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下听得欢喜事》 第一章 坐在神像上的疯子 原来这就是永生呐。 我追求多年的美梦啊,成真的那一刻却一文不值了。 神明端坐于云端,众生离苦得乐皆是寻常。 他就说一句去吧。 便低下慈眉善目。 我却不予理会,这世间困不住我啊。 也是一种孤独。 很是繁华热闹的人间,芸芸众生中自有各色有趣的人,可惜吸引不了高贵的我一丝丝注目。 可怜的人呐。 我含着慈悲,就像神明高高在上一般俯视吾之子民,愿上苍庇佑,实在是太可怜了。 “喂!你这家伙!坐在上面干嘛!等雷劈你吗!” 啧啧啧! 这粗鲁的汉子。 不予理会。 许嘉言撑住脖子往上看,那人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那女子身形很是单薄,白色衣裙在夜风里猎猎飞舞,花楼挑起的彩灯照在她身上恍惚颜色润泽一般,带着莹莹的娇艳。 却有着一张极是淡然平静的面容,手指微挑,翻着膝头上一本书,暗蓝色的封面,看得极其认真。 也是一幅美景。当然要是不坐着神像金身的头顶上,可能会更加美妙。 “我在悟道。”那清冷女子缓缓启口。 底下人都为之一动,难不成是个高人?也只有高人才敢如此坐在要敬献给凌虚宫的神像之上。 那女子面容宁静,恰好乌云散开,露出皎洁如练的月光,竟是晕开一圈白辉,莹莹晶亮。 女子伸手握住一段,那虚无缥缈的月光竟是被握住一般,她随手一抽就是轻盈一段,洁白柔弱,又盈着满满月辉。 许嘉言张大嘴巴,这种化虚为实的法力他可是从未见过,即使是凌虚宫也是没有的,至多看到过师尊把林间烟气化成水沉下去。 可是这种把月辉变成缎子还没见过。 “还真的,是……仙人?” 难道真的是我想差了? 又听到几声抽气,许嘉言抬头。 原来是那女子把缎子看了看,突然绕着自己身上,把自己包成粽子。 耸耸鼻子。 “起风了,有些冷。哈嚏!”还抖擞着肩,一副猥琐样。 “……” 果然是我的错觉。 “那啥?底下的蚁民们!” 什么鬼!蚁民? 这无耻的语气! “你们这有什么好看的美男子?要很好看好看的!” “啥!” 这一定不是个仙!哪有这么不要脸的!许嘉言想了想,一计上心头,嘿嘿笑了两声。 “有的有的!美人多多的有!” “当真!”果然两眼发亮,当真是个妖女,神仙哪有这般急色的! 要是兮华听到肯定是摇头,神仙也有急色的,比如不才在下我。 兮华 是九天之上的神仙,只不过胸无大志而已。平生最喜欢的不过是吃和睡,待长得大些就添了一项色。 她终于在所有同辈都悟道成通天境后堪堪摸到门槛,达到境界。得到永生,就不肯再修行。 大兄朝迟很是无奈,连连催问缘由,她懒得睁眼,闭着眼睛说了一句懒。就被掀翻了床榻,扔下云来。 也是不恼,兀自坠落着,随遇得很。就掉在这神像头顶上,一坐就是一天。 这是这会才被人发现了。 “哈嚏!” 这下界有些凉,早知道就把云裳带来了。不过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个,美人在何处?” 双眼发光,要是被她大兄看到了估计打破脑袋都是轻的。 兮华很少伤神,你说大家都成了神仙一个清心寡欲的,啥也不干。有什么乐趣呢? 兮华也不笨,她也是个神仙,还是个神仙胎托生的。 她只是懒。 而已。 九天之上,神仙府邸,设有上下天庭。下庭为凡人修仙得道之所,上天庭则是土生土长的神仙家族。 虽然同在九天之上,却界限分明。 人间则称为下境。 兮华生便是仙人,却是个另类,只想着如何游戏终日,其实也并不是他爹妈教育失败,想当年粉嫩嫩的奶娃子也是跟着老师尊长期望一般长大,目中无尘,高洁脱俗。也是个顶顶自矜自傲的主,只是后来上天庭和下天庭通了道,那凡间得道的仙人开始融入上天庭,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个被追捧的女仙娥变得懒散起来,不事修行了。 等到天庭定下来,由各自仙首为政时,兮华已经懒了数百年,还染上了各种恶习比如看人家话本子避火画本这些。 她的大兄乃是天庭大神官,一气之下就把她扔出去了。她就掉到人间了。 人间也是追崇修道除妖的。 兮华看看这灯火通明,黑夜茫茫的时分这些人倒也是有趣会找乐子。 “姑娘还是下来吧。” 许嘉言累了,不就是帮运个神像吗,怎么还带着个怪丫头呢!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看来是不听劝了。 许嘉言嘿嘿一笑,那就不要怪我咯。 “那美人可是不俗,唯有神仙之姿才得以相配。” 嘿嘿。 恶心不死你个小白脸。 “以花为容,玉为骨,月泽容光,高山钟秀,清逸轩朗,见之难忘。” 啪嗒 下雨了吗?许嘉言疑惑着抬头,就看到那个女的一脸痴迷,嘴角还有不明液体。 口水!!! “啊啊啊啊!你个死色鬼!” 兮华笑嘻嘻的。 哪来的口水,她的口水可是神药,包治百病,他想得去想得美。不过是吓唬吓唬他,兮华抹抹嘴角的酒水,这是秋沉露,有些稠状故意来吓他一吓罢了。 “你还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许嘉言没想到这人还有心思惦记这,心里恨恨。想着一定要让这人尝尝厉害。 便端起一张笑脸。 “那人叫钟情,很是好听吧。他就住在对面山上的小竹庐里,很好认得。” “极好极好。” 兮华兀自点头。 从衣袖里拿出一卷书,皱眉看着突然想到昨夜从神谕书阁那里摸到的一本正经藏卷。 据说是内容晦涩无人能懂。故而大兄拿他来为难自己,说是只要她看得懂半卷就不再管她的事。 谁知兮华不解他深意,反而撸起袖子来打算一磕到底。 翻烂了所有典籍,才看懂了那一卷。 不过是古老的文字记载的,那文字又是难学所以无人理解才被奉为典籍。 她大意了解了一下,这是一本命卷,就是记着这命运的书,也无甚奇怪的,兮华好生学了一下。为了以后懒得自由着实用功了。 然后就惊讶地发现这是本话本子。 果然朝迟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眼神十分了然。 你不懂就算了还非得装懂,神谕书阁怎么会藏一本话本子呢? 果然如此。 兮华想会不会是谁无意间放错了,时间一久,文字失了看不懂的人就以为奇。后来有人看懂了也一如她一般被人笑话所以就作罢了,也不管了。 唉!真是迷信权威要不得。 反正就算她看懂了,朝迟也不会履行约定,懒得再跟他扯。 这是这会竟是被她带下来半卷,真是的。 第二章 对话本的探究与实践 此山果然有一个小竹庐,就是高了些,几乎吊在了山背面的悬崖边上。 兮华扒拉着树枝,稳稳当当停在树间,一丝声音也无。终于从透过窗纸的剪影里看到个人,似乎正在静坐。 兮华有些烦恼,该如何做才能不唐突了去。来一句小生有礼? 突然一声奇异的声音乍起,那声很小很小几乎听不到,可是兮华是谁,她是神仙。 她歪头思索一下就伸直脚尖踢蹬开树干往竹庐子里去了。 一豆昏黄灯光凄冷,榻上白色寝衣虚弱。 钟情捂住胸口大喘气,额上的汗珠一滴滴的。 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早些年除祟时碰到一个极其厉害的妖,这伤就在那时候留下的。当时不显如今却是发作起来,每到寒夜就痛苦难当。偏偏今日在家和弟弟拌嘴气得连用来暖心的护心镜都忘了带。 真真是! 回去一定打断那小子的腿! 吱呀一声 钟情浑身一震,谁! 那声音却是停下来,没有再进一步发展,唯有夜风呼呼。是被风吹开了吗? 钟情稍安,这竹庐附近都布了法阵,妖物难进连人走近也有所警示的。 可他没想到三界中还有一类,也没想到会有神仙来偷窥! 吸溜声很大。 妈的!不会是什么四脚禽兽吧! 我最怕虫子了! 还在吸溜! 不会是修炼千年的大青虫! 还吸溜!这么多口水! 吾命休矣! 灯火被风拖得摇曳,明明灭灭之中,钟情瞪大眼睛,看到门边一个人脑袋。 吧嗒吧嗒的 流口水。 兮华觉得真是此生无憾啊!果然是个美人。 灯下昏暗,美人脸如玉莹莹流光,眸子如漆润泽光亮,青丝披散身段婉约,白衣纤弱更添风情。 美人! “你是何人!” 声音还这么好听,如珠撞瓷。人也好看,青松积石。 “你别害怕。” 是个小姑娘?这大晚上的哪来的?莫不是精怪变成的! 一想到这钟情汗如雨下。 惨了惨了。 是来报恩的!我堂堂凌虚宫少主怎么能跟精怪扯上关系! “你是精怪吗?” “不是!” 很响亮啊!那就是人了,他呼出一口气来。漫不经心的。 “你来做什么?” “呃,那个,劫个色呗!” 钟情忍不住晕过去。 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事实说明还真的有。 兮华把人搬到塌上,眼睛发着狼光,吸溜声贼大。 钟情已经面无表情了,晚节不保。 “你要干嘛。” 虽然很明显了但还是要问一下。好安安心。 “我看看啊!” 说着这个姑娘就翻起袖子来。 不是你都这样了还不把戏做全套!这是女子应付一下的羞涩吗? “找到了!” 兮华眼里亮晶晶的。 还真找到了!莫不是……钟情觉得心跳如擂。 偷偷瞄上一眼,心里默念着清心咒还有我佛慈悲。不过他好像不信这个来着,仙尊无量。 兮华展开一卷陈黄书卷,饶有兴趣地读着,全然忘却她还骑在人家身上。 钟情已经忍无可忍。合着你就是找个肉垫来着,害得我心思百转千回。 也不是兮华故意,只是她想到了今日她的功课还没有完成,要是被大兄知道了又是一顿好打。还是先完成正事再说,反正人都被她坐着底下了。 钟情本来心痛如绞又不防被这人欺压,很是生气。只是无力反抗,这会这人嘴里絮叨着轻轻话语,如同清泉流响。竟是让他心慢慢静下来,疼痛都缓轻了不少。 那人声音清浅悦耳,带着女孩子的娇软还有奇异的清冽。 钟情听得昏昏欲睡。 “好了!”兮华眼冒狼光看向被坐在底下的人。 睡了? 什么嘛!人家等了好久的啦!不解风情! 又想了想可不可以扒了他。 不行不行!不可以趁美男之危。 又有些不甘心呐。 折中吧! 兮华兴奋地搓搓手,嘴角咧出一抹狠笑。 嘿嘿嘿 钟情在梦里还是觉得有些恶寒。 鸟叫声很是清脆,只是好冷啊。难道忘了关窗? 眼皮很重,钟情难受地掀开眼皮,眼前模糊不清,堪堪看得出一个人影。 只是…… “师兄啊!” 他捂住耳朵,这声音哭丧啊!快聋了! “枯河?你这是怎么了?” 啊!头好晕! “师兄啊!” 你住嘴!这个大嗓门!你的轻言柔声,如沐春风呢!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为什么我全身都疼! 钟情一骨碌爬起来,自己躺在榻上可是全身赤裸! “枯河啊。” “师兄。” 飞扑过来像熊一样的身躯,钟情觉得自己被撞出内伤了。 那熊还使劲要往自己身上滚,钟情青筋暴起,实在忍不住了,一用力就把他踹出去。 熊飞出还带着一声山崩地裂的哀嚎。 “师兄被玷污了!” 瞬间竹庐外就探出来几个脑袋。 钟情恨不得把熊塞回去娘胎里。 不行,我要忍住。我还是月朗风清高高在上的少主,我不能跌份子。 把衣服穿好,佩戴整齐。才迈开步来。 门被推开,一个谪仙一般的人物走出来。很是闲适随意,月白轻衣,丰神俊朗,温润如玉。带着一丝浅笑看向自己弟子,他们赶紧低头正视。 “少主晨安。” 大有一呼百应的架势。 钟情摩挲着手里的白玉骨扇,笑意深了几分。 安你妈的。 别被老子逮到是谁,非得把她扒皮了。 “你们也好。” “不敢不敢。”谁都知道少主看着最是好脾气,但是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有些人仗着辈分曾经欺负少主年轻,他惯是端着笑脸相迎,后来……随着时间见长,那些人也就不见了,或是开不了口,或是没人会去听。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早。”还是笑意盈盈的。 故意来看我笑话的? 回话的弟子却是手脚都抖起来。 刚才听到枯河师兄哭得山崩地裂的还有末尾的那一句,即使不知道全部,也大概是了解了。 想着抬眼看一眼笑盈盈的少主,心肝都颤了。 少主他,被采了? “禀少主,夫人叫你回去吃饭了。” 呼呼 山风有些大。 “只是这般?” “还有昨日少主落下了护心镜,夫人怕少主发病才令吾等赶紧过来。” 钟情看着捧上来的护心镜,想到昨夜…… 后槽牙磨了磨。 “很好。” 小弟子直接跪在地上。 第三命卷 “这是什么鬼啊!” 这凄厉的惨叫声惊起竹林里栖鸟扑腾飞起。 兮华坐着地上,用脚踢蹬着树叶,浑然一副孩子撒泼打滚的架势。可惜没人瞧见。 兮华本来想回天上去的,谁知道蹦了几下都没有平时的轻盈也没有招来云彩,挥动手指发现自己灵力所剩无几。 也就是她自己回不去九天了。 “呜呜呜” 直接大哭起来。 还好她已经辟谷,不然还得饿肚子。 她哭了一会有些昏昏欲睡的,她从来都是随意惯了的,就躺平睡觉。满眼青翠,林间风也轻飘得舒服。 让人非常舒适。 嗯,好像也不错,至少没有人来烦我。 晃晃脚丫继续睡。 也不知道是开始想念天庭还是如何,从来不做梦的兮华竟然梦到了最是黑脸可怖的大兄。 他还是那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样,只是竟是挂着笑。 果然是梦啊! 大兄脸上怎么可能带笑呢,带着獠牙才是正常。 不过既然是梦,就可以说说话吧。 “大兄!您老终于不死绷着脸看起来年轻了啊!” 搭着他肩,嗯,有点高。 终于做到了。 “呵” 大兄咧嘴,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带着柔软的怜悯看了兮华一眼。 后者还未知未觉地笑开了花。 “啊!” 腹部挨了一拳。 “痛,痛呀!哥。” “还知道痛!” 朝迟长身玉立,墨蓝色长袍带起雷霆万钧,双眉紧缩,恨不得把兮华给撕了。 “谁让你命卷带下凡去的!” 啥? 命卷?哦!那个啊! “怎么了?” “你还问!”说着就是一道响雷,砸到兮华身上,她赶紧滚开一侧,那雷却跟长眼了似的,随着她移动。顿时嚎叫山震来着。 也没劈到,她就是吓的。 “哥啊!饶命啊!你也不说清楚!到底咋了!” 朝迟看她滚了一圈,也是可怜。心下不得劲,却还是想打一下。 “你过来。” 手向她摇了摇,带着些许心软。 兮华想着这是还要抽我一顿吗?还是良心发作了。 不过还是凑近去。巍巍颤颤的。 朝迟低眼看了一眼。 “你可知道你去到的下境就是命卷记载的时期,你把命卷带下去是想违背天规吗!” 兮华呆住了。 怎么就恰好呢? “我不晓得的!我一点都不知道的!” “这也是奇怪的很。” 朝迟也很纳闷。但是现在已是如此,也只能看着办。 “都怪你!” 兮华蹦跳起来指着朝迟。 “要不是你踢我下去!哪来的事啊!” 兮华越想越委屈。 “我都回不去了!呜呜呜!” 朝迟想想也是,谁知道她睡觉还带着藏书啊,又不是多爱学习。 “我也没想到。” 朝迟心虚摸摸头。 “都怪你!都怪你!” 兮华又闹腾起来。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行了吧!” 也怪惨的。 兮华揉着眼,借着手肘挡住自己脸,偷偷地笑了。 嘿嘿嘿 “现在也是无法了,你带着命卷下去已是回不来了。” “什么!”兮华不懂为何朝迟也没有方法。 “这个,命卷嘛,说白了就是一个凡人故事,怎么可能给书中人先晓得。你已经是破戒了。” 朝迟扯扯身上的软甲,看着兮华是真的要哭了。 “也没那么糟,就是你得等着这故事演完了才能离开。你已是,也成了这书中人了!” 兮华如遭雷击,猛的惊得岔了气,不敢置信地指着朝迟。 “呜呜呜呜呜” “阿兄欺负人!” 对于兮华而言,晴天霹雳。她堂堂的神族小仙姬竟然被困在下界还成了一卷书里的人。 那不是! 挺好玩的嘛! 但是现在一定不能表现出来欢喜,要让这个无良哥哥好好愧疚一番,大好时机啊!可是百年难遇的!放过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兮华愈发大声嚎叫哭喊。连云端上清心修道的老母也拉出来哭几声。 朝迟果然面露愧色,也是自己粗心大意,这么就忍不住把她踢下去,应该先搜个身,确保这糊涂蛋不惹事再狠狠踹她一个屁股墩。 现在麻烦了。 兮华哭得快睡着了,朝迟还在懊恼踢她的姿势,好让她脸先着地,摔个傻呆。 “哥!嗝,嗝……”兮华捂嘴。 自己一哭就打嗝,刚才还真的哭了。 “你吵死了!就你麻烦。” 朝迟一脸嫌弃。 兮华震惊,不是你害的吗? “好啦好啦,我给你做了计划。” 朝迟身居神族第一大神官的高位,执行力还是不错的。兮华故意买惨,也有几分让他买账的意思,毕竟她这么懒,真的不愿意去费脑子。 朝迟最生气的就是她这个懒劲。 看她这幅半是瞌睡,慵懒无神的样子就忍不住扯她耳朵。 “啊!疼疼疼!哥!” “你给我好好听着!这下境虽然不是什么要紧,但是涉及命途一事,便是你神仙投的胎也是不能。你莫忘了神仙也是不能干涉凡人气运的,你这可是实实在在参和进去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朝迟天生一副大嗓门,神族打仗时对着十万八千里的云端之外还能中气十足喊得对面人仰马翻。 现在对着兮华耳朵大声说话,兮华只觉得脑里嗡鸣大作,识海混乱。好像看到可亲可爱的先祖在天上和蔼微笑,向她招手。 要不要伸出手哈! “你听好了!按着命卷记载的做!不能违背其中安排,不能肆意妄为!滚吧!” 兮华已是意识飘忽,感官失去知觉。却还是受到了来自哥哥的暴打痛苦。 只觉得屁股一痛,猛的窜出,又是失重摔下。 “啊!不要踢我!” 兮华猛的坐起,冷汗夹背,整个人坐在竹林中,原来是做了个梦。只是屁股疼的要裂开一般。 “这个哥哥真是差劲!” 她扫扫自己衣裙上的尘土,看着满眼清翠,吸了一口气。鼻腔里都是清冽爽烈的草木清香,倒是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一般。不似在九天之上迷迷糊糊的提不起精神来,反是快活了许多。 她扯下身上的月华缎来随意缠在腰间,青丝垂肩。发间只有一枚莲花头白玉簪,插在发间摇摇欲坠。 兮华快乐地看着四周,满是松快。轻声唱着歌。 曲调倒是没有仙气缥缈的意境,反倒是带着些人间烟气世俗呓语。 人间自来欢喜多 悲也欢来,哭也喜 帘下偷得听欢喜 那时英雄垂暮,宵小遍地 也叹儿女情长,红尘缠人得紧 人道相濡以沫,也是相忘为多 不如归去,不如重来 叹一声若是如何 第四章 流萤门 那样孤冷的竹山下倒是有个热热闹闹的城镇,虽然不大却也是难得的物产丰富。 兮华漫无目的地游走,嗅了嗅热气腾腾的包子面团麦香气,滋滋作响的肉香,嗅嗅!还有花香哩! 九天之上多是讲究淡泊心性,这般热闹又欢庆的场面,可比神仙们聚会那一言一语慢吞吞的强作开怀好玩多了。 就是…… 仙女没钱。 “哎呀哎呀!” 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肉包子带着热气香喷喷被荷叶包起,交到一个小哥手里。 她眼睛带着水润晶亮,嘴角往下,很是可怜兮兮。 小哥和卖包子老板都是一副尴尬模样。 又不能赶她,也没闹事长得又好看还能招些客人过来,就是这眼神实在是太……可怜了。 包子老板看不过去,再拿出一笼刚蒸好的肉包子,果然兮华眼睛发光。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姑娘,这是最后一笼了,要是有剩,就送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 虽然这样说,眼睛却是转不动了,眼巴巴的。口水都要流了。 老板笑了笑,就看到一个负剑的黑脸青年走过来。 “老板!来一笼包子,肉馅的!” “哇哇哇!” 兮华大叫起来,青年人吓了一跳看着她,很是无辜。 兮华也知道是自己不在理,人家好好地买东西,可是……好想吃。 那白软软的,香喷喷的还有肉…… “呜呜呜” 知道理亏不敢哭大声。 “你想要吃吗?” 一个犹豫有些腼腆的声音,兮华抬头看着这个挡住大片日光的黑脸青年,他正对着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兮华看着包子点头。 “给你。” 兮华捧着包子满足开心。 对他甜甜的笑。 黑脸青年顿时脸红起来。 “姑娘是一个人吗?” 兮华巴巴啃着包子,看着他眼睛眼珠子骨碌转。 呃,要装可怜求收留吗?但他要是看我好欺负准备坑我,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行走江湖还是多点心眼好了。 兮华打定主意刚想开口,就看到那黑脸青年转身向旁边的卖包子老板问最近的新米市价,接着有人跑过来跟他同样的一身打扮,指着身后的几辆车。 “师兄,已经采买得差不多,最近酒楼也是预定了,所有的食材都买了。” 黑脸青年点头。 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兮华。 “姑娘……” “我跟你走!”倒是霸气十足。 “……” 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还把一笼包子都吃了。 “师兄?” 他同伴有些疑惑。怎么就多了个姑娘? “门里不收女弟子的。”他小声说话,又看看兮华。这姑娘真好看! “不不不!我就是想吃……呃,还你恩情,你给了我一个包子,呃……一笼,那个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嘛。我可是差点饿死了。” 说着眼神飘忽着,瞅向那几辆车。 都是吃的…… “呃,庆愚啊,那就带上她吧,正好小泽不是缺个玩伴嘛。” 这个叫庆愚的青年一脸茫然,梦泽呐!啊? “师娘不是希望她多多接触其他姑娘,刚刚好啊。” 说着挑眉使眼色。 “呃?哦!哦哦哦!对啊。” 庆愚立马了解。 “那姑娘也一起走吧,我们是流萤门的弟子,不是骗人的。不会诓了姑娘的。” 庆愚努力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怕她反悔了。 兮华摇头,嗅着庆愚身上刚才酒楼出来带上的一身饭菜香,满是应承。 庆愚想着,这姑娘警惕性也太差了,这样就信了。 幸好我没骗人,不然还不定怎么着。 其实兮华是不必如此考虑的,她一个神仙还能栽在这人间不成。 她就是好吃。 还有好色。 等了会,口水差不多流回去。大脑开始运作起来,就发现自己坐着摇晃的马车上,她忙扯开帘子。看向前面骑马的庆愚。 “这是哪里?” “哦!你回过神了!我还以为你傻了,你傻笑了好久了!” 呃,是吗? 兮华揉揉脸,打起精神。 不行啊!兮华!你可是九天之上的神仙啊!再不济也不能贪吃成这样!会让人耻笑的! “哦!车里有零嘴蜜饯什么的,你可以尽管吃!那些店家听说小泽就塞了这许多姑娘家喜欢的……” 庆愚就看到摇晃的帘子,旁边的那张小脸早就不知所踪。他摸摸头傻笑。 兮华坐着车里,左手糕饼右手酥糖,吧唧吧唧地吃的正欢。 什么脸面神仙的,通通丢到八百里外去。 还是先吃饱。 流萤门乃是此地最大的修仙门派,这个小镇名叫近水镇,有水有草自有萤。 此门独收男弟子,也不是什么歧视,只是因为本门功法适合男子修行,这般柔美名字的门派偏偏是专修阳刚之法。倒是奇怪。 这些消息有的是兮华趁着车队歇息时候跟随行运货的伙计问来的,有的是话痨庆愚自己说的。至于他为何这样热情,除了他本身是个话痨外还有一点就是。 现在流萤门的掌门人的女儿,也就是兮华将要面对的人,云梦泽。 庆愚很是不好意思,据说这个女儿不似寻常女子,因为掌门无子,多是叹息无人继承。因此云梦泽竟是要求修习那阳刚功法,且性子极倔,硬是要她父亲同意。掌门拗不过她,以为她就是一时兴起,谁知道她竟是坚持下去。 倒也是个坚韧的性子。 可是随着她功法日益精进,弊端也就慢慢显示出来。 她一个女子修习阳刚之法,本就违背了阴阳。偏偏她坚持多年,致使她一个女子身形比寻常女子健壮硕高,声音粗哑。没有女子愿意与她为友。 再加上阴阳不合,身体衰弱起来,心绪不佳,就一病不起了。 这也难怪那黑脸青年瞧着兮华眼生,隐瞒了实情。 那黑脸青年是流萤门的大师兄名戴晗,倒是文气。 他们这次下山采买是为了云梦泽的成人礼,虽然她还病着,但是该有的宴席排场还是有的。 “原来如此。” 兮华摸着下巴,点点头。 “我没关系啊!你家小姐脾气好就行了,像男子也没什么。还怪可怜的。” 庆愚听兮华这样说,心放了一半。看着兮华小脸如玉,又想起云梦泽的无奈自卑。不由叹气。 “你就是受不了也别直接表现出来,小泽她也是苦。” “嗯嗯。我会好好跟她玩的,不过我还是能吃的好吃的吧?” 庆愚好笑。 “你要是能让小泽开心,什么吃的都随你点!” “那感情好啊!” 第五章 云梦泽 流萤门占地极广,大概是这地方也是没什么人几乎圈了个山湖在里面。 不过青山绿水的,不似其他门派重岩叠嶂惊美,没有重楼飞檐的华丽显贵,反而自有简纯之美,处处皆是自然钟灵秀,弟子来往衣着古朴不失礼仪,又是笑语开颜,多是喜乐无忧。 倒是个世外桃源啊。 兮华很是惊艳,这门派有种居田间自老亦得欢怡乐的淡泊。 实在难得。 只是这般做派一门掌权者会因为无所继承而忧虑,有些奇怪。还是这掌门其实是不喜这种门规风气,只能无言反抗? 这些从兮华脑里滑过。 突然有阴影遮住自己,兮华盯着鞋面发呆,愣愣地抬头。 眼前一个大汉站着打量着她。 “呃,你好,我是来陪……” “小泽!” 什么!这就是云梦泽! 兮华回头看着这个“大汉”,呃,仔细一看嘛,还是有些不同的。 比如…… 衣服……她穿着男子的衣服…… 还有女子的秀发……这头发很短…… 好歹穿了耳洞! 兮华就听到云梦泽开口,嗡嗡的。 “庆愚,她是干嘛的?” “她是来陪你的,小泽也能有女伴了。”庆愚笑着说同时注意着她神色。 兮华内地里泪流满面。云梦泽啊!多好听的名字,简直是寄托了父母的美好心愿,云梦呐,多美啊! 还是打起精神来。 兮华撸袖子,双眼放光地看着云梦泽。 既然要变成窈窕的美女,那么身形就一定要好好改变。 “其实我也想做个本分好看的女子的。”云梦泽长相倒是不错,就是身形实在太壮实了。 “可是我更想学习功法。” 她俩坐在海棠树下,兮华撑着下巴发呆,这在话本里应该是主人公相遇的美好场面啊。 云梦泽端起茶盏,手指倒是如葱,扶着杯底姿势也是好看。 “非你不可吗?” 兮华侧头打量她,眼神幽怨。 “嗯。” 云梦泽点点头。 “非我不可。” 兮华抬起眼来,直直看向她。这样听来也不是意气用事的冲动,而是有其他不能明说的原因。 这样正经的念头在兮华脑里不过一瞬。 “那你直接当男的吧!还能娶媳妇!” 云梦泽本来有些失神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看着杯里淡黄色茶水发呆。不防听到这一句,喷了。 “咳咳咳!你……” 真的猝不及防。 “哈哈哈!我说笑的啊!” 这人间修道多少自己家族渊学总结经验,极少向外人传授,可能也是出于维护自己门派家族利益吧,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如此,你两边都得兼顾。不如就来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兮华蹦跳着很是小孩子气,说出来的话也是令云梦泽大感震惊,也是有些感动。 她不能与外人说起的秘密,他们不能理解的苦闷无奈,长年累月的自卑郁郁。似乎有了泄口。 这个人即使是胡口乱诌的,她现在也是觉得十分感谢。 没有追问,没有反感。而是愿意说一句我们来找个法子吧! 多好听的话啊。 云梦泽满眼都是泪水,嘴巴颤抖着。 兮华蹦跳到另一边自是没瞧见,就算她看见了也是不懂。 她生来就性情乐观开朗,而且在这下境自诩是神仙,对于摸索修仙成道的凡人有种奇异的包容和蔼。 看着云梦泽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想帮她。况且这对她并不是难事,成与不成还要靠云梦泽自己争气才行。 她从来都是洒脱自在的。 “好了!既然决定了就要动起来。” 兮华看着云梦泽手臂快顶上她大腿。默默退后,呃,这个…… “你先停下修行吧,把阳气导出去些,身体会有所改变的。” 云梦泽闻言也是皱眉。 “可是如何导出?而且我不能停下,这功法是需要累积阳气。” “就是因为你累积阳气过多,才会使你的身体阳刚化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比男子还魁梧!” “啊!”云梦泽捂脸,简直不敢想象。 “哎呀哎呀!怎么没人了解这些呢!不然你也不会修这种功法了!” “那我怎么办?”云梦泽快哭了。 兮华最见不得女人哭,更不见得男人哭。现在最最见不得云梦泽哭了。天啊!这算是女子还是男子啊! “我来想办法。不过要等等,有些东西我还需要准备。” 云梦泽不可思议,这个镇上来的姑娘怎么一副高深大家的姿态,说话语气做事都这么自信从容啊? 流萤门虽然门风简朴,但其实规矩也是极严。没道理多了个来路不明的姑娘,都不理会。 掌门云寝峰翻着采买清单,点点头。庆愚站在一边,面色忐忑。 掌门听说师兄带回来一个女子给小泽做伴,先是沉默。后来派人去查查那女子来历。没想到竟是空白,没有人认识她,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 “这人不能留。” 也是奇怪,平常掌门脾气很好也是愿意接济一些无家可归的,不过都得来路清楚,偶尔有些人不能说明身世也是不追究。 这次异常坚决,连人都不过问直接决定。 不过这位英明神武果断的掌门威风凛凛地走到自家女儿院外听到云梦泽罕见的笑声,看到那来历不明的女子给云梦泽上胭脂。 女儿笑得那么开心…… 脚步就一转,当做散步又是走回去了。 庆愚也是不敢笑,差点憋死。 “你好好盯着她,有什么不对劲马上要说。”想了想。 “不要看人家好看就掉以轻心。” “是。”庆愚忙应答。 兮华躺着草地上瞌睡,云梦泽坐在旁边吹笛子,轻灵空越。 云梦泽很少这样高兴,脸上擦了薄薄一层胭脂,粉红润泽。脸色好看许多,身体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心情好。 “哥哥!”兮华睡过去就是要去找她哥,她现在只能靠他了。 朝迟一脸不虞。 “干什么!” “帮我,我要一滴麒麟血,帮我嘛!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动动手指就搞定的事!帮我嘛!帮我啊!” “行了行了!帮还不行嘛!快撒手。” 兮华依言乖乖放手,带着讨好的笑。 朝迟看了她一眼,这么积极的吗?从袖里拿出一个锦囊,兮华就去掏,摸出一个瓶子来。 “谢了!” “等等!哪?还记得我说的话吧!”朝迟罕见的平和。 咦?什么话? “不要掺和进去知道吗?” “知道了。” 第六章 救治 “这有用吗?” 云梦泽坐在地上铺着厚厚毯子,简单的莲花纹路在镂空窗漏下的余晖里带着点点金色光泽。 她敞开衣领,露出后背来。额间冒出细汗,牙轻咬着。有些害怕。 “不要紧张,只是一点点疼。” 兮华坐着她后面侧身,靠着案几上,手搅拌着胭脂盒子大小的瓷碗,里面是鲜红色的染料,兮华掏出瓶子,把里面的东西倒进去。 挑起一根银针,慢慢灼过火。看向云梦泽背面。 呃,选个风水好的位置。 第一针落下去,云梦泽没等到想象中的痛苦,慢慢松了口气。 “我都说了,虽然我是新手,但是我厉害着呢。” 兮华大头地笑出声来,结果下一针就把云梦泽扎得叫起来。 “失误失误!” 庆愚几乎贴着门,就听到她们说的那几句。 什么? 紧张?疼?新手?还叫? 庆愚顿时大发冷汗。 妈呀!这是个什么意思?我不会引狼入室了! 兮华落下最后一针,抹抹额头。 “好了!” 云梦泽呼出一口气了,忙想去看。被兮华挡住。 “我看看怎样了!” 兮华故意吓她,挑着眉。 “血淋淋的有什么好看!” “啊!流血了!” 兮华拿过帕子,很是心虚。那个重了点就一两针,三四来针吧,还是五六。呃。 “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以后就可以做个真正的姑娘了!” 闻言云梦泽喜色上了眉梢,兮华看着她这两日慢慢放慢修习进度脸色红润了些。 嘭的一声 门就被推开了,也不是应该是庆愚一头撞开的。 “啊!” 云梦泽一声尖叫,忙掩紧衣领,一脸惊吓,还后退撞到了榻边。 显然兮华就没有这种觉悟,她刚才脱下外裳方便抬手就没有再穿上。看着庆愚进来,也没有慌张失措。 “你你你……”庆愚看看挡住衣襟的云梦泽一脸惊慌,而兮华还好整以暇悠悠喝茶。 他看向兮华松垮的单衣,又盯着她。 很平。 都怪她长得太精致,一点都没有想到她可能是个男的,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非常有可能。 一想到这,庆愚就恨不得锤死自己。引狼入室啊! 云梦泽看着庆愚一进来神色很是奇怪地看着兮华,突然发现兮华就穿着单衣。 这些日子下来她知道兮华不像寻常女子一般,性子活泼阔达跟男子一般,也不讲究什么俗礼。可是这样不对! 她把衣襟掩上忙要起身,结果一直起身就撞到后背刺青。 呀的一声 吓得庆愚一跳,就看到云梦泽手扶着皱着眉一副痛苦样子。 “小泽……” 心下愈发冷。 兮华一想到自己下手黑了,不由心虚,摸出帕子擦汗。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庆愚大叫起来,还跳得三丈高。 云梦泽兮华都懵了。 “什么?”兮华后知后觉看向手里的帕子,突然背到身后去。 庆愚已经眼疾手快抢过来,展开一看,手脚都哆嗦起来。 啪的跪在地上,捂住自己脸。 师父啊!我对不起你啊! “连,连……” 庆愚伸出手指着兮华,手指哆嗦得很。后者一脸茫然,云梦泽也是不解。 庆愚看着云梦泽依旧魁梧的身形。 “连小泽你也不放过!你这个淫贼!” 兮华心里有鬼,一听到淫贼就发虚,莫不是前些日子里偷摸进美男房里被发现了? 随即神色也是虚起来,庆愚愈发肯定猜想,恨恨要上前去揍她一顿。 云梦泽倒是觉得庆愚糊涂起来,捡起帕子看,不就是血迹吗? “庆愚你是怎么了?这有什么的?” 还是搞不清楚。 “小泽,你还小不懂,让我揍这小子一顿。” 说着撸起袖子来。 兮华一听,奇怪,不就是偷摸一下,咋就要揍人了。小子?谁? “庆愚到底在说什么?” 云梦泽站着,给兮华劈头盖上外裳。 “你说清楚!” 已是临近黄昏,垂下竹帘的窗格流淌这天边晚霞的五彩,翩翩栖在随手搁在窗台边的珐琅胭脂盒。 “什么!我哪里是男的!” “什么叫连我都不放过!” 噼里啪啦一顿猛锤。 接着门打开,路过的戴晗一回头就看到自己师弟被扔出来,揍的那个惨啊! “这是怎么了?” 他蹲下来用手戳戳他猪头。 “被两个女的打了?” “之休,窝嗦……” “好了好了,先去搽药吧!舌头都不利索了。” 戴晗撑着庆愚站起来,扶着慢慢走去后堂,回头望向屋里。鼻尖似乎有种奇异的味道,他又看看庆愚肿起来的脸。 似乎很危险。 这味道很美味。 屋里兮华叉手正生气呢。 “兮华不理他,他就是满脑子污秽!就是个坏蛋!” 云梦泽也是愤愤。 “竟然说我,我……” 兮华不由低头看着自己衣服,脸色一红。这也怪不得她呀! 人家还小呢! 这个老妖怪一样年纪的人也是很会安慰自己,一下子就放开了。 “阿泽阿泽!这个刺青带着极盛的阳气,以后你修行那汇聚的阳气都会聚在这,而且你身体里的也能疏散出来,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变得跟一般女子一样苗条了!” “真的!” 云梦泽面带喜色,忍不住跳起来。 砰砰砰 兮华挡住一头灰。 看来还真得好久好久。 “我真开心!兮华!” 云寄峰坐在书案后,阖上最后的册子,案上烛火明亮,照的眼睛通明。 他看向站在前面的戴晗,他也看着烛火。 “可是看清楚了?” “很清楚,那是麒麟血,而且是带着极盛阳气。”戴晗想了想,后带着笑。 “这样一来小泽就无需再苦恼烦躁了,掌门的心事也是能放下了。” 云寄峰脸色不由松动了些,揉揉太阳穴。 “只是那女子来历不明,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掌门,麒麟血何等珍贵,她却是慷慨赠予,想必是看不上流萤门的。” 云寄峰闻言眼睛带上笑意。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如果只是看上流萤门我还放心呢。只怕,只怕是从林里来的,他们……” 戴晗皱眉。 “您不是说过不会吗?他们出不来的。” “当初出逃的又何止一两个,有些甚至是真正纯正血脉的木灵。” “怎么可能?要是真的如此怎么从未听过,要知道木灵可是……” 云寄峰止住他话。 “可能早就死光了,人之贪婪,无法想象,极其可怕。” 第七章 辞行 兮华决定要离开这里。 因为她似乎惹麻烦了,那卷命卷什么的这几天突然一直闹腾撞得她胸口痛,像是发出什么警告一样。 她百思不得其解。 只好…… 多吃多喝。 现在她正满脸幸福地往嘴里塞酥饼,不住点头张大嘴。 戴晗却是不失礼貌地看着她毫无拘束地吃喝还保持着浅笑,给她倒了杯茶。 “您这手艺真不错啊!” 戴晗一听脸色却是僵了,颤颤抖抖地指着自己,带着不可置信。 “您?我不大的。” “呃……” 兮华一再打量他,又看着手里的吃食,觉得还是昧着良心说话。 “不老不老,就是看起来沧桑了些,这样才有稳重成熟的魅力啊!” 戴晗本是想笑,嘴角挑了半天还是垂下来。 “那个啥?带我去见你家掌门吧!他让你来探底也探烦了吧。” 戴晗说不出话来。 “我要走了。” 兮华再吃了一块,抹抹嘴。 “带我去见见你家掌门吧。” 阳光斑驳地切碎树影,淡黑色阴影是楼阁屋檐下罩住的阴凉。 朵朵红色花栖息在墨绿叶间,光芒跳跃不自觉的妖艳活力。 兮华微仰起头,看着刚好伸展到发顶的五瓣黄色花软。踮起脚去触碰,结果摇着冒出一只虫子来。 “……” 戴晗正领着掌门往后花园凉亭去。 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啊!救命啊!” 脚下一转就飞出去。 “怎么……” 就看到窜上亭子顶的兮华,一只脚踏着袜子,踩得灰黑。 “有虫子!” 戴晗愣住又是大笑起来。 捡起翻仰过去的绣鞋,白色鞋面是一朵黄色莲花。他微微发笑,向她招手。 “没事了。” 兮华撇开沾着脸上的头发忙去看,日光恍惚间,眼睛一片盲亮,只有那一句话轻飘飘的。 似乎曾经听过…… 戴晗抬头看着她在顶上发愣,刚抬起脚就踢到东西,低头去看一卷书被摔散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他有些奇怪却也不多在意,事后想起来似乎上面记的字迹是自己看不懂的又隐约知道些,心里不甚在意。 “下来,没事了。” “那虫子!” 戴晗笑着,“我没看到。” 其实看到了,不过早就不见了,虫子也怕人。 想看她出糗。 “你看看呀!仔细点。” 戴晗还是笑着,看她被日头晒出晒出汗来。 “没有虫子下来吧。” “哦。” 真听话。 兮华垫着脚尖下来,脚上袜子已经不可以看了。戴晗拿着鞋子在她面前蹲下,从袖子抽出手帕du垫在鞋底,给她穿上。 “记得要洗袜子。” 兮华抬起脚来看,果然一片黑灰,悻悻发窘。 “不要紧的。” “哦哦。” 戴晗把书卷好,拿给她。 “这是你丢的。” “是呀是呀。”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云寄峰看着这姑娘,年纪不大性子倒是沉稳。 现在还在吃喝。 兮华吃着眼前的点心,很是惬意自得。 “姑娘……”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 兮华挑眼,不尊老。 “我先说,我要走了,阿泽的身体也恢复得不错了。” 云寄峰奇怪这人还真是治完小泽就走的,什么都不求的。 兮华摸摸怀里的书卷,想着昨晚看到的。心里发痒,觉得不好又不能开口。 “那个你家是不是有件东西叫什么萤火虫什么的。” 云寄峰大骇。 这人怎么说话毫无征兆,一下说走一下又惦记上了。 看云寄峰表情,兮华摸摸鼻子看来是真的有。 “那个怀璧其罪懂不懂啊!要是有人要就给出去吧,只是保个平安。” 兮华想着自己是不是说的太明显了。云寄峰想的却是她这是在警告自己吗?把东西给她? 他叹了口气。 不想再这样兢兢战战了。 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来,打开推给兮华。 这啥? 兮华巴眨着眼,什么意思。看清楚是根手链后,脸色也变了。 这是…… “我不是这种人。” 云寄峰神色迷茫。 “听不懂吗?我只喜欢美男子。”兮华想了想觉得应该委婉些的,也许人家掌门年轻时候也不赖。 “我喜欢年轻的。” 云寄峰脸色都发青了。 “这是你说的那个东西!”克制住。 “哦!”兮华一下子拿起来手链细瞧。 看不出来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托着掌心里隐约有种暖意,流进神识的。 “这就是萤火虫?” 云寄峰气得吹胡子。 “它叫流萤晚!” 还不是萤火虫。 兮华点点头。 “然后呢?” 云寄峰终于平下心来。 “这是我们祖上从主家继承过来的宝物,原身本是一柄刀,后来为了掩人耳目才做出如此。” 主意倒是不错,确定不起眼。 “这宝物说来也无大用,只是能够镇定心神,清心净气。但如果与云家守护者的血液融合一起它就是一件无上法器。” “哦!” 无上法器,据说是天神赐予下境的恩泽与罪孽,代表着神力被人所掌有的恩赐同时也是堕入地狱的开口。 因为每一件都会令人丧失理智,逐渐被器灵控制。 这个小小的偏僻山岭竟是有一件。兮华还是往嘴里塞饼子,再厉害也不过就那样吧,多杀几个人。 “它的神力便是永生。” 兮华这下可顾不上吃了。 “永生?” 人不可能得到永生,因为肉身的束缚注定了年岁枯荣又时。 “只是魂魄永存。”云寄峰看她一脸不相信。 “但是魂魄能存在,找到一副肉身也是简单。” 夺取他人的身体,这样的确是永生。兮华拍干净手。 “那你就得小心了,这东西找个厉害的门派当人情送了,太危险了。” 云寄峰摇头。 “主家这件宝物来的不光彩,不能示众。不然又怎会允我家得来。是因为这来历本身就是祸端啊。” 兮华倒是不清楚。 “可是这般,你们很危险。”她摸着下巴。 “主家不认却还惦记,他人要是知晓灭了你也是简单,反正你主家不会为此出头。可是你们怎么办?” 流萤门这种小门派稍微大些的地方世家都能捏住。 “保密做的好吗?” “因为不起眼所以难以想到。” 也是。 兮华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嘿嘿,是不是魔族的东西?” “你!”云寄峰吓得岔了气。 “没急呀!我就是摸着觉得这东西气息不怎么良善,原来真的是这样,我不说就是了。” 兮华又是笑着。 “阿泽也好了,我就是来辞行的,这东西不干我事的。我也不要。但是我觉得你家是无法善终啊,既然这宝物需要你家血脉来相佐。云掌门不如好好想想利用这点为阿泽谋划。” 她可不想自己白忙一场。 看着此间阳光沛然,花艳云舒的,倒是可惜。 真真是心硬。 她瞥眼看见花树下青色衣摆,戴晗站在远处守卫。 “还有。” 兮华突然打断云寄峰的思索。手指一指,那团团花下的人。 “那人是个魔族。” 第八章 苏迟 “兮华你可要记得八月十八是我的成人礼啊!一定要赶回来啊。” 云梦泽伤心地说。 如今她身体已经消减下来,不再魁梧,有些女儿家的婉约曼妙。不过她身量高挑,幸好长相英气明丽,倒不会过于突兀。 兮华有些伤心,为什么她也是前凸后翘来着。欺负老人家。 在沉重夕阳下,兮华黄色衣裳随风飘着,融入昏黄中,独留下一个萧瑟背影…… 隔了三条街,烧鸡铺要收摊了,隔壁炒栗子也大概是没了客人。价格降了一倍不止。 小贩趴在摊子上昏昏欲睡。 啪的一声 “老板!来一斤栗子!” 只瞧见白色绣鞋踩在摊上,还抖着。 捧着烧鸡啃的油光满面的丫头。 正是兮华。 女人真是婆婆妈妈的,差点被拖住错过了大好时机。 她捧着烧鸡再咬一口,嗯嗯! 小贩把包好的栗子给她,就看到有什么亮光一闪而过。 人就没了踪影,手里空荡荡的。 “小哥!这离近水镇流萤门还有多远?” 小贩回头就看到两个衣着同色月白衣裳的年轻男女。那男子带着温和笑意询问,手里握着把剑,衣襟上是各家门派用以区分的家徽,一轮蓝色月牙。 “师兄!还没到吗?” 身后女子外罩着浅粉色轻衫,明眸善睐,粉面芙蓉。即使黄昏沉沉中依旧可见丽色,就是面带倨傲很是不耐烦。 “慢庭。” 带着些问责却是亲昵。 小姑娘听着翘起嘴还是偷偷抿着笑。 这街上发生的事也都与兮华无关了。 现在兮华碰到了一个难题。 她展开从路边买的地图,左右上下翻过来看。还是不认得路。颓然坐在地上,看着已是明月高升的夜空大叫起来。 “这百花镇怎么走啊!” 惊起栖在林里的鸟扑腾着一阵飞起。 “师兄,这是什么声啊!” 枯河抱着柴听到林里响动,很是诧异。 都布下了阵法,还有人闯进来吗? 红色跳跃的火堆旁边,如玉面庞在摇动火色下更显细致润泽,唇色自然红艳,如同女子。 钟情把头发随意披散在肩上,闭着眼睛,呼吸轻缓。 身上披着玄色绸缎披风,内里是石青色衫。 他蓦然睁开眼来,眼底是墨色翻滚。他按住心口,这旧疾似乎不如往日难受了。 “师兄,破云台有人在此设下了迷阵。” 枯河把柴放下,扫扫衣裳上的灰尘。 “大概是外门弟子在历练。” 钟情看了眼火,折了段树枝扔进去。 “要说起来这破云台也是新奇,都是低阶弟子出来历练,高阶的拿着低阶的成果稳坐练功,这不是逼着他们内斗吗。” 钟情扯出笑来,摇头。 “可是破云台如今是仙门之首不是吗?只要他能永远能凌驾他人之上便是对的。” “圣殿大人高山仰止般的人物竟是放任他们。” 枯河摇头。 “他人之事不要管,仙尊圣殿行事自有考量。” 又是一阵惊鸟飞起,树叶簌簌夹着羽毛飘落。 “有情况。” 枯河听着声音,是剑刃相击声,隐约透着血腥气味。枯河身形一动,手臂却是被拉住。 “枯河,不要管。” 林子不远处暗色溪水缓慢流动,带着浅浅血色。 墨色浓郁掩盖住生灵踪迹,林里烟气潮湿。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刮磨声刺入耳朵,几乎要拔出骨头的悚冷。 一只手扒着土,缓慢移动着。拖着沉重的躯体。 身上的痛楚已经感觉不到了,她努力往前爬去,整个人已经埋在土里一般,只剩下布满血丝的眼睛。去够着眼前的木镯子。 这不能救命,也不能缓解痛苦。可是这是苏迟唯一的念想,她想要去做到,不要孤零零的一个人死去。 她不过十四岁,当做弟子收入破云台也是想得到一个栖身之所。不过如今,似乎加速了死亡。 往常出行猎祟每次都能得胜,同时也死了不计其数的弟子,大多都是外门低阶的,拿来做诱饵。 现在轮到她了。 就在苏迟手尖刚触碰到木镯。轰的一声,旁边一棵巨木拦腰截断。刚好擦过她身体,激起烟尘来,扑了她满头满脸。 把她呛得喘不上气。 腹部几乎洞穿的伤口更加大量出血。苏迟几乎晕死过去,就等着血流干,五脏衰竭然后死去。 烟尘里她模糊看到一个身影泛着莹润光泽。 是神仙吗? 随着那身影慢慢走近,她挨不住闭上眼睛。 “啊啊啊!我又闯祸了!” 兮华忙着搬开那树,看到浑身脏污昏死的苏迟。 心头一跳。 那命卷上说这个人可不是这时候死的。兮华忙探手摸她脖颈,再看着她身上的伤口不断渗血。 这离死也不远了。 她忙着拿出命卷看。 “苏迟,破云台弟子,百花镇被做饵,几乎丧命。后得宝物续命,隐藏于宣城,恰逢破云台三君出行宣城,身世揭开乃是……” 兮华揉揉眼睛,这乌漆嘛黑的看瞎眼了都。 反正不能让她死就是了。 我看看哈! 兮华伸出手指点着她额间,另一只手掌心发着淡光扫过她身,伤口慢慢愈合。 一句呻吟。苏迟睁开眼睛,就瞧见乌发脸色惨白的兮华一双眼睛漆黑一片。 “啊!鬼啊!” 兮华一听不由翻个白眼,更吓得她大叫。 “鬼!”枯河被吓得站起来,窜到钟情身边。 “怕什么!活着的人都不怕,死了的鬼怕什么!” 钟情厉声训斥。 主要是他也被吓到了。 “啊啊啊啊呜呜呜” 兮华捂住她嘴,看着那双眼睛睁大圆圆,血丝更加明显浑身都是血污,脸色发白。 谁才是鬼啊。 “别叫了!我是来救你的。” 苏迟缓了好久才木讷地点点头。 兮华松开手,呀!满手泥! 苏迟动了动手脚,发现身上的伤口竟是开始愈合,喉咙的痛哑也好了很多。 真的是神仙。 她激动得眼泪汪汪的。 扑通跪在兮华面前,抬头这个神仙正在嫌弃地甩着手。 “……” 兮华这才看到她,把手背到身后。咳了咳。 “那个神仙也是有洁癖的。” 苏迟也不甚在意这点,就是有些跟她认知不一样。 “你命不该绝。”兮华想了想应该说些听起来高深莫测的话忽悠一下。 “你将在宣城得到奇遇,从此在破云台飞黄腾达。” 苏迟却是盯着她看。 突然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嘶哑哀悼得如同老朽。 “那种鬼地方我才不去。” 哎呀!这不对啊!不是这发展啊! 兮华正奇怪着,猛的白亮闪电划破苍穹,一瞬间照亮沟壑。苏迟惨白的脸上一道血口几乎从眉尾划开整张脸,皮肉翻开,已是发白肿胀。她神色轻蔑哀痛,嘴咧开一道弧度,带着残破冷酷。 失望心死了吗? 兮华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这是下境,是命卷记着的命运背负者,他们走的都是注定好了的轨迹。 或好或坏,悲欢自取。 可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第九章 宣城 “你真的是神仙?” 苏迟仰着头避开她探过来的手,像个孩子一般拒绝听话。 兮华倒是不生气,耐心往她脸上搽药。 “不疼吗?” “疼啊!”苏迟笑起来,狐狸眼挑起,漾出些许水色,竟是潋滟流光,妩媚得很。 兮华手一抖,整块膏药就糊她眼睛上。 “啊!你抹到我眼睛啦!” 兮华呼气,真是太妖孽了。还是刚才泥猴子一般的好些,真的是性情大变啊。 苏迟本来是胆小怕事息事宁人的性子现如今…… 天不怕地不怕起来。 “我不去!” 那狰狞伤口混着青色药膏显得整个人都阴郁可怖起来。 兮华绑住她双手拉着她走在小道上,该死!她不认识路。 得赶快把这人送到宣城去,错过了就不好了。 本来该是苏迟自己去的,谁知道现在她厌世得很,一听到破云台恨不得跑个千里远。 不对啊!她又不知道宣城有什么事情发生,既然她会选择这地方估计也有她的考量,那不如让她自己去。 我真是傻。 兮华解开苏迟手。 “本神仙是有缘才救了你,那么缘分就到这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去寻吧。” 苏迟闻言挑起眉,一副奇怪的样子。 “那就这样吧。” 兮华纵身一跳就消失不见了。 还真是神仙。 苏迟扯到脸上伤口,倒吸几口气。 她看着眼前无尽林翠,碧空悠远却无一个去处。揉揉手腕,那家伙刚才为啥捆我来着。看到松垮的木镯,什么隽刻的花纹还沾着泥土。 苏迟想了想抬脚往前走去。 既然老天不收她,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繁叶遮掩住兮华鬼祟的眼睛。哎呀!原来是这方向来着。 宣城是这偏南地方上算是繁华的,来往多是仙门弟子,因为此地极其推崇修道长生,城主就是好此道。 苏迟走到城门还有些纳闷怎么这么多人进城。 听到旁边有人惊呼,转眼看见他们指着她议论纷纷的。苏迟赶忙捂住脸,突然就眼前蒙上一层白色。 “戴着。” “神仙?”苏迟拉住帷帽,嘴角上扬。 兮华摸摸鼻子。 “那个送佛送到西嘛。” 苏迟看不清她脸,不过这样也好。 顺利通过城门,兮华一闻到香味就拉着她跑到街边小摊上去了。 “好香啊!” 苏迟拉住她。 “我没有钱。” 兮华巴眨眼睛。 “我有啊!” 钱什么钱,你以后就不需要了。要不要趁现在狠狠敲她一笔呢? 锅盖一掀开,白色热气腾腾冒出,兮华鼻翼耸动。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给我们两碗面!” “呲溜呲溜” 兮华把面条吸的响极了,苏迟看她那样好笑,又看向街道愈发多的人。 “老板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哪!有修仙的世家要来!可热闹了!” 苏迟一听扯了扯嘴角,不作他想。兮华吸溜着面条,看着苏迟。 “你不也是修仙的吗?” “以后不想了。” 苏迟面容平静。 兮华还是吸溜着面,不做声。 “你不是该问问为什么吗?” “那你说吗?” 苏迟好笑。 “说呀!怎么不说。” “那好。”兮华抹抹嘴。 “为什么?” “因为我差点死在那里。”苏迟转转手腕木镯子,嘴角带着笑,回忆道。 “我以前只是个村姑在各家混着饭吃,然后有一次我师父来到我们村一眼看中我。” 苏迟已经摘下帷帽,放下头发挡住伤口。 “那时候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有用的,就想着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她嘴轻启,声音压在喉咙里。 “可是不需要啊。” “他那时候收我不过是为了显示他们修道者平等对待世人,我跟着他回去后就在打杂,直到我年岁渐长,便带着我出来猎祟,每每都是当枪靶,放血去引邪祟出来。” 兮华默不作声,她不懂这些不敢乱说。 “这些都可以忍,可是这次,这次他本来是能救一下我的,可是他没有。” 他是想要杀了她的。 “还有这次是我带着刚入门的小师妹一起的,她也是如我一般出身所以我很是照顾她,可是她竟然最后阴了我一把。” 苏迟搅拌着面条,冷笑。 “这是什么修仙问道的仙人明明都是一些魔鬼,不把别人命当回事,不就仗着自己出身修为尽是轻视欺压人。” 兮华咬住筷子,手敲着桌面,木制的桌椅,被磨得光滑。 香味环绕着,又是一锅出炉了。 “那个如果你能够成为他们之间的一员,你也会如此的吗?” “什么?”苏迟疑惑看着她。 “就是如果你出身也好,修为也高还会这样欺负跟你现在一样的人吗?” 苏迟听着皱起眉头,又是一松带着挪愉。 学着兮华敲着桌面,脚也抖起来。 “为什么不!” “呃?” “我不仅欺负人还要欺负那些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洋洋得意自以为是的仙人。”苏迟笑着。 “让他们也知道被人欺负还不能言语是什么滋味。” 兮华点点头。有志向。 一阵欢呼,街道上满是人头攒动,人都一股脑往前涌去,挤进街道两边的摊里来,桌子被人撞得摇晃。 兮华抓住苏迟手,拿起她帷帽。对上苏迟疑惑的眼神,笑了笑。 “我们也去瞧瞧这道貌岸然仙家。”就扔下挤进人群中。 苏迟扯住帷帽被拉拽着踉跄前行,一阵鞭响清脆劲绷,她恍惚抬头看向天,隐约看到五彩流光在云层之上。只是人声鼎沸,听不懂仙鹤清鸣。 大概是一年一次的仙门聚会,由那五家大仙门举行。 人群又是一阵惊呼,天上一道道绚丽夺目的光痕划破苍白色的天穹,仙人踏着宝剑飞行,竟然是凌霄五色剑。 仙家中虽然门派众多,但最为出名的就是五个。 分别是揽月庭,随风崖,入雪峰,凌虚宫以及破云台。 这五家各有千秋,又分别以御剑立宗。道袍又以五色区分,所以称为凌霄五色剑。 没想到竟然都到齐了,远远看着衣袂翻飞,剑飞迅速。看起来就像彩虹贯天,五色齐全。虽然这么多仙门道袍颜色相近也是有的,但是只要五门出动,其他仙门都要退下道袍,以示尊敬。 苏迟揉揉鼻子,什么鬼尊敬,不过就是这五家仗着自己厉害,到处欺压其他仙门并以此为荣罢了。 又是一阵骚动,挤得人都喘不过气来了。兮华拉着苏迟拼命稳住身体,看到熙攘人头之上举起白亮发光的长戟,人群挤压大力后退,银甲兵分开潮水一般的人群,清道扬旗。绣着光明花的旗帜深深插入地面,标志着大道。 大道上被清出来的地方有百位着同色月白襦裙的侍女挎着花篮,装着光明花瓣,纷纷扬扬往天上抛掷,飞扬金色碎花带着日光闪烁的光芒带给世代安然的祝愿。 轰隆隆。 天雷滚滚,由远及近。极目远眺,看到金色仙台四边檐角露出来,随行军兵个个形容端正,清秀雅致。神色严谨,面无表情。 雅乐扬起,一定要加持了仙法,竟引得仙鹤群舞绕着游行圣队飞起,长唳。 第十章 “那是……” 金色檐角已经完全显露出来,白色道袍无风而动,云气绕着衣袖飘着,端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金雕成的仙台底座,上方是汉白玉制成的坐台,刻着祥云飞鹤,龙凤呈祥。细看竟是龙凤眼睛流转,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台座上飞出来,长啸和鸣,果然好大气派啊!金光银芒底下,一人踏在仙台之上。 只见如玉郎君,乌发玉冠,鬓间坠下一颗银珠,摇摇轻晃。桃花眼含着朦胧,薄唇微抿,有些严厉冷情。 白玉芝树,君子好貌。仙人无欲,尊者无敌。 “那是破云台的三君之一叫什么名字来着?”苏迟给她解释道。 兮华想着差不多是时候了,去看那仙台移动到她们位置前面,她默默退到苏迟后面,人流又是一阵涌动。 兮华瞄准位置,撩起裙摆,猛的一脚踢飞苏迟。 “啊!” 就见到人群了飞起一个人,高高扬起的帷帽带起白色模糊,啪的一声重响,苏迟就飞进了游行队伍里,好死不死就撞进仙台。 “啊!” “哇!” 起此彼伏的惊叫声咋呼声,苏迟脑袋都摔蒙了。猛的起身却是卡住。 眼前是一片白软,她探手扑腾,摸到头两侧的温热躯体。 这时候亮光乍起,眼前白蒙被掀开。她抬头望去。 “!!!” 她卡在这个什么君两腿间,对着另一侧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大眼瞪小眼。 怎么办?这是什么情况啊! “你还不起来。” 柳赐宁撑开两腿也是很累的,这丫头还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他敲了一下她头。 苏迟忙往后坐,诧异惊惧地看着他。 仙人长眉轻蹙,眼若灿星带着些许探究。 苏迟忙捂住脸,那帷帽早就不见了。 “你是何人?” 苏迟不敢开口,颤抖着摸向手腕,大骇。木镯却是不见踪影。 兮华捡起木镯,头疼得很。这可是关键所在,怎么这么松啊! 看着仙台上苏迟颤抖着后退,周围把守的城府甲兵已是靠近。 不行! “嘿!你东西掉了!” 她随手猛地投掷出去,柳赐宁忙去看四周,竟是听不出声音来源。苏迟也回头看向人海。 咚的一声 木镯不偏不倚地砸到苏迟头上。 苏迟两眼一抹黑,晕过去。 人群又是一阵喧哗。 这是二次偷袭吗! 兮华看着自己烂手捂脸,惨了惨了! 柳赐宁不明所以。只好蹲下去看苏迟情况,摸到她头上大包。 呦!这人手劲很大嘛。 “全体站定,就地搜查。”甲兵首领大喊。 说完就要过来拿住苏迟。 “慢着。” 一道清越声音从天上传来,众人都抬起头来,只见仙鹤飞舞而来,清呖歌鸣。 一道身影已经落在仙台之上,深蓝色长袍带风自起,长发垂腰,绑住自然垂下。 兰草旷远幽馨的香气从袖子飘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兮华目不转睛。 这人已是可踏仙阶得道才是。 一阵高呼响起,四周民众甲兵都跪倒在地,头磕在地上。 柳赐宁也是后退弯腰作揖,嘴里轻轻说了一句。 “圣殿大人。” 其他人高喊。 “仙尊得道。” 兮华也是伏低身子藏在人群里。有些担忧地看着在场唯一一个没有行礼昏迷的苏迟。 仙尊巫除云乃是仙门之首破云台的掌门,尊称圣殿大人。泱泱七十二仙门以他一人为尊。 几乎不现于人前。 是现在仙门第一人,然而他的尊不止于此,更在于他的铁血无情,如今仙门大都以强者为尊,不论德行善恶。有大部分原因就在于他有意为之。 “免礼。”声音清润悠缓,还带着浅笑。 兮华却是感到了来到下境第一次的畏惧。 他抬眼看似漫不经心却是直直看到兮华所在。 兮华不由屏住呼吸。 好在他就是随意一瞥,看向昏迷的苏迟,罕见地笑了一下。眉眼尽是温柔,伸手把苏迟揽进怀里。 柳赐宁诧异挑眉,也是没有说什么,反而后退撩起仙台垂下的流苏帘子,让圣殿大人进去。 他看了一眼苏迟的脸,有些愣怔 “走吧!” 柳赐宁重新站在仙台上,甲兵回过神来,也不敢怠慢,忙开道,队伍又开始行进。 兮华蹲在依旧叩首不起的人群里摸摸下巴。 看来苏迟的机遇就是这位圣殿了,也不知道她一觉醒来知晓了始末会如何自处。 不过怎样都不会比现在差。 兮华伸了个懒腰。 又做了一件好事。我真的是个好神仙啊! 嘿嘿 然而苏迟顶着个大包还晕着不醒,带着银光的针闪了闪,猛的扎进肉里去。 这人却是无半点反应。 吓得月清晖手一抖,扎出一滴血来。 “哎呀!师兄啊!她不醒啊!不会死了吧!” 柳赐宁本是闭目养神着。听到这不由睁开眼看去。 苏迟躺着毫无生气,脸上伤痕可怖横贯了半张脸。 这丫头也忒惨了。 他握住苏迟手腕。 “没事,睡醒了就好了。她这是被人救治过,痛觉不是很灵敏。” “哦哦。”月清晖点点头,看着苏迟满脸心疼。 “师姐的孩子怎么这么惨啊!” 柳赐宁手滞了滞,把她手放进被子里。 “可能是报应吧。” 月清晖闻言瞪他。 “瞎说,师姐是个顶好的人!” 柳赐宁听着也不驳他。反正他也不是指苏芷月,而且月清晖就是个小可爱,说什么都不打紧的。 “你是说……” 月清晖顿时瞪大眼睛。眼里满是小心翼翼,又委屈起来。 “师尊怎么不让凌寒君来照顾小师妹。” 柳赐宁擦着手上的碧色宝剑,摇摇头。 “魏凌寒那家伙不行。” “为什么?”小可爱发言。 柳赐宁盯着剑锋微笑只是笑意浮在嘴边,不达眼底。 “所谓破云台三君,就是破云台座下的圣殿大人的三名弟子。朝泽君柳赐宁,凌寒君魏凌寒,清晖君月清晖,都是万中无一的奇才。” 嗯嗯。 兮华嗑着瓜子,都是人家圣殿大人的弟子了还能是蠢材吗? 继续嗑。 “要说起圣殿大人的亲传弟子可不是现在这三人,而是当初春山一代的唯一一个女化仙苏芷月。” 苏芷月? 苏迟? “可惜这位女仙子已经香消玉殒了,也是天妒红颜啊。” 死了? 那可是……极好了。 有遗憾才能完美。 “那个苏芷月可不是病死的。” 台下也窃窃私语着。 兮华端着瓜子忙凑过去听。 “听说是被其他几个仙门逼死的。”一个小声说着,眼里带着骄傲,显摆着见多识广。 “胡说!有圣殿大人这个师父谁敢逼她。” “那时候可不是现如今这种情况。”那人带着高深莫测的笑。 “春山一代人才辈出,修仙派可谓百花齐放,破云台不过一个普通的仙门。那时候圣殿大人还只是个掌教,低调得很。” “可是怎么被逼死了呢?” 兮华点头。那人看着周围人都竖着耳朵听着,不由咳了咳压低声音,像是怕惹事又压不住话。 “听说她私通魔族。” 第十一章 话说万年不出关的圣殿大人竟然亲自去宣城,各个仙门都派人去打探,瞬间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什么破云台不可为外人道的修行秘诀,什么破云台准备讨伐魔族。 就在各仙门打算上破云台恭贺虚溜拍马时,破云台宣布圣殿大人又收一爱徒,乃是当初圣殿大人的徒弟苏芷月的女儿。 在准备拍马抢先一步上凌云台的众仙门使徒纷纷吓得屁滚尿流。连对于苏芷月母女师门同辈这种辈分排序的问题都不敢发问。 唯有与破云台交好非常的入雪峰派人恭贺,其他仙门不入宗的老者纷纷摇头说稚子无知无惧。 在仙门五色剑中执掌门派多是降梅一代出山弟子,仙门辈分排序以三百年为代,如今犹存的初代仙人辈分最早为秋水,往后分别是春山,降梅,息月。如今秋水一代就只有凌云台圣殿大人,春山一代如其名一般,春生繁荣,最是能者辈出,修行得道者比比皆是。 不过如今除却破云台和入云峰犹有春山一代,其他各门皆是陨落无踪,这又是仙门不敢言说的一宗秘事。 接下来就是降梅一代,其名取自当时入雪峰秋水一代仙尊梅无量逝世,哀称降梅。这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就是破云台三君,其他仙门各有千秋,多是培养成为掌门,随着三百年最后一场雪落梅花,清朗夜色中白月初现。 破云台颁布法令,为新代取名息月。就是如今这一时期拜师为徒者的辈分。 而为何称入雪峰为稚子,乃是因为如今入雪峰执事掌门虽是春山一代,但却是后期入宗,所以当时幸免于难。且门内没有未曾入宗的老人,当时入雪峰修行得道几乎全门皆是入宗排序春山一代,一朝皆陨。也就没人知道破云台秋水一代发生的一件大事。 当时圣殿巫除云还是一派仙尊,还未成为仙门圣殿殿宗。 其爱徒苏芷月暴毙,其实是被众仙门联合杀害,缘由乃是苏芷月暗通魔族,背弃仙门。 当时巫除云刚好闭关,正是突破的关键时期。等到他出关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巫除云仍旧是那个清风明月,温朗君子。只是春山一代陨落如同瞬息,仿佛当初盛况只是烟花一瞬闪现。 而且春山后期没有一个得道者飞升成名,春意盎然的青山瞬间幻灭。 众人才意识到当初参与围剿苏芷月的大多是春山一期的得道者,巫除云这是在报复。 可惜已经为时晚矣,巫除云已经仙阶高筑,无人能敌。再随着秋水一代最后一人梅无量逝世,再无人能与之对抗。 巫除云成为圣殿殿宗后,就直接命令各仙门将春山一代强行陨落,直接压迫各仙门就范。明目张胆且手段狠辣,各仙门虽然有过抗争但都无用,无数仙门一夜之间灭门。 就剩下如今仙门五色剑以及一些小门派,自此无人敢违抗圣殿宗旨。 如今一听到但凡与圣殿爱徒苏芷月有关的事,众仙门皆是闻风丧胆。 打听了始末后,兮华暗道苏迟好运道。 “听说了吗?前几天近水镇出现游祟,死了好多人呐!揽月宫去察看了,说几乎被灭了满门啊!” 近水镇? 对了!阿泽的成人礼。 她扫开手上的瓜子皮,拉过小二询问最近有什么好铺子。 “客官出门左拐就有一家首饰铺,那可是这里最好的。适合女儿家,要是送礼的话隔壁还有间古玩店来着。那里可是有好些名人真迹呐。” 店小二嘴皮子一合一开来,兮华听得晕乎乎,掰着手指头记不住。 然后兮华就记不住路在路边上买了个小镜子,这个小镜子可不是普通的镜子,它就是面镜子。 兮华张开手刚好和巴掌一般大,普通的菱花纹,垂下一根黄色流苏穗子。 嗯,有点简单。 她随手揣兜里。 看到一群同色水蓝色衣服的都配着剑从街道急匆匆走过。 这是哪家仙门? 就听到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被灭门了!没有一个活口,死的很惨呐!” 看来是出事了,这些命卷会记着吗? 兮华觉得既然这命卷记着的是未来之事,自己虽然不涉于内,但还是不看为好。 她刚想抬脚离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流萤门呐!一个小门派被邪祟灭门了。” 兮华顿住,慢慢回头。 那些人还在津津乐道着,其中一个高个青年开头说的最大声的,就被揪住衣领。 “你说什么!流萤门怎么了?” “你谁呀!”高个子大叫着。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兮华矮了个头,气势汹汹的。高个子缩了缩脖子,有些悻悻。 “我没说错啊!附近那些仙门都过去了!刚才还不看到了修道弟子了吗!” 兮华随手一丢,立马就向前跑去。 跑到一半又折回来。 “你还要干嘛!”高个子有些惧怕。 “近水镇是哪边啊!” …… 靴子踏上落叶干脆的咯吱声十分清晰,灰褐色的墙带着些不融合的白痕凌乱,灯笼熄灭摇摆,透着灰败荒凉的气息。正中牌匾题着流萤门三字。 钟情看着眼前的场景捻捻指尖,尸体早已清理,地上墙上的血迹干涸发黑。 “师兄,最近的揽月宫早赶过来已经清理了一些,现在这地方没有看的必要。” 钟情摇头,缓缓闭上眼睛,感知周围气息流动。这地方挑的极好,山清水秀,钟灵毓秀。 墙上设有感风幡,方圆之外也有用作哨子的通灵木。何况流萤门掌门也在,虽然门派是小门派,但是云寄峰至少也是化仙境的高手再如何不敌,也不至于没有机会通知此地大派前来支援。 “真的没有一个人幸存的?” 枯河想了想。 “好像云家小姐云梦泽还没有找到尸体,失踪了。” “那么就有可能还活着。” 钟情捻着指尖,幻出轻盈蝶翼出来。 “跟着它去找到云梦泽。” …… “阿泽!” 兮华踏进密林,四周皆是夜里黑暗扭曲的丛林,偶有一两声鸦叫,透着荒凉可怖。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白色绣鞋踏进厚重淤泥里,用力拔出。 “阿泽你在哪里啊!” 她还活着。 兮华能感应到麒麟血刺青的存在,在近水镇边的一处老林中。这地方荆棘遍布,只有枯黑的树弯曲地向上生长着,黑瘦树枝把月光绞碎,不见天日。 “阿泽呐!” 第十二章 救人 云梦泽沉在梦里,不愿意醒来。怕睁开眼睛就是血色弥漫,师兄师弟们,还有……阿父…… 噼里啪啦 靴子踏碎平静,月白色衣裳闪过…… “云姑娘……” 剑光夹着寒意扑面而来,阿父靠着墙边,心口破了一个大洞。 他们拿走了心脏吗? “阿父……” 灯笼被夜风拉拽着砰砰撞上,呼的一声灭了。 手上一道刺痛,那银色手链箍进血肉一般,疼到心肝。 “啊啊啊!” 云梦泽她不想再醒过来,就这样这样吧睡过去,去找阿父…… “阿泽呐!” 她猛的睁开眼睛。 是谁! 云梦泽全身动弹不得,发酸发疼,她跑了太久了,又伤了腹部,血流了很久没有止住。她太累了才倒在这里,黑暗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诱导她。 伸出手去,伸出手去…… 把心头血……给他…… “不!” “你不想要活着吗?不要报仇了吗?” “我,我要活着,要……报仇……” “那就把手给我,对着月光,捅破心脏……” 她举起手对着月辉,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澄澈美丽的月光,像乳白色的薄雾温柔寒凉。她把手对着自己心口…… “阿泽!” 她终于醒过来了。 抬头是弯月勾着树枝,瘦枯的枝丫带着艰苦崎岖的丑态透在白净月牙里奇异地有着几分风骨。 有种亲切温和。 兮华的脸在月色里模糊一片,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把她抱进怀里。 “你吓死我了!呜呜呜!我还以为你不行了。怎么这么多血啊!臭丫头!” 云梦泽躺在她怀里,慢慢安静下来。 真好。 …… 兮华蹲在波光粼粼的溪边,暗色无尽看不清周围,只有这水波荡着月光才瞧得清是条溪水。 她把撕下的衣摆打湿,敷在云梦泽额头上,她浑身滚烫,发起烧来。 兮华没有经验,只能给她换换湿布,抱着她暖身这样子。 “快点天亮吧!” 兮华小声嘟喃着,低头有什么闪烁了一下,她顺着云梦泽的手腕发现了那手链。 “看来是这个东西惹事,不过怎么戴在阿泽身上了?” 她伸手打算把它拿下来。 云梦泽打开她手,随即一把闪着青光的匕首就捅过来。兮华不防,擦着手臂,瞬间血渗透开来。 云梦泽睁开眼,带着恨意和凶光。掐住兮华脖子,反身就压制住她。 “阿泽!是我啦!” 兮华被推倒压住,那匕首就直直向她门面而来,她话一落,堪堪停在离她脸一指的地方。 云梦泽脸上带着迷茫困惑似乎在犹豫,刀锋往前推了推,点在她鼻子上。 “血好腥。” 兮华瞪大眼睛,云梦泽噗通一下又晕过去,匕首往旁边掷开。 直直倒在兮华身上,手腕处银链闪了闪。 “阿泽?” 云梦泽紧闭着眼,睫毛颤了颤,不敢睁开。 “睡了吗?” 兮华四肢扑腾着把云梦泽推开,重新坐起来,帮云梦泽躺好。摸摸她额头,好像退烧了些。 她身上受了伤,伤及肺腑。得好好医治才行。 兮华守在她身边,托着腮看着夜色粼粼光泽的溪水,慢慢打起瞌睡来。 身后有了细微动静,脚步声轻缓磨过草叶,走到远处。 天将明,灰蓝色天光格外空旷给人一种萧瑟,悠远寂静。 她伸出手去,匕首闪着利光。调转方向直直送向自己心口。 血腥味弥漫着,银色手链滴溅上血液,滋滋作响。一瞬间吸食进去。云梦泽按住伤口,连忙包扎住止血。 汗水浸湿头发贴在脸上,满身都是泥土,狼狈脏污的。 她却笑起来,嘴角上扬带着些快意狠劲。 “对不起了。” 晨起早雾烟呛似的,一声尖锐的冷笑像是寒鸦哭啼,惊异悚然。 兮华美美地睡着,软乎的草地上沾着露水,把她眉目都润泽了。 “阿泽……” 梦呓着。 第一束阳光穿透密密枝叶,兮华睁开眼睛,原来那般枯瘦可怖的枝干还能生出这样油绿的叶子来,叶面肥大润泽。 她看着笑出声来,舒服地伸个懒腰。 回头去瞧云梦泽。 她还是躺在树下,安静酣睡。 兮华爬起来,上前察看。 “这里还有一道伤口吗?” 昨晚似乎不曾瞧见。 又看看那银链,觉得很是不安。伸手摸摸,想要扯下来又怕云梦泽再次拿刀。 想了想她还是看向伤口。 怎么好像是新伤? “兮华。” 云梦泽颤抖着睫毛虚弱地看着她,苍白地挤出一个笑来。 “你好些了吗?”兮华立马笑开了脸,小心翼翼地扶着。 云梦泽却是把脸埋她身上。 “我知道是你了,也只有你。我就只有你了。” 低声哭起来。 兮华只好扶住她肩膀,安抚地拍着,给她安慰。 “兮华,兮华。我没有家了。” “不怕不怕。” 有愧吗? 有的吧。 可是她不应该愧疚的,她是神仙,远离尘世,是不食人间烟火。虽然她吃了,但是这本就不是她该插手的。 这是定好的命啊。是他们该受着的。 大兄,我该怎么办呢? 云梦泽哭了一会又是昏睡过去。兮华把她安置好,在周围设下阵法。才离开去找找吃食。 林间雾气还没完全消散,带着清新的青草香还有湿润的泥土腥味。 兮华摘下几个红溜溜的果子,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半边牙都酸掉了。 伤心极了。 她用力扔开,有东西从袖口掉落。 低头一看,是那枚镜子。 这本来是件礼物来着,现在不能送了。 她捡起来,没有多在意地翻过正面来。 拉着衣袖擦擦,对着自己。镜子里是一个模糊的红色样子。 “啊啊啊!鬼啊!” 云梦泽皱了皱眉,听到声音睁开眼望过去。 白色鞋面绣着祥云卷纹。 “这是什么?”兮华拍着胸口远远够着那镜子,还是心有余悸。 那里面藏着个鬼吗? “你是谁?” 哎呀!镜子说话了! 兮华按着胸口快速把镜子捡起来背对着自己。 “那个里面的东西你先把脸背过去行吗!太吓神仙了吧!” 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什么。那镜子没再发声。 兮华鼓起勇气来,把袖子挡住镜面对着自己。 “你是个什么!为什么藏在镜子里!” 难道路边摊买的还买上邪物了? “你是……兮,兮华?” “对呀!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奇怪? “我?我在书卷里,一直都是,我守着……在守着等……” 兮华努力去听镜子讲话,只是它断断续续的。 “你在说什么,先组织一下语言吧!” 兮华拨开手,镜子照到林间晨曦,款款落叶,流水叮咚。 “这是在……近水镇?” “是的。” 兮华还想着它怎么知道的。突然手上一震,那镜子飞跳出去。 用一种扭曲可怕到尖利的声音叫着。 “你救了她!不!你不能救她!你不能救云梦泽!不能!她会害死你的!” 兮华本是伸手去救,闻言呆愣半晌,直到那镜子咚的一声摔下来。还回不过神来。 “你说什么?” 兮华笑了一声。 “我可是神仙啊,谁能害死我?” 林间雾气慢慢散去,地上落叶杂乱,腐烂的枯叶残枝掩在淤泥里。 那命卷缓缓展开。 流萤门满门被灭,无一人生还。那字写得端正,黑色字迹慢慢发红。 像是凝固未干的血迹。 “你改了她的命运!她本来就是要死的!你不能救她!不能!” 那镜子颤抖着。 兮华却是回过神来。扣住镜子,转过来镜子上有一个身影浸在红色里破碎着,嘶嚎着。 “你是谁?监督我的吗?” 兮华看着镜子,手指发白。 第十三章 你信不? 那镜子是被束缚在书卷里的灵,刚好寄托在镜子上。她很是不满兮华明明白白地破坏规矩,命运这种东西是能被无视的吗! 兮华倒是不在意,乐颠颠地捧着镜子。太好了!她一直嫌弃太过无聊,现在终于有一个知道底细的可以说话唠嗑来了。 她喜滋滋地问镜子哪些果子好吃,她快饿死了。没想到镜子真的是全能,指了几棵树来,还真给她摘到了好吃多汁的果子。 兮华美滋滋地啃着,也不想想它是怎么知道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 兮华蹭蹭自己手,那果汁都渗透到指甲缝里去了。 “你要杀了她,在明天天明前。”那镜子一听她有意提起,连忙开口。 “可是我救了她诶!”晃荡着腿。 “救了她现在却要杀了她。” 兮华摸摸自己衣袖。 “其实我舍不得,她很好,应该好好活着的。” “你不懂,要是以前她会好好活着,现在她家破人亡了,如何能够活得好。” 兮华攀下一怀果子,挑出几个青涩些的藏到荷包里。把镜子塞进袖子。 “你这样不对,怎么不给人机会呢?” “也许她愿意成全自己呢!” “还有谁比我更了解她……” “咦?总不能因为你知道了未来之事就随意下定论吧!虽然也是可以的,毕竟你说了算的。” 镜子里的人似乎生气了,好久不理她。 “别不说话嘛!” 兮华抱着一怀,正要走回去。 “你改了她的命,那她该受的苦将由其他人替她,难道别人就有罪吗?” 阳光透过树叶漏下几缕亮色,泡着密密可见的灰尘。草丛高矮不一,有虫子摇曳草叶。 兮华站在那不说话。 “那就是我的错了。” 声音冰冷冷的。 “不应该啊,不应该让别人替她的。” 镜子却也不说话了。 “可是既然命卷记的是命,现在发生的不也是命吗?” 兮华一步一步走进光里。 “我会试试,要是不成就让她活着。” 她已经走到云梦泽睡着的地方。 “让我替她受着就是了。” 冷着的脸在透过云梦泽坐着的树漏下的碎光一瞬间笑得灿烂。刚好对上云梦泽望过来的苍白面孔。 “阿泽!你看我找到什么好吃的了!” “兮华……” 浅色衣摆转出树后,淡色眼瞳掀了她一眼。 兮华瞬间石化。 这不是那个……美男子…… “真的是好久不见啊。” 钟情竟是笑了一下,眉眼盈盈,姿容绝色。 兮华还是受不住得想回个痴笑来。赶紧收住,不行不行!戒色戒色啊! “阿泽,这是啥?” 装傻充愣!装傻充愣啊!保命法则! 云梦泽笑了笑,也是没发现兮华笑得有些扭曲,看着钟情跟兮华介绍。 钟情挑眉,心想难道不是那人? “这是凌虚宫的钟情钟公子。”说完就挣扎着要起来。 兮华赶忙过去扶她。 “钟公子,这是我的好友兮华。”云梦泽就向钟情行了个礼。 钟情回礼。 “如此,我们就起身吧。云小姐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的协助。” 云梦泽闻言神色哀恸。 “满门尽灭,梦泽实在是禁受不住。”说着就垂下头来。 兮华心里怪异,却也没说什么。总觉得云梦泽有些奇怪,不过濒死过,心性大概也是会变化些的。 如此一来,钟情也不好再说什么。 兮华看云梦泽像是不愿意去面对,而钟情又是不肯直言要走。两相尴尬。 “要不,再歇一天?明天走如何?” 钟情白了她一眼,却也没拒绝。云梦泽是点点头,软了身子靠着树干滑下去。 神情颓废,恹恹欲睡。 “阿泽阿泽你先吃点东西嘛,这果子可好吃了,酸甜酸甜的。” 云梦泽听她说,咬了一口给她个笑就睡着不再说话。 兮华又怕钟情,只好抱着膝盖蹲在她身边。钟情坐在别处离得不远不近刚好可以看见对方。 兮华就是个懒鬼,坐着坐着就呼呼睡着了。 钟情全身沐浴在暖熙的阳光里,通身温热觉得很是舒畅,他有寒疾,比常人畏冷许多。 不过最近好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那夜的惊吓吓好的。 钟情一想到那一晚就牙根痒痒。突然又听到了一阵熟悉可怖的声音。 吸溜声! 钟情他睁眼一看果然又是那个丫头睡着也吸口水! 这下可没错了!怎么都不会认错这个如同梦魇的声音! 他恨不得直接跳起来给她一刀。 不行啊!这样不就暴露了自己还记得她吗?这死丫头现在装不认识,我不能先认她。 午后起了凉风,吹得人有些迷糊,昏昏欲睡的。钟情也是半眯着眼睛,有什么东西撞到自己脚,抬眼是颗半红的果子。那丫头正抱着果子啃着欢实。 天色渐沉,林里又是寒气冷彻。钟情捡了些树枝枯叶的打算起火。兮华上赶着来帮忙结果把脸吹黑了也没生起火来,钟情暗自隐在夜色里偷笑。 这妞咋怎么傻。 还是被吵醒的云梦泽来解决了闹剧。兮华踢蹬着脚嘟起嘴来,要是能用法术早就好了。 云梦泽似乎很是疲累,又是睡着,连煮开的水也不喝一口。 兮华看着她眼里带着迟疑,火光赤红照在她脸上。钟情看着她神色有些奇怪。 “那个我给你们守夜,都去睡吧。” 兮华拿着根树枝在云梦泽旁边画了个圈。 好了,跑不了了。 月色清明晕染开,一声夜深。树叶浸在寂静里簌簌声都轻柔了许多。 兮华拔出匕首,对着云梦泽的心口。 阿泽,我应该杀你吗? 那镜子现在安静极了,也不给兮华壮壮胆。任由她一人站着犹豫不决的。她看看钟情在夜里酣睡的身影,慢慢吐出一口气。那个既然没人,那我再犹豫一些些。 “你为何要杀她?”马上就有人来拆台了。 钟情走出阴影来,面容清俊蒙上一层淡光,显得些许迷蒙秀逸。 “我瞧着她受了重伤,应该是你救了她才是,为何又要杀她呢?” 兮华拿着刀抖了一下。看向他,想着措辞。 “那是我现在知道了我改了她的命,她本该死了的,被我乱救活了,我也不想杀她,可是再这样下去有其他无辜的人要替她受过。我这是做错了。” “哦!改命?我却是不信。” “你不信我也不管。” “姑娘能看到人的命运吗?” “那我是如何?”钟情展开袖子,兮华抑制住想占他便宜的冲动,捅捅镜子。 诶!他命运如何? 困于恩情,失之本性,迫势而屈,仁义所累。死于非命。 兮华大惊。 你胡扯吧!明明是个祖坟冒青烟,有朝一日得道成仙的! 那是以前!现在你不改了云梦泽的命!所有人都被牵连到了。 兮华悻悻。看向钟情。 “那个,我要是说你本来是个登仙成神的现在变成个死于非命的,就因为云梦泽逃过一劫。你信不?” 第十四章 “……” 钟情无言以对。 兮华看着他还是把匕首抵上云梦泽。 “其实我也不想杀她,不过我想着不要害了别人。” 兮华突然出手把钟情拽进圈里,把匕首塞到他手上。 “她不死你就会遭殃的,那么你是杀还是不杀。” “你说的命运是写在纸上给你看到的?” 兮华想了想点点头。 “那么那又怎么能困住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钟情把匕首扔掉。 “如果云梦泽注定死,那我现在却是要她活,因为我是这样期望的,尽我所能愿吾所愿。” 兮华长长叹了口气。 这时候浅浅的灰蓝色曦光透出来。已是天明。 怎么这么快? 怀疑。 “好了!可以启程了。”钟情看着兮华鼓起腮帮子来。 “天亮了不是?” …… 你说他这是说服我了吗?还是那本就是我的想法,只是需要有一个人来赞同它。 “兮华你在想什么?” “没。”对上云梦泽的脸。 她现在已经消瘦下来,这些日子也是吃了苦,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不再是初见的样子有些女子的伶仃可怜姿态。 不一样了。 “我在想着你要怎么办?” “什么?”她神色有些恍惚。又是笑着掩饰。 “我要报仇啊。” “那魔族害我至此,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是魔族吗?”钟情问了一句。 “我亲眼所见。” 这事情就定下了,是魔族向修仙门派发出的进攻。虽然发生得很是迅捷很是无缘无故的,但是有个靶子有个人担着就是了。 这人间着实无聊得紧。我想回家了。 钟情领着她们走,没走几步就碰到了急急忙忙赶来的枯河,那家伙都快哭了。 “公子怎么一个人就去了!要是碰到魔族怎么办?” 钟情忍住打他头的冲动。 “揽月宫处理得如何?” “已经有所进展了,流萤门里早就潜进过魔族探子,这是早有预谋的。” “原因呢?为何魔族会盯上一个小门派?” “这个?”枯河一个大汉子也是疑惑,摸摸头。 “或许是故意示威来了。” “这不对。我要云降霆给我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说完扫开袖子就走了,完全不搭理云梦泽。 兮华站在原地,看着枯河走近云梦泽。 “云姑娘,这事还要继续追究下去。云姑娘现在还是好生休养保重身体才是要紧。” 这人倒是比刚才正经可靠了许多。 “钟公子他还要继续追查吗?” “这个应该吧。” “那我要去哪里?”云梦泽微微出神。 “既然流萤门在近水镇地界该归属揽月宫座下,云姑娘现如今是挂名揽月宫的。”枯河又想起一事。 “那揽月宫大弟子说是你救了云家主独女,正是该奉为上宾的恩人。现在你突遇不幸,云家主也是有意庇护。” 云梦泽闻言倒是神情一松,带着些讶异。 “怎么个庇护法?” “收你为徒。” 兮华抬起头来,看向云梦泽。手指无意识轻捻着。 握上云梦泽手臂,她回过头来。 “阿泽你打算去揽月宫吗?” 云梦泽点头。 “我只有这个地方可以去了。” “那我呢?我跟着你吧。” 云梦泽却是讶异地看着她,眼睛微瞪大,像是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兮华看着他们离开,自己一个人蹲下去。 “兮华你不是这里的人,不要掺和进别人的恩怨里。” 云梦泽轻声地说,像是一阵烟迷蒙又像是破开迷雾的晨曦。 她是局外人。 没人要了。 继续蹲着。 天也是不给面子,飘起细雨来,蒙蒙的一阵,最能湿人衣。 兮华还是不走,她也无处可去了。 揪着底下的青草,被雨润得油光水滑,清新的草香带着潮湿泥味。 兮华打了个哈欠。 就蒙上一个阴影,她抬头,是一面青色的伞面,画着半朵青莲将开。 钟情的脸隐在透过伞面遗下的光里,兮华只看到他翘着嘴角。 “你好惨。” “你画画好烂。” 几乎同时出声。 钟情是在远处看了她好久,可怜兮兮的。好解气啊。 枯河却是一脸不赞同,说是不能这样对一个姑娘家。 姑娘家!那可是采花大盗啊!差点本公子晚节不保的! 结果枯河要去给她送伞,怎么行呢!要让那丫头受的苦才是,然后他就去了。 果然是做错了。 “你这人就不值得同情,装腔作势,虚情假意。想害人还巴着人家。不要脸。” 看着兮华垮了脸才觉得解气许多。 “好自为之吧!” 说完又是举着伞走开,很是臭屁。 兮华看着不说话。 …… “你就是云梦泽?” 揽月宫以白月为徽,墨蓝色天海为底,大旗猎猎。 沉月大厅之上一身着暗色云纹长袍的中年男子端坐中央,身躯魁梧,面容严肃冷峻,眼神如同寒星。此刻正是遣散了众人独自接见云梦泽,云降霆手指敲打着椅背。 看着下方跪倒在地的云梦泽,她把头磕在地上,肩膀微微发抖着。 刚才凌虚宫的人把她带来这里,她竟是二话不说就跪下来求自己为她报一门血仇。 也是半点不提及搭救慢庭和归去的恩情。只是一味地恳求。 云降霆安静了好久,她已经承受不住地发抖了。 “罢了。你毕竟是于慢庭有恩,流萤门也是本派管辖之下出的事,你便入了我揽月宫如何?” “谢家主。” 云梦泽抬了一下头又是重重磕下。 她眼睛紧闭着,牙关咬住。 殿外燕归去站在今日当值师弟的位置上守着,他听说云梦泽找到了,平安无事。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来,那日不过是途径近水镇不知是为何竟被魔族血鬼盯上,如果鬼魅地跟了一路。随身法器皆是没有示警,差点就要损了一条臂膀。 刚好遇到流萤门按例的夜间巡查,才得以幸免。慢庭差点被吸了精血,现在脖子上的血洞还没消下去。 本来打算回到揽月宫后再去致谢。没想到出了这等惨案。 “师兄?” 燕归去回过神来就看到已经走到面前的云慢庭。 她穿着一身粉衣格外娇丽,脖子圈了几圈南海珍珠,一颗颗足有拇指大,圆润光亮。衬得她更加明艳。 “你这是帮谁守岗?” 云慢庭察觉到燕归去一瞬间的迟疑,瞪大眼睛。 “你在等那个丫头!” 燕归去一听她称呼就不喜。 “慢庭,她救了你。” “那又如何!” “她还是与你同宗的一样姓云,你们论起来还算是堂姐妹。” “什么!” 云慢庭可不依。 “她凭什么跟我论姐妹,不过就是偶尔碰到受了她一点恩惠,那也是她的责任不是吗?要是揽月宫的大小姐在她流萤门地界上出事了!她家也是照样等着被灭门!” “云慢庭你瞎说什么!” 燕归去大骇,忙去捂她嘴。云慢庭却是愈发起劲大叫起来。 “本来就是!” 天色有些轻灰蒙,因是才落过雨的缘故,带着些寒意。 云梦泽站在门后,手指绞进扇门的镂花窗格,卡得生疼。 本来就是,本来就是…… 第十五章 兮华抱着镜子穿着单衣瑟瑟发抖。 “阿嚏!”喷了钟情满头满脸。枯河吓得举起手跳着跑出去,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找死!” 兮华立马大叫。 “那不能怪人家,人家也是着凉了嘛。嘤嘤嘤。” 吵的钟情头疼。拿起湿帕子擦脸。 聒噪! …… 树是浓郁的绿,绿得呛人,要把人沉浸其中,安静恬然却是慢慢溺死,带着笑目死去。 “白皑,这地方树这么茂盛,莫不是……” “当然是我们入雪峰管的好,此地风水宝地,草木茂盛,钟灵毓秀。”孟盏连忙接话,很是自豪,她生下来就是入雪峰的弟子,以师门为尊为神,什么好的香的都是她师门的功劳,就算走路捡到银子也得是她们师门丢的。目的是惠泽众生,瞧瞧!这个小妞就是不要脸。 许嘉言也是故意引她说此话。 “我想说此地必定土地肥沃,少不了此地仙门功劳,原来是您家的。伙食着实不错,一顿吃多少啊!” 孟盏还待洋洋得意。 就看到白皑噗地笑了出来。 “你竟然说我们们拉屎。” “难道你们不出恭?” “你!” “好了,嘉言很久没有来了,不要拌嘴了。” 白皑笑了笑。 许嘉言虽然是凌虚宫的公子,但从小是在入雪峰长大,一有时间就回去。其实是刚惹上了钟情找个地方避难。 白皑是入雪峰的本家弟子,颜色清朗,温玉怡然,一派儒雅。有着少年人的明亮又带着些世事的寂然。常是带着得体的笑,没有公子傲气。说起来他不是从小长在仙门里,而是外门拜入,只是修为不错人品佳良录入内门后,他的言行举止大家都以为是长于入雪峰。 有别于其他弟子,白皑给人更多的可依靠感。 因此长于仙门的孟盏很是粘他。 而许嘉言身上多是公子气,傲得很。近年来才有所收敛,不过还是喜欢去逗孟盏。 “嘉言,此次是打算住上几日?” 白皑笑了笑。 “又是和钟公子吵嘴了?” “师兄这还需要问吗!定是这厮招惹是非惹人嫌!” 孟盏笑嘻嘻的,又想着这家伙每次闯祸到这又得把自己气个仰倒又是恼火。 “真是个倒霉鬼!就没个地方能容你!” 孟盏话一说出来心里咯噔一下。 许嘉言本是心情不错一听那嘴就抿起,狠狠瞪她。 她还嚅嗫着嘴皮,犹豫着。 “孟盏怎么如此无礼!还不快些跟嘉言赔罪!” 白皑声音严厉,忙看着许嘉言。 “孟盏她无心的,嘉言……” “又没说错!”果然是恼了。 “我如今可不是就是个倒霉鬼,哪都容不下我。” 自从他哥哥暴毙,凌虚宫便是风雨飘摇,直到钟情回归,才渐渐好转,可是钟情势起。他这个正经的凌虚宫公子却是愈发身份尴尬。 许嘉言又是生性不羁,怎能忍这种轻视,但对于有恩于他一家的钟情也是有年少情谊。相处尴尬,只好逃避出来。 孟盏一听也不是滋味,她也不是有心,只是这样一说又是此意。拉不下面子又心里不安,很是纠结。 一声厉鸣,白色长空带着微蓝色冒出一道长痕,浓烈的金色烟雾冲上高空。 这是入雪峰给附近守山弟子的信号烟雾。 这是一瞬间竟是几个一起发射,淡色天宇瞬间金晖一片,煞是亮眼。却给人一种恐惧。 “嘉言师弟,我要立刻去查看,你和孟盏先回去禀告师父吧。” 内门弟子也是有所区别,白皑是记在外弟子册上,守护山门自有责任。许嘉言没有这义务,孟盏又没这本事。 许嘉言知道事情严重性。 “一起去吧。” 孟盏也是点头,一个人太危险了。 白皑还在犹豫,怕去晚了弟子有损伤,但也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了场面去了也是白去。 “师兄!是大师兄的信号,召我们回山门集合呢!” 孟盏大叫一声。空中果然闪起红色焰火。 这下倒是解决了问题。 再说另一边,兮华光着脚站在房里,蹭蹭脚丫,有些冷。又怯怯地看向坐在正中间的那人,他正拿着她鞋子端详。 “这鞋有古怪。” 鞋底带着一个小符文,类似于追踪法,按纹路画法应该是魔族的东西。 “你拿鞋子就拿,干嘛不让我穿袜子。”兮华抽抽鼻子。 “你晾晾,去去臭。” “……” 哥哥,我被欺负了! “可以了。” 钟情一说,兮华就立马窜上床上。 钟情扯了扯嘴角。这也不想卧底,哪有这么蠢的。转眼就看到窗外人影鬼祟,偏偏看到人影的标志性剑柄顶在头上。 “枯河,嘉言去哪了?” “入雪峰。” 