手里捧着那幅画失魂落魄朝着妙和的院子走。 这件事定然和这幅画脱不了干系,当年就想过这幅画会被利用,谁知这对母子留到现在才用,再看刚刚皇上的状态,恐怕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沈无厉如果登基,沈岁禾、李星楼以及苏家众人定然都逃不过,苏鸢一时心慌意乱,焦急回去写信,交给盼兮,要她用尽所有办法送出宫去。 盼兮看着苏鸢的样子也不敢多问,拿着苏鸢的信便走了。 正元三十三年二月夜,真正的大戏果然才刚刚开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太子妃 正元三十三年二月二十二。 上京的温度忽然降了下来,苏鸢整夜睡得很不安稳,昏昏沉沉间就到了清晨,鸡鸣之时她实在睡不着,起身来到院子里,皇宫的高墙里看不到朝阳,不知多久,天色亮了起来。 妙和公主院子的门被人扣响,苏鸢从昏沉的思绪之中抽身,只见沈无厉满面春风推门而进,他身后是唯唯诺诺的太监和宫女们,那仪仗宛如他已经是新皇了。 苏鸢脸色未变,静静看着那群人朝着自己而来,这院子一瞬间便开始热闹了,有太监拿出圣旨开始宣读,苏鸢跪下接旨,满脑子都是空白,被人扶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 那宫女一脸谄媚对苏鸢道:“太子妃娘娘这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苏鸢听到这称呼一时恶心,差点吐出来,一抬头,只见沈无厉还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是你吗?”苏鸢挣脱那宫女,大步上前抓住沈无厉的衣领道。 院子里太监宫女们都默默低下头不敢看,沈无厉眼里居然还是带着笑,甚至可以算得上温柔的把苏鸢的手拿下来。 “你这是又说什么胡话呢?”沈无厉那眼神宛如苏鸢已经嫁给了他。 “就是你,那天晚上,在那个院子里的人,那窗户上的剪影。”苏鸢此刻脑子里只有当年那桩事,现在她孤身站在妙和公主的院子里,身边空无一人,唯一能支撑的只有残余的妙和公主的气息,苏鸢从未觉得如此孤独无力过。 “苏鸢,我母亲说了,我从小就喜欢你。”沈无厉看着苏鸢深情道,一脸胜者的慈悲姿态。 “你怎么下的去手,那是你亲妹妹!”苏鸢吼道,眼前这人令她觉得恐怖,她无法想象妙和公主那一夜的绝望。 沈无厉神色中只有一秒的错愕,随后便回到了自己那个角色之中,笑道:“苏鸢,我不是我父亲,谁像她就善待她,在我这里……谁像你就该毁掉谁。” 苏鸢看着他那张毫无悔改的脸一时哽住,沈无厉随即喊道:“好好伺候着太子妃,过两日就是大婚了。”这话迎来一众奴仆们的应和,他随即大摇大摆走出了这院子,大门敞开着。 苏鸢跟在他身后想跑出去,被人从背后抱住,那人是跪着抱着她的腿,她一回头,只见那群太监宫女都瑟瑟发抖着朝自己下跪,抱住自己的那位宫女哭道:“娘娘,求您了……太子殿下说您如果出去了我们和我们家人都活不了了,求您了……” 苏鸢听完站在原地,满院子跪着的人都心中万分焦灼,苏鸢哭着回了头,进了屋子把门关上,宫女们都哭着,但心中还是放松了一下,至少苏鸢没走。 至于她快不快乐,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 宫外。 盼兮在王爷府后门被人团团围住,大内的高手都身着黑衣,他们和秘阁也有些往来,盼兮一瞥便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身影。 “盼兮,圣上下令抓你回宫,你可认罪?”一带头的人说道。 盼兮先是随意站在他们中间,淡然道:“哦?我还能犯什么冲撞圣上的罪,这位哥哥知道秘阁吧?我是秘阁派来执行任务的,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盼兮,你是为谁来的你清楚,既然你冥顽不灵,我们只能……”那带头人严肃道。 盼兮还没等他说完,率先拔了剑,师傅说过,当断则断,不能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必然误事。 半个时辰后,王爷府小阁楼房门被人扣响,有人在用很重的力气拍打着门。 沈岁禾和谢遇被惊醒,两人忙碌了一夜刚刚打了个盹,谢遇赶忙跑下去开门,一开门只见一血淋淋的身影倒了下来,谢遇一把接住,只见是个熟人,苏鸢身边那个从宫里来的小护卫盼兮。 她一身衣服上都是血污,剑划破了衣服,每个伤口都在流血,谢遇一时心惊,刚想跑上去拿药箱,却被盼兮死死拉住,盼兮另一只手是一个被攥得皱皱巴巴的信,他赶忙接过。 “救……小姐……”盼兮说道,说完这句话便没了生息。 谢遇慌忙蹲下把脉,她已经去世了,他随即一脸惊愕看向楼梯上看了全过程的沈岁禾。 “王爷……后门发现十名大内高手的尸体……恕小的失误……啊!这……”门外跑来一护卫道,差点踩到门口的盼兮,吓得朝后跳去。 沈岁禾从谢遇手里接过那封信,皱着眉头看完,又迅速塞回信封中,亲自走到盼兮尸体边,把那封信塞回她的手里,冷漠道:“把她抬出去,和那些尸体放在一起。” “是!”那护卫道,说着便把盼兮的尸体扛起来朝外走去。 谢遇一时不解为何,想上去拦住,被沈岁禾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这是苏鸢的贴身护卫,至少……至少要留个尸首,不然……”谢遇道,心想自己的护卫没了本来就很伤心,连个尸首都没有,不知苏鸢该多撕心裂肺。 “出大事了,皇上倒了,现在是太子掌管政务……等李星楼来了,再做打算,现在我们还不能打草惊蛇。”沈岁禾道。 这一连串下来,谢遇已经惊得不知道说什么了,皇上倒了?太子当道,现在苏鸢生死未卜……这改朝换代,皇嗣夺位的大事,居然让他给撞上了。 不止是撞上了,还就在自己眼前桩桩件件发生着。 沈岁禾早就皱着眉头上了楼,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擦地上的血迹,没一会儿,这里便静悄悄了,谢遇恍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只有自己手上那点血迹才能证明这一切发生了。 谢遇满面愁容朝上面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沈岁禾忙前忙后,王爷府的护卫来了一波又一波,一直到这一日的晚上,他才看到满面沧桑的李星楼风尘仆仆的赶过来。 “苏鸢被封太子妃了。”李星楼开口第一句就是这句,伴随着的还有一股怒气和恨意。 “苏鸢母亲的坟被挖了,挖出了很多东西……苏家……恐怕保不住了。”沈岁禾抬头严肃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结局(上) 皇宫。 苏鸢这么一关,就关了自己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期间沈无厉匆匆来过一次,还没来得及敲门喊苏鸢就被人急匆匆叫走了,只吩咐院子里的人劝苏鸢吃饭。 二月二十五。 朝廷局势已经大变,婉妃把握着后宫,沈无厉把握着前朝。 这一日中午时分,皇上宫中传来一声声惊呼,沈无厉本坐在厢房看奏折,听见这奴仆们的尖叫马上出门查看,只见自己那个本在父皇床前装样子的母亲一脸惊恐的瘫倒在门前,沈无厉还来不及反应,却见自己那个昏迷多日的父皇举着一把剑,径直刺穿了她的喉咙。 沈无厉惊立原地不敢动,脑子里拼命想着这该如何是好,只见眼前那得意了半生的皇帝此刻散着花白的头发,一脸悲戚的看着他,道了一声:“我悔啊……” 只说完这一句,他便倒了下去,砸在了已经血流成河的婉妃身边,等沈无厉从眼前这意外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已经有太监喊:“太子爷,皇上和娘娘……殁了……” 沈无厉一时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人生之事果然瞬息万变,自己失去了一双父母,自己也得到了皇位,懂事的宫女太监都已经叩首喊着新皇万岁了。 最终,沈无厉还是从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来。 一个时辰之后,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朝野上下,御林军开始和京卫一起接管上京的治安,整整三日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在上京走动,天子丧命,国丧已至,满京白幡。 王爷府。 李星楼一身黑衣,手中拿着剑,沈岁禾神色凝重道:“沈无厉已经疯了,此刻你去苏府……无异于自投罗网。”他手上拿着一封来自沈无厉的亲笔信。 自从昨日沈无厉翻了秦大小姐的墓,他居然丝毫没有动手的举动,只是淡淡的送了一封信来,信里写,只要李星楼孤身赴约,他便放过苏家。 皇上已经死了,援军到来还需要时间,此刻最宜静观其变,不可贸然出手。 “这是苏家最后的希望,你就让我去吧,岁禾,我这命也是鸢儿的,给了苏家也不亏。”李星楼此刻已经一脸淡然,他已经很久没有苏鸢的消息了,思念已经开始吞没理智,如果苏家没了,他无从交代。 谁让他承诺过呢,问世间情为何物? 夕阳西下,李星楼在阁楼上沈岁禾和谢遇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出了门,夕阳光洒下,他那黑袍上的金绣便闪闪发光,李星楼把手里的扇子打开,走在空无一人的上京街道上,就像自己当年从军营历练回京时一样。 