兮华满足躺在床上,满意极了地喟叹。 怀里镜子动了动。 她连忙按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怎么了? 有事发生了。 哪里? 入雪峰。 咦! “哦,入雪峰啊。”钟情开口,吓得兮华猛的坐起,以为他听到了她的交谈。 钟情奇怪看了她一眼。 “钟公子在吗?” 一个揽月宫弟子打扮的男子站在门口行礼。枯河闻言就踏出去。 “有什么事吗?” “家主有事同钟公子说,探问弟子传信说,入雪峰似乎出事了,同时几道金光升空了。” “入雪峰?”枯河惊一下,暗叫不好。 钟情已是走出来,脚步极快,把枯河都甩下。 兮华忙把镜子拿出来,拍了拍。 “你倒是说出了什么事?” 那个叫嘉言的是什么? “入雪峰最近几个村落人都死光了,身体不坏却是没气了。” “这样子。” 大概是钟情有什么人在哪里吧,才会如此着急。跟我无关的,还是睡觉吧。这般想着就又躺下。 “你也要去。” “为什么?”兮华心里已是打定主意补掺和进去。 “你逃不了的。” “这又是为啥?” “嘭”刚才掩好的门被踹开了,钟情一脸冷色,眼光一扫就出手极速把被窝里的兮华拎出来。 兮华还一脸不知所措。 “他要把你放眼皮子底下的。” 钟情眯起眼睛来,看着兮华慢慢逼近。 兮华吓得心都跳嗓子眼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身上的气息很是奇怪。” 兮华瞪大眼睛。 气息!什么气息?你个凡人知道个啥! “我是神仙啊!你不能这么拎着……啊啊啊啊!” 钟情没有去听她说什么,拎着就走。也不打算听她说啥,反正这人很是可疑。 第十六章 南方有幸1 许嘉言等人赶到时,这个藏在密林深处的村庄已经安宁多日。明明是令人可怕的沉寂,却带着浅浅的檀香余息一般,给人一种奇异的宁静,有些救赎安息的意味。不使人恐惧而是安详。 带着禅意悠远。 “这是什么?” 许嘉言忍不住问出声来,想要打破这种氛围。 本该很是奇怪的境地,却包容无害的气息。可是偏偏这样更让你担心。 白皑也是一样的感觉,应该是所有人都这样。不敢再往前一步,即使这只是一个小村落。 “这村里明明已经没有生气了。” 孟盏早就用通灵法器探测过,这古朴的村落没有一个生者。也是因为如此诡异,他们才先来这里察看。 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太大意了。明显表面上很平静,但此地是出了大事的。 “都走到这里就去看看。”许嘉言先行一步,“大师兄不是说了没有什么危险。” “可是……”孟盏想阻止也是不能。许嘉言已经看不见人了。 白皑也是跟在他身后,防止不测。 果然村里已是没有人幸存。而且…… “这是……” 到处都是尸体,却没有一丝血腥,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面相平和得如同睡觉,只是没了气息。 空气里多了些灰尘,没有任何腐烂发霉的味道。 “这些人都死了,脸色苍白。” 白皑蹲下去察看,紧皱眉头。 “也没有伤口,没有痛苦。”许嘉言抱着手很是漠然,一点都不觉得可怜。 孟盏皱眉刚想斥责他几句。就看到许嘉言眼睛一亮,纵身跃上一棵参天大树。孟盏微微奇怪。 好像这地方的树木都格外的高大,外围的树木很稀疏,偏偏这村边的水边那树林紧紧挨着。 “那边的树林被烧了。” 树上传来声音。 白皑才想到那场大火,还以为是村里的火没想到竟然是树林着火。 “烧得严重吗?” 许嘉言不由翻个白眼,人都死光了烧几棵树还能咋的。 不过…… 溪水也干了。而且已经干涸了很久,只是不应该啊,只是烧了几棵树…… 他突然看到一个东西,猛的跳下来,飞速往溪边跑去。 “我看到溪里有个人!” 白皑闻言也是飞身而去。 孟盏不防他们都这般迅速。 “也许也是个死人啊!”白皑听到不由皱眉。 许嘉言却知道不是,那个人不是苍白的,而是血红的,浑身浴血一般。本来这样应该更加死透,但与村里那些苍白的尸体相比,好上一些。至少不是个没有血的。 白皑速度更快,已是来到跟前。那人躺在溪沟里,溪水已经干涸,剩下些石子淤泥。 相对黑灰色的土,那身影单薄虚弱,破败脏污的衣服,纤细弱小的躯体。 是个年轻女子。 她双目紧闭,失去意识头往后仰着,头发上沾着凝固的血,后脑肿起一个大包。 “还活着。” 白皑轻按她脖颈,微微跳动。 孟盏跑过来,看着昏迷那人样子很是不忍。 “她身上都是伤啊。” 白皑闻言看向她手腕脚踝确定布着淤青紫痕。 许嘉言看着那人,皱眉。 “小心点,不要救错人了。” 白皑刚用手点上她额打算催她清醒。那虚弱女子幽幽睁开眼,淡色琉璃一般的眼瞳猝然撞进眼眸,白皑一瞬间愣神。 许嘉言就说了出来。 说完也是对上那双流光潋滟的眸子,也是愣怔住。 不过他是有些尴尬而已。 那姑娘看了一眼周围又虚弱地闭上眼去,呼吸缓慢又是睡着了。 “呼” 孟盏舒出一口气来。 “你就不能不说话嘛!” 孟盏叉腰很是生气。 “我哪知道还就醒了。”许嘉言满不在乎。 “听到就听到了,我可不是说笑的,这种地方还活着个人,不得不提防。” “你就是胆小,人家都这样了还能坑了你啊!”孟盏就是看不惯他。 “行了,既然我们遇到了就不能不管,先把她治好再说吧。” 白皑说着就把那姑娘抱起来,很是轻盈。 “师兄!让许嘉言抱!”孟盏瞪着许嘉言。 “别闹了。” 白皑声音很是严厉,孟盏吓了一跳,眼睛也慢慢红起来。白皑性格温和良善,很少有疾言厉色。几乎让人觉得他不会发脾气。 现在却是明显动怒了。 老好人第一次生气总是让人有些害怕的。 “师兄……” 许嘉言叉手不管,还饶有兴致地看着。 那个姑娘安静地闭着眼,似乎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许嘉言走近白皑,帮他拿剑。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 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是这种情况下还活着本身就很不对劲。 想着他又笑了。 要是被他们知道这个念头,估计又要说什么无情冷血的。 “先带回去吧。” 白皑脸色苍白,手都有些发抖。许嘉言有些奇怪,孟盏倒是没发现,而是忙前忙后的,想快点回去汇报。 白皑环抱着那女子,她慢慢睁开眼来,受不住光亮的眯起。 许嘉言惊讶地发现这人眼睛是极淡的金色,脸色很白,面皮上有着细细的皲裂纹路。 手脚都有淤青紫痕,整个人很瘦。看起来像是被虐待很久。 身上唯一的亮色是手腕上一段红绳,颜色极其亮艳。是新裁下的。 白皑紧紧抱着,嘴唇已经控制不住地发抖。 许嘉言心痒得很,一定有什么。 进入山门时去往各处察看的人都回来了,大家都是一惊,因为各处都没有幸存者。这个人倒是唯一一个活着的,不过入雪峰的医师探一下脉后摇头。 说是失血过多,身体底子很差,要医好需要时间。 许嘉言看着那女子轻的想片纸,脸色如金,看起来的确不大好。 也是可怜。不过十多岁年纪就要死了。 “请林医师费心,尽力救她。” 白皑抿了抿嘴唇,看着那女子。 “她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故人?”许嘉言终于逮到点信息。 “她瞧着不过十四岁左右,白皑你什么时候有个差了十来岁的故人了?” 孟盏虽然也是讶异,不过更加不忿许嘉言对着白皑毫不客气的语气。忙瞪眼瞧他,鼻孔大出气显得自己很气愤。 结果许嘉言反而乐了。 “孟盏你属牛吧!鼻孔这么大。” 孟盏要气炸了!她还真属牛。 “不是故人,而是像。”白皑笑了一下,神色很是寡淡。 “和她很像,如果……我就是可惜,我那时年纪还小,要是能帮帮她就好了。” 他自己说着话,陷入思绪里去。许嘉言觉得无趣,看向那榻上的病人。 没有穿鞋子啊。 他瞧瞧孟盏脚。 也没有袜子穿,待会要是想解手不是要光脚。 第十七章 南方有幸2 “我饿了。” 南有幸脚上着白色棉袜,踢蹬着摇晃跟孩子一般,张大嘴等着投喂。 许嘉言哼一声,那人笑一句。 到底是哪来的泼猴。 这姑娘醒来就跟打鸡血似的。上蹿下跳的,也是白皑宽容,不然许嘉言早就捏死她。 圆圆的眼睛里浸着满满的坏水,偏偏在别人面前一副可怜羸弱无依无靠的模样。 在许嘉言这个恶棍前就张牙舞爪,气得他七窍生烟来着。入雪峰上下还说他不大度,跟个孤女还计较得很。 我去你奶奶…… 不能讲脏话。 “有幸。”白皑总是轻柔地唤她,带着柔柔笑意。 这个人却是不大在意,晃着脑袋摇着鞋子,一脑门坏水。 她说她叫南有幸。 许嘉言立马喷她,这名倒好,坏在姓上。 这姑娘就张大嘴巴,眼睛瞪圆了,委屈哒哒地就哭鼻子起来。师兄弟们就纷纷指责许嘉言来,孟盏叫得最欢畅。 “嘉言啊!”大师兄孟轲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你哥他来了!” “什么鬼啊!我哥?”许嘉言皱眉,南有幸却是抬头微笑。 “钟情来了!” “知道了。”闷闷的。一定是看到了入雪峰的金光了。 “都怪你。”他回头看着南有幸。 “怪我?”她歪头,“凭什么?” “要我去帮你吗?你讨厌的哥哥来找弟弟了!” “你胡说什么!” “好了好了!”南有幸举起手来做投降状,笑着陷下一个小酒窝,眼睛亮晶晶的。 “我说些不是胡说的。” 她摇晃着脚,脚上一双鞋子有些松垮。 “这鞋子是许大公子给我穿的吗?” 许嘉言立马炸毛。 “谁给你穿的!不过是找一双没人要的施舍给你罢了。蹬鼻子上脸也得看看是不是蹬自己鼻子啊!” “这我倒是不在乎。”她笑得一脸欠。 “只要是对我好就行,你蹬我脸吧。”说着把脸靠近他些,满脸都是笑。 许嘉言闷得透不过气了,要打她又不能。 简直要升天了! “你你你……不要脸!” “哈哈!我还真不要呐!”突然四肢并用地爬上许嘉言身上去,吓得他一动不动。 “你干嘛!” “下次给我找双合脚的呗。” “我问你现在是要干什么!”手一扬打在她背上,不是很重。南有幸却是一瞬间脸色煞白。 “好疼!” “该!让你皮!”还是手轻地拉着她。南有幸还就杠上来,揪住他前襟就是不撒手。 “放手!” “不!” “放手!” 许嘉言要气冒烟了,用力一扯。 嗤啦一声 “钟公子,嘉言在里面,他大概是……” 门一推开。 兮华眼睛都亮了。 钟情石化住。 “嘉言呐……”白皑话卡住。 呼呼 是风吹过他裸露的胸膛,胸前还挂着个红色平安符,垂着彩色短流苏。 堂堂许嘉言大公子脸都没了。 “噗嗤” 南有幸笑得仰在床上,手脚并用拍打着床板,喘不过气地猛烈咳嗽。 呦呦呦 兮华心里偷笑,这么活色生香的。 “嘉言呐。”白皑回过神摇摇头。钟情倒是面不改色,就是抬起的脚摇摇晃晃不敢踩进去。 “这是小孩子玩闹。” 嗯嗯。 兮华笑着,这人好玩。抬脚就走进去,猛的就摔了一下。 回头就看到钟情嘴角上扬很是轻蔑地看着她。 臭小子! 钟情傲娇地瞥眼兮华,眼不见为净的摇摇头,掀起衣摆就坐在桌子边。好整以暇地看向许嘉言。眼睛在他胸膛停留了一下,随即皱皱眉。 “咳咳” 许嘉言把衣裳掩好。 看向钟情不自然地抽抽鼻子,白皑笑了笑,把他推到桌边。 “钟公子有话要问嘉言吧。” 钟情抬起眼。 “看样子没出事。” 兮华嗖的一声就擦着钟情身边过去,坐在桌边。 手就往桌子上点心盘伸去。钟情立马出手去打,谁知道兮华被打惯了,左手伸出方便他打,右手直接操起盘子揽怀里。用手背被打红的左手津津有味地吃着。 许嘉言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了。这还是少有的能让钟情吃瘪的,只是这姑娘也太随意了吧,这就吃上了。 结果许嘉言脚上一痛,南有幸踩着他脚背就跑过去坐在兮华身边。讨好地笑着。 “姐姐,给我一块嘛。” 那声音就是蜜浸一样。果然兮华腮帮子鼓起一边忙得很还亲手塞给她一块。 “谢谢姐姐。” 许嘉言收回目光看向钟情,钟情却是盯着自己手看。 这么就慢了。 “钟情你怎样了?”他抬起头来,有些神色莫名。 “我听说你被人夜里偷袭了,就是被……” “咳咳咳”钟情猛的咳嗽起来。转眼看向闲杂人等。 白皑笑眯眯地坐在旁边,大有听听的意思。 “改日再说。” 正了正脸色。 “情况怎么样?” 钟情是先去见了入雪峰掌门,只是梅兰若最会打哈哈,绕来绕去没个结果。他又挂心许嘉言就径直来看看,随便问问,比和气梅掌门有用多了。 “人都是被抽干血死的,只是皮肉却是完好。也不腐烂,看起来很像大范围的邪术施为。只是没有其他施法的痕迹,还有就是周围的树林都起火了,火烧干了附近的水源。” “树?水源?火。” 钟情锁起眉来,抿住嘴。 看向南有幸。 “这是幸存者,只是什么都不知道。” 白皑忙说道。 再把经过都说了一遍。 “那么姑娘你是附近的村民吗?” 南有幸点点头。 “那你是怎么遇袭的?” 南有幸慢慢停下咀嚼。 “我突然头疼,很疼。像被人打了一棍一样,然后就晕过去了。”南有幸嘴里还含着糕点,说话含含糊糊的。钟情忍着脾气听完,看向白皑。 “南姑娘的确脑后有伤,是被击打的。”白皑证实。 “然后晕倒在溪里。” “所以她是被人打晕了才捡回一条命的?” 钟情捻着指尖。 “为何偏偏漏过一个晕了的……” “祸害遗千年呗。”许嘉言没好气的。 “我是祸害!”南有幸却是不恼。 “遗你千年啊!” 兮华鼓着嘴吃着看着南有幸,这凡间对修道者多有尊敬畏惧,要是劫后余生应该畏畏缩缩很是害怕才是,这种性子怎么会是个村姑。 钟情看着南有幸,突然伸手握住她手腕。 “你很不对劲。” “疼疼疼!” “钟公子!”白皑去救她,钟情却是不买账,还是掐住她。 “钟公子!” 许嘉言倒是没多大反应。 第十八章 香 “在溪流汇聚的地方发现一个洞穴,很深。穴口有黑色瘴气恶臭,会腐蚀。我等不敢贸然进入。” 几个弟子跪在下首,玄色砖面清晰可见人影。映着入雪峰酱红色的衣袍残影,从右肩往左散落星星点点的白色绣纹。 “辛苦了。”声音清润如水,上座的是现任入雪峰掌门梅兰若,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样子。笑起来带着稚气,却是个实打实的春山代老人。性情柔弱软和,惯是讲究和气。 入雪峰在他手里,多出色是没有的,不过偏安一隅倒是可以。 而入雪峰最出名的梅无量是他兄长,再加上圣殿大人,凭着这情分,其他修道者都或多或少给些面子。不敢在入雪峰造次,也是平安。 “如此便去看看。”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梅兰若望过去,只见一男子站在门旁,端的是丰神俊逸,目含秋水,神色淡然。 就这样走进去,身后探出个脑袋,毛茸茸的。 是个小姑娘。 “钟公子。” 梅兰若又带着招牌笑容。 “这事还是从长计议,近日多事,还是不要再多生枝节,以免……” “舅舅!” 许嘉言打断他话。 梅兰若的姐姐也就是凌虚宫的夫人,也就是许嘉言的舅舅。 梅兰若一听这声音,不由得苦笑。 这霸王怎么又来了。 “嘉言呐,不要这样子。” “舅舅!反正在入雪峰附近,出不来什么大事的。” 许嘉言跃跃欲试的。梅兰若皱眉,不应答。 “梅峰主放心,我带着他去。一定保证他平安无事的。” “这……” “舅舅!就让我去吧!这山上太无聊了。” 钟情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是个会撒娇的,梅兰若面露苦色。 许嘉言脸上有些挂不住,就看到兮华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你在瞧什么?” 兮华回过神指着外边,吸了一口气。 “好臭啊。” “臭?”许嘉言嗅了嗅,没有啊。 梅兰若也是疑惑,召人过来,询问。 “没有恶味。”还是一副笑盈盈的。 “不是这里,在远些地方。” 兮华又是耸动鼻头,捂住鼻子,瓮声瓮气的。 “尸臭,那个山洞。” “你是说刚发现的洞穴?”0 是刚才那个弟子带过来的气味吧。 “嗯嗯。” 兮华捏住鼻子。 “还有种香,轻烟浓露的草木香气。” “怎么又是臭又是香的!” 许嘉言不耐烦。 回头就看到那个南有幸站在门边上,脸上发白,瞧见他看过去又是笑。 “很香。” 兮华捂住鼻子。 “鼻子要闻坏了!” 许嘉言这下乐了。 “不至于吧!还隔着老远呢。” 兮华摇头,看向南有幸,目光凝滞,却是没有说什么。 “反正很香。” “现在就去看看。”钟情脸色冷峻,跟梅兰若行礼就起身越过他们走出去。走到一半,发现落下什么,回头瞥了兮华一眼。 后者眼巴巴跟上去。 许嘉言摸摸下巴。 “真是奇怪,这姑娘瞧着面善得很。只是这心情不咋的好。” 他也跟着要走,衣袖就被扯住。回头又是这个人。 南有幸巴眨着眼,企图撒娇。 “许……唔” 被抵着脸推开。 “别烦小爷!” 说着就大步跨过去门槛,后脚就被抱住。这丫头竟然抱着他脚坐在地上。 “带我去!带我去!” 真是软的不行来横的,以为小爷我吃素。 结果四个人一起走了。 兮华攀了一路树枝,钟情也是不喝斥。也是对着这树细瞧。 “这树是越来越密了。” 许嘉言讷讷的。 南有幸也是不发一言,但是走不到一会就吵着要许嘉言背。 越往里走翠色愈发得浓,浓的窒息般如同浑浊的死水,绿到发乌发紫。潮湿阴沉,觉得浑身不舒服。 带路的那个弟子也是搓搓手臂,这里即使阳光也是冷凉,透着一股死气。 兮华抬头看几乎密得不透风的树叶层叠堆积成的盖顶。有种置身潭底的恍惚,很不对劲。 “不对劲。” 钟情几乎同时说出来。兮华小小讶异了一下,却是微微一笑。 “这里本不该有这么葱郁的树木,入雪峰自己的耕田收成还是只是普通田地。可看这树的长势这土地可是肥沃地很。” 嗯嗯。 许嘉言也点头。 “对了!那个村子也是很多树,长得很茂盛,但是出事后林子就被烧了,河也干涸了。” “或许跟这土地有关系待会挖些土回去看看。” 钟情说完这话,就要往前走去。白色衣袖抚过树枝,枝丫摇颤。 兮华却是捂住鼻子,不肯再走。连连后退。 “好臭。” “臭?你从刚才就一直说……呀!”一道黑影极速掠过,扑向许嘉言,利爪分明可见的尖锐。 许嘉言忙避开,却是被绊了一下。背上还挂着个南有幸,这下避闪不及,那爪子就要扑向他。 一声剑鸣,就划开层叠树叶,砍向利爪。 那黑影哀鸣一声,钻入林里不见了。兮华惊讶地张着嘴,指着那簇摇动的树叶。 “那是猴子?” 怎么如此大只,还有这么锋利的爪子? “是猴子,不过可能妖化了。” 钟情收回剑,立在刚才剑破开的树叶洞口下,长身玉立。面容俊朗,神色冷漠。却是更添魅力。 兮华又是没出息地吸吸口水。 怎么办呢?越来越没有出息了,好想…… 咚 那铜镜撞得她胸口好疼。 干嘛! 色女! 看了被发现本质了。兮华浑不在意,看着钟情快步迎上去。 钟情手抚过剑身,那里沾上那猴子的血,他闻了闻。 看向兮华,凑到她脸上。 “闻一下。” 兮华依言嗅了下,却是捂住鼻子。 “臭?” 兮华摇头。 “这个……有点香。但是那猴子身上很臭。” 很奇怪啊。 许嘉言却是脸色大变,钟情瞳孔也是紧缩。这时候那剑身突然震动,发出厉鸣。 那带路弟子也是吓到,不敢再走一步。此刻幽深林中突响窸窣声,浓密得窒息的绿,活起来流动一般。 “血香人食臭,万古叶长青。” 钟情突然低声念出这一句话来。兮华不解,只是眨眼。 气氛却是阴寒起来,许嘉言打了个冷颤。 “哥!还是不要去了。” 咦?这家伙竟然害怕。钟情没有立刻回答,沉思起来。只是一瞬间,那漏下的些许光热,似乎又被慢慢挡住,那个破开的洞口消失了。这树木竟然生长得如此快! 这林里藏的到底是什么? 第十九章 洞穴 “回去。” “啊!不是你也太没胆了吧。” 兮华嘟嘴不爽,都走到这来了。 真是的。 “这不是闹着玩的。”钟情皱眉看着兮华,这人当真不知所谓。 兮华后退一步。 “你们瞧瞧这里是哪?我总觉得我们在绕圈子。” 怎么又岔开话题了? 许嘉言看了下四周,都是一样的树木,刚才被那猴子吓得偏离了小道,不过一错眼的功夫,现在找不到路了。 “不是吧!” 许嘉言哀嚎,总不至于在入雪峰这附近迷路。丢脸。 那带路弟子也是惊诧非常。 “我在这里守岗了多年,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小弟子很是惶恐,生怕钟情和许嘉言生气。 提出要先去找找路,钟情却是拒绝。 “这地方有古怪,大家还是不要分开。” 兮华点头,没想到这人还挺有领袖气质。 钟情冷着脸在前头开路。 “那个。”南有幸冷不防地开口说话。 “别打岔,怪吓人的。”许嘉言斥责道。 哗的一声,钟情走在前头,猛的一踉跄。 跌了个满身是草叶。 “那个前面是刚才走过来的,地上有树枝。” “……” 钟情赶忙站起来扫着草叶,才看向这几双盯着他瞧的眼睛。 “咳咳,继续走。” 嘿嘿。 兮华抿嘴偷乐。这家伙真逗。 日光从许嘉言不时时捅开层堆着的树叶中流逝出来,日头已然倾斜,看起来兜转了很久。 “还是走不出去。” 兮华不干了。直接一屁股墩坐下。 “啊啊啊!” “你个懒鬼,大家都还在坚持呢!”兮华挑眉指指趴在许嘉言肩上睡得口水横流的南有幸。 “这个不算人。” “这里!有一条小道!” 带路弟子很是高兴,钟情跟着他过去扫开树枝,的确看到一个缺口。 “你知道这通向哪里的?” 带路的弟子一时愣住。 “我们都是顺着小道走的,本来很容易迷失方向,但只要跟着这小道走就行,这林里总不会突然空出一条道。” 也是。 钟情却是犹豫起来,可是天色已经渐暗。不走也得走,好过在这打转,情况不会再糟糕了。 “那走吧。” 顺着这小道走,虽然有些树叶遮挡住,但很快就能发现原来的路径。似乎走对了,一直都能顺着路走,没有迷路。 可是这尽头是什么? 越走越深,钟情神情愈发凝重。 许嘉言也发觉了情况。我们在往深处走,因为这地方树木更粗壮,枝叶更加肥大,几乎赶上脸大小。 大概近黄昏时分,这林子里已经黑夜一样,没有一丝光。钟情举着夜明珠走在前面,才看清周围一些。可这林子很深很暗,就算有人站在旁边,普通人也是察觉不到。 不过还好,这里没有一个普通的。 “有水声。” 钟情终于说了一句话。兮华长呼一口气,这一路上气氛凝重极了,这家伙黑着一张脸,许嘉言也不敢吭声,更别说那个带路的弟子。 兮华侧耳听着,嗯。的确有水声滴答的声音。 只是…… “有点不一样。” “频率不一样。”钟情解释道。 “什么不一样?”许嘉言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不是水,有点粘稠。”兮华打量这地方阴森森的。还是不要说…… “可能是血。”南有幸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脸迷糊的,也是睡得着。 许嘉言声音都拔高了。 “瞎说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那里不是有个洞。” 洞…… 许嘉言艰难地回过头去看向南有幸指着的地方,黑暗无光的深处,走动都是树叶簌簌的声音,偶尔有点湿润滴在皮肤上,毛骨悚然。 “这洞穴可是你们说的那个?” 钟情问着那弟子。 他看了看洞周围,退回来。 “好像不是发现的那个洞穴,不过有一样的气味还有……” 那弟子迟疑了下。 “洞口有股腥臭。” 兮华顿时大叫起来。 “来了来了!” 吓得许嘉言跳起来,把南有幸跌地上。 “什么来了!” 兮华嗅嗅。 “香气!” 钟情一愣,捕捉到一抹异香,只是很淡。风吹过一样,这人是如何闻到了。 兮华却是受不了地捏住鼻子。 “先准备一下。”钟情走回到他们中间,拍一下许嘉言的肩。 “我要进去看看。” “哥!” “我也要!”兮华深吸一口气,又屏住呼吸。 “我也去。” “你能一直憋气吗?”钟情好笑。 “我们都进去吧,不知道这外面会发生什么。”许嘉言往前走一步。 “我用感生看看里面有没有活物。” 钟情脸色稍缓,还微笑了一下。伸手摸摸他脑袋。 “你还记得带。” 许嘉言被他摸得恼火,别开他手,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打开倒出一颗小珠子,发着淡淡白光。 他托着珠子,默念口诀。那圆润小珠竟是长出一双小翅膀,翕动着,摇摇晃晃地飞起来,闪着白光。 许嘉言手一张开,它就摇晃着飞入那幽深洞口,渐渐白色光点消失在黑暗里。 借着就是寂静。 许嘉言重新倒出一颗珠子,一闪一闪的。 “这是什么?” 兮华好奇地戳戳那珠子。 “这是感生,如果周围有活物光线就会明显变亮。” 兮华立马去看那珠子,光泽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淡。 “这么说是没有了。” 她撇撇嘴,还以为可以探险一番,以后回去才有谈资。 “你还想洞里有东西!不怕死啊。”南有幸戳她手,软软的。 “不对。” 钟情看着那洞口。 “没有活物才奇怪,一个密林里的洞穴怎么都会有动物栖息走动,可是这地方……” 周围的泥土落叶,看不出有活物的行踪。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洞里有让活物害怕不敢靠近的东西。” 兮华说完这句话。一点白光遥遥晃晃地飞出来,那感生出来了。 “没有活物。” 许嘉言收回珠子,放在手里握住。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 兮华异常兴奋。 钟情白了她一眼,看向许嘉言。 许嘉言低头看着自己掌心。 “珠子有点粘稠。” 许嘉言张开手,靠近钟情伸过来的夜明珠,那幽绿色光下,圆润的珠子泛着光泽,带着点红光。 兮华嗅了一下,捂住鼻子。 “是血。” 大家都把头凑过去瞧。 许嘉言张开着掌心,突然发痒。 嘭 珠子炸开来,粘稠的液体溅了一脸。 “啊啊啊!” 明月当空,树叶交杂遮掩密密织住, 这里月光也渗透不到的地方。 第二十章 “好臭啊!” 兮华托着脸大叫,就被捂住嘴,张大眼睛瞪着钟情。 “别叫了。擦擦。” 兮华接过手帕用力擦擦脸,又偷窥了一眼钟情,后者也拭着额。 南有幸愣怔好久,像是吓傻了。傻站着不动,只是手颤抖着摸下一些液体。 是水,但不是。 水里混进了其他东西。 这珠子竟然吸水,还涨破了。 “感生很听话的,从来不会这样的。” 这种珠子其他就是一种魂灵,有意识,被饲养着听从主人。这颗珠子难道是为了吃把自己撑爆了? “进去。” “啊?”许嘉言猝不及防,脚一哆嗦就踩碎了土块。 南有幸越过他已经走进去。 “只要没有活物应该没事吧。” 兮华点头,这妞真厉害。钟情提步就走,兮华蹦跳着跟上。随便拉住许嘉言,讨好地笑。 “你看看,没……” “啊!” 这是南有幸! 钟情快步走进去,夜明珠选转飞上洞口上空,照亮一片。 南有幸在一石壁前,捂着头蹲下。哎呀哎呀的。 “咋了?”兮华跑过去瞧。 就见南有幸眼里闪着泪花。 “撞到头了。呜呜” “……” 许嘉言抖着手。 “傻子!” 南有幸这下就跳起来,猛的冲壁上瞧了一眼。 “啊啊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啊! “又怎么了你!” “那个!这个!有有有……” 兮华往石壁瞧过去,一时间嘴巴都忘了合上去。 钟情已经站在另一面伸手触碰石壁。 咚的一声,那个弟子腿软,已经坐在地上。 这洞穴很宽很深,滴滴答答的,是渗透的水声音。 可这水漫过石缝,流过这洞穴的沟壑。 一个个扭曲的肢体甚至还有干瘪狰狞面容凝固在石壁上,是灰黑色的石头颜色。 整整一整个洞穴。 都是。 看起来像是雕刻的石像,可是并不是。一股很浓郁的奇异香味,在这个阴森恐怖的洞穴里诡异的芬芳。 这是一种极馥郁迷人的香气,只是带着些腥气,又有些草木香。闻久了让人发腻发胀。 “这是什么地方?” 许嘉言好歹不抖了。拉着南有幸站到中间,又扯住兮华,看了眼那个弟子。 “哥!太可怕了。” “这是真的尸体。”钟情敲敲石壁,很仔细地看。 “死了很久。” “保存得很好,用泥封住?是黏土。原来如此。”钟情敲了一下手心,饶有兴致地戳。 “还有点好看。” “还……” “哥!”许嘉言一声惨叫,兮华搓搓自己手。 变态。 钟情这才笑着转过头来。 坏人,吓唬人。 “这里藏的都不是普通人。” 许嘉言已经不想思考了。环顾一周,脚都打颤。大叫着。 “那又是什么!” “巫木族。” 许嘉言岔了气,连着咳嗽。 兮华不解。 南有幸垂下头去,却也走到石壁前。 许嘉言大了胆子,颤着腿肚子去看。 这些人就跟干尸似的。 “血有香,可泽千年。”钟情吐出这句话。 “这里的尸体被封在山洞里,尸身不腐。但血液的气味却透出来,经年累月,石壁腐蚀,暴露出来。雨水夹带了些东西,流出汇入河溪。草木茂盛,源于如此。” 兮华数了数,这里有近百个。 “那那那……”许嘉言抖着嗓子。 “你说那村子也是草木茂盛,外围稀疏。或许那里也是埋了人,可能村民们是被报复了。” 钟情继续绕着石壁走,手里掏出另一颗明珠,对着石壁啧啧称奇。 “哥啊!你别发癫啊。” 钟情脚下一踉跄,差点撞上去。 “哈哈!”兮华偷笑。 钟情一横眼。 “咳咳咳。” 许嘉言瞪大眼睛看了许久,手指慢慢变凉。 “哥,这些人要是巫木族的话,那这里的村民他们,是不知道他们身份的吗?” 许嘉言这时候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 “还是他们……是知道的。” 兮华扭头看着石壁。 “这么费尽心思的藏起来应该是有打算的,不然为什么不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虽然不清楚这个什么族是什么,不过应该有别于常人吧。 “这么说来,那村民死的不冤了。” “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巫木族。”钟情拔出剑来。 “哥!你要干什么?” “想挖块下来吗?”兮华扣扣耳朵。 “你冷静些啊!哥,这可是巫木族啊,不要乱来。” 钟情只是拔出剑顺着石壁磨过,一阵浓郁的异香,带着令人愉悦的兴奋。 “呜!这是……快捂鼻子!”兮华叫着。 许嘉言立马捏住鼻子。 “果然是。” 钟情脸色发白,“我还抱着侥幸。” “哥!这不代表什么!入雪峰是……不知道的。”许嘉言说话磕磕绊绊的,还澄什么清呀!一点气势也没有。 “钟,钟公子。”坐在地上的弟子突然颤抖起来,竟是一把抱住钟情大腿。 “怎么?”他竟然没生气,就是眉头皱起来。 “外边,外边好像亮堂了,是不是?” 外边? 兮华依言走出些洞口,如雪似霜的月光流泻下来,穿过树枝,繁叶碎屑,细细碎碎。 带着冷清和温柔交杂的洁白。 “真的是……有灵。” 钟情踏出来,乌发浸染上冷霜,微湿地贴在额旁,多了些温柔平易近人了。 兮华回过神来,怕被他发现自己花痴,赶忙指着月色。 “你看,树木自己动了。” “嗯。” 这也好听。 “看来超乎想象。” “嗯?”兮华歪头。钟情刚好偏头瞧她,看她一派自然无束的样子,酒窝陷下一个,显得有点,可爱。 钟情手痒痒,忍不住伸手捏住她一边扯。 “啊啊啊呜呜!” 兮华猝不及防捂不住脸。 “哥,这林子不会都成精了吧!那巫木族血脉……果真如此可怕。” 许嘉言站在洞口,嘴唇紧抿着。手握在剑柄上,微微发颤。 “所谓巫木族就是一个能够预知的神秘种族,他们曾经预知过一种登仙方法,并被推崇到极致,那时候巫木族成为备受尊敬的先知。” 钟情低声说着。 “他们生来就带有奇香的血,传言此血可令万物复苏,长盛不衰。因此他们曾经被压迫,当成血人。后来预知得到天赐机缘,也就无人敢再如此冒犯。同时他们珍贵的血脉也被当成高贵的象征。” 兮华点点头。 “那么这里是以前受到迫害的血人?” “巫木族预言得以反身的时代早在三百年前,而这洞里……”钟情摩挲着剑穗,那是一根褪色的暗黄穗子。 “最多不过百年。” 寒意顺着脚踝爬上来,许嘉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第二十一章 “所以,”兮华摸着下巴。 “有人私自杀害了如今最尊贵的血脉只是当成肥料了。” “现在巫木族虽然不再尊荣,退居龙渊谷,但是影响力还是很大,一旦这件事情捅出来,势必要开战的。”许嘉言抱着肩,去林子里捡了些树枝来,打算起火。 “干嘛不直接从树上折些。”兮华说着就伸出手去。 “别呀!说不定这树成精了。” 兮华手停在半空,也是哈。 “现在怎么办啊,哥。” 哥哥哥,整天就知道叫哥。 “等天亮吧,要和梅峰主商量一下。”钟情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许嘉言松了一口气。 兮华觉得奇怪,难道钟情会害梅峰主吗? 兮华拉着许嘉言给了个大笑脸。 许嘉言抖了抖手没甩掉。 “你干嘛!” “跟我说说嘛。”又偷看钟情一眼。 “你哥怎么跟你不同姓。又为啥子你怕他对梅峰主不好来着?” 许嘉言脸露难色。 “说嘛说嘛!”兮华开始甩手,他又丢不开。 “好了!别甩我手了,疼啊!你这个大力鬼!” 兮华这才讨好地摸摸他手臂,给他摸得毛骨悚然的。 “这个,我……哎呀!这种底细什么的不是应该去找那些无关的人打听嘛!你找我问是什么回事啊!” 许嘉言抱头,女人啊!天生就是喜欢打听啊! “这不是没有选择对象嘛。”兮华对着手指。 许嘉言瞥一眼那个带路的弟子,一直在竖耳偷听的后者立马爬滚起来。 “……” “你看没有其他人了吧!”兮华还挺高兴。 “哎呀!别人说的话不过是全凭喜好,为了博人关注什么夸大其词的都敢说,我这不是想听真的嘛!你是他亲近的人不会乱说话的,也讲得清楚。” 看我可爱巴眨眼。 许嘉言顿时气笑了,拍一下她头。说的也对。 “那你怎么不来问我。”钟情冷不防来了一句。 噢噢 凉凉了。 “哈哈哈!怂了吧!”许嘉言大笑。气氛倒是好些了,钟情神色稍缓,看向许嘉言也是带着些柔和。 他是他弟弟啊。 “嘉言,我不会对梅峰主不利的。” 许嘉言愣怔着,眼圈却是微微发红。 “你以为我不信你吗?” 许嘉言气极了。可是看着钟情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又气笑了。 “我问你年初典礼你怎么不去?” 兮华巴眨眼睛,这是什么情况?兄弟矛盾?相爱相杀?不对,不是这样用的。 “梅夫人不让的。”钟情倒是微弟下一点头,他总是比常人抬高一点点,也不知道这样脖子疼不疼。现在他垂低一些,几缕发丝从整齐冠里掉落下来,瞧着有几分委屈可怜兮兮的。 哎呀!我可心疼死了! “钟钟呐!”兮华飞扑过去。 本来有些失落的钟情一听到这称呼已经吓得回过神,就看到兮华扑过去,本能提脚就把她踹出去。 南有幸正偷偷摸摸地顺着树林阴影走,不防一个人飞出去,把她撞出去。 “哎呀!”两人滚作一团。 “瞧这傻样。” 许嘉言硬邦邦的笑了几声,回头偷瞧钟情一眼。 还是一副冷淡模样,心里暗叹气,也是别扭,堵着气就躺下去。 “睡了。” 钟情往火里加了柴,点点头。 兮华也围过来坐下,看着钟情侧脸。 月色浅淡了些,没有什么星子,火堆簇拥着燃烧,劈啪作响。熏起黑烟来污了白月。 兮华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顺势就挨到钟情旁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瞧他。 “离我远些。” 兮华赶紧闭眼装睡。 “你这是没脸没皮。”钟情叹了口气,“怎么会对一个才踢飞女子的男人献殷勤呢?” “你好看。”兮华贱兮兮的。 钟情低头看她,眸子里盛慢了细碎的星子,流动一般。 兮华不自觉想抬手去摸。 半道被挡开,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不是。” 钟情很是正经。 “那就是我脸皮厚。”兮华毫不犹豫地自黑。 还乐呵呵的。 “不是。” 钟情这会脸色更加严肃。 “你只是不当回事,你在玩闹。所以不当真,也就无所谓颜面。” 钟情推开她,扫了扫衣服。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是你在玩笑,在看戏我到底能确定。” 兮华被他推得没有防备,就坐在地上。火灼上衣边,却也燃不起来,摇曳了一会就熄灭了。 “你不在意生死,也不矛盾于流萤门的事,你只是在乎觉得有趣的。甚至薄情得很,虽然一直笑着,却是冷着的。” 钟情微眯起眸子,透皙的月色给他镀上一层迷幻。 “我很好奇你到底来自何处,竟是养出这样的人,有情不真,慈悲却也心狠。” 兮华缩成一团,乖乖坐着,抱着膝盖团起来,努力缩小自己。 “你能不能不说话。还有你以为很了解我吗!我那才是对的。” 兮华眼睛带着冷意,钟情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是个极漂亮的小姑娘,这般容色不一般,又有着莫测的修为。来历不明,身份不清。看着一副天真样子却是迥然不同。 有趣但是危险。 “你到底是谁?” 兮华嘟着嘴,两眼涣散的,抱着膝盖摇晃。 “我是神仙呀!说了你又不信,我能怎么……呜!” 被捏住下巴。 钟情眼神冰冷,本就淡色的眼眸现在跟覆着一层冰似的。 “你最好不要打什么主意,不要接近许嘉言。” 兮华也是被吓到,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掐她。 “你放……呜呜……肆!” 钟情又是掐紧,手指摩挲她下巴肌肤。 嗯,很滑。 果然是个姑娘。 他摩挲着,兮华气的脸涨红,平生第一次气醒了,都不想睡觉。恨不得劈死他。 “那手。” “放手?” 钟情再捏一把她脸嫩肉。 松开手她就扑上来。瞬间被推翻在地上,钟情茫然长大眼睛。看着兮华坐在他身上,也是掐出他下巴。 “敢欺负我!我……”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坐起的许嘉言表情震撼,哆嗦着手指着他们两个。 兮华恶狠狠的瞪他,又是想到什么毒辣主意。慢慢松开手,在钟情身上点了一下。钟情顿时僵住了。 就笑嘻嘻起来。 “我在跟你哥调情。” 就对上钟情杀人的眼神当着许嘉言面亲了他一口。 还舔了舔嘴巴,笑得开心。 连忙捂脸娇羞。 “真不好意思。” 还真没瞧出来。 第二十二章 兮华被绑住了。 理由是轻薄无礼。 许嘉言坐在树下,抬着头,脸上尽是迷惑。 “我说你也太放肆了啊。” 他敲了敲手里的树枝,砰砰的,拿来威慑一下。 “我哥你都敢亲!” “活腻歪了。” 许嘉言对着她挤眉弄眼的,嘴角都歪了。 兮华摇头,她才不会死呢。 踢踢脚,兮华让自己摇晃荡起来,嘎吱嘎吱。 “喂!姑奶奶啊!你找抽啊!我跟你说,钟情会甩鞭子的!贼疼。” 兮华看到闭眼休息的钟情好像张开一眼缝。 立马停止。 就剩个人还因为惯性在摇。 呵呵。有点尴尬啊。 许嘉言踢了一脚树。 “让你怂。” 啧啧,这家伙不听话就骂人,听了也骂人。 许嘉言骂骂咧咧的,就坐回到火堆旁,看着兮华撞了撞钟情的肩膀。 钟情睁开眼。 “要不就饶了她吧,一个小姑娘被吊在树上怪……冷的。” 本是想说怪尴尬的,可是一瞧这家伙没脸没皮的样子,还是换句话。 钟情瞧瞧树上,还是闭上眼睛。 许嘉言挠挠头,转身瞧见南有幸走过去瞧兮华,仰着头,眼睛透着疑惑。 两个人对视着,怎么觉得有些对峙的意味。 “你知道了。” “好像吧。”兮华摇摇自己,还荡起来玩,又小心瞥一眼钟情的方向。 “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南有幸抬着脸,很苍白的一张脸,几乎没有血色。但不是久病未愈的那种,而是本身就是如此。 兮华没说话。 “你说话呀。”倒是南有幸逼问起来。 “我想着你是没错的,毕竟他们有错于你。可是……在这地方,你的作为又不能怎样说是对的。毕竟你,你……没走流程。” “什么?”南有幸歪着头。 “流程?” 南有幸微瞪大眼睛,那双眼睛极好看,像是融了星子一样亮,又带着苍雪的寂寥甚至还有些天真无辜。 兮华掂掂脚尖,犹豫着。 “你是不是不是一个人啊。” 南有幸笑了。 “果然吗?” “你说呢。” 南有幸踮起脚靠近兮华,拉住她脚踝,猛的往下扯。 兮华身体都绷紧了。 “你看那个人。”她偏头指向钟情。 “他会怎么做,为了一个孤女还是他的正道大义。” “呵,什么正道大义。不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干着连禽兽不如的勾当。” “你别伤他。” 兮华忙翘着脚,挣开她的桎梏。 看着南有幸的眼里却也不恼。 “他是个好的。”有种信誓旦旦的意味。 南有幸眯起眸子,又是一笑。 “那我们试一下,他会不会毁了这里。” 南有幸又是笑,这时候眼睛却是失去了亮光,看起来像个死鱼眼。 “还是道貌岸然的要公之于众。” “你眼睛好像死鱼眼。” 几乎同时说出口。 南有幸嘴角抽搐起来,瞪着兮华。 “你说的不对。”兮华还自顾自说着。 “他要是决定不掩盖这事实,公之于众,怎么就道貌岸然了?” “明明是貌美如花。” 这又有什么关系? 南有幸哼了一声,听不懂这人说的是什么。 “那个,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让人不由自主有维护他的感觉。” 南有幸刚想反驳,又有些无话可说。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兮华点头。 “可是你无法反驳一点。” “什么?” “他长得好看。” 南有幸无语。突感危险,身子偏开。 嘭! 一柄剑就飞过来。 “够了。”钟情青筋暴起。 “兮华!” 噢噢 被逮到了。 南有幸立马闪身跑入黑树林中,那柄亮晶晶的宝剑也如影随形。可是偏偏是这样的,黑暗吞噬光明往往令人胆颤又是那么容易。 剑一下子就绞进泥潭中,不见踪影。整片树林开始动起来,树枝想利剑一般,直直戳向钟情。 钟情轻松避开。 “那个你可不可以先解开我。” 兮华晃着。 “那个人你是抓不到的。” “为什么?”钟情终于愿意理她,他抬起手试图召唤回剑。 黑暗树林毫无响动。 “这里是她的地盘。”兮华蹬脚,踹了钟情肩膀一下,惹来一个怒蹬。 “那个啥,你去放把火,全烧了,这片树林。她就没法躲了。” 这片树林果然会动,白天明明没有这样密集的。 然后…… 兮华就眼看着钟情越来越远。 “你别走啊!”努力踢蹬着腿。 “不是。” 钟情冷漠着一张俊脸。 “不是我在走,而是你在走。” 兮华迷茫地低头,对哦!自己还绑在树上! 那就是…… 这树长脚了!跑起来了! “啊啊啊!快救我啊!” 钟情站的很远,声音却是很清晰。 “你不是知道了吗?自救吧。” 说完钟情从腰间嗖的一声拔出一柄软剑。那不是腰带吗!兮华颠了一下,牙齿磕到嘴唇,树在加速了! “啊啊啊!救命啊!” 这色鬼老树精!竟然挠我痒痒。 “啊啊啊!这树非礼人呐!” 接着就是一道白光飞过来,横贯过兮华的眼前,直接劈砍去,轰的一声,把这树劈成两半。 兮华掉在地上,屁股摔个生疼。 钟情把剑抛出去,现在没有武器去挡只好抬起手去,瞬间衣服抽裂,两道血痕淋淋。 兮华抬眼就看到他这般。 “你这么……” 钟情突觉背后发凉,感觉比被树藤打了还难受。忙扭头企图阻止这家伙。然而…… “你是爱我的!”兮华果然自作多情得很。 “不……噗!” 钟情再次被抽打,这下重心不稳,直接飞扑出去。 滚到了兮华旁边。 兮华把他拎起来抖抖土,扫扫脸。带着亲切的笑容拍怕他脸,把他拍的脸疼。 “乖乖啊!姐姐给你出气。” 兮华站起来,看着挥舞靠近的树藤。猛的一把拽过,直接给人家拔出来,还带着树干连着根和土。 “哎呀哎呀!这根好长啊!” 兮华跳着避开飞溅起来的泥土,钟情呆滞着脸,被扑了满头土。 “快避开啊!不过你弟呢?” 钟情这才想起来。 “刚才还在洞旁边的。” 现在是他们两个被树围住了,那个洞穴看不到了。 “不怕不怕。” 兮华把钟情拎着站起来。 围着他转一圈,脚重重往地上一踩,四周猛的震动起来。 地面开始塌陷下去。 那些张牙舞爪的树精都陷进去,烟尘四起,灰蒙蒙盖了满面,激起一阵土烟。 “咳咳咳!你这家伙真是够了!” 南有幸捂嘴咳嗽从烟气了走出来。 “你这丫头!不是说好的。让他选嘛!” 兮华也被呛到流眼泪。早知道就起个阵法了,这地方也太多尘了吧! 钟情倒是挡住,应该是刚才受了两次泥沙了。 第二十三章 “还不是你!” 兮华咳了咳,看向树林边,一点白色滑过,突起一声轻笑。 南有幸就站在她眼前,几乎要贴上脸面去,骇了她一跳。 “你吓死我了!” 南有幸不语,打量着她,自言自语着。 “我记得是没有的。” “什么?”兮华猛的一怔。 听到有一点轻微响声,南有幸更加迅捷,闪身避开剑锋,手上不知甩出什么物件,竟是缠上剑来,反而带着他推向兮华,白光锐利,剑气凌凌,兮华不由得眼疼。 钟情却是不下半点力道,依然向前探去,而兮华却不知为何愣怔着,没有避开的意思。 紫光擒上白剑,阻了汹汹势头。是南有幸出手,只见藤蔓似的长带带着万钧力牢牢擒住。 两下相抵,猛的震出气浪,头发吹起纷扬遮住脸面。黑发缭乱中钟情扬起嘴角,南有幸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反力一击,就在紫带缠绕间觅得空隙,反手一推。 就没入白衣中,血色浮现。 南有幸忍不住皱眉,一掌击开他,快速后退,拉开距离来。 “你很是不错。” 她倒是不气,反而像很欣赏钟情来着。 兮华还呆愣着,看着那带着点血红滴落的剑尖,眼眸里慢慢变得灰白。 “这是,你的?” 钟情皱眉,很是不悦。 难道还是你的! “这是我的。” 兮华说着,还走上前伸出手去摸。 钟情猛的收回剑,却是她扑上来。手指划上,一道血色隔开。似乎刺痛到眼睛,钟情闭上眼。 “你疯了!” 兮华却也是不顾。 就是这般看着他。 为什么?会在这?他是他吗? “难道是吓傻了?” 南有幸捂住伤口,含着笑看着他俩。 “妖孽!你还笑得出来!” 钟情剑锋一转指着南有幸。 “哦。是吗?” 南有幸笑着突然声音狠厉。 “这可是我的主场。” 随着她这一声,钟情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周围隐隐出现声响,像是风刮树叶,却是无风叶动。 那不知生长了多久的巨树,根深叶茂的,突然像是被唤醒一般摇晃起来。 有绿色荧光慢慢透出,汇聚一起,流动起来。 满满的灵气流动,让人不由身心舒畅。钟情眉头却是愈发高起,正如她所说的,这地方对她有利。 “她是巫木族的。” 南有幸看向兮华,却是一笑。 “能调动起此间的灵气,你是斗不过她的。” 钟情恍若未闻,手却是不自主地发抖。 这间灵气,不是树木,而是被巫木族族人滋养长大的生灵。 “你吸入这里的气息,也等同于被滋养到了。” 兮华走向他,又是止步。 “嘻嘻!” 南有幸笑起来,渗人得很。 “你赢不了的。” “你!”钟情一开口,血就流出嘴角。 “谈谈吧。” 兮华走向南有幸,避开经过钟情身边。南有幸含着趣味看着她,她松开捂住伤口的手,已是愈合。 “你不害我。”兮华看着她。 “刚才你也算是救了我。” “是呀。那么……” 南有幸挑起嘴角,眼睛由下而下打量她。 “脱衣服。” “啊!” 兮华不敢相信。 “我瞧上了。” 南有幸眯起眸子看着兮华,再加上这句话的加持,显得格外色眯眯的。 兮华大囧。 “我不好这口。” 钟情脸色跟苦瓜有的一拼。 “不要这样嘛。” 南有幸故意拉着腔调,就伸出手去。 “这件衣服是云裳?” “嗯嗯,啊!” “够了!你们真是,真是……”瞧把钟情气结巴了。 “不知廉耻。” 钟情一挥剑,眼神犀利冷酷。 “来战。” “我可不跟你玩。” 南有幸叉起手来,好整以暇。 “你打不过她的,她现在占着优势。” 钟情瞪眼,心里暗恨,手上却是发不出力来。 “咳咳!我不是计较的人,不打算为难你们。只是这族人之仇不得不报啊。” 这就是承认了。 钟情冷哼。无耻之徒,明明杀了人得了便宜还特意做出无可奈何之态,着实无耻。 “我也不要求什么,死几个人意思意思就行了。大家面子上也过得去,这些村民也不算无辜,都是真刀真枪地害了人,我也算是替天行道了不是。” 钟情反复思索这人到底是要干嘛。 南有幸依旧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我们就当做没见过对方,这件事当做普通魔族屠村不就行了吗?反正梅家主也不想闹大,你也是不想的,你弟弟更不想。” 兮华噎着。 好像也有道理哦。 “当然了。”南有幸又开口,钟情眉头又是一块疙瘩。 瞧着要未老先衰了。 “这下可是你们占着便宜,我可是出了大力气还有这样的好气度。你们可要赔我。” 兮华瞪大眼睛,这人也真是…… “赔什么?” 呦!钟情却是接上话了。 南有幸也是不防,不过一瞬而已,又是一副笑脸。 “我瞧上你弟了。把你弟给我……” 哗 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划开一道,点点血珠浮起,红色血痕扩大了些,瞧着就疼。 南有幸抚上脸,对着钟情又是笑。 钟情却是气疯了。 抬起剑,手上一甩白光大震,光色带着凛凛杀气,白的刺眼。 惨了惨了!这回气疯了他了都。 兮华摇头却是脚退后,识时务啊! “你别激动,不小心死了可怎么办?” 南有幸果然是满脸担忧,这人忒无耻发贱了。 我都要打她头了。 果然钟情挥剑砍去,浑身灵力涌上手中宝剑,白色光芒撕裂般逃窜,兮华不由眯起眼来,这剑带着如此强烈刺眼的光芒,似乎就是要让人瞧不清剑身一般。 吞噬光芒,白光避开逃窜,畏惧什么。 “这剑是……” 南有幸终于正经一回,脸上若有所思。瞧着那剑也是愣怔。 不过南有幸终归是南有幸。 她就瞧着这剑势猛烈,光芒万丈。 “能省灯油啊。” 瞧着没皮没脸的。 钟情一挥,又是一砍,再是一劈。面目可狰狞着,倒是逼得他强劲起来。这么用力的几下子都不带喘的,兮华都要鼓掌了。 “不错。” 南有幸奸笑着一抹伤口就愈合,钟情却是脱力了,只是强撑着握住剑罢了。 “那个,你不要这么没脸的。” 兮华觉得自己要出来说句公道话。 “你这人无礼!正所谓三媒六聘什么来着,聘为妻奔为妾还有什么?” 兮华回头看钟情,要多无辜就多无辜。 钟情脸色已是青白转为猪肝,就差晕过去。 第二十四章 “他要死了。” 南有幸看着钟情,满不在乎。 “好了好了,不许就不许。要是气坏了自己,不亏死你啊。” 光是听你说话就够亏死人的。 “我很大度的。” 钟情脸色变了几变才稳定下来,深吸一口气。 “你待如何。” “我自然是想着报复报复一下啦。” “就算你有天大的冤屈,你都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还想如何。” “如何?呵,我还偏偏就不如何。” 南有幸手指一扬,淡淡雾气褪去。 她一身白衣,面容清雅,倒是有几分仙气。手腕上缠绕着鲜艳紫色的藤蔓,看着就让人发怵。 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要她身上那件衣服。不然我就回去找找姓梅的麻烦。” 南有幸抚抚头发,在手指打个卷,十分慵懒舒适。 “其实也可以拿你弟弟来换,毕竟我还是……” 钟情面无表情,转向兮华。 “快脱。” “啊?”兮华不知所措,捂紧领口,一脸茫然无措。 “你要干嘛!她要我就得给吗?” 钟情头疼得要命,怎么就碰上这两人。 “好了!说正事!” 兮华倒是正经起来。 “为什么要这件衣服!” “我就不说,反正你要照做。” 南有幸拍了拍手,雾气又是泛起,还更加浓郁。 “你弟弟还在我手里,要不就顺便给我了吧。” 钟情撑住兮华的肩膀,扳过来,义正言辞的。 “许嘉言是独子,绝对不能被这妖女玷污,只好牺牲你了兮华。” 哦哦哦!钟情叫我名字咯! 等等!玷污? “许嘉言不是男的吗?” “那妖女下流无耻。许嘉言不堪啊。” 难为你一脸正气的。 兮华揪揪衣袖。 “好吧!不过你要把你的外裳给我。” 钟情瞪眼。 “你好像穿了两件外裳的?” “冷,人家还是个弱女子嘛。” 兮华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 南有幸吐了吐舌头,一脸恶心。 “快把衣服给我,不然,我就拔你弟弟的。” 南有幸随手一扯,撕下一片衣料。还真是许嘉言的,呦呦呦! “快!”钟情坐不住了! 看着兮华无动于衷的。认命解开外裳劈头盖脸地扔她一脸。 嗯!美人的气味! 吸! 得到想要的,兮华那个利索,就把云裳扔过去。 南有幸一把捞住,反脚一踢出个人来。钟情忙去接住,兮华却是不动。 那雾气中的人影倏地消失不见。 钟情扳过身子来一瞧,却是那个带路的弟子,正闭眼晕厥着。 “南有幸!” “哈哈哈!你弟弟我就带走了!不送啊!哈哈哈!” 无耻! 兮华微仰着头,果然是她,无耻至极。 不过我喜欢。 雾气随着她离开渐渐散去,那鬼魅晃动的树影枝叶触手也恢复正常,一切又是变得风平浪静,像是一场梦一般。 唯一不同的就是少了件衣裳。 “那衣服有什么奇怪的。” 钟情把昏迷的弟子放好,这会倒是不着急去找弟弟。 “那也不过一件普通衣服,就是用九天云彩做的,质地柔软,有利于休养聚神。” 兮华踢踢脚,揪紧钟情的衣裳。 “她怎么知道那是云彩做的。”钟情奇怪。 “这我就不知道了。” 兮华蹲地上捡起一支树枝瞧,的确格外粗壮啊。尸体养大的,果然不一样。 不过…… “有些暴殄天物啊,这要是吃了的话……” “你说什么!”钟情骇然,神色大变。 兮华拍拍手站起来。 “我就说说而已,我要不需要,我已经长生不老的。” 钟情看着她,摇摇头。 没救了。 “真的!我是神仙啊!” 心口突然一痛,那镜子猛的撞击她。 唔! 好疼啊! “咋了?遭报应了?” 兮华捂着胸口,挑着眉看向钟情。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他,钟情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看什么看!” 底气不足。 “我总瞧着你有些严肃,又总觉得你不像这样的性子,今你倒是说了个玩笑。让人觉得挺好的。” 钟情一怔。 又是板起脸来。 默默踢着脚边的树枝,瞧着有些生气。 兮华想笑,又忍住。 “我瞧着南有幸应该还会回来,要不你在这守着。” 转移话题吧,这小心眼的别生闷气了。 “我们回去,找梅家主去。” 钟情抬脚就走,兮华就看着他歪歪斜斜的步伐,走到一半折回来把那弟子捎上,脸色有些发红,咳了几声,兮华就笑了。 “咦?” “怎么了!”钟情几乎慌张着叫出来。 兮华歪头,指着树林上空。嗅了嗅。 “好香啊。” “是那个洞穴。”钟情也望过去,半是惨青色的空宇,显现出幽幽紫色,看起来似乎有东西藏在其中。 “烧起来了。” 兮华摸摸鼻子。 “嗯?呀!”钟情忍不住叫一声。 “看起来南有幸要烧了这。” 兮华还是一副漫不经心。 “不是,她这是在给他们收尸。” 巫木族推崇火葬。 “哦哦,是怕做了肥料。” 呃,好像是这么回事。 钟情无可反驳,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回入雪峰吧。” 钟情好累啊。 “不找你弟弟了?” 兮华还想去玩。 “不找了。” 欧欧 滴答滴答 南有幸站在洞穴深处,仰着头很是专注地看着。 这是一个坟墓啊。也是个宝库,这些巫木族族人的血肉融进了石壁里,光是在这待着修炼进益便是良多。 可是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人来此修炼,白白便宜了这些低等生灵肥大壮实。 “可惜了可惜。就算吃了也行,这不浪费嘛。” “你还算是个人吗?自己族人的生死说的如此轻巧。” 这声音很是苍凉,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南有幸倒是不惊讶,自顾自看起来,随手一点便是一簇火苗燃起。 “老头,你管我?” 南有幸低头看了眼手绳。 不满地哼了哼,大力摇晃着手腕。 “呀呀呀!臭丫头!你卑鄙啊!” “哈哈,你个老不死的,就剩下半条魂魄都不肯去投胎,还敢教训我!哼!” 南有幸停下手,这洞穴燃起暗蓝色火焰,疯狂地舔舐着一切,她慢步从其间过,半点不沾衣角。 南有幸提着衣服,抚上石壁,把脸贴上去。 双眼闭上,嘴唇轻启,念着不知名的话,听着有些神圣的语调。面容庄严,有泪水滴落。 “来,我带你们回家去。” “回到神明怀抱着我们的群山,还有天赐的清河,滋养我们的土地,尽洁尽美的人啊。得到永生。” 她眉目在暗蓝色火光里慢慢模糊,缥缈虚无。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轮廓剪影,似乎带着佛陀的慈悲悯然,流泪怀生。 洞穴外边暗色的树林,密不透风的繁密枝叶,一瞬间枯萎,干瘪。 似乎听到了什么召唤,脱离了魂魄。 第二十五章 兮华扭头看向黑暗,像是有东西跟着。 “怎么了?” 钟情背着晕迷的弟子,已经看到入雪峰的台阶了。 兮华若有所思,懵懵的点头。 “我感觉到奇怪的气息。” 又是耸动鼻翼,像小狗。 钟情挑眉,觉得没好事。 “还是快点进去吧!” 他整整衣服,扫开两袖,端的是正经凛然,偏偏兮华撇嘴呼呼着,惹来一个白眼。 钟情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刚踏进山门,迎面就赶来梅家主的大弟子肖持。 白皑也跟在旁边。 “钟公子啊!怎么去了这许久,家主已经派人去寻你们了,迟迟没有消息。好在您回来了,嘉言呢?” 白皑也是眼巴巴地瞅着。 兮华笑着,拢紧衣服,那个得意。 “他们走散了,我们是回来看看他们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肖持脸色大变。 “这可如何是好!那边起了火,该不会出事吧!” “不行!我得自己去瞧瞧!” 说着就火急火燎地御剑飞起,看着往深林那边去了。 “白师弟!替我跟家主说一声。” 白皑应了一声。就看着兮华,眼里带着急切。 “兮华姑娘,南有幸呢?” 呃,这个嘛。 钟情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有劳白公子请梅家主一叙。” 白皑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微张着。 钟情就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进去了。 兮华摸摸鼻子,嘿嘿笑了。 “他是被气坏了。我给他赔罪了。” 也是笑嘻嘻地顺着门缝挤进去,钟情刚才顺手把门给关了些。 真真是个小气鬼。 这入雪峰瞧着很是朴素,一律的青瓦白墙,规规矩矩的格调。唯有月亮门还添些生气,垂下一枚听风铎,钟情有些高碰到了,叮铃铃地响。 瞧着真是生气了。 梅兰若正站在廊下,瞧着几棵枯瘦的梅枝,还未到花开,没有什么可看的。偏偏他就瞧着仔细,像是装的。 “梅家主。” “啊!是钟情啊。”梅兰若带着笑,心情不错的样子。轻轻抚弄着梅枝,很是珍惜小心。 梅兰若男生女相,脾气很好,让人容易心生亲近。只是作为一宗之主,还是有些柔弱了些,修为也不高,没什么名望。 如今看着也是个美人。 兮华又是眼神迷离的,钟情不经意一瞧,心下一惊。赶紧挡住梅兰若。 “嗯?嘉言呢?” 这人心大,自己外甥都丢了还老神在在的。 “嘉言丢了。” 钟情还是云淡风轻着。 “啊!”梅兰若一听吓得树枝都丢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嘉言他,他丢了!怎么丢的?” 梅兰若正着急着。 “不对,嘉言他都十九了。” 合着你以为走丢的。 “他是被劫走了。那个南有幸就是你们救下的幸存的村民,她是巫木族的。那林子里的洞穴埋着许多巫木族族人,这事。” 钟情脸色一凛。 “您知道吗?” “巫木族?”梅兰若光是一听这名字,眼睛都瞪大了。不由瑟缩起来,极害怕的样子。 “怎么,怎么就跟巫木族扯上关系了呢?” 梅兰若连宝贝花枝也顾不上捡了,急得打转。 “我这就写信去破云台求助去!圣殿大人看着家兄面子上会帮忙的。” 说着也急急忙忙地往里走,原来师徒俩是一个样的。 钟情马上挡住他。 “梅家主是料定了她会对嘉言不利?” “这!”梅兰若眼睛撇开,不与钟情直对。 兮华瞧他这个样子,瞪大眼。 “你不会是要跑吧。” “瞧你说的,我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怎么可能还逃跑呢。无礼。” 钟情还待再开口,梅兰若急忙截住他。 “这是家事,家事。不妨碍的,钟情你就不要凑热闹了。” 说着就溜过去,脚飞梭似的走的飞快。 “梅家主!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瞒着我也没用,我若是一不小心说出去,就不是现在你能说与不说的事了。” 梅兰若也不上当,还是跑,边跑边说话。 “你也别唬我!什么我说不说,你就是要让我说,你传出去别人也是知道个皮毛!要是告诉你我才真的没法收拾!” 呦呦!这说的我也想听听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等等!” 兮华追他去。钟情倒没料到还有她这一杠子,不过这人的确难缠,让梅兰若受一受也行。 他也就不急。 梅兰若瞧着没人来追,也是着急忘了御剑跑的更快,这会还有些气喘,正扶着墙喘气。 “呼气如吟,粉面含娇。青丝凌散,不胜娇弱。” 梅兰若头皮一紧,骇然大惊。 就见不远处花枝下转出一个人,披着月白色外裳,看起来不合身,随意搭着。内里着一身淡青色长裙,衣襟处露出赤色镜边。 长得白净,笑得欢喜。看着很是乖巧的样子,可是这话…… 无礼。 梅兰若认出她是跟着钟情来的。 脚又是一转,就想跑。手臂j一紧,就被扯过去。 “梅家主,梅兰若,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笑得怎么这样不怀好意呢? 梅兰若扶一扶发冠,努力做出恼怒样子,想要斥责她。 谁知这人天生一双笑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着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偏偏这人还肆无忌惮。 怎么办! “别担心,我现在不想欺负你。” 嘴上这样说,手却是摸上他衣服去,再笑得荡漾极了。 让人觉得下一步就要轻薄人了! “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 “诶!” 兮华伸出手指抵住他嘴,笑得欢畅。 这人就得这样,欺负起来才好玩得很。 “我要……”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从刚才兮华走出来的枝叶里传出来。 “不要太过分。” 来着钟情的警告。 兮华垮了脸,早知道就不要带他了,真烦。她闷闷的。 “我这次就想听故事而已,把故事讲完就成。” 兮华嘟着嘴,气鼓鼓的。 梅兰若可不去看她如何,手上一使劲,一股灵力便冲击上兮华握住他的手,这般力道该让人松开惊呼才是。 偏偏兮华毫无反应,还是气鼓鼓的。梅兰若奇怪,又重击了一下她穴位。这下兮华皱眉,伸出手来。 “就摸一下。” 这什么人呐! “梅家主。”钟情走出来,身上只有单薄的里衬,更显清俊雅气。 语气淡淡的。 “如果你不快些说出来,那妖女要是害了嘉言怎么办?” 梅兰若左右为难着,其实应该是被兮华抓住,不然按他性子势必要躲起来的。 “这也不关我事啊,我也不清楚。你找你师父问去吧。我,我怎么说呢,怎么都不对啊!” 梅兰若又是急,钟情却是毫不留情。 “您说问我师父?他才是这件事的有关者吗?什么叫怎么都不对?” “哎呀!”梅兰若放弃一般直接坐地上。 兮华也还就跟着蹲下,对上梅兰若望过来的眼睛。 她笑了笑。 梅家主要哭了。 第二十六章 “您不是一宗之主吗?还跑不?” 梅兰若哭着脸。 “好没面子啊。” “你这样还有什么面子说。” 兮华有些闹心,不耐烦地踢踢他。 “快说!有什么好玩的陈年往事什么的!” 梅兰若哭着躲避她的脚,呜呜的可怜兮兮地扯住钟情衣摆。 “钟情啊,这人好无礼啊。” “……” 但是逮到你了。 “梅家主,现在嘉言在她手里,我们一定要抓到她的,您想想,许家就剩下嘉言一个了。夫人知道的话会很伤心的。” 梅兰若噤声了。揪着自己衣袖揉搓着,在思量权衡着。 “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当时做了也没错,就是如今不好捅出来,钟情你也知道,我哪有什么斤两,全仗着昔日堂兄的威望才留住入雪峰的,现在,现在我哪敢惹事啊。姐姐她也是知道我的,我不敢啊。” 钟情微叹息。 入雪峰进五色剑排名,的的确确凭的只是一个人的威望,那就是上任宗主梅无量的天纵之资,可是自从降梅一代起,梅家无人,梅兰若只是旁系亲属中选出来较好的继承人选,那时候也有圣殿大人的参与,只是不知道选出这样一个柔弱平和的人圣殿大人到底是在想什么。 圣殿大人与梅无量却是师兄弟,师承早已颓败的踏仙跺,这个仙门是早时唯一一个收徒的仙门。如今已是荒败,门下弟子除了这两个,其他的从未听说过。 这也是一个谜。 而梅无量宗主一生求问成仙道,几乎不现于世人眼前。唯有圣殿大人教于破云台,只是那时候也只是个普通的掌教而已,远远比不得梅无量的威望。 这样的一个人一生留在修行悟道的后山石窟里直到去世,平淡得奇异。 “那就是梅无量做的咯!”兮华毫无顾忌就说出这个名字。 梅兰若脸色惨白,哆嗦着手去捂她嘴。 “莫要乱说!这事家兄只是知晓!并没有如何!”说着试探去看钟情。 “钟情呐,千万不要与你师父说这事,我们只是知道而已,没有掺和!你师父他……” 说着就小声下去。 钟情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却也没有反驳什么。 “师父?钟情你师父是谁?很厉害?” “废话。”梅兰若翻个白眼,这丫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师父。” 钟情板着脸,像是欠他钱似的。 “是破云台圣殿大人巫除云。” “这名字!”兮华大叫了声。就看到钟情带着戾气的眼神。 “咳咳,有内涵。嗯!很有内涵。” 又改不了多作怪的本性。贼兮兮地挤眉弄眼的,对着梅兰若小声问道。 “这是在追忆谁呀,嘿嘿!真是明目那个张胆啊。” “兮华!”钟情大声呵斥。 兮华立马怂了。 梅兰若倒是不忌惮这些,笑眯眯的。 “这名是后改的,以前不叫这名,叫巫吕。是他父母的姓。” “哈哈哈!巫女!哈哈哈!是个男的!” 兮华忍不住了,还是大笑起来。钟情脸色黑的跟锅底。 梅兰若也是轻松了些,瞧着兮华这胆大样,也是话多起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他这是怀念着谁,不知道。不过一定是在回忆着什么。” “看来是个有故事有趣的人啊!” 兮华立马又是欢脱起来,坐在廊栏上晃荡着腿。 “真想见见。” “可没人想见他啊。”梅兰若回忆着,轻轻叹息。 “他现在性子可不好了。” 钟情脸色渐缓,对着梅兰若行礼。躬低身板,声音带着谦逊。 “师父最近有些情绪低落,与他一起过来的人越来越少,劳烦梅家主有空多去探望他。” 梅兰若一个激灵跳起来,连忙摆手。 “我可不算与他一起过来的,我哥才是,那时候我年纪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钟情呐,贤侄啊!我可不敢去惹他。” 梅兰若又是脚下一动,想着溜。兮华刚想挡住他,他却是停下来。竟是笑了一下。 “现在不是说找到苏师侄的女儿吗!这下可好了!” 瞧着这样子,像是危险转移了? 兮华摸摸下巴。 圣殿大人?苏师侄? 难道就是苏迟。哦哦! 那感情好!可以找机会去看看。 “还请梅家主告知详细。”钟情躬身。 “这巫木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兰若扫扫衣服,靓蓝色锻袍上朵朵暗银色梅花逐次绽放,倒是好看。这人惯是享受极了。 “也行,这样你师父问起来你也能替我给他个交代。” “不过,嘉言他,他会无事吧。” 梅兰若有些担忧。 “刚才不见你担心他,现在都过了多久了!要是南有幸来硬的,没准你都要当长辈了!” 钟情眉头狠狠一跳,抬脚就狠踢兮华。 “你说什么呢?”梅兰若不知道其中意味。 疑惑地看着他俩。 “长辈?我早就是长辈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钟情上前,扶住梅兰若,一副恭顺和蔼的样子。 “家主别理她,她脑子有病,刚被那妖女提着了。” 梅兰若不置可否,点点头。 “难怪。入雪峰有医师,去瞧瞧吧,可怜见的,颠颠的。” 兮华不敢言语。只能怂怂地跟着走,堂堂的一个神仙怎般说我,真是…… 幸好我扛得住。 “这是去哪?” 觉得越走越幽深,周围景致也是荒凉许多。 “去祠堂。” 梅兰若带着他们两个,随手摘下一边的灯笼,这灯笼造型有些华贵,六角宫灯的样子,垂下黄色流苏。绘着朵朵墨色的梅花,旋转着渐渐盛开。 外边倒是没有这样的灯笼,兮华觉得有趣,想摸摸,钟情就瞪她。 “再往前就是祠堂了。我带你们去瞧瞧我门的重地,藏梅石窟,那可是梅无量修行的地方。” 钟情伴在他右侧,闻言有些不解。抬眼瞧去,却是静默。 兮华偷偷打量他,只觉得他侧脸线条冷峻,眉眼低垂,带着一股寂寥之色。 暗叹,明明是那般光亮明朗的相貌总是带着冷寂。 “那里有什么奇怪的吗?”兮华没话找话。 “我想要是真是巫木族的人一定会想去哪里看看,毕竟梅无量是入雪峰唯一一个有关巫木族的人,要是留在不走,就是去那了。” 梅兰若突然停下,轻声咦了一声。 “怎么了?”钟情刚想问,兮华抢先发问,他不悦地瞅她。 “好像是……” 梅兰若突然笑了,回头对着他俩。 很是明月初绽破开云层一般的明亮惊艳。 兮华有些痴了。 被钟情推到一边。 “我猜中了。” 前面平整流水般波纹整齐的草坪中,随着灯笼照亮出现了一排脚印。 长度适中,宽度窄小。 是个女子的脚。 第二十七章 “这里便是梅无量的修炼石窟?什么都没有啊。这人也真是无聊,这破地方能待一辈子?” 一道声音带着柔柔的腔调,正是南有幸,她随意走动着,很是无聊。 “梅无量天赋极高,又是难得的清心寡欲,追求得道。这点外在享受对他而言不值得一提。” 又是那手绳上的声音,红色丝绳上缀着颗白色流光珠子,隐隐发亮。 这是寄予魂魄是灵物,那声音就是寄宿在其中的人发出来的。 “那这般人物又是如何得罪你的?” 南有幸从腰上荷包摸出一把瓜子,嗑起来。 荷包是很柔软的质地,青色的布料,只是没有绣花。她拿着想了想,好像是许嘉言的。 笑了笑。 “这般人物?他对于别人来说自是顶天立地的,可是这种人太过于死板,死都不肯变通,要是他那时候顾忌一下同门情谊,也许,我师姐也许就……” 那声音正说到动情处,不由得哽咽失声。偏偏南有幸毫无感触,反而嫌啰嗦,不耐烦地扬扬手,丢下一片瓜子壳。 那声音停在半空,恶狠狠的。 “死丫头!就不能让我好好说完。” “不能。您老现在快点找,以后有的是时间唠嗑,现在这又没人,我可是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可不耐烦了,您老快些。” 南有幸边走边嘀咕着。 “自己都这样了,还想什么红颜知己,先把自己捞起来再说吧。” 那声音倒是静下来,一股气息从珠子里流出来,蔓延开,开始寻找。 “您找什么?” 南有幸找了个地方舒服躺着,扭扭身子,喟叹一声。 “一种术法,卷子绘有三朵花的图案,一门叫三生魂花的术法。” “哦。那您慢慢来吧。我先睡了。” 南有幸说着,躺的平整,眼睛却是盯着上空的石壁看,带着莫名的伤感。 “你这人真是烦。” 那道气息很是柔和,如同光一样漫过石窟所有东西,南有幸躺着,觉得昏昏欲睡。 “丫头。” …… “这里好黑啊。” 一抹光亮窜起,照出兮华的脸,钟情吓了一跳。 瞬间周围都亮起来,梅兰若点上临近的一根蜡烛,所有的也都亮起来。 “祖宗保佑啊。我可不是故意来惹您生气的,只是人命关天,嘉言他还等着去救呢。” 梅兰若已经跪在蒲团上,十分虔诚地絮语。 兮华眨眨眼睛适应下光亮,就往前瞧去,满满的一面牌位,一层层往下,最下层应该最近去世的一代,正中的牌位正是梅无量。 钟情把兮华推到一边,这么毫无顾忌地直视他人祠堂,很是无礼。 兮华就靠边上站着,瞧着钟情和梅兰若跪在蒲团上。 她可不能跪,她才是年纪最大的。 咦?这个牌位似乎跟别人的不一样。 兮华又是手痒起来,按捺住觑着机会。 “石窟的通道在祠堂后,我带你们去吧。” 梅兰若告知完先祖,心情似乎放松了些,说话也直接起来。 钟情点头。 走了几步觉得不对,一回头兮华正扒着人家牌位架子往里看。 这家伙! 趁着梅兰若没发现赶紧扯回来,狠狠一爆栗。 敲得兮华眼泪汪汪的。 “我就是瞧着他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钟情很是无奈。 “那个牌位啊!”兮华故意拉长语调,还乱挑起眉。整一猥琐。 钟情不理会她,爱说不说。抬脚就走,兮华就急了。 “别呀!那个牌位后面还是一面,是双面的!” “什么?” 倒是梅兰若叫起来。 推开挡住的石门,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钟情瞪大眼睛,看着这石窟,里面竟是有流水经过。 “这是外间,堂兄经常不出去,饮水还是必须有的,这里没有什么其他的,在内窟里有许多壁画和书卷典籍,还有些是堂兄私人的东西。” 梅兰若提着灯走在前面,面容很是柔和,带着怀念和笑意。 “我以前经常来这,那时候这里是面壁思过的地方,后来堂兄把这当成修地,可是免了我的许多忧愁。他性情又是寡淡,却是好脾气,也不嫌我麻烦。经常带着我。” “哦,我以为梅宗主很是孤僻清高,原来还愿意带着小辈。” 钟情有些奇怪,不过听着梅兰若这样说起旧事也是觉得温暖。 “那是你师父说的吧,堂兄对他的同门都很是疏远,应该也是因为他不善言辞,难以和师兄弟们亲近。他那人又是拉不下面子。” 梅兰若说起梅无量倒是滔滔不绝起来,连眼睛都发着光。 钟情看着他,神情也很柔软。 “我堂兄其实十分想和同门融洽相处,可是似乎他们很排挤他,那时候大多数人都是百姓出身,只有我堂兄来着修仙家族,我记得有个例外的特喜欢找他,但是每每都把堂兄气坏了。” 梅兰若想起有趣的地方,笑了起来。 兮华却是不耐烦,直接越过他去,就碰到一面墙,伸手就推过去! “别啊!” 接着就是地面一动,兮华只来得及啊一声,就掉下去。偏偏还记得去瞧一下钟情,结果看到他白眼。梅兰若倒是还算镇定,大概也是料到了。 不过在一瞬间的事,三人就直直坠下去。 钟情本想攀住石壁,没成想过于光滑,没抓住。不过底下的交错的藤蔓刚好能网住人,就放心。 想着兮华应该大叫着出丑,心里略微平缓。 三人就坐在藤蔓交织的网里,相顾无言。 “那个,这个是机关陷阱吗?为什么好像很安全。” 不应该是无底洞吗?还是刀枪箭雨的? “呃,那是因为我掉下去过,然后下面是那个,咳咳!居所嘛!就需要那种,就是那种地方,味道不太好的。” 梅兰若吞吐着斟酌着用语,恼怒地抓抓头。 兮华已经哈哈起来。 钟情脸色有些红,也是难得的憋笑失败,翘起嘴角来。 “你们就笑吧!也许下面就是了!再笑一起掉下去得了。” 梅兰若大恼。气呼呼地扭头不理他俩,戳着藤蔓上的叶子。 “要不是我你们就都臭了。” 还暗搓搓抱怨。 兮华努力憋住笑,钟情也是恢复正经。 “不许笑话梅家主,还要烦劳家主辛苦。” 兮华拼命点头。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安逸了!就该多吃点苦才是。” “对的对的!”兮华憋的声音都变调了,努力安慰梅家主的小心灵。 “你们?” 兮华听到声,顺着声音偏头低下去瞧那些藤蔓遮盖的下方。 藤蔓下空隙透出一丝光亮。 一双眼睛,带着丝丝紫色。 第二十八章 梅有量 “嘿!南有幸啊!” 兮华努力去瞧,还笑着打招呼。钟情闻言色变,一把挤开兮华去看那藤蔓洞。 “哦哦!是你们呐。怎么在上面?被困住了?” “对呀!” “我来救你们吧。”南有幸站起来,顺手抄起挂在石壁上的剑,都是灰尘,一把拔出就挥着砍断藤蔓。 咚咚咚 三个人就掉下来,也是掉到底了。 南有幸拿着剑发呆自语。 “不对啊,我们是敌人吧。” 那我在做什么?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可是我们梅家的密道!你们是谁啊!” “你祖宗。” 南有幸顺嘴就回一句。 回完愣了一下,梅兰若也是怔住。 “祖宗?也不长这样的。” 兮华拍了拍他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你就当她是了,别跟她辩,没意思。” 钟情倒是点点头。 “你们找到我了!不错嘛。” 南有幸也笑了笑,钟情也回以微笑,兮华本想故作惊讶,这人转性了。 就感到迎面而来的戾气,一柄黑蓝色长剑抽出鞘来,带着森森冰寒,直把靠的较近的梅兰若冷的眉头瞬间结出冰花来。 剑上黑色纹路仿佛活着,流动到剑尖上,几欲滴出。 就在兮华几乎惊叫出声时,一道黑色气雾绕着剑身出现,剑尖那处黑雾凝成头,连上气雾竟是一条黑龙,长大盆口就扑上去。 南有幸不防,步步紧退,用剑挡去黑龙,还未完成这一招,凛凛剑锋就顺着黑龙后直直刺向她面门。 那灼灼剑气瞧着冰冷近触却是炙热极,南有幸她腕上紫色藤蔓刚触上就急着萎缩,一阵烧焦气味腾腾而起,她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刺上她脸蛋。 兮华大惊,这也太狠了吧。 她刚想出手,就感觉到一道绵柔气息包围住南有幸,那剑锋滞止缓慢下来。 钟情正是气盛怒极,几乎用尽全力地去攻击。这时候却是抵触上什么一样,竟是推不动剑柄再往前一步。 “你又是谁!” “我是你祖宗。” 半晌无言。 “不对啊!辈分不对。” 兮华怔怔的开口。 “嘿嘿,这小姑娘说话好玩。” 兮华咬牙,小姑娘?可比你大多了! “你问我是谁!”那声音这会更是清晰。一点白光从南有幸手绳上窜出来,幻化出一个人脸,五官很是模糊。 “那你又是谁?梅无量的儿子?” 梅兰若扫扫眉上的冰霜,迟疑着行礼。 “看来您是认识我家的,是与我哥哥同辈的吗?还是,是前辈?” 倒是很有礼貌。 “我是瞧着你长得跟梅无量那王八蛋有些像才问的,那也是梅家的人了。” “王八蛋?” 梅兰若明显吃不消这称呼,不过他也是不恼,而是好奇地瞅着那白光人脸。 “您是……” “你叫什么!”那声音倒是毫不客气,梅兰若问什么都被驳回,也亏得梅兰若性子好。倒也不气,似乎对这人身份很好奇,有些坚持。 “在下梅兰若,是现在入雪峰的宗主,您呢?” “梅兰若?有点熟悉,在哪听过来着。” 那声音这么一说,梅兰若眼睛却是登时亮起来。 “您是……” “关你屁事!怎么怎么烦!娘们兮兮!惹人生气。” 哇,真是不客气。 “老头!找到了吗?” 南有幸自顾自地又躺下去,眯缝着眼,百无聊赖的。 “快点。” “你这丫头又不帮我!还催!” 白光人脸说完就飘起,在四周石壁上瞧着,看到什么关键的就一点光亮点上,腾出代表着功法的气象表态出来,一时间这石壁上就幻出长剑形态的幻象,还有其他。 钟情被惊到了,这般随意点中竟是领悟了精髓,使得幻成气象。 “前辈,您这是在找什么?这些都是家兄留下的,您手轻些。” 说完就是一阵沙石滚落的声音。 那白光幻成的手捅碎了石壁,瞬间几道幻影都消散不见。 “前辈!您这是!故意的!” 梅兰若暴跳如雷。 “你说什么?家兄?梅无量是你哥!” 不知这又是触到他哪个痛处,周遭气息瞬间暴戾腾冲起来,钟情感觉沉重的压力往下压来。 脚不由得曲跪,撑着长剑才不至于跪地上。 梅兰若可没有带什么武器,直接就跪地上了。 “你是他弟弟!” 兮华奇怪,难道你才是他弟弟? 弟弟?哦!弟弟! “不是!”梅兰若终于回过神来。 “是堂弟,不是亲弟弟。” 压力随之散去。 那白光浮在上空犹如神祗般俯瞰着他们,神情轻蔑冷漠。要是有真正的肉身,一定更是嘲讽的面容。 “这般啊。” 就为这个?这人也太小心眼了! 兮华不敢置信,心情却是糟透了。挤过去和南有幸挨在一处,气呼呼的。南有幸还好心让位子给她,两人倒是融洽。 “你这个弟弟!” 兮华大声喊着。 梅兰若有些迷糊,那白光却是摇晃了一下,愈发胀大腾起的样子,钟情眯起眼睛,手指按上剑鞘,一丝蓝色光汇成线状缠绕在指尖,暗暗酝酿。 “小子,把那把戏收起来,还不够瞧呢!你那小玩意是巫,巫吕教你的吧!嘿!没成想还碰到熟人了。” “巫吕?”南有幸和兮华异口同声。 兮华笑开了,拍着南有幸的大腿笑颠了。 “你这名字倒是没说错!可是这说错才好玩呀!” “你以为我不想!还不是,不是……” 那嚣张老头这会气焰倒是下了,声音还有些委屈低落感,倒是有趣好玩。 兮华乐了,嘿嘿笑着。 “怎么?有人逼着你不成?” “我师姐不许我这么笑话他。” 兮华笑声高昂到高处,生生卡住,笑出了怪音。 “咳!什么鬼?” 钟情脸色大变,梅兰若也是惊讶。 “你是踏仙跺的,弟子?” 白光人脸厌恶地扭开。 “这名字真恶心!真不想承认!” “那前辈,你是谁?” 轮到钟情探究了。 兮华跳起来,挥舞着手,一副兴高采烈的。 “我知道我知道!问我问我!” 三人同时疑惑。 “那是谁。” 钟情试探着。 “没有亮。” “什么?”钟情皱眉,果然这家伙靠不住。 梅兰若却是数着辈分在思索着踏仙跺的弟子,被兮华一句打岔,就念着。 “是姓梅啊,姓梅姓梅。” 白光人脸却是停滞住了,摇摇晃晃的,像是要跌下来。 “你哪里知道这个的!” 钟情吃惊,难道这真的是个名字? 兮华自顾自说话。 “梅无量,就有梅有量啊!很好玩的名字!” “梅有量!” 梅兰若大叫起来,身子也是随之蹦跳而起。 “你是二堂兄!” 第二十九章 有梅无量就有梅有量。 不过后者的名字明显恶趣味了些。 “梅,有量。那是我二堂兄,你还活着?不是早就……” “瞧着应该是死翘翘了,不然也不是这个样子。” 兮华截过话头,明显不客气。 “我的确已经死了,现在只是留着半缕魂魄。” 白光人脸,也就是梅有量这般说。 “我还有事需要完成。” “你需要一个肉身吗?”兮华又是插话进去,钟情很是奇怪,这家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暴脾气起来。 “也不是这样。” 梅有量思索起来,很是头痛的样子。 “我要先把我师姐找回来。” “你师姐?喜欢的人?”兮华来精神了。 “瞎说!” “呦呦呦!” 果然。钟情扶额,大概是觉得故事不好玩才生气的吧。这人真的是……无奈。 “前辈,您与我师父是师兄弟?” 钟情理清思路,又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呃,是吧。” 梅有量想了想,又是嘶了一声。 “年纪大了不记得了。” “毕竟也就是过了大概一百多年的时间。”南有幸补充道。 “哇!那不就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咦?人可以活怎么久的?” 兮华迷惑。 “可以啊,他们修行呢!你身边那位梅家主其实也就五十多岁,看多年轻啊!”南有幸继续补充。 “啊!” 兮华大惊,这么老!不对呀!我自己好像更大年纪啊。 “还好还好。” 南有幸瞧她这样噗嗤就笑了,钟情却是脸色发青。 “不知道前辈是否可以放了嘉言,算起来他也算是您的堂外甥,而且他还是独子,希望前辈能够高抬贵手。” 南有幸哼了一声,给他一个白眼就扭头哼歌去了。 “你们可别误会。” 梅有量恢复那苍凉的声音,要给自己增添一些高人气质一样。 “我和梅无量可不是有多好,虽然是兄弟,但是这个词在我活着的时候从来都不是来形容我的,我们之间可只有尊卑贵贱。庶出的低人一等,连名字都是随他的叫。” 梅兰若脸色尴尬起来,对上钟情疑问的眼神,不好意思的低头。 “我堂兄那一脉真正记在族谱的只有他一个,其实很多人不知道还有一个兄弟的。不过那也是二堂兄您去世的太早了,所以所以……” 只要不是婴孩夭折,大部分家族都会把人记上族谱的。梅有量这修为和幻化的样子,明显已经是成年的年纪,却没有上族谱的确很是苛刻。 “那你是怎么死的?”兮华弄不清楚凡人对族谱上记不记名字有什么区别。直接问自己好奇的事。 “小祖宗!”梅兰若也是不防这一句,突然震惊得喊破了声,破锣一般的刺耳。 “你急什么。” 梅有量倒是平静,瞧了一眼焦急得跺脚又尴尬的梅兰若,笑了一声。 “原来你们都知道的,原来都是知道的,原来……” 他一连说了三句原来,却是没说什么别的,兮华不解,看这样子,梅有量这个庶子明显受到不公,这时候他不说别的,难道他还顾忌着梅家的体面嘛? 梅兰若已是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兮华吓了一跳,瞧着柔软,没想到狠起来这么狠。 “二堂兄,是家里对不住你。” 兮华还待再问,钟情抢先一步捂住她嘴,往她脚上一踩,兮华便顾不得什么其他,疼的抽气。 “前辈这些陈年往事的,我也不关心,终究尘埃落定,各人有苦难言。我们还是看着当下吧!至于前辈寻什么功法秘籍的,晚辈绝不干涉,那毕竟也不是我能管的。只是请前辈把我弟弟还给我,您带着他也无用。” 钟情话音一落,南有幸立马跳起来拒绝。 “不行!那可是我抓的,要还你也得求我,老头可是管不了我。” 梅有量不理会他们争吵,继续找东西。 “你要人自己去跟她说,我的确管不了她。” 梅有量再加了这一句。 钟情微笑,刷的一声就拔出剑,指向南有幸。 “只要前辈不阻止,我自是跟她亲自讨教。” 瞧着就在等这一句。 南有幸也不恼。 兮华奇怪,许嘉言被丢哪了,别待会被别人捡了那就亏大发了。 南有幸持剑,手腕上紫色藤缠绕着像蛇一样爬出来,双方都亮出武器,就要开打。 “先等一等!”兮华插到他们中间。南有幸倒是停下来,钟情却是挥了出去,兮华半只手臂衣料瞬间破破烂烂的,被剑气伤到了。 “你故意的!” 兮华气得跳脚! 钟情收回剑,用手指轻轻抹过,点了一下剑锋。 “没错。” “……” “哈哈哈!好笑。小仙姑要说什么呀!” 南有幸还是很不正经。 “你把许嘉言关哪了?安不安全?你不会把他丢林里洞穴吧!” “没有。” 南有幸摸摸手腕。 “挂外边树上了。” “安全吗?” “很安全,我还给他设了个法,要是有人闯入,我这里就会发现,这吊坠发亮……” 南有幸从脖子拿出吊坠,兮华对钟情眨眼。 钟情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手里长剑隐隐蓄势。 “就这个!” 南有幸终于找到,刚握在手里,一道剑气就吹起她头发,刺激得眯上眼睛。 钟情剑锋已经靠近她眼睛,竟是直指而去毫无留情。她身体自动往后退去,却是没有钟情来的快。 南有幸终于睁开一只眼睛,准备反击,却瞄见一物,惊讶得再无动作。 任由那一剑刺来。 钟情大惊,忙收住攻势,那剑却不及,只堪堪转了个方向,刺伤她肩膀,穿透过去。 “你!” 兮华忙跑过去,扶住南有幸,钟情可真是狠,要是戳的是眼睛…… 南有幸肩膀已经是鲜血淋漓,双眼却是犹盯着手里看。 她举到他们眼前,张开手掌。 “出事了!” 钟情望过去,那吊坠红光大振。 “这……” “好像已经亮了很久。”南有幸歪头瞧着,还笑了笑。 “啊!许嘉言他……这么,受欢迎啊。” 兮华说完,就受到钟情和梅兰若的怒视。 委屈下蹲着。 “那人应该还没走,大概是在等你。”南有幸收回吊坠,看了看肩膀,脸色有些失血过多的苍白。 “他在入雪峰后堂左边回廊第三棵树上,你去救他吧。” 说完她周围泛起了雾来,人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是在找一门功法还有梅无量的遗体。可不要让我找到哦!” 第三十章 兮华看着南有幸消失的地方默默捧腮,张开嘴欲言又止。 “钟情,她是不是傻?” 钟情收剑入鞘,没有理会兮华。直接原路返回,梅兰若也是如梦初醒,拍一下脑门,立马跟着钟情走。 兮华想了想,他们要梅无量的遗体干嘛? 死而复生? 她倒是不急着去救许嘉言,反正他们都去了,也不差她这一个。 缓缓抬头对着梅有量笑得甜美。 “这位有量先生,能不能说说你的故事,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听这种恩怨交加爱恨情仇的陈年往事的!要不你给我讲讲呗。” 兮华摸摸荷包,瓜子吃完了。 人生一大惨事啊。 “臭丫头!当我说书呢!” 梅有量这时火很大,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要的,难道已经被毁了?这猜测让他更加烦躁。 “别走啊!”兮华瞅着这魂要走,急着出声。 “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名字的吗?” …… 入雪峰的后堂是弟子休憩的地方,平时白天几乎没有人,入雪峰戒律十分严苛,虽然梅兰若性情温和,但这戒律是从开宗就立下来的,即使是宗主无必要原因是不能更改。 现在后堂只有风声,这平常的声音里夹着几声鸟叫娇嫩,像是雏鸟啼叫。 翠色树叶零零碎碎的盈着银色的光泽,像是露珠。 钟情快步小跑而来,离着十来步的距离就停下来,慢慢踱步。似乎在防御思索着什么,他很小心谨慎。 只是对方似乎并不想兜圈子。 “阿情呐!近来可好!天气愈发寒冷,你可是要多添衣裳别是一病不起了!” 钟情眼里瞬间涌出戾气,黑潮翻涌着,长剑感应主人心意,飞射而去,左右两劈砍,结界就如同镜面破碎。淅淅泠泠的声音,这结界碎块是一块块冰雪,掉落在地上,融化留下一地水泽。 “阿情脾气愈发不好了,这样是不讨女孩子的喜欢的。” 一袭玄色衣袍从空中出现,他踩在树梢上,双袖紧扣,衣摆随风,很是飒爽。面白如玉,若是换成白衣必定是个不差于钟情的翩翩公子,他眼尾微红,是一双给人迷蒙的桃花眼。嘴角上扬,左手捻住一枚叶子,放置嘴边轻轻吹着小调。 很是动听安宁的调子。 钟情却是双眼通红,几乎怒不可遏地颤抖起来。剑锋也是不断抖动,发出憷人的响声。 “阿情你又是生气了,这样对肝不好。琼落知道了会给你开黄连的,不是治你病,只是苦苦你。” 钟情嗤了声,声调很高,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怒火。 “苦?有你戏耍我的苦吗!嘉言呢!这不关他的事,你已经报仇了,不要殃及无辜!” 玄衣男子不理会钟情的暴怒,犹自吹着树叶,神情很是惬意舒适。 “且听梧!” “很悦耳的哦!再叫一句。” 且听梧很是无聊,偏偏笑得人畜无害的好看,耳朵处垂了颗水晶一闪一闪的,惹眼非常。 “为什么偏偏是你!” “哦,又为什么不是我呢?钟情呐钟情,真是个好名字,果然很重情,可是情也害人呐。可惜可惜了。” 且听梧手往后一甩就拿出一个碧色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喝。 “钟情,我们也是朋友不是吗?” 钟情这会心情比以前平复得快,大概不久前就受到兮华和南有幸的双重摧残有关,明显效果喜人。 且听梧瞧着无趣,扔掉酒壶,眨着一双水光潋潋的眼眸就笑。 “我不过就是杀了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加兄弟,至于这般不待见我吗?既然都杀了一个,这个算是白送的如何?” 明明是这般英气十足少年郎,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恨不得砍上一刀。 钟情也知道他是在激怒他,可是每次都无法避开。 “你放了嘉言。” “有事。”且听梧拂开耳边的头发,极是邪魅的一笑。唇红齿白,笑靥如花。 “小姐她生辰要到了。” 他掰着手指头在算,眉头皱成疙瘩,很是伤脑筋。 钟情闻言一愣。 “你们都得随礼啊,小姐以前生辰都是排场很大的,什么南海明珠,珊瑚树,翡翠玛瑙的,绫罗绸缎的都是成堆的来。今年你们可不能寒酸了。” 这会倒是像个厚颜无耻的人讨要礼物要得如此。 “不对啊。”他又是自言自语起来。 “不是你们,只是你而已。小姐也只会见你的。我也不敢去见她,怕她打我。” 钟情忍无可忍,直接握剑跃起,对着他就是一劈,又是一块块破碎的冰霜,那人站在另一棵树梢上还是刚才的动作神态,很是烦恼的样子。 却是突然唔了一声,他后背刺入半截利刃,那是钟情藏在袖里的小剑,专门用来偷袭和刺他的。 “我早该想到的,你这家伙小心眼得很!” “彼此彼此。” 钟情说完这话又是一蹦,直接揪住他领子,施力压下,把且听梧压在地上,扯住他左衣袖,压制住他探过去的手,很是暴怒。 “停停停!你使诈!不公平啊!我不就是让你去给小姐庆生而已!用得着这么生气嘛!许嘉言那家伙正好好地躺在他自己床上呢!为了找到他寝室你知道我问了多少人吗!他们一见到我就跑!我容易吗!” 这人好生呱噪!钟情顾不得洁癖厌恶,往地上捏了把泥,混着些草塞他嘴里。 “呜呜呜!” 真是粗鲁啊! 梅兰若赶到时就看到钟情压着一个人,把人家衣袖都撕开了,那人呜呜叫着很是可怜。 他脚步一住就脚尖往外走去。 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嘉言呢!大概在偷懒吧。 …… 兮华撑着脸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你这人讲故事忒烂了。” 我都要睡了。 “快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梅有量很是执着,一定要问个究竟。 “那个,你进那个祠堂看到了梅无量的牌位了吗?” “瞧见了,真是不害臊,自己的就做个大的!不要脸,活着的时候就装个好人样,人面兽心,狼心狗肺……” “我就是在那看到的。” 兮华插话,这家伙骂人就能骂一宿。 “他牌位后面写的就是梅有量,吾弟,享年二十有二,性豁达大度,喜交友。” 第三十一章 兮华说完之后就捧着头瞧他,巴眨着眼,看着一副天真烂漫。 “你说什么。” 梅有量声音都带着颤,很不相信。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就在祠堂那,也许你的那些朋友什么红颜知己的,呃,也有。” 这般念旧的人软肋也不过是旧友情深吧。 这会梅有量倒是平静下来,周围气息愈发寒冷,兮华都有些受不住了。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兮华跟着她念了一句,只觉得心口都堵塞住了一般,闷得很。 “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是死了。” 这话说的好像没毛病。 “我和他的恩怨是解不开的。” 兮华第一次正经,她所谓想听的故事对于别人而言却是真正经历过的。其中意味感触从来便是不等的,自己的态度过于随便轻浮了些。 她倒是想起云梦泽来,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自己到底是做错了。 “我还在梦里一样。” 兮华喃喃自语着。 “小丫头,今天我是找不到了,这些往事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你想听故事,倒是可以。只是我说不好,你想听等巫吕去说吧。” 梅有量气息渐渐衰弱起来,浮在半空中的白影也是消散,是走了。 “念着念着,偏偏是念着才让有些事情变得更加可恶,无法原谅啊。” 兮华颓然坐在地上,曲起腿抱着,安静睁大眼睛,眼里却是一丝生气也无。 念着,念着啊。谁念着啊…… “你在干嘛?” 突然一声平地而起,平静的声音在兮华听起来却是带着惊又带着喜。 兮华猛的回头,眼睛满是光彩,眼泪是夺眶而出。 水光朦胧里是钟情满是嫌弃的脸,他长剑收入鞘中,面容带着风尘,像是急赶回来。带着不耐和嫌弃,瞥她一眼就移开视线。 “你这人真是不怕死,自己一个人都敢待在这。” 钟情他其实很累,气喘吁吁的,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平静,他早就习惯如此,把狼狈一面藏起来。 “又是怎么了?被欺负了?你也有……” 今天还没有说出口,钟情就瞪大眼,瞧着迎面扑过来的人。 脖子一勒,面门被重压住,那人就挂在他身上,勒住他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你!放手!这,又是……演的哪出啊!” 钟情脸色涨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偏偏兮华像个章鱼黏住就不撒手,闭眼哭着。 还不如平日里耍无赖的好些。 “你,给我下去。” “不!” “你到底是怎么了啊!出气也不要找我!我和你不熟!” 钟情瞧她接话立马就想甩下她。 兮华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死活不肯放手。 “你去哪了!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啊!” 钟情倒是一愣,觉得好像在说自己又有些奇怪的感觉。 …… 梅兰若蒙头往后堂寝房走去,这怎么哪哪都有事,什么时候入雪峰来了这么多人啊!还是先躲一躲才是。 他走进寝房,这时候弟子都在前厅练习,要不就在书堂参悟,基本没有人在。他刚想坐下软乎被休息。 就突然听到一重物落地声,极是响亮,又是很近。 “不会吧,这又是什么情况?” 梅兰若小心回头,往旁边屋里去,门虚掩着,他悄悄上前。刚想把手放上去,就瞧见门把上一点血迹,半干乌红,瞧着已经有些时辰了。 铃铃铃 听风铎摇起来,树叶簌簌飘落。 梅兰若咬牙推开门,吱呀一声。 昏暗的寝室拉开一道光亮,有风吹进,曳起一室的帷幔飘晃。 帷幔被胡乱扯开,显得很是凌乱,寝室深处被褥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许嘉言,他眼睛紧闭着,嘴唇却是艳红晶莹,像是鲜血染上。梅兰若简直欢喜得要命,就要冲上去,走近几步,见一只素腕靠着床边上,洁白手腕上垂下一缕红色丝绳,坠着一颗玉珠。 梅兰若差点叫出声来,那人眉头微皱起,他吓了一跳。 南有幸靠着床边,肩膀上伤口都没有处理,脸色愈发苍白失血,显得一头瀑发如墨乌黑。 她唇色白着惨淡,嘴角却是留着一抹艳丽鲜血。 睡颜倒是安详宁和,嘴角微挑着,很是满足。 另一只手拉着许嘉言垂下的一衣角,拽出纹来。 看来刚才是她掉地上了。 梅兰若瞧着半晌无言,想上前又是退步。 “嘉言呐。” 他小声呼唤着。 许嘉言却是纹丝不动。 还是去找钟情吧,哥哥那个好处理一些吧。 梅兰若红着一张老脸又是悄悄退出去,真是的!他也是长辈了,这算是什么事啊。 钟情现在站在梅家祠堂里,看着。放置着梅家牌位的架子出神,这里倒是没有怎么,就是最下一层中间牌位不见了。 兮华已经告诉他了,钟情本是有些讶异,想亲自去看看。 倒是没有机会了。 “这是怎么了?” 兮华揉着眼睛从钟情后背探出头来,打个哈欠。 她哭得睡着了,钟情无奈只好把她背出来,真是费劲! “醒了就下去!” 兮华忙把头缩起来,摇头。 “再不下去我就把你扔了。” 兮华努力把头往他后背钻,撞着他背部。 钟情只觉痒得很,她在干什么!于是当机立断,放手。 兮华摔了个屁墩,眼泪汪汪的。 “别以为装可怜就行。” 钟情扫扫衣裳,看着坐在地上的兮华抱起手来,一副高高在上。 “牌位不见了。” “啊?哦。” 她站起来看看四周,扫扫屁股。 “看了梅有量不稀罕梅家人的供奉啊。也是!他都不愿意做梅家人,自然也不乐意带在这家祠堂里。” 钟情看着兮华像是看怪物一样。 “但凡是人都讲究入土为安,后继有人,以求有子孙供奉上香。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钟情扫开衣袖,环顾一周又是走进去那密道。 “你等等我啊!” 兮华立马跟上去。 这密道却不是梅兰若带着他们走的,而是另外一条,藏在另一边。刚才进门跟着梅兰若就走,倒是没注意到。 “这一条密道更加隐蔽,那梅前辈走的时候却是没有把它藏起来。” 密道却是黑暗,半点不透风。闷得很,一点火光都点不起来。 “屏息。” 钟情语调很轻,抬起剑,输入一股灵力,瞬间剑锋便是亮起来。 兮华努力屏息却是一时间惊呼出声,忘了呼吸。 第三十二章 这是一条两壁满是壁画的长廊。 色彩斑斓,花色繁复。 年代足够久远,用的颜料里透着一股清淡香气,有些像是碧桃花。 兮华微仰头,从袖中掏出一串明珠,往上一抛,珠串浮在空中,更加明亮。 她眼前是一大片艳丽至极的玫红色花簇,是碧桃林。 “这里是哪?”兮华看向钟情,他也是如她一般惊讶的表情。闻言摇摇头,指着前面对兮华示意。 珠串的光比起剑更加亮,兮华点头。指头摇了摇。 那珠串便是移动。 往前是翠色的一片,青山绿水的画面。有乌篷船荡在绿水中,近处有一片扬起的黄色晕开。 看来这作画人更加喜欢这风景。 兮华伸手要去探,被钟情抓住。 “不要去碰。这地方密不透风又昏暗无比,看来这主人是想保存好这壁画避免损坏而且是不打算给别人瞧见的。” 兮华点头表示赞同。 “可这是什么?” 钟情放开她手,看着壁画。 “应该是世人皆希望知道的地方,创造出一代仙首的发源之地。” “踏仙跺。” “哇!” 兮华忍不住惊呼一声。 “很多人都知道梅无量出自名门,却从来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地方。圣殿大人也同出于此,偏偏二人都忌讳莫深,根本不肯让人知道。这的确很奇怪,可是有什么好隐瞒的?” 钟情看着那抹黄色。 “这地方瞧着不像是失手,难道是颜料变色?明明白色茫茫的无际里出现另一种色彩。” “也许。” 钟情往前走去,画面一下子灰暗下来,灰色浅黑的岩石崎岖不平,像是辟开的山道又是高低起伏得不能登攀。其间一点点白影跳跃其间,山石错落间灰暗迷蒙着死气沉沉的,唯有白点带着生气和活力,只是渺小的很。 往上是一层稀薄的云气,再上是一轮明月,乌色的天际遥远高旷,月光皎洁明亮。 这时候挡住画的却是一抹白色。 “钟情,这像不像是有东西挡在前面,所以作画人把它也画进去了?” 钟情眯眼瞧着,不置可否。继续往前。 是一处山门,很简单的画法。不过是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大致轮廓。只是山门其上的字被隐去,如果按钟情所说,这就是踏仙跺的山门,那么被隐去的字就是这三字了。 远处却是云层里若隐若现的一阶阶石阶。 指通向天穹。 只是离着青色天际间还差一阶,二阶,三阶…… 就这般仿佛有手从云层伸出去。 去触碰那天穹,手十分纤细,却有着奇异的形状,一节节粗细分明,模糊污垢。云雾很浓,看不清,兮华瞪大眼睛,不自觉用上灵力。 雾气散去,那手清晰地出现。 指节分明是因为这是一只剩下白骨的手,纤细是因为它很小,不够,长得不够。 五指白骨向天,掌心血肉模糊。无数灵气环绕着,各种各样的色泽,有的黯淡,有点明亮如同晨昼。 一阶阶石阶下是一把把断剑,断剑意味着死去的修行者。 “这是什么!” 钟情大叫一声,兮华突然回过神,识海一片漆黑,头疼欲裂。像喝醉酒一样昏天暗地的,她不由捂住脑袋,想制止住摇晃。 心里慌极了,想伸手拽住珠串,扑了个空。愈发害怕慌张,双手朝着虚空划扑。 “别怕。” 手触到温暖的柔软,一把扯住。 钟情看着她使劲拽紧他的手,又闭着眼睛,十分害怕地扑腾着。像是溺水一般,心里不由软了些,轻轻拍拍她后背,把她揽过来。 “别怕。” 像是唤醒噩梦的孩子。 又是这一句话。 兮华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钟情的下颚出神。 很像,但是不是。 好温暖。 好想哥哥。 “没事了吧。” 钟情感受到怀里熟悉泛痒的触觉,忍不住翘起嘴角。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我,看到了,手!一只白骨的手。很奇怪,我不怕这些的,可是那东西让我害怕。” 兮华吓得有些依赖地靠着他,不是为了占便宜而是腿软了。 “我什么也没看到。” 钟情摆手,觉得无奈。 “真的这画它……” 兮华指着壁画跳起来,可是眼睛看过去却是一片云雾,哪来的手。 “可能是有什么奇妙所在吧,不是那么容易看到,你瞧见也是有缘。至少你看到了,不吃亏。” 兮华反倒看着他。 “你怎么不觉得我是在瞎说?也许我趁机占你便宜呢?” 虽然她很有这个企图的说,哎呀!怎么就说出来了!狗脑袋啊! 这下轮到钟情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想着想着又很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人有很大动机和前科。 他掩掩衣服,退开兮华几步。一脸你无可救药的样子摇头。 “没有!我没有!你听我说!” 真是狗脑袋! “走吧!前面还有画呢,对面也有!不过先瞧着一面吧。” 钟情想着兮华刚才懊恼生气又辩解无力的傻样子,笑了笑。 拉着她领子继续走。 画已经快完了,似乎作画者画到一半就后悔了,剩下来的画很混乱,色彩斑驳混乱得很。根本瞧不清原样,钟情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兮华耸拉着脑袋很是颓丧。 “这是万灵入毂,淬炼成金的故事。” 钟情突然开口。兮华抬起脑袋,看了看画不懂。 “你没听过这个故事?” “很有名吗?” 兮华扭头瞧着,摸摸鼻子。 “这是把东西放在一个地方烧起来?然后变成这个闪闪发光的……石头?” 钟情抖了抖眉毛,很是无奈又是无力。 “差……不多吧。” “那有什么奇怪的?” 钟情看着画,点了点兮华的头。 “这是巫木族的一个预测,他们预测要是能把带着浓郁的灵气的东西逼迫殆尽释放出所有的灵气,能凝结成一枚灵石,称为‘金’。” 兮华点头,又摇头。 “那怎么了?难道有人试过?成功了吗?还是出了事?真出事!” 钟情点头,罕见赞许地看着兮华,兮华立马尾巴翘上天去,凑过去讨赏一样。钟情皱眉,又看她一脸殷勤,只能摸她脑袋以示奖励。 “噢噢!” 钟情心情也是不错。 “出事了。因为他们看上的炼金石就是修行者。” “啊!” 兮华差点咬到舌头。 “烧人啊!” 钟情忍无可忍,一爆栗敲她头上。 “什么烧啊!” 钟情停了停,又是无奈无力。 “不过也是差不多。” 第三十三章 “什么啊!” “你小点声不行嘛!”钟情捅捅耳朵,都快聋了。 “真拿人去烧?” “他们设想过要是修行者足够分量,把他们逼迫到绝地,激发他们把所有的灵力释放,封住,灵力聚拢流转凝结,也是能够达到效果的。只是……” “太没人性了吧!” 兮华简直无法理解,虽然她不是凡人,神仙总是有些漠视高傲。 “的确,只是那时候灵气不是很沛然,修行者几乎没有,大多数是苦修打磨来得到一点机缘。谁又肯牺牲,而且没有人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去执行。” 钟情慢悠悠的说,这壁画上红黄两色交错,杂乱却是有些章法,或许是设了法禁,没那么容易看到真正要表达出来的。 钟情这般想着,就回头去看兮华。 “你瞧瞧这,会不会跟前面的一样,让你做噩梦?” 兮华摇头,这东西古怪得很,她只是一个小仙,可不想折在这。要是被大兄知道要打人的。 “你说的那个事后来有没有人去做啊?” 兮华还是对那个淬炼比较有兴趣。 “是破天头一遭有人第一次说出成仙的法子,据说那‘金’可筑成登仙梯,凡人登梯就能成仙。” 钟情话还没说完,兮华就笑起来。 “哈哈哈!你以为神仙是什么啊!登上梯就成仙?哈哈哈!” 钟情皱眉,这家伙。 “那时候没有什么记载修仙道的,而且这方法是天赐的机缘,是从天降的陨石上发现的。那块石头据说形容像一卷书,只是边缘磨损些。”钟情顿了顿。 “对了!就是巫木族族人的祭司观看并解释出来的,才令巫木族身份地位一跃高涨,成了最是受尊敬的一族。他们也摆脱了被捕杀贩卖的命运,成了神坛上的神明。” 钟情心里有些嘲讽,为了摆脱悲惨命运,这个深受欺压的族落终于也从猎物变成了捕猎者。 “南有幸!她!” 兮华后知后觉。 “现在巫木族还在吗?” “他们居于南方,远离世人。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是仗着淬炼金石这个预测和后来推出的一系修炼法则,他们已经是修行者眼里的神明。只是他们的特殊的珍贵血液还是让有些人垂涎,巫木族族人极少离开聚地,只是很早之前有一次分裂,有一大批巫木族迁徙离开,不知去向。” “就是林子里的那些?” 兮华脱口而出,又是唏嘘这么多人都死了。 “看起来应该是了。” 钟情头疼,巫木族号召力是潜在的,虽然如今没有出现在世人眼前,可这事一出,必定会让圣殿大人好一番平复动作。 师父他,近来愈发易怒了。 “那就惨了。” 兮华缩脖子。 “看另一边吧!会不会是关于巫木族的!” 壁画停留在似乎是形容淬炼法画面。可是往后一大片石壁上却是画着无数的白色花树,花树间夕阳余晖温暖赤红,那一抹夕光遮挡在云霞里,莫名有种落寞孤独。 又是一抹黄色。 兮华指挥珠串移向另一边。 本来以为会是跟刚才一样的叙事壁画。 入眼却是人像。 作画者画了一个人,很是细致入微的描画,连眉毛发丝都可以看出分明。唇红齿白,眉目传情,简直是栩栩如生。 “这是一个女子!” 兮华大惊,还以为这般森严密道应该都是藏着一些很严肃的事情。这副女子画像倒是柔和了些气氛,让人心情不那么紧张了。 “是个美人!” 兮华咂咂嘴称赞道。 钟情盯着这画像,有些沉默。 “我觉得既然这里是梅无量的修行地,应该也是他画的这些。这个女子难道是他的妻子情人?” 钟情满是轻蔑地瞥她一眼。 “梅仙首一生无妻,也没有什么红颜知己,痴迷修行不顾红尘。这女子应该是别有他意,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满脑子龌龊。” 还哼了一声。 兮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继续看。 这一面画的都是一个人,那个女子。 只是壁画里唯有第一个容貌清晰,其他的都是背影侧影或是只有模糊的面容。 只是看得出是同一个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 兮华不解。已经藏起来的为什么还不敢清楚一些,还有所隐瞒保留。 “看来是真的不想让人知道。”钟情摇头。 “没想到梅仙首是如此谨慎的人。” “会不会他自己也忘了怎么画。” 兮华说道,伸手去摸壁画,这次钟情没有阻止她。 “一层层的颜料叠加,一次次的修改。他很犹豫,是因为记不得了吗?” “也可能是记太清了,觉得画不出来神韵。” 兮华扭头瞧他。钟情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反倒怒目回敬。 “怎么!难道我就不能画画吗?” 兮华撇嘴。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一样,你会这样,因为一个女子而迟迟不下笔,生怕画丑了?” 钟情愈发恼怒。 兮华却是不理他,自己踮起脚尖去看女子的眼睛。 “有点紫色。” “我觉得很面善啊。” 她敲着自己脑袋,试图抖出点东西出来,好让自己眼前一亮。 “嗯。” 钟情也同意,这女子有点眼熟。 “你看这女子都是穿着黄色衣裳,是钟爱黄衣吗?那一面壁画上总是有一抹黄色,会不会就是指她?” 兮华突然睁大眼睛,钟情也扭头过来。 “巫木族!” “南有幸!” 这就是巫木族的人! “南有幸还的确是巫木族的,这一看就是亲生的。”兮华惊叹。 钟情翻个白眼,很是无奈。 “这很重要吗?” “所以梅无量画的是个巫木族族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看得出淬炼金石的画像,谁不会想到巫木族。” “所以应该不只是这个意思。” 钟情拍拍手,拉着兮华就走出密道。迎面是大捧新鲜空气,兮华用力吸着,舒坦。 “看不出什么来就算了,这么久远的事也不是我该管的。你也不要出去乱说,知道吗?” 兮华点头。 我很听话的。 “所有有关于踏仙跺和巫木族的事都不要去管。不能去说,明白吗?” 钟情越说神情越自得,嘴角翘起。 兮华狐疑去瞧。 “你这人真奇怪,在暗处好奇得要死,一见到光立马怂起来。难道你有两个面,一个装蒜,一个认怂?” 钟情噎着了。 眼睛圆溜溜的,倒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兮华就咯咯咯地笑。 第三十四章 “钟情呐!钟情!我找到嘉言了!” 梅兰若的声音像撕扯到喉咙一样,听着像鬼嚎。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兮华跳到钟情后背,把他扯得一愣一愣的。 “钟情呐!” 梅兰若扑进来,一脸苦相的。 “那个,南什么的回来了!就在嘉言那。我也不敢碰啊我,你去看看吧。” 梅兰若跑到近处这才看清楚他们。 “你们怎么走这条了!这不让走的!” “里面没什么的,不就是……” 钟情一把捂住她嘴。 “梅家主带我去看看嘉言,他瞧着没事吧。” 就扯着兮华走出去,往后堂去。还未走近就看到许嘉言急匆匆走出来,神情很张皇。 “嘉言!” “哥?” “你这是怎么了?”兮华里面蹦蹦跳跳的过去,看着许嘉言手上的血迹奇怪。 “是南有幸的,她怎么睡我旁边了?是你吗!你把她放我这了!她受伤了。” “哦哦。” 兮华点头,指着钟情。 “他伤的。”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睡断片的孩子错过了所有,懒得跟他说。 钟情似乎也是同样想法。他拉过许嘉言仔细看了一遍,才松手。 “这个南有幸是个身份不明的人,我要把她带去破云台。” “怎么就需要……” 许嘉言看到钟情并不打算回答他,而且也不想改变主意。 “你把她手上的手绳解下来,好生保管着。不要让她接触到。” 钟情戳了下兮华脑门。 “好疼!” …… “张嘴!啊。” “啊。” 吧唧吧唧。 南有幸吃的一脸幸福,兮华也是乐意,为自己如此胜任这任务美着呢。 白皑一边看着,兮华把饭喂得她嘴边都是饭粒,眉头剧烈地抖动着。 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兮华姑娘,你应该给她擦擦嘴。” “哦?” 兮华扯起南有幸衣服前领把她嘴一囫囵,就继续喂满腮。 “……” 南有幸也是苦,不是不发脾气。而是好不容易才吃上一口饭呐,实在不敢说她。 “兮华姑娘!” 白皑叫起来。 “嘿嘿!哥你够损的啊,让这丫头喂她,她非得饿个半死。还顺便压她脾气,厉害。” 许嘉言称赞半晌,听不到钟情发声。回头,就看到钟情也和白皑一般抖着眉头,很是忍耐。 “这人到底能干些什么。” 钟情说了这一句就甩袖子走人了。 咦?难道不是故意的? 正巧兮华夹到一块肉,顿了顿,把肉放自己嘴里嚼了嚼。 “唔,你不能吃,你只能吃白饭。” 南有幸都快哭了。 “兮华姑娘!你不能这样!” 还有一个苦口婆心的白皑。 许嘉言关上门缝,摇头。 可怕。 “许小公子,家主他让你过去。另外钟家主让你把喂饭的一起带上。” 喂饭的? 哦。 许嘉言一脚踹开门,大大咧咧的。 “喂饭的!走了!” 兮华正嚼着另一块肉,呆了一会。 白皑如闻天籁,兴奋得快哭了。 “等等!这还有,呃,一块。” 南有幸哇的哭出来,嘴边都是饭粒。 许嘉言瞧着有些于心不忍,是怎么回事。 “去哪啊?又有什么好玩的吗?钟情呢?” 兮华叽叽喳喳的。 许嘉言奇怪,带上她干嘛。 “你这人吵死了。” 小爷正烦着呢! 兮华住了声,哼了一下。这个讨厌鬼!也就南有幸粘着! “你比你哥还坏。” 兮华说完之后就捂嘴,这小女儿样子是咋了! “最讨厌你这种人了!装模做样的,想我哥看上你!哼!想得美!” 许嘉言快步跑起来,把兮华甩开。 哼!小孩子一样。 覆雪堂在入雪峰整体构局的正中央,作为平日里的议事厅,虽然名字为覆雪,却是最不会被雪覆盖的地方,常年有风拂过,吹落细雪,取名时择其特色,称为覆雪。 钟情正坐在暖和的毛垫里捧着热茶慢酌。 “如此说来,倒还是泄露出去了。那些修行者如何?竟是不听入雪峰的警告?” 梅兰若苦着脸唉声叹气。 “可不是嘛!个个都是好家世。要不是这般哪能跑到我入雪峰管辖地方上来闹事。” 梅兰若手里捻着剑鞘上的流苏,看起来很为难。 钟情却是面无表情。不出意外,梅家主又会息事宁人,做出这幅样子不过是因为他在场,不好太过于平静。这厮可是个享受的主,哪有事情能令他苦愁。 “这是入雪峰的家事,晚辈冒犯了。” 梅兰若心里暗哼。 家事!从头到尾哪一件不是入雪峰的家事,还不是扯上了圣殿大人你才这么执着。 虽然心里骂着,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哪能啊!多亏了钟家主,不然嘉言还不定如何。” 梅兰若又想起后堂那一幕。觑着不懂声色的钟情,也不知道那人是来做什么。只是钟情他还是不可信。 “梅家主应该也看到了。” 钟情笑了一下,有种青天拂云峥峥年岁的轩朗。 梅兰若倒是一愣,有些想念当年的那个孩子。 他们两个实在很像。 “方才追至后堂,与我缠斗起来的是夜幽的且听梧。” 梅兰若听到这名字,神色一凛。总是和颜悦色的人竟是板起脸来,瞧着倒是有几分威严肃穆。 “他来找你干什么!” 明显动怒。 “钟自知他所作所为,只是当时嘉言在他手上,所以只能听他的,幸好嘉言无碍。只是他独自一人就潜入后堂,梅家主您要多加小心。” 梅兰若手一摆,神情极是冷漠。瞧着钟情的眼里都透着杀气,手指摩挲上剑鞘。 眼睛来回看着躬身伏低的钟情。 “你真的没有掺和吗?” 钟情脊背一僵,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终归还是不信他。 “在懿行这件事上,我,没有参与,他,该死。” 许嘉言走到堂前廊下刚好听见。 脚步轻了下来。 即使这样,钟情耳朵还是一动。 “嘉言来了。” “懿行是谁啊!” 探出个脑袋来,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动。 “啊!”吓了许嘉言一跳。 钟情已是快步走到廊下,许嘉言顿时手脚无措。 偏偏旁边那人还跟兔子一样揪他头发,一撮一撮的疼。 “懿行是谁?” 又是这一句,怎么这么会听呢! 许嘉言甩手就走,飞快掠过钟情,故意停下来瞧他一眼。只是钟情浑然不理,却是看着兮华。 这丫头……还看着。 “懿行是……” 他张嘴,这个名字在底下埋着,说出来满嘴的苦。 “嘉言懿行!” 却是许嘉言大叫出声,他拽紧拳头,背对着他们,肩膀缩起耸立。很是激烈的语气。 “嘉言懿行,就是两兄弟。” 这后句话放松下来,兮华都听到了他的呼气声。 钟情扯了扯嘴角,也是离开。 “后来多了个钟情。是三兄弟。” 第三十五章 “你为什么不肯与我说,别人都指责你!可是这不是你的错,我不会责怪你的。可偏偏你就是不肯对我说!” 许嘉言这是在埋怨吗?还是在撒娇? 兮华吐吐舌头。 钟情依然站的笔直。 “对别人而言是责怪所以无碍,而你不是。我对你有愧,你却不骂我。我倒是不敢面对了。”钟情笑了笑。 许嘉言瞪大眼睛,眼睛里都是不敢置信。 “你对我有愧?什么意思?他……” “我说了,他该死。” 钟情头也不回就走了,许嘉言愣怔在地,突然也是扭头跑开。 兮华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屋里梅兰若早就看不到踪影了。 “什么嘛!” “很感兴趣吗?” 一道声音好听。 兮华去瞧,庭前只有一棵榕树,月色隐约在云间,淅淅零零的洒落些许,恰似银鱼游动。 “我在这呢!小仙姑?” 玄色衣袖翩起如翼,衣摆上银色丝线绣着竹叶斑驳,银光旭旭。唇红齿白,郎君独轩。 兮华已然呼吸都停滞了。 “如何?” 且听梧站立在庭中,笑得爽朗。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且听梧却是一愣,随即笑起来。 “很少听过了。” “那就是有人说过。” “你倒是有趣。” 兮华这才瞧仔细他,只是夜风起得突然,那么俊朗明秀的面容看着有些沧然。他是在笑,兮华却觉得不高兴。 “你是谁?” “夜幽,听过吗?” “没听过。” “我叫且听梧。” 名字是好名字。 “我叫兮华。” …… 钟情只着单衣站在自己寝室里,对着灯看剑。 这柄剑是他第二把剑,他从破云台离开游历时,师父叫他去寻一把剑,属于自己的剑。 那时候的钟情才不喜欢白衣,也不尊礼法,跟着个唯我独尊的师父,也是牛气哄哄的。 他离开破云台下来,五色剑的名声太大。他犯了年轻人的通病,不屑于名利,隐瞒着身份自己一人闯荡。 日子可是有够苦的。 可他乐意着,本想借着平常身份结交朋友,却也难以得偿所愿。一上来自报家门就没了,钟情还嘲讽贬低世人,觉得自己品行高洁得很。 只是风餐露宿,被冻醒过来就不这么想了。 少年心性,也曾为了一点口角与人决斗,把酒当歌也趁夜里跑路。潇洒肆意极了。 这可不是规矩在家里的许懿行能体验到的生活。 嘉言太小,也不安全。可不敢带他出来。 那时候意气风发,渴求知己,兴致所起,趁兴而为。 他从不是世家子,可做逍遥客。 这把剑叫成遇。 来自一处剑窟,却是一个人所赠的礼物。 一个魔族。 且听梧。 这人也不是生来就是魔族,而是药谷粹然谷彦家的养子。 凌虚宫和粹然谷世代交好,许懿行几乎就住在那。只是钟情却是不认识彦梧,他那时候还是叫这个名字。 不过都认识鼎鼎大名的彦大小姐彦琼落。 那个脾气大一言不合就甩鞭子的大小姐。 钟情认识的只是且听梧,那时候他就是个魔族。 “哥!哥!你睡了没?兮华不见了!好像被乌鸦叼走了!” 门啪的打开,许嘉言正缩着脖子偷看,一下子吓了一跳。 哆嗦着嘴,结巴地叫哥。 “什么时候的事!” 钟情皱眉。 许嘉言喃喃着,不清楚。钟情心烦,就抬步走出去,走到一半停下来,许嘉言差点碰到鼻子。 “毛毛躁躁的!最近哪里有热闹?” “嗯?啊!” 许嘉言摸着鼻子,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最近有什么事情可以看热闹。” “为什么问这个?” “那家伙会去凑。” “姓且那个?” “姓兮那个。” 钟情背手而立,夜风吹来白色单衣有些飘起。 许嘉言揉揉眼。 “你不是不喜欢白色的衣服吗?” “这是寝衣。” …… “有热闹吗?” 兮华揉眼一副要睡着的样子。旁边那人倒是兴致高,笑得四仰八叉的。 叫好声此起彼伏,这晚间酒楼歌舞都有,还有说书的。 只是兮华兴致缺缺的。瞥一眼且听梧,眼皮打架。 且听梧拍着手笑得泪花都出来了。回头看到兮华睡着了。 “不好玩吗?” “嗯。”兮华点头。 “那你也得陪我。” 兮华白眼,跟个孩子一样。 “这不是陪着你吗。” 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望着楼下来往的人,这位置不错,刚好正对着绣台,楼下人也瞧得清楚。 吃瓜子吧。 兮华拣起一颗,就听到楼下一阵吵闹。立马打了鸡血一样探头去看,人太多瞧不着。 “大概是打架,无聊的。” 且听梧说了一句,又笑了起来。 兮华很奇怪,这么老掉牙的说书他怎么能笑得那么开心。难道从来没听过?也不像是装的。 吵闹声越来越大,人乱哄哄地推搡着,挤着往绣台涌出。兮华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突然一人飞起来直接摔向绣台,把正扭着细蛇腰肢的舞姬吓了一跳,都跪坐在地上。 “敢惹我!不要命了!” 这声音一听就很欠扁。 且听梧来了兴趣,扭头对着兮华说得。 “一定是个有身份的贵家子弟,出来日行一善,欺男霸女来着。这个时辰!啧啧啧!真是尽职。” 听他这一说,也是这说书的太无聊了。兮华满怀期待地往前看去,整个人都翻过围栏去。 只见人头攒动,满头珠翠摇晃,胭脂气味浓郁。自动分开一条道,给魔星出场。 “都给我滚开!” 这声音却是稚嫩,甚至有些娇。 打头走出来的不只一个人,一列都是清一色的缎质天青色学袍,束着银灰色腰带,垂下各色的香囊代表着学阶。 坐在里面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宾客顿时倒吸气。 “竟是破云台的内山弟子。” 且听梧笑着摇着随手拿来的折扇。 上面写着烟视媚行。 兮华眼睛巴眨着瞅着他。 “还有呢!别瞧我,瞧那!出来了!呦!是个……” 兮华看过去。 “瞧什么瞧!没见过仗势欺人的!” 这个穿着轻红色裳,甩着根鞭子的人怎么这么眼熟?这人不就是苏迟? “敢惹我!你们凌虚宫不想混了。” 苏迟,现在是苏和晏。 “瞧瞧这做派!我都不敢。” 且听梧一脸雀跃的,嘴里却说着这种话。 摔到绣台那人爬起来,拍打干净衣服。 是枯河。 “即使是破云台,也不能这样乱来。” 这苍白无力的呀。 第三十六章 苏和晏一瞧到兮华,脸色就发青。瞅见手里刚从月清晖那顺来的青电白线鞭,心里有点虚。赶紧往身后掩掩,掩饰地笑了笑。 一众破云台弟子暗自嘀咕,这魔星是嘴抽抽? “你是苏迟?” 兮华已经翻下二楼,带着满脸笑意外加戏谑迎上来。 苏和晏这下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你不回天上去?” “呵呵!还没呢!” 兮华欢喜起来,看着苏和晏猥琐地奸笑围着打转。 “啧啧啧!看来你混的不错嘛。发迹了!” 苏和晏扯了扯嘴角,趁着兮华走近,一把拉住她。 “你又出来搞事情!上次你踹我那一脚我可还记着呢!你还敢来找我。” “别这样嘛。生什么气啊,苏小仙姑,他们是这么称呼你的吧。” 兮华使劲眨眼睛。 苏和晏面无表情。 “说吧,要干嘛!” “小事!就是,你要去哪玩啊?带我一个吧。” 兮华小声悄悄。 “上面带我来的那个,品味可不怎样。我快无聊死了!” 苏和晏没想到这一出,愣了一下。随即摆手笑起来,这会有些真心实意了。 “小事!” 就看到枯河走过来,嫌弃地翻个白眼。 “你是……,我记得你。我家家主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 枯河摸摸脑袋,一脸呆相。 兮华噗嗤笑出声,点点头。 “没错!就是我把你家好看的家主拐走的!就是我!” 苏和晏微张着嘴,吞吞唾沫。 “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枯河忙摆手,嘴笨说不出一句整话。 兮华就笑眯眯地看笑话。 “别欺负人了。” 苏和晏瞧不上她这个样子。 “还神仙呢!” “得了得了!跟我去上面玩玩!我得跟那叫什么梧的说一声。” 兮华笑着挽住苏和晏,蹦蹦跳跳的。 且听梧正喝着茶看着绣台上收拾着残局。听到兔子脚步就回头。 “哈!你还把人带上来了!吓唬我吗?” 苏和晏直接坐到他旁边,从碟盘里拣颗瓜子磕起来。吧咂着嘴,含糊不清着。 “原来是个魔族!你出息啊!谁都能交朋友。” 兮华眨眼再眨眼。 “啊?” “你不知道?”苏和晏停下扔瓜子的动作,不过停了一瞬又开始吃喝。 且听梧慢慢放下茶盏,不懂声色地拭拭嘴角,嘴角上挑。 “刚才她跳下去踩了一脚这桌子,刚好踩到这碟子。” 说着,眼神一飘。示意地看着桌面。 苏和晏脸色一僵,鼓着腮帮子。凝重地往桌上瞧,碟子赫然被踩出一条缝隙,只是刚才被完整地拼凑着,粗看瞧不出来。 噗 苏和晏喷出来,且听梧眼疾手快立马展开扇子,嘴角还带着一抹自得的笑。 结果兮华见事有不妙,悄悄退远。又见苏和晏欲喷,顺便把且听梧的椅子踢转了方向。 刚好喷了一脸。 “……” 苏和晏一拍桌子,就跳起来。 “你耍我!来人啊!” 此言一出,刚才所有壮声势的破云台弟子直接从一楼跃上来。 唰的一声,都抽出剑来。 “敢耍本小姐!把他绑了!待会喂鱼去。” 随即就有人拿着绳子上前,这绳子金光灿灿的,瞧着很不凡。 且听梧竟也没有反抗。 兮华拉住苏和晏,觑了一眼还若无其事的且听梧。 “不要这么粗鲁吧!只是一点小事,您消消气啊。” 苏和晏一把挥开。油盐不进的。 “你以前可是被欺负的,现在怎的?忘了自己受的苦?” 兮华难的正经一回,板着脸教训她。 苏和晏脸一垮,嘟起嘴。 “我才没忘啊!不然我也不会来这,躺在破云台多好啊!出来受鸟气啊!这不是就捆他一会嘛!他还是魔族呢!势不两立你懂吗!” 苏和晏越说越生气。 “要不是我打着出来瞧热闹的借口,现在过来这里拿凶兽的就是那些可怜的刚入门的小弟子,我这是在救他们,只要过了明年他们就能自保,虽说也不一定有用。但我尽力了呀!我又不能改他们规矩,只好拐着弯着来,你还说我!” 苏和晏都快哭了。 兮华觉得应该表示一下内疚。 “好了好了!我错了。” “你再说一遍。” 苏和晏抹眼睛。 “我错了。” 苏和晏立马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甩开袖子,就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大摇大摆走起来,呼着一众弟子。 这恢复力…… “走啦走啦!去看看那凶兽好不好玩!” 兮华凑到且听梧身边。 “她说过一会就放了你,你乖乖的捆一下就好。” 兮华还给他扯了扯绳子,却是把绳子扯得愈发紧了。且听梧刚才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平静淡然,这会子脸都扭曲了。 僵着脸,梗着脖子公鸭嗓了都。 “你放过我吧!你扯得更紧了……唔!” “啊!” 兮华手还是在拉扯,愣了一会才恍然大悟。 “哦哦!” 且听梧终于能够松了口气。 “差点死在这。” 苏和晏又恢复她目空一切,趾高气扬的做派,甩着脑后的辫子,虎虎生威。 她周围的破云台弟子都尽可能躲避开来。 “挨那一下一定很疼。” 兮华摸摸脸蛋。 “哦!对了!兮华啊!” 啪的一下,一众弟子反射性捂住自己半边脸。一致地耸了一下肩,整齐划一。 兮华真的捂着脸,发疼发热。 苏和晏又看向另一边,啪的再甩一下。 大家再捂住另一半脸。 兮华捂着整张脸。 “那个凶兽说是一条龙啊!” 苏和晏终于乐起来,搂住兮华肩膀还拍了拍。 “什么龙啊!” 好疼啊! “潜在水里的,有人故意夸大,说是龙,今次我们就去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啊哈哈!” 你当然哈哈了。 “龙?”且听梧轻声说了句,就又笑得神秘。 “倒是有趣。” 苏和晏皱眉拉过来兮华耳语。 “这人瞧着贱兮兮的,让我忍不住手痒。诶!不打死就行了吧。” 呃,这个嘛。 “行吧。” 苏和晏正才满意,拍肩膀的力度轻了不少。 兮华也只能笑了笑。 “说说你吧!你师父是那个啥来着……” 旁边破云台弟子听得冒汗。 这两个…… 苏和晏叹了口气,用很是沧桑的语气。 “别提了!我师尊就是圣殿,他对我那个是相当不错啊!就是那个教我的,忒烦死个人了!” 兮华眨眼,再眨眼。 “那个姓柳的沼泽土里冒出来的……” 是个男的! “好看不!”兮华立马眼冒星子。 “那人……” “就是我。” 话音刚落,一人就从天而降。天青色的教袍,绣着碧玉水纹漾动,粼粼生波。 柳赐宁玉山挺秀,眉眼盈盈。 第三十七章 兮华很满足。 柳赐宁就是那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苏和晏在一旁嘴翘上了天。 “哼!” “哼哼!” “哼哼哼!” 两个人都不理会她。 “就不能来个人问问我咋了!” 都气疯魔了。 “好了好了。”柳赐宁笑了笑。 “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鼻塞吗?” 噗嗤 兮华捂嘴笑。 “你……”柳赐宁目光瞥到且听梧,滞了滞。 “你抓了个魔族啊。” 他就走过去,随便抽出苏和晏腰后的鞭子,苏和晏一愣,随即要恼怒起来。 兮华瞧着是色厉内荏啊。 柳赐宁把鞭子柄部抵高且听梧下巴抬起,伏低去瞧他。 “是你啊。” 且听梧笑了笑。 苏和晏蹭到兮华边上,故作惊讶的。 “这是在干什么!” 兮华瞥她一眼。 噌,装模作样! 柳赐宁松开手,把鞭子扔掉。推开稍些。 “小魔星,把你淫荡的笑收一收,回去在后崖好好站上一宿。” 苏和晏都要叫起来了。 柳赐宁不理会苏和晏大呼小叫的,手指微动,且听梧身上的绳子便解开。 “你认识?” 柳赐宁颔首,用扇子敲了敲手背。 “以前粹然谷的弟子,彦梧。现在该叫你什么呢?听梧?” 苏和晏恶寒。 “朝泽君。” 且听梧行礼,这一身玄衣加上修道者的弟子礼,十分滑稽。 柳赐宁倒也淡定,摆手作应。 “真是巧,本就要去粹然谷,还遇上了那里的旧人。听梧君,何不同行?” 本以为他会答应。且听梧却是摇头拒绝。 “故地重游,无故人空叹息。我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 不过他又看向兮华。 “有一个东西需要姑娘给我捎过去,你应该会遇到她。” 兮华指指自己,我? 且听梧笑了笑,深色有些莫名的羞怯,他抚扶袖子,像是在找借口。 “她那人有些奇怪,看面缘,长得不合意的就不跟人说话。” “这么傲的?” 苏和晏看向柳赐宁,他也是苦笑。 “彦大小姐的确很傲气,不过人挺好的。” “那也得她看的顺眼吧。” 兮华想了想,走向且听梧,抬头看他。又伸出手去。 “要送什么东西,给我吧。” 且听梧笑着,从头上拔下束着发的发簪。 古色的普通木簪子,最多花纹不错。 且听梧他握住木簪首端,咔哒一声,乌黑色的簪子一层层剥露开,小小的一根簪,竟是细细如同花瓣绽放裂开,一层层色渐浅淡,中间是一枚白玉簪。 “这心思也太巧了。” 苏和晏暗叹道,柳赐宁微微错眼瞧她,浅笑。 “喜欢?” 苏和晏回过神来,忙摇头。 “只是瞧着精巧,有趣。” 兮华捧着接过那簪子,且听梧再按住首端,又慢慢合上。 “这就是枯木逢春。” 且听梧笑着,玄衣边缘泛开了黑雾,瞧着像是画里的墨痕随着晕染开了。 整个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这是佛音庵的枯木逢春,且听梧哪里去找的,他不是魔族吗?” “半个魔。” 柳赐宁敲敲扇子,笑得温暖。 “他以前是个人。” “还有这种方法?怎么做到的。” 苏和晏很感兴趣。 “夜幽有一种功法,也可以说是诅咒。人和夜幽的灵物蛊里的死灵结合,由死灵选择,把人变成魔。” 柳赐宁想了想,看着兮华捧着的簪子。 “和人比起来外表没有太大区别,当然气息是不一样。欲望和渴求的程度会变重很多,做起事来更容易偏执和极致。清心寡欲不易,修行上也不能以修仙的方法和境界区分,容易失控。” “但是会过分重视感情。” 他指一指兮华。 她手上的簪子如同受到感召,一层层花开。 “这枯木逢春是佛音庵的宝物,能净化心境,安神宁心。想来是为了彦大小姐求的。” 苏和晏觉得其中应该大有故事,可不是自己这种高傲目空一切的大人该问的。 “我们走吧。” 柳赐宁眉眼一弯。 挪愉地说着。 “不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兮华眼瞅着柳赐宁,没有看到苏和晏表情抽抽。 “我在钟情那遇到他的,他好像是去找钟情。” 兮华想了想。 “应该是要钟情帮他送东西,可是不愿意。” 苏和晏耳朵竖起来。 “他们呐……” 柳赐宁笑了笑,敲上苏和晏的头。 “魔星你在干嘛!不是不想听吗?把耳朵捂起来,我不是教了你闭五识的法子了,快给我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哇!你这人……太小气了!不是男人!” 说着我们苏魔星还是很有尊严的,自己捂耳朵,念着咒语。眼神刀子一样的戳他。 ”你听过粹然谷吗?“柳赐宁面容和蔼可亲着。 兮华刚想回答。 ”她没听过,她是从天……山沟来的,没见识得很。” 苏和晏自顾自捂着耳朵说的顺极了,丝毫没有装聋子的自觉。 “为师如何跟你说的,即使是装也要装得像,你瞧瞧你自己!真是败坏名声啊!” “你继续继续啊。对了!粹然谷就是一个灵气最充沛的地方,那里种的药草药性都很好,而且非常有利于修行。是以前彦家的地方,圣殿大人怕各家争夺打架生隙,把这地方收为公有,由名医彦家守着,每年供给一定量的药材,各家需要可自取。” “……” “孺子不可教也。” 兮华捧着木簪,想着钟情。 “钟情和且听梧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知道!”苏和晏抢着说,还对柳赐宁吐舌头。 “他是师尊的弟子,在我之前他就是最小一个。哦!对了!前些天入雪峰不是出事了,本来打算过去看看的,结果师尊告诉我钟情去了。他的弟子不需要去俩,就不许我去了。” 这么说来还是知道了,梅兰若估计要哭了。 “入雪峰是圣殿大人的故友家里,也是不愿意让梅家主难做的,既然钟师弟去了,那就行了。” 柳赐宁看着兮华。 “至于故友嘛,有些事过了许久,重提也是没有什么意思。梅家主也是知礼的,只是不要想些本不该想的。你说是吗?” 兮华点头。 这人好厉害。 不过一知半解的好混乱啊,还是找苏和晏问问好。 “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兮华看着柳赐宁。 “什么?” “南这个姓氏。” 第三十八章 乱世求平安,太平愿长生。 是人就有欲求。 修仙问道求的自是长生和强大,权势和力量交错促使人去冒险去苛求。这才诞生这许许多多的修行者,巫木族总结出来的修炼方法把他们推向神明的位置。 用各期的修行大成者来划分时间,最多追溯到九百年。秋水一辈的仙者已经凋亡零落,宣示着初代修行者探究长生法门的结果。 而圣殿大人却是无数后来者的希望。他依旧强大着,也依旧活着。 也许他已经窥破真道,也许还无,但是无疑他是最接近天的存在。拥有着无上的权威。 只是当权者的做法自然会影响到所有人的做法。圣殿大人高居云端上,宁静遥远的,如同隐退者不理世事。 有意无意地放任门派争斗相残,以强者为尊,甚至不择手段。 大多数阴谋诡计,只要不要太过于明目张胆就得过且过去了。 粹然谷彦家的消亡也是如此。 彦家世代学医,他不治病却只种草药,而且种的很好。 因此圣殿大人在各方相持不下争夺粹然谷时候,让彦家接管,以世代方式相传。 只要彦家有人。 彦家人生性淡泊,清高孤傲。因此极不被人接纳,居住在荒山林间,闲云野鹤一样的性情。 他吗举家搬迁粹然谷也是同样的避世消极。这自然符合圣殿大人对他的要求,不许任何人过度插手左右这块宝地。 彦家这一代谷主叫彦贺,只有一个女儿彦琼落。收养了一个养子彦梧。 不出意外,粹然谷该是由彦琼落继承。彦琼落不愧姓彦,更加高傲自持。 凌虚宫的家主许愿景长子许懿行身有重疾,得到破云台允许进谷治病。那时候养子钟情得到圣殿大人青眼成为亲传弟子,这才得到的优待。 而许愿景又与彦贺是旧友。 十二岁的少年带着外界世家公子的身份矜贵温雅而来,九岁的彦琼落拿着弹弓打偷食谷栗的麻雀,大一些的彦梧在旁边照顾她,生怕被鸟啄了。 见过许懿行的人都会称赞一句好一位浊世佳公子。是不是浊世不重要,而是佳公子。 他性情温和,彬彬有礼。有着世家教导出来的涵养又不失于刻板。 彦贺用看未来女婿的眼光瞧他。 偏偏无往不利的佳公子遇到了彦大小姐。她几乎不理睬他,和他共处一谷几载都不主动说话。 每每都是 “琼落吃饭了吗?” “嗯。” “琼落上山摘果子了吗?” “嗯。” “琼落今天气色不错。” “嗯。” …… 十分明显地嫌弃。 但是却也听话地给他种药。 许懿行天生火气过旺,不加注意器官会加速衰竭。需要一种寒性药草,生在夜间,喜阴暗潮湿。一点灼热就会枯萎,极其难活,故而十分珍贵。 许懿行所有的药草都是彦琼落种的,看守着,亲自入药。 直到十九岁,许懿行已经在粹然谷待了七年。彦琼落也长大,身边永远跟着彦梧。她已经名声在外,脾气不好的彦大小姐,来粹然谷套近乎的都被她甩过鞭子。 秋意渐浓,谷口的树叶都枯黄飘零,谷里的深处有着一阶阶残破的石梯,彦琼落小时曾经爬过,只是那石阶残缺,到不了本来的应有的地方。 它探向虚空,遥远虚无。 萧瑟的秋夜深深,一声轻微的破裂声,不比风吹动树叶大多少。彦贺从梦中惊醒,谷里的禁锢法阵破了。 无数镇压在谷底的死灵闯出来,粹然谷灵气骇人,因是此地下埋着无数修行者的遗骸,不知为何被禁锢在此间,却成了花肥一般滋养着生灵。 惨遭横死而不得安息的亡魂成了死灵,这也是粹然谷的秘密。 而禁锢法阵被破,这秘密就暴露出来。圣殿大人自然不会为此说什么,彦家自然有彦家需要承担的。 彦贺战死,彦琼落流离。 数百年安稳无事的法阵奇异地被毁坏,自小长在谷中的彦梧成了嫌疑人。 死灵再次被封印,协助破云台修固法阵。许懿行在此中崭露头角,自身缺陷被药草弥补,旧疾痊愈,本就出身名门,修为自是不弱,为人又是谦逊知礼,渐渐积累名望。 被死灵伤到的家族召集谈会,再次商议粹然谷的分属问题。 破云台三君魏凌寒宣布由许懿行作为彦家女婿接管粹然谷,接回彦小姐。追拿欺师灭祖的彦梧。 而彦琼落和彦梧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许懿行不断地在寻找彦琼落,广发寻令,寻了三年还不放弃。 世人皆称他重情重义。 只是这粹然谷后来也是回到彦家,许懿行暴毙,彦琼落归来,闭谷不再出世。 只是彦梧成了夜幽魔族的且听梧了。 至于钟情和他又是另一事,或是偶然或是算计。 许懿行暴毙在蘅山秋水镇,是得到了别人的邀约。那时候许懿行即将接任凌虚宫家主,却突发噩耗。 凌虚宫门下家族发生争执,而许嘉言年纪尚小。为了稳定人心,许夫人宣布由钟情担任家主。门下家族畏于圣殿大人这才消停,不过又是传出许懿行是应了钟情的邀约才去的蘅山,钟情不否认,却沉默不言。 他看着灵堂的白幡,木然失神。 从此钟情结束游历,不再漂泊不定地生活,正式接管凌虚宫。 威严肃穆,喜怒不形于色。总是皱着眉头,总给人一种冷漠厌恶的疏离。 遥远的,孤傲的。 渐渐地符合圣殿大人的弟子身份,符合一门家主的威严。 粹然谷的一念之差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默许下的杀戮阴谋无辜天真,明面上的嘉门公子赫赫家主,无数的厌弃憎恨渴望逼迫还是选择。 成为了他们。 游历途中钟情曾经和且听梧把酒当歌,自以为觅得知己,剑名成遇。 许懿行因为彦琼落的不理睬而暗生闷气,第二天又是喜笑颜开地去贴冷脸。 彦梧自以为能在粹然谷一辈子,永远陪着彦大小姐。 而彦琼落却是撑着下巴,想着不能让世家公子小瞧了她去。明天记得给花浇水,在夕阳落山后让彦梧背着她走。 第三十九章 据村民说这里出现一凶兽,本来这里的池塘是不结冰的。哪知道有一天早晨起来发现水井都结冰,而且很厚实,直到正当午才解了冻。刚开始村民也不太在意,只是后来夜里巡逻的人频频失踪。这才找到了当地的驻派仙家,当地仙家姓宋,派了几次修行者都没找到那所谓的凶兽,就上报了。 没想到来的竟是是圣殿大人新收的徒弟。 宋生弓着腰在村口等候了许久,终于看到马车姗姗来迟。 正当面的就是三君里的柳赐宁,宋生只觉得没白等。 柳赐宁自是笑语晏晏,让人如沐春风。宋生本是以为会是极难伺候的,没想到如此平易近人。只是想到圣殿大人的新收的徒弟最近的威名,心里还是踹踹不安,想着还是当面行礼问候稳妥些。 他望向后面的马车,车厢里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未曾想朝泽君和苏小姐都来了,真是三生有幸。苏小姐可否在?在下仰慕已久。” 柳赐宁笑容有些僵硬,这魔星又不知道在搞什么机怪。 “呃,可以吧!” 柳赐宁看向身后的弟子,一个个偏开头,不与他对视。 呃? 咋了? 闻到一股子香味,嗅嗅! 柳赐宁掀起车厢帘子,宋生满怀期待地瞪大他的绿豆小眼,柳赐宁愣住,这香味更加浓郁…… 宋生吸了吸,原来如此。 “兮华啊!这水晶蹄髈啊就是香!这个皮弹得很……呃?” 两个女的人手一只大蹄髈,啃得那叫一个满嘴流油。 “嗝!” 兮华打个饱嗝,满嘴都是油光,眼瞅着他们两个,还不忘多啃两口。苏和晏则是整个人都呆了,愣了一会,大叫起来。 吓得柳赐宁飞快放下帘子,用手撑挡住,对着面部僵硬的宋生笑了笑。 “你等等哈,女人要梳妆打扮的。” “是是是!” 宋生点头如捣蒜,揩揩额头上的汗,心里却是一松,瞧着不是难伺候的主。 “咳咳!” 苏和晏从马车下来,穿着淡红色骑马服,银色流苏绕着腰际细密垂下,光彩潋滟的。 眼眸澄澈,红唇微抿。脸上带着恼怒,两颊有些泛红。 看着宋生,把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 “那个,呃,晨安啊!” “是是是!苏仙子也安。” 宋生忙行礼。仙子是乡间对女修行者的尊称,只是苏和晏反应不过来。愣了下,兮华也掀帘子出来,嘴里还咬着那蹄髈。 苏和晏眉头一跳,忙去推她。 “出来干嘛!快进去!” 兮华不晓得情况。 “我又不用装模作样。” 呃,这话忒实诚了。 苏和晏骚骚头,避开柳赐宁的嫌弃脸,去瞧宋生。 “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好的。”宋生陪着笑,带他们走近村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村民大多都是妇孺孩童,听说有修行者要来都来看热闹了。 “大家听说了都想来瞻仰仙人风姿,乡野村民的不识礼数,请仙者勿怪勿怪。” 宋生一脸老实相,说话也谦卑。苏和晏倒也不恼,就是有些心虚。师尊说了在外面还是有顾忌一下身份,这下可好了。啃猪蹄都被瞧见了。 “嗯,好的。” 宋生虽然是个身材有些臃肿的小老头,走起步来倒是挺快。 苏和晏跟的很紧,七弯八拐的就绕进村子里。这个村子都是世代耕田的,一辈子没有走出黄土。对于这一行轻衣宝剑的都停下来看,苏和晏随着进了一个院子,村里大都是土胚房,小小的篱笆围着。只有这间是瓦房,树着矮墙隔开。 中间有一口水井,还冻着冰。 “这是昨天冻上的,瞧这冰还没化开。” 苏和晏往井里探头,冰都沿着井壁冻了一层,她揩了一把。 入手刺寒冰冷的。 “这是特意保存起来的?” 瞧着井上面还搭了个棚架。 “本来我们接到报案就在着守了几天,这东西却是聪明,就是不出现。只是昨天这个就冻起来了,没有人出事。” 柳赐宁在一旁看着,苏和晏瞧瞧院里设下的法阵,是最简单也适合的困兽阵,只是这东西不上钩,说明它感觉到危险,倒是有些灵智。 “它应该是察觉得到阵法,既然如此,那换一个!换一个不易感知到的。” 苏和晏摸摸下巴又瞅瞅一边的柳赐宁。 他笑着看苏和晏就是不说话。 “寂夜法阵?” 柳赐宁点点头。 “就这个!我让人来。”宋生点头,那些弟子就开始搬动清理院子杂物。 “只是井冻上,它一定是从水里来的吗?” 兮华舔舔嘴角说着。 “其实有人看到它。”宋生小声说着。苏和晏凑过去听。 “竟然说是龙,是从井里飞出来。” 苏和晏愕然。 “说是浑身乌黑又泛着水光,是夜里瞧见的,眼睛是铜铃一样大,黄橙橙的吓人极了!” “那人瞧得真切?莫不是胡诌的。” 苏和晏吞吞口水。 这种存在就很强大圣洁的生物会偷着来吃人? “这也是不清楚,不过啊。” 宋生凑近小声说道。 “粹然谷那个地方不是死了很多人吗?说是曾经的死灵又闹出来了。只是彦家的没有上报。” 苏和晏皱眉。 这可不是小事,只是这是什么意思? “彦家的那位现在不得了了和魔族扯上关系,最近的修道者都很看不惯。”说完又是挤眉弄眼的。 “哦!你是说有人故意放出这怪东西就是想把矛头引向粹然谷啊!这我倒是听明白了。“ 宋生顿时嘴里发苦,您晓得也不要说出来还这么直白。 兮华瞅着宋生愁苦得皱纹都深了。噗嗤捂住嘴笑,也是只有她了!仗着自己师父,口无遮拦。 “这个不怕,我也打算去瞧瞧彦家那人。等抓住这怪物再说。” 苏和晏笑嘻嘻的,从手腕处解下一根绑绳,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暗红色,兮华只觉得不一般,瞧着圣殿大人的确宠她。 然后苏和晏就把绑绳扔井里了。 “苏仙这是……” 宋生都快伸手去捞它。 “哦,没事!这只是根束灵绳,我师父给我玩的,我还有一大捆呢。“ 宋生哆嗦着嘴,半晌没说出一句整话,这财大气粗的。 “每个水井扔一根,河里也扔,随着水流去找那怪物去!哈哈哈!师父会夸我的,你们怎么没想到呢!我真是天才!” 第四十章 苏和晏的财大气粗可不止如此,兮华深切悔恨怎么九八一个好好的刻苦苗子从勤恳修行的小弟子变成现如今这么张狂了呢?错误啊! 早知道就跟她去破云台认祖归宗了,吃喝玩乐。 柳赐宁已经飞走了,说是要去跟朋友打招呼。 留下苏和晏一个人眼睛冒着精光,想要大干一场。 “嘿咻嘿咻!” 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啊! 兮华翻身下床,不情愿地穿上衣服,月亮还挂在树上,她骂骂咧咧的走出去,就看到苏和晏鞋子放在井边。 人没瞧见! 天杀的!这是投井了! “苏和晏!苏迟!” 兮华扑到井边,刚好和听到声音探出头来看的苏和晏撞到一处。 嘭的一声 两个人都撞开。 “哎呀!你要杀人啊!” 苏和晏揉着额头大叫。 疼死了啊! 兮华也皱着眉,使劲揉脑袋,好疼啊!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大半夜的吓唬人啊!” 苏和晏现在坐在井里,因为结了冰,水位又涨高。刚好她能站在冰上,兮华瞧着她穿得倒是厚实。 “我想着要是我当饵来钓这只怪物效果更好!反正它奈何不了我!” 苏和晏竖起拇指,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兮华摊手,这丫的那么想立功! “怎样?不错吧!” 兮华摇头。 “我觉得那东西可不会觉得你和别人有什么区别。” “我可是圣殿大人的徒弟!” “你厉害吗?”兮华木着一张脸。 “柳赐宁又不在。你待会被叼走了,我可救不了你。” “对了!”苏和晏一拍手。 眼睛盯着兮华,贼兮兮的笑了。 兮华站在井里,和苏和晏站在一起。 “这是啥?一起洗月光浴?” 兮华撑着井边叹气,这傻瓜子啊!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苏和晏往四周瞧了瞧。 “风声?哪有人啊!” 兮华颓废地靠着井,呆着脸。 “你推敲推敲如果你是那东西要怎么办?” 多厉害啊!还怎么办! 兮华一手撑在井沿,直接坐在冰上,冻屁股呦。 “我要是它,我就游过来从这井里冲上来一口把你吃了!哈哈哈!” 兮华拍着大腿笑。 “那就毛糗了!哈哈哈!” 兮华张着嘴笑着就看到苏和晏僵了脸。 “你说得对。” 什么?我说什么了? “你不觉得这里有些晃悠?好像……” 苏和晏看着兮华。 “好像……” 她摸摸屁股底下的冰,在震呢。 好像那东西要冲出来了。 “啊!” 苏和晏大叫一声,拎起兮华就扯着跳起来。 嘭嘭嘭 冰层破裂,一个血盆大口冲出来。一口把两个人吞下,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起晶亮的光泽,如水波粼粼。 它跳出井口,又再次投入井。法阵轰的一声罩下,锁住它的一段,破天的嘶吼洞彻寒夜。 却还是挣脱,破裂了一地鳞片,钻进井去。 劈啪劈啪 井水开始结冰,甚至连水花都冻结在一瞬间,来不及等水波停下就窜逃了。 尾巴甩动,一簇簇冰凌结成。这尾巴倒不是龙尾,而是短小的一条,泥鳅似的滑走。在井沿上拍打出水痕结成冰,留下痕迹。 黑夜再次归于宁静,法阵发出金光,瞬间大盛。各处房屋亮起灯来,巡逻弟子脚步杂乱,推开院门,凌乱的冰晶到处闪烁。 在冬季里使百花齐放,涓涓流水都带着温和的柔软触觉,一只素腕探进水里,轻轻摇动。 这水温合适了。 山谷里种着各样的花草,而且多大数都是药草,自成一股清香。幽幽透彻,清润心脾,闻一下都是良药。 粹然谷自蕴含天地灵气,透彻在天地里,几乎呼吸可得。是滋养灵药的宝地,也是镇压死灵的法阵基石。 彦琼落抱膝坐在河流边,看着远处的朝阳升起。她穿着茶色的麻衣,外罩着件黑色的披风。安静地等待金光倾洒在山波上,有微凉的晨风,吹起一道白纱,那是蒙在她脸上的。 乌发如瀑,神情寂然。嘴里哼着歌。 她在等一株花,那花只会在第一缕阳光照住的时候,药力达到最佳。 她等待着,习以为常。 水花溅上她的鞋子,把尘土浸湿染开,她皱眉。 因为她最不喜欢洗东西了。 好烦。 一小片亮光出现在河底,带着闪烁的银光慢慢接近她。 彦琼落依旧坐着,认真地看着不远的花。 快了。 一个硕大的头颅哗的一声冲出水面,河水像是下雨一样淅淅零零的浇了她一身。 彦琼落眼睛瞪大,白纱已经黏在她脸上,很不舒服。 那头颅又不知悔过,发出哀嚎声,低下去委屈地蹭她。把她全身都蹭上它身上的污泥。 这是一条蛇,只是头上长着犄角,又身躯庞大,乌黑油亮的鳞片。瞧着有些像龙。 彦琼落被它蹭到不耐烦,啪的一下打趴它作怪的头。 她起身去摘那朵花。 日光已经透过云层出现,给灰蓝低沉的天际添上一抹霞粉。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 蛇突然大叫,声音大得她忍不住回头去看,这蛇上蹿下跳的,犯病了? 先不管。 大蛇痛苦地盘起来扭曲着翻滚嘶嚎,甚至把身上的鳞片往石头上撞磨。 彦琼落青筋暴起,忍住愤怒。最终还是走向大蛇。 “你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她冷酷着脸,伸手按住不断翻滚扑腾的蛇,顺着摸到腹部。 这里有东西。 彦琼落手里运起一团白色气团,猛的打上。 噗噗 像是泄了的皮球。大蛇拼命挣扎,张大嘴巴,喷出唾液雨。 彦琼落眼疾手快扯住披风就蒙头盖住。 带着腐蚀性的液体溅到土地里滋滋作响,瞬间花草枯萎。 啪的一声,河水溅到,有东西落入河。 大蛇瘫痪地倒在地上。 彦琼落解开披风,看着满地狼藉,面容沉静,手习惯性地往后摸去,只摸到一个鞭柄。 塞回去。 那朵花,她等了许久,精心浇灌供养的。被毒液毒死了。 手握紧。 大蛇恢复一些精神,讨好地游动到她脚下蹭蹭她鞋。 吐信子吐得可怜兮兮的。 彦琼落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上它凉滑的身体。 这才看向河里。 一个人从河里站起来,那人浑身冒着金光,光彩强盛到把整个人吞没,就像一个小太阳。 另一个人随着河水流动不动弹。好像睡着了,但是她睁着眼睛。 那人就是兮华。 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 苏和晏停止默念咒语,收起凤衣的光芒。 浑身还是一股臭味。 好恶。 她抬眼看过去,是一片茫茫绿草如茵。不远处那吃了她们的蛇盘曲着,旁边站着个黑披风的姑娘,浑身也是黏湿。 “快跑啊!还站在那发什么呆啊!” 这蛇胃口也忒大了,吞了三个! 不对!兮华那傻妞呢! 扭头看到她在水里泡着,浮起来。四肢僵硬的。 “天呐!不会是死翘翘了!” 赶紧把她抱起来,上了岸。 彦琼落皱着眉看着她俩,大蛇害怕地缩起来,往后挪。 “这么就吃了人?” 大蛇僵直着,石块一样倒在草里。 彦琼落收回手,看着那两个。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苏和晏抱着泡得发白的兮华大哭着。 “你可别死啊!不是神仙吗?怎么不耐打啊!还死不瞑目咋的!太惨了吧你!” 彦琼落忍住,走到她旁边,看向兮华。眉头才舒缓了些,伸头去探她脉。 “还活着。” “嗝嗝……啊!”苏和晏都哭出嗝来了。 彦琼落愈发嫌弃。 她伸手把兮华扶起,拍她后背。哇的一声,吐出来好多水。兮华又虚弱地倒下去。 “呛到了。” 彦琼落声音冷漠,面容也严肃。苏和晏看不出她的深浅,只能抱着兮华。 她瞧见倒在草里的蛇僵直着,尾巴翘着向天。 “那蛇是你的?” 彦琼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它出去吃人你也不管它!” 彦琼落摇头。 “我不知道。”她挑起湿漉漉的衣裳,嫌弃地皱眉。 “还以为它贪玩了出去耍,忘了它吃人。” 苏和晏想要生气,但是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乱来。 “这里是哪里?” 彦琼落睫毛微颤。 “粹然谷。” “啊!”苏和晏吓得仰倒,兮华却是惊坐起,还咳着嗽。 轮到彦琼落一脸奇怪。反应这么大的? 兮华哦了一声,在身上摸索着。捧着簪子给她,沾了不少黏液。苏和晏呀了一声。忙拿过来,给它擦干净。递给彦琼落。 她皱眉不接。 苏和晏不知所以。 兮华拿过去再给她。 她瞧一眼兮华,接过去。 “……”苏和晏。 “去你的!敢嫌弃我!”苏和晏暴起大骂,作势要踢她。 兮华忙抱着她,一边陪笑,一边安抚她。 “且听梧不是说了吗!她看面缘的!有些孤僻!你不要生气啊!” 彦琼落端坐着,看着两人拉扯。用手梳梳头发,把簪子小心擦干净,插在乌发里。 然后静静看着这两人,还笑了笑。 在这里只是她一个,已经无聊好久了。 苏和晏终于力竭,愿意坐下来。 满眼都是鲜活的花草林木,靠近林子的地方氤氲着浓雾,潮湿润泽的水汽,各种清新的花香青草芬芳也让人心容易静下来。 山坡的另一边是幽紫色的草地,一簇簇羽毛一般的草叶,随风飘荡,如同紫色的波浪。 彦琼落的屋子就在一片幽紫之上,一间小茅屋旁边是竹楼,点缀着各色野花的篱笆围成小院子。 彦琼落坐在竹椅上,给她们俩倒着茶,热气腾腾带着奇异的茶香气。苏和晏吸了一口,肚子咕噜咕噜起来。老脸一红。 彦琼落推给她一个碟子,上面是淡黄色的米糕,切成小小的四方状,看起来很美味。 苏和晏脸红红不说话,也不吃。 彦琼落皱眉,再推。 再推。 苏和晏摇头,唔的被塞了一脸。彦琼落手捏着米糕,一脸严肃,都把米糕捏碎在手上。 兮华呆着脸,看到彦琼落眼睛看向兮华。兮华一个冷颤,两手抓起米糕就塞嘴里。 入口即化。 别说,还挺好吃的! 彦琼落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犹豫着,把手放在兮华头上,揉了揉。 “……” 您这米糕还沾着呢。 苏和晏还在呜呜。 “大蛇吃人了!” 彦琼落终于有别的表情,带着惊讶。 桌底下那大蛇缩成一小条,盘成一团,依着彦琼落的脚睡着,打着鼻涕泡。 “它吃了……呃,三个人!这可不能放过!饲养兽物为着防身御敌无可厚非,但是这家伙是无缘无故伤人的!我破云台秉着为民除害的职责,命你把蛇交出来!” 苏和晏面容严厉,嘴角却是忍不住翘起。看看本小姐多正义伟大! 兮华抱着米糕,我吃。 彦琼落伸手摸蛇头,那蛇依恋地顺着她手臂往上爬,缠绕在她手上,蛇头悬在肩膀,吐着信子。 苏和晏把头后仰些。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不要生气!” 彦琼落摩挲着蛇鳞的凉意,眯上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她还是带着白纱遮住面容,眼睛很水灵,泛着淡淡的黑蓝色。像是漆黑的夜空。 “大蛇它是我为了种药跟一个朋友借的,先前不知道它会吃人。” 她摸了摸蛇。 脸色有些难看。 “能不能补偿那些家属,我实在不想让它死。” 苏和晏想了想,这彦琼落一个人住着,只有一条蛇陪着她,这蛇对她而言很重要,要是我强求,她一定翻脸。粹然谷可是她的地盘,待会要死在这都没人晓得。 彦琼落摸着蛇,眼睛低垂些,给人一种可怜柔弱。 “不行吗?” “以后不会让它出去了。” 苏和晏板着脸。 “人命关天。它害了人就要受罚,一命抵一命。它还害了三条命呢。” 兮华看着苏和晏,她还是原来的苏迟。 彦琼落却是安静下来。她手捏着衣袖边。蛇慢悠悠地蹭着她手腕,丝毫不知道她们在讨论它的生死。 “对的。” 彦琼落突然说道。 苏和晏已经握住腰后的鞭子。 “你是对的。” 她突然这样说。 “呃?” 苏和晏压在喉咙里的反驳话还没说出口,硬压成一个音。 “杀人偿命。” 她眼睛总是水盈盈的,这会泛起亮光,更是晶莹。 素手摸上蛇头,挠了挠它下巴,大蛇享受地吐出信子。 柔嫩的手掐住它,瞬间用力。 噗的一声。 苏和晏脸上溅了血。 兮华张大嘴巴。 “我怎么犹豫了?这可不好,果然是到自己身上就动摇了。真是谢谢你了。” 她拿出白色软布,细细擦去血迹。把死不瞑目的蛇轻柔地放在白布上包起来。动作柔和,眼睛温柔,甚至有眼泪滴落。 兮华抽回手,吞吞唾沫。 啪的一声 苏和晏坐到了地上。 彦琼落抬眼看她,眼神询问地看着。 “怎么了?” 第四十二章 “你瞧见了没!她都哭了!就这么一掐!吓死个人啦!” 苏和晏拍着桌子,身上穿着彦琼落借给她们的麻衣,也是一样的茶色,瞧不出新旧。 兮华靠着门,逗着彦琼落摆在院里的花草,有许多含羞草。她玩的开心,旁边垂下几株猪笼草。 苏和晏翻白眼。 “我看她人挺好的。而且你说她也改了,瞧她多伤心啊。人家也是经过事的,不会乱来的。” 兮华笑着逗草。 苏和晏一手托腮,嘴里嘟着吐泡泡。 “我也知道啊!可是瞧着好吓人呐。我们还要待多久啊?” “彦琼落说了这谷外设了法阵,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也出不去,要不我们就顺着水流游出去。” “得了吧!那蛇能游,我可不成!诶!我有颗避水珠啊!咋忘了!” 苏和晏窸窸窣窣地掏摸起来,哗哗的!摆了一整张桌子。 “有了!” 兮华站起来。 “只有一个。” 苏和晏垮了脸。 咕噜噜 兮华揉揉肚子,苦着脸。 “我饿了。” 彦琼落坐在桌边,揪着沾染污渍的衣襟,看着桌上的菜碟,低头嘟嘴。脸上还有几抹烟熏污痕。 兮华看着那焦糊味的黑青菜,嗅了一嗅,双肩忍不住抖了抖。 苏和晏摇头叹气。 “你竟然不会做饭!” 还是故意研发毒药? “我不善此道。” 还理直气壮啊! 兮华抖着手夹住一根黑青菜,颤抖着伸入嘴巴,含了一口。 彦琼落凑过去,眼睛发亮。 唔的一声,倒在地上抽搐。 “你怎么了!” 苏和晏忙推了推。 “好难吃!” …… 噗嗤噗嗤! 兮华吃得很用力,拼命往嘴里扒饭。噎得眼睛瞪直了。 苏和晏解下袖子,看着她这个傻样笑。 “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呜呜呜!” 兮华死命咽下喉咙里的食物,指了指对面。 彦琼落埋头苦吃,吃得比兮华还使劲。 “……” “咳咳!彦小姐你难道都是吃自己做的饭到现在?” 怎么活下去的! 彦琼落点点头,继续苦吃着。 兮华一听,呆了半晌,再看看桌上的菜,还是忍住放下碗。 “那你怎么还……活着?” 彦琼落脸发红得都透过白纱,她端着饭碗放在白纱里面继续扒饭。 “吃吧吃吧!锅里面还有。” 啧啧啧,太可怜了。 “我只会做米糕。”彦琼落怯怯的,筷子动的飞快。 “那个彦小姐啊,真的没有方法出去?” 彦琼落一听,停下嘴吃饭。 点点头。 “可是我们要出去。” “那就,就等外面人来找你们吧。” “你一定知道有方法出去的!你不是从小就在这生活吗!” 彦琼落点头。 “可是后来不是出事了吗?管得严了!”彦琼落做出一脸苦相,可惜白纱刚才沾着汤汁,瞧着就没有那么严肃了。 “……” 苏和晏眯起眸子,叉起手来审视着她。 “有这么严苛吗?” 彦琼落点点头。 “破云台知道吧!就是圣殿大人设的法阵,我出不去的。” 苏和晏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师父很重视粹然谷的。 “姑且信你。” “嗯嗯。”彦琼落点头如捣蒜,今天有点乖。 “不过你们是谁?”她发问。 “我是破云台圣殿大人的弟子最近收的弟子苏和晏。这是……呃叫她兮华就行。” 啪嗒 彦琼落筷子掉地上了。 “圣,圣殿?” “对呀!” 苏和晏笑着露出尖利的虎牙闪着光。 “我是苏芷月的女儿。” 彦琼落已经呆滞住。 兮华挠挠下巴。 额,虽然不太好,不过好像有效果撒。 …… “哈哈哈哈!你瞧她那样!吓傻了吧!我是谁!天之骄女!敢骗我!” 苏和晏叉腰仰天大笑。 “瞧着吧!等过一会她一定乖乖放我们出去!困住本小姐!想得美!” 兮华看着远处彦琼落坐在土堆前抱着膝发呆。 那个土堆是新砌的,埋着她的大蛇。 “你说她为什么不让我们走?留着我们干嘛?” “就是!她……这是在上坟?” 彦琼落抱着膝盖,前后摇晃着,像个孩子一样。依旧披着那件黑色披风,摇着吹风。 “大蛇啊,大蛇你怎么就害人了呢?你不在了,我多无聊啊。” 她看着土堆,叹了口气。撩起被风吹乱的头发拂到耳后。 掀起旁边篮子上的布,布料铺的柔软。篮子里放着几颗蛇蛋,她轻柔地抚摸着。 “我会照顾好的。从小养到大应该会听话些,不吃人就好。吃点别的也行,不过我不会做饭,还不好吃。” 彦琼落撑着下巴,白纱盖在脸上。目光有些迷茫失落。 “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他们都走了。连,阿梧都走了。” 彦琼落看向天空,风很大。她面上的白纱紧贴着脸,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空洞。 “阿梧他回不来了。那个讨厌鬼啊!” “他也回不来了啊。” 苏和晏看着她,愣着神。兮华扯了扯她衣袖。 她想了想,抬脚想要走过去。 一脚悬半空,地面突然摇晃起来。苏和晏整个人都摔倒。 “怎么了?地动了?” 兮华也慌。 “要跑吗?我去看彦琼落!” 彦琼落在地动瞬间就立马站起来,十分迅捷。眼睛锐利光亮,抬脚就往前跑。 兮华看见立马追着她跑,她自己跑到一半,突然转身。 “你帮我照顾一下那些蛋啊,小心别踩着啊!祸不遗子孙啊!” 说完又立马跑起来,兮华还想跟上。 结果她三两步踏向虚空,一道金光突现,是一柄金色长剑,流光绚丽。彦琼落脚踏住,就流风一般瞬间消失不见,留下一道云痕拖尾远走。 “哇!” 苏和晏抱着满篮子的蛋,小心用手护着。走到兮华旁边。 “这是怎么了?谷里出事了?” “嗯?啊!” 兮华和苏和晏相视大惊。 谷里有什么事会地动?地里埋着什么? “死灵墓!” 苏和晏瞧着天边,这里的天很蓝,蓝得发紫发乌。显得异常妖艳诡异,又浮着一大团的云,压的人心口发闷。 “等她回来看看吧。” 苏和晏摸摸手腕,那里悬着一道银环。也许要告诉师父还是臭沼泽了。 等到夕阳下山许久,夜空洒满星子碎光晕。 兮华蹲在门边,撑着脸望着乌蓝色夜下泛着莹紫色光晕。有幽绿萤火虫点点飘着,夜风带着迷幻滋味的香气。 一个白影终于出现在紫草中。 兮华站起来,跑出去迎她。 “彦……” 彦琼落站在夜空下,茶色麻衣带着奇异的白光。头发蓬乱着,脸色苍白却是笑了笑。 “没事。” “你衣服……” 衣摆都烧灼破烂了。 她掩了掩,又是笑了笑。 看着兮华身后赶过来的苏和晏。 “也许我要把你们送出去了。” 第四十三章 “你说什么?” 苏和晏跑的很急,气都没喘匀。兮华看着她,再看看彦琼落,退一步让她们直接对视。 “你,你们不是想要离开吗?刚好我现在突然,呃,就是这么突然。有一个方法!就是……” 彦琼落说着吞吐,又突然兴奋起来,生怕我们不相信的。 苏和晏摆手打断她。 “得了吧!” 苏和晏叉手怒目看着彦琼落,打量了她一圈,脸色阴沉得可怕,似乎要忍又似乎是在酝酿。 “我真的是……” 彦琼落再开口,苏和晏脸已经黑的要滴出墨水来了。兮华悄咪咪退后稍些,伸手捂住耳朵,把脖子一缩。 果然苏和晏脸都狰狞起来。彦琼落还不死心没眼力见地再次鼓起勇气张开嘴…… “你这个臭娘们!” 哇塞!兮华偷偷鼓掌。 彦琼落吓傻了。 “你说,说了什么?” 苏和晏毫不客气。 “臭娘们!不是想让我们留下来吗!怎么又赶人啊!耍我啊!老娘我就不走咋的!” 彦琼落呆滞着脸,看着苏和晏,突然上前一步。 兮华也上前,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谷里出事了。” “知道了。” “你不知道有多危险,外边是不管这里了,只要法阵不破,他们进不来,我也出不去。这是我和圣殿大人之间的约定,你们还是能走的。” “所以呢。” 苏和晏抱着手,下巴微抬高,一头青丝散在肩上,月色很清如同流水一般,她沐浴在其中,眸子明亮璀璨如星。嘴唇翘起,裂出一丝嘲讽。简直就是傲慢到了极点。 真是高冷傲慢。 “真是帅!” 兮华喟叹。 “你这人就不能好好依靠一下别人!会死啊!” 苏和晏拔出腰后的鞭子,一挥开,细碎青色闪电缠着鞭子断裂开白色的烟痕,鞭子甩勾一下,天际破开一道红光,隐约形成一个月字。 “这是求助的信号。” 彦琼落看着天边的红光,眼睛里尽是愣怔。 “我师父会来救我,而我会救你。” “啪啪啪!” 兮华用力鼓起掌来,打得巴掌通红发热。 “太帅了!苏和晏!我爱你啊!” 苏和晏很是得意,看向彦琼落,像是在说你不表示表示? 彦琼落终于看向她,眼睛里还是无波无澜。 这人怕不是块木头? 她向前走一步,低头揪衣摆,再走一步,一步…… 苏和晏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兮华也看着。 彦琼落低着头,揪着已经被烧坏的衣摆。头垂得很低很低。 “那个要是你不想的话也不需要……啊啊啊!” 苏和晏大叫起来,彦琼落倒在她身上,把头埋在她前襟。深深埋进去,蹭了蹭。 手揪住苏和晏手臂,突然插进身体和手臂间的空隙,用力抱住。 苏和晏脸皮抽动着,抽搐着牙呲嘴裂。 “那个!不要摸我!我好痒啊!” 彦琼落听了更加抓紧,抓得苏和晏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要这样!” 苏和晏手舞足蹈着,大叫着。 …… 一点灯火窜出光亮,黄暖色的温和色调,让人不由心里安稳下来。兮华双手托着下巴,看着这点灯豆,摇摇脚丫。 “所以是地下的死灵穴又出事了?” 苏和晏一脸严肃着,面容正经。有几分大家风范,瞧着都不像她了。 “嗯嗯。” 彦琼落突然乖巧。 乖乖点头,还给苏和晏杯子里续茶,特别乖巧懂事。 兮华看着笑着。 “咳咳。” 苏和晏看着倒满茶汤的杯子,咳了咳。抚起袖子抬手拿起来,一脸正经严苛的。 喝了一口。 “烫烫烫!” 兮华下巴掉下来。 彦琼落巴眨眼睛,突然弯了眼。 “你真好看。” 彦琼落停住,转头看向兮华。她看着她微笑。 “好看?” 苏和晏仔细瞧瞧她,咳了咳。对着兮华使眼色。 “我的脸不好看,这里。” 彦琼落指了指右脸颊靠近下巴位置,轻轻点了点。 苏和晏呆着脸。 彦琼落小声唔了一声,然后伸手到脑后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 苏和晏声音都呆呆的。 “解开,面纱。” 兮华敲了敲,吞了吞下口水,站起来。 “我帮你吧。” “呃,好的,在后边,我有点够不着。” 兮华站到她后面,撩起她头发,彦琼落把所有头发束成一束,松松垮垮的,遮住后脑勺。 兮华扫开头发,看到了交错繁复的绑结。 “……” “怎么了?” 苏和晏瞧着兮华脸都绿了。 “没,没事。大概吧。” 兮华哭丧着脸。 苏和晏挑亮灯芯,已经烧了一截,兮华坐在椅上,手已经不自觉地颤抖着。 苏和晏瞧着,有些可怜。 就看到彦琼落扶住面纱,轻轻解开。 她的脸久不见光,有种病态的苍白,鼻梁挺翘着,下巴微圆,是鹅蛋脸,微有些婴儿肥。 她拿起一边沾湿的布巾擦拭,右颊上竟是一枚黑色印纹。 只是半边颜色淡一些,带着些诡异的暗紫光泽。 有魔气。 “这个是我的秘密。” 彦琼落看着苏和晏,神情很是严肃。 “也是为何会闭谷的原因。彦家出了一个魔族,而我又是这般。” “这是怎么……这呀那呀!我们要说啥来着,哦!死灵!说正事说正事!你那个啥,把面纱戴回去撒。那个兮华啊!灯不够亮撒!我什么都没看见哈!” “没看见没看见!” 兮华捂眼。 “不必如此。” 彦琼落看着两个装傻充愣的。 “这个有什么关系?” 苏和晏还是斜着眼不去瞧她。 “有关。这印纹跟死灵有关系,这是献灵纹,会和死灵产生联系,与他们意识相通,有时候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但是同时我会被干扰到,会因此虚弱受到削减。” “严重的话会被夺取意识,甚至变成他们的同党。” “什么鬼啊!” 苏和晏站起来,扳过她的脸,仔细瞧那个印纹,还用手蹭磨。 一点黑气染上她指尖,瞬间燃烧散烟,是金色的火苗跳跃。 “竟然是护身金焰法。” 彦琼落眼睛尽是惊异,又是一笑,嘴角竟是一个梨涡柔甜。 “看了圣殿大人果真疼爱你。” “那是!本姑娘可是他最最最心疼的弟子!” 苏和晏最喜欢显摆她的师父,这劲头一起,立马把手上的一大串昨天整理出来的宝贝撸下来,但是左手就有十几个不重样的镯子。 “瞧瞧!这都是宝器!这个避火!这个长刺,有毒的!这个是保命的……” 兮华托着腮瞧着苏和晏手舞足蹈的,彦琼落听着一个小梨涡深深陷在右颊,添了可爱俏皮。 第四十四章 紫蓝色的天透着奇异的白光,隐隐有电闪。无边茵草左右摇摆着,羽毛一般的草叶东歪西倒,一点一点暗绿色的光点撒落,那是被洒落的火星灼烧过的痕迹,被地幽火烧过毒性浸透根系,不过一会,整株都枯萎倒塌。 这是粹然谷的天然紫草,生长数百年,只有靠近这一片才是特殊的种类,它们繁衍进化改善,不畏惧着毒火,即使被毒害色泽不衰反而愈新,而且明年依旧能发芽,随春风重生。 苏和晏站在狭风坡,看着幽紫色的草地,依旧生机勃勃,甚至比之其他更盛,这虽死犹生的奇特景观。 “真是震撼啊!” 彦琼落蹲在地上,轻柔地抚摸着这些紫草,神情温柔。 “这是我们粹然谷的勇士,世代守护着家园的平安。” 兮华看着紫蓝天宇,手心暗自间触动灵识散出探知气息。 胸口一闷,那铜镜又是骚动起来。阻止她气息顺畅。 不可扰乱秩序,不能参与发生。这铜镜是在监督她。 兮华莫名有些嘲讽,自己竟是可见不可触。成了他们命运的旁观者了。 看着手掌,神仙养尊处优白皙柔嫩的肉乎,现在看来跟这人境无用的贵家小姐倒是一般无二啊。 “那就开始吧。” 这丫头欲欲跃试的,倒是精神得很。瞧着心情也好。 彦琼落看着苏和晏,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出事我自己担着!我已经全副武装了!” 苏和晏拍拍自己胸口,仗义得很。跟走江湖的大汉似的,就差一络络腮胡。彦琼落点头,望向紫蓝色天空。 “圣殿大人帮助封印死灵穴时就留下了跟金焰法一样的法咒,只是金焰法是护身,这个法阵是镇压。控制死灵穴不会游走扩散,但是……” “也不会消减。” 苏和晏低声说出。 “没错。”彦琼落笑了笑,尽是无可奈何。 “彦家因粹然谷而存在,粹然谷因死灵穴而有灵,仙门需要这一方灵脉,同时也需要保护着源头。但是死灵穴啊,是吃人的,它们也需要供养。” 彦琼落走向繁盛紫草地,如同木偶一般直愣愣地抬脚抬手,站在天穹下,那一抹诡异白光之下。 她抬起苍白的脸,木然看着本该是苍蓝自由的天。 “阵眼就是活着的彦家人。” 她抬起左手,右手如刀瞬间割开掌心,鲜艳的血液顿时如注。 哗的一声,像是触动了机关,风声骤急,紫草翻飞摇摆。紫色飞羽如雪花卷荡急湍,紫色烟雪里她披着纯色黑披风,孤独而立。 想被遗弃的。 苏和晏眼眸微动,伸手用力揉了一下,眼眶发红。 难怪彦贺死在那一次溃乱里。 满天星辰出现,白日的光芒被吞噬,星光无比灿烂。 金色法阵从天而降,细丝密网的笼罩下来,犹如天神的囚笼降临人间困住一切来自凡人的贪念。 彦琼落站在紫烟雪中,金光法阵衬得她面容如雪,眉目生气灵动。她的眼眸却是灰暗,木然。成了死气沉沉的傀儡。 同时无数透明的手伸出地里,慢慢变成实质,带着青灰衰败的死人气,尖利肮脏的指甲满是污泥浊水,扭曲可怖地向上抓握着。 凄厉诡异的尖叫嘶吼,像临死前经受的恐怖惨痛所有都喊叫出来。渗人,逼迫。压抑着人想要逃离大叫大哭撕碎一切纠缠。 “妈的!这鬼叫得有问题!我快暴躁死了!救命啊!” 兮华掏掏耳朵,没有一点问题。 只是她们是凡人啊。 “你不是有宝贝吗?” 苏和晏恍然大悟。 掏弄出一块护心镜,解开外裳,丫的还穿了件软甲,这软甲还刻着铭文,她把护心镜别上去。 一道青光从护心镜中泛开,顺着软甲铭文纹路游走全身,顿时一股清凉如同雨淋湿过清晨一般清新鲜灵的气息漩涡卷风啪的一声扩开,折斜的紫草瞬间如同新生。彦琼落察觉到气息改变,望过来。眸子里尽是温柔。 苏和晏受到鼓舞一般,脸色红润。双手同时扭开腰间腰带两侧的宝石暗钮。 轰轰轰 一道红色铭文浮在她身前,由一丈高缩小把苏和晏包围起来。围成一个保护圈,把苏和晏护住。 她小臂还有一个手钏,她点开,细碎的焰火扑闪扑闪的。鞋子也是特制的,琉璃一样的质地,七彩光辉映着流转。 彦琼落瞧着她这样装备,嘴巴张着老大。倒显得有些可爱,不那么疏离。 兮华找个地方坐下,看着她要如何嚣张地大开杀戒。 “真是修为不够,有钱来凑。” 她师父这是生怕她死了,宝贝法器不要钱地往她身上堆啊! 苏和晏眉头一皱,脸色发僵。不知道为何脸上出现视死如归的神色,牙关紧咬着。 一副犹豫抉择很是痛苦的表情。 兮华瞧着像是便秘。 “不管了!为了正义!” 苏和晏大喝一声。 腰身一塌,屁股往后推,竟是跳起来往地上坐去。 嘭嘭嘭 后腰突然出现白色虚影,包着她身体,化出颜色实质来。 在她坠地一瞬间把她推飞出去。 苏和晏飞跳跃起。 禁魔法阵四周皆是火光跳跃,幽蓝色火焰夹着同色闪电把围住区域牢牢圈住。有红色焦灼雷电落在中央,那些鬼手伸出都被劈焦砍断,一阵阵恶臭,却是有更多别的高级死灵幻化出四肢。 鬼魂一般迅捷飘荡,快如闪电躲避闪电,飞速向中间光柱移动,彦琼落站在光柱中,她是开启法阵禁锢惩罚死灵的镇眼,同时也是死灵逃脱重生的大门。 透过光柱去往自由的人间。 彦琼落站在其中,本就承受着开启法阵的灵力输送。血液疯狂流失,光柱受到的压迫也禁打在她身上,只要她活着就不会停止。 她的父亲就在这里死去的。所以死灵离开了粹然谷,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它们逃不出去了。谷外的法阵,是真正杀死它们的。 想到这彦琼落欣慰地笑。 这样好。至少不会害人了,这是彦家该偿的。 “呀呀呀!” 这般想着,听到声音。她抬头望过去。 苏和晏飞着越过法阵,直直从法阵铭文中跳进来。 大叫着,嘴巴张得看见喉咙眼,闭着眼睛。 无畏的,勇敢的,美好的。 彦琼落眼里满是光亮,一瞬间的星光灿烂。 想来她会永世难忘的。 也的确难忘。 啪的一声,苏和晏竟是脸先着地。 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吓得鬼都停了一瞬间的叫。 兮华捂眼。 这下惨了,她师父忘了护着她脸啊。 第四十五章 苏和晏虽然摔得惨,但是爬起来就是满头血而已。眼睛亮得惊人。 兮华手撑着挪动往法阵前挪去。 既然不然我参与的话,我可不可以进去? 她脸一靠过阵法边。啪叽 掉里面去了。 彦琼落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她的震撼了。这一个两个都是啥啊! “和晏啊!”兮华举起手。 “我不能参与,就靠你了!” 苏和晏一副任重道远反而愈发坚定的表情。点点头。 握住剑柄,白光如满月圆润,晕开苍白光晕。 发出和死灵极为相近的气息。 死灵穴的法阵曾遭到破坏,以致越发死灵苏醒暴怒活跃起来。彦琼落需要定时控制住死灵穴,等待新设下的法阵吸纳足够的阳气来延长封印时间。可是随着时间渐久,死灵也是察觉到了机会,在法阵未成长前是他们逃出的最后时机。 也是彦琼落最为困难的时间。 她已经到了极限,却还是不肯求人。 苏和晏主动要求加入,愿意帮忙。 “虽然我不知道为何师父如此为难你,但想来也有别的关系是我不能置噱的,但是他有他的理由,我有我的决定。我决定要帮你。” 兮华真是欣慰至极。虽然她现在躺在法阵里一动不动的。 苏和晏和彦琼落相视一点头。 彦琼落用力握住流血的手,迫使法阵罩壁达到鼎盛。金光囚笼里的死灵密密麻麻地从土里冒出来,虚无化成肉身,惨白的死人躯体。摇晃着飞快进攻。 苏和晏大叫一声,又是跳起后坐,她选在了山坡上,就顺着坡度飞快滑下。死灵躯感应生人活气也往她这般飞速奔跑。 兮华就看着苏和晏坐在地上滑向布满密密麻麻的白色躯体的山坡下,犹如水入热油。 砰砰砰 她四肢向前,划出一层保护罩,把靠近或是跑向她的死灵躯通通捅过去,拳头穿过实质存在的活动尸体,溅起乌黑暗红的血浆,皮球一般噗噗噗炸裂开。 她依冲力而下滑入死灵群中,炸开一大片暗红血雨。 苏和晏闭着眼睛大叫着大杀四方。 从白色中划开一道黑红血路来。这地方设得巧妙,刚好是一个峡口一样的低谷,两边山崖被风化得光滑,像是脸盆一般。 苏和晏从一边高崖滑下,冲飞到另一边高崖。腾空而起再滑下,一次次撞进尸群里,划开血路。 “哇!这厉害!巧妙!让苏和晏在里面滑着吧,把死灵撞完再出来。” 苏和晏已经不是自己能停下来了。张大嘴巴叫着,风声猎猎,几乎瞧见了她牙龈了。 “救命啊!” 兮华躺着看天上云呢。 “再多飞会。马上就杀完了。” “啊啊啊啊!” 夕阳西下,橘色的深艳霞光融在薄云里,夹着些粉点红。柔柔暖暖,兮华躺在紫草地,睡得口水直流。彦琼落跪坐在光柱中,掌心的伤口已经包扎过,光柱也有些黯淡,虚弱。 苏和晏依旧在谷里大叫着。死灵已经打的差不多,就是停不下来。 真是美好的一天。 “停下来吗?” 苏和晏趴在地上,已经累垮。坐着的白色推力已经消失,她仰趴着,双脚还惯性地往前挪。 “救,救命。” 已是动弹不得。 兮华鼻翼翕动,发丝飘起向着那中央而去。 风起。 紫草飘起絮,又是紫烟缭绕,这风向是对着中心,像水中卷起漩涡,尽数轻絮都涌向中央。 被苏和晏打碎搅散的肢体,再次虚无透明起来,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 紫色烟絮缩小旋转聚成一小股卷风,金色法阵突然光彩大盛。 彦琼落抬头,金色倒映在眼眸中,异常璀璨夺目。 金光耀眼如同日轮璀璀。 有弦乐声起,缥缈如仙境雾重,仙人衣带当风。 却是一敲破鼓响,仙乐骤然停息。沉浸在妙音里顿时如梦初醒,彦琼落眼睛木然消退,恢复神色。头上金光却是黯淡下去。 “不好!” “啊!”苏和晏趴在地上,只有头有力气抬起看向天上。 “已经到了最弱的时点了。” 彦琼落满嘴苦涩。 周围气息骤变,阴冷冰寒的气息,让人不由低落压抑。 苏和晏咬着牙,拖着酸软的手脚坐起来,已经是痛到面容扭曲。咬出血吞下咽。 用力解下手脚上的法器,解开外裳。里面是一件软甲,护心镜青光意在,流转成一朵莲花,清香淡淡。 苏和晏深吸一口恢复些清明。 她开始向彦琼落方向爬去。 兮华抬脚向她去,却是撞上什么阻碍,弹回到原地。 “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苏和晏不知道她怎么了,她也顾不上兮华如何,爬向彦琼落已经够痛苦用力了。 “难道这又是不能参与的?” 兮华看着自己双手,软绵无力。 一声悠远的箫声清厉,破开紫色烟絮的迷蒙影重。 一道恐怖沉重的气息突然泛开,所有死灵虚体纷纷扭曲嘶吼着退散,气息所到之处皆是化成一阵烟,飞绕着中央,紫色卷风完全散尽。 箫声悦耳,像是乘舟泛湖,山色水光潋滟晴。 一黑色身影踏出来,看到的是一只灰蓝色的布鞋,显得有些旧但是干净无尘。 兮华大骇。 这只是真的有实体的!这死灵已经能炼化成真的肉身!可比刚才的厉害。 她忘了禁锢往前冲,又是被弹回去。 苏和晏捂着耳朵,咬牙用力往下一滚。身体翻滚着快了许多,冲向光柱。 彦琼落看向她,跪着伸开手去接她。绷带又是透出血来。 苏和晏借着冲力眼看就要滚进光柱里,彦琼落已是面容有着喜意。 她身体撞到块石头飞出来直往光柱而来。 一抹碧色如同云霞飞游而来,堪堪击打中苏和晏的后背。 噗 苏和晏喷出一口血。 身体高高飞起在半空迅速下坠,沉石入水一般。 “啊啊啊!” 苏和晏大叫,软甲青光亮起,温柔包裹着她,缓冲了速度。她扑撞到地上,滚了几滚,面朝上嘴里吐出血,整个人已经不行了。 黑影瞬间消失又在她面前跳出,一只瘦削如柴的手直直伸向她,指甲尖尖如同鹰爪一般锋利。 黑色指甲已经刺向她眼睛,苏和晏吓得叫不出声了。 她衣襟里一道紫光突然亮起。 更是尖利破耳的嘶吼。 苏和晏太近了,耳朵震得出血。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七窍流血。 一枚紫玉蝉掉落在地,她已经失力,痛苦剧烈地咳嗽着。 彦琼落想要去救她,可是她一动,光柱就破开一丝裂缝。只好住步了,跪在地上。 第四十六章 “不要伤害她!” 紫光落地,竟是化成实质的紫琉璃碎片。反着镜光,照亮了一张青灰色的人脸。 那个厉害的死灵炼化的肉身。 