那一日是什么景色来的?他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一日苏鸢在南山的半山腰凶了他一通,小圆脸怒气冲冲,可爱的紧。 后来,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最终居然会是这样的处境。 李星楼到苏家的时候,苏家的门大开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前院的尸体,花满楼的所有人都在那里了,尸体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白术和无喜的在最前面,看样子昨夜就死了。 李星楼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和悲伤,硬着头皮朝里走。 自从皇上死了之后,整个上京忽然就变得极其安静,苏家也不例外,李星楼甚至觉得自己连微风的声音都能听到,就是听不到人的呼吸。 李星楼叹了一口气,站定在正厅前道:“皇上不忙着登基,不忙着国丧,怎么还来我们这小门小户玩起来了?” “此言差矣,我的岳父怎么可能是小门小户?李小将军怎么征战归来,脑子也不好了呢?”沈无厉的声音响起,李星楼一抬头,只见他满面春风站在不远处的房顶,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皇上,先皇曾经说过,这人生之事,最是难测,你这还不赶紧登基昭告天下,就不怕到手的鸭子飞走了吗?”李星楼一脸的平静,拖出一只椅子,就那么大大咧咧坐在了院子中间,仰头看着沈无厉,但气势上却丝毫未输。 “李小将军您也是操心太多了,不如先操心操心自己这条小命!”沈无厉笑着,但眼神一凛,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剑,朝着李星楼刺了过来。 李星楼在刚刚已经彻底探查过苏家了,这门后墙后恐怕全是大内高手,这苏家众人不知是死是活,往往声势浩大的屠杀倒很容易留两个活口,但此刻看来,这沈无厉已经静悄悄处决了不少人。 他先是躲过几招攻势,努力想朝着后院跑,看看后院是什么样子的景象。 但沈无厉根本就不放过他,不知他做了个什么手势,忽然十几个大内高手从墙后窜出,全都朝着李星楼来了。 李星楼如果死了,沈岁禾的王爷府定然也无法逃脱,沈无厉现在已经在走棋盘上的最后一步棋了,只要他成功了,这天下就完完全全拿捏在他手里了。 李星楼刚开始还算游刃有余,但打了几百回合过后,他明显已经落了下风。 月色如勾升起,整个苏府在刀剑声中成为了整个上京最热闹的地方,沈无厉笑嘻嘻喝着酒坐在一边看着李星楼做困兽之争,心里想着往后苏鸢不得不对自己低头的样子,不禁整个人又多了几分得意。 “住手!!!”苏鸢的声音突兀的在刀剑声中响起,李星楼和沈无厉同时顿住,沈无厉手中的酒壶掉在地上碎成了渣,他猛然站起来朝着突然闯进来的苏鸢走去,一脸的慌张。 而李星楼却因为这一瞬的疏忽,被人一刀刺穿了肚子,瞬间鲜血如注。 正当此时,后院有几名御林军跑了出来道:“皇上!起火了!” 苏鸢脑子里忽然想起自己上辈子站在一片废墟前的样子,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破已经抓住自己的沈无厉的手,尖叫着朝着后院跑,只见自己的院子和玉卿卿的院子都燃起了大火。 她看到整个院子里的尸体,满心冰凉,在一片火光之中,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举着火,她跑过去,只见满脸血迹的玉卿卿一脸绝望的看着自己的院子。 “父亲……父亲……”苏鸢对着那个背影喊道,玉卿卿闻言转过身来看着她。 苏鸢跌跌撞撞想跑过去抓住她,却见玉卿卿忽然笑了,看着苏鸢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转身猛然冲进了烈焰之中。 苏鸢已经失去的理智,看着便也要跟着她去,身后一个有力的怀抱死死把她圈住,李星楼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死死抱着她说:“求你了,不要去……求你了……” “啊!!!啊!!!”苏鸢已经无法说出些什么,只能不停的尖叫,直到晕倒在地。 沈无厉站在李星楼和苏鸢身后,看着苏家老爷和夫人的身影在烈火中被烧尽,同时还有后院留下的这群苏家旧仆,此刻都只剩下尸体。 他看着苏鸢的样子,忽然想去解释些什么,却如鲠在喉,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苦笑。 “皇上,不好了,大批边军入京……说是要……要杀您……”忽然有人来报,沈无厉一日之间看到了太多意外,此刻已经来不及反应,在身旁御林军的带领下开始朝着外面跑去。 大火还在蔓延,多年之后,苏家大火成为了京中传闻,那一夜苏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一夜,那个刚刚继位不到一日的新皇忽然暴毙,一向没什么锋芒的晋王登基称帝。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结局(下) 苏鸢做了个很漫长的梦,她梦到自己的父亲母亲都没死,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小郡主,整日躺在自己父亲的膝上撒娇,朔亲王宠的她无法无天,每日父女俩都被母亲追着教训。 皇上的皇后是静思师太,他们和和美美,一生恩爱。 当然还有苏信和玉卿卿,以及无喜、盼兮、白术、乌月、长平、长安……他们都有了完满美好的一生。 她梦着梦着,便流了眼泪。 “少爷,少奶奶这昏迷已经半个月了,这都消瘦了多少啊,好在苏小少爷醒了,多亏了那苏家的绣娘,救出了这两个孩子,不然只怕少奶奶一辈子都……”李星楼身边的丫鬟一脸悲伤的说道。 “对了!去把苏不渝带过来!”李星楼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道。 那丫鬟也是个人精,出门便飞向了苏不渝的房间,把一脸茫然的苏不渝抱了过来递给了李星楼。 李星楼把苏不渝放在苏鸢床边,苏不渝很久没看到自己的姐姐了,看到苏鸢便上前抓住了苏鸢的手喊道:“姐姐!姐姐!” 只见床上的苏鸢忽然哭了起来,不一会儿,便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苏鸢看着眼前的陈设,知道自己在李家,自己的手正被一个软软的小手握着,她惊喜上前查看,只见真的是自己的弟弟,她一把抱住苏不渝大哭了起来。 苏不渝本来只是茫然,看苏鸢哭得这么伤心,也跟着她哭起来,李星楼看着他们俩的身影,心中的痛无以言表,只能假装坚强,毕竟现在,苏鸢只剩下他了。 新皇登基政务繁忙,李星楼便随随便便找了个日子,大摇大摆飞进了御书房,沈岁禾正改奏折,看到破窗而入的李星楼一脸无奈,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李星楼怀里的奏折和军符砸到了。 沈岁禾拿着军符道:“你这是做什么?” “告老还乡呗。”李星楼笑道。 “你才几岁你就……”沈岁禾急道。 “别着急,我在军中已经为你培养出了几个将才,你看着提拔任用就是,有他们,边疆必然永无战事,我也该休息休息了……”李星楼继续道。 听到这句话沈岁禾心就放下了,道:“可以,滚吧……” “不是,沈岁禾你是狗吧?”李星楼怒道。 门外太监听着一身冷汗,敢这么和皇上说话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就李小将军了。 “你自己要滚我有什么办法?苏家天下首富,我看你是不想努力就想当赘婿!”沈岁禾不甘示弱。 “对了,静思师太……”李星楼忽然问道。 “她说已习惯青灯古佛,不愿回俗世纷扰中。”沈岁禾淡然笑道,过去种种,皆为序章,他已经释怀了。 “这便好,尘埃落定,往后之事便要看你我造化了,我明日启程带苏鸢他们去江南找秦家探亲,你且保重。”李星楼道。 “这一去,可还回?”沈岁禾凭借多年默契问道。 “说不准,总之先告辞了。”李星楼笑呵呵道,转身又飞身从御书房的窗户跑了,留下一脸无奈的沈岁禾。 这一年,新皇沈岁禾正式改年号为安和,百国来贺,苏鸢把自己母亲的墓也正式交到了沈岁禾手上,安和元年伊始,上京机关术重新盛行,整个国家欣欣向荣,一片征服万国的气势。 春朝刚至,李星楼带着苏鸢下脚江南之地,遥闻在这城中,有一秦家威望重大,苏鸢便在他们家隔壁买了好几个院子,做成了一处大院子。 这一日,苏鸢和李星楼举着油纸伞,带着苏不渝来看师傅们建造园林的进度,忽然见秦家大二小姐举着伞出门。 这一眼,秦家二小姐便被苏鸢的面容吓到了,凑到苏鸢身前问道:“孩子,你从何处来?” “上京,朔亲王府。”苏鸢甜笑道。 这一笑,便惹哭了秦家二小姐。 烟雨三月春朝信,江南时节遇知心。 最是人间好风景,佳人红衣友相亲。 “孩子啊,二姨问你,这位是?”秦二小姐问道。 “娘子?”李星楼闻言道。 “我夫君。”苏鸢也没回头,但就是笑呵呵回道。 烟雨还在下,桥上还有人,苏不渝看着南方开着的花落下,拉着韩竟夕的手在后花园里追起了蝴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