是个瞧着竟有些清雅秀气的书生模样。 一身破旧的蓝长衫,散下披头散发。青灰色颓败死气的面容,手指弯曲着,向着苏和晏的脸。 “唔。” 发出了一声怪叫。 向地上动弹不得的苏和晏靠近。 “不要!” 兮华用力撞过去,却还是被扔回去。 那尖利的指甲快速刺向她面门。 “不!” 彦琼落惨叫着,双膝跪地,竟是不顾法阵挪出去了。 手还未触及,就愣在半空。 兮华爬起来忙望过去,愣住。 苏和晏眼眸闪着恐惧,这一瞬间冻住了。 那只手冰冷干枯却是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青灰的脸上空洞的眼睛有一瞬的光亮,苍白的嘴僵硬地抽搐着。 他,他这是在高兴? 苏和晏颤抖着,不敢乱动。只是身体不由得哆嗦起来。 “下下下……” 他说着什么,听不清。苏和晏皱眉试探地靠近些,却还是听不清楚。 “下什么?” 无神的眼看向声音的来源,那黑色如墨的眼眸里倒映着苏和晏的脸。 眼睛里带着丝丝的紫。 就是这双眼睛。 他看着苏和晏,头向她靠近,似乎想要说什么。 一声极是嘹亮的鹤鸣破开云层,瞬间云开见日,青天当头。 那书生大叫起来,捂住脸,又是恢复凶狠的模样。一把捡起地上的紫玉蝉就飞快纵身跳起,如同飞尖一般往还未完全破裂消失的光柱奔去。 跑的如同飞鸟掠林一般,只在草上一点。一丝蓝色水痕留在草叶上,这是炼化的肉身已经到了极限,日光,他们怕纯粹的阳光。 这禁魔法阵虽然是禁锢着死灵,却也是给他们提供了庇护。 现在鹤唳破开遮蔽,青天重现。肉身已经是禁受不住。 可是为何?为何拼着魂飞魄散也要离开? 他速度极快,已经到了残留的光柱前,枯柴一般的手臂用力伸探过去,透过白柔的光芒伸到光柱里去。 一瞬间血肉重生,经络肌理迅速复原,那是一只五指纤长修秀的手,适合提笔作画,带着墨香和宣纸的软柔。 叮铃铃 金色剑光从天边划来,跨度极长,宛如一道屏幕从天而降,如刀斩下。 白色残余光柱瞬间破碎消失,他只有一手探出,小臂往后的肉身却是透不过去,瞬间燃烧起来,青色火焰跳跃如同藤蔓缠绕绞杀着,扑飞起灰烬。 瞬间化作灰烟,在空中荡起一瞬间兀的消失。 一点踪迹也无。 彦琼落眼睛瞪得圆睁,小嘴张着。 “这,这就死了没了?” 苏和晏跪坐在地,愣怔着,手抚上刚才那人触摸过的地方,似乎有过温热。 一道白影从天而来,站在白鹤之上,绕着青天厉鸣。 那是一方山来的威压,又是秋水一汪的明艳生动粼粼波色无边,带着叶落的萧落寂远悠长。 他站在青天之下,却似乎为凌驾天而来。 乌发中透生白丝些许,只是松垮披散在肩背上,白衣雪柔当风飘逸。眉目生的温柔,是那种让人会心生好感的模样。只是神情寂然遥远,带着心寂沧然的冷漠。 兮华直愣愣地瞧着他,苏和晏和彦琼落已经跪在地上。 “圣殿大人。” “师父。” 这就是那卷书里这人间的仙首,临绝与世人和修行者的强大存在。 破云台圣殿,巫除云。 “师父,您怎么亲自来了?我……” 苏和晏跪着往前挪,很是乖巧尊敬,伸手去触他衣摆。 讨饶意味地去摇晃拉扯着。 圣殿大人眼睛看着那只断手。眼眸里默然无情,一定情绪也无。 这瞬间生长的血肉记忆着这死灵魂魄以前的肉身。只要来得及,或许他们就能真正看到那个书生生前的模样了。 苏和晏也看向那断手,想着刚才。伸手捂着脸,瞧向圣殿大人。 “师父……” “你为何如此鲁莽!竟是不顾自己差距悬殊就敢去招惹。为师是如何教导你的!量力而行,绝不能逞强好胜!要是为师赶不过来,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圣殿大人厉声呵责,其恨其不争大意粗心和一般师长耳提面命无二,果然是十分宠她啊。 苏和晏头是越来越低,几乎趴在地上。声音嘶哑着。 “我错了!可是那人也没有伤害我,他,他好像认识我。师尊!这是怎么回事?他让我很奇怪,刚才他很高兴。他看到我,认出来了。为什……” “闭嘴!” 巫除云突然大怒。 猛的甩开袖子,苏和晏跌倒在地,惶恐不安地看着她。巫除云似乎还待发怒,却是瞧着她恐惧震惊的眼眸,瞬间安静下来。 他在袖中握紧松开。 “和晏,他不是认出你。只是感到亲近熟悉,那是你的气息和他错认的那个人很像。” 苏和晏仰头看着他。 “你不要这般。” 巫除云竟是蹲下来,握住苏和晏的手腕。输着灵力,温和亲近的气息让苏和晏安心舒服了很多,舒缓了很多疼痛。 “你伤的不轻。” 巫除云皱眉,又是眉眼带笑。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尖。 很是宠溺地包容。 “瞧瞧!就是只花猫。” 竟然如此温柔亲和。 彦琼落跪在一旁,失血过多又是担忧恐惧。瑟瑟发抖着,生怕圣殿大人突然转身降罪责罚她。 “彦琼落。” “是!”她大惊立马跪端正,扯到伤口又是牙龇。 “你让和晏帮你吗?” 轻轻飘飘的一句话,冷酷得很。可能就是彦琼落的死罪。 她颤抖着以头抢地,抖着嘴唇不敢说话。 “哪能啊!我是谁!会给一个破落户当帮手!我只是想着英雄应该是本仙子来当才是!” “哦。是吗?我家小晏想当英雄啊。” 又是笑着揉着她乱糟糟的头发,从里面拿下一根草絮来。 这人真的是琢磨不透。 “可是我的徒弟凭什么护她呢?” 彦琼落跪着,不敢动弹。 “师父,师尊。你就不要理会她了,柳赐宁那个家伙呢!你去罚他!都怪她!” 苏和晏翘着嘴很是恼怒,一点都不心虚。 “你呀!就是他的魔星!什么都怨他!难怪他不来,真是辛苦。” 巫除云满脸宠溺,又是揉揉她头,柔和白光从他掌心泄下,笼罩住苏和晏。她脸上擦到的伤痕一点点消失愈合,一瞬间伤势减轻不少。 “哎,都伤到肺腑了,你这孩子很是淘气。得让柳赐宁好好教训你。” “至于这里,彦琼落你还是离开吧,随我回破云台吧。” 彦琼落脸色惨白,巫除云抬手,她身体也被柔光笼罩着。 “是。” 她再次把头抵在地上,闭上眼睛,地上眼泪一滴滴。 第四十七章 “她是不是生我的气。” 苏和晏躺在软榻上咬着根草,眉头却是皱着不松开。 “她气你干嘛?她留不住那也护不住,强撑着迟早会死啊。还不如离开,巫除云也是恩赦。” 苏和晏立马翻身坐起来。 “哈!你叫他名字!” “为何不敢?我又不归他管!” 兮华瞧着窗外,神情落寞。 苏和晏抽抽鼻子,瞧着她半晌,她也不理会人。 “这是咋了?” “无事。” 烟从香炉里圈吐出来,带着古朴静息的味道,马车内的褐色装饰镶着暗黄色的薄金飞鹤卷云。 兮华只穿着白色的衣裙,抱着膝呆滞地望向外边。 乌发散肩,目光冷然。 有种出尘绝世的冷漠仙气。 不说话还是比较像个神仙的。 “和晏,你说人为什么会为喜欢的人伤心呢。又为什么总是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苏和晏叉着腿坐在,很不优雅。托着下巴眼睛朝上想着。 “呃,为喜欢的人伤心不是很正常吗?至于后一个问题,可能是犯贱吧。”她拍拍嘴巴,就地倒下去,翘起二郎腿抖瑟得得意。 “你不是神仙吗?这种东西也能难得住你?奇怪?你们神仙不考核?” 随手丢颗糖进嘴里嚼起来。 兮华一听,赶紧就往她身边爬过去,也是一躺平。 “也是!那个和晏啊!我昨天可不是故意不帮你的!我有心无力啊!” “啥!” 苏和晏立马弹起来。 “你他……咳咳!不能讲脏话。你不救我!你这是要干啥!没见到我那么惨啊!都快被杀了!你,你!就一边看着!” 苏和晏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怒目圆睁着,气呼呼得鼻子不断哼哼。 “嘻嘻!你真好玩。” 兮华捏捏她的鼻子,遭到摇头反击。 “哎。”兮华垂下眼睛,拍拍自己腿,摇摆着自己脚尖,唉声叹气。 苏和晏耳朵动了动,等了等,偷瞧她一眼,哼了哼。 “说话呀!不要做出这幅死样子!丧气!败坏运道。” 还偷看她。 “和晏啊,我是神仙呐!” 兮华摇着脚尖。 “可是神仙也有神仙不能做到的事,我不能……就是不能参与一些事情的发生,你懂吗?” 苏和晏撑着下巴摇头,“不懂。” “哎呀!就是这里的事情发展是有规律有他自己的途径过程和结果的,就是你们所说的命运。不能因为我这个乱入的人打乱,所以有些事情我是万不能掺和进去。比如昨天我不能帮你。” 兮华悻悻然。 “你这个人……” 苏和晏坐正身子,诧异又嫌弃地挑眉眨眼。 “你为了推脱昨天犯懒不帮忙既然给我扯到了命运?忒不要脸了吧!” “不是!是真的!” 兮华忙摇手。 苏和晏却是不听,撑着脑袋倒下来,找个舒服姿势继续睡觉。 “我可不信。你还不是救了差点死了的我,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你是神仙,法力无边呐!你现在不肯帮忙就不帮找什么借口。” “呀!你不生气?你都差点翘辫子了!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是真的不能帮你,不是找借口!” “哦哦。你瞧我可信。” 苏和晏翻个身舒服地喟叹。 “我不管你,反正你就是个坏神仙,看着我死都不帮忙。” “坏人坏人啊!”又是捶打起垫子来。 “都说了我不是!你怎么不信!我可不是专门守着这里的,我是不小心掉进来的。等你们都翘辫子,这卷书的故事结束了,我就能离开了,做我的懒神仙去。哼!” “啊哈!你原来是打着这样的心思!想快点把我们弄死,早日归天去!你你你!这个毒女人!” 苏和晏一把坐起。 “亏我还对你那么好!” “都说了不是!我骗你干嘛!” “不听不听!” “你要怎样!” “证明给我看啊!” 苏和晏吵的容光焕发的,脸色红润,又跳蹬起来,撞到车厢顶部,哎呀一大声。 柳赐宁掀开帘子,往里瞅了一眼。 “这魔星又在折腾了。” “你这臭沼泽还不是没用!差点让姑奶奶我死了!你还敢来!找打啊!” 柳赐宁哼了声,扔下帘子。 苏和晏躺在软垫上,一双圆眼瞪得溜溜,像是死不瞑目一样。 “啊啊啊!我不管!我就要发脾气!” 胡乱踢蹬着腿。兮华瞅着这是要发羊癫疯了撒,还是趁机溜出去吧。 身后就被扯住,苏和晏已经疯魔了。 “快说!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 咋就发癫了。 “说说说!” 兮华手忙脚乱的,仰倒过去,直接把她压的嗷嗷叫。 柳赐宁再次拉开帘子,看到她们两个,啧啧啧摇头。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可去你的吧!你这个将近百岁的妖怪童男!” 我去! 兮华一脸不敢置信,其实猥琐笑容已经满面可掬。对着柳赐宁的腰身瞧了瞧,嘿嘿地笑出声来。 柳赐宁老脸一红,连忙捂住衣襟,这会跑得更快。 “那啥!真的吗?童男子欸!” “这重要吗!现在这重要吗!你不觉得漠视同伴的垂死挣扎,因为懒找借口逃避的你很是可耻吗?” 苏和晏叉腰。 “我不提是因为你要主动认错!哈!谁知道你倒是找了个好借口哈!真行呢!” “消消气嘛。消消气。” 兮华摆手当扇子,给她扇了扇。 “我给你看看那个命卷如何?就是你们的命运册?怎样?” 苏和晏眼睛都亮了,脸上却是一点都不显,还是一个臭脸。 “那有什么。难不成我还能瞅见我的命运哈。” 小眼神那个飘啊,满满是期望啊。 兮华就掏出来那卷书。 “啊!你就这么拿出来了!也不给它整个好看的书皮!啊!你怎么这么冲动!也不给人准备一下。我就要看到我的命运了吗?啊啊啊啊!我还没准备好呢!” 兮华流汗,回头擦擦,转眼苏和晏已经跪坐好了,仪态得体大方,连衣襟都整理得条顺,香炉的香都是新放的。 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好了好了!我准备好了!告诉我的命运吧!” 兮华一脸木然,把书卷递给她。 “这就是有个神仙朋友的好处吗?哈哈。” 怀着激动的心情一翻开。 “这这这!” 第四十八章 白纸。 “你耍我啊!” 兮华摊手。 “你们凡人自然是看不到上面的字,因为怎么可以让你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呢?” 苏和晏点点头。 “所以你还是在耍我。” “我是在向你证明。” 兮华手指点上书卷,一道道字痕出现。 吓得苏和晏僵直脖子,立马闭上眼睛大叫起来。 “我不能看啊!不能看!” 兮华笑着把书卷抽出来。 “想看又不敢看。毛病!” 苏和晏这才睁开眼睛,立马缩到边角里。抖着声音呵斥。 “你吓唬我啊!我要是意志不坚定瞧了一眼那怎么办!你这人忒不尽职了!” 兮华巴眨眼睛。 “你看不到的。” “瞎说!我都看清了!” 苏和晏想了想还是倔劲上来,就凑过头去看。 眼前是看不懂的字,奇奇怪怪的。 疑惑看向兮华。 “我都说了你看不到的,因为你看不懂。” 兮华笑了笑。 “和晏,我也不知道你们的未来,只是个旁观者。” 彦琼落坐在车上,眼睛看着沸起的水顶得壶盖砰砰响,柳赐宁刚斟好茶,推给她一杯。就听到苏和晏大叫。 “这又是怎么了?” 柳赐宁扶额苦笑。 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扶住茶杯,手背上包扎着绑带,散着微微药味。 白色的茶烟气浮起。彦琼落轻轻抿了一口,喟叹。 “你很喜欢她。” 柳赐宁脸色一僵,抬头去看她。 彦琼落已经不再戴着白纱,一双眼眸垂下,皮肤苍白。乌黑发丝没有挽起,披散着,编成辫子。耳朵绒毛茸茸的,瞧着十分可爱。 小口小口地喝着,茶很烫。 “你说什么傻话。” “不傻。” 彦琼落抱着茶杯一脸乖巧,实则木讷发呆。 “你以前不喜欢管别人的事。因为你觉得麻烦,现在却是当别人的老师了。” 柳赐宁平静地看着她,随即笑了笑,拖住下巴,靠在矮几上,由下往上看着彦琼落,还装可怜地眨眼睛。 彦琼落端着杯子,一丝也不动。 “因为很无聊了。太久了,实在太久了,没有这样合适合意的人了。” “哦。”继续喝茶。 “她是苏师姐的孩子。”彦琼落回想着,又失神地看着柳赐宁,想了想在谷里她还打着把他们留下来的心思,不由脸上一红。 “怎么了?难道你想和她玩?” “我只是没想到。” 彦琼落端着杯子低头喝,发现茶杯已经空了。柳赐宁拿走空杯给她续上茶汤,笑了笑。 “我已经这么老了。” 她低头再抿茶。 “是啊!要是你正常年纪成婚现在孩子也该她那般大了。” 柳赐宁笑开了花。彦琼落眼神一厉,嘴角上扬。 “你还不是为老不尊!” “咳咳咳!” 柳赐宁捂住嘴咳嗽,呛到了。 “你你你!” “怎么了?”彦琼落翘着嘴,笑得端庄。 柳赐宁无法。 “形容得很贴切精辟!” “哼哼!” 彦琼落放下茶杯,神色有些落寞。 柳赐宁瞧她这个样子立马离矮几远些。 “你又是怎么了?思春了?” 彦琼落眼睛一横,手在案几下就是一推。 “哎呀!疼!疼!你压我脚了!” 彦琼落笑了,很是欢喜。 明知道柳赐宁是躲得开还是愿意让她得逞开心下。 “这就笑了。” “嗯。” 彦琼落笑着,看着柳赐宁,伸手扯上他腮帮子。 “我终于能离开了。” 那里实在是太累了。 “对了。你是去哪里了?苏和晏差点就出事了。” 彦琼落好奇问道,不过也不是很关心。 “这个啊。”柳赐宁想了想,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桌面。 “有些棘手,我去入雪峰了。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但是不能说。” 彦琼落立马意会,捂住耳朵摇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 “算你聪明!学乖了。” 彦琼落低下头,又是抬起对着柳赐宁笑了笑。 “能不能说一点点。” “你呀!”他摇头。 “除非有人顶包,而且就算被圣殿大人发现也没事。” 彦琼落咬着指尖。 “有了!” 苏和晏坐在矮几旁边一脸不知所措。 “那个,叫我来干嘛?有事?” …… “大兄。” 云气绕成一座座高塔,彩色霞光披上,兮华走在青云道上。 一座小小的五角小亭出现在霞光里。 “有什么事?” 朝迟坐在亭中,细密的飘雪突然降落。他身着这墨色官袍,胸前绣着金色旭日初升,衣摆处则是蓝白色的水波卷纹。剑眉星目,熠熠生辉。脸方色端,自是一派正气凛然。 此刻他看着兮华从青云道间行来,雪花摇坠。 他眼眸里微微湿润,眼底尽是水光。光泽滴落。 “哥哥。” 记忆里熙华站在长生登仙道上,一袭金领白纹华衣,额间点着艳莲火花钿,面容清冷漠然,声音淡漠。 眼眸中一点光亮消散。 “大兄?你呆什么?” 兮华脸凑到他跟前,巴眨着大眼睛水灵灵的,哪来的光亮消散,明明是一汪春水。 “啊?哈!你凑这么近干嘛!” 一拳就打在她脑壳顶上,兮华大呼痛抱着头就鼠窜。 “哎哎哎!怎么又打人了!我这不是瞧你在离魂嘛!想叫醒你啊!” 兮华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泪花汪汪的,好不可怜。 朝迟久违地生了怜惜之心,看看自己拳头,似乎是有那么一些过分了吧。 “我闯祸了。” 扑通 兮华跪得毫不迟疑。 朝迟就差点就想掐死刚才有些恻隐的自己。眼神如刀,吓得兮华一哆嗦。 他一掀衣摆坐下,没好气瞅一眼兮华,她里面讨好傻笑,看见眼睛都疼。 “又是什么事!” 气死我了。 “我救人了,那人在命卷里本应该死的。” 兮华对着手指,吞吞地说。 “我敲你个猪脑壳!这是你一个正经神仙该做的吗!你你你!不知道胡乱插入他人命卷的后果吗!他的命被你截了,就得其他无辜的人去替他还!你这死玩意!给我过来!” 兮华怕的脚都发抖,却是一步步挪过去,跪在哭丧着脸。 “我错了,你罚我吧。” 她抽抽搭搭的,很是不对劲。 跟平时不一样。朝迟如是想着,平时态度可不是这样。 “我有个问题。” 兮华抹着眼泪,跪着挪行,巴住朝迟膝盖。 “哥哥,我是怎么当上神仙的?” 朝迟还是神游天外。 “我这么懒,这么差劲。哥,你是不是给我走后门了。” 朝迟脸色如常。兮华瞅着不知道个深浅,试探的开口。 “能不能再给他塞些功德啊!” “永生如神,兮华你以为那是能买通的吗!” 朝迟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紧。拳头一点一点变大。 兮华立马松开手,飞速跪着倒退。这已经是她的老本事了。 还是被扯住前领。 “兮华呐!哥哥好久没有揍你了吧。” 第四十九章 且忘昔 “这么说来,需要我去咯。” 火光照亮着石壁,影影绰绰的虚像摇晃交织,嘶嘶像是蛇吐信的声音。 黑暗的洞穴里一点白光跳起,照亮修长手指探出,红色的玉戒指扣在食指上一瞬而过。 藏匿在黝黑石壁上的黑色痕迹慢慢聚集一起渐渐突出变大形成人脸,手臂探出石壁往里面瞧着,黑色的骗平鼻子翕动着,嗅着什么。滴答 是唾液滴下。 黑暗里响起脚步声,哒哒哒。 苍白的脸出现在红光下,嘴角上扬,带着些挪愉。 “阿梧你不要进来,我不想你触及这些。” 很淡的声音,是女子的嗓音。 且听梧停住抬起的脚,慢慢退回去。 石壁上的死灵嘶吼着伸出利爪去抓,张开泥浆一样粘稠腥臭的嘴巴去咬。 咚咚咚 白光从洞穴里照耀出来,所以死灵恐惧畏怕地争先恐后躲进石壁里,鬼挨着鬼,互相撕咬攀扯着争夺着藏身之处。 白光柔和给人一种温暖醺醺然的气息,却是这些死灵的恐惧。一瞬间躲避不及的死灵变成僵硬的石头,固定在石壁上成奇形怪状的一块,这石壁原本是不存在的。因为那些死灵修行死去厚厚地攒积变成的。 且听梧扇了扇睫毛,垂下眼睫。默不作声。 “嗯?似乎不错。” 白净的手掌按在石壁上,石壁慢慢变成灰白色。一些灵识燃烧成烟,灰都没有飘起就不见了。 “我真的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只是没有办法啊。” 那人走到了阳光下,洞穴上方留着一个洞口,刚好可以兜住阳光。可是她并不怕这些,因为她不是鬼,也不是魔,而是人。 “洞主。” 且听梧跪在地上,左手按住右肩,手腕处一道银色护腕闪现。 且忘昔点点头。 她穿着碧色天青的长裙,裙摆延绵。颜色渐深直到尾处已经是墨蓝,裙上是细密的花鸟山水绣纹,无数气息绕着锦缎纹路,像是布满各种生灵的森林。 她走动间,光影流转。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是一双明亮大眼睛,鼻尖落下阴影。唇瓣粉红,嘴角翘着,抿出一个小酒窝。 是一张极其稚嫩的脸。 她站在跪着的且听梧前面,眼睛里尽是冷漠。 她就比他高出个头,还是跪着的时候。 魔族夜幽的长生洞主且忘昔是个小巧的小姑娘。 白嫩嫩俏生生的小脸蛋泛着粉润,大眼睛瞧着且听梧的发顶,突然危险地眯起。 “嘶哈” 腮帮子鼓起来,嘴巴闭着。眼睛圆圆的,像只青蛙。 “嘶哈嘶哈” 且听梧低着头不敢抬起,听着她发出的声音,心里一咯嘣。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 苦笑着抬起脸,眼睛弯着勉强地笑了一下。 且忘昔看见,脸竟然鼓得更大。 “洞主?” 怎么又生气了? “你怎么这么高,我还是矮,还越来越矮!” 且忘昔想着手指动起来想要伸出手。捣鼓了半天,手还在衣袖里抓了抓伸不出来。 见状,腮帮子鼓得老高。 且听梧立马意会帮她把袖子挽起来。结果小短手扑朔着,叠起鼓胀的衣袖卡在腋下,手臂放不下去。 且听梧流汗。 “洞主你好歹把衣服改小一些。” 都不合身了。 “嘶哈嘶哈嘶哈啊!” 手扑腾着很生气。脚丫子抬高,脚趾夹住木屐,猛的往且听梧的脸上一踹。 且听梧扑飞出去,滚了几滚。 “洞主。” 且忘昔站在光里噗嗤噗嗤地大喘气,很是生气。 “我错了。您踩着我吧。魔君要召见您了。” 且听梧趴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 且忘昔瞧瞧他后背,看看他发顶。伸出小短手。五指伸直弯曲屈回手掌心,松开握紧松开握紧。 好了。 对着且听梧的头发就插进去,揪住一把,反身骑在他脖子上。 用力揪他头发。 粉嫩的小脸顿时洋溢着欢喜。 且听梧接收到指令,小心站起,背着她快速飞跳起,在墨绿色的幽林中树枝叶间跳跃。 林中央是一个大湖,湖水是幽深的黑蓝色,没有一丝气息。透明的粼粼水波层罩住湖面,一座紫黑色宫殿缓缓从黑水里浮起。 黑甲侍卫全身披着水光黑甲,头盔盖着面门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持着三角叉,正严苛地守着殿口。 远远就看到且听梧背着一个孩子飞跳而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 啪啪 两个人脸上都拍上一只木屐,啪嗒一声,头盔从顶裂成两半。 露出两张惊慌失措的脸。 “嘶哈” 那一张小脸还吐舌头。 两个侍卫老脸一红,憋住。 小鼻子哼哼地扑出白气。 两个侍卫脸憋的通红,且忘昔却是贴着他们的脸瞧他们有没有笑话她。 “洞主?我们走吧。” 且听梧也是嘴角抽抽,憋着笑。 “哼!”伸出肉掌一人给一巴掌,拍得他们两个头撞头晕过去。 又是骑着且听梧的脖子高仰着头一脸高冷地进去。 且带晗坐着抿茶,对着旁边的人说话,就看到且听梧脖子上骑着个小孩。 噗!把茶水喷出去。 “长生洞主怎么又变成小孩了?” 且忘昔跳下来,小短手扯住过于宽大的衣服,仰着下巴走过去。在一众人目瞪口呆下脚丫扑哧扑哧的,走到且带晗面前跳起来坐到他怀里,还挪了挪屁股找个舒服的位置。 “呃,长生洞主啊。” 且带晗咳了咳,且忘昔瞪他,大眼睛圆溜溜的,分外可爱。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本尊还是事情呢!” 手交叉抱着身前,气得脸鼓鼓的。且带晗手一挥,紫色墨襦裙的侍女端着一盘五颜六色的酥糖。 小鼻子嗅了嗅,眼睛就发着光。 “给洞主的。” 哗啦手就插进去,两只手都抓着往嘴里塞。 “嗯嗯!” “好了,且听梧听说了吗彦家大小姐出谷了已经去破云台了。” 且忘昔手一停,嘴巴不断嚼着,巴眨着眼睛瞅且带晗。 “这回粹然谷就要封谷了。所以我需要你们去给我拿一样东西,是以前我们夜幽的一个传说,青河下住着一个孩童,那是黑月里的神。” “那是什么?”且忘昔吧咂嘴,打个甜甜的嗝。 “是一个魔,也是一个神。” 且带晗突然捂住额头,深深皱眉。眉心有一点黑气流动。 “大君怎么了?头又疼了吗?” 且带晗揉揉额角,眼睛里红光一闪,压制下去。 “最近疼的厉害也更加频繁了。” 第五十章 “你这是怎么了?” 苏和晏趴在矮几上,无精打采的。 兮华还在揉满头包。 “被哥哥打了。” “哦哦。是吗。” 苏和晏也心不在焉,愣愣发呆。 兮华却是想着跟朝迟的对话。 “你说什么?” “我是怎么成为神仙的?” 兮华难得神色认真。朝迟眯起眼睛,习惯地摩挲着剑柄。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突起,像是原本镶嵌着什么,损坏后留下的痕迹。 “我不知道。” 他梗着脖子,说的理直气壮的。 “不是啊!哥!我们虽说是神仙生的胎但是自己能不能成为神仙还是要自己修行的!那?我是怎么混……” 朝迟立马站起来。 “我不知道,你都几千岁了!这种东西自己记得就是了。我不清楚!” “不是!你怕什么!”兮华站起来拉住朝迟手指。 “难道我真是走了后门!” 兮华捂住嘴瞧瞧四周,这应该不会触动天惩吧。这九天之上监督众神的是天君设下的一道法戒,称为天惩。 它会惩罚违背天规法条的神仙,尤其是神仙之间以权谋私的勾当。 “大兄?你是走谁的后门。” 朝迟不说话,生怕被揪住什么话柄。 “我瞧见一个熟人了。” 兮华揪脑袋,一脸痛苦。 “我记得他的,可是又忘了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就是我的老师,那个叫往晔的。我记得他,又不是很记得。” “他现在是在哪?我怎么不记得了?” 兮华苦恼着,敲敲脑壳。朝迟却是一脸惧怕,连忙抓住她双手,一脸担惊受怕。 “兮华啊,你以前摔到脑子了不太灵光了,所以有些事情不记得,但是那些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好好修行。早日登神,你现在已经如神很接近了。听哥哥的劝。” “但是哥哥,我现在回不来了,修行那事再等等哈!你还是跟我说说我以前,我是怎么掉了神阶的?还变成个临仙了!掉得也太快了!我干啥了?” 朝迟嚅嗫着,吞吞吐吐的。 “不是打起来了吗,然后就你我都是九晟所主导的天神一派,后来打起来,你就失踪了……等到结束了,你这丫头就冒出来还全头全尾的,可真是好运!直接就捞了小仙当当。哎,兮华啊,虽然仙阶掉了些,但是人没事就好。你努力努力不就成了,你那时候可以现在自然也是行的。” 兮华瞪着朝迟,眼睛眯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朝迟满头大汗。 “你是不是骗我。你从来都不多话,突然说这么多,你心虚!你害怕了!你隐瞒什么!……难道是你!是你把我敲傻扔掉的!所以你才支支吾吾的。你还一直敲我头呢!是不是不怕我想起来找你算账啊!” 兮华越想越觉得没错。天哪!我摊上了个什么哥哥! “一派胡言!”朝迟大怒,脸一下子板得老黑。眼睛也是要喷出火来。 终于像我哥正常模样了。 那么就不是了。 兮华摸摸下巴,思索着跺跺脚尖。 朝迟这才懊悔起来,早知道就让她以为是不就行了吗! 真是!太笨了! 朝迟正在后悔着。兮华却是反省起来自己,她很懒,脑子不好使。没怎么去探究自己的生活,现在想起来,除了从幼时就相识的九晟和自家哥哥突然她没有认识的人一样,可是不可能。她又不是闭关修炼的好神仙,这么懒,总不能连其他神仙也不认识几个。而且她的人缘好像…… “哥!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不然他们看到我都是绕着走的,没有人愿意搭理我?” 兮华虽然神经大条,但她的烂人缘还是知道的。其他神仙都是绕着她走从不和她说话,不过因为她总犯懒也没怎么去理会这些事。 “不行!你帮我找找司命君问问好吗?他是唯一一个愿意对我哼哼的了!” “他们?他们怎么了?欺负你了?你这丫头是不是傻?被别人欺负还不知道?你做错什么了!你没做错!你就是,就是……懒了些嘛!不就是一点小毛病吗!” 但是朝迟听着兮华要找司命还是搓搓手没有立刻答应。 “你不知道我要问他一些关于那卷命卷的事。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出这样的纰漏?我一个神仙竟然搅和进去了,而且里面的力量似乎我也不能完全压制得住,我像是被关在里面了。哥!是不是有人整我啊!” 兮华越说越觉得害怕。 手不自觉抱紧自己手臂,有些瑟缩。 朝迟把兮华抱进怀里,满脸苦涩。摸着她有些毛躁的发顶,抵着她额头。 这个傻妹妹,还是反应过来了。 “兮华,你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哥哥?” “你还记得九晟吧,那命卷是他经手的,每个神尊都会亲自写下一些典籍。偏偏那家伙竟是设了个局,来坑你。” 兮华推开哥哥,有些惊讶地张开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朝迟。 “我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 难道是记挂小时候打碎他爹的琉璃盏嫁祸他?可是明明是他抢着承认的,我还给他抱抱了。小人!不带这么背后捅刀子的。 朝迟看着兮华从震惊到错愕再到鄙夷现在已经是识人不清,悔恨交加。就知道这丫头相差了。 “兮华你还记得吧,九晟已经死了吧。” “啥!那二傻子死了?什么时候的!我怎么……不知道……哥。” 九晟他可是天君之子,天神一族未来的天君啊! “你忘了。你忘了这些,包括一些事情。但是兮华,哥哥不想你记起来。九晟也好,那个人镜来的新神君也好。不关你的事。” “哥,我不明白。” 朝迟握住兮华双肩。看着她眼睛。 “兮华,降华殿上的那次暴动,天神一族和人境来的神争夺统治权。那时候你和我,我们是对立的。”朝迟看着兮华,眼底尽是怜惜,话语轻柔。像是怕吓到她。 “哥?” 兮华喊着,脸上一湿,却是已经落泪。 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时候。 心比脑子更快感知到情绪。 “是我吗?我害死了他?所以他报仇来了?” 兮华整个人失魂落魄,手不觉颤抖着,哆嗦着,眼泪直淌。 “哥。” 哆嗦着坐下,抱着自己团成一团。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能不能告诉我?” 朝迟跪下,把她抱住。安抚地拍拍她后背,语调温柔。 “别怕,兮华。别怕,你没有做错,是九晟他过于激进,竟然想要毁了人境。那时候有很多人反对,他却是入魔一般。那时候只有你能阻止他了,不然现在九天还不定如何。” 兮华趴在哥哥肩头,不断打着哭嗝,整个人瑟缩着,紧紧揪住朝迟衣袖。很是难过。 “可是我怎么能害了他呢?” 第五十一章 “我怎么能害他呢?” 兮华突然很是委屈起来,可是这是自己做的。为什么? “阿华你现在觉得对不起九晟那是因为你忘了,这事要怪就怪那个人间来的。九晟其实也是不该,但是你不要管这些,你只要听话,等那个命卷字迹完全应验后你就能回来。你要听话。” 说完这句话朝迟满嘴苦涩。 听话?你要是听话也就不会如此了。 “阿兄?可是我掺和进去了。不一样了!我出不来了。” …… “和晏啊,你说要是你把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给害了,会是什么原因?” 苏和晏脸贴着桌,把头扭过来瞧她。 “咋了?你把你好朋友给宰了?” 她眼珠子乱转。 “那可能是你蠢劲上头或是你朋友不厚道这里两种情况了,不过就你这情形估计是你犯蠢居多。” 这话题带来一点点松快感和幸灾乐祸,苏和晏觉得自己又振作起来了。 “我犯蠢?啊!那可怎么办啊!难道我以前认识的朋友都不理会我了。” 兮华揪头发大叫起来。 苏和晏一瞧就乐了。 “没事没事!你不是还好好的做神仙了吗!这说明有一股恶势力在帮你,瞧瞧!你活着就是你胜了赢了啊!你朋友没弄死你,有人护着你。” 兮华想想好像是这个理。 “是这样的?” “嗯嗯。就是这样,你赢了,他输了。你活他死。” 听到这兮华脸色一下子煞白。 他怎么可以死呢?他可是未来的天君啊。可自己又怎么活着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兮华又开始揪头发。 苏和晏啧啧啧摇头。 “你说说你啊!害了人家还把人家忘了,真是冷漠无情。” 兮华不理会她继续揪头发。 “可能是你受到刺激了自己打算不再记得了,这个有可能!想来你也不是什么坏人,不至于无耻至此吧。” 兮华颓倒,趴在软垫上抱着自己膝盖打起滚来。 苏和晏靠着矮几撑着头看得饶有兴致。 “你再想想你自己的性格上恶劣性,会不会是你去助阵然后在拔剑时候就不小心把你朋友给踢下云去了,你们神仙打架是不是站在云上?” 兮华抱着自己滚啊滚。 “要不就是你见色起意!呸!见色忘义,看上他对手的姿色。” 苏和晏懒洋洋地眯缝眼睛说着。 啪的一声 兮华翻坐起来,一脸惊恐。 “不会吧?”苏和晏也是一下子瞌睡都没了。 “真的假的?” 兮华咬着自己手指,摇头点头的。 “我只是依稀记得那是个很好看的人。” 苏和晏错愕,呆愣一会后振臂大呼。 “损友!你这人就是祸害!竟然为了姿色出卖朋友!啊啊啊啊!” “你激动个什么劲!” 对吼 苏和晏坐起整理衣服挪着屁股往她身边凑。 “那个,长得如何?竟然都卖友求色,一定是个极品美人。” “呃……” 那个哈。 兮华咬着手指想着,那个人有着一双明眸,让人不自觉沉入其中,面容总是冷漠,又偶尔流露出温和。他一笑就像天光一掀,无尽明艳。欢欣得心都要跳出来似的。他眉眼是远山秋水…… “兮华。” 车帘子突然掀起,一瞬间光亮刺眼,一袭月青色缎衣随着光出现,又压住所有。钟情站在车外,瞧着呆愣住跪趴着的喜欢蹙眉。 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苏和晏呆着,心里觉得兮华还真的是个能干出来这事的人。 钟情面容冷峻,把衣摆上因为赶路沾染上的尘土拍了拍,瞧着兮华还没恢复过来,还是一脸呆相。 “咳咳!” “哦哦!”兮华回过神来笑得那叫一个傻,苏和晏捂眼不看。 “您怎么来了?难道是来找我的?” 竟是忍不住有些雀跃。 钟情抿着嘴,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又咳了咳。 “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谁把你带走的?又是去干嘛的?” 钟情眼睛乱飘,看到苏和晏坐在兮华旁边龇牙咧嘴的。 这丑丫头又是谁? 苏和晏刚想拉住她,且听梧和钟情不是…… “是且听梧!他要我给彦琼落送簪子!” 兮华双眼发光。 “呃!” 钟情倒是没想到。 苏和晏捂住眼睛,这丫头绝对是会因为色相出卖朋友的。绝对! “去了哪?” “粹然谷!”兮华一脸兴奋。 “嗯?” “彦大小姐要去破云台!且听梧不知道!” 这一脸狗腿的。 “这样?那这是哪位?” 钟情指着嘴翘上天的苏和晏。 兮华眼睛一寸寸一过去。 “这是您师父的小徒弟,也是你的小师妹苏和晏。” 苏和晏摇头。 没救了。 “呃?你就是苏师姐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 钟情想着,看着苏和晏鼓起的包子脸。会心一笑。 倒是一件好事。 他从袖子里拿出个乌木盒子,盒面上是金色瘦梅。他手指修长,皮肤透亮白皙。乌木衬得手指愈加亮泽,他垂目瞧见兮华一脸呆相,不由一笑。 啪嗒打开盒子。 “又是簪子。” 苏和晏哀怨一声,就扁扁嘴不开心。 “不乐意?” “嗯。都是送簪子,我不喜欢簪子。” 钟情笑了笑,对着苏和晏十分耐心温柔。 “那是因为是师兄送给师妹,最好便是簪子,既有约束管制之意,又是女儿家的首饰。” 轮到兮华瘪嘴,这么有心。一看就是早准备好了的,还给她解释。哼! “原来如此!难道臭沼泽也送一样的东西。” 苏和晏接过木盒。 “我只在幼时见过苏师姐一面,你与她倒是长得很像,师父想必一眼就看出来。” 钟情笑得温柔,是真的很开心吧。兮华看着他的脸,没有故作冷漠的疏离。 “怎么了?” 钟情看着兮华还是愣怔的模样,心下疑惑,难道是我没看着的时候被打成傻脑袋? “钟情呐你……” 你会不会是往晔吗? “嗯?” 钟情看着她,突然伸手按住她头。 低头靠近她,几乎要撞到鼻尖。 “你怎么了?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兮华睁大眼睛还是不说话。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他眼睛像是星子碎满夜。 怎么还发起呆来? 钟情皱眉,脸色愈发阴沉。 手上力道不觉加重,把兮华脑袋压下去。 “诶诶诶!你别把她压傻了!” 苏和晏忙拉开他手。 钟情这才回过神,真是惹人心烦的家伙。 “兮华啊!兮华!傻了吧!叫你好色!” 第五十二章 “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仇人?” 钟情歪头,有些好笑。 “坏人。是坏人。” 兮华倒是很认真地说。 “嗯?” 兮华看见他看向自己立马摇头。 “毛病。”钟情似乎生气,抛下车帘就走,帘子不断摇动着。苏和晏很是呆滞。 指了指车帘。 “你这是怎么了?” 兮华捧脸叹气,从怀里拿出那卷书,铜镜就骨碌滚出来。 “这是啥?”苏和晏好奇地捡起来,手摸上镜背面的花纹,一边摸一边赞叹。 然后把镜子翻过去,是那一面明镜。 “啊!鬼!” “什么啊?”兮华趴着挪过去把扔到地上的镜子拿起来照一照。 嗯。还是那个明媚不可方物,天生丽质的自己啊。 “哪有鬼?”说着她就把镜子照向苏和晏,苏和晏一瞧又是大叫一声。 “你那镜子有古怪啊!我和你照的不一样!” 苏和晏惨叫一声,躲到角落瑟瑟发抖。 “有古怪!救命啊!师父!” “你别吼了!还真想招人过来。” 兮华拿着镜子,坐到苏和晏旁边,一瞧果真是一具骷髅。 “哦,别怕别怕!你是人嘛,见到的就是内的的骨骼,我是神仙看到的就是肉身。” “是吗?骇死我了!” “嗯嗯。”兮华点头,打开命卷。一行行看过去。 没有以后的记录,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 所以自己也是看不到他们的命运的。 你在此卷间是不能看得到的。 哦哦。无华,你在啊? 一直都在。 无华啊,该怎么办呢? 兮华托着下巴叹气。 我影响了这命卷里的安排。 兮华指着一行墨迹不一样的字迹。 云梦泽入揽月宫。 那些原本的墨迹变得模糊不清淡去在新字下面,模糊但是存在着。说明这里被改动了。 “会影响别的?” 兮华咬手指,敲着脑袋。 会的。 又是冷不防的一声。 无华能不能不要这样! 镜子颤动了一下。 像是回应。 苏和晏远离着那镜子,挪着屁股沿着角落凑到兮华身边,还小心地觑着那镜。 “我跟你说啊,我们要回去破云台了。不过顺便会经过落月镇,听说那里有一处古迹,叫做天剑崖。师父让我去瞧瞧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你要不要也去瞧瞧!” 兮华看着命卷打哈哈。 呃,我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闭关躲起来比较好,毕竟按我自己的性子一定又会忍不住多管闲事吧。 嗯。对的。 无华!不要这样子突然冒出来! 哦。 苏和晏看着兮华一下惊讶一下狰狞的脸。 呃?很难接受吗? “那个啊,和晏啊,我打算找个好地方……” “要去段家,就是喜欢收藏各种名剑的一个家族,那里的剑英花可是很出名,说是花开时节整个落月镇都是红色的花洋。正好也是这个时节,我们顺便去瞧瞧。” 倒是贪玩。 说得我也有点想去来着。 避世闭关! 无华!你又吓我! 哦。 对对对!不能动摇!要闭关修炼!一定要! 兮华重重点头,以示决心。 就看到命卷空白处出现一小行字。 落月镇段家藏宝,神落九天苦成渊。公子救风尘,前世今生缘。 “呃?” 这是什么意思?公子? “和晏,谁会跟你一起去落月镇?” 苏和晏想了想。 “好多人呢!师父……” 巫除云?不会,谁敢惹他啊! “彦大小姐。” 呃?是女的?会不会彦琼落女扮男装。 “柳沼泽!” 呃,公子吗? “还有一个人!”苏和晏突然声音拔高。 “钟情呐!” 钟情?钟情! 啪的一声,兮华把矮几角掰下一块,握在手里捏得粉碎。 苏和晏抱着自己,翘起靠近兮华的一只脚。 “怎么了?” 公子!救!风尘! 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兮华突然咔吧咔吧把牙关咬得山响。 想跟我抢男人!想得美!本尊上次抢不到,难道这次还输! 苏和晏感受到兮华肆无忌惮地释放威压,已经抖成筛子。 “你不想去就不去。不要这么为,为难。” “不!” 兮华大喝。 “我要去!” 你不能去。 你这次没吓到我了!哈哈哈! 无华叹气。 铜镜闪闪。 说好的闭关修炼呢?忘了你哥哥说的吗?听话。 那个再等等嘛。 我先看看钟情到底和往晔有无关系,也许只是长得像而已。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么!兮华,是不是往晔,你会改吗? 无华叹气。 …… 钟情坐在草地上,看着粼粼水波倒映着红色夕阳残影,影影绰绰的。 他拣起地上的一些石子,投掷出去。 打碎了一片晕红。 他微微翘起嘴角,彦琼落坐在马车停下来的背面,围着刚刚生起的火堆,那是苏和晏吹黑了脸才点起来的,结果被柳赐宁踩灭,现在正在追杀呢。她把快熄灭的火苗喂上干柴又是点着,伸出双手,素白却是苍老的。 她沉默着,看着火光。兮华也是蹭下马车,瞧见钟情就立马往这边坐下。 真是一个躲他的好地方。 结果和彦琼落对上眼。 “你也躲他?” 彦琼落有些错愕,还是点点头。 她已经不戴面纱,脸上的印痕用脂粉掩盖住。 还是有些不自在地躲闪眼神。 “你认识钟情?也是!且听梧也是认识他的。他们是……哈哈!今天星星真好看!” “还没有星星呢。” 彦琼落很认真地回答她。 哦呦!蒙不过关。 立马乖乖坐好,只是彦琼落却是淡漠地看着她,一直盯着。 “怎么了?” 她不说话就是看她,兮华心里发毛。 她突然从火堆里拣起几个番薯,用随身带着的纸包起来,塞给兮华。又是盯着她不错眼。 兮华瞥瞥身后。 “呃?你是不是想要我给他带过去?” 彦琼落面无表情点点头。 “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也不想面对他啊。 “不好。”她还是一脸僵直。 “尴尬。” 好吧。总不能让他饿肚子。 兮华抱着番薯走过去。 钟情耳朵微动,面色一点点柔和。最后转过身子去。好像鼻子有些痒,挠挠。 嘴角上扬。 兮华坐下来,把番薯捧到他面前。 “钟,钟情,吃番薯了。” “不是说我是坏人吗?” 钟情扭开脸,却是接住递过来的东西。 “我错了。”兮华觉得要哭了。 眼睛用力眯起来,头低下。 你不要去救风尘啊! “哦?错哪了?” “我不是风尘。” 兮华顺嘴就说出来了。 “什么?” 钟情反应不过来。 “你不能去救风尘女子!” 第五十三章 落月镇地处西边,偏僻荒凉。不同于粹然谷的四季如春,满眼都是灰败的景象。山都是峭壁悬崖,想刀刃一样锐利地捅破天地,无形给人一种极具攻击性暴戾感。 心情都不由灰暗。 兮华从车窗伸出手,去触摸风。 苏和晏正在在另一辆马车上闹柳赐宁,据说是巫除云有事离开了不和他去选宝剑了。 只是半道上加入了一行人。 兮华眨眼睛再眨了眨。 “兮华姑娘?不认识在下了吗?” 面前这个男子很眼熟,只是…… “流萤门。” 呃?好像有这一个人! “哦哦。我知道你。” 兮华一脸肯定地点头。 “那我叫什么?” 戴晗却是一笑,反问她。 呃? 叫什么?惨了这家伙咋怎么较真呢! 钟情心里了然。 这丫头八成不记得人家名字。 “呃,那个……你来干什么?” 不对!流萤门不是被灭门了吗? 戴晗笑着,眼里有些酸楚。 “我奉家师之命去邀请各家仙长参加梦泽的成人礼,没成想一去竟成诀别。听闻梦泽已在揽月宫,心里稍安。想来梦泽已经正式修剑,想为她寻一把趁手的宝剑。故此便来了。” 呃? “你去过揽月宫了吗?云梦泽她现今如何了?” “她很好,只是重伤之后损了根基,修行上有些困难。” 这就对了。阿泽虽然病愈,但是根基伤重,大概此生难有大作为了。 “那的确该修剑道。” 钟情走到戴晗身边,伸手按住他肩膀。灵力暗自打入他体内,眼睛盯着他一举一动。 戴晗却似乎没有发觉,有些滞愣地看着他。微笑致意。 是真的?体内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气息,当时流萤门的确派他出行,只是当天他本该在的。却偏偏逃过了。 “这位便是凌虚宫的钟家主吧。” 戴晗退后一步,行晚辈礼,面容恭敬谦和。 “多谢钟家主屈尊处理流萤门后事,我身为大弟子却没能和师父师弟们共患难,事后又没有及时安葬他们。实在是有愧。” 他低着头,肩膀不由有些颤抖。 瞧着十分伤心。 观他神色无异,浑然一股阳烈之气流转胸腔,也的确是流萤门的功法气学,只是…… 有些奇怪。 兮华倒是没什么所谓,她现在只要紧紧盯着钟情就行。 流萤门那件事上她实在很意外,也被动许多。 其实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救人。 虽然云梦泽很好,但还是很奇怪。她不是这么有善心的呀。 衣襟处有些发烫。她按住命卷,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牵制着她前进。 身处其间,不能由己。 苏和晏垮着脸,很是沮丧。 “臭沼泽!” 看来是吵输了。 结果一瞧到兮华就来精神了。 “兮华宝贝!” 瞧这恶心劲! 戴晗却是一看到苏和晏眼神一变,钟情一直盯着他,见此挑起眉。 “这是谁呀!” 苏和晏挽着兮华的手去瞧戴晗。 “姑娘眼睛生的好看,有一个蓝色半环。” 苏和晏呃了一声,手触上眼睫微微惊讶。随之又笑了。 “我只知道我眼睛瞳色有些不同于别人。” 苏和晏显得很开心,眼睛笑得弯弯的。 “我倒是没仔细看。” 兮华看到苏和晏一直盯着戴晗,暗叫不好,不会是瞧上他了。 “我见你啊,呃……” 苏和晏揉揉眼睛。 “跟我一样。” 戴晗顿时笑容一滞,看着苏和晏的笑眼弯弯。 心里发寒。 兮华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瞧着山头渐近,那日色也浓起,原是薄暮了。 今日夕阳光色倒是澄澈许多。 照的得人心清明金灿的。 “那是什么?”兮华指着山崖峭壁。 光影斜动,那一处暗影照亮,赫然是一面光洁的石壁,微饱满凸起。瞧着有些像人面的额头,马车渐行,夕阳微红的光柔柔染上灰白山石,峭壁间一张人脸渐渐清晰,同时可见的是与之相连的身体。飘逸的臂间丝带和捏花指,一把剑贯彻人象,平摆着握在手中。脚踏祥云,有七彩花环绕着。 这是一个壁雕刻的仙人。 “这大概就是剑仙了。” 戴晗轻声说道。 声音很轻柔,带着一种温暖。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被人珍惜,心境平静下来。 兮华越来越看不清。 “剑仙是女的?” 柳赐宁也出来看向着石壁。 “那是因为这里本来有一个门派,叫剑渊。有一把天降而来的神剑,没有人能挥起。后来又一个弟子拿起来,是个女子。依着那女弟子的长相刻了这壁像来纪念她。” “哇!原来如此。” 苏和晏对这种事情最感兴趣,自己师父撇下她自己走了的伤心立马一扫而光。高高兴兴起来,讨好地拉拽着柳赐宁衣袖。 柳赐宁瞧着她笑眼假笑。 “说说故事嘛!这里就数你年纪最大,见识最广了。” 兮华捂眼,她到底是在求人还是骂人。 “我跟你说。” 柳赐宁却是笑得开心,看着苏和晏突然伸手捂住她脸,狠狠一掐。 “瞧瞧你脸都圆了,回去后,师哥让你站崖上扎马步可是要扎稳一些,滚下去就不好了。” “唔唔唔!” 苏和晏手舞足蹈的就是没挣脱。 瞧着破云台那些人眼里都有些幸灾乐祸。 苏和晏不喜欢柳赐宁大概是因为闹他不过。也得得有这么一个人来压制她,大概是巫除云有意为之吧。 他自己这么宠她,教导上可能会手软心慈。所以要找个严厉的最好压得住她的。 赐宁君真是辛苦了。 “魔星!” “沼泽!” 噗嗤!兮华捂嘴,到底是谁给他取的号。 “朝,日出之时。泽,恩惠众生。” 钟情突然开口。 神色有些冷。 “那是你母亲给取的字。” “啊?”兮华惊呼。 苏和晏安静下来,把头低下。 柳赐宁倒是没料到钟情给他出头,咧了咧嘴,却也没笑。看着苏和晏一脸衰落,狠狠揉了下她头,惹得她破功对他龇牙咧嘴的。 “不要这样严肃。钟师弟。” 柳赐宁笑了笑,少年气地摸着自己后脑勺。 “苏师姐就喜欢起名字,你不也是叫钟情了。” “啊!” 这名是她起的? 钟情一下子脸涨红却是不言。苏和晏瞪大眼睛看他,偷偷笑了一下。 “钟情?” 戴晗也是愣怔,低声说一遍他名。突然脸色一僵。 柳赐宁也是发觉开错玩笑。 钟情神情愈发严肃。 “怎么了?”兮华觉得气氛不对。 苏和晏垂下眼眸,低声念着这词。 钟情?钟情什么?父亲吗? 第五十四章 兮华不解其意,还想发问。钟情眼神一横,伸手一把把她头压罩住。 低头凑到她耳边。 苏和晏的父亲吗? 对了!她父亲呢? “死了。” 钟情说完这句话表情很是微妙。 苏芷月。 和晏的母亲。 这个名字向来是不被人提及的。 向来以春意盎然,人才辈出称道的春山一代中的佼佼者。 破云台门下第九台巫除云弟子苏芷月。 传言她肤白貌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乃是修行界众门之中天赋异禀,尤为出色的后辈,还长得美。 不知道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哦不!仙裙下。人称云台仙子。 而且这个仙子还真的是神仙相貌,菩萨心肠。尤其善心,据说除了圣殿大人的前两位弟子外,其他弟子都是她在外面行侠仗义,斩妖除魔时候捡回去的孤儿。 所以柳赐宁的号是这个大姐姐取的,那时候柳赐宁还小,本不该取号的,毕竟那时候谁知道这小孩能不能混出个名堂出来。至于为何会出现如此不谦虚不符合仙门传统美德规矩的行为,盖因为苏仙子起名实在烂透了。又遇到个宠弟子如命的好师父巫除云,不好驳了爱徒面子,又不能对不起人家还不晓事就起了个怪名字。 还没成为圣殿大人的巫爱徒就决定把朝泽作为柳小朋友的号,对外宣称自己寄予了深厚的期望。望徒有号啊! 不知道柳小朋友是不是因为此才奋发图强,天天向上。之后晓得会不会哭笑不得,又不得不号朝泽。 君在人境修行者之中代表的是阶级,不同于他人。 而破云台有三君。 显然巫爱徒是个极有涵养的好师父。这名字起的。 柳赐宁,魏凌寒,月清晖,苏和晏。 至于钟情这个名字果然是苏仙子的风格。 苏仙子是一代修行者心里的神仙。 只是落幕时分分外难看。 据说她喜欢上魔族的魔君,被仙家围攻时自戕了。 所以和晏的父亲大概就是魔君了。 那时候巫爱徒却是闭关未出。没有人知会他一声,等到他出来刚好头七了。 兮华想来,那些春山自傲一代大概没想到一个秋水老一辈没出息窝在一个小仙门里教徒弟的老实掌教会有如此作为。 竟是生生屠了这最为辉煌的一代人。 又把修行者风气带歪,强者为尊,礼法作废,强弱即为尊卑。礼法道义表面功夫做到就行,各门各派私下如何明争暗斗的一概不管,尝到了甜头的家族自不会放过机会。老实守则的人也会不满被欺压纷纷随流而走,以致使如今此样。 估计所有人都没想到把整个修行界颠覆过来竟是起源一个女子的死。 到了如今,再追究苏芷月到底是不是有罪已然无用。她师父当道谁都得死。 巫爱徒大概死了徒弟后,智力极具飞升,先是假装屈服,一副老实巴交,苦往肚子咽的模样。人后却是慢慢一个个磨死,又运道来了,唯一一个可以压制他的梅无量又死了。 唯我独尊啊。 苏芷月倒是死后风光无量。 不过又有什么意思,人死不能复生。这满腔的愤怒终究付诸后来的修行者身上,又是无辜。 兮华想着巫除云的确暴虐,却也有因有果。 人自然可恨,却也可怜。 他现在对苏和晏的百般宠溺或许就是在弥补对苏芷月的亏欠。 “幸好师姐留下一个孩子。” 钟情面容很是愉悦,瞧着像是松了口气。 的确。有和晏的话,巫除云或许还能慢慢放下仇恨。 “钟情,圣殿大人对你不好?” 钟情一愣,神色复杂。 “他对我很好,尽到了一个师父的责任。只是我们并不是他想要的弟子。” 钟情回忆着,眼睛看着前面,声音有些低带着哑。 “好像他只是从我们身上找到一些类似师姐的痕迹。” 钟情自嘲地笑了笑。 兮华想着自己有些无礼,也尴尬地笑了一声。 钟情扭头瞪她,眼神恶狠狠的。吓得兮华一颤,发出一声怪叫。 好像乌鸦。 “呵……呵” 他因兮华发出的怪声有些错愕,却僵硬地笑了一下。 一滴眼泪掉下来。 “可我们不是。” 兮华看着他,默默垂头。 好可怜啊。 但是你还是不能救风尘。 …… “哈哈哈哈哈!” 苏和晏拍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面的村民瞧着都尴尬,不就是跟人唠嗑了一下,这人咋笑得好丑啊。 苏和晏不知道村民如何想她,一味大笑。 “你听听!他说他蹲草丛里那个……哈哈!出恭被狗舔了,舔了……哈哈!我说不出口!哈哈哈!” 钟情面容抽搐,瞧着旁边兮华也是尴尬一脸。 一点都不像她娘亲。 柳赐宁一把捂住她嘴,提着她后领把人扔上马车,脸色尴尬,努力得体笑着,礼貌赔罪。 “此间民风淳朴,话语难免有些粗简,不可嘲笑人家。” 兮华看着破云台其他弟子对苏和晏的行为倒是不怎么反应,而柳赐宁对村民赔礼他们却是脸色不好。 看来巫除云对修行者的报复的确是有用。 修行者和普通人尊卑有界。 苏和晏大概还没想到这,她就像一个突然得到宝藏的小乞儿,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致使她挥霍无度,还没反应过来探究起因和这些宝藏的来源。 大家畏惧她迎合她,不会真心待她。想来圣殿大人也是如此打算,这般虽然没有什么心意相通的知己朋友,但是却绝对安全。没有人敢动她。 只要破云台还在。 “巫除云是真的喜欢她。”兮华喃喃自语。 柳赐宁走回来却是听到认真看了眼兮华,听着这话摇头。 “兮华姑娘切莫乱说,圣殿大人最听不得这个。” 柳赐宁又是补充道。 “其实苏师姐也好,和晏也罢。师尊他只是想反抗报复所有的修行者。” 兮华挠挠鼻尖,有些痒。再去看柳赐宁,歪头表示不懂。 “师尊他呀,被失望啊,觉得丧气。” 苏和晏像子弹一样射出来,满脸笑。 “彦琼落怎么也不见了?” 柳赐宁看着她乱糟糟的脑袋,给她顺了顺。 神情温和。 “她跟圣殿大人走了,圣殿大人有事需要她去做。” 苏和晏愣住,眼珠子转动看向柳赐宁带着浅笑的脸。 “啊!臭沼泽!你怎么不让我去啊!” 又跳起来扯他头发。 “你这魔星!” 兮华张着嘴。 看来的确不值得温柔对她。 第五十五章 过了剑仙石壁后,路道开阔起来,两旁树木也带了些翠色,不再阴沉,只是风却是寒得很。 “落月镇被山围住,所以入夜渐冷衣裳要多穿点。” 柳赐宁老妈子一样。 苏和晏翘翘嘴,很不耐烦。 兮华却是觉得他真的很关心苏和晏。在场的谁不会添衣,大概也就只有这个小孩子会闹别扭。 破云台果真是名声大,还没到呢。段家的人已经在路口守着。段家一色的墨蓝色衣袍,肩膀处是柄白色小剑纹。暮色渐起,瞧不太清楚,待人走近,为首的人却是穿着水青色衣服。 “不知朝泽君来访,有失远迎。” 竟是个貌美的姑娘。 姑娘把腰弯得非常板直,看起来就是很严谨的家伙。 兮华撇撇嘴,瞧一眼钟情。哼了哼。 钟情眼睛抽抽,这丫头又是耍什么疯。 苏和晏看着这接待的人,眼睛眯缝起来。 女人。 哼! “你叫什么?” “段月幽。” 兮华看她眼睛澄澈的,应该不是什么风尘。嗯嗯,还好还好。 “段家的弟子吗?” 柳赐宁温和地看着段月幽,容色焕发。这个花花公子。 兮华不屑。 “呀!” 苏和晏看着他的笑脸,伸手就去扯他脸皮。 “少给本小姐发癫!丢脸。” 段月幽眼神很淡定,全程木着脸。 厉害。 柳赐宁垂眸,苏和晏气呼呼的,都把他胸前的发丝吹得飞起。 哦? “看什么!” 好凶啊,这丫头都不像她母亲。 揉揉这个脑袋,捂住脸推到一旁。 “诸位这边请。” 段月幽神色冷漠,声音低哑着。甚至都不抬头看人,衣裙在夜风里微微荡,眉目柔和。 有种温顺绵柔的美丽。 兮华瞧着瞧着就撞到钟情身上。 钟情低头看她眼色很是微妙。 嘶,这女人该不会是瞧上人家吧。 “干什么?” 兮华瞪大眼睛。 “口水?” “啊!” 兮华擦嘴,没有啊。 “哼!” …… 段家擅长锻剑,一踏进地界就明显感到一股灼热气息涌来。只是对于修行者而言这气息尚可忍受,普通人就会禁受不住,气火过旺。 兮华看到段月幽明显脸色发红,竟然不是修行者。 “呃?你不是修行者吗?” 段月幽回头看她,脸色很红,她摸摸脸。从腰间荷包拿出什么放嘴里含着,红燥便是退下。 对着兮华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哇。 钟情却是看她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段家的修剑院黑瓦白墙,而且有许多高高的回廊如同飞鸟一样环绕着中央的高楼而上,到达最顶端。犹如一柄利剑往上刺破天穹。 回廊越往上越是陡峭,坡度越陡。廊上垂下透光可见人影的淡黄色帷帘,且是风吹不动的。 回廊是黑棕色的柱子灰色廊顶,一颗颗风铎垂下轻歌。 “中央便是藏剑阁,回廊可做观剑之用。你们瞧天上!” 跟在段月幽旁边的弟子出声介绍。 一仰头,已经开始暗下的高空似乎映着最后一丝日光,逐渐明亮尖利,逼近。 “哇!那是……” 钟情眼瞳里倒映着一片白光爆开火焰。 那是飞剑群,像是飞鸟又似龙。从天蜿蜒而来,带着高空的寒气,剑身上一道道被气流吹得笔直向后的冰凌,泛着刺眼寒光。 飞剑直冲冲而来,在接近人群数十步距离突然拐弯往高处飞去。如同有生命一样和人开着玩笑,飞剑纵身离开,从头到尾的各式飞剑从人眼前掠过,这才注意到每柄剑都有各自的剑芒,只是为首那柄白光飞剑最为凛冽,其他光色被遮蔽住了。 像一道流星,随着风而动,绕着藏剑高楼顺着回廊走势旋转自由飞翔。 段月幽抬起右手,食指上银光闪烁,发出和为首飞剑同样的白光。那飞剑群顺着她手摆动绕着飞游,像是驯养飞禽一般听话。 “这是?” 苏和晏眼睛发光,目不转睛地看着飞剑群肆意飞游。 “控剑。”那个弟子十分振奋,脸色发红,声音高昂。显然很自豪骄傲。 “月幽是剑阁的控剑师,没有人比她更厉害了。” 兮华笑了笑。可是控剑师应该是修行者吧?据她所知入门修行似乎也不难才是。 “不行。”钟情走到兮华旁边低声道,眼睛看着飞剑。 “如果控剑师修行,那么这些飞剑便不会轻易认主,会影响新主人对剑的控制御行的。” 原来如此。 兮华点头,又挨着钟情笑了笑。 钟情嫌弃地撇开头,面向柳赐宁却是嘴角弯弯。 柳赐宁恶寒地抖抖肩。 段月幽安静地站着,手指像是在弹奏一般灵活飞跃跳动。面容宁静安详,兮华觉得有些熟悉感窜入脑中。 “好厉害。” 苏和晏笑着看向段月幽。 “这些飞剑都是我段家亲自打造的,每一把都有各自的特点,都不一样。” 随着说话声,一道倩影出现在回廊。 声音如同黄鹂清越。 兮华条件反射踮起脚尖就捂住钟情微抬起的眼睛。 钟情一愣,差点把她手臂揪断。 来人走到他们面前盈盈行礼,抬眸浅笑。 段月幽面色不改,只是手上动作微微一滞。 “妾段筠白,前来迎接众位。贵客旅途劳累,请移步至大厅用膳。” 身后一色的婢女弯腰行礼,头低的比段筠白矮上半个头。 她身着浅红色留仙裙,手臂交叉放置腰间,轻盈帛带绕在小臂。周身银光流转,发髻上银饰流苏点点光影。 恍若仙子。 兮华微张着嘴。 这女人怕不是没脑子吧,她不晓得来的主角的是个女子吗? 女人善妒。 苏和晏眼神已经很不好了。 这小妞已经不是以前的土包子,是可以嫉妒的打压的。 “你是谁!” 苏和晏叉腰,很是气势汹汹。 “妾是段家家主的女儿,我……” 显然道行不够。 苏和晏笑得阴恻恻的,活脱脱一个仗势欺人的贵家子。 瞧得那段筠白低头打颤,才抬脚走向大厅。随便邀功一般向兮华眨眼,兮华不明觉以。钟情啧啧啧摇头。 “不是我!” 这妞怎么让我背锅啊! “小心眼。” 钟情低头往她耳朵说话,吹进耳洞里毛骨悚然。 兮华大骇使劲推开他立马飞逃出去。 这人还是冷脸钟情吗? 兮华一路小跑到大厅,既怕被人看见不敢跟上苏和晏一众,又怕碰见钟情。 很是头痛。 一到大厅,这山里刚硬尖利的氛围顿时柔化。 第五十六章 “朝泽君久仰大名。段某有失远迎。” 柳赐宁一众刚踏进大厅,对面一个满脸堆笑的山羊胡中年人就迎上来,想来就是段家的主人段长毅。 想着段筠白的年纪,这段家主保养得不错,看起来年轻些。瞧着有些小白脸,不像是会火热朝天地打铁铸剑的样子。不过嘛,家主就是个管理者,传承标志。也不需要亲力亲为,当然能的话是最好不过的。 “想必这位就是苏仙子了,真是年少有为。” 苏和晏不由翻个白眼。反正他怎么夸都会这个待遇,因为她既不才华出众,也没有什么功劳,就是投个好胎,再加上人品不错,长得好看而已。 兮华吐了吐舌头。 很是尴尬。 “段家主多礼了。” 柳赐宁回礼,苏和晏敷衍地抬抬手。算是打招呼了。 “小女愚昧无知,冒犯了诸位,实在是失礼。筠白还不快向贵客赔不是。” 段长毅声厉色严的。 段筠白点头从旁边轻步慢摇的走过来,正好苏和晏再翻了个白眼。 觑段筠白一眼,又扯着嘴角看段长毅一下,冷笑。 她直接走到右边落座,不理会他们。段筠白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柳赐宁再次圆场,跟段家主打着哈哈。 众人依次落座,兮华本想坐到末尾去,苏和晏招她过去坐在她旁边。 这才看向大厅,与气势如虹的飞剑群相比,这厅上氛围比较舒适,暗金色的穹顶,木色的壁灯,一水黑色发亮的地砖。大厅宽广敞亮,舒心悦目。 而且厅前是一处露天平台,对着藏剑阁高楼,回廊在夜色里灯盏明亮,浅晰的帷帘把灯光晕染开来,远远看过去就是一条明黄色的飞龙绕着高楼盘踞蜿蜒,如墨夜空里时不时有剑光闪过,犹如闪电藏云中。 “诸位到访,蓬荜生辉。我段家只是一户打铁匠人,无甚成就。唯有在铸剑一道是略有进展,诸位不弃,便观赏一下我段家的飞剑。请用膳。” 段长毅举樽敬酒,柳赐宁也是举盏,点头致意。一饮而尽,钟情也是如此,苏和晏百无聊赖地摆动着酒杯,眼睛半翕。 “苏仙子?莫不是酒菜不合心意?” 段长毅试探地问道。 柳赐宁倒也不管,自顾自夹菜吃。 苏和晏摇头抬起脸来。 “没事。我就是想快些看到剑。” 这才是她来这的原因。 段长毅舒口气,心里暗骂女儿拖后腿,又堆起满脸褶子,陪着笑。 “自然。苏仙子的剑已然铸好,不过圣殿大人交待还是由仙子心意挑选。” 苏和晏这才有些发自内心的笑。 “我听说段家三百剑,也就是这飞剑群组成的剑阵需要三百柄飞剑,也就是这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这些?” 段长毅面带微笑,点头。 “的确。就是这些剑,剑有灵。越是厉害无敌的宝剑更加有自己的意志,他们也需要一定的自由和放纵,才能更好地吸收天地灵气增加灵力。这也是我段家放养式的培育,培养一把好剑如同婴孩一般需要教导也需要放手。” 说起剑来,段家主是沉浸其中滔滔不绝。不愧是铸剑世家,苏和晏点点头对这段家的人有些改观,也全不是投机取巧惹人讨厌的人。 段长毅看苏和晏面色有所缓和,扬手一拍,坐在幕后的乐人就开始吹奏起来。乐曲很是轻快优雅,配上月色轻薄淡然很是适宜。 随着乐曲悠扬,酒樽盈满,觥筹交错。 鼓点开始变得急促,脚步声轻缓柔和地踏进厅前平台,一袭浅色月白长裙,乌发挽起,浑然无华。唯有高髻出一枚梅花银簪垂下一小片细密银流苏。 眉目轻垂,神色淡漠。 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自然风情。 这人正是段月幽。 苏和晏正和鸡腿相争,看到她走出来咔吧一声把鸡骨头咬碎。 喷了一片渣子。 “奶奶的,这么好瞧。” 兮华也是愣怔,这段月幽气质清冷的,在月色下月白如仙,几欲乘风归去。 美人啊。 倒是忘了去瞧钟情如何。 柳赐宁依旧含笑,钟情面不改色。 “这是我段家最是杰出的控剑师月幽,今次就是她前去迎接各位。月幽给贵客们仔细看一下飞剑,切要小心呐。” 段月幽点头表示知道。 兮华看着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食指戒指白光出现,却是没有剑上的凛冽气息,分外柔和温顺。像是一道可触可拢的琴弦,她拇指微动,五指随之轻轻摇动起来。 美不胜收。 一道藏匿在云层中的白光出现在黑夜里,带着莹莹亮色,蜿蜒绵亘的光痕摆动而来,它不肯直接听从命令一样,摇摆着不愿意直直飞来。又不能违抗,还是听话地出现,银河一般细碎的光点散开又聚拢旋转,悠悠而来。 一阵风似的掠过高楼回廊,伏低跃起,低得触碰到草圃上的露水青草。高的触及天穹,又淘气地华丽地游荡开,聚集来到了平台之上,从段月幽的手臂前滑过,如同流水一般轻柔的。 段月幽手指飞快柔美,像是拨弄着琴弦。 慢慢流进厅内,各色柔和光在大厅里散发游走。一柄柄剑停在穹顶,案几前,空地上。 为首那一柄白色飞剑直直立在最高处,像是控制着其他剑一般,巡视睥睨着,很是霸气威武。 “那是剑群的龙首。” 段长毅指着白剑笑着,满是自豪。 “果然名不虚传。” 柳赐宁举起酒杯敬他。 苏和晏满眼都是剑,赞叹不已。 “没想到还能有如此壮丽的景象,这剑像是活的。” 她又想了想,自己的剑该是选一把适合的,这般有灵性必定也是挑主人的。 兮华却是看着段月幽,她已经退下立在不起眼的暗处。眉眼低垂,很是恭敬小心,感受到兮华的目光微微抬眸,对着兮华一笑。 兮华赶紧移开视线。 她手上有茧子,控剑只需要虚空掌握。为何有这许多茧子?难道是按着弹琴的方式练习? 段长毅手往前一探,一柄剑便飞至他面前,发着紫色光。 “这里的剑最远的有百年,最新的有几个月。都是难得的好剑,这一柄是十年前铸造的,挥动时有紫气流出,剑身狭长,轻盈便利。适合女子使用,苏仙子觉得如何?” 苏和晏看着那剑,感受他的气息。 片刻摇头。 第五十七章 “不适合。” 苏和晏摇头,那紫色飞剑气息很平和,犹如涓涓细流。的确不适合风风火火的苏和晏,柳赐宁看着那一柄白剑若有所思。 “我记得我初时择剑那会并没有看到这柄剑,那时候并未铸成吗?” 柳赐宁偏头看着段长毅,段家主微微一愣又是一笑。 “这柄飞剑气性大得很,是常年锁在藏剑阁。为龙首的剑都是需要和控剑师心意相通,随意自如才成。这柄剑乃是托了月幽的福才能出鞘。” 段月幽微微颔首,面无表情。 这白剑的确很主人相似。 段家主又是招来一柄飞剑,询问苏和晏,她还是摇头。 直到宴毕,苏和晏还是没有选到剑。 “这无碍,很多修行者的佩剑都是有渊源的,不是随意决定。只是段家作为最大的铸剑世家,怎么都应该先来瞧瞧。” 柳赐宁摸摸翘着嘴的苏和晏发顶,笑容温和。 “那沼泽你的剑呢?怎么找的?” “我?”柳赐宁笑着,摸摸腰间佩剑。 “降雪是我误入一个幻境得来的,也是在这里。那是个剑墓,埋着许多残剑。它是带出来重新铸造的。” “嗯!带我去!” 苏和晏摇晃着他手臂,没眼看她撒娇。柳赐宁被摇的顺着她力道晃着。 “都说是误入了,就是机缘巧合的。看你有没有这个机缘了。” “有有有!我可是圣殿大人的徒弟啊!怎么没有!” “你也别嘚瑟,谁看你身份啊!机缘是天赐,他不瞧你多高贵。生死面前众生平等。” 柳赐宁有些醉意,摇晃地推开苏和晏,又破云台的弟子搀扶着去厢房。 苏和晏倒是被勾起馋虫来,念念不忘了。 “兮华我们去找那个幻境!” 那鬼东西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就有的吗? 摇头。 “不去。我要睡觉了。” “哎呀哎呀!不要这样!我们去问问别人啊!” 手臂被扯住,拉着倒退。 “谁听你的!” 兮华烦躁地扯扯头发。 “段家主啊!他听我的!” 苏和晏还真的是看准了人家不敢得罪你! “你不要太过分啊!” 段家主还是可以的。 “知道啦!你还不知道我的吗!多好的一个人呐!” 我还真不知道。 “爹爹爹爹!你凭什么让月幽那丫头出风头啊!女儿我被欺负了!你都不帮我出头,我是不是你亲生闺女啊!” 就听说廊上段筠白拉着段家主的手臂摇着哭诉着。 怎么有点眼熟? 苏和晏脸色泛红,把看着她的兮华脸扳过去。 “看呐看呐!多好笑啊!呵呵呵。” 还能笑得再走心一点吗? “不是我说你,我倒是不想有你这么个闺女。” 段长毅语出惊人,脸上充满了嫌弃。 看着段筠白张大嘴巴,苏和晏也没料到段家主如此有趣,眼睛发光。 兮华捂嘴打哈欠。 想睡。 “爹爹!”段筠白跺脚大叫,很是撒娇的一把好手。可惜段老爹不吃这一套,面无表情得和段月幽一样,瞧着倒是有几分相似。 “你叫祖宗也没用。你瞧瞧你这个脑袋瓜子有核桃一般大吗?我吩咐你什么了啊。不要过于华丽,大方谦逊要知礼。你不知道来的是圣殿大人的女弟子吗?光听着朝泽君了。” 段老爹十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我说你呀,外边比你好看比你有家世的姑娘多了去了!你拿什么跟你比啊!比不过你就乖乖听话懂点事啊!都不如月幽听话,你不知道那姓苏的脾气多大啊,鞭子都敢抽五大仙家的掌门了,你算那棵葱啊!” 段长毅双手对着缩衣筒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你没事就别乱跑,待屋里去。就知道欺负月幽,你今天那衣服抢人家的吧。我就瞧着厅上那衣服颜色不对,你真是不要脸,抢人家衣服。羞不羞啊!” 段筠白已经哭起来,干嚎着没有眼泪。 兮华捂住偷笑,这段家主倒是有趣,吐槽起女儿来滔滔不绝啊。 “行了行了!快去睡吧!别出来乱晃着。明天跟人家赔罪去,我怎么养了你这个不省心的。造孽啊!” 段长毅拢着手边走边说,一脸痛心疾首的,帮他开路照亮的侍从难为他紧绷着脸不敢笑。 段筠白要哭岔气。 “倒是好玩。不是个老古板!” 苏和晏更来劲了。 兮华一看她那样精神烁烁就打退堂鼓。 “我们趁夜去他家藏剑阁瞧瞧!” 苏和晏眨着狐狸眼,笑得眯眯的。 狡猾奸诈的。 “不是锁住了吗!一定有什么秘密。” 你这是打鸡血了。 兮华摆手拒绝。 她就噘嘴生气。 “你不来我也去!然后就闹出事了!看你怎么办!”说着就跑起来,一边还得意地笑着。 这魔星。 兮华撸撸袖子,打算给她打成狗脑袋。 咚的一声 前面那个欢快得像是出闸的某生物身影就应声扑倒在地。 咦?难道我已经练成神功盖世,力随意动,甚至还能迅猛得不经过大脑? 钟情走出来看着地上大字型躺着那人,踢踢她腿。 嗯。死翘翘了呸!晕过去了。 随即他回头看着愣怔的兮华,敲着手指。 示意她去捡人。 万恶的魔星忘了还有另一个师兄的存在,又因为不熟悉,以致于一招毙命。 兮华和钟情一起走着,夜色撩人,风铎清音。偶尔有剑光一闪而过。 两个人瞧着像是约会。 除了兮华拖着苏和晏的一只脚,把她坑在身后。 她头一下下打在台阶上,晕着的脸皱成一团。 “你是不是应该扶好点。” 钟情听着闷哼,不忍心地回头看看苏和晏。 兮华星星眼,笑得开心。 “没事!她耐敲得很。” “你别忘了她师父是……” “那我稍微扶着一下。” 改成拖着手臂。 兮华满心欢喜地走过回廊,看着月钩清瘦,觉得夜风寒冷。就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卷动声响,回头去看。 只见那白日里回廊上的淡色透光帷帘正在自己卷起。 “这是?” “藏剑阁回廊可以供飞剑肆意穿梭而过,一旦出现什么危机也能自动防御。入夜后帷帘卷起,可以更好让夜巡的飞剑穿过。所以我们要走快些。” 兮华点头。 “啥?” 呼呼 剑划破风的急剧响动破裂声音。 钟情拉着她跑起来。 “快走吧!不然这些整日无聊的飞剑就要跟你玩玩了!” 钟情神色愉悦,带着轻笑。 兮华抬头看他,很开心吗? 第五十八章 “啊啊啊啊啊啊!兮华我要杀了你!” 兮华在被窝里翻个身犹自睡得香甜,苏和晏头都没梳,胡乱拿个被子盖头就冲出来,气势汹汹。 嘭的一声 撞门上了。 “呜呜!” 眼睛被遮住看不见路又跑的急,这会捂着头蹲在门边上哭。 “怎么了?” 被子被拿开,苏和晏捂着脸露出一只眼睛瞧。 是段月幽。 “苏小姐?你这是……摔了?” 段月幽也吓了一跳,苏和晏鼻青脸肿的,被谁打了! “啊!” 她赶紧捂住脸,缩进被子里乌龟爬进去屋子。伸出手把门推开一条缝,委委屈屈地爬进去,又巍巍颤颤地伸出手去够门关上去。 正在准备控制剑群的段月幽头一歪,轻轻一笑。 被可爱到了。 屋里,黑影挡住微微从窗缝漏下的薄曦光。 重重的磨牙声在床边响起,兮华兀自睡得熟。 呼呼地打着呼噜。 “兮华!” 苏和晏大叫一声,震天动地的。 兮华纹丝不动,甚至还舒服的哼哼。 “……” “啊!” 苏和晏暴起,十指抓上被子准备给她来个冰天雪地。腰间就有东西抵住她,明晃晃的刀刃雪白的耀眼。兮华闭着眼睛打呼,手却是握着刀。 “失误!是失误!我这就走。就走哈!您老好睡好睡。” 小心把被子给她捂好,掩实。慢慢退后,踮着脚尖走路。 兮华翻进去继续睡。 苏和晏跳着出房门,整个人都绷起来。就看到柳赐宁摇着扇子路过,两人一碰面,四目相对。 柳赐宁愣了一会,突然倒退走退回去。 “站住!” 苏和晏捂着脸。 “哎呀哎呀!尊老啊!尊老!” 钟情推开门瞧了一眼,关上。 还是等会再出去吧。 …… “疼疼疼!轻点!” 苏和晏龇牙咧嘴的,兮华木着脸给她擦药,记得没有这么严重的啊。 这小妞不会是自己摔了打算讹人吧。 “苏魔星她不禁打,一打就留痕迹。” 柳赐宁扇扇子摇头啧啧啧道。 苏和晏小心擦着眼睛,闻言神色狐疑。 “你怎么知道的?” “……” 柳赐宁闭嘴摇扇子。 “我说我刚去破云台怎么就一直脸上乌青!合着你趁我睡觉来打我啊!” 苏和晏暴起。 “这个嘛!还不是你这人欠揍得厉害,不能明着来就暗地呗。” 气得苏和晏用头去撞他,被避过去。 “诶诶诶!君子动口不动手!刚才我那是让你的!” 柳赐宁把她当猴耍。 苏和晏满屋子打人,嚷着心烦。 “你不是有鞭子吗?抽他!” 兮华觉得不够劲,来点技术支持。 砰砰砰 “贵客?家主有请。” 段家弟子满眼敬佩地站在门口,闻言破云台的弟子神色挪愉,推开门给他看,苏和晏甩着鞭子打朝泽君。 段家弟子石化。 “今日不便见客。” 钟情关上门。 一只脚卡在门缝,依旧面无表情的段月幽出现在门前。 “既然苏小姐和朝泽君不便,那么二位可否移步,实在是有事相商。” 钟情挑眉,回头看柳赐宁,他点头。 “可以。” 兮华眨眼,不打算问我? 钟情一回头。 兮华立马狗腿点头,他忍着笑扭过去。段月幽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动作。 “钟公子。” 段长毅站在迎接他,钟情回礼。兮华左顾右盼的,今天不是在大厅,倒是在藏剑阁底层。 灼热的剑气更加强烈,几乎衣摆都摇动起来。有风刮吹到皮肤,隐隐作痛。 “这里是?” 钟情看着周围,调整着周身气息,才压下这股燥热烦意。 “剑阁藏着一柄烈剑,有着足以破天之势。” “然后?” 兮华歪头。 “呃,这柄剑不属于段家,我们只是代为保管。但是最近这剑出了点事。” “你不应该是找那个拜托你保管的人吗?” 钟情疑惑。 “就是!钟公子能够替我们代传的人!” 钟情一怔却是要真正确定。 “就是圣殿大人。” 段长毅面露苦色。 “其实已经和圣殿大人说过一次,就是不久前,只是圣殿大人似乎忘了这件事情。” 段长毅看着钟情愈发冷酷的脸,一咬牙。 “我怕圣殿大人他是……” “你怀疑他要对你动手?” 钟情面色已经如霜,身后兮华蹦跳着完全事不关己的。 “呃,不不不……我,这个……实话实说了!我们段家得罪过圣殿大人。” “哈!” 这回倒是兮华发声。 “要是真的这样,不应该早就动手了!” 兮华歪头,不像巫除云的行事风格啊。 “那是因为那柄剑吧。” 段长毅已经趴在地上,以头抢地。 “我段家先辈曾经拒绝过当时还是破云台掌教的圣殿大人借剑,可是那时候并非是瞧不上圣殿大人,而是,而是先祖考量得出的结果啊!真是不是故意为之。” 钟情站在面无表情。 段长毅抬头看他一眼更加心寒。 “哦?还有这事?” “不用如此。” 钟情说话,段长毅一愣,随即抬头看他,那眼神饱含热泪。 钟情顿了一顿。 “师父既然早些时候不算账,现在也不会。你可能怀疑是师父想要你们帮他保管那柄剑,所以放任你们活这些年,但应该不是。” 钟情神情很是微妙。 有种诡异的平静,明明像在生气,又因为没有办法责怪别人,而自己也没有能力说出来的无奈。 “他虽然可怕,但也不是噬杀的人。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 段长毅立马磕头,忙说着信信信。 钟情却是一笑。 “我知道这很好笑,但是师尊他,真的有时候很可怜。” 段长毅愣住,这会忘了演戏了。 “他以前很普通时候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忽视他。所以他的弟子被当成了枪使,他很生气,觉得可能用仁信道德来得到的尊敬太过无用,还不如用恐惧来得到安全。” 钟情笑了笑。嘴角扯着,像是要哭。 “他不会欺负你,因为那时候段家没有落井下石,你们先祖信任过他。投桃报李,因果报应。他其实对比起天意,还公平一些。” “钟情呐。” 兮华扯扯他衣袖。 “有时候真是无奈,这种公平啊。” 段长毅埋下头,肩膀抖得要掉一样,眼泪直流,却是庆幸地大笑。 他有多提心吊胆啊。 心里怀疑,揣测不安。既希望又绝望。犹如钝刀割肉,等死的折磨。 现在终于落地。 “你信我吗?” 钟情幽幽开口。 “信!我信公子。” 钟情终于笑了,苍白无力的。 第五十九章 “钟情,你很喜欢圣殿大人对吗?” “很喜欢。” 九岁的许懿行站在开满梨花的树下,面对着远方。扑在地上摔得浑身树叶的幼年钟情笑弯了眼。许懿行回身蹲下,伸出小手给他拍拍。 “那就好。” …… “钟情,你喜欢你师父巫除云对吗?” 兮华偏偏头,小心翼翼又笑得胆大。 “嗯?嗯。” 钟情嘴角微微翘起,眉眼却是带着些忧郁。 “可是他很厉害,修行者都畏惧他。你们就好了,都是他的弟子。” 兮华扶着栏,把身体伸出去晃着。 “他中意的弟子只有苏师姐,我只是承了她的情有幸沾光而已。” “嘻嘻!你还是想要他认同吧!” 钟情既然从小就拜他为师,又是养子,师徒之情应该更深。 “他不在乎这些的。” “好了好了!去找苏和晏玩吧,我有事了。” 大概要给圣殿大人去信了。兮华想着揪住他衣袖。 “不会不给你面子吧?” “我师父吗?这点还是能保证的。” 他笑着拉开她手。 “去玩吧。” 松开她手,转身就走。 兮华却是呆着看着他背影,手指轻动舍不得放下。 “曦华,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不舍,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果然比起自己,他更适合成为一个神。 往晔。 兮华终是放下手,转身离开。 你说的对,哪有那么多情。 …… “兮华姑娘!你……快随我来吧。” 段月幽急匆匆看到兮华就像是看到救星,急急就去拉她的手。不像她往常清冷淡漠的作风。 “怎么了?” “苏……仙子她又发怒了。” 她眼神躲闪,有些犹豫。 “段筠白惹她了。” 哦哦,难怪。 还离得远着呢就听到唰唰唰几声。 坏了!都用上鞭子了! 兮华反拉着段月幽瞬移到门口,一脚就踢过去。 呀的一声尖叫。失误地把正要开门逃命的段筠白踹飞了,就瞧着她尖叫着腰就撞上门对着的八仙桌,啪的一声巨响。 尖叫都变了个声。 兮华捂住耳朵立马蹲下,段月幽却是脸色一瞬间发白,几乎飞出去去接她。 嘭的一声,段月幽抱住她却是撞上门去。 “嘶!你,怎么样了?” 段月幽吃痛轻呼一声又紧皱着眉头去瞧怀里傻了一样的段筠白。 “我,我没事。” 眼泪就流下来了。 “你倒是哭上了!哼!” 苏和晏甩着鞭子走过来,一身红艳如火的银红丝缎裙,长发编成辫子,掐丝银花缀在发尾处。 脸上已经是消肿了,有些痕迹竟是扑了粉遮掩住。还擦了胭脂,显得粉嫩俏人。就是一双狐狸眼里尽是怒火。 “你脸好了?” 兮华贱兮兮地笑,惹来一鞭子,她却是不怕。一手抓住鞭尾,苏和晏只觉得手发麻磨得生疼,就被她撤了去。鞭子都被抢了。 “哼!” 她重重一跺脚,看到边上段月幽还抱着哭花了脸的段筠白,气不打一处。又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又是咬牙切齿的,竟是冲到她跟前扯段月幽扶着段筠白的手臂。 “你不准抱她!她就是个坏女人!” 本来颤抖害怕的段筠白一听竟是又大哭起来。 这是咋回事? 兮华抠脑壳,看着气势汹汹的苏和晏再看看哭成泪人的段筠白,段月幽跟她一样不明所以。 “我问你!你是不是要给嫁山里去了!” 苏和晏叉腰指着段月幽脑门。还重重点了点,都掐出红痕来了。段月幽一脸茫然,苏和晏却是气不打一处地叉腰冷哼起来。 段筠白嘤嘤嘤。 “这事,这事……” 段筠白揉揉眼睛,指着段月幽。 “不能让她知道。” 兮华点头就把她拎到回廊那里放下又瞬移回去。 不能错过八卦。 这事就要追溯到几个时辰前,段家大小姐正因为昨日的事吃瘪还被自家老父亲说教生闷气,早上又因为气饱了没睡好早起点看到段月幽,就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讨说法,结果段月幽一看到她健步如飞,嗖的一下子就只看到个背影。 这下段大小姐不依了。就打算去她那里捣乱去。 结果看到绣房的人也在段月幽房里偷偷摸摸地翻东西。 这下段大小姐的火山爆发了,虽然眼睛喷火,心里暗自高兴,终于找到出气筒了。 绣房的人害怕段筠白的唠唠,吓得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原来只是拿她的衣裳量一下尺寸,要给她做新嫁衣呢。 新嫁衣! 段筠白又是爆炸了!合着本小姐还没有着落她这个家里买来的却是要嫁了! 少女恨嫁嘛。所以段筠白的愤怒点就在这爆发了。 就提着裙子打算跟她爹再吵一架。气势十足,走一步遇到前来救场的她家哥哥。 原来还有一个哥哥啊。 段哥哥就聪明了,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 原来新嫁衣是祭山神嫁新娘用的。哥哥打着哈哈,把小白绕过去。 可这时候段筠白智商在线了,哦哦几句作恍然大悟状,后又问干嘛用段月幽的。 可能是觉得为啥不用自己的。 “用活人的不吉利啊。”段小白终于说了句人话。 “那个这个嘛……” 轮到段哥哥智商不在线了。 “你们难道要把段月幽打晕买了!” 段小白一脸惊恐,显然她想得最恶毒的惩罚段月幽的手段就是往她床上扔老鼠或是教她在回廊摔个大跟头。 段哥哥很是无语,他是这种小家子气的人吗! “这是我们家的传统,但凡能够触动藏剑阁那柄凶剑的控剑师都需要去祭山,别怕啊!要不是去死!呃,虽然呢,是有人没回来的。但是你要相信爹啊!他可舍不得月幽啊,多便宜的一个控剑师呐!吃的也不多,人还安静。” “我可去你的吧!” 段小白对他哥更加放肆,唾了一口,就跳起来大闹。 “那山是什么山啊!死人山啊!亏你们嘴上说的好听。还不是要人家去送死!无耻卑鄙!还有什么来着!” “龌龊。” “对对对!龌龊!你!就是你!” 然后在段哥哥没反应过来,段筠白就跳着来找人了,找上了苏和晏。 呃,她大概觉得苏和晏身份比她爹大吧。 结果说话艺术不过关,反倒招了一顿打。 “哇哇哇!” 说完前因后果就哭得声嘶力竭的。 兮华可怜地摸摸她脑袋,这小妞倒是心不错就是有点傻。 招打了些。 第六十章 “这是我能管的吗?” 苏和晏顺顺自己头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呦呦呦!你刚才可不是这个样子,都抽人了!抽完不管事啊! 段筠白显然也没料到她这么激动却是不管了。一生气踢翻她凳子,苏和晏坐在地上还愣着,段小白就提着裙子走了,还把门气势汹汹给带上了。 “……” 兮华找个地坐下,看着苏和晏重重叹气。 “好可怜咂!” “可怜?” 苏和晏横她一眼,又是冷哼。 “你不是在防风尘女子吗?” 呀!你咋知道的! “睡觉都嚷着呢!”苏和晏又哼。 “我可打探清楚了,这里地处深山老林的,哪来的风尘女子。唯有一个曾经买过艺被段家赎身进来的。” 苏和晏来了兴趣,眨眨眼睛,嘴角上扬。 “你猜猜是谁?” “段月幽。”兮华面不改色。 “呀!”苏和晏又跌坐在地上,这会眼睛瞪圆了。 “你怎么知道的!” “瞧你那个德行!动动脚趾都想得到。” 这下真的轮到兮华叹气。她自己踢凳子坐在地上,蹬脚。 “烦死我了!” “那你要怎样?” 苏和晏梳梳辫子发尾,哼着曲子。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一句话就不顾人命吧。” “嗯。说的对!但是你吃瘪我很开心。” 说完开心蹦蹦脚。 “直接去问问段家主!” “好!等我打扮一下。”苏和晏一拍妆台就转身进屋里去。 呃?打扮?受什么刺激了?难道是看上段家主了? …… 啪! “你怎么做人的啊!什么祭山拜神的去祭猪羊不就成吗!祭人!祭你个头!” 兮华被吓得一唬一唬的。 这么刚啊! 段长毅本来悠闲悠闲地喝茶,被苏和晏一冲进来一呵斥,吓得不敢动弹,愣了好久才转过弯来。 面露苦色,一股子悲从中来。 “苏仙子有所不知啊!这祭山一事从古至今乃是一贯有之……咳咳!我也是无能为力。谁让偏偏是月幽催动了那柄剑呢,要知道那是百年也没有一次的,我也没办法。段家铸剑从此山得,自然奉此山为神。况且……” 段长毅偷偷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 “真的有山神啊!月幽那丫头不知道轻重,催动那柄剑时那山神就显灵了。” “显灵?是怎样的灵通?” 兮华凑过去,这倒是个稀奇。 “那天晚上藏剑阁就出现异动,那柄剑出现爆动,把我段家祖祖辈辈修的雷劈不动的铜墙都砍开了!然后那墙上就……就出现一封,一封封……喜帖!” “我的天哪!这也太可怕了!” 苏和晏捂住嘴连忙后退直接坐在玫瑰椅上,打扮地气势磅礴的结果一吓就成虾米了, 哼!兮华小小鄙视她一下。 看着段长毅,眯起眸子。 “所以你就打算让段月幽去祭山?已经在准备了?” “这这这,我也是没办法。月幽那丫头讨人喜欢的很,我也舍不得,可是我们段家就是有这个传统,以前也是有过这样的例子,只是……” “只是什么?” 兮华追问。 “送去的新娘子倒是没事,出事的是那些好奇也有些胆大的偷跟着去的。我们可没有故意让人去送命的!我们先祖说过山神不伤人的,但是不遵循他规则的触怒他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啊!我才不说出来的!就,就怕苏仙子起了意,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了!” “真的是没事?没有新娘出事?” 苏和晏满是怀疑。 段长毅倒是脸皮抽抽,说不出话来。 “还是有人出了事,对吧。“ 兮华补充道。 段长毅站起来,把倒了一半在衣襟上的茶杯放下,眼里满是愁苦。 “按以往情况,只要月幽不乱来,是不会有事的。我也跟她说过了,只是那丫头也不太在意。我可没有诓骗她的意思。只是此事毕竟奇怪,知道的人很少。” 段长毅陪着笑。 “不知二位是从哪听来的?” 呃?你傻闺女呗。 不对!还有个傻儿子呢。 “你管我!”苏和晏又是暴起。 “走!我们去跟沼泽说一下,他也许还不知道呢!” 段长毅诶诶了几句,却也不敢拦她。 苏和晏拉着兮华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指着段长毅。 “你不准送过去!等我们先商量一下。” “啊!苏仙子,仙子三思啊!”段长毅都要哭了。 “住嘴!” 苏和晏狠狠一瞪他。 转身就笑起来,还小跑起来很是欢快。 这无事不起早的。 “沼泽沼泽!” 苏和晏满是兴奋推开门撞进去。 满室茶香。 柳赐宁端坐在矮塌上,正探手取起沸滚的水。他对面钟情嘴巴开合被她这一惊,有些诧异。 眉头挑起,很是不快。 兮华见状飞扑过去,突然伸手去触他眉尖。嘴里念叨着,不要皱老的快。 “你干什么?” 钟情几乎后仰到躺下,避开她手指。指尖温暖触上一瞬间不由得展开,只是太过于亲昵了。 不适合他的形象。 兮华见他避却是生了性子,硬是要扑到他身上,直接把他推倒。 “沼泽沼泽!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段长毅那家伙要拿段月幽去祭剑呢!” “呃?你怎么知道的?” 柳赐宁抬头看她。 “哈!你知道的!这么好玩的事你不叫我?不对!这么残忍的事怎么可以坐视不管!” 柳赐宁叹气。 “人家的家事你掺和什么,别是弄巧成拙,更添麻烦。” 苏和晏想了想也对,但是这样就屈服,不符合她的魔星性子。 “我也要去!让他送两个新娘去!” “胡闹。” 柳赐宁敲她一个爆栗,苏和晏立马哎呀哎呀地捂头乱叫。 “你又打我!” “圣殿大人说过在外边你要听我的。” 柳赐宁好笑,把沸水冲入茶叶里。 茶气氤氲中,柳赐宁眉眼都浅淡,微微舒展。 “段月幽是段家从外边有身契买进的,本就身家性命在段家手里。这事我们管不得。况且不一定会出事,只要你不要乱来。” 苏和晏盘腿坐下,学着柳赐宁的样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这又不是我起头的,是他们段家的小姐来找我的。那丫头瞧着坏,心却是软。” 柳赐宁微笑,给苏和晏盏里续上新茶。 “山间清净,人事简单。虽有些女儿娇气但是无伤大雅,心境澄澈,自然良善。” “嗯嗯。就是傻。” 第六十一章 柳赐宁挑眉含着笑低眉轻抿茶汤。 “你们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钟情恨恨推开兮华坐起,满脸嫌弃,耳根却是悄悄泛红。 “我还没有剑呢?” 苏和晏托着下巴吧唧嘴很是郁闷。 “我怎么办呢?带我去幻境找找嘛!” 还抡着胳膊开始撞击柳赐宁。 “好了好了!破云台还能缺了你一把剑不成?会有的。” “我要一把跟我心意相通的!” 苏和晏叫着,又面含春色地娇羞起来。 “我看上了那把龙首!多气派啊!就是那段糟老头!怎么不给我瞧瞧那一柄呢!小气!啊啊啊啊!” 疯狂捶打柳赐宁。 “那柄不行。” 钟情翕动眼皮,把杯盏里的茶喝下。 “那柄剑是有主的,此剑极灵,不会改认其他人。” “而且那柄不适合你,他的主人可不是你这种小丫头,你驾驭不了。” 苏和晏一听就来劲了。叉腰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气势。 “那是谁!” “随风崖扬成荫。” “那可是个有名的女英雄啊。” 柳赐宁含笑看气急败坏的苏和晏。 “你可真比不上。” “扬成荫?” 兮华不知道。 苏和晏像是扳回面子一样,在场有土包子比她傻。 “就像臭沼泽说的一样,那可是个英雄!” 扬成荫。 春山一代,随风崖弟子,和苏芷月同时间成名。 苏芷月出的是美名,而她却是凶名。以斩杀死灵附体的傀儡众多,一柄白阳烈焰剑闻名于世。结束了那时仙门几乎束手无策的死灵蛊祸端。 要说起死灵蛊,那可是如今仍让仙门闻风丧胆的鬼物。现在魔族夜幽手中,只是留存下来一些。不复当年的肆虐疯狂,死灵蛊顾名思义,就是蓄灵法器,而且蓄的是魔族那些法力高强的先祖死灵。肉身无法长生便是依靠魂魄不灭来得到传承,这些死灵仍保留生前的修为,而且即使找不到宿主依旧能修行。 并且死灵尤其喜欢寄身修行者,特别是那些原本修为高的人。如此一来更加可怕,死灵一旦附体几乎没有办法摆脱,他会控制你的心智影响你的行动。心志坚定者能得到一时清明理智,可也不能永远清醒。而心智薄弱者却是直接成为失去思想的傀儡,完全由死灵掌控。 当时死灵蛊被仙门所得知,各家都派出修行者前去剿灭,反倒都成了第一批死灵蛊的控制对象,反过来潜伏进入仙门,几乎大半门派都被从里攻破剿灭。 执屠刀者乃是血亲弟子,杀不下手,死不堪受,魔族此举实在是灭绝人性。 乱世出英杰。 扬成荫由此事而显名。 她单刀匹马并不上报名号师门,从灭魔队伍中的散游小兵做起,每次都获功,慢慢就显示出来。直到最后是由她来计划组织攻克,死灵畏刚烈阳气。统一刀刃皆注入烈阳灵气,软甲画符吸收正午极阳日光,避开黑夜。在午时死灵虚弱时作战。这些都是总结经验得出的。 然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杀无赦。 不讲情面,无论生前如何慈善,一旦成魔皆无赦。 此令一下,狠心斩杀无数活人傀儡,一时之间仙门英杰弟子皆是殒损。 死尸皆垂泪,难说身前名。 后扬成荫身份披露,随风崖掌门为支援弟子,举门成兵。 随风崖因此显名,入仙门排行前五。所谓因一弟子而名师门,便是如此而已。 只是扬成荫英年早逝,在结束祸端后遭魔族追杀身殒。 如今随风崖掌门便是扬成荫同期的师兄风沉忧,与她感情甚笃。已是寻找她遗体多年,至今仍不愿相信她死讯。 “那柄剑可是生喂了许多死灵怨气的,烈烈白日阳火,极是暴躁易怒。要是主人不是杀气狠劲足够,压制不了它。何况此剑因是扬成荫用杀气浸养过于凶煞,又因扬成荫死于非命,恐其伤主。” 柳赐宁摸着苏和晏柔声安慰。 “另选一把吧。” “真真是英雄!”苏和晏完全跟他不在一条线上,思绪转移到白剑的主人身上。 “如此英杰,舍生取义,修为高深。不愧是仙门典范啊。可惜啊可惜,早死了些。怎么会死呢?最是疯狂猖獗时没事,为何在即将胜利时刻出事了呢!没人去找她吗?” 苏和晏很是惋惜,唉声叹气的。 “其实我觉得这般退场倒是良策,她在灭死灵一战中太过于独特,又只是孤身一人,依一门而独百家,又因为死灵傀儡难缠,虽然魄力极好皆是斩杀。可是那些傀儡又是出自仙门望族的,虽然事出有因,但是这笔账却是一定算在她身上。” 柳赐宁刚想再喝一口茶,却是已凉透。微微蹙眉,只是长叹。 “为什么?她可是救了所有人!” 苏和晏不解就大声嚷嚷。 “要是她无碍安然,这笔账就要让她的师门来还了。索性她却是死了算了。” 钟情开口说了这句。 柳赐宁脸色发僵,他不敢如此直白。 “这般,这般,岂不是以怨报德!她可以不管的,以她的修为避世起来也是成的,怎么……” “和晏,扬成荫乃是在死灵决斗中身殒尸毁。并不是什么阴谋。” “可是!不奇怪吗?要是,要是……我不管了!你们总是乱糟糟的!生怕别人瞧不出来疑点似的!干嘛要说给我听。” 兮华点头。 你们直接说她最后突然脚滑摔死了不就成,反正别人也不可能告诉她这种八卦。 “我们是想告诉你,修为高固然重要,但是做人尤其是修行者要修习的不仅是功法还有为人处世的规则。不要过于刚硬,能屈能伸才是良策。”钟情说一句。 “你在粹然谷里明知道自己不敌却是硬去扛,不就是找死。还有人情世故上你也是欠缺得很。” 柳赐宁再补充。 不错,是师兄教导小师妹课堂现场。 我退出。 兮华兀自吃着茶点,苏和晏已经气胀了。 “我要管这些干嘛!我有师尊!谁敢欺我啊!” 这话一出。 钟情,柳赐宁皆是哑口无言。兮华笑得呛到还打滚大笑起来。 这实力碾压,大鱼吃小鱼的法则在小鱼有个鲨鱼一般的靠山情况下不成立。 果然投个好胎很重要的。 幸好幸好。抱上大腿了。 苏和晏尾巴翘上天去,看着钟情和柳赐宁洋洋得意,甩着辫子。 真的是气死人。 第六十二章 柳赐宁还待说什么,这个师兄毕竟执着。看着苏和晏一脸嘚瑟的样子,张了几次口。 “师尊他毕竟年纪……” 修行者到他那地步只要不自己寻死,谁伤的了他。 “他也有顾不上的……” 自从苏芷月出事后他那雷霆手段冷血心肠,哪有人故伎重演,怕是不怕死。 “你失宠……” 只要她是苏芷月的女儿,这辈子大概连她后辈,圣殿大人也会护着。 还真是高枕无忧。 苏和晏笑得嘴巴都要裂开了,牙龈都看见了。 “可是你要是违背他的心意,意志与他相左,或是他打算毁去的是你所重视的。你待如何?” 钟情突然发声,面容冷峻,神态自然,说出的话却是生硬直接,捅开了温情。 “我,我我……没有啊。没有重视到这般地步的……我……” “要是有呢?” 他笑了笑,眼睛里却是冷然一片。 他会亲手毁去。 无论如何。 亲手,慢慢的……毁去。 “钟情哈,你,那个去看看破云台有没有回信啊。” 钟情扯扯嘴角就起身,斜眼看着装死的某人。 兮华趴在塌边把头埋到手臂里,装看不见。 “你跟我走。” 哎呀!咋还看到我呢! “啊啊啊!” 被拎住后颈提起来。 苏和晏捂嘴偷笑着。 看他俩一走立马精神,扒着柳赐宁衣袖就笑。 “那个钟情,是这个名字吧!怎了!失宠了!哈!” 柳赐宁笑着一爆栗砸她脑门。 “什么鬼失宠!他!是师父愿意收的,不像你,是硬塞的!” 抬手就戳她。 “诶诶诶!别戳我脑门啊!疼啊疼啊!” 苏和晏捂住脑门,哎哎哎叫唤着。 “不说就不说嘛!干嘛戳我!” “你别去惹他。” 柳赐宁收敛了笑,显得很是严肃。 “圣殿大人也不愿意惹他,你最好不要提起。钟情那个孩子还是个孩子,在闹脾气呢。” “啊?闹脾气?他多大了?” 苏和晏摸摸鼻子,皱了皱。 “反正比你大,比你得欢喜。” “哼!” …… 长空万里无云,显得有些晶晶亮的深蓝色,飞剑群自由凌空无碍。段月幽抬起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浅青色裙摆被风扬起,乌发及腰飘洒,仙意飘然。面色素净,一点粉黛也无。 “段姑娘安。” 段月幽顿了一下,才回头看发声处。这个人是一直来烦人的讨厌鬼。 “段姑娘?您怎了?” 戴晗笑着行礼,一身茶白色软裳,束着白暖玉发冠。含笑温和,彬彬有礼。 “嗯。” 段月幽看他一眼就移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段姑娘总是不吭声,过于娴静了。” 段月幽皱眉,很不耐烦。 “段姑娘虽然年轻,控剑却是一把好手,若是修行得当,必定增益匪浅。姑娘可愿入修行道?” 段月幽还是不理会他。 手指翻飞着,飞剑群绕了一圈再是拐开。气势腾腾。 戴晗却不冷场也不觉得尴尬。 自顾自站到她身边,身量比段月幽高出个头,站在段月幽旁边。显得有些小鸟依人。 “段……呃?” 段月幽往后退一步,再退。 还是不肯看他。 “段月幽啊,你真不可爱。” 戴晗轻笑着,突然伸手抓住她抬起的手。 段月幽很是恼怒,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手上挣脱起来,却是挣不开。终于还是抬头瞪他。 “这样才对,看着我。” 戴晗笑着,眼睛盈出一层晶亮。 “你是愿意一辈子为他人做嫁衣吗?” 段月幽眼睛腾出怒气,别开脸又是用力扯回手,还是挣不得。 “你到底要干嘛!” “声音很好听,干嘛不说话啊?嗯?” 段月幽要再骂他。突然被掐住下巴,扭住脸。嘴巴竟是张不开。 “不要说话,你这般美人还是不开口比较恬然可爱。” 戴晗浅笑着,眉眼却是慢慢凌冽来,本是平庸浅淡的面容奇异地魅惑起来,俨然一个美男子。 “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没错。不要讶异,对。我就是魔族的。” 段月幽闭嘴鼓气。 戴晗却是低头靠近她脸。 “你是不是要被段家人送去祭山?那可是很危险的。不怕吗?” 段月幽动了动嘴。 “那又如何!干你何事!” “啧啧,不要生气嘛。过着这种平静无聊还随时被投掷生死的生活,你真的不生气?” 他眼瞳浮出幽蓝色一闪而过。 段月幽咽了咽,努力镇定些。 “不生。我,我本就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你,你们爱闹腾闹你们的,干嘛烦我。” 还翻个白眼。 “也是。你很有趣,可惜可惜。” 戴晗摇着头眼睛弯起,却是突然掐紧她下巴,迫使她抬头。 “真的?不愿修行?” “段家主对我很好,我很感激,我不贪心。” “还真是干净。” 他挑起段月幽耳边一缕发,卷了卷还是笑着。 “但是啊,人嘛,总是要为了自己考虑。你这般纯良可有人承意?他们还不是要你送死。你可真的愿意?” “你真烦。” 段月幽看着他已然没有畏惧。 “真的很烦。我都说了我不爱闹腾,段家主是个好人,我信他。” “信?” 戴晗却是笑咧了嘴,眼里却是冰冷严寒。 “真是让人厌恶。” 唰的一下 段月幽眼眸里映出白亮刃光,尽是惊恐。 “啊啊啊!我不管了!那丫头好闹腾啊!” 苏和晏连鞋子都没来得及套上,就急匆匆跑出去。后面追着段筠白也哇哇大叫。 “这是什么情况?” 兮华抱着点心盘子吃着看戏。 嘴巴吧唧着。 “快救我!天哪!这么有这种人啊!竟然不怕我鞭子!” 也是。 段筠白扑过来抓住她一条腿,苏和晏甩着鞭子虚虚比划,知道她意思后反倒不敢伤她。 “救命啊!” 钟情突然从里面推开窗,冷冷一瞥。瞬间两个人都愣住,扯着对方跑了。 呃? 兮华抱着盘子转身。 “看得很过瘾啊。” 钟情靠着门边冷冷打量。 “呃,没有啊,她们小鸡瞎闹腾。没看头。” “这是重点吗?” 兮华大衰。 回头苦着脸。 “大哥!你心情不好不要找我好不好!找那惹你的去!” 钟情正要发作。 突然神色一凛,兮华皱皱鼻子。 “有奇怪的气味。” ”不好!魔族!” 他瞬间就弹飞跃起,奔着远处就去。 “啊!” 段筠白大叫一声,扑在地上。 她前面站着一个人,一滴滴血滴在地上。 第六十三章 “这这这,月幽你怎么了!” 段筠白吓得腿软,段月幽勉力站着,手臂却是血流不止,整个人就像是褪色了一般,惨白惨白的。 她已然要晕厥,段筠白忙扶住她。 看着段月幽完全昏迷。段筠白想了想,来把她架起来,往前走,边走边大叫着。 人都跑哪去! “救命啊!” …… “呃?嗯,是很奇怪。”兮华摸着下巴皱眉。 段筠白咬着小手绢在屋外不敢进去。 “怎么了?没救了吗?” “很奇怪。”苏和晏也来一句,神色凝重的。 “怎么了?没气了吗?” “……”钟情 “这是怎么了?呃?这样?” 段家的哥哥也在屋里,刚探出头看了伤势。 “怎么了?死不瞑目吗?”段筠白声音都颤抖着。 “……”还是钟情。 “啊哈哈哈哈!” 苏和晏憋着,鼓起腮帮子还是笑出来。 “这傻妞!站在门外瞎紧张!都不敢进来看看!没死!还活着呢!就是奇怪。” 段筠白一听苏和晏这话,就气势汹汹去推门,一股血腥气扑过来。就吓得闭眼大叫。 “你们诓人啊!” 没人理她才小心张开眼睛。 “就伤到手臂而已!那她衣服上怎么那么多血啊!” “那刀子有古怪,是专门用来放血的,伤口止不住,这才吓人。不过我们有药,就是会很疼。忍着点。” 段月幽还是惨白着脸,失血过多了,虚弱地躺着。 “问了吗?是谁伤你的?” “是那个叫戴晗的,竟然是个魔族的。长得那么普通?不是说魔族能隐藏犄角的都很美貌吗?这先不说。瞧着这样是专门来给你放血的?奇怪得很。” 苏和晏嘟嘴喃喃。 “的确是专门给她放血的。” 钟情合上药箱。 “那干嘛放她血啊?月幽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苏和晏纠结。兮华想了想,控剑?不对?一个不修行的控剑师没什么好防备的。 “那就是……”苏和晏歪头思索。 “祭山!”苏和晏和兮华几乎同时大叫。 “可能就是。”钟情点点头。 只是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魔族这般? “魔族有一种制傀儡法,可以完全模仿出真人,连气息都能一样。但是需要很多血,估计就是这样。” 钟情面色发寒。 “为什么?” 段长毅从外边走进来,他刚去事发地了,面色很是憔悴。 “怎么了?爹?” 段家哥哥忙开口问。 “藏剑阁被削了一角。” 段长毅满脸痛楚,捂着心口哀哀叹息。 “那柄龙首竟是被转回来了,气势更比以往,飞着把我的御剑的砍了还把藏剑阁给削了。” 段长毅心疼到无以复加。 “都怪我,不应该让那剑去追,它本就不听话。” 段月幽听到这,面带愧色。 那人突然拔刀发难,她唯一能够反击的只有操控飞剑群,追到最后就剩下那龙首了。没想到还是被甩掉,还把藏剑阁劈了。 “那怎么怪你呢。” 段长毅摆摆手。 “那剑怎么回事?” 段家的哥哥疑惑。 “即使被甩了或是被挑飞砍断也不至于反过来砍了剑阁啊?难不成那魔族也会控剑?月幽你试试招它。” 段月幽刚点头。段筠白就跳出来,砸了她哥一下。 “就不能等等!先养病!” 月幽脸色愈发苍白,摇摇头。 “我感应不到它,失控了。” 段长毅挥挥袖子。 “不管它了,你先养着。那剑困住不伤人就成。你都累了先休息,有什么事等你恢复了再说吧。” 段长毅一脸生无可恋,很是疲惫。就想快去歇歇。 段筠白却是扯住他衣袖不让他走。 “你们等等!所以是魔族会进山里去,会做一个代替段月幽的傀儡!那么,段月幽就不用去了吧!啊?是不是啊!” 兮华嘴角上扬。 没想到倒是她关心这个。 “呃,若是如此。能确保他们进去,呃,是可以不去的。” 段长毅愣了愣,瞧一眼面色苍白的段月幽,叹气。 “那就不去。” “她不去!我们怎么去啊!” 苏和晏突然说话。 “看他们魔族这般行事,还费周折取了她的血,那么她就一定是探索祭山一事的关键。虽然我们还不知道魔族所为何事,但是就这么当不知道了吗?” 段长毅左右为难。钟情却是一下子冷了脸色。 “苏和晏。这是他们段家自己的事,不要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苏和晏瞪眼瞅他,可是钟情哪里会怕。 兮华摇头。怕是又触到他逆鳞了。 “那你说这就不要管了吗!啊!” “你们静静,怎么就吵起来了?” 兮华拉住苏和晏,这丫头可是会动手的。 “不要吵了。” 柳赐宁终于出现,他站在门外。一身青衣染着血迹,手指上也是点点鲜红。 “你这是去哪了?” 柳赐宁这才发现衣服上的血迹,笑了笑。捂捂手指,费力抽出手巾来擦拭。 “我去段月幽被攻击的地方看了一下。没想到沾了这么多血。” 兮华忙走过去,帮他擦。 “你去哪干什么了?” 苏和晏抱手嘟着嘴很是不快。 “没事了。你们刚才在讨论取血一事吗?我觉得段月幽的确不必再去祭山了,不过如果这样的话,可能会激怒山里的东西。” 柳赐宁笑了笑。 “不过首当其冲的应该是进去的魔族,然后就是离不开此地的段家。” 段长毅一听急了。 可又看到月幽,沉默了下来。 “那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我们去,月幽不去。” 柳赐宁如是说道。 “那我们家怎么办?” “呃,也许要迁居了。” 段长毅眼睛一翻竟是晕过去。 “爹啊!你怎么了!” 段筠白吓了一跳。 “那个段家主,既然魔族搅和进来了,我想你这山怕是保不住了。还是先走为妙。” 钟情点头表示赞成。 “的确如此。而且你们需要告诉我,这山里到底是什么?” “山里住这一个公子。” 柳赐宁突然说道。苏和晏讶异张嘴,指着他。 “你怎么现在才说!” “你也没问啊。” 柳赐宁笑着叹气。 “山里住的公子要说起来还是很久远的事,那要从山上那座剑仙石雕说起。这山里的剑渊守着一把神剑,那把剑就是用来杀死山里封印住的一个坠落的神。那神被杀死轮回再杀死再轮回,永远在禁受苦难。剑渊就是执行者。” 第六十四章 “天赐神剑来杀神。” “这是个什么鬼?” 柳赐宁一说完苏和晏就骂了这一句。 “这是哪传的?神也会被杀?” 说着就拉住兮华咬耳朵。 “你会死吗?” 呃,大概还是会的。 “他们进去山里是要去找那个神吗?” …… “你就不能小心点?低调点?” 戴晗扶着树喘气,旁边坐个小姑娘扭开头不理会他。 那小姑娘就是且忘昔。 “自己没用还嫌弃我!” “是是是!我没用。还得有劳您了。” 戴晗笑着,捂了捂后背的伤,那白剑虽说最后是甩掉了,可是却还是划了他一道。果真是白日烈焰的灼热真火,就是专门来对付魔族的。 “切!真是没用。连把剑都躲不过。” 小姑娘做了个鬼脸。 “你真是越发小孩子气了,是因为神智在退化吗?哈哈嘶!” “你这混球!取点血就差点回不来了,对方还只是一个没有修行的!就被剑追着。好笑好笑啊!我看你这魔君也别当了,丢人现眼啊。” “好了好了!还真是小心眼。瞧我还是取到了。” 戴晗从袖中拿出那取血刀,现在整个乌黑剑身都是血红色。 “倒是取了不少。” 且忘昔点点头。 “不过洞主,你可否告诉我你是如何拦下那柄飞剑。那剑就像有自己意识似的死追着我不放,而且还真是痛啊!” “哼!要不怎么说你没用!那剑你不认识了!白光烈焰专门砍死灵追踪魔气的那把!没想到竟是这段家得了去。那时候我可是找了许久,真的该死无耻的仙门!连战利品都抢了。不要脸!” 戴晗脸色苍白,却是笑得畅快。 “原来是那把剑。” 他目光游离到且忘昔身上。 “怎么!” “没什么。只是洞主你还占着人家身体,你说这话也忒无耻了,谁无耻过你呢!” 且忘昔却是不恼,反而笑得开心。 “这是我最为得意的事。有什么好羞耻的!有种他们来抢回去啊!” 且忘昔越想越得意。摇着头自大起来,一脚踩上树。 “那剑一遇到我就嘶鸣吓得它立马就转身逃跑!哈哈哈!什么英雄什么烈焰灼灼神威的!通通都是狗屁!” 且忘昔笑得得意。 树林掩映里一双眼睛闪着光。 那血的气味。 …… “所以段月幽不用去了吧!” 苏和晏大怒,一掌把段筠白推翻在地。这人已经缠了她几天了。 “不要来烦我了!我不敢了!真的!我苏和晏投降了!” 苏和晏抱头狂奔。 兮华捂住笑得肚子疼。 哈哈哈!遇到克星了。 苏和晏对于去祭山尤其狂热,想要把段月幽一起带上去试试。可是段筠白却是死活不让,硬是硬不过苏和晏,就来软的,又哭又缠得烦的苏和晏没脾气,投降了。 “我成功了!她终于退步了!哈!我就说我很厉害的!” 段筠白揉揉自己黑眼圈,她已经几天没睡了。 “你很不错,有前途。” 兮华拍着她肩膀鼓励她,能把苏和晏逼疯的都很厉害。 “嘿嘿。” 段筠白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仰头就睡过去。 “也是累了。” 兮华把她扶起扔在就近的房间床榻上就走了。 她好久没有见到钟情了。 “兮华姑娘?” 段家的哥哥突然出现。 “你好呀,呃……段家,哥哥?” “好呀。” 他也应。 咋没人说说他名字呢? “段家哥哥有事?” 就这么叫他吧。 “没事没事!就是随便逛逛就遇到兮华姑娘呢。真是有缘有缘啊。” 看着他笑得欢喜,兮华挠挠头不知所措。 这是干什么? “你看到钟情于吗?” 躲哪里去了! “你是说钟公子?他一直在藏剑阁里,呃,其实是不能进去的,但是他一直坚持。那剑阁气息太过灼热了,他现在还在那,不肯出来。” 钟情有寒症,这么灼热的气息对他可是更加难忍受的。 “你带我去吧!” 兮华巴眨着眼睛,段家哥哥呆愣了一下。 “可是那里你怎么受得了。” “我没事的。钟情他才会受不住,估计现在已经快晕了。” 段家哥哥想了想,还是点头带路。 钟情坐在地上,看着立在中间的那个火炉。他发丝都已经有灼烧的弯曲焦味了,嘴唇也干裂出血。可是他眼睛却是灼灼只盯着火炉。 火炉里没有火,只有一柄剑。 那柄传说中天赐的恩赏,却被禁锢在这里永不见日。 他嗤笑一声,抹掉嘴边的死皮。眼睛里透出亮光,有一种死气。 他一步步走过去,去接近那火炉。 他的寒症让他一步步就像赤脚走在刀刃上。 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呼吸都是刺痛。 这种烈焰,就像,就像那天所见的。 许懿行死去的那天。 他嘶吼了一声,脚步停滞了一下,身体摇晃着。 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在身体里撕扯争斗着,血肉都在叫嚣着破裂。 噗 他喷出一口血,摇晃着跪在地上咬牙不倒下。 新的鲜血从嘴巴里流下,铁锈腥气让他眩晕。 “许懿行……” 清月如勾,颤抖的声音从身后奔溃,他以前说话不是这样的。 “钟情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快离开!” 那属于双方迥异气息的剑刺进他身体,不伤要害。穿过肩膀,火热和冰寒的剑气在他身体里肆虐,游走经络。让他瞬间整个人痛得都要裂开一般。 “你!为什么是你!” 许懿行大叫了这一句。然后身上突然抽离了一道,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 “许懿行,许懿行……” 钟情眼瞳已经涣散,伸出手去摸触,连要伸进火炉里也没发觉。失去了感官触觉。 “钟情!” 像是进入了一个隔离开所有的气泡里,沉入水中。整个人很沉重地下跌。 兮华抱住昏迷过去的钟情,费力把他拖出剑阁。 “你快来帮帮忙啊!” 段家哥哥立马跑过来背起钟情就走。 “他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去找虐了。” 医师看了一下说没大碍就是过于疲累,有些烫伤。 “你说说你这不是找死吗!自己本来就畏寒的!也不能用火烤啊!” 兮华叉腰生气。 苏和晏赶过来本来瞧着他这惨样快落泪了,结果听兮华这么一说又噗嗤笑出声来。 第六十五章 “闭嘴!吵死了!” 这么瞧着跟许嘉言有些像啊,不愧是兄弟。 钟情脸色苍白浑身发抖,难受闭眼休息。却还是倔着。 “这又是怎么了?”柳赐宁拍着脑门头疼地走进来。 “咋又躺下了?自虐啊?” 苏和晏点头。 “这家伙脑袋有毛病。” “你才有病!” 钟情竟然顶回去了,平日他不这样的,瞧着小脾气上来了。 “出去吧!出去吧!你讨人嫌。”柳赐宁推着噘嘴发脾气的苏和晏,一边跟兮华眨眼。 “你照看他啊!他一病就十分小孩子气,你体谅体谅啊。” 兮华还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点点头表示应允。 半夜钟情就发烧了。 这冷热交替着,给整出病来。 “小情情?还难受吗?” 钟情脸发红,烧上了。兮华给他盖个冷水毛巾,都烧糊涂了。 “不难受。” 哟!还听得见啊。 兮华伸手捂着他脸,她手冰冰的刚好可以降温。 “我可不是趁机暖手哦。” 兮华笑眯眼睛。 “你就是。” 钟情噘着嘴脸红红的,很是可爱。 “呦呦呦!我捏捏你嘴啊。” 伸手掐他,把他掐的嘴唇嘟起。 “哈哈哈。” “你在干什么!”苏和晏从窗户探出头来,眼睛里满是挪愉。 额?这不是三楼吗?你飞过来的? “你在偷偷摸摸地玩他!我就知道!” 苏和晏笑得贼眉鼠眼的。 “瞧你这贼头贼脑的样子!” “呦呦!你不贼!”苏和晏奸笑着,手背身后跺起老爷步来。 “我来瞧瞧钟公子的美色!” 说着一个虎扑就冲上床榻上,直接扑到钟情身上,一脸色眯眯的。 兮华没防备吓了一跳,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苏和晏已经捏着钟情脸颊,哎呀哎呀地贼笑着。 “钟美人果然好颜色!这皮肤滑得哟!呀!这脸上肉还挺多的!呦呦呦!好可爱啊!” 苏和晏笑着双腿悠闲晃荡着,像是躺着自己床上一样。 “你别压着他了!” 苏和晏耍赖地吐了吐舌头,眼睛眯起脚丫扑腾着。她正嚣张着突然被翻下床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呃……” 钟情的脚还保持着往上踢的姿势,纯白色棉袜里脚趾动了动,红透的脸上奇异地泛起一抹得意笑容。 翻个身就把脚收回去了。 这还真是……孩子气得很。 “哎呀!我的脸才刚好啊!啊啊!” 苏和晏捂着脸大叫着,岔开脚就要往榻上踢。 兮华忙去拦,双手叉起苏和晏双臂,她腾空踢着脚非得踢上一脚才肯罢休。 “用不着跟个生病的较劲吧!他还烧着呢!” “啊呐呐!你放开我!” 苏和晏挣得一身汗,却是挣不开丝毫。她计上心头,嘴角上扬。身上柔软下来,气息平复。 “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我不闹了,你放开我吧。” 兮华正抱着紧,一听疑惑起来。 “真的?” 今天怎么好说话? “是啦!他是我师兄呐!我干嘛和他计较。我还带了好药来了,专治发烧的!不信你摸摸我腰,放在那呢!” 兮华摸摸她腰,还真的有一瓶子,这才放开她。 “呐!我带药了!快给他服下吧。”她把药瓶拿出来倒出一颗药丸来,直接塞到钟情嘴里。 “诶诶诶!等等!还没吞水呢!” 兮华忙端起水盏,给他喝下,动作温柔许多人 苏和晏得意洋洋。 “你刚才不是在玩弄他吗?” 苏和晏又是贱兮兮来。 “我也要玩!” 说完之后就趴在床边上。 “小情情啊!小情情!多可爱的别称呐!” 苏和晏话锋一转。 “小情情我要亲亲你了!来!撅起嘴来!噘嘴!” 她捏住她嘴,硬是把他脸掰过来。 兮华惊恐万分,身体比脑子快,直接扑过去。 苏和晏嘴角上扬,掐住钟情脸,另一只手却是在他身上穴位上重重一打,钟情睁开眼睛。疼痛让他眼里血丝突爆,戾气大涨。 苏和晏骇了一跳,心里却是欢喜。 引得兮华扑将过来,她立马起身一闪,兮华刹不住脚,就扑过去。 她瞪大眼睛,嘴巴微张。钟情眼睛也是瞪大。 两个人扑凑在一起,眼里皆是惊恐。 “嘻嘻!我做了好事吧!要好好谢谢我咂!哈哈哈哈!” 苏和晏拍拍屁股就扶住窗户,纵身跃下楼去。随手把烛火给灭了,大笑着甩着袖子飞纵离去。 兮华捂着嘴巴,幸好烛火已经灭了。不然太过尴尬。可是月光却是皎洁无尘,又或是钟情眼睛亮的发光,眼里只剩茫然。 兮华脸发烫,直接伸脚勾住旁边凳子,把本来准备加的被褥拉过来,用力抖开被子蒙头盖住尚在发愣的钟情。 自己脚上用力一蹬,就从苏和晏刚才脱身的窗户飞纵出去。 “哎呀呀!羞死个人了!对吧!” 苏和晏站在楼下叉腰等着呢。 兮华大怒,看来这臭丫头是真的不知道个天高地厚!必须给她点颜色瞧瞧!敢作弄到她身上! 她手虚空一握,散开月华凝聚成实,瞬间锻炼成长剑。锋利成影。往前一指。虽未近身,苏和晏门面一寒,剑气已经削上肌肤。 无尽寒意透上骨里,明明已经危急,她却动弹不得了分毫。 “手下留情!” 柳赐宁声音震开夜里晚风,摇坠树叶,清浅月光。一道青光挑开月华,入手万钧之重。 他没想到兮华出手竟是如此力度。 兮华本是激怒之下随意出手,冷静下来。手上一松,凝聚的月华散开成光,又是月光浅浅,淡化水波动漾。 柳赐宁才扛住一些,嘴里已经发苦含腥,震出血来。 兮华翻身站定,眼睛发冷。柳赐宁收回长剑,平缓住气息。苦笑着回礼。 “是我冲动了。” 兮华冷冷发声。 她立于碧水之上,月光粼粼如水漾,眉目画中透着轻寒,随着月光如霜,她面容带着些模糊和寒气。气质清冷高傲。 “和晏鲁莽失礼,望仙子饶恕。” 兮华这会却是恢复过来,整个人气质都软下来,眼睛无辜睁着,手无意识搓揉着。 “我这是怎么了?” 她抬眼看过去,苏和晏已然吓傻,呆滞着站在那里,眼里泪水已经打转。 害怕地后退。 “兮,兮华……” 柳赐宁回头瞧她,摇头。 “我,我……” 兮华想要再言语,又想到方才,脸又是烧起来,捂住脸就踮水飞走了。 “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遥遥。 第六十六章 “兮华她……” “闭嘴。”柳赐宁难得凌厉起来,面色发冷,苏和晏低下头肩膀垮下,怯怯。 “我知道错了。” 柳赐宁长长叹着气,也有些放下心来。 “你这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不过问,但你要有分寸。不要胡来玩闹,发起脾气来你扛得住吗!” “我知道错了。真的。” 苏和晏头越来越低,讷讷着。却不说话。 “不说?” 柳赐宁越发觉得头疼,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就不能安生些。 “你们……就清晖懂事!” 柳赐宁甩手,打算赶紧去书一封,让圣殿大人把这魔星召回去,免得再出什么事来。 “我不能说,说了你也不信。”苏和晏想了想,好像还是能说的。 “哟?”柳赐宁挑眉。 小样!还有秘密了! “你说说看!也许我就信了。” 柳赐宁分外和蔼可亲。苏和晏巴眨眼睛,想了想。跟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然后柳赐宁就乖乖低头把耳朵凑过去。 “她是神仙啊。” 苏和晏一脸严肃,很正经不过了。 哈? “你糊弄我啊。” “你瞧瞧!不信吧!” 神仙吗? 柳赐宁摸摸下巴,刚才那一手确定惊艳。只是…… “别到处说知道吗?等兮华姑娘回来去认个错。知道吧,一定是你欺负了人。” “我!……嗯。” 好吧,的确是她使坏了。 “我去看看钟情。你乖乖回去睡觉,知道吗!让我知道你又到处乱窜,看我罚你!” 苏和晏立马点头如捣蒜,然后飞快窜走,生怕被柳赐宁留下来。 “这丫头……”柳赐宁摇摇头,往钟情那去。 苏和晏跑的急,那是担心钟情找她麻烦。 “钟情,好些了吗?我可以进去吗?” 没人回答。 柳赐宁正正衣冠就伸手推门进去。 正对上钟情幽幽的黑眸。 “哦,风有些大。” 他如是说道。 钟情笑了一声。 “还真是教导有方啊。”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柳赐宁含笑,想了想,手掌一击。 “哦!你是说苏和晏啊,当然了!我是谁啊!” “沼泽?臭的?” 钟情也笑着。 “哎呀!难得钟师弟开玩笑,我就勉为其难不追究你了。” 柳赐宁坐在他床榻边。 “好些了吗?” “嗯。”钟情点头,脸色还是有些白。 “多喝热水啊。” 柳赐宁摸摸水壶,还是温热的。 “敬你一杯!” “……” 月色如水,漫山遍野的银辉如裳轻盈贴服。夜风徐徐,吹来山间的凉意透灵。一阵叫声由远及近,白色飞纱清透得盈不住月光,脚尖踢踏这树梢夜风,轻摇蹁跹之物也被踏出破响声来。 原是兮华捂着脸也没有看路胡乱飞跃跳起。 她叫着,又是羞愧又是欢喜。 “啊!你怎么能这样呢!” 真是太……羞耻了。 兮华停在一个大树顶上,盘腿坐在树枝上。两条腿晃荡得欢快,看着天边默默发呆。 其实这里好玩多了。 只是不自由,回不去还是有些伤心。 “钟,情。钟情呐!钟情!钟情……” 这名字多好玩呐。 “他会不会生气?” 兮华抬头看着月钩,和在九天看到的不一样。 树影婆娑,重重叠叠。 翠青叶片被夜色染得沉沉,戴晗抬头看着顶上的晃影。 “这人谁呀!大半夜不睡觉的!” 且忘昔抱着个枕头很是困倦,脾气很冲,只是现在她还是个小孩,带着困意嗓音软绵绵的,还有些娇软。毫无凶气。 “嗯。” 戴晗仍抬头。 “你咋了?”她揉揉眼,很是软乎乎。 “看姑娘呗。” 戴晗笑着,眼睛盈满柔色。 “你要不要一起看。” “不了!睡了。” 抱着暖和松绵的枕头,把脸埋进去。喟叹一声,舒服啊。 她就躺在树干上安睡。 “兮华……曦华啊。” 戴晗喃喃自语。 “月色真美。” …… “还没回来啊?” 苏和晏站在庭前扎马步,头上顶着一碗水。 脚有些松软无力了。 怎么还不回来啊,不会是回天上去了吧。 钟情站在廊下看她,眼睛松怔,在发呆。 柳赐宁正和段家主商议祭山事宜,段筠白在忙着选新衣裳,还耿耿于怀着呢。 “救命啊!” “这才多久就不行了吗?” 钟情十分冷淡。 苏和晏抖着腿,不是说跟我娘关系好吗? 段家哥哥在外院逛了一圈,察看完弟子,把飞剑放出来溜溜。虽然段月幽还卧病,但是替补的控剑师还是有的,就是那把龙首不能使唤了。 他刚要回内院就看到兮华回来,脚上拖着一只鞋。 “兮华姑娘?你这是出去了?” 兮华听到声音,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段……家哥哥。” “怎么就剩一只鞋了?” 他疑惑,不过还是脱下自己鞋子给她。 “先穿着吧。” 兮华倒是不好意思极了。摆着手拒绝。也不知道怎么,晃着晃着鞋子就掉了,还找不着了。 “没事!我一个大男人!” 也是。 就去够那鞋。 “兮华。” 钟情悄无声息就站在不远处,吓了兮华一跳。 摸摸自己心脏,别怕别怕。要笑着打招呼。 “钟情早啊!” 笑得灿烂。 “怎么外出了?” 他面无表情打量她一圈。嗯,头发上还挂着草叶呢。 “兮华!”一个黑影飞扑上去。 就挂在兮华脖子上摇啊摇的。 正是苏和晏,她脚已经打颤了。 “你去哪了?” 早就忘了她差点被劈了的事。 兮华笑了笑,摸摸自己后脑勺,就摸了一把草叶。 呃…… “出去睡觉了?” 段家哥哥疑惑道。 “呃,哈哈!对呀!昨天太热了哈!” 苏和晏抱着兮华不放,她就这样走到钟情身边,这个样子估计不会咋样了。 “回去。” 钟情板着脸。 “好的。” 兮华怂怂的。 苏和晏就是个事精,看着他俩又是贼兮兮地笑。 “哦!对了!兮华。我们一起去山上吧!臭沼泽他也在做个假人!我们去山上玩吧。” 兮华点头。 呃,钟情呢? “他也要去的!” 呀!她听得到我想什么! “我们都去!这回可不是我胡闹,是师尊让的!师尊真好!” 苏和晏笑眯眼睛。 兮华也是笑了笑,这山里的神,也许真的是神,坠落的神吗。 昨晚…… 她好像感应到一种熟悉的气息,那好像是…… 九晟。 第六十七章 “你又是发什么颠!” 且忘昔看着戴晗犹如木桩子站着,风从他肩上吹起头发丝来,一股奇异的感觉让她不舒服。 且忘昔耸耸肩膀,很是恶寒。 这家伙莫不是动了念头。 不过她一想到进山就开怀大笑。 “等进了山,他们通通都要做我的死奴!哈哈哈!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新鲜的修士了!还一个个的修为不低!我的宝贝灵蛊这回可是能好好玩上一回了!哈哈哈!” 戴晗还是没有反应。 “特别是那个女的,小小矮矮那个。她的气息很不一般,有种纯粹的香甜,想必我的灵蛊一定很喜欢,把她撕碎开一定很香甜!” 戴晗脸色一僵,回头怒视。 “别动她。” “呦呦呦!”且忘昔嘴角咧开,眼底尽是嘲讽。 “你做梦。” …… “首先需要一个跟人一般大的木偶,可以简陋些……这个是什么!” 苏和晏巴眨眼睛,看看她手扶着这个完全就是个木头桩子都没有除木杈枝丫的形状奇怪的物什。 “木偶啊!” “太丑了!” 柳赐宁摇头,兮华眼巴巴举起自己做的。 “这是什么!” 兮华看看自己的这个木偶,嗯,就是脑袋大了点。 “按照段月幽的身量做的。要像一些!” 钟情翘起嘴角,眼睛有些弯弯。 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面,清脆声响从廊下风铎摇曳而起。 “这个这个!” 段筠白不知道从哪个旮沓角落冒出来,手里拎着个木偶,头发面上肩膀都是木屑,眼睛明亮。 “我这个!” 柳赐宁微张着嘴,看向木偶。终于来了个正常的了。 “嗯,不错!” 柳赐宁赞赏地点头,段筠白瞬间笑容满面。 “啊呜!” 苏和晏垮了脸,偏偏嘴很是失望。看看自己手里的,吧唧嘴。 不就是丑了点。 “你这个修修,修修还是有救的。”兮华好心安慰她。 苏和晏还是垂着头,偷瞄柳赐宁一眼。看他满是欣慰地摆弄段筠白的木偶,很是恼怒。 “哼!你等着!我一定会做个更好的!” 叫着就跑出去。 兮华巴眨眼,把自己手里的木偶拽住,袖里滑出把小刻刀。唰的一声就一把把木偶的大头削去一半,下手之快之凶狠,吓得段筠白一颤。 柳赐宁也是一怔。 “好看了些了没?”她举起来给柳赐宁看再看着段筠白。两个人都不由得后退一步,段筠白一动木屑抖落得跟雪一样。 “好,好看。” 段筠白抖着嘴唇。 “那就行。”兮华甜甜笑了一下,伸出手摸摸木偶。献宝似的给钟情捧着看。 “给你!” 钟情呆住,手指停在桌面上。头一寸寸抬起,看着兮华眼睛。 愣了一下才接过这个木偶。 兮华笑着,搓搓手。 段月幽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手臂上还绑着绷带,带着一股药味。不敢太过于靠近,一旁看着微微一笑。 “好。” 钟情把木偶放进袖里。 只是手不由一动。 眉心一蹙,放下袖子。 呃……手被木刺扎了。 “怎么了?”柳赐宁疑惑。 “没事。” 钟情把手揣兜里,脸上毫无变化。对着兮华颔首,脸色有些淡然。 “还有什么事吗?” 瞧着挺淡定的样子。柳赐宁心里暗自腹诽着,都想像苏和晏一样翘嘴巴。 …… “段月幽就不要去了。”段长毅站在堂前,捋了捋胡子,笑得眼眯缝着。 “是。呃?真的吗?” 段月幽呆愣着脸,她总是气质清冷面容肃穆刻板,跟冰碴子似的。难得露出这般自然呆相,段筠白和她哥两人不约而同对眼捂住偷笑。 “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段长毅已经决定离开,想来一家团聚就好。 “是!” 段月幽忍不住笑出来。 其实在祭山这事上,她终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只是她既然受恩于段家,自然应该报答。 可是她毕竟年轻,还是会害怕的。 “谢谢家主!” 段月幽退后几步,正正衣襟,猛的跪下重重地叩三个响头。 “月幽感谢家主。” “不必不必。”段长毅笑呵呵。 “不过还是需要你配合一下。” 朝泽君说木偶还要月幽的一些灵识痕迹,但是担保过不会伤到段月幽的。 “朝泽君仁厚,不会伤着你的。” “是!” 段月幽目光灼灼,很是欢喜。 “太好了!”段筠白偷偷笑。 兮华蹬脚坐在树枝上,漫无聊赖的看着天边瞧眼屋落,黛青烟气带着浅白边泛着山岚秋色。 “公子?” 柳赐宁正坐在屋里头却是把头往外探,正瞧着风景。钟情坐在他对面,静默无言,手里拿着小刀削着什么。很是专注,柳赐宁连连瞧他好几眼,他都不理会。 “哎呀!这几天苏和晏总生气,本来也没什么,她哪天不生气的!这是这次却是真的气狠了。都不来瞧我了呢!我还是她师父呢,虽然没有正式拜礼,但是我教她学习的,一点都不懂得尊师重道的。” 话好多。 钟情不理,继续削木头。 “诶!你咋不说点啥!我一个人讲怪无聊的。” 钟情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小刀,张了张手指,有些酸了。 “你多大了,她多大了!你跟她置气?” “嗯?” 柳赐宁瞪大眼睛,瞧着钟情平静无波毫不心虚的样子。 合着前些时候和她斗嘴的不是你啊! 钟情睫毛扇了扇,再扇了扇。 “我还是比你小一些的。” “哈?你说什么!” 柳赐宁无语了。 “他说你比较老,他年轻。” 兮华撑着手臂把脑袋探进来,身后是迷蒙天色,灰蓝淡晴的,山气氤氲着潮意,有些温暖。 她就这么站在虚空中,好奇看着他。 柳赐宁被吓了一跳,怎么就冒出来了。 “你凑什么热闹!” “我无聊了。”兮华托着下巴,手指点在脸颊上,柔软细嫩的肌肤落下一层暗色。钟情抬了抬眼皮,还是垂下,把桌上的东西收进袖里。 “你跟我说说呗!” 她看着柳赐宁。 “说什么?” “公子!山里面的公子!为什么这么叫。” “哦!那个啊!”柳赐宁明显也有些兴致,坐直了身,瞧着兮华渴望的眼神,暗自得意。 “那是一件旧事了,我初次求剑时,段家那时候还未曾有如此大的家业,只是个有些名气的家族,那时候年轻,听闻此间有好剑便独自一人前往,结果迷失在山中,碰到了一个人。” 兮华越发好奇,眼睛亮极。钟情却是冷哼一声。 “那真是惊为天人,那时山中起雾,却是七彩,天边日艳红融,青石暗影白雾黑林。犹如仙境。那人就是从雾中走来,一身青衫鸦色。姿容清绝,神态慢傲。威严不露而敬畏,我惊异非常,求问出路。他手指一挑,竟是指向天上。” 柳赐宁笑着摇头。 第六十八章 “我那时想着难道出路在天?我难不成要飞起。” 柳赐宁看着兮华微张着嘴一脸迷茫,不由好笑。又不自觉想起苏和晏来,看来可以给她讲讲故事缓和一下关系。想到这脸上自然带笑,看向兮华越发和蔼。 钟情盯着他有些嫌弃。 “那你真的飞了?” 兮华追问。 “我跳起来听到一声笑,突然就天旋地转,缓过来已经在山下。” 他回忆起这些神情愉悦非常。想来他那时候刚入道正是期盼得见天人,这山中之人刚好符合他所想,就像上天让他如愿以偿。 “那时候我就真的相信修道成仙,即使不能真正长生不死,但至少如山中仙人一般。后来我下山询问,也是有人得见天人,他们皆称其为公子。说是仙人不允他们以仙称之,所以才如此。” “公子?为何如此称呼?” 公子救风尘?难道是这个公子? 那么就不是钟情了! “不过那时候我询问时,那些村民得遇仙人竟是不少,还说是仙人能帮他们满足愿望,还在山上建了一个祠,祭为山神。后来这里被段家统管,村民不得再上山去,祭山就由段家举行。只是我不知道还有献祭新娘这一出,恐怕这才是此地村民外迁的原因。” 柳赐宁叹息,或许他是觉得他的天人堕落了。 “可是段家主说了出现了奇怪的喜帖,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如此,如不触怒山神便是无碍。这般看来,那山神也无意伤人性命,只是为何如此呢?” 钟情纠结道。 嘭的一声,门被踢开。一只脚高高抬起,跟它主人一般嚣张。 “还用说嘛!段长毅说他有时候留下人有时候又放过!那当然是他挑剔了!” 苏和晏站在门口,显然把刚才的谈话都听进去了。那么在这偷听了多久了。 柳赐宁一脸惊讶。 “我怎么没发现你!我好歹也是你师父!怎么可能连你都没发现!” 钟情也皱眉。 兮华摇摇手装不知道。 “呃……这个嘛,那个师尊给了我许多好东西。” 她脸色发红,有些尴尬。 “比如有些隐蔽气息的宝贝,瞧!就是这匿行丹!只要我……咳咳,带着。” “你用这种宝物来偷听?” 钟情偏头,师尊也是太过宠溺她了些。 “咳咳。自然……不是了!段家不是要走了吗!我想偷偷听听他们有没有说些有关藏剑阁的事。那可是藏剑阁啊!” 她眼珠子乱转,一副狡黠的样子。 钟情木着脸。 呵呵。 “段家离开,藏剑阁自是由破云台接管,圣殿大人自是知道这些,段家主也已经将所知皆是告诉圣殿大人,你偷听?你没毛病吧。” “呃……好吧。我错了,我就是想偷听你们谈话。” 钟情咧嘴却是没笑。 “先去休息吧,我们还要准备去山里转转呢。对吧!钟情哈,你也歇歇哈!” 柳赐宁立马打圆场,钟情追究起来不依不饶的。苏和晏也是个倔的,两个人都拉不下脸来。 兮华也是知道,翻进来讨好看着钟情笑,乖乖巧巧的。 识趣! 柳赐宁心里赞她一句。 钟情神情松动些。苏和晏也是乖乖进来跟他行礼问好,坐在柳赐宁旁边。 这钟情虽然第一次见面还好,盖是因了她母亲的缘由,对她还行。后来像是性情不合越发相对。还是柳赐宁好,虽然总是逗她,但不是真的生气。 这般想着她往柳赐宁身边靠了靠,对着他细细笑了。 “你这是犯抽抽了?” 柳赐宁捏着她脸,扯向两边。 呜呜!还是他最讨厌了。 兮华瞧着他俩,眼睛圆溜溜的。 钟情咳了咳。 “我想这山里还是有些古怪,如你所说有迷失方向的隐患,又有村民说的什么得偿所愿之事,可能不是很稳妥。” 柳赐宁点头。 苏和晏想了想,捏住桌角无意识扣戳。 “那些村民如何形容得偿所愿的具体情况?” “说是能见思念故去之人,挽回遗憾。只梦醒还是如初,但仅仅如此也足够了。” 柳赐宁努力回想。 “就是说能够见到不在却是思念的人?” 兮华猛的坐起。 这可是不得了,控制梦境吗? “不就是做梦吗?” 苏和晏满不在乎地撇撇嘴。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小魔星不知道,要是能根据每个人来制造幻境可是了不得,圣殿大人也做不到的。” “那又有什么用处吗?” 做梦?不醒吗? “有用!自然有用!幻境自是困人,困得住人,让人心甘情愿地被困,那可不是很有用。也许知道机巧,融入法阵之中有不可思议的妙处。” 柳赐宁很感兴趣。 “哦哦!” “那师兄对此幻境很有把握?” “没有。” 柳赐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只是想去看看!如真能遇见,得见思念之人不也是很好,梦境毕竟还是虚无,如能亲身体会,有所增益啊。” 就是个书呆子,就知道有益有益! 苏和晏扭头,心里却是暗暗吃惊。心里所念,那么…… 钟情被他这一说,面色有些发白。兮华想着他如是能见到思念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也许他愿意呢。 “为何进山。” 兮华问他们。 “圣殿大人有命。”柳赐宁正色道,神情中有些为难。 “我们需要除了山神。” “啊!” 苏和晏吓了一跳,她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借着祭山去探探,冲着好玩有趣的意头。 “为什么!” “那柄火炉里的剑留在这,便是为了斩了这个神。” 柳赐宁心里发苦。 “圣殿大人需要那柄剑,而且魔族也盯上了。这剑有诛神之力,而魔族也是需要的。” “他们有这能耐?” “魔族夜幽,有死灵蛊消寂多年,大君需要新的力量。” 柳赐宁摩挲着茶盏。 “据说且听梧他最近很活跃,那个长生的妖怪还没死。死灵蛊危险还是存在的。圣殿大人已经去往随风崖和他们掌门商谈,魏凌寒和清晖他也已经离开破云台去帮忙了。” 钟情皱眉。竟是如此严重了。 苏和晏从未经过如此阵仗,只觉得担忧非常。 第六十九章 唯有兮华走神得很。 嗯,今晚吃什么好呢? 兮华望天发呆状 钟情心里发闷,却是瞧见她在神游天外。心里一松。 “那我们去干嘛?” 苏和晏把脑袋抵在桌面上,嘴吐着泡泡。 “最好能杀了他。” “啊!怎么绝!” 苏和晏下巴磕在桌沿上,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如何,只是我不觉得应该杀他。或许把他控制住就行,圣殿大人他……” “会有后招吧。” 钟情表情淡漠。 “他不信你我的。” “那是谁!谁会来!月清晖吗!” 苏和晏一点都不理会他们的担忧,却是对派谁来比较有兴趣。 说完她又嘟嘴。 “肯定不是!月清晖听师尊的话,但也听你的。师尊才不会让他来,那就是讨厌鬼魏凌寒了!” 兮华耳朵一动。 有美男! “那就得快些了。凌寒他……有些难对付。” 钟情点头同意。 “好了!去休息吧。明天需要大家提起精神。” 柳赐宁含着笑。 “好!”苏和晏起身,钟情点头也是要起。兮华脸色骤变很是慌张。 “这怎么行!我还没吃饭呢!” “……” 柳赐宁笑容咧到一半嘴抽抽,眼睛也僵直。 …… “朝泽君一路平安。” 段长毅对着柳赐宁深深鞠躬,情真意切。 “果然是不一样!帮他忙就是亲爹,来蹭剑的就是瘟神。” 苏和晏翘着嘴很是生气。 兮华摇头苦笑,这丫头真是心直口又快。 段长毅嘴角僵了僵,还是赔礼。 苏和晏就被钟情赏了个爆栗。 “呀呀呀!” 苏和晏大叫着,却是瞧着亲近些。 兮华笑了笑,摸摸肚子有些不开心。早饭没有肉。 她刚一皱眉,就有一个纸包伸到她面前。她鼻翼翕动,肉香啊! “兮华喜欢吃肉。” 段家哥哥笑着递给她,他脸庞是有些麦色,一笑露出牙齿,就显得牙齿更加洁白。 “谢谢!段家哥哥!”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段家?哥哥?” 苏和晏牙酸得很。 “苏姑娘也有。” 段家哥哥也递给她一个纸包。 “我也有!” 苏和晏瞬间就眉飞色舞起来,柳赐宁摇头。钟情冷哼一声。 “谢谢!” “一切顺利。” 段筠白小声说着,段月幽看着站在钟情旁边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木偶。 象形术法果然厉害。 “那我们就走了啊!”苏和晏挥挥手。 “呃?” 就这般? “段月幽姑娘那一缕灵识会让你待会陷入沉睡,不过不打紧,睡一会就好。” 柳赐宁温声细语的。 “嗯。”段月幽心下稍安。 “多谢。” 柳赐宁行礼,抬头招招手。 出发。 …… 山体灰色暗淡,雾气如海,白茫雪盖。淡淡山中清气带着湿润温暖,熏得人有些困意和无力。 苏和晏难耐得皱眉,不住眨眼揉搓,很是发困。面容紧皱,有些难过。 “兮华啊,我好难受啊。这是怎么了?” 兮华踏着水汽凝聚成的缎,悠悠闲闲地漫步。钟情和柳赐宁各自踏着自己的剑,苏和晏骑着只瑞兽,那是块巴掌大小的兽玉,圣殿大人给她出行方便的,施法便会变大成活物,四肢短粗,却是灵活敏捷得很,这瑞兽脑袋如同牛头,却是憨憨可爱十分,小耳朵不断扑腾着很是有趣。鼻子不断喷气,扭扭转转的,憨态可掬。 就是有些笨拙,总是撞到树上还是绊到石头。一疼就哞哞地乱叫,苏和晏气得心烦,又舍不得打它。只好揪着它耳朵给它指方向。 “这瑞兽虽然还小,但是十分厉害,眼睛灵着呢,黑暗里行走宛若白日一般,警觉非常!” 柳赐宁虽然这般称赞。钟情还是有些担忧,就这会时间,这小兽就已经把苏和晏撂下去两次了,还撞树上了。 “苏和晏要生气了。” 柳赐宁嘿嘿笑。 “不打紧,她吃的苦还算轻的。兮华不是跟着她吗!她会照顾着。” “你倒是清闲。” 钟情又是冷哼,不看他。 “你怎么又生气!这样肝不好!” 柳赐宁还是笑着,还把扇子拿出来把玩着,很想闲适。 “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来玩的?” 钟情挑眉。 “没错啊,带着苏和晏呢,不就是来玩的。这个幻镜啊别有一番趣味,你一定会喜欢。” “你是想拖延时间?等人来?为何?你不想出手对吧。可是这于事无补。” 钟情不喜欢柳赐宁,他实在太会逃避了,有些事情虽然不能做,但是他只会避开。不会阻止,任由发生。 “我们做弟子的难道还能扳得过师父吗?能避则避,彼此留些颜面,不要闹得不愉快。” 柳赐宁这般说着,虽是笑意轻松。脸上却是没有表情。 钟情不悦,不和他再多言。 你就是这般看着他戏耍我的。 “小情儿是在心里骂我的吧!” “没有!谁是这个名!不准再叫!” 钟情大恼。柳赐宁却是得逞大笑。 突然听到幽幽的哭泣,还很近。 苏和晏坐着草里,踢蹬着腿,大哭起来。 “哇啊啊啊!” 顺手抓起身边的草就扔出去,这只瑞兽摇晃着脑袋正吃草吃得开心,根本没理会她,还摇着尾巴,甩了苏和晏一脸。 “哇!它还欺负我!” 那瑞牛终于发现自己主人坐地上,啃着把草就吐到她身上,还摇晃着尾巴起劲。在邀功着呢。 苏和晏一脸青草,手上也是抓草后的泥巴和草汁,哭得更大声了。 “别哭了。” 兮华蹲在牛背上,安抚摸摸牛头。 “它以为你也饿了,在给你喂草呢!” “我不吃草!谁吃了!就你这只蠢牛!哇啊啊!我要回去。师尊欺负人!” 兮华摸着牛头。 “你以前没有骑它出去过吗?” “就逗它走走而已,没怎么出去玩。谁知道它还得教啊!” 苏和晏揉揉眼睛,哭得有些红了。 “别气啊!它还小,估计你师尊也没想真的给你当坐骑就是玩玩而已。” 兮华倒是挺喜欢这细毛的,柔柔的。摸着很舒服。 苏和晏打着哭嗝,慢慢站起来,摸蠢牛的脑袋。自己养的只能这样了。 “这雾气会放大你的情绪,你难过会更加难过。然后就无理取闹起来,自己都控制不住。” “这样?好欺负人呐。” 苏和晏勉强压住难受,坐到瑞牛身上。 “幸好这蠢牛没心没肺,都不会影响到。” “蠢还是有好处的。” 噗嗤 苏和晏好笑。 第七十章 “我牵着它吧。你跟着就行了。” 兮华给瑞牛套上绳子,苏和晏坐好,点点头。 “兮华,他们好像不见了。” 苏和晏声音刚起,兮华就往前看去,雾气好大。 “大概是雾大了,才看不清。叫大些声音应该听得见。” 兮华这般想着,绳子也绑好打结,就用力一拉。手上却是轻飘飘的,绳子落在地上。 “苏和晏?” 眼前哪还有人影,一片白茫茫。没有回答的声音。 “呃?人呢?开始了?” 兮华回过头去,前面一片白雾,只有隐约青黛绿影闪现,现在是她被留在这里了。 大家都被分开了吗? 那个木偶没有用吗? …… “呦呦呦!不愧是巫除云的弟子!这木偶还真像,不过一下子就被拆穿了!看都在雾里打滚呢!” 且忘昔笑着,邪气得很。 手上抛玩着个圆形东西,竟是段筠白做的木偶脑袋。 “哈哈!” 戴晗就是且带晗他目色淡然,现在他已不用再伪装,俨然是个美男子。 “我们这般就无碍了吗?” “哪有啊!”且忘昔坐在且带晗肩头,揪着他头发,嘴里嚼着草根。还不住拍打着他头,下手又是很重。 “您老可轻些打!我可挨不住这巴掌!” 且带晗嘶了一声,就惹来更重更密集的打击。 “本尊想打你就打你!还敢反抗!这是你的福气!你爹想让我打都没有机会呢!” “是是是!” 且带晗苦笑,只能扶好且忘昔。免得这个祖宗掉下去,又是一顿好打。 且忘昔看着周围,他们腾飞在高处,控制的傀儡在下方行走。暂时似乎还没有问题,只是身边的雾气也是越来越浓。 且忘昔眯起眸子探知着下方傀儡,突然眼睛一瞪,似乎也没有成功。 傀儡被风声突兀斩断成两截,上身走着挂在一旁树枝上,下身依旧在行走,越来越远。 “那个……带晗啊,我们好像也失败了哈!那个傀儡呀!断了。” 且忘昔揉揉脸,回头看。 “什么?”且带晗手扶着她,扭头去看。 触觉发冷。 肩上坐着的已经不是且忘昔了。 “呃……” 且带晗眨眨眼睛,嘴角抽搐着。心里暗自发苦。 真是的……且忘昔…… 钟情站在高处,衣摆被风刮得猎猎作响。他头发散开,衣服上破损撕裂很是严重,手掌伸开,还没有那么多的茧子,皮还嫩着。 “呵……” 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手指无意识摸向腰间,这时候他还没有专用的佩剑。 他猖狂肆意,自由无束。 以为仗着一柄剑便能行侠仗义,结交好友,见识万千,畅快淋漓。 没想到…… “钟情?你怎么如此狼狈?是又去林间与熊搏斗吗?” 他手指不由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只觉得风都刮得脸皮生疼,这疼痛竟是如此真实,像极了那时候…… “钟情?你怎么了?不说话吗?” 一只手搭上他肩,温热透过被风吹凉透的衣服,接触到皮肤。 “懿行……兄长……” 他一寸寸转过来头,发丝扰乱视线,浑身战栗,骨骼都僵硬地咯吱作响。慢慢的,最终……还是会……出现的…… 那张脸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依然温柔的眉眼,淡色的薄唇浅笑着。眼眸黑漆明亮,永远明亮着…… “嗯?阿情?被嘉言欺负了吗?” 许懿行站在他身后,低眉浅笑着,有些疑惑地偏头,手掌却是拍了拍他肩膀。 “我去给你出气,嗯?别气了。” “兄长,不是的。” 钟情扶住额用力摇晃,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 许懿行还是站着他面前,温度从他身上传过来,钟情握住他手,明显跳动的脉搏如此清晰。 他真的还活着…… “哥哥!” 钟情突然叫喊,飞扑过去用力抱住他。用力的拽紧他衣服,用力抱着。 “怎么了?你今天很是奇怪啊!” 许懿行顿住,神情有一瞬间愣怔。随即又是笑起,也是反手抱住他,笑得很是开心。 “哥哥!哥哥!” …… 看着山远黛浓,近处林深叶茂的,不过终于看到树叶了,不再是白茫茫的雾了。 兮华躺在松软的草地上,翘着二郎腿闲得很。她发现失散了就没有再往前走了,而是就地坐下,想等着有没有遇到人。只是好久了都没有人来,看来大家都碰上麻烦。 “哎,苏和晏还想玩来着的!现在估计吓得发抖瑟缩着呢。” 兮华很无聊,她掏出铜镜,用手哈气蹭了蹭镜面。 “无华!出来陪我聊聊天呗!我被困在这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出来。” 镜面一闪一闪的。 “你想聊什么?”声音很是清透,带着点疏冷。 呃…… 兮华想了想这世间交谈的开头是怎样的。 “无华,你为什么叫无华?” “……” 想了这么久就想出这句,兮华挠着头。 “那你是什么时候到镜子里的?” “不记得了。” 嗯,这句还行,就是没有下文了。 “那你……” 嘭的一声巨响。 兮华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起身就奔过去。 地面上有一个巨坑。 兮华探头看到个孩子,紧闭着眼睛。很难过的样子。 “呃!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孩子!” 她顺着坑滑下去,诶!还挺光滑的!砸得!很有技艺啊。 “醒醒啊!小孩啊!” 是这样叫吧。也没来个人教教我。 兮华看着这孩子还是昏着,摇了摇。没反应!直接上手掐住她脸蛋。 掐了掐,好滑啊! 且忘昔觉得脸好疼啊,是脸先着地的吗? 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摔瞎了!? 兮华把衣摆撕下来盖住她脸,然后就蹲在一旁看着。 呃,这算是早夭吧。该不该立个碑呢? “咳咳咳!” 且忘昔扯开脸上的布料,猛的咳嗽起来,嘴里吃了很多沙子。 坐起来就和兮华对上眼。 圆溜溜的眼睛,粉嫩的脸蛋还有因为咳嗽泛着浅红,眼睛带着点水光盈盈的。 兮华表情严肃,这样一个地方出现独身一人的小孩很让人怀疑。 但是…… 好可爱哦…… 且忘昔看着兮华,这不就是我看上的绝佳傀儡吗! 真的是天赐良机啊! 眼睛就眨巴眨巴着,嘴一扁就哇的哭出来。水汪汪的眼睛一颗颗豆大的泪珠跌落,好生可怜。 兮华心都化了。 “别哭了!乖乖!姐姐抱!” 嘿嘿!得逞了! 且忘昔暗自得意。 第七十一章 “姐姐。” 可爱得紧。 眼睛又大又圆,还扑着睫毛,粉嫩可爱啊! 兮华心都化了。抱着且忘昔不松手,摇着哄。 “你叫什么名字啊?” 且忘昔巴眨着眼睛,小嘴嘟嘟的。 兮华眼里盈满了宠爱。 且忘昔甜甜地笑着。 本尊要叫什么!有什么绝世甜甜的可爱小名字吗! “呃……” 且忘昔吮吸着手指,眨眼扮乖。 要不就叫小甜甜!不行!要是被发现了身份那绝对是本尊人生的败笔! 不行! “我叫华络楠!” 看!本尊的大名威武霸气吧! 小姑娘眼睛眨呀眨,满是自信骄傲。 兮华脸色一僵。 好……好正经的名字啊! “你好呀!华,华络楠?” “嗯嗯!” 且忘昔抬高下巴。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这地方很危险的。” 这个本尊要怎么说呢!说本尊走丢了?有失身份啊! 不对!这是我的猎物!以后都是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她暗搓搓地在心里笑话我也是不好啊。 真烦!该死的且带晗!怎么这般没用!害得本尊沦落至此! 兮华瞧着这可爱小妞磨起了牙,小圆脸嘟着,眉头挑高。真是可爱! “姐姐带你出去好不好!” 哎呀呀!我真是个好人呐! “好!” 再加上甜甜的笑容,迷死她! 果然兮华颠颠地抱着且忘昔就走。 “不对啊!” 且忘昔心提起来,难道这傻妞发现了本尊的不合理之处!没有啊!本尊不重啊! “我不认识路啊!小华华!怎么办啊!” 小华华! 还不如小甜甜呢! 不行!我不能生气。 “姐姐!”再眨眼扮乖。 “我认识路!” 双手抓住她衣袖,轻轻柔柔地摇晃着。 嗯!撒娇必备动作! “往回走就行了呀!”兮华一拍脑袋,突然想到!我真是聪明! 刺啦 肉乎乎的小手把她衣袖给撕开,这是两层的布料啊! 兮华脸瞬间僵住,看着自己的衣袖破烂。 不好!被发现!且忘昔扭动身子就想跑。可是腰间的手却是紧紧抱住她,不好!这下糟糕了! “你!你原来是……” ……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我是圣殿大人最宠的弟子!” 苏和晏摇着手上的树枝敲打着身旁的树叶枝丫有气无力地喊着。 已经喊了很久了。 她踢踢身下的瑞兽,幸好这蠢牛没有走丢。 “兮华啊!沼泽君啊!钟情呐!你们都不在吗?” 苏和晏一把咬住树枝,咯嘣嘎嘣地咬断。 奶奶的!真够邪门!我快饿死了! “这是啥?” 苏和晏看着眼前藏在树林错落间的黑色雾气。 她倒是走出雾气盖山了。视线清明了许多,也就不这么怕了。只是这瞧着不像是山里,有点眼熟。 “真够邪门的!这么瞧着好像来过啊。”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突然眼前冒出好几个青衣服的男男女女,很是狼狈。他们都各自拖着长剑,不是那种属于修行者的佩剑,就是一把砍劈的利器而已。 他们很是疲惫,已经把剑拖在地上,吃力前行。各个都很憔悴。 一声狼嚎凶厉,周围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像是潜伏着更多的野兽。 苏和晏瞬间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浑身冷颤僵硬,眼睛猛的瞳孔紧缩。整个人都有一瞬的晕厥发黑。 竟是…… 那时间……因为遣派出行却是遇上兽群,为了躲避狼群九死一生逃命…… 也是这个时候…… “师兄!我不行了!” 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落后一些的一个娇小女子满头大汗,不住喘气地支撑着长剑艰难一步步走。 “罗师妹!要坚持住!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苏迟!她在前面接应我们!” 为首的一个四方脸男子也是疲惫不堪勉力支撑,看着这个新来的柔弱小师妹温声安慰。 罗可儿却是抖着嘴唇,眼泪一颗颗掉落。很是难受悲伤。 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让这些紧顾逃命的人都不由得动容停滞,又何况是自己呢! 苏和晏冷笑一声。 接下来他们就要照顾这个可怜小师妹了吧。 “师兄!我们已经走不动了!我们就要死在这了!” 果然有人开口说了第一句,众人都动摇了。脚步都滞慢下来,觉得毫无希望。 这样的拖油瓶要是碰上自己一定扔掉,留着就是祸害!也是因为自己这样的行事风格所以最后被留下的才是自己吧! 哼! 苏和晏冷哼。可是那些人呢!那些因为自己的无情狠厉活下来的人呢!他们也丝毫不犹豫吧! “我们活不了!我还不想死啊!” 竟是痛哭起来!简直就是笨蛋!有时间哭还不如多走几步!等着被狼吃了吧! 苏和晏冷笑着看他们停下来哭泣抱怨,为首的师兄皱着眉,很是不耐。可是他又不能丢下他们。 “大家冷静一下!我们再努力一下!前面就有苏迟的接应了!你们知道的!他们会帮我们抵御狼群的!我们就有时间逃了!” 严柯声音一落。罗可儿哭声也就跟着起来。 “可是,可是苏师姐她最是铁面无情!她会丢下我们的!她自己跑的!” 这下可把大家心里最担忧的说出来了。 本来每次出来当肉盾,会在逃离线路上隔一段安排一小队接应,帮逃离的同门抵挡一阵,可是各自小队能否脱险留下几人就看各自造化了。他们才前一段逃来该是顾着逃命才是,却是想着如何拖着下一段小队给他们挡灾。 无耻! 亏她还相信严柯为人想着他们不会坑自己同门,结果自己的小队却是被端了底。 “要不……我们不要经过苏迟那一路了,我们去下一路,苏迟她……师父也夸她功夫好!她又那么……聪明有眼见,不比我们,我们可是残兵败将。” 果然有人建议,严柯脸色发青,出声反对。可是现在生死当头,自然是有利趋之,保命要紧。又顾得什么同门,反正能回去就是同门情谊,回不去就是孤魂野鬼。 他们终究都偏开原来路线,绕开苏迟的据点。狼妖靠着嗅觉寻踪,苏迟那队人离得不远,又还未经历战斗,自然生气活力更加清晰,狼群自是往他们一方去。 苏和晏眼睛眯起,就是这样,这些害她差点归西的无耻之徒! 苏和晏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一个个从荆棘刺丛中隐去身影。定好的路线会先一步清理出来方便行走,可是他们却是违背了。 第七十二章 “哼!活该去死!” 苏和晏扭头不去理他们,打算眼不见为净。还是自己走自己的路去。 “哼哼哼!” 她都快要把半辈子的气哼出来了! “咦?” 这又是哪? 苏和晏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头很晕。天旋地转着,她撑着头,往后一坐。 “师姐!师姐!你咋么瞌睡来咂!待会要是给错过严师兄他们哈还不得骂死咧你哈!” “啥啥啥!你说啥!” 苏和晏扶着头站起来,我睡哈! 这是咋回事啊! 我怎么……变成苏迟了…… 苏和晏站起来跳了跳,看看周身衣服。嗯!果然是这身粗布青破衣,穿着还怪舒服来着那件! 苏和晏扯扯衣袖,撸起袖子来。看着四周情况,嗯。没错! 她回来了! 回到以前还没被严柯这群倒霉蛋坑惨的时候,哎呀哎呀!这叫什么事啊! 苏和晏拍着脑袋,倒霉啊倒霉啊! “只能这样了!” 苏和晏站起来看向旁边正蹲在草丛里的小弟林在风,呃……他以前长这么挫的吗! 没印象哈! “那个,林在风!叫兄弟们都撤了哈!没人要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林在风不明白。 “就是严柯那个王八犊子带着那些小王八羔子不来了!” 苏和晏一脚踩上前面铺好的陷阱,嗖的一声,准备好的木桩撞上来,林在风没料到,躲避不及大叫着被撞飞。 “哼!大傻瓜!” 众弟子就地盘坐,听到声音都站起来看看。 她一甩袖子往前一踏,啪叽!苏和晏难以置信地回头。 脚下却是一松。 另一个木桩从前面撞过来。 “是谁干的!也不提前说一声啊!” 其他弟子抬头去瞧。 “师姐!是林师弟啊!不是说过了吗!” 人呢? “你们都给老子滚!” 这声远远传来。 “咋骂人了!”众弟子不忿。 “那就走了哈!” “不干!不干!这无情无义的女人!” …… “啊啊啊啊啊啊!这怎么甩得这么远啊!” 苏和晏一头撞上树干上。 啪的一声坐在地上。 “疼啊!” 她摸着脑袋站起来,还头晕脑胀着。 “苏迟!” “啊?” 她一晃眼前面就站了好几号人,猛的一个个瞅不清脸。 “哎呀!你们吓死我了!” “你怎么在这?苏迟?”严柯一脸疑惑,旁边支撑剑站着的罗可儿也是吓了一跳。 “莫不是师姐这么快就来找我们了!” “哇!” “啊啊啊!” 瞬间那些刚才喊疼叫死的人都唰唰唰隐匿起来,逃的比兔子还快。 “我原来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啊!早知道就来吓你们得了!” 苏和晏站起来,瞅着眼前这两个。 严柯发愣,伸手给她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树叶。 “苏师妹!你是飞过来的啊!” 我咋知道还能碰上你们呢!林在风这机关也是厉害,飞挺远来着! 双手一叉腰,腰板一挺直,双眼直瞅。凶神恶煞起来,破口就大骂。 “你们这是走了别的道啊!是想害死我们啊!” 严柯面子挂不住,刚想意思意思开个嘴狡辩一下。 她一巴掌就呼过来。那么猝不及防。 苏师妹平时还是挺温文尔雅的。 真是没想到。 他脸贴进泥里的时候这般想着。罗可儿也是讶异。 对上苏和晏狠厉的眼神不由后退。 “苏,苏师姐,你,你怎么了?” “我怎么?哈!我就这么!” 严柯伸起手来,表示要插话。被苏和晏一脚踩下去,还挺用力的。 “你吃泥去吧!” 回头瞪着罗可儿。 “要不是我有些瞧上严柯这王八犊子,老娘才不乐意接应你们!好啊!还敢给我逃!逃什么逃!赶着去投胎啊!” 苏和晏步步紧逼着。罗可儿颤抖着手,握着剑抖着。 “你,你……” “你什么你!整天就装柔弱!扮可怜!捅刀子时候咋那么狠啊!一点都不手软啊!”苏和晏直接拎着她耳朵叫嚷着。 罗可儿不断瑟缩着,颤抖着。 瞧着小可怜样的,真是通身舒畅!骂出来多爽啊!就算是又被砍也无所谓了,早知道那时候就该来逮他们! 严柯又是举起手,苏和晏不耐烦极了。 “干嘛!” 她回头一看。 周围都是未修成人身的狼妖,嘶嘶的呼吸声沉重底里,一股子恶臭从咧开的嘴中散出来。 苏和晏一下子愣住了,主动伸手把严柯拉起来。 罗可儿颤抖着手,眼睛包着泪水给他拍了拍灰尘。只是泥粘着,拍不动。 我竟然忘了。 我还不是苏和晏,只是倒霉蛋苏迟。 有那时间骂人我刚才咋不跑呢? 噗嗤…… 咦?刚才有人在笑? 苏和晏看向四周没有其他人了,摇摇头恢复镇定。 那时候是怎么发展来着的? 我和林在风他们等了许久,直接很狼群碰上,打了个猝不及防来的。然后就四散逃命,偏偏碰上了…… 苏和晏回头看向罗可儿,后者不由瑟缩一下,嘴唇发颤着,眼泪就掉下来。 那个时候自己也是遇上他们,然后按照往常人驱逐兽妖,成精的兽妖戏耍折磨人……他们会要求走投无路的弟子…… “你们决斗!活下来的就可以离开!” 果然是有成精了的狼妖,大概不久后就修成人样了,门里又会来取元丹了。 严柯往前踏出一步,把罗可儿护在身后。 苏和晏还是呆着。 她还在想着,到底是什么情况。虽然跟自己的经历有些不一样,可是结果……好像还是没变。 她还是走到了这个境地。 那么…… 她看向害怕发抖的罗可儿,手握紧剑柄,紧得发疼。 最终会一样吗…… “啊!师兄!” 苏和晏回过神来,木然看着血溅了一身,有的滴到眼睛里去,涩得发疼。她闭了闭眼,用力按住眼睛。 还是看过去。 严柯倒在地上,胸前一道深深的血痕。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作响。 “师兄!” 明明跟严柯决斗的是林在风,那时候她带着林在风碰上一样逃命的严柯和罗可儿,还来不及询问就被狼群追上了。 也是决斗…… 严柯主动挑战林在风,然后……他的剑砍向狼妖,却是一样被划破了胸膛。 现在……没有林在风了…… “我……我!决斗!” 罗可儿闭眼大叫,挥着剑就冲过来…… 苏和晏看着她……笑起来…… “还是一样啊。” 猛的握紧剑柄,另一只手抓住剑鞘。 她闭着眼冲撞过来,苏和晏一脚往后抵,只等着…… “杀了他们……” 罗可儿睁开眼睛,眼泪盈满眼底一滴滴掉落,发白的嘴唇恐惧地哆嗦,双手紧握住的剑松开…… 她们离着狼妖很近,罗可儿背对着它,苏和晏的剑对着它…… “呵……” 她猛的向前挥去,剑鞘击打在剑柄上推着更向前刺去…… 这回……不一样了…… 嗤 剑刃刺入肉。 第七十三章 却是两声。 罗可儿全身颤抖着,牙关咬合不上。眼泪汪汪地往下掉,她咬着嘴唇血味腥锈,颤抖着崩溃大叫着跪下。 她手里握住剑刃,握在剑柄稍前一些的地方。 她骗了苏迟,最后要紧关头她握回她的剑,只是准头不好控制,她并不厉害,只能握住刃了,不过这样也能捅到了。她跟苏迟比,怎么能赢。 苏和晏扑倒在地上,脸朝下趴着。血从她腹部下泛开,她瞪大眼睛,嘴角却是上扬着,僵硬了。 狼妖嚎叫着嘶吼狂怒着,苏和晏的剑砍到他肩上,本来伤不到他,却是后来一个加力剑鞘敲打,割开了它的皮肉。 此刻疼的大叫起来。 罗可儿哭着站起来跑走,手里还紧握着剑刃。 一滴滴血从刃上滴下。 分不清是苏迟还是罗可儿的。 “哈!果然没有变化,还是……还是这样。” “这臭娘们还是……无耻……” 苏和晏还笑着,她压着半边脸,只能瞧见泥巴上半边,都是狼的腿,迷了眼。 她慢慢闭上眼睛。 会有人来救我的……吧…… …… “你原来是……” 兮华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大。 “是天生神力啊!” “咦?” 且忘昔脸上的假笑还来不及收起就被她的话雷劈了。 这……果然是个傻子。 她装作害羞地拱进兮华怀里。 兮华摸摸她的软发,呃?有些奇怪。 “你是魔族的人吧。” 兮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语调平缓,表情也是极其平静淡然。 “啊!” 怎么就猜出来了!不是个呆子吗! “你,你……” 兮华还抱着她,仔细瞧了瞧。 “没错!这气息不是孩子的鲜甜。嗅嗅!不过也不难闻,按这里人的年纪,你是个老妖怪吧!” 且忘昔抖抖眉毛,眼睛抽搐着。 “你来干嘛?吃人?” 且忘昔想着反正都知道了索性不装了,看本尊把你撕成两半。突然就被抓住脚倒吊起来。 “不过你怎么保持这小身体不长大的?呃?还是所谓的返老还童?” 兮华拎着她脚,咦!还有个给孩子保平安的银脚镯啊!倒是挺齐全的。 抓着抖了抖,没掉下什么。 兮华一扁嘴,失望地蹲下来。 “你都没带吃的吗?” 我好饿啊! 且忘昔挣脱束缚本是大怒,听闻她话一时呆住。脚踝很是疼痛,撩起裤腿一看。 都抓住五指红印来了! “你你你!” “啊?哦!抱歉哈!饿了没心思控制力道了。” 兮华苦着脸,抱着自己肚子,一手扶着树干,一副柔弱不可禁风的模样。 且忘昔就看着她单手把大腿粗的树干掐碎。木屑飞舞中,且忘昔张大嘴巴。 呀呀呀! 这么强!她有些担心又欣喜万分。 这么厉害!做成傀儡才能是最强大的!这样才符合我的身份! “呵!呵呵!这么才好!” 且忘昔点点头。 好吧!就当是先喂饱自家的孩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嗯!吃点什么好呢!” 且忘昔抬头又四处看看。 呃……啥都没有咂! “我好饿!” 且忘昔抓抓自己的小裙摆,动动自己小短腿。再看看自己的肉爪,巴眨圆眼睛。 我还是个孩子啊!有没有天良啊! “你欺负小孩子啊!我还小啊!怎么找吃的!” 且忘昔哇哇哇大哭起来。 兮华呆滞着看她哭,摸摸后脑勺。 好像的确有那么一点太过分了。 “那,我自己找吧。可是这里有什么能吃的?” 且忘昔停下哭泣,揉揉眼睛。小嘴嘟起,也是看着周围。能吃的东西…… “摘果子?挖嫩芽?啃树叶?还是树皮?” “……” 这么惨的。 兮华想了想,还是舔着脸笑着凑过去。 “好吃吗?” “好吃……” 且忘昔回想以前吃的情景,脸皮发僵。摇摇头,又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 “好吃吧。” 大概……还是不错的。 “那我们挖吧!” “好啊。”且忘昔一抹脸,绽出明艳的笑容。 很是乖巧。 宛若且忘昔年稚无邪之时,只是太过久远了。 …… “这里好大的雾气啊!”清亮的声音从蒙蒙树烟中穿透出来。 白色鞋面沾着灰尘粘上水汽,灰蒙蒙沾住弄脏了。 林间的雾气还是很大,日头已经出来多时,阳光灿灿却是透不过雾,只有浅浅的光色,像是水中的一束波光亮纹。 很安静却并不是平静。 有水沸腾冒泡的声音,水击撞冲入瓷杯壁的声响,点点沙沙的茶叶落瓷盏。又有着沉沉的叹息。 白色长袍的前摆撩起扎在腰间,腰带是浅色的青蓝色,有些褪色,穿用的很是久长。 一张脸很苍白的,眼底发青,衣裳被划开好几道口子,额前发丝垂落,气喘吁吁的。手里的长剑只能充当拐杖勉强支撑,他不断眨眼,揉搓眼睛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耳朵里也是听到声音。 此处……有人在。 终于是有人了! 这人就是白皑,他爬了这座山已经爬了一日一夜。道十分不好走,根本没有路,是在树林泥泞里开路走出来的,而且浓雾久不散去。几乎看不清楚四周,盲眼聋耳地乱走,绕了好久才走到此处。 白皑想着问路,虚弱地站立。双脚发软却坚持站直站正,扫扫衣襟处灰尘。看到裂口为难地皱眉,叹气。 也罢。 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走向发出声音处,不住揩揩额间冷汗。这地方真奇怪,谁会住在这,难道是此地的老人家?听没什么大声响。 白皑走了很久,他却也不着急。只有有所向,慢些没什么。 终于是走到柴扉门前,一座小小的茅屋,旁边一棵稀疏的槐树。篱落低矮,瞧见坐在门槛处的人。 “叨扰了。在下误入此山,迷路失途。主人家可否告知出山之路。” 白皑声音清透明澈的,那人却是动都不动。 “主人家?” 白皑伸长头去望,也看见那人面容。 “篱笆很低。” 这声音幽幽散散的。 “为什么不跨进来?” “可以跨的吗?”白皑摸摸头,显得呆呆的。 “不可以。” “啊!哦,知晓了。” 他就退后一步。 那人却轻笑一声慢慢站起。乌黑长发垂到腰间,又着着宽松看不出身体的白衣。白衣不合身量,长长拖地又宽大。始终看不到他脸,像是往下朝着。 瞧着不像人。 像鬼。 “今天……真是,遇上怪人了。” 第七十四章 兮华吧唧着嘴,眉头皱起。腮帮子鼓动像只小松鼠一样,喉咙一哽,眼睛瞬间瞪圆了,手舞足蹈的。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且忘昔脸上白一道黑一道的,跟只花猫似的。只是笑着挺欢喜的,兮华被噎住了,拉着她摇,她也不管,自顾自挖着土。 “撞撞树!就下去了!试试!” 兮华几乎把头撞扁了才把东西咽下去。已经脱力,颓废垂坐无力。 “嘿嘿!” “你这薯根好难咽下去!经络太多了!” 呸呸呸! 人家哪受过这种苦。 且忘昔不理会她,挖开火堆,把薯根刨出来。 嘶嘶嘶!好烫! “虽然难咽,但是顶饱啊!” 且忘昔抓着耳朵,把耳垂烫的发红。小心捧着薯根,像是什么珍宝一样。满眼发亮,轻轻掰开,一阵热气腾腾,虽然被咽得难受,兮华看着还是觉得好吃。 且忘昔满足地咬了一口。 “好香!” 兮华摸摸脑袋,才发现一手黑。 且忘昔教她挖,可是她太用力把几块薯根给刨断了。还把旁边的树也挖伤了根基,差点把坐在一旁抱腿装柔弱可怜的且忘昔砸了。 吓得她暴露武力,把树也踢开。震了她俩满头木屑和灰土,且忘昔这才出马挖地。 “没了!” 兮华苦着脸,双手黑灰。 “嗯嗯,还饿啊!” 这也太能吃了! 且忘昔拍拍手站起来,这鬼地方咋不长颗果子呢! 她摇晃着抱住兮华大腿,慢慢往上爬起,坐在她怀里。扯她衣袖让她抱着自己。 “你继续抱着我吧。” 且忘昔抱着头一脸安逸的躺着。 “为什么?你不会走路吗?” “累!” 要不是她身体不允许,又怎么需要且带晗跟着,他就是个坐骑。现在好了还脱缰跑了,也不知道被谁叼了去。 “你没带个人跟着?” 兮华抱紧她走着,周围还是雾,怎么都出太阳了,还不下去。 “有啊!带了坐骑!跑了!蠢得很。” 兮华忍不住笑,苏和晏也是带一头蠢牛。 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你笑什么!” 且忘昔翻个身翘起脚,又牵着兮华的手盈盛着她,这姿势容易摔下,只是且忘昔倒是不怕。 反而摇摇晃晃的觉得好玩有趣。 “我就是想到我的一个朋友她也是骑着头蠢坐骑,现在也不知道撞在那棵树了。” 说着又笑起来。 “哼!还有人跟我一样!” 且忘昔扯着她衣襟,随便把手在她衣服上擦了擦。 “你也一样,不过你年纪比她大,还是你蠢些。” 兮华就这么摆着一张笑脸说她傻,且忘昔都愣住了。 天呀!活久见啊!竟然有人当着她面说她蠢! 呵呵!还笑!你再笑一次! 兮华果真笑着,并不打算枯萎 不行!得让她瞧瞧我的厉害! 且忘昔看着周围还是浓雾重重,捏搓着手指,想着怎么吓唬这丫头才好。 不能太过分了,别给吓傻乎了就亏大发了。 “呦!你搓泥啊!还真搓出个球来!” 兮华看她手指捏搓出黑灰泥巴,单纯觉得有意思地笑出来。还对着她展露大笑,牙齿都看见了。 且忘昔僵住,竟然…… 说本尊搓出泥!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臭丫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啊!” 她梗着脖子喊。 兮华倒是有些吓到,摇摇头。 这人怎么跟大兄一般凶,明明长得很可爱。果然是老妖怪!不过她才是真正的老妖怪,呸呸呸!我是神仙!要老也是老神仙!呸呸呸!什么老!那就成熟! 果然吃多了人境的食物有些变傻掉了。 兮华敲敲自己头。冷落了一旁虎着半会脸的且忘昔,且忘昔脸皮都僵了,兮华还是没去瞧她。 “放肆!敢这么无视本尊!” 兮华没反应,看着眼前这个手指戳到她脸皮上的没有大腿高的小孩子,一脸凶神恶煞的。 别说,还蛮可爱的。 捏捏脸? 这般想也这般伸出手去。 呦!有点糙了!大概没吃好,啃薯根惹的。 兮华顿时心疼极了。抱紧点拍拍后背,温柔的。 且忘昔很是奇怪,这人怎么这样!自己都发出恐怖的生气模样了,她就拍拍?拍怕!谁敢拍拍本尊! 呃……呃!呼…… 还挺舒服的。 且忘昔有点昏昏欲睡,上一次有人这么拍她后背是什么时候…… “你刚才想说什么呢!” 兮华给她提神! 结果软了骨头绵了精神头的且忘昔半眯缝着眼,嘴巴张圆打了个哈欠。 “我想说这里是个美妙又可怕的地方。” 不知不觉就给她解释了,语气还有些软和,舒畅了脾气就软下来。 “哦!是么?” 兮华表现出不是很相信不过看你小又蠢的份上勉勉强强应付你一下的态度。 吁吁吁 这是且忘昔火药桶子点燃的索引声音,是无声的,自在心里点着。 且忘昔一下子就噌的跳起来,拽着兮华的前襟,乱抖眉毛企图营造出吓退众生的可怕表情。 然而兮华无动于衷,甚至觉得有趣而努力抿嘴偷笑。 笑了一定会惹小孩生气的,不能笑!不能笑! 哈哈哈哈哈! 此为兮华内心笑声。 且忘昔手掌运力,击打在她肩膀上,侯了许久。兮华只是嘴角抽动的厉害,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抖起来,脸上青筋暴起,显得很是辛苦。 反应不一样啊!自己一掌下去估计力道会打断她骨头,一定疼得厉害。怎么这人却是…… 一定是在忍!在憋着! 呵呵!知道本尊的厉害了吧! 兮华忍住笑看着且忘昔一个小屁孩露出得意洋洋骄傲放纵的小样。 哇的一声…… 笑出来了!还不停拍打着且忘昔的肩膀。 “你太好玩了!总做出一些好笑的表情姿势!哈哈哈哈!” 且忘昔当魔头生涯受到无比沉重的伤害。 她立马就地坐下来抱起膝盖,反思自己检讨自己。 兮华好不容易止住笑,一看她蜷缩成这龟样,又是笑语连连。 “不笑了!我,不……哈哈哈哈!不笑了!真的!真,噗!哈哈哈!你个老妖怪还装的挺像的!” 抑郁了。 长生洞主抑郁了。 “你知道吗?在这里你能看到自己最为不堪、挂念的事和忘不掉的人。有着你渴望再次改变扭转的往事,让你后悔痛苦执着不放的回忆。在这里你会得到解脱,赤裸裸地直击你心里最为深处的痛苦。” 兮华呆住,看着且忘昔的脸。似乎在思考理解她的话,只是脑子反应慢,呆滞了许久。 她突然惊醒后退一步,脸色有些发白。 且忘昔终于看到自己想要的,满意地点点头。甚至不要脸的当着兮华的面给自己摸摸头,表示赞许。 “你后面……” 嗯。她高深地点点头。 看到了吧!看到自己深深恐惧的东西了吧! 嗯…… 我也看看哈。 且忘昔一扭头,眼睛瞪圆了。兮华发誓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圆地完美的眼睛,估计都要撑坏了。 且忘昔内心崩溃大喊。 妈呀!这不是我……恐……惧的吗! 第七十五章 “这是……雪吗?” 兮华巴眨着眼睛去看且忘昔,她犹如入定一般,僵直着不动弹。咚的一声,直直倒下去。 “诶诶诶!” 兮华忙去救她,抱着她在怀里。 周围瞬间变成雪花飞舞,一片白茫无际。兮华有些吃惊,把且忘昔往怀里抱起,她身上冰凉。 “小华华!小华华!你不要晕啊!老妖怪怎么这么弱啊!快起来!我可是从来没见过雪!这可不是我的幻境啊!你快起来!破j幻境啊!” 连环夺命炮,震得且忘昔装死都不行。 本尊一世英名被这个死丫头片子毁于一旦!要不是这臭丫头要吃要喝的,本尊至于被这幻境察觉了心神不稳吗!啊啊啊!本尊的英名! 不行!要挽回! 且忘昔一跃而起,目光喷火一般。 看一眼眼前的白茫又是晕厥过去。 “……” 兮华还是把她抱进怀里。 要是只是大雪还好,只是且忘昔现在晕了。谁来告诉她会不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啊! 兮华抱紧且忘昔,有个人陪着还是好些。这地方寒冷刺骨的,对她而言还能忍受。只是这里……好像气息与她所知的人境不一样。 “小华华!你快醒醒啊!” 雪花明明是白洁的,这地方却是透着一股幽寂孤独,天地气息像是被凝固住一样,带着一种深深的绝望寒冷。 而且没有一丝活物的热气。兮华吸着气吸到呛着了,也没有感受到一点温热。哪里都是寒冰,到处都是透进骨子里的绝望孤独。 “我有些怕啊,小华华!大兄!我有点害怕。” 兮华坐了好久,真的一点动静也没有。除了雪花不断簌簌地落下,没有一点温热,她的手常年温暖都不自觉有些发冷。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这是人境的吗? 兮华还是起身,把且忘昔捂怀里。幸好她现在是个小孩,不太重。 抱着她觉得安心一些了。 “小华?你怎么在发抖啊!” 兮摸着她手,不这么凉啊。那怎么发抖了? “小华华!小华华!小华华……” …… “阿华阿华……”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不要喊我…… 且忘昔紧闭着眼,雪花却是挡不住地掉落在她身上,一样的冷,一样的令人厌恶!我为什么还要禁受这些! 且忘昔突然睁开眼睛。 雪花,冰寒全都消散,兮华还没得及反应。白色茫茫得晃眼刺痛。 一股温和气息重新流淌进鼻腔里,她深深地舒了口气,终于舒服多了。 且忘昔已经从她怀里站起,呆呆地站着。眼睛看着远处,兮华揉揉酸疼的眼睛也看去,铺天盖地的白茫褪去。很是遥远,遥远得几乎看不清像是幻觉的地方一个黑影出现在雪里,有人在走过来。 且忘昔看着,脚微动却是始终没有抬起,直到黑影随着幻境破灭消失。 她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喊叫着什么。 兮华坐在地上,衣裳被雾气沾湿,黏上地里的泥土,双手着地沾了脏泥。 原来还在这里,在这山里。 “果然是幻境啊。” 兮华慢慢爬起,把手拍拍扫掉泥土。 且忘昔却是突然自暴自弃一般坐在地上,蹬着短腿。却是面无表情。 “小华你这样有些吓人啊。” 且忘昔回头恶狠狠地瞪她,嘴里磨着牙齿。 兮华后退一步。 怕怕。 “呸!” 且忘昔恶狠狠地唾了一口,面容凶恶。 “真晦气!” 兮华巴眨巴眨眼还是离这个暴躁老妖怪远点。 …… 苏和晏觉得浑身发疼,动都不能动的痛苦。还这么疼啊,以为已经不会了。 她睫毛动了动,眼睛仍然没有力气睁开。突然脸上一热,像是热毛巾抚摸过,觉得舒服温暖许多。手冻僵了。 “怎么还不醒过来。” 白皑满脸担忧,手上拿着块巾帕,是他自己带的,至于热水嘛…… 从主人家煮茶的沸水取的。 至于主人家嘛…… 他苍白着脸,毫无血色。瞧着年纪不过十来岁,很年轻。 坐在屋前唯一一把竹椅上,那竹椅不大刚好容下他一个人。 那是把摇椅,他自己一个人摇着。空荡荡的衣服过于宽大,只是他毫无在意。 “主人家能不能让我们进屋里?” 白皑找不到可以御寒的东西,又没有生火的物件。外边雾气重,即使有树枝枯叶也大都是潮湿的,有的话应该是主人家煮茶炉子下的几根柴火。 病弱少年摇着摇着自己的椅子,并不搭理他。 白皑只好把热水帕子盖在苏和晏胸前,起身走过来扶住摇椅,帮他推了一下。 那病弱少年一副病入膏肓的残败样子,被他一摇一晃却是突然笑了。整张脸瞬间焕发神采,惨白脸色像是假的,变得红润起来,干燥起皮的嘴唇也是红艳。 白皑有些惊叹,慢慢退后想了想又伏低身子对着少年行礼。 他站起来依旧还是一副少年模样,不过明朗俊俏了不少。 他看了白皑一眼又是坐下去。摇着晃动。 “你的心很干净,没有什么杂念,走的很艰难却没有心浮气躁,没有被昭心探到情绪。” 他却是深深地叹气。 “好久没有这样的人来了。” 又是摇起椅子。 “前辈,您容我借些火?那个姑娘快冻死了。” 白皑也不在意,反而有些高兴。他开口了,自己也能讨要些暖和的东西。 他点头。 白皑心下一喜。 转身拣起一根干柴,枯瘦干巴的断枝上突然蹦出来一朵小花苞,颜色火红鲜活。就突忽地绽开,差点打到白皑的鼻尖。 在雾气灰蒙树影黑漆里明媚得娇丽,亮眼得夺目。 那少年温和地笑了。 这里的雾气名昭心,最是能敏锐地感知人的情绪变化。 这是心花怒放啊。 “真有趣。” 少年笑着说了这么一句。白皑也是呆呆的,摸着头傻笑一下。 就赶紧生火把苏和晏抱到火堆旁边取暖。她手脚都冻僵了,就剩下个心还跳着,差点没断气了。 白皑为难地看着,想了许久还是闭上眼睛抱着她搓她手脚。 “傻瓜。” 少年看着他纠结为难。心情突然愉悦,不觉哼着歌。 “前辈?她这是怎么了?” 白皑松开苏和晏,他察觉到她动了动。就赶紧撒手。 “她呀!也不错。没有迷路。” 少年哼着歌,曲调很奇怪,听着心里不由得慌张暴躁起来,手脚无意识地抽动。 白皑闭上眼睛,平息住情绪。 第七十六章 苏和晏在这时候睁开眼睛,就觉得一股血气冲上脑门,竟是想要抓扯住什么撕碎一般急躁。 她伸手抓住离她最近的白皑脚踝。 白皑吓了一跳,她手冰冷得刺骨,猛的一抓一个激灵。 “苏姑娘!不要冲动!” 苏和晏紧皱眉头咬住牙关想要把这股躁气压下去。却是无力压制,反而乱撞起来。 她松开手,白皑脚踝赫然五爪红痕,指甲掐住的地方已然挠出血丝。 苏和晏两眼通红,脸色也是红涨得要裂开一样,嘶吼大叫着。想要奔跑起来双脚却还是僵硬就跪趴下来,刚好对上火堆,想都没想就伸出去手。 “苏姑娘!” 白皑用上灵力喊叫出来,其中夹带的通身全部灵力。 震得她又昏过去。 白皑无力支撑跌坐在地。 一声轻笑,那少年目不转睛看着只觉得有趣。 “前辈,你太坏了。” 白皑往后仰倒,喘着粗气。 少年因为他的话有些愕然,又突然生气冷哼。 “哼!” “那还是你不对!” 白皑突然较上劲来了。 苏和晏又睁开眼睛,呀了一声,扶着头坐起来。 “哎呀!是谁打我头!是谁!” 结果她抬头就看到坐在摇椅上的少年。 “是你!” 就拽起他前襟扯了上来,狠瞪着他。 白皑急得直拍地,忙叫喊着。 “不要打人!不是前辈!” “呃?不是?” 苏和晏呆着脸松开手,那少年坐回到摇椅上。 不断咳嗽起来,面如金纸,咳得震天动地的,瞧着快咳死了。 苏和晏收回手,看看自己手,没那么用力啊。再退脚,再退。退退退。 “那人怎么一副快死的样子啊?” 苏和晏说话总是不顾他人。 白皑扯扯脸,小心地关注着那少年的情形。 只是他一直咳一直咳。很痛苦的样子,这般情形再加上他刚开始苍白的脸色。难道是真的病重? 白皑不忍心,还是靠近摇椅。有上次经验,他给他摇了摇椅子。 少年还是咳嗽,甚至咳得帕子上带血。 白皑吓了一跳,又愧疚。 “您病得很重?” 苏和晏也过意不去,蹭到白皑旁边,也推摇椅。这样能好受些? 少年终于咳够了,颓然地塌下身子安静下来。眯起眸子来很是安逸。 “这是哪里啊?” 苏和晏小声问白皑。 白皑看着她想着她还不认识自己呢。 “在下是入雪峰弟子,无意间误入落月镇,又进了这山迷了路。这才在此。姑娘是我在外边发现的,你怎么晕迷在外面呢?是发生了什么吗?” 苏和晏清清嗓子,正要说话呢。突然神情一变,嘴巴张得老大,却是没说出句话,只是咕噜咕噜的喉咙响动。 “幻境!这是幻境!难怪我没受伤,可是……这是个什么鬼地方!你!你是人!是鬼!这还是幻境吗!啊!这里怎么会有个病死鬼少年和一个小白脸,段长毅说这里面没人住的!” 苏和晏惊慌失措得发神经病了。 啊啊啊乱叫。 白皑也不慌,捂住耳朵看着她耍。就瞧见少年皱眉,想了想被苏和晏吵死的危险和少年。 还是用胳膊肘捂住少年耳朵。 少年被他突然的触碰惊得瞪眼,抬头看他。 突然有事邪门地一笑。 白皑觉得自己好危险。 砰砰砰 又是熟悉的落地声。刚才苏和晏就是这样掉下来出现在外边的。 “又有。” 少年突然吐出两字,神情很是不悦。 这回却不是昏迷不醒的,就听到哒哒哒的跑步声。 一声凶恶的怒骂,其恶劣低俗程度不堪入耳。 白皑捂着耳朵,苏和晏已经倒在地上,无望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完了完了。我被困在这里了。” 白皑还是忍不住说话。 “姑娘,我们不是在幻境,这里是真的。” 苏和晏已经放弃。 “我在幻境里被砍死了,这里又是哪?”根本没听他讲话。 白皑还是想要劝劝她。 “你在幻境里死了可是你本人只是在山里晕过去而已。这里不是幻境,是真实的。” “你怎么证明!也许这就是你的幻境啊,你想想是不是很怀疑啊。” 白皑无语凝噎了。 默默坐在地上抱着脚。 生气。 哒哒哒的脚步声绕着这茅屋,还是看不清楚人,这是偶尔闪现的人影还有十分粗俗的叫骂声。 白皑掏了掏耳朵,不堪入耳。 啪的一声 兮华终于是找到门了,直接踩塌了他家的篱笆。 “呃……我不是故意的。我……哎呀!” 她被踩趴下去,且忘昔站在她后面威风凛凛,气势汹汹。 张开嘴小奶音的。 “你们都是我的玩物!” 结果就看到了一个病弱少年,一个有些脏小白脸。地上还躺着一个。 和脚下这一个。 嗯?就这些!良莠不齐的! 哼! 且忘昔巡视一周,就盯着那摇椅上的少年冲了过去。 “就是你了吧!山神!” “所谓的公子!” 兮华也是吃惊。 且忘昔得意洋洋地摸了他脸一把。 白皑瞪大眼睛。 却不是为了她这一句而是她的举动。 “你怎么可以随便触碰他人呢!” 白皑很不喜,把摇椅推得离且忘昔远点。看着且忘昔,大有师长管教小辈的架势。 “你这般随意触碰很是无礼,也是极轻佻。虽然你看起来幼龄,但是你的气息告诉我你已经很老了。不是不懂规矩,所以你是故意的。” 白皑真的是教导弟子的好师兄啊!兮华都快给他鼓起掌来。 按理且忘昔这个魔头听到这话,估计都要把他头拧下来。奇怪的是她竟然就只是站着表示愤怒,然而只有白皑和少年看到她脸色瞬间发白。 她突然往回跑,直接跳到兮华怀里,自己抓着她手抱住,埋头瑟瑟发抖。 竟然……害怕说教吗? 这变故让躺地颓丧的苏和晏都坐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接下来发展。结果就这样…… “我还想看嚣张跋扈小孩打装腔作势大人呢!” “和晏啊。” 兮华拍拍且忘昔发抖的小肩膀。 “你也在啊!” 苏和晏站起来走到兮华身边,戳戳她脸。 “真不是幻境!”苏和晏立马乐了,手里用力捏兮华脸。 “你怎么就信了?” 白皑很是不解,兮华一出现就不是幻境吗? “要是我的幻境!那她一定又矮又挫!” 呃…… 不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吗? 白皑脸皮抽搐,深吸一口气。 “这也不一定,幻境是要你信服的。自然不会又矮又挫。” 老兄,不是要劝她相信这是真实的吗? 第七十七章 “这个孩子你哪捡的?” 苏和晏戳戳且忘昔后背,在发抖呢。 且忘昔回头龇牙咧嘴,就着她还没有收起的手指咬下去。 “啊!” “啧啧啧!还真是小孩子。” 那少年笑着说话,眼睛一眨。一阵风平地刮起,刺得人眼睛生疼闭上。 只有兮华还看着他,周身泛起金光隔开了风。 “果然。” 少年升到半空,低眼俯瞰着她,脸上笑得异常开心。 “这里真的有一个神啊。” “你怎么在这里啊,小神仙。” 兮华抬头看着,嘴里默默念着学堂里曾经教过的有关于坠神的规定。 坠神要逃脱罪罚会找个替身替他受过,替身最好是与他相似的有血缘或是同等修习元神的神。当然这样条件过于苛刻了些,所以找到一个神就行了。 呃……所以她现在是被盯上了? 兮华啧啧摇头,没想到她也有被盯上的一天,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你这是哪一个神尊啊。” “说个名字呗!” 他看着她,有些疑惑地歪头打量。 “我不记得了,过了很久。我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我只记得神的气息感知,所以知道你是个神。” 兮华后退一步,手背在身后。嘴里念着缚神咒,心里暗自想着九天之上有那些神被透坠施罚到这里。 瞧着应该是快千年了吧,那时候九天发生了什么了? 她慢慢退后,眉头紧皱却骂着自己不长进。记不得了。 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和晏和白皑两人本来是在防备,看他们这个架势像是是插不上手了,还是把小孩子且忘昔抱起来,想想怎么逃命吧。 半空中浮起的白衣鼓风涌动,瘦削的身子显得更是单薄。四周的雾气腾腾上升聚拢到他身后,天色本就低沉,现在更加阴暗威压。 “等……等等!”兮华突然举手制止。 少年偏偏头,疑惑看着他。这时候天地灰暗,唯有他一双眼睛白亮如昼。 两个人对峙之形紧张气氛突然消散。 “你待要如何?” 他这一脸尽是冷峻漠然却是更显英朗俊逸。 只是满天黑发飞舞,点点银白浮现在发尾,眼尾发红,悄然紫红霞光满天。 “哇!” 苏和晏微张着嘴,咽了口唾沫。这真的是个神啊!虽然掉下来了,也是个神啊!师尊真的要搞死他? 苏和晏猛的打了个激灵。 “你至少说个名字吧。” 兮华扁扁嘴,挠了挠脖子。 “好歹让大兄有机会寻你报仇吧。” 又无赖地笑开嘴,神色显得贱贱得糟心。 苏和晏一呆差点摔了一跤。 这?真是……有自知之明! 那坠神却是愣住,连气势也弱下来。飞舞着的头发也顺下来,神情有些懵懂。 “我只是想留下你,并不取你性命。” “呃!原来如此。” 兮华点头。 “你早说嘛!”然后就回头,苏和晏已经没眼看她了。 “我投降!” 果然就是个不要脸皮的神仙。 “好了好了!这件事情解决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为什么怎么锲而不舍要问他名字。 坠神脚尖落地,赫然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他还脸色粉红有些羞涩。 “我不记得了……不过现在我叫玉……”他小声说着越来越低。 “玉什么!” 兮华追问着,咋就耳朵这么灵呢! “玉……” “大点声!” 那好好一个坠神被她逼问到耳朵都泛红。 “玉儿。” “……” “……” “哈哈哈哈!这谁起的!” 兮华笑到拍大腿了,苏和晏表情呆了呆,难怪会害羞。 这真的是个神。 “来来来!姐姐牵你手!玉……儿啊。” 瞧这人忒不要脸了! 偏偏玉儿有点羞嗒嗒地红着脸走过去。拽她衣袖。 呃…… 苏和晏简直要灵魂出窍了。 为什么你要害羞呢?为什么要这么听话,还牵手手。 呸呸呸! 苏和晏狠甩了一下头。 “兮华!你在干嘛!” “啊?” 兮华从白皑怀里把瑟瑟发抖的且忘昔抱出来,玉儿还牵着她衣袖。 还是脸蛋扑红扑红的。 “我在带孩子啊。” …… 然后五个人坐在地上,各自抱着杯茶舒服的喟叹。 “那两个呢?” 兮华这才发现她好久没看见钟情了。 “还有我的蠢牛呢!” 苏和晏抱着杯子眯着眼。 “对!小华华的坐骑也迷路了!” 哈了口热气。 “大概困在幻境里了。” 兮华笑弯眼看向白皑,白牙咬着杯盏。 “白公子怎么也上山了?” “是照常出门游历。”白皑笑着眉眼温柔。兮华只觉得满心暖和,怀里的且忘昔抖了一下,又是往她怀里钻。 “呃?小华华?你冷吗?” 且忘昔疯狂摇头。 “这个……姑且叫孩子吧,是哪来的?” 兮华拍着且忘昔后背安抚着。 “砸地上坑里了我就捡起来了。也算粉嫩可爱,可以摸摸。” 苏和晏又噎了一下,顺顺胸口。 不气不气。 “那给我摸摸。” 玉儿坐在她旁边,亲昵地靠着她。 这怎么就亲近上了? 苏和晏挠头,难道神仙们有自己特有的吸引力? 兮华环顾一周突然贼笑起来。 “我们来看看哈!白皑是最早到达的!很厉害哦!” “我并没有看到幻觉,只是爬山废了些时间。” 他摸摸头不好意思。 “他心干净澄澈,不受外物施加波动,自然迷雾侵入不了思绪。没有吸食到情绪也就不会有幻境出现。就是山路不好走,狼狈疲累了些。” 玉儿坐在兮华旁边脸色板正,声音清亮极了。 “那我呢!那我呢!” 苏和晏指着自己说。 “我是遇上幻境了,可是我在那里死了呀!怎么就到这了?” 玉儿仔细瞧着她,郑重地点点头。 “你也不错,就是聒噪得很。你在幻境里没有放任自己去肆意妄为,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你就走出了幻境。也就到这了。” 苏和晏讪讪地坐回去,想了想又傻傻地笑起来。 “至于你。” 玉儿对上兮华,她本人明显兴奋极了。玉儿看着她脸微微泛红。 “你是神仙,除非你心绪大乱被迷雾捕抓到,轻易是动不了你的心神的。何况是造出幻境。” 嗯嗯,看了我的神籍也不是白给的。 “只是……” 玉儿看向她怀里。 “这个人的情绪……很空,很冷。像没有边际的白雪地。” 白雪,是了!那时候就是满天的白雪,没有一点热气。 第七十八章 “那是什么样的情绪啊,把小华华吓成这样。” 兮华抱着且忘昔哄着。 玉儿看着且忘昔。 “雪很冷,但又很热。” 很白,白得晃眼。又很红,红的犹如鲜血。 “你的身体在冷却,你在雪里死去。” “你不要说了!” 且忘昔大叫着。却还是不肯露出头去。 “你死在那里,早就死了。一起死的不止……” 啪的一声,且忘昔狠狠拍在他脸上,一下子就红肿起来,五指分明显眼。 “啊!” 苏和晏吓了一跳,这可是神。 且忘昔眼里皆是怒火,汹涌而出的恨意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惧。 “你生气了,更容易被探知秘密。” 玉儿看着她眼底毫无波澜,像是在看一个玩具,嘴角浅浅挑起。是觉得这游戏让他很愉悦。 “哦。原来是这样的。” 他偏头像是倾听什么,又露出满意的笑,联系他刚才说的话。不由得一凛,他在听且忘昔埋在心里的秘密。 又是很愉悦的表情,突然蹙起眉来,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精彩的眼睛发亮。 苏和晏心里发痒,也学着他侧耳听着,可是没有任何声音啊。看着他不住点头又欢喜的样子,苏和晏后背升起一股恶寒。打了个寒战。 白皑却是看着且忘昔,她已经平复下来,伸手揽住兮华脖子,亲昵地趴在她肩上。似乎有些昏睡。 “呀!” 玉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叹,然后又长长的叹气。很是幽怨地看向且忘昔,伸手揪住她一缕软发惹的兮华怒瞪他给拿回来。 “你真的讨厌!我都听到最精彩的时候了……你给我继续激动啊!” 竟是小孩子一样生气起来要推搡且忘昔。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窃听别人不愿启齿秘密的混蛋神仙竟然还反过来责怪别人不愿意被窃探!真的无耻!苏和晏撸撸袖子就像让他尝尝什么叫现世报。 可是一看到他白银色泽的眼瞳,呃……还是算了。恶神自有天收。 兮华生气推开他,很是瞧不起这样的神仙。虽然她也想听听但是小华华已经很不舒服了! 且忘昔虚弱地揽着她很是依赖得依附她,还可怜兮兮的蠕动着小嘴,豆大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她肩上。瞧着好生可怜心疼。 即使她可能是装的,毕竟她本质上还是个老妖怪不是。但还是让人怜惜。 白皑也是动容。 伸手把她抱到自己怀里。 这下子且忘昔炸毛了!但又不敢挣扎,曲着手像只猫一样戒备地看着白皑,全身蜷缩起来。眼睛里都是畏惧。 白皑奇怪。自己很吓人吗? 谁知道玉儿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眼睛眯缝起,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苏和晏掰断干柴,大概又是听到了谁的秘密了。 “扬?扬成荫?你的生死对手!你杀了她!还夺走了她的身体!这太好玩了!这太有趣了!你们就是怎么过日子的啊!” 玉儿突然大声说出来。 白皑,苏和晏和兮华都是惊讶地瞪圆眼睛。 “什么!扬成荫!就是那把白日烈火剑的主人?她死了!” 兮华仍张着嘴看向孩子模样的且忘昔。扬成荫的肉身?她夺了她肉身。可是为什么是个孩子?还是这个身体也是别人的? 白皑神色一凛。 “我知道了。你是魔族夜幽的活了数百年之久能控制死灵蛊的祖师长生洞主。” 白皑把且忘昔称高仰视。 恰好阳光从云缝雾间落下,浸入雾里也是光散开像是一阵烟气,她被笼罩在光雾之中。 “可是你为什么是个孩子模样?” 且忘昔闭着眼睛显得很是安静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她手指忍不住颤抖,暴露了她的心绪不宁。 不过玉儿却是停下来,听不到她的秘密了。 “你杀了扬成荫!你是死灵蛊祸端的始作俑者!扬成荫是阻止了祸害的英雄!她被你杀了!你还夺了她的肉身,继续用她的身体害人吗!” 苏和晏站起拔出白皑的长剑指着且忘昔的脸。她紧闭着眼像是畏惧又像是在忍耐着,手指拽紧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一滴滴血滴落。 血迹滴落处从地上长出一朵朵青色虚影,像是一朵朵花芽。 升腾散开,笼罩住她小小的身体。 那孩子模样的面容开始变化,手脚伸长变粗,头发也变长。 身上的短袄裙也是撕裂开,露出里面金色彩衣。 不一会就变成一个成年女子。睁开眼睛,一道青光散在眼中,五指纤纤突然握住剑锋,掰断剑芒一寸寸断到剑柄处。 苏和晏突然大叫一声,她松开手,连剑柄都化成灰烬,苏和晏手腕处串珠猛的一亮,艳红色珠光旋了手腕一圈。才制止了煞气侵入她手臂。 只是这样苏和晏还是痛苦地皱眉后退跌坐在地,手臂仍扭曲地僵直着。 “你算什么东西!敢指着我。就是你师父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已经长大的且忘昔拢龙衣服,扭了扭头松松筋骨。而后看着苏和晏眼光冰冷极了。 “你!你是个大魔头!凡是修行者都应该对你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苏和晏果然是苏和晏胆子贼啦大。 “哦?” 且忘昔抬手捂嘴笑出了十分嘲讽的愉悦。 苏和晏脸色发红,看向在场的人。 白皑剑被她抽了,他手无寸铁,不敢。兮华就是个看热闹的,这家伙还是她抱过来摸的。那个坠神就更不可能了!他比兮华还喜欢看热闹,简直毫无底线,他还嫌热闹不够大呢! 四下无人相帮,苏和晏心里苦啊。自暴自弃地躺地上蹬脚不肯起来了。 “你这个愚蠢的神!” 果然且忘昔手指怼上秘密播报人员玉儿的小脸蛋,这红润还有几分羞涩的脸蛋巴掌印子还没消去,就再多了个红点。 “你快生气吧。我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还有你怕这个人的原因想不想要我帮你说……唔唔唔!” 且忘昔伸手就塞企图泄露她秘密的玉儿嘴里。慌张地看向白皑,白皑还是衣服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且忘昔会怕他?难道是因为他姓白? 兮华伸手扭过且忘昔的脸上下打量。 “这就是扬成荫的脸?你为什么要取她的身体?” 想到这,且忘昔不由得回忆往昔,有突然想到这个混蛋坠神又会趁着机会偷听。 旁边玉儿已经把她手推开能说话了。 “因为扬成荫毁了她本来都肉身,但是那肉身也不是她的。所以她就拿她的身体了。” “为什么!你这是故意的羞辱她!” 第七十九章 “本尊做事用得着你管吗!” 且忘昔摆开袖子,抖了抖扬起下巴很是高傲地瞥一眼苏和晏。 “附庸之辈!凭着你母的情面才得到一席之地无用得可悲。” 苏和晏僵了一瞬,脸色通红,正待要骂。可是想了想,她说的没有错啊。好像不知道骂什么比较好。容我思量思量。 兮华倒是诧异,爆竹脾气的苏和晏竟然没有骂人!有长进有长进。 对上兮华满怀欣慰的眼光,牙磨了磨。 “我倒是想骂!可是这不是大实话吗!” 且忘昔愣了一愣,果然是脸皮绝厚无敌。搞得她都不能说什么了。 郁闷。 “本尊不跟你们耍了!都给老子死!” 又是青色虚影从地里冒出来,这下是无数丛的虚影,只是颜色却是越来越淡,变成苍白色。 “呃?这还会变色?” 且忘昔愣神又是怒不可遏起来。 “这里的死人都是些什么鬼!” 然后身形奇异地变小缩短,又变成了那个孩子模样,衣服也奇异地变得小。噗呲噗呲跑起来跳到兮华怀里,巴住她腰。 “快跑啊!” 咦?这是什么情况! 那些苍白影子像是还没有清醒,飘在空中,有些笨的乱撞在一起。噗噗的扬起一阵阵烟尘。 苏和晏看得有趣。 冷不防一团白影拢到她头顶上,嗤嗤作响。好像在啃食什么。 “这里的死灵不是俗世里的那些!越是没有颜色说明他们欲念很少!这些鬼东西我可控制不了!你们是活人阳气重!还不快跑!等他们被你们阳气吸引住了!就跑不了了!” 且忘昔巴住兮华腰,努力缩进她怀里。 苏和晏愣了一瞬,哇的大声叫起。猛的跑起来。 那团白影也跟着她走,还是嗤嗤的响。 “别吃我!别吃我!他妈的你个老不死的妖怪招出来些什么鬼东西啊!” “我就弄出来吃你咋的啦!你又打不着我!哈哈哈哈!” 还不忘探出个头来吐舌头嘲讽一番,真的是小孩子脾气! 兮华拍她头,她就哀叫了一声。 于是五个人都跑起来,躲进雾里。 玉儿被扯着手拖着跑,呆愣地看着茅屋。 “我跑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啊。” 兮华愣了一下。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怕啊,可是小华华怕。” “她叫长生洞的老妖精!什么小华华啊!她不配这么可爱的名字!” 苏和晏发狠地飞奔,整个面容都扭曲起来。 还是不忘嘲讽人。 “我这么就不能叫这个名了啊!” 白皑跑着,听他们还能吵架。女人真是可怕。 “兮华姑娘,长生洞主她是死灵阴体。这是会吸引死灵的,会被撕碎的。你小心!” “啊!” 兮华低头瞧眼且忘昔。 那得抱紧些了。 “还有为什么叫她小华华呢?” 白皑竟也八卦这些。 “因为她本名叫华络楠,和你一样。来自华白禁池,你们俩应该认识。” 玉儿依然还是面无表情却是把且忘昔给泄了底。 白皑瞬间瞪大眼睛,脚步停下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兮华怀里。 “怎,怎么可能……” “喂!别停下啊!那鬼追上你了!” 苏和晏大叫一声,急得跳起来。 白皑宛若未闻,都不去看那覆盖住他的苍白影子。只是一挥手,白影化成一阵白灰。 啥! 苏和晏一脸呆滞。 合着就我一个人需要逃命是吧!这脸可是一点都没剩下了! 哼!以为我这个靠师父的纨绔没有一点宝贝护体! “我还就不走了!” 苏和晏席地坐下,周身升腾起金光,极其刺眼。竟是冲开了浓雾直上天穹捅开了一道口子。 “你这是在求救!” 白皑讶异,可是圣殿大人会及时吗? “这可是我最后的保命符了。” 苏和晏坐在地上,她早就力竭了。那幻境太消耗灵力,她现在与常人无异。要是真遇上个什么,还真活不过。 真的烦得很! 苏和晏仰天大叫。 “臭沼泽!你在哪里啊!” …… 柳赐宁现在是一片祥和。 他坐在临街的楼道上,晃悠着短腿饶有兴致地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偶尔这般放松一下也不错。 作为曾经被幻境困住过的有经验者,他已经学会享受这幻境带来的好处。同时他也希望自己的愁苦冷脸师弟也试试,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他。兮华根本不用担心,至于苏和晏嘛…… 考虑的时候忘了,还以为会跟着自己呢。现在倒是有点担心了。 那丫头瞧着厉害,其实弱得很。就只会逞凶装强,死活不肯示弱,倒是有些像师姐了。 他计算好幻境会消磨的灵力,不至于让自己没有自保的余地。只是现在忒担心苏傻子了,让他都不能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休息时间。 得等等了,还没到幻境消失的时候。苏丫头要坚强啊。 他看了一会街上的热闹。 就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正如他记忆里一样,先是一只素手掀开帘子,一身淡蓝色天水衫群就这么出现。流苏步摇摇晃着一片细碎白光。 苏芷月站在门口,看到回头瞧她的幼年柳赐宁笑。一双剪水瞳明净水亮,她把身后的孩子往前推了推。 “看!朝泽!看师姐我捡到了个什么好东西!” 捡?东西? 柳赐宁看着眼前这个衣裳褴褛,骨瘦如柴,面色如蜡像个小乞丐模样的孩子。 他低着头紧揪着衣摆,局促不安的孩子。怯怯抬起眼来,倒是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眸子。 “哇!” 那时候他就是惊叹了一声,然后呢,就笑得露出了一口漏风的白牙。 轮到那孩子笑了。 苏芷月也是阴谋得逞般的笑出怪声来。 那个孩子就是魏凌寒了。 后来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圣殿大人带回来了月清晖。 这两师徒一样的爱捡人。 柳赐宁满足地笑着。 就听到了另外两个不同的脚步声。 巫除云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有一瞬间愣怔。 以前的师父…… 最喜欢青裳月白衣,笑得温雅柔和,端的是翩翩公子,佳郎绝世。 ”师父!” 这声音…… 柳赐宁拽紧了手,不自觉地颤抖。 “清逸师兄!你来的太晚了!” 苏芷月的叫声很是欢快清亮。 她是很快活。 清逸师兄…… “宁儿,怎么了?病了吗?” 眼前又是一个旧人,再不能相见的旧人。 “清逸师兄,我没事。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了。” 第八十章 眼前的男子笑得温柔,面容清秀。张开嘴要说些什么。柳赐宁侧耳去听…… “臭沼泽!你在哪里啊!” 柳赐宁吓到跌下凳子,幻境随之涣散崩塌。 眼前所有的一切通通化成烟气散开变成灰烬。人面如花凋零枯萎,音容笑貌皆是追忆水流空。 柳赐宁满头虚汗,手脚发抖。竟是入神了,不自觉里差点出事了。 “差点……就出不来了。” 柳赐宁按按心口,真是危险。好生厉害的迷雾。 看来应该走了。 柳赐宁此刻跌落在地上,满身都是尘土,慢慢站起来扫扫衣裳,害!真是糟蹋了。可是上好的缎面好料啊! 这还是次要的,他没带新的一件啊。穿这样……怎么见人啊!失了我玉面郎君的派头。 “哎呀。先找到苏丫头让她给洗洗。” 他站起来扫扫,唉声叹气的。 听这声应该不远。脚尖用力就蹬出好远,跃着奔向声音源头。 双脚飞蹬跳跃而起,避开树叶枝丫,透过浓雾视线却是毫无阻碍。迅速异常。右手随手捻下片叶,放置嘴边吹出音来。 轻轻浅浅的调子似乎深巷雨声滴落,一阵淡青如烟的细细光芒如同卵石投入水波荡漾出纹波散入雾中,顿时震开雾气。一片清霖润开尘埃,荡开叶片摇动流坠青翠。 久覆尘埃而叶色暗沉的叶片一颗露珠晶莹剔透,摇摇滴落。 滴答一声,久年灰蒙雾气腾腾的山头像是瞬间震开尘埃,才现出墨绿色满头。 “啧啧啧!不愧是朝泽君呐。” 且带晗浮在半空看着这一奇观,点点头。肩上一道道血痕,深可见骨。他点了点伤口,嘶了一声。 “还真疼!不行了,得快点找回祖宗才行。” 身影一闪也消失不见了。 …… 且忘昔抱紧兮华,泪眼汪汪的。好是可怜。 兮华抱着她狂奔飞跃,现在可不是躲什么死灵鬼魂的。白皑才是那个夺命的! 哎呀哎呀!这家伙咋怎么厉害!以前都是在装蒜! “兮华姑娘!你为何要带着她跑!” 白皑还边追边喊着。 “这是我捡的!才不给你呢!” 兮华抱紧且忘昔,加快脚步飞跃而起,扬起一阵烟尘,白皑也是紧跟不放。 我一个神仙要是输给你一个凡人!我还有脸面吗!这孩子今天是我的! 苏和晏早就走不动了,看着他们两个跑了!还带走了个小的。 剩下她和这个叫玉儿这个娘们唧唧的名字的可怕少年。 玉儿看她一眼,盘腿坐下。表情竟是温和亲近的。 “你干嘛!” “为什么你不选择杀了罗可儿呢?” 玉儿笑着,又是好奇地有些讨好她。 “你说说嘛。” 这人是谁啊!很熟吗! 不理会他,还不是他守着这山放着害人的雾气。 “这雾气不是我放的,只是有此有趣奇效,我守在此地外出不得。只好自己寻些乐子来玩,这雾气顺我心思,得了我一些散去的神力,所以我能知晓得一些在幻境里的情景。” 苏和晏挑眉,很是无奈。 “我本来就不想要她死,以前不想。现在更不会想了,我,我也不是多恨她。呃……好吧!我恨她但不至于要她死。” 苏和晏懊恼地挠挠头,很是头痛。 “该怎么说呢!我要死的时候恨她恨不得咬死她。可是过去了就过去了,我惨我恨,她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在幻境里我的确也恨她了,我都想给自己一次机会了去信她,可是,她还是骗了我。我还上当了呢。真是丢人!偏偏你这厮还看到了!生气!” 苏和晏捶捶地,有点喘啊。 “这样?” 玉儿歪头,也是烦恼的。 “就原谅她了。你可是差点就死了。” 他嘟嘟嘴显得很是不满意。 苏和晏挑眉。 怎么!你小子倒是不乐意了!你凭啥呀! “我那时候倒地上心里是恨极了。你说说!为啥在幻境里还给我整这个!就不能让我好好美满一会嘛!那个气呀!” 苏和晏直拍大腿满脸懊悔的。 女人说话就是喜欢唠叨,尤其喜欢夸张渲染,更加喜欢反着来说。以显示自己的异于常人。这时候你就要顺着她话讲下去不要反驳!她不接受任何反驳,情节严重者还会有拳脚相加的危险。所以咋样谨慎谨慎再谨慎! 可是玉儿他不是,他没有经验。整天困在这山上,就靠偶尔误入迷雾的村民们心里的几个小秘密找点乐子乐呵乐呵。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应对的妙法。 于是…… 他摇头还强硬打断她的话。 “你没有恨,也没有生气。因为一旦你如此作想是走不出幻境。昭心雾对情绪很敏感,你那时候很平静。所以出来了。也可能是你灵力散尽不得已反而心境平和,捡了个漏。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 苏和晏脸色很僵,眉毛已经抽搐地乱挑。然而玉儿还是没有解读出来其中意思,就是接下去说。 “所以你原谅她了,你不计较以前害得你那么惨的人。你心地很是善良,不是个计较的。” 玉儿说完面色温和其实还带了点笑。猛的被拽起衣襟,苏和晏几乎鼻子抵上他鼻尖。 “你说的很开心是不是啊!谁让你多嘴的啊!你就不能闭上你丫的臭嘴啊!” 喷了玉儿满脸口沫。 他举袖擦了擦,惹得苏和晏更加暴躁。 抬手就要打他。 “息怒息怒!师妹!” 柳赐宁的声音突然响起,苏和晏猛的一转身回头。柳赐宁刚好扑过去的方向空了,摔了个腰疼。 “哎呀哎呀!师妹!你怎么躲开了!我老腰啊!” 柳赐宁扑在地上,腰部扭到了。得了现在这衣服更没法看了。 苏和晏不防他突然出现,热泪盈满了眶。第一次那么感动他的到来,把手上玉儿一丢就扑过去,压在他腰上。 “啊啊啊!谋杀啊!” “好你个臭沼泽!跑哪里去玩了啊!我差点就死了!你不怕被师父打死啊!” 苏和晏打着他背,就是不起身。压住柳赐宁乌龟一样四肢扑腾。 她都哭了,看他这蠢样又是笑了。 “傻瓜!钟情呢!没跟你在一处啊!不会还没出来吧?” 她揩揩眼泪,吸吸鼻子。 “大概吧。只是待太久有些伤身。” 柳赐宁就着趴的姿势,撑起头来。 很是惆怅地说话。 “别是沉溺在其中,不肯醒过来了。” 第八十一章 “那可怎么办!” 苏和晏立马站起来,只是力竭了又是腿软打颤。 “怎么办啊!钟情他,他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着急?出事了就出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不会死啊!” 瞧着一脸轻松闲适的样子! 苏和晏大怒,她从来都是不合心意就甩脸子的,更何况是他。她这会死命地敲打柳赐宁,就差没把他锤死。 “哎呀哎呀哎呀!别打!别打了!” “你怎么做人家师兄的啊!” “好了好了!我去找他就是了!气什么啊你!管这么多!” 对呀!我理他作甚! 不行!不能让他看出来我虚了。 “快去快去!” 心虚使人愤怒。苏和晏更是暴躁。直接把柳赐宁踢开,骨碌骨碌的。 不能怯场! 柳赐宁站起来现在衣服已经可以扔了。 “我走了!你自便哈!” 就一个旋转消失不见了。 “这幻境怎么这么容易进出的?” 玉儿无辜抱腿前后摇晃中。 “你修为差呗。” 大实话。 这边兮华抱着且忘昔跑的嗷嗷叫唤。怎么还追啊!我都累了。且忘昔都睡了! “兮华!你把她放下来!” 这人咋还有力气呢!我都累的不想说话了! “你把她给我留下!” 还说! 咦!不对啊!我一个堂堂的神仙干嘛跟他赛跑啊! 兮华猛的停下来,往后一挥手,白皑就撞上无形的屏障上。咚的一声贼响。 “嘶!” 兮华闭眼。我不是故意的啊! 白皑撞晕了脑袋,捧着头好半晌才看向她。 “是你先追我的!你要是说明白点我也不会这样。” 兮华搂搂且忘昔,这丫睡得口水直流的。 “她……嘶!”扯到包了。 “她是华络楠?她亲口告诉你的!” 兮华眨巴眨巴眼。 呃……应该是吧。最近脑子不好使了。 不过才不是我的错。 “是的!”要理直气也壮的! “那她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了!把她给我!” 一直以来温善可亲的小白突然凌冽可怕起来。这是…… “寻仇吗!” “不是。”白皑倒是缓了一下,摇头。只是看向且忘昔的眼神很复杂。 “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 “停!”兮华出声阻止。 “她的确是死了。”兮华掂掂她的重量。 “她现在不是个活人,是个占据了别人身体的……呃,怎么称呼呢,死灵!” 白皑身体顿时僵硬,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可是没错。 她死了,才能解释她现在仍存在的原因。 可是……她竟然死了。 “是我太迟了。” 白皑身体颤抖着,垮下一直平正的肩膀,低下头来。竟是哭了。 兮华想了想,不会是骗我出去的吧。 “可是你得把她给我!我们才是一起的!” 他声音沙哑,却是凄厉。近乎濒临绝望的嘶吼。 兮华只一手揽住且忘昔。犹豫地手指搓了搓,还是动了一下。 屏障解除。 白皑飞奔过来,面部扭曲眼睛通红的。仔细看着还在战栗,瞧着吓人。 从她怀里抱起且忘昔却是极是轻柔。温柔得不可思议,判若两人。且忘昔还是睡着没有醒来,还打了个小小的鼻涕泡。忽大忽小的。 真可爱。 “很好看是不是?” “嗯嗯!”兮华快乐地点头。 啊!不!是谁发出这么温柔宠溺的声音! 是…… 白皑啊。 兮华抬头看着白皑,他表情很温柔更多的是满足。 “我找到她了。” 有眼泪滴落乌发上光盈晶亮。 …… 繁星点点水溶天色,星光沉浮如舟飘移。 钟情靠着门边,赤着脚手里甩着根狗尾巴草拍打着院里水缸引来的一两点流萤,嘴里哼着小曲。 很是闲适愉快。 “阿弟?你原来是跑到这来纳凉偷懒了!” 钟情回头。一张小脸在清莹月色里有些瘦削,皮肤有些黑,笑起来一口白牙。头发胡乱地扎个束,并不齐整。 “阿昭!” 钟情眼底发亮,这是在他十二岁的夏天。凌虚宫在鼎山上,此山外形如鼎,山顶十分特殊,竟是块齐整的平地。凌虚宫就是看上此才在这里建宫。 就是山地不高,不仅没有其他仙门宗府的紫烟缭绕,云气蒸腾的仙境模样。而且很接地气。少与修行者来往,反而和山下村镇百姓打好交道,是最平易近人的仙门。 夏日酷热的,夜里弟子们都是在庭院里纳凉,要不就挽着裤管下水去玩耍抓鱼虾。白日难当时,还去田里帮忙农活。 钟情在一众弟子里很是调皮。格外爱玩喜闹腾,一个夏天下来养白的皮子都晒得黝黑,要是穿上时兴的修行者喜爱的白衣雪袍更是显得不伦不类。 但是钟情不管这些,他天生不喜白衣的。钟爱颜色深的,浅一些的衣裳都不行。不过他倒是喜欢穿白衣的人。 凌虚宫上下皆知大公子许懿行常着白衣,公子翩翩的。行走仙门派别之间,风度绝代,一时引得无数仙家公子效仿。 只是钟情还是不在乎这些。 这个孩子似乎更适合凡间生活,仙家风度气概全无。反而有些痞气狡猾的,但是现在他归宫主管教,其实说起来是归宫主夫人管。 凌虚宫宫主许愿景一生并无佳名,很是平庸,只是继承了家业,是个无功也无过的守成者。但是却是有个鼎鼎有名的夫人徐风来。 徐风来来着修仙首府破云台,人称红梅仙子,名气仅次于苏芷月。梅花在仙门通常代指梅无量,徐风来能得此称乃是她自己参悟了梅落三卷中的一道剑法。 只是她很早便嫁人,没有继续留在破云台,早年名气已是散如烟云,已经没有什么人再提起。 钟情受教于许愿景,许家主平易近人,总是对他很是放纵。学了一年多却是连字都认不全,向来傲气的许夫人可是看不过眼了。于是钟情改由许夫人教导。 现在钟情是为了躲开功课溜到庭院来偷懒了,看到的师兄们也不声张。 “刘亭师兄!你就行行好吧!我真读不下去了!热得慌!为什么夫人要亲自教我呢?以前那样不是挺好的。” 来人笑了笑,只着一件单衣。走到钟情身边走下,院里的确很凉快。 “要不师兄去问夫人允你在这院里读书,点上几盏灯也就行了!够亮了。你可别偷懒了,许师兄可是要回来了,看到你没有乖乖听话可是要不高兴了!” 刘亭一直都很敬仰许懿行。钟情闻言眼睛发亮,又是失落地垂下头去。 第八十二章 “我是真不喜欢!” “好了好了!乖乖听话!” 刘亭轻轻一敲他脑门,笑着往书房里去。 钟情撑着头嘟嘴,恼怒地把流萤赶走。回头就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他立马爬上廊去,端正跪坐好。 回廊前头的灯光微朦,就这般洒落在他肩头,他怯怯抬起头。低声说我句问安。 紫色长裙停在他眼前,腰间玉佩垂下的黄色流苏晃了一下,看的他心里发痒。好想扯一下。 但是他不敢,乖乖坐好,低着头一副乖巧样子。 “本以为你会沉稳些,怎么还是如此肆意。” 女声沉沉,有种威严压迫的感觉。钟情谁都不怕就怯夫人。 “夫人教训。” 他一直低头,声音也微弱,无精打采的。 许夫人瞧他这样也是不得劲,拘了些日子,鲜活劲给拘没了。学识却也没增多少,待会老许看到了还不得跳脚。 看一眼庭院,这月色浅浅的也是宜人,还得慢慢来才是。 “就在这庭院里好好读书。” 瞧着这小脑袋瓜子低的! 叹了口气,觉得自己都要多长几道皱纹了。 “若你听话有长进,明日就许你出去玩耍。” 果然这话一说,脑袋瓜子立马抬起来,满是欢喜的许夫人也是不由莞尔,还是个孩子。 “听话,掌灯焚香。” 后面侍女点头慢步走出在廊下挂上灯盏,端来一段盘香,细小的红点染着浅黑色香条。淡淡的香味散开。 “夜间多飞虫,省的被蛰了。长个大包!” 钟情抬头看她,灯影微黄,她耳边坠着颗明珠生光熠熠。许夫人皮肤白皙,就是眼角高些挑起,看起来很是严肃凌厉。 她见钟情看她,伸出手揉他发顶。 “你也得争气,总不能让凌虚宫出了个不识字的弟子吧。要被人家笑话死了。” “是。钟情听话。” 他又是低下头去,只是嘴角上扬。 许夫人不是讨厌他,那就好了。 至于学习嘛……他瞅瞅许夫人身后侍女抱着的那些书,她正在翻开他的笔记进度,看着就蹙起眉来,还瞪了他一眼。 赶紧低头,脸色发红。他一定好好学习。 “哎。你就听话吧。” 灯影摇晃,来人远去。 钟情垮下肩膀,皱了皱眉头。捏着书页翻起来,又是苦了脸,直把笔头戳进鼻孔里。 “好难啊!” 夜色沉沉,灯影如花。 柳赐宁扒着墙头上笑得快断气了,没想到钟情那个板着脸天生一副死人样也有这般有趣可爱的时光。 应该让他们都来看看!真是可惜了。 不过瞧着情景,钟情这是出了差池了。都没了自己意识,完全成了幻境控制的样子啊! 毕竟他要是记得的话可是死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还不得羞愤自杀。 “这事难办了,得叫醒我这傻师弟才行。” 柳赐宁直接坐在屋檐上,看钟情一边薅头发一边读书,真真是奇观啊。有生之年啊!值了值了! 他就侧躺下去,欣赏起月色来。反正没人发现得了他,算起来钟情的确在许家得到很好的教育,直到成年才被圣殿大人看中,虽然幼年时候是被苏师姐捡回来还取了名字,但是圣殿大人并不打算收他,而是交给了和苏师姐关系不错的许夫人。 也是啊。那时候捡回来了的魏凌寒还没着落呢,养不起另一个了。 养不起还给人家取名,苏师姐这个做得不地道啊。 钟情倒是很认真地读书,就是越来越热,汗都打湿衣裳。他终于熬不住,趴在小桌前睡着了。 柳赐宁看着他挤压得变形的小脸,不由得偷笑。 刚想下去瞧瞧。就听到放轻的脚步声。 从回廊传来。 “阿情?” 这声音润泽悦耳,跟这月色溶溶很是相称。 柳赐宁正陶醉着。白色长衣就落在黄棕发亮的回廊木板上。 “阿情睡了吗?” 白净的脸出现在蒙蒙月辉中,庭前有一棵榕树,树影婆娑摇曳。白衣如同挥出墨叶痕,更显幽宁。 乌发束冠,喜着白衣。来人就是许懿行吧。 柳赐宁不认识许懿行,只是听过一些传言,远远瞧过几次,还真的未曾碰面交谈过。毕竟死得早。 现在看到他,柳赐宁才恍然大悟。看来这人就是这幻境的由来吧。 钟情和许懿行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向来是被人推测揣摩,据说连说书的也讲过这段过往。 钟情这家主之位本该属于这个许家大公子许懿行的。 当时许家无人最后只能由养子钟情当上家主。到底是无耻阴谋还是无奈为之呢? 他怎么也起了闲心思了。笑着敲敲自己脑袋。 还是先把他唤醒再说吧。 呃,可是这般简单直接告诉他这是幻境似乎不大行得通啊。还是先去出去想想法子吧。 嗯。他多待会也不会怎样,反而强行扯他出幻境会伤神智啊。柳赐宁安慰一下自个,就看到许懿行把钟情抱起来走了。 …… “和晏啊!你怎么这么狼狈啊!” 一个脑袋凑到苏和晏面前带着笑,眼睛里一片澄亮。 这个娃娃脸的小可爱就是月清晖,破云台上就属这人最没心眼。 苏和晏大爷似的抖着腿,往嘴里塞仙药丹丸的,完全不在意这些药的珍贵。她觉得疼了不好受了,把药都当糖吃。所以圣殿大人让丹房的人把药做得回甘甜津,好让她喜欢。 月清晖看着她吃也有些馋了。 苏和晏笑着看穿他的心思,随手扔给他一瓶。月清晖小心翼翼的,还不忘看一眼旁边的人。 那人一身黑紫长袍,暗色莲花织锦。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两道好看的眉蹙起,很不悦地看着苏和晏,看到月清晖的可怜小眼神难得地弯了弯嘴角。 月清晖立马跟得了奖赏一样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人就是凌寒君魏凌寒,总是一副严苛冷酷的样子,偏偏心澄如镜的月清晖就喜欢跟着他。 苏和晏最是不喜就是他,明明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一副高人一等的死样子。 “赐宁怎么会被幻境困住?他是在闹玩!” 苏和晏抖着腿斜着眼瞧他,果然他眉头皱起。 哼!这样看还是惹人讨厌! “师尊呢!怎么没来救我!”心里有点不高兴。 “师尊有重要事情需要处理。” 魏凌寒很是看不惯苏和晏的做派,过于嚣张嘚瑟,完全不像苏师姐。这一点更是令他生气。 可是…… 他看着她肖似苏芷月的眉眼,心里就通了口闷气,总会好受一些。 “你看什么看啊!魏狗!” 魏凌寒属狗的。 第八十三章 他也是不气,慢慢移开视线。 “一点也不像师姐。” 这下苏和晏就炸毛了。她讨厌魏凌寒的原因里也有这一条,整天在她面前提她母亲。 “你要是真想她就随她去啊!” 魏凌寒眼睛一寒,月清晖立马站到他两个中间。 “好了!不要吵了。” 柳赐宁就在这一刻从天上而降。 含笑转身看到苏和晏怒瞪的圆眼。 “怎么?又吵起来了?” 魏凌寒收敛住情绪,看向柳赐宁。 “你既然出来了那就走吧。” “诶!等等啊!还有事。” “什么事?你为何如此拖沓!” 魏凌寒面色不悦。 呃。难得见他如此。柳赐宁倒是有些犹豫。 “什么事!师尊的徒弟还在幻境里呢!” 苏和晏抱手没好气的。 “谁?” 魏凌寒倒是真的不在意。 “你说我们师尊有几个弟子啊!” 魏凌寒皱眉,嘴皮沾了沾。 “五个。” “我呸!是六!是六个!” 魏凌寒脸色愈发寒。 “我没算上你!” 苏和晏就要骂。柳赐宁赶紧推开她,打着哈哈。 “幻境里的是我们的钟情师弟,这下可难办了,他被幻象迷住了心智。我们得去救他。” 魏凌寒听完还是皱眉。 “钟情?” “你不认识?”苏和晏疑惑地瞅着他。 “你没把他算进去!” 这会苏和晏是奇怪了。 魏凌寒面色还是冰冷。 “我忘了。” “那怎么是五呢?应该是四!” 这下魏凌寒噎住了,不再接她话。苏和晏倒是糊涂了,掰着手指头数。 “我娘亲和你们仨?明明就四个!” 竖着四根手指明晃晃地戳到他眼前,苏和晏盯着他。 “你不会数数?” “呃,和晏啊,不就是个数嘛,不打紧不打紧的。呃……凌寒啊你想想唤醒钟情的法子有什么的!清晖呐你好像又长高了哈。” 柳赐宁一通打岔下来。苏和晏愈发糊涂了。 “能说清楚……” “清晖啊!你胖了啊!” “能说……” “凌寒也壮实了啊!吃的不错啊。” “……”魏凌寒。 “能……”苏和晏还企图掰回来。 柳赐宁拉着两人小脚步飞快。 呃……算了算了。 就看到兮华蹦跳着回来,小表情还挺愉悦的。 苏和晏拉住她上下打量。 “那孩子呢!找地方扔了?” 兮华笑得满眼。 “没有!在白挨打那呢!” 咦? 回头看白皑抱着且忘昔过来。 “还睡?” 白皑点点头。魏凌寒一眼扫过去,微微愣了一下。 “我有一个问题!虽然似乎不能问。” 苏和晏对对手指。 “什么?”白皑笑容温和。 “你多大了?” 苏和晏表情真挚,白皑僵了脸。 “这个……” “我是瞧你脸嫩,一直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大。可是修行者嘛,总是多少会有些驻颜保养法子。” 苏和晏盯着他皮肤,啧啧!光滑得很勒! 白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手臂收紧了些,且忘昔忽然睁眼,还伸了个懒腰。 很舒服地伸展。嗯!好舒服啊! 回头揉眼。 对上白皑的脸。 “啊!” “兮华救命啊!” 且忘昔立马扑腾起来,手脚并用的,糊上白皑的脸上去。 “阿楠!是我啊!” 白皑很是高兴。这话一说,且忘昔倒是停下来给他个白眼。 “就是知道是你!我才害怕!啊啊啊!兮华你死哪去了!” 这里且忘昔正在拼命呐喊。那边兮华凑到月清晖旁边对视一笑,月清晖给她一颗,就一起把药丸当糖吃。 且忘昔扯着喉咙叫唤半天还不见半个人影顿时就气鼓了嘴,对上白皑的笑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头就撞上去。 “哎!” 白皑没个防备,被她撞了个正着。还茫然得很,且忘昔小脚丫哒哒哒就抱着衣摆跑得飞快。 “你鞋掉了!” 且忘昔跑到一半就停下来果然左脚丫子光着。回头就看到白皑拎着她鞋,又是跑回去抢回来还狠狠踩了白皑一脚。 “……” 小孩子! 且忘昔忒能跑,还是被拎着后领塞回到白皑怀里。 “啊!你烦不烦啊!我就是不想见你啊!你欠揍的啊!” 且忘昔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却不是天真而是满满的嘲讽。 “你以为我很想见你吗!嗯!” 白皑傻样发愣,不敢置信。 “你不懂吗!我要是想找你!会等到现在吗!” 且忘昔眼睛不错一眼地瞅着他。还拽上他衣服,明明被人抱在怀里,气势却是高他许多。 “白皑!你以为还是当初吗!” 久久安静无人语。 苏和晏是不敢说话。 白皑却是难以开口,嘴唇抖着,看着且忘昔这张脸已经毫无往日痕迹。 人事物非。 这词就这般清晰地出现,原来不是心无波动,也不是不会动容。 而是,而是…… 没有真正地经受过。 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而且忘昔的面容已是模糊不清。 渐渐的,华络楠年少的面容清晰浮现想要细看,却又是看不清了。 “阿楠。” “不要叫我!我早就弃了这名字了。” 且忘昔看着他,突然眼神有些温和,低下眉来嘴角竟是有些上扬。 “其实你还记得我,我还是有些高兴的,毕竟我很孤独,有你在。我还是挺喜欢的。” 且忘昔这时候低眉柔眼,竟是泛着浅浅柔情。 白皑却是不动分毫,神情直愣愣的。直直看着她,眼泪连线一样的掉落。 直哭的像个泪人。 苏和晏翘嘴。 这两人真是有够事的。 魏凌寒还是皱眉,手指捻着,一点紫色光芒在指尖闪烁。太拖沓了,这人又是哪冒出来的。 兮华捧着脸嚼着药丸,想着这两人到底是有仇还是有亲,到底是谁心虚。 不对!得去找钟情呐! 兮华想要上前,就看到且忘昔抬头看着白皑。 “而且我很愧疚的,我们错失了这么久,我竟是不知道你还尚在人间。” 说完且忘昔竟是甜甜笑了。 白皑这才有些动容,眼珠子转了一下。 “可是啊!” 她竟是伸手在他胸口衣襟上画圈圈,又是媚眼如丝,嘴角弯弯。 “为了让我不再假情假意又任劳任怨的愧疚下去,请让我杀了你吧。” 她手轻轻按在他胸前,笑得甜津津的。 忽的往下一按,血喷了她一脸。 “这样我就好受很多了。” 她又是笑得那么开心。 第八十四章 “白,白皑!” 苏和晏大叫一声。 兮华也是愣住。魏凌寒不动声色,手指一点,紫色光芒向着且忘昔飞射而出,带着灼灼火焰。扫过站在就近的苏和晏脸旁而过,脸颊都带着些火辣辣的疼。 且忘昔抹掉脸上血迹,手抽出去。随便在他衣裳上擦了擦,对上他瞪大惊愕的眼睛。 手一挥把紫光甩开,脚上一蹬就把白皑踢开,自己抽身跃起避开接连而来的攻击。 月清晖也是挥出长剑,剑影成刀,刀刀顺着她退后路线斩去。 且忘昔避过刀光,刚站定眼底寒光一闪,却是躲不过去。 噌的。 那把挥出剑影的长剑直直刺向她后背,就这般穿过去。 剑刃雪亮,隐隐泛着蓝色寒光。 血一滴滴,不是鲜艳的红色,剑上蓝色游走的光痕突然一震发出震鸣,不断颤抖。 且忘昔嘴角一挑,就这么捏住剑锋一把掐住。就这么扭断去,一手往身后剑打去,震开断剑。 月清晖眼神幽深,魏凌寒已经是近到她身后,一掌打了过去。另一手背着身后快速捏着咒术。 且忘昔打去剑,堪堪回头那一掌扫过脸颊,擦过又折返。反应极快,她却是不怯,脚尖点地,往后飞掠。 一道金色大网从天而降,落下一个个旋转着的金色莲花照着她后退飞掠的脚步一个个拍下。 夜幽死灵畏惧正阳烈焰,这道烈阳莲火正是当初为了击退死灵而创的。 可是这毕竟已经是老把戏,且忘昔作为死灵蛊的控制者,早就见怪不怪了。反而还有时间把刚才被剑影吹乱的额发理了理,嘴角上扬。很是轻松又是讽刺,眼瞳里苍白色散开。 无数青色烟从地里钻出,往魏凌寒扑去。魏凌寒脚步一滞,竟是被抱住脚,用力扯开又是被绊住,手臂上也是挂上了死灵,死沉死沉的。空中的法阵失去控制,很快降下的莲火便是小了。 月清晖反手一转,接替住法阵控制,先是在落在魏凌寒四周,打散这些死灵。 等他回过神来,且忘昔已经脚下一动,飞快掠跳而起,迅速得只剩下个虚影。 清快的笑声远远从林间传来,被风带着竟是像从四面八方传出,辨不出她的位置。 月清晖很是愤怒。大喝一声,双手举起,把金色法阵生生撑大数倍,落下莲火带着更加灼热的气焰狠狠砸落,一时间宛如置身火海之中。且忘昔召唤而出的无数青色死灵碰到莲火纷纷烧起化成灰烬,燃起青色幽寒的火焰,竟是冰凉刺骨的。 突然有幽曼歌声徐徐而来,周围青色火焰肆虐,人影斑驳模糊。低低幽凉的歌声瘆人,魏凌寒脸色铁青得有些狰狞。竟是分不清何处是地狱。 “小辈们!想跟奶奶我玩你们还差点火候!哈哈哈!” 随着笑声渐远去。 是且忘昔极其嚣张得意的声音。 苏和晏扶着白皑,他伤口不断流血,衣服已经被浸透了,血色鲜红,脸色惨白,身体木头般僵硬。 苏和晏吓得快哭了。急急叫着救命,手脚无措地按压住他伤口。 兮华把药丸一股脑地塞他嘴里,他却是含着,眼泪直流咽不下去。 “你倒是快咽下!快啊!” 苏和晏急得哭了。白皑苦着脸摇摇头,喉咙觉得梗住了自己也咽不下。 魏凌寒看不过去,直接一掌狠狠拍向他后背,喉口一动也咽下去。不过这一下让他伤口也是裂开,喷了些血。 苏和晏吓得都不敢动了。 兮华按住他手腕,眉毛一挑。很是诧异。 抬眼看他,白皑却是安抚地拍拍苏和晏的手背,温和地笑着。 “我没事。苏姑娘不用担心。” 苏和晏摇摇头。 她没想到这么突然,还是吓到她了。真是没出息,半是羞愧又是恼怒。狠狠擦了下眼睛。 看着兮华带着询问。 “他没事。就像你想问的,他不是普通人,既然活得那么久。自有他的保命法子,只是伤口要快些止血,有没有药。” 苏和晏急急忙忙地扯开蓄物囊,手忙脚乱地往外掏。 “这个不是,是这个!还有这个!” 兮华看得眼花缭乱,这么带这么多东西! 从里面找了些止血安神的药,给他服下。在伤口撒些药末,撕下衣裳下摆包扎起来。 月清晖坐到他旁边,按住他一只手腕给他输灵力。 “真是神奇!你的身体竟是异于常人!” 月清晖眼睛发光,很是兴奋。看着白皑像是看到什么稀奇宝贝。 让白皑都有些发毛。 “人家是人!不要像是看到什么好药材一样盯着!” 苏和晏打了他一下。 月清晖就低下头委委屈屈地给白皑治病。就是缩着身体瞧着老委屈可怜了。 魏凌寒瞧不惯她呼呵月清晖,苏和晏也有些后悔又爱面子,这一碰两个人又是吵起来。 兮华摇头扶住白皑让他躺下,伤口虽然严重,好歹也是止住了血。 他按住他心口,慢慢散出些温热的神力。毕竟不想他出事。 “多谢兮华姑娘,但是我没事,不需要您为我疗伤。” 白皑脸色还是苍白,不过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微微气喘,眉头有些聚拢不散。 兮华看着他叹了口气。 这么一个温雅有礼的人却是有沉重的过往。兮华的眼神过于明显,白皑淡然的眼神随之一暗,垂下眼来,轻轻捻着衣袖边,嘴边微挑泛起苦。 “你不要气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们,我们已经许久未曾相见。我一直以为她已经亡故,不成想竟是有缘再见。只是,变成这样。” 他抚住伤口,眼底漫着悲伤。 “其实,她好像也不是很讨厌你。” 兮华看着他染血的胸前。 指了指他右胸。 “要是她想你死,应该再往下一点,这样便是九天神佛也救你不得。” 白皑眼里慢慢泛起水光,又是痛苦地咳嗽起来。 咳得出泪花,很是痛苦。 “所以我才更难过。很难过。她以前,以前……还是舍不得。兮华,她,她竟然是死了,我一直不信的。可是你瞧见了,她不会痛!她已经不会疼了!” 白皑翻在地上竟是痛哭起来,扭曲成一团,无助悲伤地滚动。 旁边的争执停下来,月清晖赶上去抱住白皑,孩子一样拍着他安抚。眼睛也是流露出悲伤,很是单纯的人对于别人的情绪很是敏锐。 兮华摸摸手,她记得且忘昔的身体很温暖。 第八十五章 “柳赐宁呢?” 魏凌寒环顾四周,没见着人影。 远处半空凌风站着的且带晗看着且忘昔身上带着血迹,小脸发白。不由摸摸下巴,很是疑惑。 “您老是退步了吧,缩在洞里都去睡觉了?怎么被打成这样!” 且忘昔横了他一眼。 且带晗只好笑眯眯地腆着脸过来,拍拍自己肩膀。 “您累了吧。这群乌合之众让您费心了,来我背您,您好好休息吧。” “哼!” 这还差不多。且忘昔扯扯衣裳,真是讨厌偏偏沾上他的血,恶心死了。最讨厌洗衣服了。 且忘昔趴在且带晗后背,狠敲他伤口。 “回去给我洗衣服!” 且带晗神情扭曲了一瞬,忍住又是试探地询问。 “您找到了吗?” “嗯,当然!区区死灵,还不是手到擒来!” 且忘昔拍怕自己衣裳,找死灵是最简单不过的,只是…… “我还是不懂,怎么会在这里呢?” “您就别管了,找到了就行。” 且带晗笑了笑。不虚此行就行。 然后转身看到了衣袂飘飘的柳赐宁,呃……这人也忒不讲究了,这衣服得抖出个沙堆来。 “且公子怎么有时间来此呢?莫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柳赐宁摇着扇子一脸笑意。 什么死灵?他们要干什么? 且带晗一听就忍不住笑起来,柳赐宁哈!等你知道了就要被暴锤了…… “哎呀!” 且忘昔已经先给他一个爆锤。 “还不快点走!叨叨什么叨叨啊!你八婆啊!快走!我累了!要不是你小子掉链子本尊早就威风凛凛地回去睡觉了!早啰嗦!小心我打死你!” 且忘昔作势要打,且带晗立马抱头求饶。 “还不是你话多,谁有你话多啊。” 且带晗只能小声叭叭。 “你说啥!” “没有没有!” 柳赐宁看着他俩,眉尖一蹙。白色长剑悄然潜在他们身后,直指且忘昔后背。柳赐宁指尖轻点,就要发力。 “你小子想搞偷袭!太缺德了!” 且忘昔瞥他一眼,竖起食指来虚虚绕了一个圈。 那剑竟也是绕了一圈,往旁边飞去。 “你!你怎么……!” 且忘昔嗤嗤地笑。 “你可别忘了!”她拍自己肩膀,眼睛带着一丝怨毒和嘲讽。 “这具身体可是大名鼎鼎的扬成荫啊!” 柳赐宁一瞬脸色发白。 “你……” “你你你个什么!你要知道为什么那些修行者宁可毁了肉身也不愿意留个全尸!那是因为我不仅能够操控他们,而且连他们的修为剑法功术我都能得到。” 且忘昔低低笑出声,抑制不住地开怀大笑。 “你们这些没有经历过的不知道。可是扬成荫可是老熟人了,她知道却是无可奈何啊!毕竟啊!是你们这些被她救了命的人亲手把她送到我手上的。哈哈哈!” 柳赐宁脸色苍白,怒火中烧。直接飞身跃起,直直扑向她。 “还有。” 且忘昔笑着。 指尖一点白光锐利,带着熟悉的气息。柳赐宁心头巨动,一道白光出现在他身后,是他的剑!却是以刚才他伏击且忘昔一样的姿势,只是现在被偷袭的人换成了他。 手指飞快扯动,却是失去了对自己配剑的控制。 剑锋夹风,猎猎而来。速度竟是比他操控时候快上数倍。 噗 且忘昔在喷射而出的血雨里眨了眨眼。 “能得到她的记忆。” 柳赐宁剑锋透过肩胛,他最后只能避开要害。可是剑刺入肉中竟还搅了一下,疼痛沿着四肢百骸透进骨子里。 且忘昔趴在且带晗肩头,无聊地打哈欠。 “还好你没在剑上做什么剔骨削皮的法咒,不然还有你好受的。” 拍拍且带晗头。 “走吧。” “等等!” 柳赐宁踉跄着勉强稳住身形,他们现在还是半空。 “怎的!还想再来一剑啊。” “不是!还真挺疼的!你到底拿走了什么!” 柳赐宁有很强烈的预感,他们似乎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而且忘昔却是已经知晓并且握在手中。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且忘昔哼了一声,揪住且带晗头发。 “走吧!小晗晗!” 柳赐宁摇晃着掉下去,捂住伤口眉头紧皱,白剑摇摇晃晃地掉下去,哀鸣着。 …… “白皑他好像傻掉了。” 苏和晏往火堆里添柴火,他们还是回到茅屋,玉儿正坐在一旁,神情呆滞。看起来好可怜,苏和晏一来就吵着要生火,跟个一样傻的月清晖抱着柴堆了一大堆,结果把茅屋点着了,烧了一半。 玉儿哆嗦着跪倒在地上。他住了这么久的房子,就这么被毁了。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你也真是!不会就说,看看人家魏凌寒多么能干,都会生火了!” 呃,魏凌寒坐在旁边烤火,听着怎么那么不是个味。 “嗯嗯额!赔他!” 苏和晏啃着窝头,吧唧着嘴。 这财大气粗的。 “玉儿啊,别生气了。过来打她才是正经。” “喂!” “你不找打吗?” 兮华过去牵玉儿的手,把他牵到火堆旁。熊熊,好吧,就一小堆火。里面还是他屋顶的几根稻草。 “……” 苏和晏挪挪屁股,赶紧坐远点。 “臭沼泽呢!” 魏凌寒不耐烦。 “清晖去找了!” 兮华捅着火堆,面容被火光照得红彤。玉儿靠着她,眼睛眨的很是可爱。 “你给段家发过请帖?” 兮华笑眯眯地问他。 “嗯?是吧。我在等一个人去拔剑。” 他乖巧地回答。 好乖哦。兮华摸摸他头。 “是要干什么吗?” 苏和晏看着玉儿这样可爱也是心痒痒的,挪过去看他。被他瞪一眼,就自己挪回去。 玉儿又是回过头去看兮华,一脸乖巧。 “等死。” “嗯?”兮华笑容僵在脸上。 这是什么情况?我是幻听了吗? 苏和晏也是愣住,窝头掉下去,上下牙齿重咬下去,震得她牙口疼。 “什么?” “我在等一个人拔出段家那把剑来杀我。” 玉儿一脸真挚,火光跳跃照得他脸上焕发神色,眼睛尽是单纯。 “为什么?” “我活够了呗。” 她笑着很是可爱。 苏和晏打了个寒颤,觉得莫名恐怖。浑身发毛,不顾往日恩怨立马躲到魏凌寒后面。 第八十六章 “只有那把剑捅进我心口,我才能离开这里。” 玉儿抱着膝看着火焰,眼睛弯弯,显得很高兴。 兮华还是很奇怪,可是这个玉儿好像也听不懂她的意思。 她瞧瞧苏和晏,后者立马摇头,手指飞舞。 我可不敢! 好吧,我来。 “玉儿,为什么不想活了呢?” 兮华带着甜甜的笑,很是无奈。 玉儿看着她,眼神透出一丝丝,好吧,很重的鄙夷。 “我不是不想活,只是不想这样活。” 玉儿扯扯衣袖,他手腕很细就像姑娘家一样。 “我只有死了才能离开这里,我被锁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他眼睛看向前方,兮华也跟着望过去。夜色如墨,天地间几乎没有间隙,他就是这样看着无数个朝暮。 “我在等那个能拔出天剑的人来杀我,这样我就自由了。” 玉儿嘴角翘起,带着满足。 “你们就是为了这来的吧,这样很好!我们各取所需。” 苏和晏挠挠头。 “我们要什么?” “要他死。”话音刚落,火光一窜,竟是照到魏凌寒站在玉儿身后,长剑粼粼光泽。竟是已经捅过玉儿的身体,那少年兀自坐着不动声色,还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眼魏凌寒。 “杀不死。” 玉儿点点头,随即魏凌寒把剑抽出来,他身体被带着往后斜了些,回头扯着衣服看上面被捅破的破洞,这时候才有些生气,横了魏凌寒一眼。 “你要给我补衣裳!” 苏和晏脚一软就坐下,合着你关心衣裳还重要过自己身上多个血洞。 魏凌寒看着剑身上的血皱眉,再对上玉儿不善的眼神。然后玉儿目光就落在他身上,看得他头皮发麻。 后来魏凌寒君就只着单衣坐在火堆旁边缝补衣服,针是和玉儿借的。 苏和晏已经抱着肚子笑死在地上。 兮华依旧捅着火堆,玉儿穿着不合身的长衣裳还挺开心。 毕竟料子还是不错的。 “师兄!快!赐宁他……” 月清晖出现在夜色沉寂处,脸色慌张。身子半斜着,肩上倒着半死不活的柳赐宁。苏和晏吓得站起,却是腿软了站不住了。 “怎么回事!” 魏凌寒又惊又怒。上前扶住柳赐宁,探向他脉搏。幸好还活着,要是出了什么事,圣殿大人又要发狂了。 “臭沼泽……” 苏和晏一脚软麻,只好蹦跳着一只脚过去,紧紧扯住他衣袖,看向他。 惨白失血,面色青灰。 哆嗦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这样太晦气了。 “快!平躺!止血,药呢!” 一阵忙碌下来,只有兮华抱着玉儿在一旁看着。白皑也去帮忙扯绑绷带。 伤口很是可怖,而且竟然是由他自己的佩剑所刺。苏和晏看到他伤口就脸色煞白,强忍着给他上药。眼睛已经红通发肿。 兮华看着那白剑上附着青灰色的淡影,还没有完全消散。 …… “爹爹!” 段筠白拉着段长毅已经哭红了眼。 “为什么还要送月幽回去!我们不是走了吗!” “筠白啊。” 段家哥哥想要拉住她又是心里发闷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段长毅看着这一双儿女也是长叹一声,不忍但还是拂开她。 “这是圣殿大人的命令!筠白,是命令!不是商量。” 段长毅也是难过。 “我又何尝想让她去呢。” 段筠白失去最后的支撑,跌坐下来。眼睛红肿,眼泪直流。 “怎么办?我们要救救她啊!” “筠白。” 段月幽站在庭前,她指尖发抖,脸色惨白。贝齿咬住下唇,紧紧抵住。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看着苍白色的月盘,泪水忍不住滴落。 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突然手臂被扯住,她下意识想要惊呼,却是想到屋里三人和自己已经暗下的前路,竟是失了气力。 “你在干什么?” 段月幽看不清他容貌,只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子。身上有些露水清凉的气息还有些……草腥味。 “你是谁?” “他们是不是要送你去死?”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这般问。 段月幽摇头,用手背擦了擦脸。 “你们真是够了。”她吸吸鼻子,觉得真是无聊至极。 “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没有任何用处。” 段月幽觉得压抑了很多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幸好眼前这个人她不认识,没有关系,也不怕什么了。 “我想不想拖累人,但是我想活着。只是不行,我怎么就,就必须走到死路了。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捂住脸蹲下,一庭银辉如水,竹叶映着影子水墨一般宜情宜景。 且听梧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缩小的身子。手伸出却停在半空中,虚虚地拖住。 “你可以逃。” 他眼睛被月光照得盈盈润泽,像是水光荡漾。 “我?不行!段家对我有恩,真的是天大的恩惠。要不是他们,我早就被折磨死了,就是这个原因。我就是死了也是还给他们了。” 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不用看她就知道眼睛该是哭红了。 “我已经赚了这几年,很划算了。” 且听梧眼神慢慢空洞。 想到了很久以前彦琼落也是哭的这么惨,那时候……总会挺过来的。 “不要哭了,既然决定不逃那就打扮得好看一些,美美地上山吧。” 他看向那隐在夜幕里几乎看不到的群山。第一次觉得该说些假话。 “也许,没事呢。” “阿梧,我们会没事的。” 彦琼落牵着他的手,身旁头顶都是簌簌落下的碎石泥灰,她半边脸上都是血污,眼睛也是快睁不开。却还是愿意安抚他,以为紧紧抓着就一定会永远不分开。 “阿梧!我们两个就在这谷里待一辈子了!” 她时常说出来恐吓他的俏皮话。原来有一天也是那般美好的愿景,只是…… 且听梧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咳嗽起来。幽凉的夜里,突兀响起的咳嗽声带着些许人烟又是寂寥。 “不想痛苦就别回头。” 他到底为什么要抓住她,破云台会逼迫她去杀了那山里禁锢的神。她自然也就是个死人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他起身跃走,夜里树枝曳影,倦鸟归林。漫无目的地游走乱窜。 他从林间飞掠而过,衣襟处带到树枝细叶,哗啦一阵。 脚步刚落地。 “阿梧?” 他身体微微僵了僵。 大概是因为…… 她难过的样子有些像小姐。 第八十七章 终有一天…… “嗯?” 兮华眨眨眼睛,舔了舔指头,把窗纸捅开个洞。刚好放下一只眼睛。 “哇!在洗澡呢!” “什么!”苏和晏跳起来,拽着兮华袖子。 “我看看!给我看看!” 苏和晏凑过去。 “哇!” “你们变态啊,偷看个孩子洗澡?” 魏凌寒很是不耐烦。 苏和晏回头吐了吐舌头,给他个白眼。 “我就要看!你能咋的!” 兮华点头,对!就是这样。 再看一眼。 呃?人呢?有水滴在脸上,下雨了? 抬头对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对着兮华笑出了白牙,出于友好,兮华也笑了笑。众人顺着她视线抬头,钟情,不是少年钟情站在屋脊上,身上只穿了件单衣,还犹自滴着水,手里推着一个木盆。 哗哗 浇了兮华满身。 “哈哈哈!叫你偷看!” 兮华委屈。 苏和晏怎么没有!她也偷看了。 这五人一起去到了钟情的幻境里,就留着白皑和玉儿在茅屋。 结果…… 小钟情笑出一口白牙,很是开心抱着西瓜啃。 “你们是什么人?” 五人一对眼,不能告诉他实情。 一号选手兮华上。 “我们是从未来过来拯救你于水火之中的!小兄弟,你长大后会碰到一个命定之人,就是长我这样的。你……” 苏和晏一把捂住她嘴。 怎么就让她先说话了,又不是不知道这人没道德惯了! 钟情看着她,吐了颗籽。 转眼看向二号选手。 “呃,是这样的。我们是来救你,你会不会偶尔觉得像在做梦一样,其实这里只是个梦,你要醒过来。” 小钟情已经扯开喉咙叫。 “师兄!我们堂里跑进来疯子了!” “呀呀呀!不要叫啊!” 柳赐宁捂住他嘴,可是他不断挣扎着。魏凌寒眼色一冷,一掌把桌子劈飞了。抽出佩剑往他前面一放。 呃,这个时候还表演杂技呢? 小钟情却是安静下来,两眼放光。伸出手去摸摸那剑。 “灵气流转,色光清明。这是上好的宝剑!你们是修行者!” 呃,这么容易的?那刚才我们闹腾个什么劲? 魏凌寒哼了哼。 一群蠢瓜! “那你们是要来干啥?” 呦呦呦,这嫩嫩的嗓音。 兮华笑得猥琐,真可爱啊。 “这个偷看洗澡的大姐一直笑什么!好猥琐啊。” 兮华猝不及防就被指到,钟情无辜清亮的眼睛看着她。 苏和晏笑得抱肚子。 “大姐?!” “大姐是走火入魔了?” “大概是吧。” 柳赐宁打着哈哈,开始进入正题。 “钟情呐,你还记得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企图唤醒沉睡的记忆。 “不知道!” 败北。 魏凌寒出场。 手按上钟情肩膀,一脸严肃。 “你真是够挫的,怎么就这么笨!” 呃…… 好吧叫多少人来也没用,大家都没有好办法。只能靠钟情自己了,我们还是出去玩吧。 路过小堂,兮华抱着一包肉干,从被打晕的钟情枕头下摸出来的,企图小小的报复一下。 小堂门关着,也没人。正是偷溜出去的好时机。 兮华走在最后跟着他们边走边吃。 一只脚掠过前面四人,就独独伸出来绊她。 兮华摔倒。 “谁!”苏和晏完全没有做贼的心虚呵斥一声就踢开门去。 这个!要糟了…… 钟情站在小堂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脸。还是这么高? “呃!你怎么长得这么快!” 钟情翻个白眼,看向柳赐宁。 “这不是我的幻境,我被困住了。” 合着到头来那个小孩的确不知道,错怪了。 兮华摇头后悔就对上钟情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你,连孩子的吃食都不放过?” “我……” 肉干还在嘴里嚼着呢,无言以对。默默垂头,以示忏悔。 “你现在如何?” 五个人闪身进入小堂,门关上夹到还是发愣的苏和晏的脚小叫了一声,无碍。 “用不上灵力,你们呢?” 钟情还是那个冷漠严谨。 “还能出的去。” 柳赐宁敲敲他肩膀,笑了笑。 “你受伤了?” 柳赐宁笑容僵了僵,点头。 “谁?” “他自己的剑偷袭的。” “……师兄的剑很有自己的想法。” 柳赐宁笑着掩饰尴尬。 “那你这是在……” “躲避他们,还是不要惊动这里的人比较好。” 钟情这般说,就看到兮华脸色发僵,露出往常惹事后愧欠又无用的假笑。 预感很不好。甚至手已经不由自主伸出巴掌来。 “师兄!有贼!” 门外一声叫嚷,众人吃惊,已经惊动了人。那个钟情! 又是看向兮华手里的东西,纷纷示以谴责的目光。 “我有罪!” 啪的一声,门又被踢开。 远处山岚青灰缥缈,给人一种遥远神秘的静谧。 段月幽走在山林间,绣鞋沾满了泥土,这里好潮湿,头发都带着湿漉漉。 她手撑住树干,把鞋拔出淤泥里,刚才不小心。却是有一股力往后一扯,现下陷得更深,她叹口气,回头瞪了一眼。 段筠白巍巍颤颤的收回扯住她的手,又是傻笑。 “我怕嘛。”又委屈又理直气壮的。 “所以你跟过来干什么?” 本来自己一个人就够了,偏偏她偷跟过来。 “那个,什么的!我来给你收尸的!这么样!善良吧!” 还叉上腰了。 段月幽觑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 “那你怎么不替我来啊!” “我!我那是!不敢嘛,要是来的是我,你一定不会来。两个人还有个照应嘛。” “想得美。” 段月幽没有再回头,心情却是舒朗了许多,也不再管身后拽着她衣裳的手。 “月幽,这里好可怕啊。” “还有臭泥!” “怎么这么阴森啊!我好怕啊!” “别叫了!” 段月幽捂住口鼻,这里好浓的雾啊,还让人感到眩晕。 她勉强稳住脚步,抱着一棵树。段筠白却是呆呆的,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月幽你怎么了?” …… “前辈,您说心境澄澈的人就不会被雾气迷惑住,小孩子不就是最干净的吗?要是让一群小孩子来占您的山,这雾林不就没用了吗。” 白皑帮着他重新修缮了一下茅屋,铺了些新的稻草,屋梁也加固了。 玉儿盘腿坐着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闻言愣了愣。 “可是小孩子也打不过我。” 白皑点点头,拍拍手上的灰尘。 “你看山顶那烟气变成彩色了。” 白皑回头正想跟他说,就看到玉儿眼睛直直看着山顶,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第八十八章 “幸好我躲得快!要是被抓了,我的一世英名啊!” 狠咬一口肉干!嗯!好吃! “吃?你就知道吃!就因为那小小的肉干!不然他至于这么快就来抓我们吗!小孩子的零嘴就是他的天啊!” 苏和晏骂着兮华,鼻翼又忍不住翕动,还真有点饿了。 瞧着一群人急哄哄冲进来又急匆匆地走出去。 五个人还是待在梁上。 兮华噗嗤噗嗤地咬着肉,还一脸无辜地看着其他人。 咕噜噜 苏和晏饿了。 “呃,那个。” 柳赐宁看着兮华,后者瞪大眼睛看着他,还是噗嗤地咬。眼睛瞪圆不是故意是噎着了。 这神仙就是没有人情世故,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 柳赐宁嚅嗫着,嘴唇粘着似的就是没发出个声。 “干啥!” “要吃的!” 苏和晏瞪她。 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块。 “……” 钟情看着手里的肉干,神情温和。旁边兮华虎视眈眈的。 “不给你。” 呜呜,绝情。 “如果不是钟情的幻境,那是谁?” 柳赐宁撑着下巴想了想。 “和你一样经历的人会有哪些是可能出现在这的?” “没有人。所有的凌虚宫弟子是不能随意出来,嘉言在入雪峰。没有人会出现在这里的。” 就是想不出来才耽搁到现在。 兮华和苏和晏已经跑出去玩了。 这两个不务正业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想确定一下。” 钟情扶着木柱拍了拍,目光望向东侧。 “也许这个人,这个被幻境解读的人见过凌虚宫的藏书阁。” 凌虚宫虽然听起来挺宏伟壮观的,其实结构却是简单,仅仅是几座院落,前厅后院还是几间厢房。院里有井,屋后有几亩田地。最好看的是对称的两座高塔,古朴典雅。而那里只是静息打坐的地方。 家主和夫人居处是独立,也是朴素简单。 唯有藏书阁是最华丽典雅又是最为年代久远的地方,那是凌虚宫的本源和根基。 “你是家主,也不能进去藏书阁吗?” 魏凌寒很是奇怪。 “不是。”钟情苦笑。 “藏书阁曾经被烧毁,少了很多往日存放着的东西。以往凡是弟子皆是可以去借阅,只是有一些当时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很是奇怪的东西。我需要借此机会看一下。” “那你是要潜进去吗?” 月清晖只听懂这个。 “进不去吗?” “藏书阁外面需要弟子令牌,我现在使不上灵力又不能惊动任何人。” “嗯……”柳赐宁思考中,这地方压制灵力,我们几个不能出手。要保存足够支撑出此幻境的灵力。那么…… “找兮华去!” 钟情挑眉。 “那丫头是个异数,也许她会给我们带来意料之外的惊……” 啪!门又一次被粗鲁踢开。 苏和晏抱着满怀的食物笑得开心。 而兮华她两手空空,也不是!就是手里拉着一只…… 手。 人手。 “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她笑着举起这只手来。 “钟情念念不忘的哥哥许懿行啊!” 白色单衣的男子,头发蓬松有些凌乱。神情愣怔,眼皮将掀为未掀的。看到一屋子人后瞪圆了眼。 连忙站直起来,整理衣冠,后对着他们行了个礼。 果真是许懿行! 苏和晏已经吓得一动不动,她不知道兮华还顺个人回来了。 许懿行总是一副得体从容的样子,还是少见的仪容。 钟情已经石化。 他一直在避开和他碰面,只要听过有人提及名字都慌不择路。现在他站在他面前,还温雅地笑得从容淡定。 “兮,兮华啊,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吗。不要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柳赐宁僵着脖子说完这话,然后头像是生锈一般一寸寸地移开去看兮华。 这人竟是现在才一脸惊讶,一拍脑袋大呼。 “我忘了!” 许懿行抬头看向钟情,淡然的神情突然有些讶异。 ”这是?” 钟情退后一步,惊恐地把腰间的佩珏捂住。 许懿行神情发愣,又是回过神来,微微一笑。 “这位郎君很是眼熟。” 说完又是对着其他三个行礼。 “诸位郎君皆是同道修行者,光临鄙舍,何不正大光明?” “事出有因,还望包涵。” 魏凌寒也是俯首行礼。 “吾等皆是来自破云台。” 苏和晏吃惊,这靠山怎么就给忘了呢!差点吓死我了。就算是幻境,普通人也是畏惧破云台的。 果然许懿行愣了一下,急忙回礼。 “原来是破云台座下,失礼失礼。既然如此,更是不能怠慢。诸位随我来,厅中招待。” 许懿行本想亲自引路,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着。 “失礼了。请诸位稍待,容在下更衣。” 兮华歪头,咋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许懿行回身,苏和晏还抱着一堆食物呆站在门边。 呃…… “在下立即准备宴席。” 许懿行走后,兮华竟还能笑,一脸邀功请赏的。 柳赐宁忍着青筋暴起,耐着性子招她过来。 “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我听到了啊!有人提到这个名字,我就顺手把他拎过来了,这回我没有迷路啊!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个鬼啊! 钟情抬手扶住额头。 伸手招着兮华过去。 她踏出一步,突然预感到什么。动物对危险的感知力超强。 她后退一步。 “过来。” 兮华摇头。 钟情已经上前要抓他。 “哎呀!救命啊!” “钟情,不,钟师弟啊!” 柳赐宁抱住他,兮华飞快逃窜,躲在月清晖身后。 “我要宰了她!” 难得见到如此生气疯狂的钟情,魏凌寒好整以暇地看着。 兮华哇哇叫着,吵得很。 “你!你去给钟师弟顺个令牌!他,他就原谅你了!” 柳赐宁抱住不住挣扎着的钟情。快拦不住了。 兮华听到,赶紧闪身跑出屋外。 溜之大吉。 “兮华姑娘。” “诶?” 她正鬼祟地守在拐角处想要敲晕一个,就听到有人在喊她。 许懿行站在她不远处,含笑看着。 待走近,看着兮华。拿出一方雪白帕子。 “你脸上不小心沾到东西了。” 笑得好温暖。 兮华微愣神,回过来帕子已经在她脸上轻轻擦拭。 “是,肉干?” “啊?”兮华立马抹抹嘴。 吃的时候沾到了。 “已经好了,还有这个。” 许懿行温声说着,伸出手来手心向上。 一块木牌放置在掌心。 “这是你要的,记得还我。还有不要在这里敲晕我家的弟子了。” “对不起。” 兮华垂下头。 他突然伸出手摸摸她发顶。 第八十九章 兮华双手捧着木牌走回来,还是晕乎乎的。 满世界姹紫嫣红的。 钟情站在花圃前面,种满了白色的山茶,极是娇艳的花瓣,轻盈地举起。 兮华跳进来就看到他这般,灰黑色的屋体,半面爬满青苔的灰墙。白色花朵娇艳,他半侧着,月白衣裳单薄。像固定住的水墨丹青一般,那么寂寥久远的画卷。 一挑眉,墨瞳一瞥。 带着氤氲的蒸腾云气,光亮汇聚一处。 “拿到了吗?” 兮华按了按胸口,把木牌捧过去。 “唔。” 钟情手指握住牌子,仔细看着。 “许懿行的?” 兮华点头。 “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眼角微微挑起,思虑着。 “他摸了我头。” “呃?” “真的!不是我逼迫的!” 兮华一看他脸色突变,立马撇清关系。 “摸哪了?” “头!” 指了指发顶。 又嘿嘿笑起来。 “你哥哥还蛮好看的。” 钟情收回目光,翻看着木牌。 “你死心吧。他有喜欢的人了。” 兮华委屈。 “哭也没用,我阿兄才不是会被女子眼泪打动的人。” 兮华更委屈,想了想。伸手拉住他袖子,拽了拽。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还眨巴着眼睛。 “干嘛?” “那你呢?你怕哭吗?” 钟情好笑,抽回袖子。起身走起来,兮华哎了声急忙跟上去。 “你……” “你不是普通人吧。” 他突然说了这一句,兮华站住脚。 “所以怕不怕的,有什么影响吗?我讨厌你,你还不是一直跟着?” 说完就冷笑着离开。 兮华愣怔着,敲敲自己头。就听到一声。 “啧啧啧!被拒绝了吧!” 苏和晏趴墙头上看着。 看来没事还得多趴趴墙头,苏和晏手撑住翻身跳下去。 兮华就捂住脸蹲下。 “你啥时候还学会害羞了。” 今天天气真不错,那个太阳圆又圆的。 “没脸见人了!” “嗯嗯!钟情好无情呐!没有一点迂回直直就伸手。” 苏和晏边说边伸直手臂,比划着兮华的脸。 “啪的一声,直接给你打飞了。” “呜呜!” “你装什么装,你不是不要脸的吗!咋了?还娇嫩起来了。” 苏和晏踢了踢她。 就看到兮华从手缝里露出个眼睛来,笑得弯弯的。 “被你发现了!好歹也做做样子嘛。” “哼!” 兮华还是蹲地上,手指戳着土玩。 “我觉得他哥对我有企图。” “我呸!” …… 段月幽看着眼前的雾林,突然很是气愤。胸口像是被堵了石块一样,闷得透不过气来。 难受得她不由拽紧衣服,痛苦地蹲下去。不住地颤抖发冷。 “月幽?你怎么了?” 段筠白不知所措,只能扶住她,看她浑身发冷抽搐的,抱紧了。 “你怎么了?是这林子有问题吗?你还好吧!” 段月幽十分痛苦,脑袋像是要裂成两半,有东西在钻进去。 脑里轰的一声炸开似的,眼前一瞬间白亮。 “啊!” “前辈,您在看什么?” 白皑走到玉儿身边蹲下,玉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边,脸上很是高兴。 “好极了。” “什么好极了?” 白皑看着他衣裳挺单薄的,给他披上件外衣。玉儿身体僵了僵扭头看着他,似乎不太理解他的举动。 “前辈不冷吗?” 白皑摸摸鼻子,不好意思。 “不冷。” “呃……” “不过你是在关心我。” 玉儿揪着外衣,摩挲了一下。 “谢谢。” “呃,不用。” “白皑。”他声音轻轻,“像你一样的人很少吧。你是从华白静池来的,那里一直下雪吧,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热心肠的人。” 白皑本来不太在意,直到他说出华白静池的时候猛的一僵,却是低下头去。 “我的族人希望我能找到解除华白静池上空封禁的两全方法,所以我来到了这里,可是已经过了很多年了,我还是没有找到办法,当初的仙首已经仙逝,我根本没有头绪。” 玉儿听着,手指敲打着石面。脸上泛起甜蜜的笑。 “不是的。你说谎了,你已经知道了。” 他偏过头看着呆愣的白皑。 “他们并不是希望你找到办法,而是决定把自己的血脉流传下去。所以只有你出来了,而你经过这么多年也开始怀疑他们原本的目的。” 白皑眼睛渐渐失去神采,暗淡下去。 “他们想要救的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都要死在华白静池里。这本来就是约定好了,华白两姓无论生死驻守禁池。” 华白静池。 是一个在海上漂浮的孤岛,常年积雪。被曾经的仙首梅无量设下封禁法阵,禁锢其间的邪物。同时华白两姓族人驻守,各自立下生死毒誓,等着梅无量找到解决邪物的方法,才能重获自由。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曾经立下毒誓的决心抵不过岁月,而本该来自陆上的讯息却迟迟未至。 梅无量的承诺像是海上无望的烟云,看得到却是永远触不及。绝望和苦等磨灭了华白族人的耐心,而且守护着的邪物也常常作怪,吞噬着族人的性命。 他们终于决定自救。 从年幼一辈中选择天赋最好的孩子,悉心教导。待到成年,集全族之力,在午夜时分封禁法阵威力最为薄弱的时候将他送去。 虽然说是出去寻找破解方法,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这是最后一个保存下血脉的法子。 留在岛上是绝无生机。 “虽然你刚开始不是很清楚,但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华白静池早就没有活口了。” 白皑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知道。” “所以我只能顺着他们的想法活下去。” “你是想等死吗?不成亲生子?” “不想。” 白皑不再盘腿,随意地坐着。伸了个懒腰。 “我想自由的活着,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自由,就该好好的珍惜。” 玉儿轻笑了一下,眼眸弯弯。 “华络楠的出现你很惊讶吧。可是又有什么好吃惊的,得到长生蛊的你活着,那么死灵蛊也会让她长生,这两样本就是一体。” “您知道?” 白皑没有想到还有人记得。 “这两样不就是你们守着的邪物吗!虽然年代久远了些,还是有人记得的,那可是炼金法的馈赠啊。死了这么多人,梅无量真是暴殄天物啊。” 白皑大惊,立地站起,已是抽剑相向。 “你……” 第九十章 “知道不稀奇,要得到它的人才应该防备。” 玉儿笑着,指了指他。 “那东西在哪呢?应该是在你心脏吧。” 白皑脸色发白。 “放心。”冰凉的手突然按住他脸,玉儿眼睛里尽是温柔。 随即往下按住他心口,像是被无形中捏住了心脏。 “你有些激动哦。” 还是这样轻松的语气。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毕竟我很是喜欢你这般心境澄澈的孩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白皑对上他的眼睛,渐渐放空。 倒了下去。 “还是这样安全一些。” 玉儿站起来,外衣掉落。他本来抬脚就要离开,想了想还是把外衣披在白皑身上。 “你也是可怜,流离失所飘零无依了这许久,也是同我一般。我就不为难你了。” 安抚地拍拍他肩膀。 起身往着雾气涌动的地方走去。 他就要自由了。 只要此身死灭,这座山便再也压制不了他了。已是千年了,终于能离开了。 段月幽浑身没劲,头痛欲裂。却是在一个瞬间里突然通透舒畅了。 站在高山巅上,云气从脚边涌过。抬眼望去,依旧是那片山群四合环抱着,只是这山是透彻的青绿色,盎然生机。 她眼前是那雾山又不是雾山。 原来这里也曾经如此。 “月幽!你在干嘛!师父唤我们呢。” 月幽?我吗? 段月幽回头,身后是一个白色纱裙的姑娘,很是貌美。右眼角边画着一只朱红蝶翼。 “怎么了?月幽?” “我没事。层锦你先去吧。” 层锦?那是谁?我,这声音不是我的,可是…… 自己动了起来,手握住银剑,纵身跃下山崖去。 这人疯了吗!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跳崖! 山下很黑,不是失去光明的那种黑暗,连感官五觉都蒙住了的那种迷失。没有指引,没有终点,只有无尽的探寻。 只一瞬就让人不由得心生死念。 噗 自己吐出了一口血沫。 咬住舌尖的痛苦得到一瞬的清醒,连忙把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终于是镇定下来。 月幽像是个旁观者,却是从这个身体的眼睛看到一切。被同感了吗? 是那片雾林的影响吗? 筠白呢?会不会也一样。 她胡思乱想着,这具身体已经开始探查这阴暗山底。一点火光划出,暗色橘红火焰不住地颤抖着,竟是被灵力护住。 阴暗潮湿的山石崎岖不平,脚踝处发热疼痛。想必是扭到了,越来越寒冷。像是掉进冰窟窿一样。 她在寻找着什么。 耳边有哀鸣嘶吼无数哭叫声,仔细分辨还有孩子的声音,小小的,嘶哑的。 猛的清醒过来,按住头使劲摇晃。 不能被声音拉入幽冥,这些声响都是横死其间的人临死前的哀嚎,带着无尽的怨气和恨意,轻易就能把人引到死路。 要是就此踏上黄泉可是不值。 千万不能迷失心智。 这人在心里暗示自己。 月幽好笑又是可怜。 她小心翼翼慢吞吞地顺着石壁走着,冰冷的石头冻得手指关节咯咯作响,她咬着牙努力迈着步。 眼前黑暗似乎慢慢褪去,还是眼睛已经适应了。 月幽不知道,她只知道前面更加温暖。 有幽绿色的光浮动游走,淡淡的暖意透出来,月幽惊艳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无数萤火虫在黑暗里如同河流一般荡漾飘动,如梦似幻的美丽。 这身体被震撼到了。眼睛随着绿色银河流动而望向深处,突然瞳孔紧缩。 月幽也是差点惊呼出来。 这山底之下夹着一块巨石刚好卡在缝间,摇摇欲坠。偏偏这山石之下躺着一个酣睡安眠的孩子,单薄的衣裳,因寒冷蜷缩起来的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紧闭双眼。 忽的一阵摇晃,那巨石就这么在眼前直直坠下来。 月幽心下一急。 这身体也是扑将过去,把孩子抱入怀中,却是惊叹一声。 这么瘦弱的身体。 轰的一声,巨石在旁边落地直直压塌进地面。月幽捂住口鼻,落石激起的烟尘呛得人难受。她还是紧紧抱住孩子,自己猛的咳嗽起来。 待烟尘渐歇,才松开手臂。坐到地上,一直提心吊胆的压力,终于能够松懈下来。 回头对上一双黑葡萄一样圆的眼睛,暗暗绿色萤光中,苍白的小脸笑出虎牙。可爱极了。 她不由得心生怜意。 “小孩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温柔,声音放软乎些。 小孩长得秀气,不过十岁左右。瘦的厉害,只是眼睛却是异常明亮。 “因为那些梦啊!”他伸手指向上空。 梦?月幽奇怪,抬头看去。 那些绿色萤火原来不是飞虫,而是一个个光泡,里面颜色流转,竟是一个个画面流动。 “这是?” “这是美梦!他们需要的可以慰藉的美梦。” 他们? 月幽心里巨震,这里的他们。 身后无数绿色萤火飘起摇晃,从黑漆石壁上伸出一只只泥浆一般粘稠的手,去抓住它们。 这些萤火很是淘气,不停避开抓触它们的手,闪闪躲躲的。又是得意地晃悠到手跟前像是示威一般。 伸出的泥手不住地去抓扑,有的时候几只泥手缠绕在一起,打结纠缠。一块块污泥啪啪掉落。 这时候萤火就发出孩童一样清脆的笑声,嘲笑他们。然后就顺从地摇荡到他们手边自己送给他们。 这些手抓到自己要的萤火就乖乖地缩回去。而那些一直抓不到自己满意的就生出裂缝一样的嘴哇哇大叫着像是在哭泣。还把不合心意的萤火扔到四下,发泄一样。 月幽瞪大眼睛看着这些死灵像是孩子一样。 一阵清脆的笑声从身后传过来,月幽回头。那个孩子正开怀大笑着,显然很是高兴。 眼睛又是澄澈得如同清泉。 “姐姐。” 声音软糯糯的。 “嗯。” 月幽蹲下摸摸他的发顶。 “姐姐带你出去。” 小孩眼睛顿时盈满星子一般,明显十分高兴却又是嘟起嘴来,摇了摇头。 “怎么了?” 月幽不解。 “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他揪着自己衣摆,月幽这才看清他衣服竟是很好料子,丝绸锦缎针脚细密。白色衣服上是暗纹,绣着的是莲花。 再看他长相,应该是那家贵人的孩子。 “什么怎么办?” 月幽捂捂他冰凉的小手。这般小的孩子怎么就一个人在这。 “我要给他们美梦,不然他们就会疯了,要出去吃人的!” 小孩语气稚嫩带着担忧和畏惧,又有些小小的得意。 美梦!小孩?制造出还原亡人生前的美梦! 月幽猛的抬头。 眼前这个孩子,原来也是个…… 死人了。 第九十一章 “你是不是已经……” 不行!要是他知道了自己已经死去,那么也许会变成怨灵,我不能这样。他应该去投胎转世,他并没有罪过,他还只是个孩子,是个自己死去还想着怎么安抚死灵的好孩子。 “姐姐会处理好的。” 月幽摸着他的脸,果然是冰凉的。 应该劝一下师父,求她不要对这个孩子用束魂,让他转世去。 “姐姐问你一个问题啊。你这里有没有一个身上有一处红莲印记的,姐姐有事找他。” “姐姐,我叫玉儿!” “好的,玉儿。” 这下孩子才开心得笑着,又是睁大眼睛扑闪扑闪着。 “没有啊,这里没有人。” 月幽轻叹,当然没那么简单。 她看着玉儿,温柔地给他顺顺头发,玉儿舒服地闭眼。 月幽怜意大起,帮他把头发束起。 掀开他脖子上的发丝。 赫然一朵红色莲花印记。 “啊!” 她惊呼一声,连连后退。防备地拔出银剑护身,面容因为惊吓而煞白。 “姐姐!” 玉儿叫了一声,伤心失落地看着戒备的她。慢慢害怕地一步步退后,豆大的眼泪掉下来。 “玉儿不是怪物,不会伤害人的。玉儿没有撒谎。” 晶莹的眼泪簌簌滴落,玉儿怯怯地后退着。眼睛巴巴地看着月幽,哀戚绝望。 他!竟然是个孩子! 师父要封印永世永生不得自由的邪神竟然是个孩子! 月幽颤抖着退后,看着玉儿的泪眼。犹豫不决。 怎么办! 为什么偏偏是个孩子。 剑渊是得受上天恩赐的神剑而立,接替仙人镇守绵山封印住的邪神。 剑渊有一剑名斩邪,斩邪往生,一剑名束魂,束魂沉世。 而这邪神要受轮回之苦,再被束魂斩杀,生生世世被囚禁在黑暗深渊里,不得自由。 剑渊弟子则是在邪神转世为人时将他擒回杀死魂魄囚禁渊中,永无天日。 直到仙人恩赐予以斩邪之剑临世,才能终止惩罚。 可是剑渊弟子却是不愿了。只有邪神被囚,剑渊才能存在。斩邪神剑临世他们的使命就要终结,习惯了高人一等,又怎么甘愿再次归于凡人。 所以斩邪神剑被藏匿,邪神依旧禁受轮回囚禁之苦。 月幽早已知晓师父心思,却未曾料到这一世邪神竟是无辜稚子,并无罪责。那么所谓的剑渊囚魔便是一场笑话,竟是蒙蔽上天。 “月幽,你被层锦所救。你的性命本就是剑渊的,你要帮层锦守护剑渊。” 月幽坐在山巅之上,山风猎猎。 迷茫无措。 “月幽你最近常常独自一人去干什么啊!” 层锦脸色泛红,周身被夕阳晕开一层红光,笑嘻嘻的。很是快活。 剑渊的亲传弟子,师父最为疼爱的孩子。本就无忧无虑,即使是这般秘密又卑鄙无耻的窃功之事,也无需知晓。她只要干净天真地行着所谓的正义之道,便是了。 而我卑贱之身,偶得幸存,便要如此践踏吗! 月幽满腔悲愤,看着层锦无辜美好的面容,很是想要将师父无耻行径一语道出。 可是,我怎么能够。 她们救了我命,育我教我。我怎么能害了她。 “没什么。就是师父最近吩咐我的事情我没有做好,在头疼呢。” “这样啊!你真好。我都没机会出去了,师父总让我去闭关。” 闭关好,出来了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月幽,师父让你看那柄剑了吗?” 层锦嘟着嘴。 “她不许我看。” 那是柄凶剑,有什么好看。 “束魂嗜血,凶煞异常。不让你看也是为了你好。” “可是你怎么就能看到!” 层锦一顺口就把偷瞧到的说出来。忙捂住嘴巴,眼睛眨巴着讨可怜。 “你看到了?” 月幽皱眉,你为什么要看到。 “对不起,我就是很好奇师父带你去哪里。” 层锦说着低下头又对着她笑。 月幽看着她也是好笑。当初那么一个仙气飘飘的仙子一般的人物从天而降来救我,原来私底下也是个小姑娘。 “师父是因为吩咐我的事与那剑有关才许我去的。你是她最为宝贝的徒弟,迟早……” 说到这月幽有些恍惚。 要是天真无邪的层锦知晓了所有的事情,明白剑渊已然不是所谓的替天而行,而是像世人一般为了利益而私自瞒下真相。 她该如何是好? “月幽你愣什么神啊?” 对上清澈的眼眸,月幽不自觉避开。 “层锦,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有些事情并非如你想象的一般完美更甚至已经祸害到了别人,但是这关系到你自己的切身利益。你是选择继续欺骗自己还是愿意接受改正?” 层锦疑惑,挠了挠脑袋。 “这件事是什么?好费脑子啊。” 月幽哽了哽,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那你呢?月幽?你会怎么选?” 月幽愣了一下,又是苦笑。 对呀,现在这不是层锦该考虑的事情,师父是不会让她陷入两难,这抉择是我要面对的。 想了想,月幽盈起笑意。 “好了,层锦我们回去吧,要赶不上晚课了。” “哎呀!好烦啊!” 她嘟嘟嘴很是苦恼。晚课的控剑感悟她总是很难过关。 月幽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愁苦,笑了笑。 层锦你要一直这么快活。 因为如果你都不快活,我又如何是好。 “对了,层锦。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能不能帮我找一把叫斩邪的剑。” “斩邪?” 层锦瞪大眼睛。 “是不是师父她……” “不能让师父知道。” “月幽你要干什么?” 层锦看着月幽。 “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知不知道她们最近经常在说……”你会替代我成为新的继承人啊。 层锦憋着难受又不敢当年问。 月幽哪里顾得上她的心绪,只是疑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什么?” “没,没有。” 还是算了,师父这么会让一个山下捡来的凡人当继承人呢。 “没有,我们走了。” 月幽挠挠头,没有再去追问。 心里想着的是这么黑暗的山底,那个孩子是怎么度过这些年的,他看起来很小,但是那是他死前的容貌。 师父怎么忍心杀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就算他是邪神转世却也从未害人。 “月幽,师父唤你呢。” 月幽点点头。 还在纠结着,没有留意到层锦脸色在一瞬间黯淡下去。 第九十二章 月幽从此以后经常去看玉儿,明明被剑渊毫无理由地囚禁,却依然心地善良,他控制着死灵美梦以此安抚他们不离开山崖下。 “我阿娘说过人怕鬼,只有拿着银剑的仙子会来保护我们。” 月幽哑然看着自己佩戴的银剑,这是剑渊弟子都有的。这个孩子生前应该也是剑渊护佑人家的孩子,只是…… 她愈发怜惜地摸摸他软软头发。 玉儿乖巧地趴在她膝上,眨着清亮的眼睛。 软乎乎地唤她。 “姐姐。” 月幽面无表情,心里在臭骂。 为什么要我来做这种缺德事! “姐姐?” 瞧瞧这跟小软猫一样的孩子,谁下得去手啊!我还年轻,没有到心狠手辣的地步。 “嗯。” 回答他一下吧,别待会哭了。 玉儿就笑了。 瞧着傻样,难怪还没长大就让人砍了。忒惨了些。 摸摸狗头。 “玉儿你想要投胎转世吗?” 玉儿抬起头有些懵懂。 “我可以吗?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我,我走不出去。” 怎么又是自责地低下头去。 你走不出去那是因为那柄剑束缚住了。 月幽头疼起来。 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惨叫。 猛的拔腿往往外走去,难道还有别的人下来?不对,没有束魂的剑气指引又怎么会找下来? 月幽脚步加快,白色日光稀疏地撒下几许,她踏出山底去。 就看到层锦被悬挂在山边,周围无数青色幽魂围着她,一股血腥气味浓重扑面。 她一瞬间心都提起,猛的一挥银剑砍去,剑气里带着束魂的恐怖气息,游魂立马惊叫着逃离。 月幽往上一跃,抱住层锦就飞上山崖去。 “层锦!层锦!你怎么样了?” 层锦脸上青灰,不住发抖。竟是泛起死气。 “月幽,你……我的手!” 月幽翻过她手,手腕处一道血痕极深,血不住流出,她握不住银剑,而且…… 月幽瞳孔紧缩,心跌下谷底。 “层锦你坚持住,我这就找人来救你!” 撕下裙摆绑住她手腕,背起她跑回向山门。 千万不要! “月幽,我手好疼啊!” 不行!不行! 层锦不能废了手! …… “啪!” “看你干了什么事!” 月幽被打翻在地,嘴角噙出鲜血,左颊立马红肿起来。 眼前怒气冲冲的女冠堇染就是她们的师父,剑渊的守山人。常是沉稳寡言,教导弟子十分严厉。现在她怒容扭曲,恨不得杀了月幽。 “层锦怎么变成这样!” 临芽师姐赶忙上前,伏在榻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层锦哭啼起来。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一众弟子兢兢战战地缩在一旁,她们本都在后崖做早课,月幽把晕死过去的层锦背回来动静那么大,她们也不好当做没瞧见,可是禁受师父的雷霆怒火也是畏极了。 “你说!为什么层锦会去沉渊!” 月幽被打得失神错愕了一下,闻言清醒过来爬起跪好。 “弟子不知,我听到呼救声才发现层锦在沉渊,我把她救起来已经是这样。” “层锦为何去沉渊!” 堇染很是暴躁,已是抽出随身鞭子狠拍了地面。 月幽闭了闭眼,往前伏去磕头抵地。 “弟子不知!” “啪!” 堇染鞭子抽到月幽面前,她忍住不避开。鞭尾堪堪扫过她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师父!层锦是因为您,您最近总是对月幽青睐有加,她担心,担心你是不愿意她涉险,可是月幽师妹她修为也是有限,害怕她遭遇什么不测。” 月幽心里一哂。 觉得可笑异常,层锦如何作想又轮得到你来这胡搅蛮缠! 她一抹脸上血,又是重重磕头。 “师父!师姐所言皆是无稽之谈。层锦得师父爱重,门内上下皆是有目共睹。又何来师父对我青眼有加之言?难不成在师父膝下养大的孩子比不上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师姐勿要擅自揣摩他人!” 临芽一惊,暗恨她不识抬举。 “师父!层锦醒了!” 师姐们又是一股脑地涌上前去。 月幽按按嘴角。 心里悲戚,层锦她醒过来该如何接受。 “师姐?” 刚入门的小姑娘怯怯地凑到她身边给她干净帕子。月幽抬眼看她眉眼,单纯澄澈。 “走远些。”她压低声音柔声说话。 很像玉儿。 …… “兮华姑娘。” 兮华坐在屋顶上晃荡着腿,闻言往下瞧去。一身白衣的许懿行含笑站在花树下,微粉柔白的花乘着夜风轻微旋着落下,乌蓝色的天阔,柔白的花小。玉人白裳而立,是约黄昏后? 她直直盯着他一会,就移开视线。 不行呐!钟情不让我染指他哥的。 兮华姑娘?屋上寒气重,还是下来吧。” 兮华忍不住瞧他一眼。 啧啧啧!这笑眼!这容貌!这温柔的体贴!为啥就是不能下嘴! 烦!真烦! 兮华屁股一挪,扭过身子。 “你别叫我了!我不怕冷!” 快去睡吧!大哥!别待会被钟情看到了又不阴不阳起来。 我可怵死你了。 许懿行微微错愕,尽是不解。 兮华偷偷瞧他一眼,看他还在。 “快走快走!别祸祸我了!” 许懿行还真走了。 苏和晏又趴墙头上唏嘘不已。 “你咋又上墙来了啊!没事干啊你!” 苏和晏想了想,点点头。 她的确没事干。 那三个不知道成天在捣鼓啥,也不许她参与。苏和晏深深体会到了年纪鸿沟和他们师兄都是男的,没有一个师姐关心她的苦楚,只能来找落难姐妹了。 “其实你可以跟他说说话的。今天他们几个都去藏书阁了,不会撞到的。” “哈!你不早说!他都走了!” “呃,这不能怪我,我还以为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兮华鼓了顾嘴,想着说出怎样的话才显得芬芳馥郁。 “哼!” 还是算了。 藏书阁掩映在葱葱绿树中,古朴典雅的漆木结构,长长回廊木屐轻响,带着悠远的静怡深沉。 钟情抬头看着进入观室前书室里几乎布满一整面墙的画。 没有署名没有纪年,很是奇怪杂乱的色彩涂抹。 可是却有种隐隐的熟悉感。 跟入雪峰密道里的壁画有种异曲同工的笔触。 凌虚宫和梅无量想要表达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第九十三章 清洌的酒水从酒壶倾泻出来,透过曦曦白阳光焕发着粼粼亮色,淡淡果香揉进暖阳里,气味更加醇厚。 “这是果酒不醉人。” 许懿行站着,白亮阳光从他身后渡上一层,浓黑的眉,璀然晶亮的眼,以及微翘起的嘴角。 “请。” 说着便是自己先一饮而尽。 兮华眼睛顺着他酒杯再往下看到微鼓因吞咽而上下滚动的喉结,莫名吞了吞口水,就小臂上一痛。 苏和晏瞪着眼睛瞧她。 “不害臊!” 呃,这种东西我可没有。 苏和晏瞪得眼睛都酸了,才愤愤扭开脸去够酒盏。果然醇香悠长。 不免有些意动。 兮华执起酒盏闻了一下却是发愣。 “其实我有个疑惑。” 兮华摇了摇酒盏,再看看桌上的佳肴,蹙起眉来。 苏和晏闻着酒香觉得通身舒畅,暂且不计较兮华的德行。 漫不经心地接她话茬。 “什么?” 我就喝一口,浅浅啄了一下。 美哉! “为什么下毒总是喜欢下在酒里啊?” 兮华说着摇晃着酒盏,清洌的酒水撞击着盏壁荡出微纹细皱。 苏和晏脖子一哽,顺着喉咙流下的酒似乎瞬间发烫发痒起来,激得她猛的咳嗽起来。 “你你你……” 兮华瞥她一眼,很是不解。 “我只是偶然有感提起罢了,你怎么就自己吓唬自己呢?” 说着就把手上还在盏中摇荡的酒水一饮而尽。 “你吓人也要看场合!我刚喝了一口你就说这个,我能不这么想吗!” 又看向许懿行,他从兮华突然一语惊人时就沉默下来,双目含笑略有些吃惊地看着兮华。待兮华喝下酒水,他嘴角一翘,右颊陷下一个凹点。 “你真是琢磨不透。” 语气带了点叹息,又是一双笑眼看过来。 兮华看着他,并无多少波动。 “你可以回答我的疑问了。” “什么疑问?” 苏和晏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可能是因为敬酒不吃吃罚酒吧,如果你拒绝,别人就可以发难。” 兮华点点头。 “那你呢?我可不怕你发难。” 许懿行也是笑着,把酒杯放下。 “因为其他菜肴我也下了,你不喝酒总会吃点菜吧。” 兮华点点头。 苏和晏虽然听不是很明白,不过许懿行话里已经说了他在菜和酒里下了东西。 下了东西! “天哪!兮华你这死丫头!你话都说到一半了!就不能告诉我不要喝下去吗!你这是故意的!” 苏和晏抠喉咙,企图吐出来。 兮华看着她,带着明显的无辜委屈。 “我提示的不明显吗?我也喝了啊。不过没关系。” 苏和晏使劲掐自己脖子,直把自己掐个眼白翻起。 “没关系个鬼!你!你把酒给我逼出来!” “好啊!” 兮华突然一笑。 手掌猛的往苏和晏后背一拍。 噗! 苏和晏连早上的饭都喷出来了。扶着桌子,巍巍颤颤的。 “你,你故意的!” 兮华眨眼。 “嗯,我就是故意的。” 我去你的大爷! 苏和晏无力地顺着桌子软下来,没骨头地挨着桌脚。 “你,这个人怎么要害我!” 许懿行退后一步,看着依旧面不改色的兮华。 “你已经知道了酒不对劲,为什么还要喝下?” 兮华摊摊手,很是无奈。 “你总是藏着掖着不说个明白,害得这傻妞和钟情认为是我故意的。不这样的话你会愿意说出你的意图吗?” “你是料定我不会拿你如何吗?” 许懿行松下嘴角,眼底墨色翻涌。 “你猜错了。” 就突然欺身过来,抓住兮华放在桌上的手,折成一个奇异弯曲的角度。 苏和晏大惊以致大叫一声。周围静默得可怕,就是被隔离开的。 兮华看着自己被折断的手,皱了皱眉。不解地看向许懿行,后者也是诧异,她竟是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苏和晏已经轮起椅子往他砸来。 要是平时这懒惯的苏小姐定不会做出这种有伤大雅的举措,可是现在她心里着急,这里又压制她灵力流转运不了灵力。只能如此。 许懿行避开,又是抓住兮华另一只手折下去。 却是苏和晏看到他下手如此狠绝忍不住大叫一声。兮华自始至终都是面不改色,看着他。淡色眼眸里平静得吓人,又似乎带着些嘲讽奚落。 “真是奇怪,所有人都会出现灵力滞塞不通的情况,偏偏你却是异于常人。” 兮华本想拍拍他肩膀,手却是都断了。没法表示一下,只能点点头。 “兮华!你这个傻帽!就任凭他欺负你啊!” 苏和晏大叫着,却是脱力。这地方更是古怪,她竟然觉得喘不上气的难受,肺里针扎一样疼着。 “别动了。这是他的幻境,自然顺着他心意。” 兮华看着苏和晏扭曲的面容,有些担心。这妞就是好强,许懿行这人也是!就不能好好说个清楚,合着她也愿意,至于牵扯到苏和晏。 “你怎么一点都不反抗。” 苏和晏已经疼到声音沙哑。 兮华踩了许懿行一脚。 “把她挪出去。” 许懿行却是摇头。 “我擒住你便是为了此。” 说完看向屋顶,兮华顺着他目光看去,明明每日都看到的屋顶处这时候竟是多了一根木桩,像是突然长出来一样。 应该也是许懿行操控的。 “你是怎么做到随心控制的?” 就这点想不清楚。 许懿行押住兮华双手,却是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睛清澈,有一瞬间愣神。改为揽住她腰飞跃而上,把兮华抵到木桩上。 “抱歉。” 他突然小声地说了一句。 就把兮华给钉在木桩上,又是指尖抵住她眉心。想了想,还是一按下去。 一道光顺着他指尖割开的口子钻进去。 瞬间无数金光暴怒一般从兮华眉心钻出来,散开融入这片天地之中,莫名的感受到气流突然肆虐,人却是轻了一轻。 “我清醒过来这幻境便是支撑不住了,所以拜托你用神识替我撑上一撑。” 他低头看着兮华面容,她仍是淡然,只是眼睛看着他带着询问。 “你要去见钟情?” 许懿行愣了一愣,点头。 “那你去吧。” 兮华感受到身体愈发沉重,无数灵识从眉心泻出,融到这天地。吸食情绪美梦的灵雾暴虐嘶嚎地不断碾压旋转着,她头痛欲裂。 许懿行便是脚尖一点飞走。 苏和晏又哭又叫着扑过来,看着她手心血流不止,不住颤抖。 “你这个傻叉!” 第九十四章 兮华苦笑。 该怎么告诉她呢,这情况应该是命卷准许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得手。 想了想这命卷出现的蹊跷,怕不是故意要她的命吧。 苏和晏哭着。 “你要我怎么办啊!” 兮华好笑,她还不至于就要了她的命。 “你把眼泪擦擦,呃,然后给我乐一个。” “你还有闲心说笑!都这个时候了!” 兮华笑着,叹了口气。 苏和晏左瞧瞧右看看,觉得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伸出手去捂住她眉心,觉得这处比较要紧。 兮华呆呆看着她,苏和晏觉得这般好傻啊,四眼相对。 都噗嗤地笑出来。 “一会就好了。” 天突然暗下来,风雨欲来的征兆,纸张哗啦啦地翻卷着,钟情惊了一惊。这才瞧见往东面的窗户不知道何时被风吹开,把案几上整齐摆放的宣纸吹得满天。 架上的书卷也是哗啦作响。钟情长于此,受教书与师。对于藏书阁自是爱护得紧,顾不得满头思绪张驰,径自走过来把窗户合上,扣紧。才回头捡起满地纸张,不住弯腰捡拾,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双皂靴。 “阿,许公子。” 钟情愣怔着,差点叫了声阿兄。看着熟悉的笑眼,一阵阵恍惚。许懿行已经不在世,这般直直站在他面前还是很不适应。不过也不能漏了陷,毕竟这里的许懿行还未曾认识成年后的钟情。 勉强定了定神,微微颔首便要走开,在他身边自己很难过。 只是他擦身而过时,含笑温雅的许懿行突然出声。 “阿情,唤我阿兄吧,我想再听一次。” 手中的纸又一次落地,散开向四处去,他的思绪犹如落纸般散开轻飘。 “你,说什么。” “阿情。”许懿行笑着扳过钟情肩膀,直直看进他眼里,像是要看进他心里。突然展臂,对着恍惚的钟情眼睛清亮。 “阿情,阿兄抱抱!” “阿兄!” 钟情却是退后,失神无措踩上那些洁白纸张。 “是你!这是你的幻境!”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为什么!你还不愿意离去!你就这般不能安息吗!” 钟情眼睛发红,总是板着的脸此刻怒气满面,几乎声嘶力竭地吼他。 许懿行愣了愣,却是垂下眼。 “阿情,还在生气。” 声音低弱,不由得有些委屈无助,眼睛看着钟情倒是有些可怜。 “你,你不要这样!我不生你气。” 钟情避开他看过来的眼神,捻了捻衣袖。甩开手就要离开。 “阿情,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那般做。”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追过来,明明已经压低,仍是在安静的书室里清晰可闻。 只是钟情脚步仅仅滞了滞又是抬起。 “我已经不想再听他的理由,想来无非是自保或是得利,终归是为了自己而害了他人。” 许懿行倒是未曾料到他竟然不想听,真的是长大也变了。当初那个孩子还一直哭嚷着要他说,如今却是无所谓了。 “你说的没错。” 钟情已经要跨出门去。 “那个叫兮华的你不担心吗?” 他轻飘飘的一句,带着些若有若无的轻叹,就是要勾住他的脚步。 的确钟情站住回过头来,眼里已是有了怒火。 “你还想怎样!” “我想告诉你缘由。” 许懿行目光带着落寞,眼角却还是弯翘。原来是一双天生的笑眼。 “我已经不想听了!” “可是我却是想说了。” 他无赖地看着气得快要跳脚的钟情,念着还是以前的钟情比较可爱,装老成来让人讨厌。 钟情只觉怒火一点点填满胸腔,偏偏他要不能发作。压着熬着,才拢住些气量,看向许懿行。 见他一挑眉,又是差点忍不住。 “你把她如何了!” “哦。没什么。”他神情淡淡。 钟情这才松了松些。 “只是断了手,散了些神识。还没死吧。” “你!” 他快步往他这边走,一把拽起他前领。 “你到底要干什么!” 许懿行迎着钟情怒火,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说!” “怎么又愿意听了。” “你是把兮华当成养料了,来支撑这个幻境,要是你快点说完就滚去往生,兮华才能解脱!” 他狠盯着许懿行,当初不说,现在死了这么久才借着这妖雾来托梦,早干嘛去了! 许懿行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我当时不说那是因为你还小别是气不过把自己给害了。现在你可是长大了。” 钟情眼里多了分落寞。 许懿行偏头看到壁上的画,微一愣神。 “你倒是发现了。” 钟情松开他,退后几步行了礼。 “阿兄。” “情儿。” “……”钟情要忍住。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凌虚宫在外名声听起来很是厉害,内里却是空虚,并无多少人才,父亲还是个老实巴交平平无奇性子。” 许懿行说到这叹了口气。 钟情瞧了他一眼很是不满。 “不要拖延时间。” “……” 许懿行掩面假装哭泣。 “果然是儿大不由……兄啊,不过是触景生情哀叹一声,弟弟心里却是记挂着小姑娘,来呵斥为兄啊!” 大有撒泼打滚的意思。 钟情愣了一下,实在是他去世已久,这般言语已是久未经历了,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起来。 “不敢。” 他先服软了。 许懿行立马收敛住,又是悲戚起来。 “父亲年轻时候也是有名之士,这才从祖父手里继承了家业。可是那时候巫除云成了圣殿大人,有些旧账便要清算了。” 钟情愕然,他从来没想到凌虚宫与圣殿大人之间竟是这种关系,可是为何凌虚宫没有被打压衰败,圣殿大人可不是什么善人。 “一开始不让凌虚宫消失,那是因为他忌惮着梅仙首。我们家和梅家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母亲更是梅家表亲,又拜师破云台,父亲的婚事便是如此考量。” “梅仙首?和凌虚宫又有何关联?我从未听说过……” 钟情突然噎住,看向墙壁上的画。 “难道……” “踏仙跺。” 许懿行突然说出这个名,外边天色突变,浅浅的金光从窗户缝隙挤进,从许懿行身后扑来,照亮他半边脸。 一半清晰一半模糊。他扯了扯嘴角,面容一时扭曲。 看着那金色熠熠生辉。 钟情脑里突然一阵轰鸣。 “炼金!许家和梅家!” 许家和梅家是最为古老的修仙氏族,也是经过最早期探究长生之法的开拓者。 第九十五章 “你们竟是真的……梅仙首,他……” “踏仙跺存在的意义本就为了验证巫木族的猜想,炼金成阶踏上成仙。” 许懿行缓了缓,看着钟情笑着。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钟情扶住额头,闭了闭眼睛。 “我还是不懂,即使凌虚宫和当初的踏仙跺有关,那和曾经是踏仙跺弟子的圣殿大人有什么仇怨?梅仙首他,是维护踏仙跺拿人炼金的?” “也不全是。” 许懿行敲敲墙面。 “当时踏仙跺以教导凡人探索成仙之道为名,每个弟子都是由家族选取,多是孤儿,而支持踏仙跺的家族也把各自后辈安排进去。按照巫木族所说的修行法修炼,的确有效。也如巫木族所说一人之力有限,通脉,聚灵之后便是再难更进一步。所以还是决定尝试炼金法。” “尝试?如果只是后招,又何必招收孤儿!明摆着就是拿他们来当踏脚石!原来如此,难怪踏仙跺作为开创者却从未在记载在册!” 钟情既是愤懑又是不愿相信。 “你气什么?要不是他们去探索记录,又怎么会有你们如今的盛景!聚灵后成仁便是此意!杀身成仁!没错,的确争议很大,填了初代无数修行者的性命,但是你看如今,便知道当时的选择!踏仙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烟消云散了。” “烟消云散?除了出身家族的梅仙首和圣殿大人,我从未听说过有任何踏仙跺的弟子留世!那些人呢?世家族选择牺牲那是因为他们有所得!他们惠及自家后辈,那些孤儿呢!他们也是烟消云散了吧。” “没错。对那些孤儿的确不公,可是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世家族给了他们活着的机会,还一条命也是应当的吧。” 钟情因他所言而大惊,却是一时间难以反驳。 救命之恩以命相抵吗? “什么!凭什么!虽然她有恩于你,但这种还命之举不应该出自……自愿吗?哪有明码标价的要你还啊?” 死灵探出个脑袋说完,就立马抓住一个绿萤,嘿嘿地笑着。流下的黑泥一点点滴答掉落。 砸了一个个坑。 月幽抱膝坐在石头上,伸手触及飘着的绿萤光。 山底阴暗,偏就今夜月色极好,苍茫天宇像是裂开的缝隙,正好看到一轮苍凉银钩,苍白得寡淡,偏又是绝世空灵。 “月亮照着这人间虽是长久,终归是无情吧。” 月幽松开绿萤,翕忽游走。 她仰着头呆呆看着月钩,突然鼓起腮帮子,眼睛瞪大。很是生气。 “还就还!” “姐姐?” 玉儿扶着石壁怯怯探出个头。 “哈?” 月幽差点摔下来。 这个怎么办啊! 束魂神剑,束缚魂魄。 斩邪才能往生。 …… “师姐?”门外一声轻敲。 月幽回来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等天亮,突然听到一声。 立马站起来,看看后窗有没有合上,也是做贼心虚。 咳了咳,这才正正衣服,开了门。 嗯?没人? “在这呢!” 低头这才看到矮个子的小师妹睁着眼睛仰头瞧着她。 “呃?怎么了?” 她蹲低身子,摸摸她衣裳,有些寒凉。 “进来吧。” 这么晚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小姑娘摇摇头,小丫髻跟着摇晃。月幽笑着摸摸她头。 “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 她递出一个信封,眼睛亮晶晶的。 “不能告诉别人!” “好。” 接过来她就跑了。 这孩子! 她关上门,点上油灯拆开信,就看到熟悉的字迹。 是层锦! 斩邪,山下打铁铺子。 月幽讶异,真的是来得很及时。 可是…… 自从层锦知道自己手筋受伤不愈,就不愿意再见人了,整日躲起来。 月幽顶着同门想要撕了她的眼光去了几次,都是没见着。 没想到她还是记得自己的。 月幽很是开心,顿时云开雾散,抱着信笑着仰倒在榻上,双脚上下摇晃踢蹬。 只要她还是记挂自己的就好了。 月幽突然头疼。 像是从泥浆里脱身出来,满满的粘黏,她跌坐在地。不住地大喘气,身后扑过来一个人按住她肩膀,力道重的她几乎要喊叫出来。 一回头本想大斥。 却是看到段筠白哭惨了的一张脸。 “你吓死我了!” 段月幽忙给她擦擦脸,不住地小声说抱歉。 无意一瞥就看到一把剑。 通身银白,唯有剑锋上一点艳红血滴。 像是触动了开关一样,她登的往后一仰又是十分迫切要逃离。 “这是什么!” “剑啊,家里那把剑。” 段筠白看她怎么行为癫癫的,又是忍不住带着哭腔嚎了一句。 “月幽呐!” “闭嘴啊!”她头都要炸了。 所以那把斩邪就是这把! “怎么把它带上了!” “你说什么呐。”段筠白已经哭了,“是你把它带上来的,就你刚才还背着,突然抽风把它扔开了,就不认了!” “我?” 真是见鬼了! 段月幽环顾四周,发现还是在那林里,刚才自己是做梦了吗?站着做梦了! “月幽,天黑了。” 太阳一下山,整个山林就像是沉入墨水里,连青叶都褪色了。被遮蔽住了一般。 雾气却还是浓厚,映照着白色烟气的迷绕。 显得更是恐怖。 一阵窸窸窣窣的。猛的回头去瞧只见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林中,矮小不似常人。 “啊啊啊!” 树叶一阵颤抖,哗啦哗啦如雨猛下。 段月幽却是愣住眼睛,看着那个身影。 踏出黑暗。 清秀肤白,瘦弱稚幼。她瞳孔猛的一缩。 “玉儿?” 玉儿站在漏下夕阳橘红艳色里,眉眼盈盈,一如梦里。 “姐姐。” 段月幽一愣,竟是有些恍惚,分不清楚虚实。正要起身,手边却是一探,握住冰凉的物什。 “月幽!那是鬼吗!快!砍他!” 段筠白叫着,竟是把那剑捡起,塞到她手边。段月幽就是这般握住。 电光火石之间,场景重叠在一处。 她垂眸,用手握住剑鞘,猛的拔出剑来。 轰的一声。 有雨从天上落下,滴落在鼻翼处,冰凉沁人。 “月幽!你还不悔悟吗!” 眼前不是雾林,而是剑渊深崖。 天边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瞬间照亮的林木,像是藏匿着什么巨兽的洞穴,无数可怖气息涌动。 像是有龙藏在云间,窥视着蝼蚁。 月幽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剑。 斩邪吗? “月幽!” 层锦挡在她面前,她手不住地颤抖,受过伤的手勉强握住剑柄。 那是一柄单是看着就畏惧的剑,猩红发亮,连无根雨水浸染滴落也带出了些血气。 那是束魂。 无需靠近,就能够听到无数的嘶吼哀嚎声,那是被此剑斩断的魂魄,囚入深渊。 “层锦,这是不对的。” 第九十六章 段月幽脑里一阵轰鸣,眼前人变成两个,脚步踉跄着,站不稳。 耳边却是喊叫声不断。 突然一个声音透过所有直直破开迷雾而来。 “阿锦,剑渊守着邪神,把邪神囚禁在此处,又何尝不是把执剑者也囚住。妄图得天之力者不也是被囚禁了千年吗?” 这是月幽的声音。 “月幽不要执迷不悟了!” 这是堇染! “月幽!” 噗嗤! 段月幽身上一痛。 脑中却是恢复了清明,滴答。 眼皮被雨滴砸到,视线所见皆是模糊。却是一阵阵钻心的钝痛袭来,一晃头,甩开雨水。 眼前剑尖抵向柔软,却未曾陷下去。还是一点,只要再往前一点。 往上是玉儿苍白的脸,雨滴顺着他下巴滴落,混着眼泪。 “姐姐。” 斩邪能往生,玉儿就能自由了。 手上一使劲,还未发力。却是又一阵痛苦。 “嘶……” 胸前被剑洞穿,血红色的剑尖透过胸腔。 是束魂。 “月幽!” 原来是……层锦啊。 层锦啊。 “你们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孩子呢!” 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 “师父师父,山上只有我一个最小,我也要一个比我小的!就她!你帮我买下她吧!”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跟班了!记住!” “那个孩子蠢得很,不过是层锦小师妹可怜不过,带上来的。还以为自己真的与众不同了,竟是想要修行。师父也真是好心肠。” “月幽,你的命是层锦的,难道不应该回报吗!” “月幽,你别总是跟着我!” “你真笨。” “不知羞耻!竟是妄想得到师父青眼!” “月幽,你为什么总是这般!” …… 伸出去的手怯弱地缩回衣摆下,这个地方本就不是她该来的。 身体控制不住的力气泄开,从骨头里疼的厉害,意识开始模糊。觉得魂魄要离开身体。直往胸前那柄剑聚拢去。 哐当 斩邪从手上脱落。 月幽眼睛一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冲去。剑锋从血肉中抽离,混着血喷涌而出。她却是不停还是往前去,伸出手把那个瘦弱的孩子推向身后的深渊。 “姐姐!” “躲起来!等我来救你!” 雨水又是浇灭了所有,所有。 “月幽你为什么要救他,他可是大魔王!” 那时候她第一次跟层锦提及深渊里的那个小孩。 “大概是不忍心。又是因为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摆脱控制的机会。 粘着雨水泥土的白色绵鞋站到面前,无需细看就知道上面绣着云卷花纹,是淡蓝色的丝线,在光下会微微闪烁。她找了很久才得到的。 “师,师父。” “孽障。” “师父!” 层锦跪在地上,撑着膝盖跪行拉住堇染抬起欲刺的手臂。 “求求你!让我送她最后一程!师父求求你了!她是我带上山的!师父!” 堇染眼睛乌黑如墨,看着依然睁着眼睛与她对视的月幽。肩膀突然卸了力,觉得疲惫。 “记住!你是剑渊未来的执剑人,切勿心慈手软。” “我知道了!知道了!” 堇染看到层锦扔到一旁的束魂,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狠狠一踢开月幽。转身离开,吩咐弟子把两柄剑收起来。 层锦抹着眼泪,爬向半死不活的月幽,把她揽在怀里。 “月幽,你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为什么你偏要违逆师父!” 月幽嘴里不住吐着血,生机已经散了。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她努力伸手握住层锦,层锦把眼泪狠狠抹开,也是紧握住她手。 “离开吧。” 放过他吧,也放过自己吧。 雨水淋在脸上,眼泪不住流下,月幽眨了眨眼。 胸腔处的疼痛让她发晕,压抑了许久的愤懑不满,破腔而出。 “层锦,我一直很感激你。” “你把我当作什么。” 层锦一恍惚,她从未想过这些。甚至她都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 “层锦啊,我宁愿你从未救我。” …… “呃!” 血腥味泛开。 段月幽突然惊醒,手臂却是往前去。斩邪剑锋陷入肉中,玉儿如同幻象里一般站在她面前,只是剑锋却是穿透过他。 滴答 她眼泪滴落。 “姐姐,你来救我了。” 玉儿伸出手抚开她眼泪,软软地笑。 他身体开始发出金色光芒,斩邪剑不住吸纳,净化开污浊。林间雾气消散初霁开来,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拢住玉儿,他的身影慢慢浮起。 “姐姐,我自由了。” 段月幽已是泪流满面,段筠白愣怔站在她身后也是抬头看向天。 一道红光切开,直直钉上段月幽后背。 噗 “月幽!” 依旧还是那柄血红剑身的束魂。 哐当 斩邪掉落。 “月幽姑娘,窃天之力在于斩邪,执剑者当受天谴啊。” 却是一人稳稳握住束魂剑给了她一剑洞穿。 我剑术不错,你也可以走的安稳些。” 便是把剑一抽,闪过身捡起地上的斩邪。 段筠白尖叫一声后跪倒在地上,缓过神来忙是爬向段月幽。哀嚎哭叫着,脱力又固执着爬挪。 那人捡起斩邪,月幽已经倒地。 他想了想又是反手一扔再次把剑钉上月幽。 段筠白又是惊叫。几乎吓得软了骨头,凄厉叫着。像是厉鬼。 那人也是惊到了,看一眼段筠白。 “你!还要补一刀!” 实在可恶! “我不这样,她可是离不开这山。束魂剑哩!要把魂魄给困住,不然她怎么会又回来了呢。” 说完就把剑拔出来,在袖子上拭了拭。看了眼月幽就转身就走。 “月幽,月幽!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段筠白恢复点力气,又是爬起来 段月幽终于被她抱着,抬眼看着她,一滴热泪就滴在月幽眼睫上。 很温暖。 “我大概是要死了。” “不要这样!” 段筠白哭哑了,只能干嚎着。 “我还能怎样。” 她笑了笑,却是愈发痛苦。 天谴吗?月幽?那是上辈子吗? “如此也是应该了。” 她笑了笑。 月幽还是算救了层锦吧。挡了天谴,还了命了。 “筠白。” “啊?” “我很感谢你……” 她看了眼天,月幽也能自由了。 第九十七章 “你还想如何。” 钟情站在阴影下,看不清面容,不过还是明显地感到他的愤怒。许懿行微微愣怔,没想到他还是没变。 “你已经不是凌虚宫那个可以万事不愁游历天下的钟情了!难道你不需要为了凌虚宫着想一下吗!” “着想?继续装作无辜,还是跟圣殿大人明着诚服暗里作对呢?你已经为了所谓的着想丢了命了,还想要继续吗?” 钟情看向许懿行,牙齿磨动,冷冷地笑了一声。 “可笑。” “可笑?钟情!伤不在你身!你凭什么说我!” 许懿行终于是收了笑颜,难得厉声。钟情看着似乎得逞了什么。 “阿兄。” 许懿行抬眼。 “哥哥。” 钟情柔柔地笑了。眼睛褪去蒙色,犹如少年时清月银辉的澄澈晶润。 “你终于生气了。你总是很完美,不像是个人一样。谦逊有礼体贴温柔,又长得好,出身也不错。很难让人怀疑你。” 钟情自嘲地笑了笑。 “你知道吗?且听梧到我身边时候扮演的好友一如你啊!他是完完全全按照你诓骗彦伯伯的方式欺骗着我,而且他竟然事发后完全不愧疚,反而还说什么我和他之间的交情可以继续下去。” “呵呵!真好笑。” 钟情面容泛着一种奇异的激动红润,灵力却是充沛流转。竟使体肤微微散成淡淡荧光。 “而你也是如此。竟然还想着迎娶彦小姐,真是可笑。慢慢是你自私,把他人的性命践踏了,却还想着保全自己的性命。” 许懿行嘴唇不住颤抖,眼眶微微泛红,喉咙哽了哽,说不出话来。 “别的我都可以承认,但是不行。你不知道……嘉言他,不能出事。” “这关嘉言什么事!” 许懿行站在那里就像一个虚幻浮光的倒影,几乎要消散,破碎。 看得钟情不住上前踏了几步,许懿行却是抬手制止。 “哥哥?” “不,不要紧。” 他退了几步,垂下衣摆几乎散成烟气,钟情大惊却是不敢叫嚷出来,怕是惊醒了什么。可是已经看不见他的脚了。 “钟情!护着嘉言!那个孩子,圣殿大人会介意他传承许家的血缘!不要让他知道许家已经是没有底牌了。这是最后拜托你的……” 许懿行已经散成烟气,化成一阵蒙蒙白雾。 “哥哥!” “或许你……” 半是透明泛开淡烟气的脸在这一刻平静。 “哥……” “能替他。” 钟情瞪大眼睛,一瞬间竟是没有动作。眼前的人犹如一场幻梦一般泛着旧色,微黄红熏的夕阳光透过,便是消散了。 “哥哥……” 眼前景物皆是崩塌溃败,万年长青转眼成沙,沧海桑田一瞬之间,便是烟云消散。偏偏人最是长情,记得深又是爱恨交加,即使魂飞魄散咬紧不愿放的,也不过单是一个情字。 钟情几乎神魂具散,久久不能动弹。 直到一声惨叫。 “钟情你个王八蛋!快来救人呐!” 苏和晏嚎得快泣血了。 这才惊醒他,猛一回神就踉踉跄跄地冲出去,气血未行,猛的头晕脑胀,磕到了些东西。不过终归是走出来了。 苏和晏抱着兮华嚎啕大哭着,怀里的人像是一片云轻飘飘的,苏和晏又怕又怒,怒这群瓜娃子一个都不顶用。快把她给吓死了。 所以看到钟情眼睛都没睁开一样,踉跄着摇晃而来。高兴地跳起,眼泪就滚滚滴下。 “钟情!” 叫得有多惨就有多惨。 “怎样?” 他不住眨眼一下子受不住这光亮。 周遭的一切溃败化成烟散,他揽住兮华,只觉她轻飘冰冷,大惊失色忙把她按向心口。 “兮华,你醒醒!” 他不住摩擦着她后背,企图让她暖和些。可是兮华依旧紧闭着双眼,面如死灰,苍白失血。不住呢喃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 钟情把耳朵凑到她唇边。 “九……晟……” “什么?” “九……” 突然她眼睛睁开,却是眼睛发红。 一口咬上钟情的耳郭。 “嘶!” “啊!兮华!不能这样!你病着呢!” 苏和晏一叫,兮华眼睛怔了怔,像是被惊呆一样,骨碌骨碌转了一圈,竟是露出畏惧害怕的神情,嘴还是嚅嗫着,眼泪突然汪出来。 钟情揉着耳朵就看到她这幅样子。 好生可怜。 “没什么。” 他难得温柔的说句话,只是大概太过于反常,兮华还是害怕地看着他,眼睛里一颗颗豆大的泪冒出来。 还噘嘴给他吹了吹。 钟情大窘,连说不用。她却是又哭起来。 “好好好!你吹吹,吹吹总行了吧!” 他侧头过去又是顿住,苏和晏伸着脖子盯着移动的头也是僵住。 呃,还能停啊? 钟情眯起眸子,打量着兮华。 “你不会是装的吧。” 兮华呆着脸还是看着他。 “九晟!” 这回苏和晏都听到了,眼睛瞪成铜铃。这这这……哪出啊! 钟情也是听到,不过这个词代表的是什么并不清楚。他稍一犹豫,兮华不干了,蹬腿撒泼起来。 幻境已经完全褪去,现在他们还是在山林间,她坐在地上滚了一身泥,看样子还要继续闹腾下去。 钟情撑头,这人总能把他从那些难过情绪里拽出来不讲道理情面的。 苏和晏抱着一棵树咬着手指,看着撒泼打滚的兮华。 这下糟了。 “该不会傻了吧?” 天哪!我竟然看到一个神仙疯傻了!会不会遭天谴啊! 兮华滚着瞪眼看着钟情伸出双手不住喊叫着。钟情长身鱼立,微微低头看着兮华,咳了咳,再看一眼。 怎么还不消停?我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你的吗!长点心吧! “咳咳,你,就抱抱她吧,都傻了都!怪可怜的。” 呃…… 好吧。 就把兮华抱起来,她这下子满意了,还扯了扯他耳朵吹气。 轮到苏和晏傻眼。 乖乖的,不会是装的吧。 咋这么聪明呢!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环顾一周,那三个呢?撇下她自己跑了吗! 她正咬牙切齿着。 肩上落下一温暖物什。钟情看着她背后,有些吃惊。 “和晏……” 嘭! 钟情傻眼了,他怀里兮华却是鼓起掌来,笑得欢乐。 苏和晏一把抓住落在她肩上的手一个过肩,嘭的一声摔下去。 等看清地上躺着那个瞪眼还没回过神来的人。 尖叫一声。 “师父啊!” 圣殿大人久违的出场被自家最是疼爱的小弟子给摔出去。 第九十八章 “为师,咳咳!没事。” 苏和晏以头抢地,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死亡。头抵在地上就这样趴着很久,兮华学兔子跳,蹦跳着过来又蹦跳着过去揪她头发。她也不动,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真的师父不生气。” 巫除云甩开自己袖子,带着温暖的笑颜,想要让苏和晏相信。 苏和晏一抬头。 “师父!你袖子上怎么有血啊!” “呃?” 圣殿大人执起袖子一看。 “哦,不是我的,随手擦了一下。沾到的。” 苏和晏哆嗦着肩又是跪回去。 “弟子冒犯了师父,当罚。” “怎么会呢?师父这是……在试探和晏呢,瞧瞧果然长进了。” 圣殿大人笑的一脸人畜无害的,还有些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怪不得说是最宠爱这个弟子。 “师父!” 苏和晏一个虎扑又是撞进他怀里,巫除云被她撞得表情涩了涩。 真是得宠啊。 钟情行过礼就跪坐在一旁,随便把兔子跳的兮华拎住前领。 “师尊您亲自来了。” 巫除云顺了顺衣服,点点头。 “那几个呢?” 苏和晏摇头。 “让他们都回去跪着!竟是放着师弟师妹们不顾。” 嗯,对! 苏和晏点点头,就看到巫除云好笑地看着她。 不是!您是故意引我的! “师父!” “好了!我们和晏不要生气了!” 苏和晏又是撒娇地抱着他胳膊摇,然后看到兮华龇牙咧嘴的。 “师父!帮帮兮华!” 还故意眨眼睛扮可怜。 “那个?” 巫除云指指兮华。 “我可帮不了,她这是梦魇了。” 他对着雾气消散但是因为常年阴冷而树木瘦矮的林子看了看。 “这倒是个好地方。” 钟情挑眉。好在哪里? “等她醒过来就好了,哦!最多给她吃点东西补补失血还是过多了。” 就站起来活动筋骨。 “就这样?” “不然呢?她不是普通人。” 巫除云站起来背着手踱起步来,跟个老大爷似的。得亏的他不显老,不然还真的比老大爷还老。 “师父?你就来看我啊?” 苏和晏亲切地迎上去。 “嗯。” 他点点头。 “在山下就听到你的鬼叫,我还以为你断了哪了。” “呃……这不是没见识嘛!” 说着身后林里便是传出响动,苏和晏防备地后退几步。 柳赐宁从林里走出来,满身都是树叶。 “呃?你们出来了?” 苏和晏一看到他就是气不打一处,奔上前去乱锤一通。 “哎呀哎呀!你这又是抽什么风!” “你还说!你竟然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柳赐宁又是被打了几下。 “这不是你要跟着兮华去玩嘛,钟情有事,我们就先出来了。不是还有任务嘛。” 说着他挥开苏和晏,整了整衣裳走到圣殿大人面前行礼。 “师尊您来了。” “呃?合着你知道师父要来?” 柳赐宁保持行礼的姿势回头看她。 “你都把保命符给抛出去了,师尊能不来吗?不来你还不得哭死了。” “我……” 苏和晏对对手指,也是。 “师尊,您如何了?” 柳赐宁弯着腰,很是恭顺。 巫除云微一颔首。 “处理了吗?” “是。凌寒已经安排下山了,就是……吓晕了。” 说到这,柳赐宁眼里泛出一丝不忍,却是无奈。 “送下山就是了,清晖呢?可有回去?” “是。清晖先走了,他并不知晓。” 柳赐宁仍低着头,不愿意抬起。藏着情绪。巫除云目光微寒,却是笑着,招招苏和晏过去。 钟情眼眸眯起,心里发寒。 “师父?清晖回去了?” 苏和晏讷讷走过去,顺手挽着圣殿大人的衣袖。 “嗯。” 他轻轻拍了拍苏和晏的手,安抚着。 “跟师父回去吧。” “啊?不要!我还没玩够呢。” 苏和晏一听就不干了,还松开手嘟嘴。 “还想玩啊。不怕吗?不过几日你就到处惹事。” 巫除云伸手刮了刮她鼻子。 “让赐宁带着都不肯安生。” “那是臭……柳师兄他欺负人!” 苏和晏拉住圣殿大人,不安地看一眼柳赐宁。 他还是站着远,不怎么抬起眼来。不过苏和晏这一眼扫过去,他若有所感,抬起头来,笑了笑。 苏和晏心里一松。 兮华就是这般窜出去,跑到柳赐宁背后跳起来抱住他脖子。 “兮华姑娘她这是……呀!” “梦游了。” 苏和晏笑着,忙去拉住兮华。 还伸手拍她脸。 “兮华兮华做什么好梦呢?” …… 曦华,曦华! “不要叫我!” 那是一片云绕烟起的亭台,曦华站在其间,手里掐着一朵白荷,很是生气。眉都皱起,脸颊微鼓。 “怎么了?” “阿兄!我不喜欢曦这个字,我要改名!” “为何?” 朝迟站在她旁边竟是笑得文雅。 大兄可是从来没这好脾气的!错觉!一定是错觉!估计是我太想要一个这样的兄长了! “我总觉得族人把所有的神力集于我一人,有种压的喘不过气来的难过。阿兄你懂吗?” “我可不懂。” “不过曦华不怕,有阿兄呢。” 兮华猛的一睁眼,竟是吓出一身恶寒来,不住搓着手臂,哆嗦打颤。 太可怕了!竟然做了这种梦!我大兄他……果然是梦与事实相反啊!吓死我了! “兮华?” 苏和晏把手背着身后,眼睛骨碌乱转的,嘴边盈起一丝讨好。 “怎么就醒了呢?不多睡会,你看都累青了。” 兮华狐疑。这家伙转性了?还是她还在做梦! 这般想着兮华跳起来,苏和晏来拉她,被她挥开。直直跑向闭目养神的钟情,好家伙坐的可端正了。 钟情感到什么,睁看一眼。顿时面容有些抽抽。 “怎么了?” 兮华停下来摸了摸脸,手上一看,一道道黑炭。 “哈哈哈!画成花猫了!喵喵叫!哈哈!哟!快跑。” “给我站住!” 钟情瞪大眼看她俩活宝闹腾摇摇头。看向柳赐宁。 “师兄?” “嗯?” 柳赐宁心不在焉的。 看着钟情笑了笑,起身走到他身边,按住他肩膀。 “钟情,我知道你看到许懿行了,他还说了很多话。” “师兄?” “没事。我这个最保密,不会乱说的。作壁上观我可是很在行。” 柳赐宁眼里泛起些苦意,眨了眨压下去。拍拍钟情肩膀。 钟情挑眉,这话说的好生凄凉。 第九十九章 “兮华?你好了些吗?” 兮华睁着眼睛躺得笔直,眼珠子一动不动。 “我好晕啊。这是怎么了?使不上劲啊。我喝醉了吗?” 苏和晏挠挠头,竟然真的没事。 也是厉害了。 “你就是放了些血,没什么大不了的!呵呵!” 笑得心虚。 “放血?血!” 兮华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起的太快,脑子一懵又是躺得笔直。 “哎呀哎呀!我好疼啊!我哥都没给我放过血,你们竟然亵渎神明!我要诅咒你们!” 钟情听到声响推开门,就听到这话。 嗯。还是关上吧。 “哎呀哎呀!” 嗯,还是一如既往地吵闹。 柳赐宁就从堆花积叶的墙头上探出头来。 “苏和晏的爬墙跟你学的吧。” 柳赐宁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笑。 “我觉得这样好,这样活泼开朗一点!” 钟情眼睛看着柳赐宁,微是挑起嘴角。淡淡花香从满墙生机翠意里袭来,云稀得浅浅的糊在青天之上。 心里突然松快了。 那些什么恩怨爱恨的,都是有因有果罢了。自己不过随波逐流中一个浮萍,不敢妄想逆流。 不过要是触及他珍视之人的性命,他愿以命相博吧。 柳赐宁瞧着钟情似笑非笑的。 摇摇头,自己翻身下去,头发挂上耳朵,才要解开。闭着的门就吱呀一声推开,兮华僵尸一般跳着出来。 “你们谁给我绑的!快给我解开!” 呃……她发疯时候给绑的。 苏和晏从门里走出来也是骂骂咧咧的。 “谁绑的玩意!怎么难解!”指甲都翻盖了! 柳赐宁瞥瞥钟情,后者一脸坦荡。反而看了柳赐宁一眼,饱含谴责! 你个仙人板板…… “姓柳的!快给我解开!” 兮华咬牙切齿的,快憋不住了! 苏和晏瞧着兮华脸色捂嘴偷笑着。柳赐宁皱着脸蹲下给她解绳子。 “咦!这不是捆妖兽的绳子吗?” 柳赐宁故作惊讶。 “呃!”兮华歪头。 “就是那种丑丑的臭烘烘的肥头大耳如彘的那种!” “呃!!” 兮华扭头喷火盯着钟情。 他已经要翻墙跑路了。 一松开绳子,兮华立马飞奔不见。 “我还以为有好戏看呢!失策啊。” 柳赐宁敲着扇子摇头。 就对上苏和晏的眼睛。 苏和晏嘴巴嚅嗫着,欲言又止。 “师……”柳赐宁一抬手制止她,盯着她眼睛看。 莫不是发现了我眼瞳里异于常人的淡蓝色浅环。 “呃!你眼睛里有眼屎!” 又是一脸严肃。 “是不是没洗脸啊。” 苏和晏愣了一瞬,低下头猛吸一口。 啪的一拳揍歪脸。 钟情倒吸一口凉气,声音砸亮。摇摇头。 “真是该打。” …… 兮华提着裙子走出茅坑,幸福地吸了一口气。呛得她直咳嗽。 好齁啊。 看了看四周,方方正正的院子格了一样四方的天,云舒浅淡。看来是个好天气。 兮华掰起手指头数了数,好久没有看到大兄了。 就看到钟情走在墙头上还一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样子。 兮华暗搓搓蹲低身子挪过去打算吓他一吓。 一步两步三…… “我都看到你了。” 钟情头都不回,依然不看路地踏开步,稳稳当当的。 兮华摸摸脸笑着就扑上去。 笑得狗腿极了。 钟情忽有所感低头瞧着她。 一瞧就咧嘴笑了。 兮华看得呆,不自觉地张开嘴。 “你说你为什么总是很……垂涎我?” 瞧瞧!这是一个正派人士该说的话吗! 苏和晏揉揉眼睛,还是不相信。 那边兮华就像看到肉骨头的小狗,摇着尾巴。 “你长得好看。” 钟情不知哪来的心情竟是要一探究竟这傻妞的无理由好感。 “柳赐宁也长得不错。你怎么不去烦他。” “这个嘛……” 兮华挠挠头。 苏和晏竖起耳朵。 “不一样,第一印象很重要!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赖着你了。” “一见……咳咳钟情?” 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刚好有他的名字。 “我就是瞧上你了。”兮华笑得贱贱。 “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不要求你回应的,就是看看,看看。” 钟情眯缝起眼睛,看看?当他是什么了!撩拨完就跑,不过也没什么不是吗? 这怪异的感觉不对劲。 苏和晏本来愣了一下,又是顿悟一般眼睛登的亮起,捂住嘴弯下腰忍着笑。 不行,得告诉臭沼泽,他家无情小师弟被白嫖了。 言语上撩拨。 钟情叉着手很是不雅站在墙头上,风鼓起袖子。因为不需外出他还是时常着这种宽大袖子的衣袍,毕竟舒适一些。现在鼓起两笼,坠了威风仙气。 兮华微仰头,看了他一会没动静就垂下去瞧墙上花叶的纹路。 就一会便不瞧了? 钟情暗自琢磨,又是奇怪又是怀疑。 兮华站了会无聊还找个地方坐下。 钟情更加皱眉。一点都不认真,三心二意的家伙! “对了!”兮华跳起来。 “段家人都走了吗?” 段月幽如何了? 钟情一愣,却是想起。又是低落,脸上黯然。 “出事了?” “段月幽死了。” 兮华眼睛兀的睁大,手不由得松下,扯下一阵花叶。 “怎么回事?” “那把剑。”钟情停了停,“该是前世因果。”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就看到兮华眼泪掉下来。 “怎么了!” “都怪我。” 她担心……有些排挤段月幽,不怎么理会关注她。 “怪你什么?” 钟情摸不着头脑。 “我担心你瞧上她。” “啊?” 兮华哇哇大哭着就一抹眼泪一边往外走。 苏和晏退回阴影里去。 这座小院也是段家的,兮华转出去不久就看到了一些白幡。吸着鼻子就进去,堂前已经没有棺木,她睡了许久早就下葬。 “没人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吗。” 哭得像个孩子,鼻头红红的。 苏和晏一路跟着她,却是沉默。看着白色幡子扬起,在无云晴空中格外显眼哀默。她往后退了退,心里沉重难过。 便是撞上了。 魏凌寒站在她身后,也不算是。是苏和晏一直后退才撞到。 她抬了一眼就立马低下头。 “你在愧疚?因为你执意上山吗?” 他低下头直直看着苏和晏,即使她垂下眼,头顶也一阵阵发凉。 那么明显锐意的一双眼,谁禁得住。 “害怕了吧,以后不要胡闹。” 他叹了口气,手伸起又顿了顿,迟疑着皱眉。 苏和晏愣了愣,这么温柔的嗓音是魏狗吗? 然后发顶一暖。 她浑身都僵直了。那手还揉了揉,像是在摸狗脑袋。 第一百章 兮华蹲在堂前,直到段家哥哥走出来,看着她叹气。 “段家哥哥?” 小小声很是可怜。 他在旁边坐下,面容有些清瘦了,眼底疲惫藏不住,下巴都长出些青茬。 兮华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你不用这样,其实死了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与她并不相熟。” 兮华走出来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满天云霞紫红如梦,丝絮牵连,团花簇锦。给她披了一身红纱,瞧着很是艳丽又是孤清。 钟情站在前头看着她。 兮华看他,不作声。 钟情叹气。 “苏和晏告诉我你心情不好,要我来给你……看看。” 兮华还是不说话。看来是很伤心了。 “要不,你……” 他挑眼偷瞧,兮华还是看他。 “随我回家吧。” 咻咻咻 有小花一朵朵开。 …… 河水平静又是清澈可见底下卵石和水草,映着人影。咚的一声,击碎了静面。 且带晗皱起眉回头瞪。 那个荡着腿啃着果子的小姑娘。 “咋了!瞅啥!欠收拾啊!” 且忘昔骂完又啃起来。 吧唧吧唧。 “能不能文雅些。”吵的头疼。 “敢管到本尊头上!能耐了你!” 想再丢他一次,呃?就剩这个啃的了。 “你没有东西了吧!哈哈……啊!” 出来活跃一下气氛。 魔族欢乐多。 …… 彦琼落看着前面这个人,呃……是怎么发现的。 白皑坐在她面前,神情坚定。 “是不是?” 彦琼落想了想,似乎没有隐瞒的必要,也就点点头。 “家里知晓你的身份,所以不敢外传,我也是……哎!你咋就跪了呢!” 彦琼落立马跳起来,抱上柱子,眼睛溜溜的瞅着这人。 “多谢。” 白皑以头抢地,却是没再说出什么话来。砰砰砰磕得山响。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家还是比较遵重承诺。答应了你家保你性命就一定会做到,呃虽然没想到你竟是个老不死。就这么一代接一代的,也就这么回事。” 彦琼落绕了绕发丝,回忆道。 “当时梅仙首设法困住邪物,华白两家也是感念梅仙首恩泽自愿留下,但也是梅仙首承了两家的情。彦家追随梅仙首,故而多有照看也是情理之中。” “为何后来却是……” 白皑想起自己虽然生长在族里,却是两眼一抹黑,听从安排从未想过前因后果。直到来到此地听到静池沉没,这么多年来才是知晓了族人本意。 原来是存一人留一脉,余尽殉。 “阿楠她……” 彦琼落巴眨眼,看他有些失神,趁机偷偷滑下来踮起脚尖打算偷溜。 “彦小姐!” 哎!真烦! “我家尚且不能自保,不肯送你回去。华白静池早已沉没,便是要立什么衣冠冢的也没那物件!” 快溜! 彦琼落提起裙子就要跑路。 “不是!是阿楠……且忘昔!长生洞主!” 白皑着急大喊。 “什么?” 彦琼落停下脚步。 “且忘昔!那个老妖怪!” “你认识?” 白皑有些忐忑,莫不是惹了她。 “认识。你?知道她。” 彦琼落捂上脸,她已经没再戴面纱只是稍微掩饰浅了印记。 “那可是个奇怪的家伙。” 白皑眼里掩饰不住的哀意。 “你能不能帮我打听她,她在哪里?” “你要干嘛?” 戒备后退。 “不不不!是我自己要找她。”白皑连忙摆手,又是面露苦色。 “不打架的。” 这样啊。 “你可不要把我当冤大头啊。” 彦琼落小心极了,毕竟他们彦家就剩她一个了,要爱惜自己啊。 她摸摸袖子,掏出个罗盘。 擦了擦。 白皑看得有趣,又是无心发问。 “你怎么知道她在哪?” 彦琼落正盯着罗盘瞅,闻言一愣。 对呀!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 “当然是因为彦小姐承了且忘昔的情,这才在当年那事里保住了命,活下来了。” 彦琼落一顿,嗯。 咦! “是谁!” 呼的一声风破声逼近,彦琼落本能手搭上腰,另一只手挡住头,就抽出鞭子来。 却是虚惊,一晃眼。一道人影立在一旁,手里稳稳当当拿着罗盘。 “你是谁!” 彦琼落后退。 “彦小姐多有得罪了。” 那人转过身来,凌凌松意挺拔,端的是月霁风清的人物。 彦琼落眼睛一瞪,不由松了腿脚。虚虚行了一礼。 “风崖主。” 此人正是随风崖风沉忧。 风沉忧瞧着彦琼落面色冷峻,轻轻颔首算是答应。垂头看向手中罗盘,眼神如刀,凌冽锐意。 指针摇摇晃晃地摆动,停在一处。 目光似刀剑伐,带着森森冷意。 “且忘昔。” 几乎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恨。 彦琼落连续后退好几步,这回惨了。 风沉忧目一沉。 “有劳彦小姐到随风崖做客几日,这位公子也一同去吧。” 说着就一挥手,整齐静默的随风崖弟子一起上前,分别按住彦琼落和白皑手上脉行所在,礼貌点头示意请吧。 彦琼落抬脚,还是往风沉忧那看了一眼。修道者长寿保颜,风沉忧虽然看起来还算英朗,双鬓却是尽白。 “风崖主,您是因为扬前辈吗?可是您应该知道单凭她一人是拿不下……” “住嘴!” 风沉忧一怒,随手一挥。彦琼落身边墙壁尽是爆开塌下,惊得她一愣。随风崖弟子也是一惊,迅速上前清理,甚至还给没回过神来的彦琼落脸上沾的灰擦了去。 “宗主息怒。” 风沉忧脸色阴沉,手掩在腰间。恍惚失神。 “带走。” 弟子等候无果,只能按着吩咐。 “宗主,您缓缓?” 一个弟子站在他身侧,小心照看他。 “不用了。我只是有些头晕,安静会就好了。你去吧。” 风沉忧摆摆手,闭上眼睛。 弟子轻叹。 突然带人跑到破云台管辖处把人抓走,这可是明摆着去得罪圣殿大人。 “宗主,先跟圣殿大人赔礼吧。” 他郑重地跪下以头触地。 “好。” 风沉忧收回情绪,抬手一点蓝色荧光浮现,他低声说着。荧光一闪一闪的化出翼来,扑闪着飞走。 “多谢宗主。” “是我莽撞了。” 风沉忧默然,眼底黯色沉沉。 你终归是不在了。 第一百零一章 兮华牵着苏和晏的手要跟着钟情,手上一滞,却是苏和晏停脚了。 “兮华,我不跟你走了。” 呃? “我要回破云台了。” 苏和晏揪揪衣摆,却是揪兮华的衣服。 “……” “我跟我师父吵架了,被骂了。要回去面壁呢。” 瞧着小可怜的。 “咋了?咱不哭,咱都这个岁数了还叛逆个啥啊。没意思。” 兮华抱抱苏和晏,这娃可是我带的。 “我不管,我师父要是真是个坏人,我找你算账。哪有你这样的神仙,始乱终弃!说的就是你!” 苏和晏言辞凿凿地指责。兮华半呆半笑着,还有些形容猥琐。 钟情脑壳一突。 始乱终弃! “你怕什么!就算你师父不是个好人也不会坑了你,要坑啊。” 兮华小眼神瞅了瞅四周,又是奸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还有一二三四个徒弟呢!轮不到你。” 苏和晏眯眼,这有什么好开心得意的,你身边不还站着个活的。 兮华笑着笑着觉得后背发凉,就被拎起衣领子提起来。 “好了。就此别过。” 钟情拖着她就走。 苏和晏踮起脚来招手挥别。 “哎。” “怎么就叹气了呢?” 柳赐宁笑着拍拍苏和晏肩膀。 “你要习惯,虽然自己的师长不是个好的,有些心塞。但是啊!和晏啊!我们要体谅师尊,师尊有他的苦啊!” 苏和晏一抹鼻子,眼睛就瞪圆瞧他。 “要是师尊拿你去挡刀你要如何?” 柳赐宁摸摸鼻子笑了笑。 “所以嘛,眼睛要灵,动作要快,哭求要惨,鼻涕眼泪说来就来。随时随地要危机感,见势不好就快跑。方能保命。” 咦?苏和晏歪头打量。 “没成想你倒不是个腐朽做派,能屈能伸啊!” “哎呀哎呀!小事!不然怎么能留着破云台呢。小师妹不要怕,师尊拿谁开刀都不会拿你的。” 苏和晏抽抽鼻子。 “那可未必!要是出现个……” “诶!你母亲我师姐师尊的宝贝徒儿早已死翘翘了,都不知道投胎了几次。还能有谁比你更亲近的?” 苏和晏点头。 真没出息。 “乖乖啦!大不了师兄护着你,来!吃颗糖。” 苏和晏手掌摊开等着,他在袖子里捣鼓探索了许久。 “呃,师兄好像没带。” 那我眼巴巴瞅啥! “找打!” 他俩站在落月镇出山道上,远处山影模糊如墨晕染浅淡,一点黑影穿过云雾间,艳色残阳如血融开红色晕霞。 树枝微动,魏凌寒站在枝叶掩盖处看着他俩,手指不由得搓动。 “师兄?你要跟和晏玩不?” 月清晖看着魏凌寒说着,他笑嘻嘻的,倒是想快点回家,苏和晏一走,家里都安静了。 “不,……想。” “呃?” 月清晖挠挠头,不理解。 “你不懂。”这孩子怎么这么难打发。 魏凌寒抱着树还是不理他。 呃!柳赐宁这个小子摸她头了!头! “师兄?你好像很……生气?” 月清晖摸着脑袋,真的让人头疼,师兄怎么这样了?以前还好好的。 魏凌寒吸了一口气。 “我,没事。” 咻咻咻 一尾红色鲤鱼烟花在天上爆开,越发显得天色苍白。 “这是?” “圣殿大人不回破云台了。” “出事了?” …… 兮华焉头焉脑的,不情愿地跟着钟情。出门都是步行的吗?不过才两个人的确不需要马车。 “怎么了?” 兮华叹气,你半天蹦不出一个字的人好无聊,又不能耍。 伸手摸摸兜,记得有粒糖的。 嗯…… “啊!” “怎么了?” “镜子!我的镜子不见了!” 那个会说话的铜镜!不!你不要离我而去! 钟情看着她着急万分的,疑惑挑眉。 “另买一个。” “不行!那不一样!” 我那个镜子啊成精的,是会说话的! 不过会不会发现我有新宠了就自己回来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也许可以试试!”兮华又振奋起来。 这就好了? 钟情想了想。 “得买个比它好看的。” “对对对!” 钟情摇头,还是拉着她走。 冬日渐消,天气也有些回暖。只是这里树依然翠色,倒是不受影响。 兮华看着眼前还牵着她手呃人,嗯,背影都好看。让我偷偷笑一会。 行走之间,花叶悄然,似水无声啊。 兮华一直笑着。 钟情一路走,还是停下来。 “你为何总是发笑?” 如墨似烁的眼眸微微扫过,兮华绷住嘴。摇摇头。 “白痴!” 就见林间一簇银色流萤点点飘荡而来,停在他手上,微微闪烁。 钟情面容平静,伸手一点。 又是皱起眉来。 “怎么了?”兮华盯着这小玩意很感兴趣,她点点会不会也能听到什么。 “粹然谷。” 钟情就说了这个名字。 “那不是彦琼落的地界吗?” “彦小姐现在不在那,已经被封起来。这信是……柳赐宁发的,圣殿大人改道粹然谷,那里潜进了贼。” “贼?那需要巫除云亲自去抓?这也太兴师动众了。” 兮华摸摸鼻子,吁!他这么重视莫不是要偷的是他的宝贝! 兮华瞬间眼放金光。 钟情瞧一眼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我们不去。” “哎!” 真是的! “让他们闹吧。” 钟情抬脚继续走着,兮华不甘愿拖拖踏踏的。 “还不走快些!” 兮华颓丧极了。 “你干嘛非得带着我啊!我要不是你家的。” 钟情脚步一滞。 对啊,为什么要带着她? 兮华瞧他停下来以为有转机,腆着脸上前。钟情回过身面容严肃冷漠。 “你走吧!” 啊? “我不需要带你走,你哪里来哪里去。” 说完就抬脚飞快走动,一下子就跑出去好远。 “哎!不是!你怎么就……等我啊!” 兮华跺了跺脚还是得厚着脸提起裙子去追,这人怎么就这么生硬,不会哄哄人呢!不过也是,他就是个木头。 这边兮华追钟情去,苏和晏却是不愿意回破云台了要去粹然谷。 撒泼打滚的,要去黏着她师父。 “和晏啊,师尊可没有说让你也去,你就不要添乱了。上次你不是在粹然谷栽了跟头吗!还想再来一次?” 柳赐宁那个心操的好累。 “就要去!” “打晕带走就行了。” 魏凌寒脚步匆匆,丝毫不动容就扔下一句话。 苏和晏就呆着了。 无情。 第一百零二章 “这是粹然谷?” “正是!没想到指的竟是粹然谷。” 现下的粹然谷已然不是个谷地,设下凌阳洞虚法,外面被烈焰阳火灼烧包围,经年不散,即使夜里也是如同烈日一样炽热。 风沉忧站在旁边的山崖上,还能够感受到扑面的灼热。 圣殿大人真的是防得很紧啊。可是…… 他手里端着的罗盘指针却是直指此处。私自囚禁彦琼落就已经得罪他了,要是再闯粹然谷…… “宗主,还是再确认一下,是否真的在此。粹然谷的烈焰真法可不能小觑,想来那长生洞主最是畏惧,不可能会在这。” 风沉忧点了点头。 也是。她何必自寻死路。 只是…… 这罗盘……莫不是彦琼落诓他? 灼焰烧心的热浪灼气腾跃而上,也其上的天穹也被烤焦了一样显出一下青黑。像是澈蓝天幕被灼烫了一块。 “真是大手笔。” 维护一个这样的法阵,可是消耗不少灵力啊,圣殿大人倒是舍得。 他一甩披风就飞跃踏剑,便是两道光拖曳成线嗖的飞远了。 此刻粹然谷一派宁和,生长千年不衰的花草依旧茂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只是到处隆起一个个土堆,小山丘一般,翻出来的泥块砸到了草叶,倒是在其间生长出更加挺拔的枝条来。 有清幽的小曲被哼唱着,幽幽曼曼带着醉醺,暖阳微醺的轻快舒适。 一袭紫裙半卷起来,露出晃荡着的蹬着白袜的鞋。南有幸坐在土堆旁,手指翻飞,给垂到肩上的头发编辫子,随便掐下一朵花系在辫上一甩一甩的,活泼可爱。 她等了会就不耐烦地踢蹬脚,拍着土堆下的洞口。 “快点!找到了没!” 声音在洞里回荡,震了许久。 “你个丫头!不帮忙还叫唤!小心我顺势把你埋了!” 南有幸缩缩脖子又是吐了吐舌头。 我才不怕你呢! 嘁! 想想老子可是……咳咳。不可说,不可说。 南有幸若有所感抬头看天,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她心里却是惴惴不安,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 “你快点啊!” 等了一会才有声音传来,夹着明显的兴奋。 “下来!” 南有幸立马来精神,看来是找着了! 她纵身一跳就滑下洞去。 不知道多长,反正是挺久才到底。 巫除云这是把地挖穿了是吧! “梅有量!” 南有幸大喊,头上就挨了一下。 “再叫把你舌头割下来!” 阴恻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南有幸看着这白影,揉揉头。真是不敬尊长。 她懒得再理他,就往前面看去。一口硕大的棺木平放在阵法里面,阵法篆文还隐隐发亮。南有幸小心踮起脚来,想要踏进去,临到边上突然神色大变。僵着头看着梅有量。 “咳咳!怎的!我好不容易瞧见个果还不许我,我冲动一回!” 还是底气不足,有些心虚。 “你就是莽撞!什么叫不许!是绝对不行!你给他招来了!躲哪去啊!这阵法你不认得!外加了层禁法,你这是要让巫吕抓个现行!” 南有幸提起裙子就弯腰脱下一只鞋子扔他。 “我这不是心急嘛,事到如今也没法了。进去?瞧瞧!” “难道还走啊!”南有幸破口大骂。 不行!得瞧瞧还是什么古怪,别待会给关这了,还跑不了。那就真的是…… “这是什么?”梅有量好奇地说了一句。棺木上方有一个白色的风铎,瞧着就晦气。 梅有量竟是对它吹了吹。 吧嗒 一道银光大亮,突然涨起,爆射出万段光芒向着四周而去碰到阻碍又是下垂,突忽迸射而出,吓了南有幸一跳没得反应,拢成个笼子样式,就把她给关里面。 南有幸整个人都呆了。眼睛发直无神。 “啊啊啊!这下……可是凉了。” 梅有量说了句没用话。 南有幸眼珠子动了动,差点气到直接躺后面棺材里去了。她握住拳头再松开再握住,盈起一点笑意。 “这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梅有量将信将疑凑过去瞧她,这一瞧,眼睛通红,嘴角抽搐,几欲癫狂。一把挥出去,差点把梅有量给打没了。 “你这个老王八生的蛋!叫你别瞎碰,这么就这么手贱呢!” 梅有量被她一骂倒是有些怂了,虚影沉了沉像是沾水的棉花一样坠下来。 “大不了跟他讲讲旧情,饶了我。” 可怜兮兮的,真为难他这个老鬼。 “我就是怕他讲旧情!” 南有幸气得啃了光束一口,瞧着虚的,铁栅栏一般,震得她牙口疼。 “你要是瘦点,指不定就挤出来了。” 梅有量还是叨叨着,欠揍的叨叨。 “行了!”脑袋都疼了。 “先看看货吧!” 突然就精神起来,两手一握,磨蹭起来。嘴角挑起,笑得奸诈。 “你别乱来啊,好歹也是个仙首,切不要亵……啊!喂!” 南有幸不等他说完就伸手卸了他棺木盖子,噗的一声,震起些尘土灰气来,呛得直咳嗽。 南有幸手举起扫了扫,就迫不及待地看向棺里,眼睛锃亮。 梅有量也是望过去。 棺木里梅无量的尸身完好,穿着崭新的玄色侧银链锻袍,玉冠束发,眉目平和,面容安详。宛如沉睡。 陪葬品多是些刻着咒文的玉器。 南有幸愣了一下,眼神缓缓柔和些,又有些哀情。 “这人怎么就死了呢,不是仙首吗?怎么还没有到长生界。” 梅有量是呛南有幸呛惯了,此时看着梅无量的尸身,竟是呆住了一般。 “我,从未,想过他竟也会死。” 南有幸哀悼一下,就伸长脖子去看他。 嗯,还能看。 撸起袖子就要爬进去。 “你就不能多等会!” 梅有量叫着。 “等会又怎的!等巫吕来给你在旁边摆一个棺材?笑话!” 她看着梅无量的衣服歪头苦恼。 随即掀起他衣袍下摆,摸索着。 “诶!你干什么!不准玷污他!” “嚷什么嚷啊!我摸他腰带呢!谁给人系腰带系这样的啊!我拽不下来!” 梅有量声都打颤了。 “你扯他腰带要干什么!” 南有幸抹抹头。 “当然是找他佩戴的一个荷包!我记得他有一个的,里面是块玉来着。” 南有幸摸索着。 “你怎么知道?” 第一百零三章 “就那样,知道了。” 南有幸眼神飘忽一下立马正经起来。 “你去外边把风去!” 突然就生气。 梅有量看看银光闪闪的笼子,呃,虽然说他只剩个烟气了但还是出不去。 南有幸掏了许久没有找到,一屁股坐在棺材里,看着梅无量的脸,直接趴在他胸口。 “你干嘛!不要亵渎死者!” “我就躺躺,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躺一下他还吃亏了啊!” 南有幸噘嘴,还是趴在他胸前。 这人死了比活的时候讨喜多了,趴在他胸口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梅有量看着南有幸像是趴上瘾了。 “快起来!想法子出去!” 别欺负我哥了。 “不要,我跟他躺一处就行了,你个孤魂野鬼的找个阴气重的去偷个尸体诈尸去吧!别烦我。” 南有幸还伸手摸摸他脸。 瞧着跟活的时候一个样! 梅有量大惊又是气恼,飘着空中不理她,半晌还是回头盯她。 “快想法子!” 南有幸睁着眼看着头上的风铎。 “你说要是把梅无量扔出去当个饵,我们趁机跑路可行不?” “那是我哥!” 梅有量气急。 “我还没那么无耻,死者为大。” “呦呦呦!我家小梅梅还是个大好人呐!” 南有幸坐起身跳起来拍拍手。 这家伙到底把东西藏哪了!入雪峰没有,陪葬也没有。总不至于还传给谁吧。 梅有量静浮半空,一道道光剑飞出游走,隐在黑暗里。 南有幸拍拍手,双手合拢飞快捏起法诀。 “你等着,我先网住了巫吕。” 说着黛眉轻挑,漾出一丝愉悦欢意。 “看看他长进了多少。” 梅有量收起气息上下浮动,懒洋洋的。 “你可别忘那把剑,他可是炼化了。” 闻言南有幸眼神一厉,梅有量给唬了一跳。 “我瞧着你越来越像一个人怎么的。” “像你祖宗!” 她还要再叫,突然像是被掐住脖子一般戛然而止。眼睛转向另一处,黑暗里有风涌动,却是少有的凌冽。 当的一声 风铎落下,白色羽簇爆开洒落。 一点亮光闪现,那是缎锦鞋面是缀的一颗明珠。这是闺阁女子喜欢的样式,却是男式大小的鞋长。 那人踏出黑暗,通身雪白,即使这里不见光亮,也是闪照。 那衣料发着温柔的浅光。 南有幸被那明珠晃住心神,等到回过神。他已经走到跟前,光笼对于他而言犹如平地。 “你……” 他天生一双漾水明眸,生的女相。又是肤白,总是有人错认为是女子。 不过…… 南有幸抬头看着他。 倒是长高了!还这么高! 她猛的退后,巫除云却是扯下她发间的一支明铛。 “这是哪来的?” 南有幸抚了一下头发,暗叫粗心大意。却是不示弱地抬高下巴瞪回去。 气息猛的灼烈,巫除云一点都不想废话。 直接打残了拖回去。 南有幸立马闪身避过,跳进棺材里。巫除云上前一看却是消失不见,他眼眸眯起,看向梅无量的尸身,一挥袖子,棺盖翻起重新盖上。 分身离魂? 倒是好久没见到了。 他扫一眼周围,陪葬品被翻出来胡乱撒了一地。玉器皆是记载梅无量心得的卷页,不为财不为法术。 那是在找什么东西? 一点荧光突然飘进洞来,巫除云本是满腔怒火,却是在此刻那一点点微缈的光,突然安静下来。 他慢慢抬起脚步,往前探去,伸出手想要摸触。 “哇哇哇!” 什么声音!巫除云一愣,那萤火却是嗖的消失不见。 像是有什么已经模糊却是永远存在的东西,突然塌了。 眼睛不由得发红,浑身抑制不住地战栗。 嗤嗤嗤 周身跃起一朵朵红色火苗。 他抬头,一双眼睛赤红充血。 从洞口就噌的滑进一个人,哇哇大叫着。 这声音…… 倒是熄灭了一些怒气。 “和晏?” 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巫除云浑身一僵,刚才莫不是…… 他看向中间的棺木,零散的玉器凌乱,法阵篆文没被擦去,但是被改了些。 “倒是小瞧了。” 他袖子一挥催动了隐藏的风阵,隐在黑暗里的小剑便飞射而出。 巫除云拎起苏和晏就避开飞剑,只是这剑飞射角度刁钻,还是被划破了衣袖,巫除云皱眉。苏和晏伸着脖子就去瞅,被巫除云压回去。 “师父!” “闭嘴!” 巫除云避开小剑,脚下轻快几乎没踏上地,却是一道微光乍起,地面泛开一圈水纹似的灰尘涟漪。 巫除云暗叫不好。 果然一道银环便是圈上他腿,蛇一样爬上他脚踝。 剑挑开成两段,断环在地上不住翻滚嘶叫,犹如活物。 苏和晏从师父遮住袖子下挑起偷看一眼,啧啧称奇。 不过瞧着不应该灭自家威风还是缩回袖子下,顶出个鼻尖。 巫除云站定闭目,十指翻飞如蝶,周遭无数光阵纷纷浮出现行,一声琉璃破碎的清脆,切成碎屑点光,震荡开来。 这下可以了。 巫除云睁眼,揭开袖子看向苏和晏,她正目光炯炯呢。 他嘴角微抽,刚想说话。棺盖砰的一声炸起,吓了苏和晏一大跳。 却是一道紫衣飞扑过来,披头散发的紫衣女鬼把巫除云按在地上,竟是骑坐在他身上。苏和晏已经惊恐到无以复加,连叫都叫不出来。 那人一头乌发如瀑,低垂着头往巫除云面上压去,完全遮盖住两人面貌。 巫除云右手抬起便是拍向她后背…… 她却是不避开,俯身凑向他,巫除云扭开脸,心下大怒,手掌越发大力拍上她后背。 电光火石之间,耳边一句轻喃。 瞳孔紧缩又是涣散,他猛的扭过头,对上那双幽紫色眼眸。 整个人突然松懈下来,抽掉骨头一样瘫在地上。 眼瞳涣散无光空洞地睁着。 苏和晏一看像是被雷劈着了,整个人都紧绷跳起,南有幸坐直身子,刚拂开垂落的头发还来不及笑上一笑。就被猛的一脚踢出去。 嘭的一声巨响,愣是趴在地上不动了。 “师父!” 苏和晏叫的那个绝望痛苦。 当即跪在地上抱起巫除云来。 怎么回事!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师父啊! 你的名声竟然诓骗得来的! 第一百零四章 兮华顺着黑黝黝的洞钻了好几个,愣是没瞧见人,她在谷口外碰到苏和晏约好一起来探探。 各人钻各人的,没成想这人就不见了,满谷的深洞她钻哪个,让她去哪找啊! 呃…… 她看了一眼这个洞口前被压出个屁股坑,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动静,苏和晏滑了脚摔进去的声响。 那么就是这个了。 又是郁卒。 刚才怎么没想到呢,害得白白钻那么几个了。 深吸一口气,跳一跳让身体变得更加轻盈,滑下时候会忍不住惊惧,先…… 掏出新买镜子看看脸。 嗯!这貌美如花的呀! 兮华往前一踏,脚下一滑…… “啊啊啊啊啊啊!” 这土腥味大的! 就坐到底里,眼前黑乎乎的,脑袋还转圈呢,就听到苏和晏哭天抢地的。一旁倒个摔得四仰八叉的……呃……翻过来,原来是南有幸啊! “怎么了?” 巫除云咋躺地上了? 苏和晏哭得涕泗横流的。 “师父他,他被这个女的吓……吓死了!” 不会吧。 这么弱? 南有幸扶着头眼神还飘着。 “不是吓死了,是放空了。待会就醒了。” 她推开苏和晏,又是坐在巫除云腰上,看得兮华眼珠子都蹦出来了。 真彪悍! “你干嘛!” 苏和晏又嚷着。 “我要瞧瞧他的记忆,他藏我东西!” 说着就伸手捂住巫除云天灵盖。 又是突然松开,看向苏和晏,嘴角带着坏笑。 “怎么了!你要干什么!” 苏和晏有些害怕,抱住胸。 “像不像看看你师父以前的丑样!可好玩了!” 南有幸笑得坏极了,眉毛乱挑着,猥琐! 苏和晏瞪大眼睛。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师父……以前…… 语气就不是很强硬了。 眼睛转了转,偷偷去瞧南有幸。 她却是一叹。 “哎呀!没想到是个实心眼的!算我多嘴心坏,那就我一个人瞧一瞧!” 嘿嘿笑着就又放下手,随即搭上一只。 呦…… 抬头就看到兮华一脸正义凛然的严肃面孔。 “和晏别怕!我跟去瞧瞧,别让这妖女做什么坏事。” 说到一半就忍不住笑了。 苏和晏木着脸,真是虚伪。 看了看两人,还是爬过去,把手搭上。 “我这样会不会很对不起师父。” 苏和晏还在忐忑。 兮华不屑,手倒是搭得挺紧的,还矫情些啥。 南有幸笑着。 “不怕不怕!就说是我逼你的,你挨不过我的折磨,只好保全了。” 兮华瞪眼,这人…… 我喜欢! 南有幸看了她俩一眼。 “准备好了没!” 嗯! 就意识消散了。 噔噔噔 兮华睁开眼,眼前一片白亮。忍不住挡起,就听到一声斥骂。 随即便是黑暗袭来。 这般做法本就把自己神识侵入他人脑中,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记忆画面。 不过…… 她重新睁开眼睛,回到洞里。旁边一直叫唤,是苏和晏。她抱着头大叫着,大概是受到巫除云本体对她神识的冲击。 南有幸被捆住倒在一旁,倒是巫除云却是站起来,白色袖子垂到她面前,兮华想了想脖子一歪装死。 不要看到我啊! 巫除云却是没动静,就站着。 兮华疑惑撇头看到了钟情。 呃…… “啊!” 一把被捂住嘴。 钟情眼神示意她瞧巫除云,兮华偷偷瞅。 嗯,好像不太对劲? 他好像被兮华叫声影响到了回头看一眼,转过身来。 兮华眼睛瞪大。 他抱着鞋子,脚上只剩下袜子。 莫不是……疯了? 这下可惨了。 巫除云回头脸上竟是笑着的,抱着鞋子像抱着个孩子一样。 “他这是疯了?” “不是疯了。是……混乱了。” 钟情为难地斟酌措辞。 “就是反噬,你们强行冲撞他的记忆,遭到冲击退出。他本身也需要一些,调整。比如……” 钟情面露尴尬。 “一些压抑住的情绪。” 哦…… 所以……巫除云压制的情绪是他非常喜欢女子的明珠绣鞋! 这爱好非比寻常。 南有幸坐起来,摇摇脑袋。 怒视钟情。 “我差一点就成功!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早知道坏事就杀了你!” 钟情脸色早变得冰冷,眼睛瞧她就像个死人,上前一步就掐住她脖子拎起来,南有幸脸瞬间涨红。 兮华扶扶头。一定是这家伙搞古怪。 苏和晏还在哼哼。 兮华给她拍一掌才缓过来。 “这是怎么了?” “她引你们和她一起侵入圣殿大人神海里,你们被反噬震晕,她倒是可以脱身了。” 钟情说出原因来。 “你个王八……哎呀!竟然诓人!” 苏和晏捂着头叫着。 南有幸还伸长脖子要吵。 “是……你们先……咳咳!动歪念头的!……自找的!” 兮华摇头,也是她大意了。 掐死她算了。 “师姐!” 突然抱着鞋子的巫除云叫了一声,就推开钟情把南有幸抢下来。 这力道大得钟情摔上洞壁声音巨响。 南有幸已经翻白眼了,还被巫除云往怀里捂。 “师姐!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巫除云满眼都是光,脸颊泛起潮红,整个人都焕然荣光了。紧紧抱着南有幸,她都吐舌头了。 “都给你捂死了都。” 梅有量飘过来又飘走。 竟是不理她。 苏和晏扶着头唉声着,看着自家师父抱别人有些感伤嗷嗷叫。 巫除云终于放开南有幸,还往紧掩的衣襟里掏什么的。拿出块玉牌来献宝地递到南有幸面前,一副求夸奖的神情。 钟情按住胸口走过来。 “他这是把妖女当成他师姐了。” 南有幸看着那玉牌,喜色染上眼底。伸出手去想拿,巫除云却是眉头一皱又收回来。 “这东西怎么能只给梅师兄!” 巫除云竟然撅起嘴来,可怜兮兮的撒娇。 “巫吕也要!” 声音掷地有声。 苏和晏几乎仰倒在地,不敢置信。钟情也是一副见鬼又尴尬的表情,捂脸咳嗽。 只有兮华眼冒绿光,兴奋地搓搓手。 以前的巫除云一定很有趣。好想知道啊! “这!你从梅无量身上偷……顺的?” 南有幸不敢相信,自己不过是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线索而已,没真的想巫吕会拿梅无量的。先前那么说只是糊弄苏和晏的,没成想…… 巫除云脸上泛起奇异的红光。 满是自信地重重点头。 苏和晏瘫在地上。 完了,我师父还顺自己师兄的遗物,没脸见人了! 第一百零五章 巫除云虽然神志不清了,但还是会羞涩的。 抬眼看南有幸。 “就只一件。” “呃,这是多少的问题吗?这是你的品行问题。” 南有幸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巴眨眼企图逃避,巫除云却还是瞅着她。 这是要干嘛! 南有幸慌了。拉过还是懵的苏和晏挡在面前。 “你师父太可怕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苏和晏眨眨眼,鼓起勇气来。 “师父?” 巫除云瞅着她,很是认真。 钟情悄悄往外退,随便把兮华拉着。 “大概是要醒了。”他压低声音说话,眉梢皆是挪愉的笑意。 兮华看一下他,竖起手来。 明白。 两个人就小步快速后退中。 “你们?这是在?呃!” 巫除云看着自己抱着鞋子,赶紧低头脚只穿袜子站在地上,袜子已经脏了。 再抬头看着眼前这两人。 眼神一瞬间凌冽。 袖子甩开,一阵风平地起,苏和晏迷住眼睛闭上,再睁开。 巫除云已经是往日高傲孤冷的模样。南有幸被敲晕倒地。 “师,师父?” “咳咳。” 巫除云瞥眼偷瞧了一周,还好就两个。 这时候钟情一脸茫然地走进来。 “圣殿大人为何在此?” 要多正经就多正经,还带着一丝茫然和怀疑。 苏和晏惊掉了下巴,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你怎么也在这?” 巫除云咳了咳。 “因为……听闻粹然谷出事,圣殿大人亲往,怕您一人有危险。” “哦?” 巫除云玩味地看着低下头的钟情,行礼得很是端正刻板啊。 “倒是有心了。” 巫除云看向苏和晏正要训诫。 钟情便又是添了一句。 “您是我的师父。” 巫除云却是一愣,这下认真看着钟情,眼色很是奇妙。 “师父?你很久没有这般叫我了。看来徒弟都是从亲近到疏远的,圣殿大人?呵,有些疏远了。以后便如此唤我吧。” 钟情依然还是保持低头俯身行礼的姿态,却是身体动了动,把头埋得更低。 “我知道你生我气,但这样好,这样还有回旋的地步。” 巫除云含着绵绵笑意,钟情低头不去瞧他。他还伸出手来握住他臂,这么看着都是胡闹徒弟宽容师父的样子。 兮华挠头想着,要是那三君在这,应该都要冷哼出声吧。 想想也是不舒服,柳赐宁对待巫除云更多的是上下级的关系,偏偏苏和晏可以得到包容和放纵,钟情更像是跟师父闹别扭的孩子,对三个老徒弟而言没有新徒弟吃香,不公平呐。 不过他们更能保持好距离吧,至少保全自己。 兮华愣神漫游时,钟情却是避开巫除云的手退后站回到阴影里。 又是顺从又是抗拒。 真的是个孩子。 巫除云摇头失笑看向苏和晏,就伸手捏住她耳朵揪。 “哎哎哎!师父!松松手啊!师父!” 哇哇大叫着。 明显亲昵了不少。 巫除云笑着手下却是毫无客气。 然后看向正努力往黑暗里缩挪的南有幸。 南有幸笑脸。 “巫木族的?”巫除云眼睛看着她。 “嗯嗯!”认错态度极好。 “带回去关起来!” 然后松开苏和晏,从腰间储物荷包里拿出个瓶子,拔开塞子。一股猛烈的吸力从窄小瓶口旋转出来,漩涡一样卷着周遭的气流。 咚的一声极响,都要以为瓶底被砸穿了。收到了东西漩涡逐渐变小收回瓶里,巫除云盖上塞子。 然后放在耳边,没动静? 坏心地摇了摇。 就有叽里呱啦的声音传出来。 巫除云嘴角牵起一抹笑。 “你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呢?毕竟是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啊。” 苏和晏揉着耳朵凑上去听,耳朵都贴到瓶身,突然震动把她吓了一跳。 “师父,这是什么?” 巫除云揉揉她头,眼底竟是软意。 “师父的一个老朋友了,死了好多年了。没想到还能遇到。” 死了好多年? 这是诈尸? 巫除云这一说里面立马安静下来,他又是不喜,眉头一皱。把瓶子晃荡起来,这会更是剧烈。 “巫吕你这个娘们!” 兮华大窘。却是看到巫除云常年平静的面容破冰化雪般触动灵秀起来,眉眼间尽是得逞的笑意还是点狡黠得意。 苏和晏却是歪头。 怎么还是句人话?意思听起来就不像了。 “你竟敢骂我师父!” 苏和晏叫骂。 巫除云眉眼更是柔软。 没想到他还有小妇人的这一面,兮华摇头跟钟情一样躲起来,还是不在场比较好。 圣殿大人手拎着南有幸,腰间别着个瓶,带着爱徒苏和晏就威风凛凛地走出洞去。后面尾随两个装傻的。 也是分外和睦啊。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圣殿大人发现漏洞。 “上次被一条大蛇吞了,被带到这里。所以我们就顺着那条水道过来了。” 苏和晏洋洋得意的。 “水道?” “是一口井。” 巫除云若有所思的。 粹然谷依然还是老样子,巫除云抬手为笔,在烈焰墙画开一道门,就走出去。 “圣殿大人?” 就有人从远而来。 那人着玄色的交襟长袍,披风鼓动便是急急来到面前。 兮华打量他。 是个丰神俊朗的人物,就是双鬓已经灰白,带着些苍意。 “风沉忧?你怎么出关了?” 圣殿大人倒是没想到。 “我守着此地想要抓住夜幽的且忘昔,不知圣殿大人可有瞧见?” “且忘昔?未曾。” 圣殿大人说完这句神情已是不耐。钟情擦眼观色见风沉忧面带犹豫不肯让开,忙上前握住风沉忧手臂。 “风崖主难得出关,想必是未曾听闻过且忘昔久不出世,便是寻找也要去夜幽铃城才是。” 压低声音凑近些。 “现在不要惹他。” 又是退开稍许,行了晚辈礼。 风沉忧对着圣殿大人一拜。 “如此,烦扰了。” 巫除云微一颔首就抬步离开。 苏和晏头往回瞧去,看那风沉忧。 他就是扬成荫的师兄啊。 瞧着很是憔悴。 又想起那个老妖怪且忘昔,叹了口气。低头跟着走。 钟情看着他们走远,看向风沉忧。 “谷内并没有且忘昔的踪迹。风崖主寻错地方了。” 风沉忧点头只是不甘。 “我寻了些踪迹,没想到还是无用。” 说着把袖里罗盘拿出。 “彦琼落与且忘昔有私交,是用此物寻她。难道这东西还分人?” 钟情垂眼看着这小罗盘。 伸手触摸,翻过面来。 底部刻着个浅淡的梅字。 第一百零六章 “这竟是梅家的东西!” 只有梅无量仙首所用之物会刻上金色梅字,表示所属。这个罗盘底的梅字已经褪色,所以并不显眼。也可见是旧物。 “这种小法器很是寻常。” 钟情微抬一下眼看了一下有些惊愕的风沉忧。 “是我失礼了。” 风沉忧难得的浮现一点笑意。眉宇间因常年蹙眉而皱起的细纹舒展开来,若不是经常板脸,应该也是个温雅如玉的人。 “梅仙首高山仰止,未尝想过也把玩这等小物件。一时有些惊讶。” “这罗盘我倒未曾用过。” 钟情拿起来瞧了瞧,很是精巧的物件。 “你们年轻一辈自然没见过,我少年时这等物件用于寻人。只是当做些玩具,增添一些乐趣。” 说着风沉忧面容柔和,眉梢都染上些暖色。 瞧着钟情还是不懂的样子,咳了咳脸色有些发红。 “是小儿女之间的信物。” “哦。” 钟情把玩着这罗盘,突然想到什么的脸色大变。险些握不住。 “怎么?” 风沉忧好奇。 “风崖主,这罗盘如何寻人,就是如何定位一个人,不,是把想要寻的人告知罗盘。” 他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风沉忧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如实告知。 “只需要一点那人气息,不过要纯粹的亲密气息,比如头发,口水,指甲或血液。我们常用的是头发,不过罗盘寻踪也会因为对方用法术故意隐蔽行踪而失效。不适合抓获敌人。” 果然是经过死灵蛊祸的前辈,总是联想到作战用途上。 钟情微微一笑。 “我只是想到梅仙首在这个罗盘上寻的那个人是谁。大概是因为彦琼落不知道以前这物定过别人的气息,所以害得您寻错方向。” 风沉忧点头。 不过这寻的是谁? 再想言语,钟情却是把罗盘收起。 “此物是梅仙首旧物,我会呈于圣殿大人,物归原主。” 风沉忧还是点头。等到钟情走得看不到影子才纳罕。 物归原主?为何是给圣殿大人?不是应该还给入雪峰吗? …… 苏和晏戳着南有幸脸,很是气愤。 “哎呀!你别戳了!” “你还敢诓我!叫你诓我!” 又是使劲戳。 “我那不是没辙吗!我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南有幸做出个无奈的表情。 苏和晏听了她话,愣了一下,直接动手掐她。 “真是不要脸。” “别吵!” 巫除云难得黑着脸训了下苏和晏。 拉住车帘坐在后面的车上,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瓶子。 面色瞬间温暖起来。伸手把瓶子抱在怀里,还摸了摸。 “梅有量?不说话了?” 瓶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叹了口气。 “我们难得还能相见,这实在是福分啊,你怎么不跟我说说话呢。” 巫除云还委屈上了。 又开始摸瓶子。 “你说啊,你跳进去死了,现在却还留着半魂。那师姐呢?” 说到这巫除云眼睛空起来,看着摇晃的车帘,外侧是纯色的暗红浅色边纹,内里却是一副梅画。 梅开冬日,偏偏上面一轮太阳。 “师姐呢?” 他又是重复一遍。 “她怎么就死了呢?” 车内突然寒气泛起,矮几,软垫还有车窗帘幕都冻住,冻结成冰。 只有巫除云坐在其中,喃喃自语。 “该死的不死,死的都是不应该的人。” 瓶子突然抖动一下。 巫除云被这一动静惊扰,缓过神。车里又是恢复原样。 “梅有量啊,我身边已经没有旧识了。梅无量死后再也没有人知道以前的事,他活着的时候我怨恨他,故意给他冷脸。就是想他承认错了,但是他到死了还是闭口不言。” 巫除云伸手抚顺鬓发,还是鸦色青丝。 “我太孤独了。” 瓶子安静着不动弹,巫除云却是不管他还是自说自话。 “苏芷月你听过吗?你就说一句!” 声音带着恳切。 倒是在求他。 梅有量不知道为什么保持沉默,又像是害羞还是怎的。 压着声音短短哼了一下。 “听过。” 巫除云脸上瞬间绽起笑容,孩童一般天真。 “她可像她了!年轻活跃,开朗朝气。还天赋极好!又是个心地良善的,多像她啊!” 说到这却又是哑住喉。只有车轮转动的声响,时而有几声苏和晏的叫。 “师兄,我好想她。” 一滴眼泪滴在瓶身上,光滑如玉的瓶子盈不住那一滴润泽,滑落下去在他月白色长袍上点出一点深影。 “他马的!我就是最讨厌哭哭啼啼的!才他马不想跟你说话!还硬要说!哭什么哭!你个娘们!” 梅有量破口大骂,声若洪钟,气势十足的。 前车的苏和晏都安静下来。 她巴眨着眼,捅了捅飘忽眼神避开和她接触的兮华。连南有幸也装死地仰倒下去。 “我们去偷那个瓶子吧。” “不去。” 兮华拒绝,没看到巫除云那个宝贝的。 她掀开帘子下车,看着快落山的夕阳伸个懒腰,大概是要在野外过夜了。 就看到苏和晏贼眉鼠眼喜笑颜开的捧着…… 那个瓶子! “你怎么得手的!” 快捂住,别让人瞧见。兮华立马左顾右盼的,那个,去偷没胆,别人偷的就无所谓了。 “哦,师父下去洗脸了,我摸进去的。那个一样的瓶子替出来的,快上车!” 苏和晏就翻上车,手捂着瓶子,磕到下巴。 “前辈!”苏和晏叫。 “梅有量!”兮华叫。 南有幸看她俩一脚踢那个瓶子。 “有量啊啊啊!” “行啦!别说了!忒恶心了!” 苏和晏和兮华对视一眼,原来得这样叫。 “我被巫吕那个娘们给恶心了!真是哭哭啼啼的!人事物非懂不懂啊!” “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一句人是物非,一段沧海桑田,一面相顾无言。还都给我碰见了!衰气!” 苏和晏眨眨眼,这人突然文绉绉了。 “你在怕。” “老子怕什么!” “你不怕为何不敢说话,不敢面对他呢?” 南有幸十分忧愁地叹气。 “理解你。” “怕什么?”苏和晏插进去,一脸茫然。 “怕见故人。” 第一百零七章 踏仙跺作为修仙界领头开创教天下人修行而不论身世的第一门派。 没有什么名气。 大概是因为弟子平平无奇。而唯二出名的弟子却是在师门没落许多年后分属其他后起仙门才出名。 梅无量尊称仙首,修仙第一家梅家家主。把所有的修行门派统一起来共同维护秩序和广开生源,从他起,仙门正式商定接受平民为徒,不依家世定收徒阶级。 而另一个便是巫吕巫除云。 该人存在感极低,离开师门后入当时是小仙门的破云台任掌教,教导徒弟参悟修行,从不出门。几乎无人认识,直到后梅仙首宴请才知道二人是师兄弟。 不过如今嘛。 呵呵。 兮华爬起坐到南有幸身边戳戳她。 “那你又是啥?” 苏和晏摇头。 “应该是梅有量你是谁?” “他是梅无量的弟弟,不过是庶弟。” 南有幸耸耸肩。 “所以这个名字是故意的?” 没有量。 “你们在扯什么!都给老子滚出去,这些小辈真是越来越没有礼貌了!” 苏和晏闭嘴。 南有幸叹气。 兮华爬出车去,阳光有些刺眼。巴眨眼后。看到站在前面的钟情,穿着靴子跺着脚。 “呃……” 他把手背到身后。 就掀开帘子上车。 兮华还是爬进去坐好。 “前辈?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这个是梅无量的。” “果然是。” 钟情将罗盘平放,指针飞快转起。 “那指的是谁?” “我不清楚,不过是一点小玩意。” “也是。” 钟情收起来。 退后跪坐下来,以头触地。 “后辈想向前辈请教许家和巫除云的关系。” “许家?什么许家?” 梅有量浮在瓶子上方,倒有些瓶子神的样子。 “凌虚宫。” 钟情错愕。 “没听过。” “那么巫除云和梅无量有仇吗?” 兮华躺着很不成样子,还翘着腿抖着。十分自我。 钟情很是头疼,不知道是哪家养的一点礼数也没有。 “要端坐,不要如此随意。” “我在家都是这样的。” 兮华想,的确是随她的啊。 钟情还要发作,苏和晏忙拦住他。 “兮华是贵人!随意惯了!随她便啊,反正也没人管她,随意些随意些。” 这家伙是神仙呐! 钟情却是面色不虞。 “虽然无人管教,但是自己应该自查,不能如此随意松懒。” 呃,这个嘛…… 兮华还是躺着,睁眼瞧他。眼底很是幽深。 这人怎么搞的!想要管我! 我是你能管的吗! 然后就看到钟情靠过来揽住她腰把他直接抱起来,靠着车壁。把手脚摆放好,双手交叉放置腹上,双脚平直。 兮华晕乎乎了。 抱抱抱…… 苏和晏往后坐,果然是她想多了。 钟情满意坐回去。 梅有量呼着长气。 “要说起巫吕啊……” 苏和晏身体往前倾,眼睛都瞪大,满怀期待。 “我还真不怎么了解,毕竟他很普通。” 咚,苏和晏倒在车上。 身体过于倾斜,收不住又惊讶得卸了力。 “什么?普通!” “是的,巫吕很普通,平凡。永远跟在梅无量的身后,像个小跟班。也是巫家依附梅家,本就是从属。” 哦哦。 作为梅家的庶子还是比从属的巫家高出了许多。 所以不在意不了解啊。 “不过后来我就认识他了,那是在……踏仙跺弟子也不是和睦,世家子和平民是分开的,也不是故意如此。就是慢慢地自己就分门别类了,大家都不愿意和对方相处,然后就分成南北屋。在一次打架时候,巫吕被炸了。” 梅有量想到了什么笑出声来。 “那时候学生就是自己捣鼓着学,很多法术都是自己探索的,所以炸伤也是有的。” “这样很有趣吧!” 苏和晏星星眼。 “自己探究自己试,成功了就是独创的!” “说的简单,那时候可是困难的很。” 梅有量飘着上下浮起。 “好多学生因此丧命。平民学子和世家子就是因为此才导致矛盾深化,平民学子要听从安排用命去赌,世家子却是坐享其成。每当那个学子发现新的篆文或是法阵画法,最先得到的是南屋。尤其不忿。所以经常打架。” 还真的是偏颇。 “那为何不离开?” 钟情提问。 “离不了,而且其实大多数学子还是愿意待在那,毕竟有机会开创修道法和学到习不示人前的巫木秘法,还是令人向往的。” “而且大多数都是孤儿,没有归处亲人可去。只能留下来,至少大家一起还有个伴。” 苏和晏挠头困惑。 “您怎么这么清楚?按出身您不应该是世家子吗?就是……你说的南屋一派?” “嘁!本来是这样,但是我才瞧不惯他们捧着那个木头的嘴脸。自己搬去北屋,进屋前打了一架。嘿嘿!” “您这可是里外不是人了。” 苏和晏跌下坐在自己腿上,为他不值。 “瞎说!要不是我聪明!就碰不上我师姐了!就那顿打我愿意挨。” “师姐!对了!我师父也说过师姐!你们那还有女的啊!是怎样的人!” “当然有女的,我师姐啊!那是……” “貌美如花,美若天仙,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天赋卓越,仙子下凡,贤良淑德,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兮华又躺下去翘着脚就一个个词往外蹦。 “啊?” 苏和晏一脸呆着。 “没有没有,我师姐很普通的。就是这世上谁也没她厉害而已。” 梅有量说着还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差别吗?” 钟情板着脸。 “其他都行,就是雕梁画栋,美不胜收用错了。还有坐起来!” “你抱我!” “巫吕被炸伤后就和师姐认识了,然后这个小子就常常借着受伤来北屋打扰师姐,师姐竟然还偷偷教他!可恶啊!气得我……” 梅有量咳了咳。 “然后自己的小跟班被抢走了,梅无量这个呆木头果然就厚着脸皮挑战我师姐。” 苏和晏还是不懂,怎么就厚着脸皮了? “当然被打得落花流水了!哈哈!真的是痛快!后来那木头又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来找我让我回去。谁理他啊!手下败将。” 不应该是你师姐的手下败将吗?怎么就自己嘚瑟起来了。 “那家伙是个饱读诗书的最懂什么礼法的。气红了脸都骂不出句话来,就只会甩袖子生气。给他气的要死,还是师姐打圆场拉他走了。不过啊,师姐倒是挺看好那木头,两个交手后就时常交谈过招给我气的!” 兮华的笑着骂道。 “你就知道气!给气饱了吧!” 第一百零八章 光气着自己了。 “您肚量不行呐。” “胡说!我就是过过嘴瘾!要是真气!早气死了!” 梅有量吹胡子瞪眼的。 “然后呢?” “然后大家好像突然和睦起来,南北屋也不再剑张弩拔的。梅无量和师姐关系很好,他整天跟着巫吕过来串门,有时候还给教导我们一些他自己悟出来的门路,两个家伙加在一起,很厉害啊。本来要是能一直如此,也许我……” 梅有量慢慢小声下去。 “我并不讨厌他,就是喜欢招惹他。这样心里平衡一点。” “最后梅无量突然变脸,北屋所有人都被推向炼金坑,抑制了灵力流转只能等死。他还假惺惺地把我关起来,无耻之徒!是他害死了师姐。” “那圣殿大人呢?” 钟情忙是追问。 “他?我没在意,后来我逃出去打算和他们一起死,师姐却是不愿意了。” 他咬牙切齿起来。 “那群畜牲们竟然为了快些得到阶石,竟然蛊惑他们自相残杀,说什么只要一阶踏仙石需要的灵力足够就放了他们,只有有人死灵力散足了活下来的就能走。” “不知道他们这样做了多少回!我可是没有听说过有谁什么幸存的!” “他傻吗?只要想一想。就知道是在骗人的!不会信的。” 苏和晏语速很快,手却是握紧,一副生怕怎么的。 “不是。” 钟情看了苏和晏一眼,扶住她肩膀。 “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明知道是谎言还是会愿意相信,会劝着自己相信的。他们从小就习惯了灵力流转周身的充沛力量,一旦失去这个依仗,又被往日师长背弃,崩溃是很容易的。” “没错。是这样的,往来都是这样的,相互残杀甚至比被坑炉吸食殆尽死的更快。可是他们已经疯了。” “噩梦啊。” 兮华叹道。 真是可怕。 “可是不一样了!我们是谁啊!师姐的人!哈哈!” 梅有量却是开怀大笑。 “有师姐在谁会害怕!师姐站出来安抚众人说是即使活下来他们也不会答应放人,虽然还是有些人动摇,但是大体上大家还是信师姐的,就地安坐。尽量减少灵力流逝,那些家伙等得不耐烦破口大骂还被师姐用石头打破头,不能用灵力就用蛮力!哈哈!” 梅有量笑得畅快,让人愿意去想象那时候的样子。 一群孤独待死的同门安静沉默地坐着,目光安然地看向昔日的同门。看他们的师姐给他们出气,应该是痛快又自豪吧。 “可是……” 苏和晏怯怯的,眼睛像是受到惊惧的兔子。 “你们……” 兮华的突然沉默。是的,这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很容易就猜想到结局。 不用说出来就知道的。 已成定局。 “没错。他们死了,第一个死的是师姐,她企图填满踏仙石所需要的灵力,至少不让其他人死得难看。” “被吸食干灵力的人就像个榨干了的咸菜。真的,忒惨了。” 梅有量正伤心着。 “噗!”却是笑声。 兮华咬住嘴唇忍住还是泄了一声。 “我,受不了了!你……哈哈哈!咸菜!哈哈!” 她打起滚来笑得泪花都汪出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偏偏这样形容,真的是……哈哈!” 梅有量很是恼火又是无奈。 “明明就是……” “哈哈哈!” 钟情叹气刚才阻止她又是一声笑。 “哈哈哈!” 南有幸跌坐在车外,双脚踢蹬着草地。笑得癫头癫脑的。 他真是太有才了! 兮华扯开车帘,探出个头,眼边的泪花还在。 “是不是很好笑!” “不好笑。” 冷冷的一句像是火苗上浇了一头冷水。 苏和晏和钟情都僵了。 兮华也是直挺着慢慢转动个头,看到站着旁边的脸上冰碴子的巫除云。 呃…… 倒地上装死了。 南有幸吞了吞口水,往后挪着逃命。一把被掐住脸,挤出个肉脸来。 “你笑什么。” 巫除云眼睛眯起,不住的寒意刺人。南有幸抬眼看他,却是不畏惧。 “咸……菜。” 巫除云眼神一厉就把她甩开,回头瞪车里。苏和晏钟情立马闪身避开视线,所以就直直落在瓶身微是摇晃着的瓶子。梅有量也躲得快。 “以后。” 巫除云抬手揉揉太阳穴。 “不会说话就别开口,生怕他们不知道你不识字似的!” 瓶子摇了一下表示知道了。 苏和晏吞了吞口水装透明人。不要看到我! “和晏!” 怎么就叫我一个啊! 还是得认。她怯怯举起手来。 “师父……” “圣殿大人!凌寒君来信,说是揽月宫云家主在小瞎山里得到雷鸣珠了。愿意献给破云台。这是凌寒君的亲笔书信。” 弟子小心翼翼很是恭敬地呈到他面前,不敢直视圣殿大人。 兮华摸摸下巴,来得这么及时。 又瞅一眼大喘气的苏和晏,想到这会有谁没出现,嗯。 一定是柳赐宁干的。 巫除云黑着脸拆开信,一目十行地扫一眼。突然就轻笑出声,苏和晏忙去看,只见他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更是狰狞起来。不由得缩缩脖子。 还是乖乖的。 “不愧是揽月宫啊,真是想得周全。为我这一个老朽想得体贴极了。” 苏和晏不住打着寒颤。 周全?体贴?还老朽?极了? 这云降霆可是够大胆的,都凑到他跟前给脸了。 巫除云噙着笑,把书信收起。 “告诉凌寒,好好的顺云家主的意思。切记要好好说,不要让别人以为破云台不公平,既然揽月宫觉得束海好,就给他们分了,揽月宫有,其实三个也应当得。让他们自己选免得说我偏颇。” 巫除云笑得是那个舒心畅意的。 “没办法,总是要大家都满意才是。” 这话说的像个和稀泥的。 兮华藏起来,看着巫除云在那装模做样。 “师父,束海那不是向来是破云台安排轮替的吗?没轮到揽月宫啊。” 大可用这个理由拒绝他。 “和晏,云家主既然敢问就如他所愿,反正我刚好心情不错。” 确定? 钟情脸色却是很难看。 苏和晏瞅了一会,突然想到现在守在束海的是凌虚宫。 巫除云也是想到。 “钟情不要生气,束海那地方荒凉,改个地方吧。嗯……不如去粹然谷如何?” 钟情忽的抬头。 “师父!” “太高兴了吗?” 巫除云笑着。 苏和晏本想祝贺他来着,粹然谷可是从来不给其他仙门的。 结果钟情的脸色更加难看。 兮华想着,那可是巫除云最讨厌的地方吧。埋葬了他的师门师姐还有师兄的地方,踏仙跺便是在粹然谷的。 第一百零九章 “怎么了?” 苏和晏托下巴,一双眼睛明亮着却是长在呆瓜身上。 “钟情不高兴吗?” 她吐了吐舌头,没叫师兄哈。 “他应该是习惯了,气一会就好了。” 兮华摸摸南有幸脸惹来一个白眼。 嘻嘻。 还是去找钟情吧。 兮华滚出车厢撒着脚丫子就蹦进去车里,正提笔凝神的钟情吓了一跳,一点颜料差点就滴在画上了。 “你干什么!” 兮华脑袋就凑过去,竟然在画美人! “啧啧!还以为你在伤心难过呢,瞧着心里美着呢!” 钟情皱眉不打算跟她扯。 小心掀起画纸,晾干。抬眼瞧了兮华。 “有事吗?” 兮华撇撇嘴。 “你家师妹担心你在哭。” “……” “总是胡说八道!” “那这是什么?”兮华趴到矮几上,指指那画。 “这人没见过啊。” 钟情慢悠悠提起来,给她看。 “想起来了吗?” “哦!” 她一拍脑袋,指着这画一个劲地结巴。 “这,这这这!不是那个……啥,壁画!就是这个!” 哦哦,可是…… “为什么画出来。” 钟情垂头睫毛扇了扇,瞧着有些犹豫。 “我想着梅仙首留着这画可能有什么意思。” 哎,跟她们一起太久,都有些八卦了。 “噢噢噢哦哦!” 兮华故意拉长音。 “你是不是想让梅有量看看,这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师姐诶!嘿嘿!觉悟很高啊!” 故意挪愉他。 “你说什么!如果这真如所想那样,炼金法和她之间有什么关系才是要询问的。” 兮华抖着腿很是无所谓。 “那有什么的!估计是梅无量老来回忆少年意气突然想到曾经有个跟他不相上下的家伙。突然怀发追忆,谁料到他平时乱涂乱画的,没地方下笔。突然抬头一瞧!呦!这个地方刚好有空位!就画上去了,没去看旁边画着什么。很正常啊!” 钟情听得青筋暴起。 顺了顺气才开口说话。 “所以这就是你在我书上画画的原因!” 说着他重重一拍矮几,旁边书翻开正好在文章结尾处画了只乌龟。 瞧着还挺憨态可掬的。 兮华笑了笑,还凑过去瞧。 “画的可还行!我可不是随便画的。” “哦,还不是随便的。” 他手放在矮几上握成拳。 “呃……我给你拿画!” 就飞快抢过去,直奔前面车厢。 又是咚的一声跳进去,吓了苏和晏一跳。 “风风火火的!” 按着胸口压惊。 “这个!给你看看。认识不!” 兮华讨好地凑上去。 钟情就进来。 “这是!” 飘飘忽忽的梅有量突然来了精神。 “这是……” “快说啊!吞吞吐吐的!娘们唧唧的!” 兮华瞪他。 “时间长了我得瞧瞧。” 这老家伙!还什么心心念念的,人都没认出来。 “是她。” “嗯嗯!就是……啊!” 巫除云不动声色地坐在她后面,眼里平静,淡然地看着那画。 “画的不错。” “呃……”兮华保持着表情,悄悄往旁边挪。 “谁画的。” 还是那双淡然的眼睛。 “是从入雪峰的密道壁画上看到的。” 巫除云点点头。 “画得可像?” 钟情迟疑了一下。 “有八分。” 巫除云颔首,拿过画。 “很像她,的确是梅无量画的。” 车里诡异地安静下来。 梅有量突然大叫。 “为什么!梅木头干嘛要画师姐!” 兮华抬眼看一下四周,其他人都沉默下来。只要梅有量在嚷。 “在回忆往昔吧。” 兮华笑着打哈哈。 “他喜欢夏商洲。” 巫除云嘴角还含着笑,轻飘飘的一句。兮华笑僵了松松嘴,梅有量魂都断了一下。 “啥!” 钟情扶头。真的是不能掺和进来。 “巫吕你说什么!” “很简单,梅无量念着她。” 巫除云心平气和地把画收起来。 “你一直知道的!”梅有量突然想到。 “难怪你偷他东西。” “……” 巫除云面不改色,就是收画的手顿了顿。 “那又怎样。” 哇哦!真的是无所畏惧。 “那又怎样!那可怎样!既然既然……他为什么不肯放过师姐!” 南有幸坐在角落一直默不作声的,瞧着他们像是看戏。 巫除云收好画,看着梅有量,却是沉默。 “因为夏商洲是巫木族族人。” 南有幸突然开口。 “夏师姐来自巫木族,巫木却是提供了炼金法还有如何炼化灵力的方法。所以说起来是巫木族起的头才有的踏仙跺。” 巫除云笑了笑,却是凄惨无比的笑容。 “所以梅无量迁怒她,大概觉得自食恶果吧。” 梅有量好半晌没反应。 张着嘴哑了一会,才磕磕绊绊的。 “可是,师姐她为何要进来踏仙跺?还有……不是喜欢吗?怎么就怎么的……狠心呢!即便是我,我当时知道了我……也不愿意她死啊。最多,就……打骂一些。怎么就……” “谁知道呀!” 巫除云这会语气轻快多了。 “那家伙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斩妖除魔吗?还是什么正道魔族的。殊不知人本身就是邪魔外道,只是忍不忍得住罢了。” 钟情拉着苏和晏已经退到快掉下车去。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小辈们旁听,然而兮华坐在他们两个旁边,聚精会神的。 那是个另类,扭掉头还能笑的那种。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兮华拖着下巴看着巫除云。 “梅无量又是如何知道你师姐来历的?” “或许人家只是一时生气,谁知道师姐就自己跳进坑里了,你想想那么一个正儿八经的人物怎么可能当众挽回她呢?不过也是倒霉,估计后来得悔死。” 兮华不怕死的很。 又看向梅有量。 “你瞅瞅你这个傻缺似的,你哥都要保你了,还自己跳下去。多傻啊!你看看巫除云!人家不就保住自己了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看看现在梅无量就被熬死了。” 梅有量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不过我到底埋在哪!巫吕你知道吗?” 巫除云还在发愣。 “在梅家坟墓里,虽然没有立碑,不过好歹是归宗了。” “什么!我想了这么久,从来没想到在那里!是谁!肯定又是梅无量,他天生克我啊!谁要埋在那种地方!快给我挖出来!” 巫除云还是发呆,手指揉搓这袖子。 “骨头早烂了,要挖自己挖。” 梅有量大叫一通。 “那师姐的呢!” 巫除云终于一笑。 “对的,师姐呢?她的尸身可是没人知道去哪了。” “肯定又是梅无量!他不会给同葬了吧!” 这话一说,皆是抖了一抖。 巫除云难得傻了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死同穴。 生同寝。 这是要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章 “你们都给我够了哈!瞎想什么呢?” 却是南有幸跳脚。 “关你什么事啊!” 梅有量没好气的。 “我!我……不关我事。”她瘪瘪嘴。 巫除云退出车去。 “我会再让人好好找找。” 说完就走了。兮华还爬出去看他,嘴里啧啧啧个不停。 “都受伤了都,死同穴啊……啊啊!” 钟情狠敲了她一爆栗。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真是吓死人了。 苏和晏也大喘气起来。 “我差点以为师父要炸了。幸好忍住了,都不敢喘气了。” 她又是突然爬起来要下车。 “我不跟你们同车了,自己玩去。” 鞋都没穿好就要跑。 “诶诶诶!等等我!” 兮华也想跑。 “美得你啊!你就是个惹事精!” 苏和晏骂她一声撒丫子赶紧跑。 兮华还要追去,就被扯住后领子,她陪着笑转过头来,对着钟情讨好。 “你跟去干嘛!我们去束海。” “束海?啥?不去!” 我还没听够故事呢! “揽月宫在那里。”一提起这个名字,钟情就黑脸。这是成心报复对吧! “揽月宫?什么?也不去!” 兮华还是拒绝。 “不行!我同意你去粹然谷是我让步了,你也得给我让一步!” 咋跟小孩子一样还计较这些。 “不去!” “你还记得流萤门那个孤女?” 流萤门?哦! “云梦泽!” “对!她就在揽月宫。哎!我听说揽月宫的家主女儿很是欺负她。好歹也是救命恩人怎么能怎样做。” 他说着头扭开又偷偷看一下兮华反应。 漂浮在瓶子上的梅有量都想骂娘了。 “那……” 兮华犹豫。 “去吧!” “嗯。” 钟情板着脸点点头,下车去收拾。脚步都飘起来。 梅有量又是骂了一句。 “束海那发现了一个窟洞,揽月宫的人初步确定是曾经的古族巫木留下的,在洞里发现了很多生长得异常厉害的海兽还有很粗壮的海草,而且好像得到了一些篆文玉卷。” 巫除云还是漫不经心的。 跪下回禀的弟子头抵着地面。 “那么揽月宫是决定去探底咯?” “那洞窟十分深,里面别有洞天,过于诡异。而且揽月宫有意封锁消息,别的仙门还未察觉到。的确有意探洞,而且已经在准备了。” “哦,这么快。真是心急。” 巫除云面前的案几上都是各处发来的黄色信函,他正一封封看,突然看到一封淡粉色的,微微皱眉。 旁边呈信弟子连忙趴下。 “圣殿大人恕罪,想来是无意弄错了信函纸,待会属下就是责备他们。” 巫除云挥挥手,捏起这封信。 “代表佳音的信函。” 他笑着,温雅的如三月春风,却又是突然冷漠。 “可是这是特许阿月用的,她最是喜欢这粉色信函了。” 呈信弟子已经不住磕头,暗骂着送信的投机取巧。 巫除云无视这弟子,拆开信函拿出信慢慢看。 那弟子只觉得度日如年,汗流浃背着,全身颤抖。 巫除云看了一遍,却是惊讶。再反复确认后猛的站起。 “圣殿大人!” 巫除云站起来默了默,思量了稍许,有些心烦意乱的,挥手让他们滚。 呈信弟子已经感激涕零,赶紧跑。顾不上送信的那点小心思。 “芷月么?” 他开始微笑又是大笑起来,吓得弟子们各个缩头缩脑的不敢动弹。 “真是有意思。” 他轻拍着掌心,这是巫除云开心时候的动作。 他抬手招来弟子。 “去找和晏告诉她要回破云台了,即可启程,不要耽搁了。” 弟子答是,就看巫除云直接让人收拾,却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情况,通常苏和晏爱闹发脾气,圣殿大人都是依她。 现在却是不等她一起走了。 兮华虽然要走,却是没有圣殿大人那么急,她不过是出去遛个弯回来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了。 钟情一个人愣在树下,发呆中。 盯着一枚树叶数着纹路。 咦!有虫子! “走了?都走了?苏和晏呢!” 那妮子不够仗义啊!说都没说! “嗯,走了。走的很急,不知道怎么了。苏和晏是后走的,圣殿大人没带上她。” “这倒是奇了怪了。” 兮华嘀咕着。宠徒狂魔咋了? “移情别恋了吧。” 钟情面无表情还是看着树叶。 他站起来扫扫衣服。 “我们也走吧。” “呃?哦哦。”兮华摸摸头又是错过啥好事了? …… 溪水清澈见底,细小卵石静卧在底下,被溪水冲的圆润可爱的。 蹲身下来取水的云梦泽不由得眼神柔软,手没入水中,清凉无比,连心脾都沁透了。她不住微笑,把饮水袋放入水中。 突然蹦起一连水花,浇得她满头满脸。一时半会呆愣住,还没回过神。就听到一阵银铃的欢笑声。 “呆子!打个水还能发愣!没用极了!” 云慢庭叉腰站在上游,脱下鞋子袜子就坐下把脚伸到水里。 “本小姐赏你洗脚水喝!” 云梦泽赶紧捞起水袋,手忙脚乱的,险些自己丢水里。 惹的云慢庭又是大笑。 “你这蠢货!长得丑又笨还想攀附谁啊!照照镜子……啊!谁打本小姐!” 云慢庭捂着头回身往后面瞧,就看着一人大咧咧站在那任凭她瞅,一下子就生起气来。 “哥!你打我!我要去告诉爹爹!” 小姑娘在讨厌的人面前装狠,一遇到家里人就爱闹。 “你去啊!” 云想容抱手站着俯视着云慢庭。眼睛一转看到旁边的鞋子袜子的,一踢就踢水里去。 “哥!” 这会真生气了。 “气吧气吧!都能省下一顿饭食了。” “噗嗤。”云梦泽忍不住笑了,捂着嘴很是慌张。 “对,对不起。” “臭丫头!你死定了!”云慢庭作势就要起来,被云想容按回去。又是怒眼瞪他。 “你干嘛啊!你是她哥还是我哥!” “不能欺负人。” 云想容很无奈,这个堂妹子怎么就缺根筋了。 “啊啊啊我不管!你给我打她!” 又闹,真烦。 云想容拎住她后领,给提留起来,他高云慢庭几乎两个头,轻轻松松就脚不着地地拎走了。 云慢庭手脚舞动,大喊大叫着! “花衣裳!给我松开!我鞋子还在那呢!” 云想容不理她直接拎走。 “啊啊啊!哥!哥!放我下来!” 叫喊声回彻山林。 云梦泽就站在那里顺便把飘到面前的鞋子袜子捞上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云梦泽抱着水袋回到临时驻扎的营地里,小师妹就迎上来。她不由得把手放下,交叠一起。 “师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怎么了?” 她看向她手。 “没什么,就是碰到了云师姐。” 云梦泽笑了笑。 “她又欺负你了?” 小师妹很是不平。 “他怎么能这样呢!总欺负你!我要告诉大师兄去!” “算了,云公子应该给我出面了,不要麻烦师兄了。”说着云梦泽低着头。 “我也是寄人篱下还是不要过分叨扰别人,云师姐不习惯也是真的,突然多了一个师妹……” 云梦泽垂着头很是难过。 抱着水袋就挥开师妹伸过来的手,径自快步跑开。 “师兄?” 小师妹看着突然出现的燕归去,有些愣怔,忙行礼。 “怎么了?”燕归去声音温柔,总是带着安抚心神的魔力。 他抬抬手。 “师姐她被欺负了。” 说完低头。 “是慢庭?” “呃……”她点点头。 “哎,怎么总是欺负人啊。” 燕归去无奈叹息,看向云梦泽离开的方向。 抬脚走去。 云梦泽蹲坐在一个矮坡下,抱着膝盖瞧着远处的海水。夜里海水只能听见个声,有些微闪的波浪。其余就和夜色融在一起。 她叹了口气。 “梦泽?” 她愣愣回头,头发被风吹的杂乱,眼神懵懂着,有些憨憨。看着燕归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呆呆张了半会嘴。 “师,师兄?” 燕归去不由得笑了,向她伸出手。 “起来。” 云梦泽想了想才握住,他顺势把她拉起来。 “又受欺负了?” “没有。是我笨。” 云梦泽低头不说话。 “当初见到你的时候可是聪明得很,怎么就笨了?” 燕归去含笑。 “慢庭被宠坏了,不要跟她计较,我会说她的。” 云梦泽低着头眼睛却是晶亮。 “师兄不要说师姐,她会更生气,只要你顺她的意不理我,她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哟!挺聪明的啊!怎么说自己笨!” “还不是师兄总是这样。挨骂挨怕了。” 云梦泽偷偷笑眯眼。 低头瞧见燕归去鞋底的泥,有些海腥味。 “师兄来了这么久是亲自跟渔民交涉去了吗?” “呃?有味道吗?”燕归去提起手闻了闻。 云梦泽不由得笑,故意皱皱鼻子。 “好臭啊!师兄。” “你敢笑话我!” 云梦泽避开他敲过来的手。 “师兄去了?” “嗯。我们在这里凿洞,有些渔民会被影响到生计,我先跟他们说一下,大家都好。免得因为凿洞让大家心里埋怨我们。” 云梦泽看着他真心的笑。 “师兄,很少有人会去做这事的。” “呃?既然我有能力做到最好而且又不是很难,让双方都满意不是很好吗?” 云梦泽动容。 “师兄为了赶路很累了吧。” 明明已经提早了,师兄还来得更早。 “没什么的。” 真是个好人。 你心动了? 手腕处震动了一下。细碎的银光在袖口闪过,云梦泽压住拢进袖里。 没有。 如此品性高洁又玉树临风的男儿你不动心? 动心?也得活着才行。 云梦泽带着绵绵笑意看着燕归去,满满的仰慕。 真让人恶心。 …… 兮华坐在树下偷懒,实在是天晴朗得很,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午后很有一睡方休的困意,她本就懒,坐上一会贪个阴凉。就开始迷糊起来,不一会就打起瞌睡了。 干净透彻的蓝天泛起一股淡灰色的光泽,瞧着有些黑下来。日头却是高挂,明亮炽热。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一瞬间而已。噼里啪啦便是雷闪雷鸣的轰声。 在醺醺然的午后,有种别样的清爽。 兮华抖了抖肩还是继续睡,还睡得更是香甜。 接着就是淅淅零零的小雨,浇了一身通凉爽朗。兮华躲在树下还是被打过树叶清味淋满头,还是睡着不动。 钟情撑着根硕大的芭蕉蒲叶挡雨,无奈地看着又是长叹一口气。 “这懒鬼,真是能够啊。” 认命地蹲下去瞧她。 本就细白的脸现在盈着水珠显得更加清透明亮了。 想戳一下。 戳。 嗯……捏一下。 “啊!” 兮华给捏醒了。巴眨着眼睛瞅着面前的钟情,大眼瞪小眼。 “啊啊啊!你干嘛!” 竟是一手抱胸,又一手胡乱拍打。把钟情支撑住的手打开,他脸直直朝她压过来。 这是什么时候情况!我应该严词拒绝!可是又有点小小的犹豫和雀跃啊,要不……装迟钝。 兮华悄悄害羞地闭眼噘嘴。 钟情硬是朝旁边摔下去,躺下的同时擦过她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脸。 哦?在翘嘴? 胸膛不住震动着,闷笑起来。 兮华噘嘴撅了好一会,挑挑眉。 怎么回事?偷偷睁开一只,人呢?扭头看到钟情笑得颤抖,却是拼命压住声音。 王八蛋! 等等!我该如何收场!容我思索一下。 嗯。要不装梦游?不行!他肯定知道了。我都睁眼过了,不行不行呐! 有了。 咳咳。 “我嘴巴麻了!”就再多噘会。 “麻了?” 闻所未闻啊! 钟情坐起来拍拍衣服沾上的湿叶子,忍住笑。 “还真的难为你了,嘴麻了?瞧着怎么像是中风偏瘫了!你动动嘴巴?这可不妙了,瞧着极丑啊。” 啊?丑?怎可不行! 兮华努力挑着眉头,做出一副努力挣扎的样子,突然就把嘴巴收回去。又是大惊失色,欣喜万分。 “我好了!” 这么快?不多装一会。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也许只是暂时的,中风啊!很是严重。会反复的。” 钟情忍不住泄了一丝笑,兮华却是没瞧见,仔细想着中风反复。 “傻瓜!” 他给她睡着压皱的衣服顺直,再扶住她头看她。头发都压乱了。 “去梳梳头。” 兮华伸手捂住头发。 “嗯嗯,不过你借我梳子和……镜子。” “你一个女儿家的这些东西都没有?” “以前是借苏和晏的,现在不是不在嘛。借一借而已,何必那么小气!” 钟情扶额,解下袋子扔给她。 “要给我清理干净的!” 小气! 第一百一十二章 磕磕绊绊地终于到了束海。 兮华揉揉眼睛,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不是说揽月宫已经来了吗? 钟情也皱眉,不过近看观察还是看出来有过些勘察痕迹,现在是吃饭了?都不见了? “去问问。” 走了好久才看到村子,附近渔民都说是揽月宫吩咐不要靠近周围所以没过去。不过揽月宫弟子还是在那,只是刚才突然晴天霹雳,那雷劈到人了。他们都跑回镇上医治去了。 “哇!真是遭雷劈啊!是哪个倒霉蛋啊!哈哈哈!” 兮华笑着。 钟情也有些脸皮抽搐。竟然是因为这原因。 “我们也去看看!我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 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真的幸灾乐祸。 只是嘛…… 钟情挺了挺腰。 “既然到此总是该拜访一下揽月宫的。”钟情抖抖衣服就往村民指的方向走去。 “嘻嘻!”兮华偷笑着。快乐地跟着,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 “啊嚏!” “你可怎么样了!” 云慢庭站在屋外,听着里面人七嘴八舌的叫嚷。走神一样又是还回不过来,呆滞地站着。 “云绿啊。”她呆着脸嘴巴张开合闭,瞧着傻气。旁边侍女却是腿肚子打颤。 “小,小姐!你可不能有事啊!少爷他还没缓过来劲呢!您再出事,家主会杀了我啊!” “你说……”还是呆。 云慢庭怔怔抬起头看向天。 “竟然真的晴天霹雳还劈我哥头上了,我站得近,那个酥麻脆响呐……” “小姐!你可不能这样啊!” 云绿要哭死了。 “可得劲了!” 云慢庭头一歪就晕倒了。 白日晴天降霹雳还刚好劈到云想容头上了,云慢庭站得最近,直接脑子空白,却是还记得是自己哥哥,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竟是背起他一口气跑到镇上。 人都吓懵圈了。 云想容推进去医治,师兄们都进去,女子留着外边等。云慢庭这才慢慢回过劲,腿脚发软酸疼,脑子懵懵着。 这边云慢庭吓晕过去。 里面云想容焦的发黑,却是突然打了个喷嚏给动起来,这下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去。 医师也是大叹,还从未见过被雷劈成这样还能喘气,直接扎针灌药催醒,人倒是醒过来了,就是脑子不灵光了。 他搁屋里躺着,外边已经吧唧聊起来。 “总说雷电劈修炼成精的是历劫,怎么倒劈大公子身上了?真是稀奇!” “诶!不是说造孽的才天打雷劈嘛!难道大公子造孽了!他干什么了!” “哎呀!大公子就爱板着脸教训人,心肠不坏。我瞧着一定是跟云慢庭站太近了,替她收了劫难!瞧那妮子整天呼来喝去的,老天看不过眼啊!” “这晴天霹雳的怪吓人的!” “家主那么护短,这回知道了不能跟天讨公道,还不得责罚我们有的受了!” …… 嘴巴吧啦吧啦的一张一闭,完全不顾及病人还躺着呢。 燕归去一进来就听到她们说得正欢畅,太阳穴一突突的疼。 “都给我安静!” 一下子鸦雀无声。 纷纷看向屋子,那被暴力踢开的门。 燕归去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就见门边靠着个单衣少年郎,脸色苍白,额边还有几余黑焦痕迹。身上缠满了透出些青黑药渍绷带,药味很重。几欲作呕,这是治疗烧伤的药膏。 “想容!” 燕归去喜出望外,他刚巧不在附近得知消息吓得差点魂飞了。想着很是危急匆匆赶来,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成想云想容已经能够走动,已经意外之喜。 急忙走上前去搀扶住他。 被包的像个粽子的云想容慢慢地看向他,表情有些愣怔。 瞧瞧!就剩个脸露在外边,手脚都被捂得严严实实。 呃!你怎么踢门的? 燕归去好奇地打量他,看得云想容浑身不舒服,想张嘴却是哑了,喉咙痛得很。 “想容你还是回去躺着吧!先养好身体再说。” 燕归去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瞧他被绷带绑得紧实,都有些硬邦邦的。走起来像劈叉一样,左右脚轮流往前迈,脚张开弧度被固定住,像只呆企鹅。 “噗!你这走姿!” 燕归去忍不住咧嘴笑,惹的他眼神杀他。摆摆手表示抱歉。 人没事就好。 云梦泽背着包裹跟着同门开始往回走,既然云想容醒过来也就没什么大事了。虽然不是恶意,但是被那种雷当头劈下,竟然还能活下来还真的是神奇。 不过师姐师妹们说雷劈造孽的,大概是神仙劈错了人就给还回来了。这也能信?真是好笑。不过神仙嘛,她会心一笑,倒也是不是不可能。 的确有迷糊的。 云梦泽低头慢慢走倒是不着急。 “梦泽啊!” 远远就来了这一声。吓得云梦泽以为偷懒被发现匆匆抬头还是一脸羞愧,就这样看到夕阳余晖下里的人。 明明才是打雷下雨的突然就又晴朗还热乎起来。 那人站在橘红夕阳光里,只能看到个黑影,面容模糊。她却是认出来了。 她就是能认出来的。 兮华欢快地挥着手,夕阳在她背后落下,虽是光明落地,却是有更炽热的光升起。 兮华就是光亮啊。 她笑着招手,然后就撒丫子狂奔,冲进队伍里,挽着云梦泽的手笑得欢乐。 “你还认得我不?” 笑得那么开心谁忘得了你啊。 云梦泽拿手把下巴扶回去,就看着兮华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大大抱住她,把头搁她肩上蹭蹭。 “兮华啊。” 很是亲近的。 兮华也笑着拍她后背,真奇怪!还蛮记挂她的。 “你过得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云梦泽破功笑出声,捂脸笑着。她靠在兮华肩上,一笑就跟着震动起来。 “没有。我很好的。” 她这才离了怀抱,仔细看着兮华。 兮华这时候却是讶异地张着小嘴。她什么时候怎么高了!而且抱住她的时候胸…… 硌着她了了了…… “好伤心。” 兮华嘟嘴生气还瞪人。 “你长得好快。” 云梦泽愣了一下,瞧了眼她个子,现在她已经看得到兮华头顶了。 “你怎么不长个啊!” 这么……小? “啊啊啊!”兮华最听不得这个,谁知道呢!明明以前可高可……还是没有硌人的程度。 兮华郁卒。 钟情走过来一路打招呼,刚站稳脚就听到她发癫了。 日常一疯。 第一百一十三章 钟情去见揽月宫的领队大弟子去了,瞧着还算和睦。不过凌虚宫的人退的也忒快了吧,钟情本来以为会碰上,结果人家早回去复命了。 不过他一个家主到处走行吗? 云梦泽坐在兮华对面,看她一口一口地喝汤,烛火微微摇一下,窗扇未关严实,留下条缝。 “好喝?” “嗯嗯。”兮华点头。 就是味道有些熟悉,是在哪喝过来着。 云梦泽笑了笑,面容婉约,瞧着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对了!谁被雷劈了?” 兮华眼睛雪亮的。 云梦泽愣了一下,又是笑。 “你打听这些干嘛?想要取笑人吗?” “看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就是好奇而已。还活着吗?” 这小眼神里透着渴望啊。 “活着呢。是云家的大公子,揽月宫家主的侄子,云想容。” 又想了想。 “可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倒霉把。站在坏人边上。” 她想着师姐们的玩笑话,弯了弯眼。 “哦哦!” 兮华继续喝汤。 风卷着夜里的凉意透进屋里,还有点海腥味,却也听到一阵脚步就急匆匆而来。 还人未临声却先至。 “云梦泽!你敢偷本小姐的汤!” 兮华一听就回头去看,背后云梦泽眼神突的一厉。在兮华扭过头回来询问时收敛干净,带着些许无奈笑意。 “我去看看。” 她站起来,慢慢走到门边,有些迟疑又是苦笑,对上兮华的目光慢慢打开门。风声里破空一响,兮华起身越过去掰开云梦泽的肩膀,一道厉风便是滑过脸颊,鞭子抽打在门上。 啪的一声,抽溅出木屑来,泛起特有的木头气味一阵烟尘。 “你干什么!” 兮华一惊握住鞭子倒是把执鞭者拖了个踉跄不稳,鞭子被夺走了去兮华垂眼细看这鞭,鞭尾细细带着倒刺。手掌果然一阵刺痛。 “兮华!”云梦泽紧忙拉住她手细看,眼眸窜起一瞬的怒火,咬住唇很是恨。猛的瞪了已到门前的云慢庭一眼,眼里尽是森森冷意。 云慢庭唬了一跳,心里不由害怕。只是她惯常见到的是云梦泽低眉顺眼的样子,想到自己竟然被她吓到,又是羞耻又是恼怒。 回过神瞪她,云梦泽已经低垂下眉眼,面容毫无波澜。 只是兮华不住呼手摇抖。 “你是谁!敢管我的事!” 云慢庭跨出一步,先声夺人。凶神恶煞的。 兮华却是老毛病,一个劲地猛瞧人家。 倒是个美人,就是脾气暴躁了些还喜欢打人。 云慢庭瞧她盯着自己,却是不言语。以为轻慢又是可恨。抽起旁边人腰间的鞭子又是一狠甩,破空鞭来。 “看你这回又能躲哪去!” 真真是脾气不好啊。 兮华就那么站着不动,用手拉住云梦泽示意稍安勿躁。鞭子已是迎面而来,到她眼前生生止住,猛的往反向一抛。就抽到了云慢庭的发髻上,哇的一声尖叫。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头发散下,发钗簪子散落一地。不住叫着,狠瞪着兮华。 兮华巴眨眼,她可是个心地善良的的神仙啊!可不能乱讲。 “哪有啊!你要打我的脸,我回敬你的只是打发髻。脸哪有头发重要!” 云慢庭一想似乎也没错,这样说来还是她比较狠。不由得有些出气顺畅了,得意地颠了颠脚步。 看向兮华也平和了些,然后看到怯怯伸出手揽住她的云梦泽,无名火起啊。 “你!该死的丫头!竟然把厨房给我的夜宵拿走了!是不是成心想要饿本小姐!” 云梦泽无辜地愣住,摆摆手连忙解释。 “没有的,我只是按例去端夜宵的,没有动你的。” “还敢说不是!厨房留了一份汤羹预备给我做夜宵,偏偏你去多拿了一份!” 云慢庭怒道。 “你以前都是不吃夜宵的!厨房才没有给你备着!” 云梦泽呆着,的确是不吃夜宵,只是今日兮华来,怎么也得请她吃些吧。刚巧厨房准备夜宵说是云慢庭夜里不来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吃了。 “你瞧瞧,说不出话来吧!” 那得意的小模样。 兮华摸摸肚子。 “你好小气啊,不就是一碗汤羹吗?揽月宫连招待客人也这般吗?” 云慢庭干瞪眼,说不出话。 “这么拮据是因为没有钱吗?” 兮华又是一副认真提问的样子。 “哪有的事!我们揽月宫很是富有!” 云慢庭心想该说个好听的借口,免得以为揽月宫多穷似的。 嗯,节俭是美德如何?该死!竟然不能给商量一下的时间。 兮华又是开口。 “那就是你饿得慌,才这般。不然一碗羹你挣个什么劲?” 云慢庭又是语塞。 什么羹的!我就是单纯为了找云梦泽的麻烦!哪能扯这么有的没的! 云慢庭气了个仰怀,双手叉腰正要怒吼。 “咕噜噜?” 众人呆滞半会,云慢庭不可思议地摸摸肚子。 兮华点点头,的确是饿了。 然后转身进屋里去,把剩下那碗汤端出来,捧到她面前。 “哟,给你了!好好喝,不要一饿就乱发脾气,对肝不好。” 兮华靠着窗瞧着月色铺满的空庭,满是感怀。 最终云慢庭是懵懵地捧着汤碗回去,走回去的时候很是搞不清楚。到底是为了碗汤还是怎的,不过她的确饿了也不想在那吃就捧走了。 云梦泽铺开被子想到刚才那景还是想笑。 “兮华今晚你先在这睡吧。” 兮华点头。 “梦泽,她经常欺负你吗?” 云梦泽也不迟疑,点头。 “她不喜欢我。” 那可惨了,还要在她家里讨生活呢。 “要不,你去别的地方吧?” 云梦泽铺好被子转身坐下来。 “我能去哪里啊,这里至少离家近。” 家? “离以前的家近。” 嗯…… 还是不说这事吧。 “你后来还有见过你家大师兄吗?” 兮华想了想叫什么来着。 “戴晗?没有了。” 云梦泽看着她。 “出什么事了吗?” “呃,他是魔族的人。” “可他……算了,已经没关系了。” 云梦泽思考了下,轻轻摇头。 兮华点头。 也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 睡到半夜忽闻一点声,是人踮起脚来走动的声响。兮华懵着坐起来,挠挠脖子一脸困意。 谁呀!大晚上的不睡觉! 她蹬脚落地上,走向门推开。 夜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树叶沙沙声。一个黑影佝偻压低身子,正伸出手去要推门就这么卡在这个动作。 眼珠子就这么瞅着突然开门的兮华。 一时有些尴尬。 兮华却是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看了一眼。 “哦,是你啊!有事吗?” 云慢庭暗恨。 你说有没有事啊! “进来坐坐不,你这晚上串门的习惯不好,要不是我今天睡得浅还以为是哪个盗贼来偷东西呢。” 说着就让开身子,屋里黑着还没点上灯。 既然暴露了索性就进去。 云慢庭理理衣服,咳了咳。一脸严肃地抬脚进去。 “哎呀!” 什么东西!绊我的脚! “哦,刚才掉了。” 兮华还站在门边,声音僵着。黑黢黢的影子看起来森然冷气。 “你干嘛!” 云慢庭一惊,马上跳到桌子后面,紧盯着她动作。眼瞅着她走得越来越近还伸出手来掐…… “啊!” 亮光一闪,跳跃的火光照亮兮华懵懂的大眼,巴眨着。 “我点灯啊。” 云慢庭舒了口气,又是挺直腰板。 “咳咳!你个混球!敢吓唬我!” 说着又是往腰后抽出鞭子,一甩就把桌子打烂。气势汹汹地等着兮华反应。 兮华应该生气的。 可是她又想着云梦泽在她手里讨生活啊,不容易啊。要是得罪她,受挫磨的还是云梦泽。 嗯,要不贿赂她? 不行。我是那种人吗!要以德服人。 “云小姐摔桌子干嘛呢。” “哼!”小样!吓到了吧! “你管得着吗!这里是我揽月宫的地方,我想抽哪就抽哪!” “云小姐不喜欢梦泽?” “那死丫头有什么好喜欢的!就是个装柔弱博人一点同情,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么说人! “她至少是救过你的。” 云慢庭翻个白眼。 “少来了!她就是一直用这个原因来博同情!要不然师兄又怎么会理睬她!无耻至极!” 云慢庭越说越气,又甩了下鞭子。啪地打翻置衣架,气呼呼的。 “有恩有恩!那算不得什么!不过一种交易吧,她已经得到了容身之所那么这交易就结束了。她凭什么一直晃悠在师兄面前,她想干什么我能不清楚吗!” 她一把坐在榻上。 打量兮华冷哼着。 “你又是哪冒出来的!敢给我叫板!那丫头就是个丧星,去到哪哪就糟心!” 云慢庭气不打一处来,环顾四周已经没东西打砸了,眼见所及就剩下被子枕头的。把自己翻滚进被窝里一阵拳打脚踢的。 兮华拿起地上的衣服抖了抖自己披上,看着在床上翻滚扑腾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的云慢庭。 有点小脾气又有些小可爱啊。 她坐在床边,拍拍隆起的被包,只觉得自己突然形象高大起来,像个长辈劝说小辈一般。 扯开被子,露出云慢庭不满但是怒气稍褪的眼眸,墨色的瞳子晶亮着。 这丫头生的实在不错。 “你气消了些不?”一副老母亲的可爱可亲笑容。 云慢庭感到一种奇异的包容,不由得颤了颤,有些发毛。 “你干嘛!这被窝现在是我的!” 紧紧捂住。 兮华笑得越发灿烂,直让她心里恶寒。这家伙莫不是受虐成性? “你气消了,我们就来讲讲。” 这老一辈劝说人的可怕开场白。 “这事嘛,其实双方都有不对的地方,讲开了不就好了。” 这种感觉越来越重,不好! 猛的一头扎进被里,捂住耳朵!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你师兄吗?” 说到重点,云慢庭冒出来。 兮华却是老毛病。 “这么喜欢你师兄,他好不好看啊?” “……当然是好看了!” 梗着脖子说完就忙地钻被子里,耳朵都红透了。 害羞。 那应该是还行吧,等找个机会偷瞄上一眼。 “我想你喜欢你师兄,你师兄应该是看梦泽可怜有些照顾她,你就不得劲是不是哈!” 说完还奸笑起来,捅了捅云慢庭腰。 “哎呀!我不跟你说话了!我要睡了!” 说着连忙跳下去。 准备跑路,却是跑不动了。 腰带被笑得十分龌龊的兮华拉住。 “别走嘛,说说话呀。” 哎呀!变态啊! “我给你个好东西吧。”兮华突然扫灭烛火,一下子幽暗下来,云慢庭更是害怕。 “锵锵锵!” 一点淡粉色光泽慢慢泛开晕染一般将周围都照亮了。 “这是……夜明珠?” 兮华摇头。 “这是夜光留音。它更好玩的是可以留住声音。” “留住声音?” 云慢庭这才有些兴趣。 兮华递给她。 “这珠子瞧着硬,表面上却是软韧的,要想留音,就大力按压一处使得它微微凹陷下去,你就可以留住声,然后凹陷慢慢恢复就是时长,到完全复原就结束留声。要想听声音就打一点力进去,怎么样好玩吧。” 云慢庭翘着嘴巴,轻轻揉着这软珠。高傲地点一下头。 “别以为讨好我就会原谅你!” 这小脾气! “那你跟你师兄说清楚你的不满解开心结,不要为难梦泽可以不?” 云慢庭脸慢慢变红又是生气。狠一跺脚。 “你想得美!我就欺负欺负她!哼!” 云慢庭这就跑出去了。隔老远还听得到她的冷哼。 兮华呆坐在床边。 呃?拿了我的宝贝就走了还不肯帮忙!这么无赖的说?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那可是我留住梦话的宝贝啊! 估计云慢庭要听到很多鼾声和痴梦话。 这边刚结束闹腾。 钟情却也为就寝,正思量这白日和燕归去所说的事情。 燕归去给他看了下所谓的在窟洞里找得的灵石。的确是珍品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可是燕归去说是在进洞不久后从壁上凿下来的。 这等灵物应该地处较深才对,而且应该有海兽盘旋,怎的就在洞壁寻的。 难道是故意误导,不让人知道真正的来源。 他少年曾独自一个上山下海的,这些灵物听闻的不少,故此由此推断,而其他人如未曾见闻的确会相信这由来。只是揽月宫这般做法又是为了什么?让各仙门都在海边开凿洞穴吗? 有何益处? 实在想不通。 圣殿大人也是不予理会随他去,揽月宫这番气势嚣张,他也没有什么动作。 钟情突然冷汗夹背。 难道有人会替他出手。 他不由得发冷。 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做?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在干嘛?” 兮华托着腮帮子看着钟情端坐在案几后落笔思量愁眉不展的。 “在写信。” “写给谁呀!” 兮华蜷缩起身子,仰倒在软垫上像蛇一样弯曲扭着。 钟情停下笔,太阳穴突突的。 “你能不能坐好。” “不好。” 还是扭着这会像蚯蚓一样。 “我好无聊啊。” “出去遛遛!” “梦泽出去了,没人陪我。” 兮华滚到地上,在用身体擦地。 钟情当作耳聋继续写完信,也是要斟酌一下。 好一会儿终于写完,舒了口气。不由得疲累地揉揉眉间,站起来把信装好,没有低头看路就踢到个软乎的物什,兮华睡得口水直流被踢到角落,滚了几下还是没醒继续睡得香。 这人! 钟情运了运气,终归还是叹出来。认命地把她搬到榻上盖上软被。 呼噜都打出来了。 钟情无奈摇头,轻声走出去合上门。 燕归去看着师弟们找出来半天窟洞采出来的灵石,然后看向钟情,神色很是为难。 “钟家主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我和师弟们已经到此许久,窟洞深处也是亲自察看过,并没有什么问题。要是突然停下来,我师父也是不同意的。您看……” “我知道。云家主是经过思量才决定此事,我寥寥数语的确难以信服。” “不是……” 燕归去忙补话,钟情却是抬手阻止。 “这封信请燕公子代为传达,云家主阅后对此事如何处理,我绝不再过问。” 燕归去愣了一下,想了想点点头。接过信件,还是带着歉意地赔礼。 “钟家主是好意,我代揽月宫领了。终归是多谢了。” 燕归去郑重一拜。 钟情回礼就走了,燕归去捧着这信,思量一下才放进此次的传书里面。 师父要是看到一定觉得钟家主多管闲事,更甚者会觉得钟情是故意挑衅他。对钟家主会更是不屑啊。 燕归去摇头,既然钟情再三要求就如他意吧。 钟情跺步慢行,看着无际沧海与青天相连,浪花涌进冲击褪去。一道道圆柱形光壁罩住开凿出来的洞窟,在天光下变化着七彩。 揽月宫弟子不断从凿开的洞里采出灵石,他也是犹豫,瞧着形势大好。可他却总感隐隐不安,想来那信到了云降霆手里必定也是无用,不过是尽力而为求个心安罢了。 他终归不是什么圣人,这世间的人也不愿成为圣人。所图不过为己而已。 走回到住处,兮华还是昏睡着,就是翻下榻去了。 “你醒醒了!” 还是睡着。 “吃饭了!” “呃?饭?在哪?”迷糊地坐起来。看了一圈没有,对着钟情叫着。 “饭呢?饭饭饭!” 糟了!起床气! 兮华拍着被子大叫着看起来要因为饭发疯了。 “等等!还没到时间吃饭呢。” 兮华蔫下来,无精打采的。 “饭?” 钟情把她扶起来摇摇。 “醒醒!你不是认识揽月宫的弟子吗?能不能去打听一下他们采石窟洞里面的情形?” 兮华揉眼点点头。 “呃,应该能。饭呢!” 还记得饭? “带你出去吃。” “好的。”又躺回去盖好被子。 “怎么又睡回去了?” “等梦泽给我带夜宵再问。” …… “师兄?您还好吗?怎么不吃饭了?” 小师妹怯怯地捧着盛着饭菜的木盒站在床前。被包成粽子的云想容背对着她躺着。 “不吃!” “不行呐,大师兄说要好好照顾你的。你不吃饭身体好的就慢,这样起不来也出不了门的。” 怎么跟喂孩子一样? 也是哦。 他这才坐起来,他们不让我出门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好了,把饭拿来吧。” 云想容抄起筷子就要大快朵颐。 结果盖子一掀开。 “……” 吧嗒! 筷子掉地上了。 “这这这!这是什么!” 小师妹奇怪,往盒里看看。 满满的都是菜……菜帮子。 “呃……您刚好不能吃太油腻!要吃清淡的。” 嗯!没错!就是这样!我好棒! “这也太素了吧!病人不应该吃好点的吗!” “呃,其实是厨房啊,就只有这些了。” 小师妹低头,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了。 而另一边…… “吧唧吧唧!” 兮华左手抓鸡腿,右手抄筷子一下夹住两块五花肉。吃的心花怒放。 云梦泽看着这菜色也是奇怪。 “今天怎么这么丰盛的?你会不会拿错了?” 还是云慢庭又搞什么鬼? “嗯嗯。没拿错,我报名字了!是不是因为我好看。” 兮华很开心。 云梦泽看着也开心,都推到她面前。 “吃吧吃吧!多吃些!” 兮华突然想起事来,咽下嘴里那口。 “梦泽,你有没有去过窟洞里面看过?” 云梦泽一愣,想了想才点点头。 “去过,很潮湿阴冷,其他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灵石埋在石壁深处需要凿开,怕毁坏了灵石要很小心。” “呃,那往深处呢?” 云梦泽摇头。 “深处的灵气更强,但怕有危险,先是围住了。不过大师兄探过一回,里面的灵石已经结成冰柱一般,柱身五彩斑斓。体积过大所以不便取出,不过已经决定过些日子弟子们都下去,完整地取出。” “冰柱?好看吧!” “呃,我并没有见过。” 兮华倒是想去看一下。 “云慢庭呢?这小丫头一定会去看吧。” 云梦泽皱起眉头,手指不快地敲击着桌面。挑起眉看兮华,带着几分不善。 “你喜欢云慢庭?” “呃?”兮华歪头表示不解。 “那丫头脾气不好,但也有几分可爱,就是惹不起啊。” “不要去惹她,那女人不好惹的。她会抽你的。” 兮华也同意。 “你也会去看看吗?” “不一定。也许有机会也许会留在上面守着。” “没关系!我带你下去看!” 云梦泽这才笑起来,满意地点点头。 “你吃,多吃些!” 云梦泽很是满意,又是问起。 “兮华你一直跟着钟家主吗?” 兮华点头。 “把你送到揽月宫后,就跟他一起走了。我们还去过入雪峰,粹然谷呢!” “这么多地方啊。” 她嘴角弯起,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觉得云梦泽是在嫉妒你的,知道不!和我在一起你是要被嫉妒的。” 兮华坐在桌前,边塞包子边说。钟情舀着粥水倒是心不在焉的。 “哦。” “就这样?” 兮华把脑袋靠过去。 哇!好大的一个脑瓜子! “她喜欢让她呗。” 睡觉磨牙流口水的家伙。 “你这样人家会伤心的。”说着还靠过去,眯眼嘟嘴。 一把按住额头。 “不要打我米粥的主意。” “还有你打听得怎样了?”收回手,呦!一手油! “你没洗脸啊!脏死了!” 兮华摸摸脸,好像忘了。又是傻笑。 “梦泽她说没什么奇怪的,就是深处是一些冰柱,体积太大取不出来,准备多带些人一起下去采。” 钟情点头。 “没有什么危险吗?” “好像没有。” 是猜错了吗? “没事也好。” 兮华点头,趁他愣神就一勺子舀他的米粥,飞快塞嘴里。一时间猛的瞪大眼睛,噗的吐出来。 “好烫好烫!嘶嘶嘶!” 烫得眼泪都出来了。 钟情这才回过神一瞧她这样又气又好笑。 一把掐住她嘴,用力掰开来。 “让你贪吃!” 抄起桌上的凉水往她嘴里灌。兮华吞下些凉水,又是嘶嘶,还吐出些来。 “咽下去!” “师兄!” 嘭的一声门被踹开来。枯河直挺挺站在晨曦光里身材高大,满脸笑容在看清楚屋里情景后僵成惊吓。 钟情掐着姑娘的脸,姑娘还流泪哭了。 “呃……打扰了!” 又是嘭的关上门去,然后就是一串慌忙失措的脚步声。 “呃……”兮华最还被掐着。 含糊不清的。 “他是不是误会了。” “这个呆瓜!” 钟情松开她,猛的站起就去追。 枯河这个大男子汉虽然身材高大威猛但是有一个小女儿的心思。 见到这样的情景害羞得想跺脚,就跑到一颗树下蹲着。 钟情熟门熟路地找到他,就看到他拉着耳朵蹲在树下一脸苦相。 “阿河!” “啊!师兄我错了错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还捂着眼睛摇头叫着以来蒙蔽自己。 “好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脑瓜子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呢!快起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枯河这才一下子跳起来,惊呼着往衣服里掏东西。 “师兄,这是夫人给你的信,说让你快些回去,不能耽搁了。” 钟情忙接过信,低头打开看。 越看眉头越皱。 “好,我立即启程。” 说着就要走。 枯河一脸紧张,忙开口说话。 “你不带上那姑娘?” 钟情脚步一滞。 “这就去带上。” 然后一脸坦然地继续走着。 “这才对!不能始乱终弃。” 果然是脑子坏掉了。 揽月宫的小院离着海边不远却是栽了许多柳树,竟还郁郁葱葱的。 云梦泽站在外边树下,看着御剑离开的三人,在净蓝色天宇留下一道云痕。不由得拽住手腕上的银链。 “走了就好。” “幸好他们愿意走了,真是碍事。” 云梦泽眉头一皱,狠拍了下银链。 “不准说兮华!” …… “还没好吗?” 云想容坐在床边幽怨得很。 “为什么还没好啊!” 小师妹翻个白眼,你吃个药吃点饭就哼哼唧唧的。上药又喊疼又娇气,怎么会好的快呢! “啊啊啊!你就不能说些话,我快无聊死了!” “师兄你就乖乖吃药吃饭这样才能好的快。” 云想容还待要说什么。 突然一愣。 “等一等!”就跑过去把窗给推开,猛的眼睛一亮,对着天大叫着。 “兮华!你给我回来啊!” 说着竟是要跳出窗外,小师妹吓得一把抱住他腰。 “使不得啊!使不得!师兄不要寻短见啊!来人啊!师兄疯了!” 啪的涌进来几个人纷纷抱住拉扯他。 “兮华!我是君释啊!我来找你的啊!唔唔唔!” “惨了!师兄疯了!”小师妹哭丧着脸坐在地上。云想容被压在地上,双手被缚在身后,脸挤得变形。 “唔唔唔!” “不好快堵着他嘴,别咬到了舌头!” 顺手抄起抹布就塞他嘴里,一股子馊味冲鼻啊! “呜呜呜!”云想容脸上一片湿润。 这会真哭了。 兮华被钟情扯住领子,吊在半空。用手掏掏耳朵。 “是不是有人在叫我啊?” 钟情冷哼。 “你好重,以后你自己飞吧。” 瞧着差不多降低些高度,迎面一棵树上枝丫繁密地伸出。 钟情一低头,兮华却是没按低下去。 哗的滑过。 兮华扯扯他衣袖。 “你怎么不把我放低些?打到我怎么办?” 我要说法! “放心,我看过了。你的身高碰不上。” 说完还很是鄙夷地打量她一眼。 “要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 兮华眼睛瞪圆了,我要骂人! …… 凌虚宫名字倒是气势磅礴,就是实况上有些简朴啊。 嗯幸好还是有正经的大殿的,兮华站在下首看着上座的所谓的夫人。是前家主许愿景的妻子,许嘉言的母亲。 瞧着还算年轻,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修仙者面容都是和实际年纪不挂钩的。不是婉约的而是英气得很,瞧着有些强势,眉眼凌冽,不怒自威。 “夫人。” 钟情行礼,脊背挺正,上身前伏。说不出来的正经严肃。 许夫人点了点头。看向探头探脑的兮华,不由得蹙眉。 “阿情,这是……” “夫人,她是……”还真的没有可以介绍的。 “是我途中遇到的……不知名小辈,不过还是有名字的,叫兮华。” 不知名?小辈? 我可你们都大好不好! “原来如此。”许夫人点点头。 “枯河先带这位客人休息,阿情我有事跟你说。” 威严的夫人起身,就往后堂走去。钟情站直看了眼兮华,让她不要惹事,就跟着走了。 “呃,兮华姑娘,我带你去休息吧。” 她点点头,眼睛瞅着后堂,跟枯河下去了。 走过柳垂花香的回廊,瞧着有些老旧,但倒是韵味久长。 她拉住枯河的随着走动扑打的衣袖。枯河却是一个踉跄,害怕地回头看她。 我有那么可怕吗? “那个是出了什么事啊!” 看我扮可爱。 枯河耳朵一红,嚅嗫着小声说话。 …… “所以说……” 兮华瞪大眼睛。 “苏和晏她母亲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苏芷月回来了。” 这个名字犹如一场急雨给春色已润的天地再次浇了个透顶,打得花惨叶碎。 对于很多人,意味着旧事重提,但可能是一场梁山戏码,端看圣殿大人如何处置了。 “夫人,圣殿大人可有所动作。” 钟情站在旁边,徐风来手指捏住花叶,细细瞧着。闻言摇头。 “很平静,就是接回去了。不过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嚣张惯了还是蠢的,竟然大张旗鼓地闹出来。现在都知道了,巫掌教也是棘手。” 她还是保留着对巫除云的旧称,那时候她在破云台时便是如何唤的。 “师父他不会乱来的,只是这个苏师姐好似不怎么灵慧啊。” “师姐?呵!还不知道是不是呢,不过倒是能肯定一点。” 徐风来拿起浇花的大木勺,舀起一捧清水,淅淅浇在花根泥土上。 “有人开始准备对付巫除云了。” 钟情抬起眼来,慢悠悠的移步。跟着徐风来走进堂里。 徐风来似有些口干,执起茶杯。钟情先是摸一下茶壶,然后再小心倾倒进杯里,双手端着给她。 徐风来饮了一口,微微叹气。 “你有事情要说吧。” “嘉言。” “呃?”她挑起眉,很是不解。 “怎么了?” 钟情抬眼看她,似乎犹豫。 “我,见到阿兄了。” 徐风来神情很是平静,只是微微张嘴。眼里带着些询问。 “你是说懿行?” “阿兄已不在人世,只是一点残魂执于世间。” 说着他就压下音来。 “但说无妨。他可是欺负你了?” 钟情倒是不解。 “没有,是阿兄说师父会对嘉言不利,还说……这是他为何背弃彦家的缘由。” “他当真如此说?” 徐风来手指摩挲杯身,沉静下来不时看眼钟情。 “他真的没有欺负你?” “夫人为何如此问?阿兄为何要欺负我。” 钟情奇怪,许懿行虽然在彦家一事上做的不好,但是对他很是关心。 “哦,我只是听闻过遗留人间不愿往生的鬼通常很是愤怒暴躁,会吃人的。” 呃……这又是谁告诉夫人的。 钟情忍住腹诽。 “那是您的儿子。” 怎么能怎么说呢。 徐风来点头,神情还是带着些不安。看着钟情欲言又止的。 “真的没咬你?还是你不肯说?” “夫人!” 徐风来往后挪到靠着椅背,挥挥手表示自己很累了。 “那我先走了。” “嗯。哦!那桌子上有一个盒子带走吧。” 装的是什么? 钟情回头瞧她,她却是闭眼假寐。 “……” 您好歹说个话吗。 然后他只能走出去把盒子抱上,叹气。 钟情抱着一盒子进屋,垂着眼睛就发现兮华笑嘻嘻地坐在桌边上,还给他倒了杯茶。 钟情忍住笑不动声色地坐在桌边,打开那盒子,里面是整整齐齐码着放的核桃酥。他拣起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咬下去。 很酥。 钟情神情慢慢愉悦了些,就看到兮华托着脸瞧他,吸口水。 很是嫌恶地皱眉,兮华反应过来吞吞口水。 钟情很不适应有人这般瞧着他。 “能不能给我一块。”兮华眼巴巴的。 钟情摇头,想得美。 兮华立马垮了脸,这让他心情更加愉悦了。 “就一块!你真小气。” 说着鼓起腮帮子来,扭头转身不去瞧他。 嗯,求之不得。 继续咔吧咔吧吃酥。 “哼!”又转回来。 “我多好啊!”兮华说着。 真不要脸。 “我帮你隐瞒喜欢吃甜食,让你不失了一宫之主的威风。” 噢噢,本来你就不应该知道。 “还给你面子来你家里。” 我谢谢你啊!慢走,不送。 “还给你倒茶了。”说着拍一下桌子,杯子漾出半杯水来。 “还,还……”兮华想不出什么来了。 “总之你怎么这么小气!” 钟情慢悠悠扫了她一眼,兮华立马怂。 “去关窗户。” “哦哦。”乖乖去关,兮华回头坐下。 “你吃这个。” 他推了推桌上的点心盘子给兮华。兮华嘟嘴去拿,不是软绵绵的糕点,是硬的。 是酥啊。 是酥! 兮华立马眉飞色舞,还挤眉弄眼地看着钟情。 钟情咳了咳,端起半杯茶来喝。 “这不是我的。” 不是我放的。 钟情挑眼去看兮华,示意。 兮华立马会意。 “嗯嗯嗯,是盘子自己长出来的。这盘子真厉害。” 我很会顺台阶下吧! 钟情点头。 虽然理由牵强了些,不过总归是有的。 吃酥。 “是不是要去破云台啊。” 兮华嘴里还塞着东西含糊地说着。 钟情捏着茶杯看腾腾热气散去,点点头。 “不论如何,总该去看一下。毕竟还是师姐长辈的。” 兮华啧啧啧的。 “不知道和晏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虽然是母女,不过没有亲养,大概是有些尴尬的。” 兮华点头。 “那和晏的父亲呢?说是魔族,那么是谁啊。” 钟情顿了一顿。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过些传闻。说是苏芷月本有一门亲事的,还是圣殿大人亲自给她定下的。可是后来却是跟魔族搅和在一起,因此被仙门讨伐。不过圣殿大人却是不怎么生气,还多有维护。只是后来闭关,苏芷月被逼死。那个魔族大君也失踪了。” “没人去找过吗?” “没有,谁会理睬一个魔族,何况那时候圣殿大人出关,应该关注点都在破云台。” “那,那个跟她定亲那个呢?” 兮华笑得满脸褶子。 “处境好尴尬啊,这人!不会是疯了还是躲起来了。” 钟情对兮华的幸灾乐祸表示不耻,同时给她一个爆栗。 “的确疯了,他是害死了苏芷月帮凶。故意延缓消息传达到破云台,致使苏师姐孤立无援最后熬死。圣殿大人一出关就杀了他,他叫清逸。是圣殿大人的首徒,也是我们的大师兄。” “哇!” 兮华酥都顾不上吃了。实在是够劲啊。 “那那那……嘻嘻。” 兮华捂嘴,眉毛都要飞起。 很是猥琐的小声。 “你说圣殿大人是不是喜欢苏芷月啊?” 钟情愣了一下,猛的站起,很是恼怒。 “一派胡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师兄你怎么在这晃着啊?” 月清晖仰着头,树叶透过的光微微刺眼,他抬手挡着。等一会眩晕才过去,瞧清柳赐宁坐在树上垂下的脚和衣摆。 “不去陪和晏吗?” 月清晖挠头。 “不去了,那魔星要打人的。” 柳赐宁把头发编成细辫子,随意散下很是有异域风格,他眯起眸子,显得眼睛狭长,带着一丝慵懒和风情。靠着树上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倒是美景。 这落入月清晖眼里…… “师兄这是在搔首弄姿吗?” 他手作拳敲打掌心,一副了然开阔的样子。 嘭的一声。 柳赐宁摔下树来,四仰八叉的。 “谁教你这些的!” 月清晖指着下巴。 “和晏师妹。” “她这个阴魂不散的。” 柳赐宁却是就地躺着,抱着头闭眼睡觉。 “清晖啊,难得偷懒。就不要去理那魔星了。闷不死她的,师父还是挂念的。” 月清晖在他旁边席地坐下,默默拿出书来看,边看边讲话。 “师兄,是不是因为那个人来了和晏失宠了?” “那个人?不是!” 他扭头不去看月清晖。 “你不要乱说话啊,省的被抓住把柄。至于那个人……” 柳赐宁睁开眼睛。 “她不是师姐。你也不用担心和晏。” “可是啊,师父他……” 连月清晖都会担心了。 柳赐宁牵着嘴咧出个笑来。 对呀!关键就看师父他如何看待了。 “凌寒师兄呢?” 柳赐宁拍拍自己背。 “别理他。” …… “你来干嘛?” 苏和晏叉腰生气中,瞪着面前的魏凌寒。某人似乎走神中,依旧板着脸。 “看你。” “什么?” 苏和晏都莫名其妙起来,再叉高点腰。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魏凌寒瞧她一眼,慢慢地点下头。 “知道。” 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到底要干什么!” 魏凌寒点头,眼神还是木着。 “你讨厌我的对的。” 这让我怎么接话? “你走!” 退后一步啪的关上门。 魏凌寒瞧着门,倒是安心不少。默默坐下拖着下巴,显得很是迷茫。 “你不要生气,师父……他还是记挂你的。现在就乖乖听话不要出去惹事,你还是苏和晏。” “闭嘴!我说过是因为师父吗!” 苏和晏在屋里坐在塌上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我是,是因为那个人是我母亲。” 说着就低头埋在膝盖上。 “怎么能怎样呢!怎么可以!” 魏凌寒仰起头轻靠着门上,她屋前有一棵大榕树,枝叶繁茂的,斑驳了蓝天。 他从袖里拿出一根翠绿色短笛,看起来和他的手掌大小很不相称。 他却是认真摆弄起来,翠笛垂下一条细细的黄色流苏。有些褪色,瞧得出时间久远了些。 魏凌寒拿着这不相称长短的笛子置在嘴边,悠悠吹起。 一阵如水叮咚似风呼呼的声音流淌出来。 翠叶艳阳清音妙乐。 苏和晏抱着膝盖又小哭了一会,现在晕晕欲睡的,再听了这笛声,就趴倒睡着了。 呼呼那么睡啊。 魏凌寒吹着笛子,眉眼都奇异得温柔了许多。一时吹到高处,不由得欢喜。 后仰。 嘭的! 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得生疼。 原是那门没关紧,他这一用力就撞开,猛的磕在地上。 这一动静惊到苏和晏,她迷糊地睁开眼嘀咕了声,翻个身继续睡着。 躺在地上却是悬着个头的魏凌寒轻轻呼了口气,悄悄坐起来,把门带上。踮着脚就偷偷摸摸地跑了。 柳赐宁坐在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月清晖嘴巴都张圆了。 “师,师兄!” “嘘!不要被发现,他害羞得很。要是知道了必定跟你拼命。” 月清晖捂住嘴巴点点头。又是扭头看着柳赐宁。 “那师兄怎么知道的?” 我还一直以为凌寒师兄很不喜欢和晏呢。 “这么说呢,大家都一样。”柳赐宁摸摸头,很是烦恼怎么形容。 “就是说我们都是师父的徒弟,但是我们首先得是师姐的师弟不是吗!” 嗯嗯。呃! 月清晖瞪大眼,怎么觉得逻辑很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的正确妥帖呢。 “我们师父是个孤僻的还有些不会与人相处,所以他的弟子都是师姐捡回来的不是?所以啊。” 柳赐宁看着底下屋脊。 “相对师父,更亲近的是师姐。而苏和晏是师姐的孩子又怎么会不喜呢,只不过个人有个人的方式,又怎么以偏概全,拿自己的想法去给别人定好坏呢。” 回头瞧着月清晖一脸茫然的。柳赐宁伸手揉他头,很是畅快地笑。 “你这孩子真的是摔坏脑子了,总是呆呆的,不过我们里面就你是师父带回来的。也是独一份了。” 月清晖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圣殿大人给治好后,其他方面还好就是有些呆愣反应迟钝。不过现在他倒是机灵,摇头。 “我喜欢和晏的。” 还举起手来要发誓一般。 更加让柳赐宁大笑。 “说你傻还不掩饰。” 又是狠揉他的头,回过脸来蹬脚丫,就看到站在树下面的苏和晏,一脸木讷。 “下来。” 柳赐宁立马抱住树摇头,月清晖本要下去,瞧他那样一时停住动作。 “你手背身后拿着什么!” 苏和晏把手拿出来,没有东西。 “咦?” “下来,知不知道在别人午睡的时候大喊大叫很没礼貌啊!” 的确是做错了。柳赐宁就顺着树下去,月清晖欲言又止,但是回想刚才还是没出声。 等到柳赐宁脚着地,看着苏和晏从身后拿出个大棒子。 “……” “师兄!”月清晖叫他。 他俩都抬头看。 “我刚才本想着要是和晏把棒子放在地上靠着后背,也是能空手。但是你刚才说了我笨,所以就不提醒你了。” 柳赐宁呆了片刻。跳脚大骂。 “你还是一样,是个傻子!” 然后趁着苏和晏和他一样被突然聪明的月清晖吓着时候赶紧溜走。 苏和晏这才发现,抡着棒子去追。 “站住!” 魏凌寒听到声回来看,不由得欣慰苏和晏恢复精神,就瞅到月清晖坐在树上。 “清晖!你在树上干什么?” “哦,是赐宁师兄叫我的来盯和晏的。” 嗯嗯。呃!魏凌寒瞪大眼。 “你从什么时候就在上面!” “哦,大概是你站在下面的时候了,怎么了?你吹得很好听啊。” 月清晖还是懵懂中。 柳赐宁! 第一百一十九章 “师父?” 钟情倒是没料到会如此见面。 “嗯。” 巫除云竟是着简服,戴着个斗笠,坐在河边垂钓,烟波云气蒸腾,乌篷船露出一点影踪,隐在白色山水里。 果然是第一大仙门,瞧瞧人家这个气氛场面,妥妥就是仙人落脚的宝地。 兮华撑着伞跟着走在河边,几乎看不清对面是人是鬼。不过她倒是自在,安静起来瞧着有几分娴静婉约。 钟情今天着了件湖蓝交襟长裳,肩膀落绣着浅色仙鹤,祥云铺面,倒似是云气入了缎面。难得穿这么一件精神的,显得有几分少年风发,也是心情不错。 却是见一个特立独行的垂钓翁,上前询问,没成想还是一家的。 “钟情?你怎么来了?” 巫除云搁下钓竿,闲闲地跨起腿很是松散着,兮华却是越过钟情,直直去瞧他鱼篓子。又是一脸哀默。 “你什么都没钓到啊,合着就是来装样子逗路人的。” 巫除云被她这么一说,倒是哽了哽,有些尴尬起来。 “胡说什么呢!师父这是陶养,难道是为了几条鱼吗?不过说来师父也是刚钓吧,还没钓起来?” 钟情眼睛带着敬仰和欣喜,看得巫除云浑身不舒服。这小子今日是怎么了?换了个魂似的。平日里活像是个欠债的黑脸不言语。 “嗯!” “师父不会钓鱼吧,您这钩上的饵子呢?” 当然是被吃掉了! 倒霉了行不! 巫除云浮出愠色来,冷冷看着钟情不说话。 “师父。您是不是打算冷眼旁观,揽月宫那事……” 钟情抬眼瞧他,见他看来又是垂眸。 “徒弟觉得总是有些蹊跷,不如师父给我解解惑?” 巫除云鼓着一团气在胸腔,只觉得这个小弟子突然进阶来气他的。 “不钓了!” 就扔下钓竿要走。 钟情却是急急迎上去。 “我愈发觉得师父行事怪异,到底是随意而起还是故意为之。揽月宫任凭胡闹,又接回来了个人,师父这是给人可乘之机吗?难道是安稳惯了觉得无趣了?” 巫除云终究还是站定下来,瞪眼瞧他,突然举手就拍他脑壳。 钟情给拍得一愣。 他却是笑起来,眼睛里可不是生气。 “你那几个师兄啊,姓柳的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是!就是听到了也当聋子,问起个事都是极好极好说的是!就怕我逮到他错处,是个白养的。清晖啊,不晓事也不懂。魏凌寒更不用说了。” 听着倒是蛮凄苦的。 兮华如是想,却是一笑。 “你嘛!” 他看着钟情,跺脚冷哼。 “为了你哥哥跟我翻脸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时候却是赶过来了。患难见真情啊。” “是怎么用的吗?”兮华拆台。 “随意随意!不用拘泥于形式啊。” 巫除云摆摆手笑着。 这也是这么用的? “几位师兄是明智的,愿意理睬你的是太年轻了,道行不够。” 说着就行了礼,巫除云面部有些抽搐。 “好了,师父。那个人如何处置了。” 巫除云刚想抬手说个话。 钟情又是矮身。 “还是尽快处理了好。苏和晏很是尴尬吧。” 巫除云又是闭嘴。 “先回去吧。” 巫除云抬脚先走,钟情跟在后面,还稍微扶着他,像极了恭恭敬敬的好徒弟。 哦,应该原本就是徒弟。 兮华高兴地撑着伞跟着去。 伞面撑起底面却是团花彩艳的花案,表面是黄纸的惨淡颜色。 “真是巧心思,把自己的品味不怎么地藏掩一下,好让人既说不得也得看着。” 兮华却是摇头,把伞撑高。 “我这是不舍得它淋雨,平白弄湿我画的花样。” 钟情憋住笑。 还真得跟她好好学习。 巫除云自此倒是安静地一句话也不说走回山门去。连徒弟沿路问安都不肯理会。 “没礼貌。” 兮华这般说着。 然后就看到了传说中的破云台。 为何称破云。因此处气候奇特,不论何时都有云气缭绕,常年湿润闷热,虫蚁也多。这小青山和其他山峦相比是个矮的,偏偏山腰以下雾气腾腾,云蒸气缭的。这山顶上却是一片清明。 头顶云层厚重,在山巅之处却是旋开了一井青天。 称作云井观天。 虽然说此象罕见,名字却是有些不得。名起的的威势些方好衬得起来。 破云之名由此而来。 兮华还是撑着伞,啧啧称赞。 一云井恰好正下面便是破云台所在,正合其意,破开云雾之台。 果然不错。 破云台原本只是个小观,后来虽有扩大,但还是按照旧样保留。讲究人和自然。处处可见绿荫倒红,甚至还有一个小瀑布,是专门造的,不是天然。 天雨而聚于池,由一深窄渠引雨水泄下,不过称不得多壮美。就是称着云雾缭绕的,添些仙气飘飘。 巡了几遭都不见他的亲传徒弟们,询问弟子说是打架,两个窜下山去了。 “苏师叔在房里,月师叔在炼室。” 师叔? 兮华歪头看钟情。 “朝泽和凌寒君都是能挂名收徒弟的。” 原来已经辈分这么高了。 苏和晏捡漏啊。 弟子还是站着跟前,面容有些为难。 “那个贵客……” “怎么了?”圣殿大人慢声高冷着。 “去后山了说是,说是……” “快说!” “要采莲呢。” 圣殿大人猛的一震,钟情不懂。但是瞧师父那样怕是不对劲。 兮华奇怪。 “莲?这里还有莲呢?” 突然又是笑。 “那有莲子莲藕吗?” 钟情无奈,这时候是谈吃食的时间吗? 圣殿大人却是自语着的。 “潭下有些莲子就是太久了,不好了。” 兮华哀叹了一声。 “你怎么能不好好藏着呢。” 你怎么不好好藏着呢。 巫除云闭了闭眼,很是苦涩的。 叹了一声。 “是我的过错。” 钟情瞧着他两人根本不在一个调上却是接的下去又弹得起来。 心里很是怪异。 还是去寻苏和晏吧。 苏和晏趴在床上,一上一下得晃着脚丫,旁边摆着那个瓶子。梅有量浮在空中正龇牙咧嘴,痛心疾首呢。 “你又输了!” 苏和晏笑得眼睛都没了,捧着个摇蛊,正玩大小呢。 听见脚步声往这来,猛的趴拉住被子盖过头。梅有量缩回瓶子过快,瓶身摇晃起来。 “臭老头,小点声!” 压低声音着,缩进被里去。 第一百二十章 “谁呀!我都不见!” 啪的。 兮华一脚踢开,还捧着盘糕点,一手端,一手吃的。 用花伞跟巫除云换的。 “还醒着就起来,呆床上多没劲呢。” 苏和晏忙伸出个头来,欢喜地跳起,大喊着。 “你来了!” 赤着脚就跑下来抱住兮华,好一顿搓。 “你不知道我快郁闷死了!真的,谁也救不了我。” 兮华还是一边伸长脖子啃糕饼,含糊着嘴唔唔地点头。 “你终于来救我了。” 苏和晏满脸高兴就看着站在她后面的钟情。 “呃!你怎么也来了?” 忙松开兮华,跳离他远些。把瓶子往后掩。 “干什么呢?” 兮华还是吃着,看着钟情招招他过来。 “还有骰子啊。” 不顾苏和晏瞪大的眼睛,一屁股坐在床上,觉得有异样。还挪了挪。 “什么啊?” 揭开被子,纸包着的炊饼还是一些肉干。 钟情摇头。 “难怪你能呆这么久不出去。” 兮华捂住臀部,难怪有些硌肉。 “我能吃吗?” “你还吃!” 两人异口同声的。 …… 树叶漏下一地碎光和阴凉,三个人搬着小板凳跨着腿坐在屋外,场面有些奇怪。 “呃,我屋里没有什么待客的物件,就几张板凳,你们……还适应?” 兮华咬着刚才的肉干摇头表示完全不用担心。 钟情坐了一下还是站起来。 “那个,和晏这个……” 苏和晏叹气。 “我瞧见过她了。”她很是烦躁。 “可我也不认识她啊,还是师父和那三个在辨别。” 钟情点头,意料之中。 “师父没有什么言语。” 苏和晏耸耸肩。 “师父他老人家突然把自己关起来,那些巡视的弟子说曾经半夜听过诡异的笑声,我想着师父大概欢喜疯了。那三个恨不得聋了一般,就我闹起来。师父不说话,但是那看我的眼神啊!那个失望劲啊!我要气死了!哎呀!” 苏和晏气得跌在地上,板凳给溜了。 “啊!气死我了!” 兮华突然笑起来,就笑了一会。在苏和晏杀人的眼神里歇声。 去搀扶她。 “所以你哭回来了还躲起来了!去跟她打一架。” 苏和晏瞪着兮华,却还是顺从地让她扶起来。瞧着有些心酸。 “我如何能与她叫板,她现在站在这就是代表我母亲啊,我怎么去跟她吵。” 她红了眼眶又是委屈。 “其实是我怂了,我怕和她见面,躲起来只是为了避开她。” 又扑到兮华怀里。 “我怕啊。” “你怕什么?” 梅有量从瓶里跑出来,那瓶子被兮华拿去插了朵花,就把他赶出来了。 “你母亲叫苏芷月?这是巫吕起的?” 苏和晏点头。 “那可大不必。” 他飘着。 “这个名字我晓得,不过不是你母亲的名字,这是好久以前我们偷翻墙出去耍时我师姐的曾用名。她当时让我们给她起,最后她用了巫吕的,可把他美得!哼!” “可是你又气得要死了。” 兮华又笑闹,整天都不正经。 “我可不生气嘛!那小子晚来的,抢我风头。” 梅有量抱怨几句后又是叹气。 “我把师姐挂嘴边,巫吕却是疯的厉害。都把自己徒弟叫师姐名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 钟情追问着。 “所以只要不是我师姐活着回来,不!只要回来的不跟我师姐扯上关系,巫吕还不到胡来的局面。想想我师姐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也是心酸得很啊。想当年……” “好了!我们去见见那个所谓的苏芷月吧。” 钟情不理会梅有量继续的碎碎念。 “找个认识路的。” “我。” 苏和晏怯怯举手矮着脖子小声说。 “我认识。” 钟情和兮华相顾愣眼。 “啊呀!我的小笨蛋啊!干嘛那么害羞呐。” 兮华一把抱住她脖子,很是亲昵地蹭脸。 苏和晏小嘴笑。 “你们见到柳赐宁和魏凌寒了吗?” “听说打起来了跑远了。” “怎么跟小屁孩一样。” …… 后山远不止假仙气瀑布。 一大片的紫色花气蒸腾,空中又是氤氲着迷蒙白色的水汽,一条七彩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蜿蜒其间,犹如没有止境的时候。 深紫色的花瓣架入书卷,朱唇轻启,眼眸如寒星,落着光亮。 长裙摆拖着地上,藏在其间的鞋时不时露出,她轻微地晃动。 那人坐在秋千上轻轻荡着,鸦色软发别在耳后露出白皙下颌,乌发只是束在脑后编成麻花辫。 还哼唱着调子。 苏和晏捂住眼睛,却是透过指缝去偷瞧。兮华看着心疼呐。 她刚想和钟情说说话,就见他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诶!你怎么回事啊!” 钟情忙让她嘘声,却还是惊动了。 那人回过头来,黑亮的眸子里盈满了满地的紫。一瞬的惊从眼里滑过,随即就是笑意。 “你们是谁啊?” 这神态!这语气!还有这个人。 “的确是让人恨不得落荒而逃。” 钟情喃喃。 “为什么?” “太像了,就是苏师姐的。” “呃?” 兮华,苏和晏都扭头表示不懂。 “你们不认识她,她……就是这般模样。比起你们任何一个人都……” “哪来的美人啊!呦!还有一个男的!过来呀!” 那个人招手对着他们笑。 “……”兮华 “……”苏和晏 一致看向钟情。 他终是叹了口气。 “不着调。” “啊哈!那她那个流芳后世的仙子名气!哪来的!不会是巫除云假扮的吧!” 钟情摇头,抬手拖下巴,很是严肃。 “那倒不是,只是在外头很是能忍,暂且没有露馅。” 兮华一听,满是赞赏。 “厉害啊!” “不会吧?”苏和晏软了腿。 “快过来呀!” 那边还是热情招呼着。 苏和晏和兮华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等等!你们几个都是她捡的?确定?不是养着当童养夫的?” 兮华大惊。 “那,她跟魔族……不会是……” 苏和晏眼睛大着,舌头都捋不顺了。 钟情很是为难。 “这个不知道,不过魔族的大君向来以俊美无俦闻名。想来那一任的应该也不差。” “哎呀!” 苏和晏摔了下去,却是兮华叫了一声。 那个人把脸伸到她面前,还顺带摸了她一下脸。 “好嫩啊。” 兮华大惊。 估计他们这般为难,大概是因为太像了。此般作态实属世上罕见。 传说中的苏芷月是个奇葩。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一张脸很是柔美,应该是江南烟雨浸染的莲瓣一般,恰巧又是明亮如火的眸子,抬起时是骄阳桃花灼华,低垂下便是静水怜影的绰约。 那般的人的确称得上仙子,不过这性情嘛。 兮华被捏住脸,张张嘴活似搁浅的鱼。这人笑得欢畅,钟情敬而远之,坐得最远。苏和晏低头不去看她。 “你们是来干嘛的?” “探访圣殿大人。” “圣殿?”这个人不解。 “是巫掌教。”她去世的时候仍称巫除云为掌教。 “我师父啊。对了,其他几个人呢?我的小师弟们呢?好似都躲着我呢?” 这人嘟嘴。 巫除云说好像脑子不好使,记忆停在她的少年时,不记得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被请回来的时候看到山门还认不得,一直不肯进。 苏芷月自己说的很开心,一回头人都跑了,手里捏着个包子,还挤出馅来了。 三个人躲着树后头。 “苏师姐当时是必定死了,基本没人可以救的。况且总不能那些人逼死她反而还留了口。”钟情郁卒着。 “我总瞧着奇怪。” 兮华自己嘀咕着。 “未免太过于年轻,性子很是活泼,不像是经历过生死的。” “反而像是未经世事的样子,不符合年龄,就算是忘了也不可能性子成这样,这是返老还童了?” 苏和晏就看着他们一句接一句,她也没得说。 “有异。” “就是说这人有些奇怪可疑之处,可又是如此相像,让人不由得心生期盼,尤其她的表现正好就是苏芷月最让人怀念的年少形象。” 兮华如是想着,少见的蹙眉。她惯常爱笑,眉头罕见地皱起倒是显得滑稽,不难过。 钟情瞧见了弯弯嘴。 她却是严肃地一锤手。 “好为难啊,巫除云要是愿意含糊过去这人就是成了。要是细究,却是舍不得自己的亲徒儿啊。” 苏和晏看来看去,一撇手扯住他俩。 “所以该如何?” “只能看圣殿大人如何选择。” “他若是愿意认下,那她就得有个身份苏芷月。若是不愿,那就是不打紧。” 钟情安抚地拍拍苏和晏肩。 她却是慌了。 “那怎么行呢!你没瞧见师父他,明摆着一脸心疼不舍。这这这……我又不好说什么!” 苏和晏急跳脚了。 的确因为这个人万一能成的身份,几乎没有人有资格说个对错。不是有愧于她,比如她的几个师弟,要不就是没这个说嘴的道理,比如苏和晏。 “你不能说话啊。完完全全得等圣殿大人决断了。” …… 巫除云坐在后山池子边上,看着池壁上刻着的莲花,安静凝视。 梅有量被带出来,幽幽地飘着。 “留着是个祸害,还是扔掉吧。” “不是。” 巫除云眼眸安然无波。 “不在于苏芷月如何,我还有别的事情。” 梅有量不解。 “你那几个徒弟都快跑了,你也不在意?也是!你本就不是个热心好意的人,在乎这些干嘛。也就那个姓苏的在心尖尖上,我说!你该不会真的瞧上你徒弟,养着当媳妇的吧。” 梅有量想笑,巫除云冷眼一瞥。 “笑话!” 他心虚了些,小声嘀咕着。 “我听着有些人这么说的。你的确太偏心了。” “我为何不能偏心,人心本就是偏的。” 巫除云扭回脸。 “我在意的又怎么是我的徒弟呢,我在意的都被毁灭了。就不许我自己骗自己吗?” 像是跟别人说话又想是自言自语的。 梅有量却是一惊。 “难道你是想……不可能吧。” “既然可以有一个苏芷月,又为何不能有另一个人呢。” 梅有量飘着。 “所以你要抓人了?” “会抓到的,就是善后有些困难,我那几个徒弟都不是省心的。” “你这个倒霉孩子!就是个没用的。连徒弟都管不好。” 梅有量指责着。 巫除云冷哼一句。 “好过你死了吧。” “……” 说不过就戳人痛处。 “来人呐。”巫除云踢一下水,被衣裳下摆给打湿了都。 闻言而来的弟子伏低身子,十分恭谨。白色长袍绣着一株瘦竹,风骨卓然。 巫除云点头,抬起手来摆了摆。 “把那个客人……呃……关起来吧。” 那弟子突然抬头。 “怎么了?” “无事。” 弟子低下头来,不敢说话。 “去吧。记得关在幽室。” “是。” 梅有量又是飘着。 “幽室是什么?” “关死人的。” 梅有量扑到地上。 …… 兮华站在绿荫下,淡淡的缈烟笼着树绿,朦胧之中,一点银光如月影映入升腾汽雾的湖中。她发间一柄银月流光步摇轻轻流动。 慢慢回过头来。 钟情站在木质回廊上,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屋檐下鱼形风铎悠鸣震醒,他回过神来。 这丫头果真生的好。 “钟情。” 瞧着她眼眸平静,姿态婉约,竟是无端生出一种娴静高雅。他退后一步揉揉眼睛,再瞧那。兮华已经走出树烟林气里,慢步而来。 “等等等!你这是搞什么鬼!” 他竟是连退着几步。 兮华无辜地眨巴眼睛,举起手来,捋一下垂下的纱笼轻绿袖子。她着这一件浅色碧玉百合裙。 钟情却是往旁边一躲,怕她打着了一样。 “你这是什么样子!” 又拿出一副师长做派。 兮华转了一圈,提起裙子来。 “苏和晏送我的,她说特别适合我,就是要少说点话才能穿。我瞧着好看就穿了。” 钟情这才瞧她裙子,嗯嗯。的确是淑女的装扮。 “她竟是给你?” 兮华点头。 “她说是柳赐宁故意寻她生气送的,本想撕了它又觉得可惜,就给了我。” 又瞧钟情。 “你又去烦巫除云了?” 瞧她说的! “我是有事情需要问。” “又是什么?不是说把人关起来了吗?你还阴魂不散啊。” 钟情一板脸。正色道。 “他现在如何处置只是暂缓危局,都把人接回来了,这事也闹开了,又是提醒了那些仙门,这位可是个狠心辣手的主,当年为了徒弟做了什么,又是重提。他现下做的早就无用了。没用的事就不要理会,我问他的是揽月宫的事。” 兮华呆了一会。 “那如何。” 钟情脸色发黑。 “无可奉告。” “哈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又说是束海这边,揽月宫弟子最近十分得意,他们可是得了不少灵石海兽骸,这可比在门中修行来的快。 不久燕归去决定带着弟子们下深处搬冰柱了,此事一了就可以回去论功了。 由于得的灵石不错,都是喜上眉梢。连带着几日云慢庭也没来找云梦泽的麻烦。 “我说是不是上次被吓退了,我还是第一次见那大小姐被压制住了。那人是你妹妹吧。” 云梦泽本是把玩着灵石听到她们突然提及了兮华也是微微笑着,倒是没想到会被认为是姐妹。 “为何不是我是妹妹?” 那唠嗑的师姐脸色一僵却是噗嗤笑出声。 “你都高她一个头了怎么也得是你大。” 倒没想到。 云梦泽原本身材可比男子,虽然苗条下来,也是婉约许多。但身高却是改不了的。 “也是。” “所以那是你妹妹吗!” “不是。” 云梦泽快乐地笑着,站起来说要去走走。 “不过是提了那丫头几句就这么开心?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云梦泽还是笑着,很是愉悦地转身倒退着走。 “我一直很喜欢她呀。” 手链不断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这流萤晚能保魂魄完整,如今就藏着一个。 “你倒是快意,有人撑腰。可不要忘了正事要紧。” 云梦泽却是不理会。只是走着突然停下,一双本是笑意的眼睛突然锐利起来,扫向夜里黑色树丛之中,手握住腰间剑柄。 “怎么了?” “有人。” 呼的一声,一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滑过,云梦泽猛的转身看去,手拔出长剑,却是突然背后一凉。将要扭身砍去,后背拍上一掌,忽的炽火攻心。 瞳孔紧缩,喷出一口血来。 手链淡色柔光顺着手臂蜿蜒绕缠,速度极快,就袭上偷袭那人打在她后背的手掌。 震开。 “停下!” 一声极厉的声音,云梦泽恍惚痛苦之中一阵心绞痛苦。闻得此声又是恨意交加,从灭门到伏小做低的愤懑猛的爆发出来。 “凭什么!” 那影子滞了一滞,不过目的已经达成就不理会这一声,跳进黑暗里。 “难道?” “不用理会!”云梦泽狠擦下嘴角,鲜血腥味。她眼里尽是狠厉。 “我是一定要做的,谁也拦不住我!” 她做了这许多,凭什么要她退步。怎么不去阻止那些东西呢!凭什么她就不能! 一时之间戾气暴虐。 “你,消消气。” 倒是要他安慰。 …… 兮华只觉得最近气氛很不好,本来钟情突然愿意开几分玩笑是值得表扬的,谁知道那家伙光把炮火嘴皮对准了他那个不着调站在云端的师父,每每开嘴恨不得把他扯到淤泥里去,染的一身脏乱。好教他摆那个世外高人的架子。 大概巫除云也是好日子过惯了,收了几个徒弟,除了苏芷月是合心意的,其他几个都是沾了爱徒的光,也许刚开始是打着照拂一二的念头。傻徒弟把外边捡的泥崽子拖回窝里打算让师父养大,瞧着苏芷月的性情,觉得很是怀疑初衷啊。 不过后来听闻苏芷月也是弃儿,被大师兄清逸从山边丛里抱出来,当了小师妹。大概也是觉得同命相怜,不过这数量有些大大超过了师兄的业绩啊。 而几个小的也都是会看眼色,从不敢惹事,也就让他格外省心。偏偏钟情这个有志青年,由于是别人家养的,水土问题吧。格外较劲还正义,少年时要游历做游侠,等到长兄歪脖子后突然成了家主,这委屈的。还偏偏被人说他是故意弑兄夺位,偏偏许夫人是个冷情的,也不爱说话,他又是没人说嘴,又是暗里怨师父坑徒弟,唯一一个盲目喜欢他的就是还小的许嘉言,后来还长成个臭脾气。又得作势气派衬得上一家之主,压抑本性。 所以抑郁了。 现在又是连接打击得他放飞自己,不管了,第一就是把自己又是喜欢又是怨的师父给好好气一顿。 如今巫除云就怕被他逮到,一顿冷嘲热讽的。气的他要打人。 苏和晏表示为难,其他两个却是愿意见得,毕竟做他徒弟太惨了。虽然这两位还没回来,而月清晖就表示与我无关,还是修行更合我心意。 果然是专心致志的好孩子,不搞幺蛾子。 “不过我瞧着月清晖和魏凌寒学的是同一门功法吧。”兮华托着下巴,看着月清晖挥剑如满月,却是缺了一角,后背之处未及圆满。 “对呀。” 苏和晏心情好多,抱着包炒栗子正吃着。 “师父教他们同一门,本来是魏凌寒先入门的,后来月清晖被师父带回来后也是学这个,本来也是没什么。不过后头月清晖倒是变成主攻,魏凌寒多年来未得进益。师父好似让他选另一门,最后他们两个一起练二人成一剑。也是无敌。就是必须两个人一起,幸好月清晖很是粘魏凌寒。” “瞧着关系好。” “自然。魏凌寒是荒年要饿死的孩子,原本还有一个弟弟的,只是丢了。月清晖虽然年纪对不上,但是也算得上个弟弟吧,他还是蛮喜欢清晖的。” “那就好。”兮华有些无聊。 “不然我师父也不会让他们习一门功法,要说两个人使剑终究不如一个人简单,还得有默契才行。就是我不喜欢魏凌寒,总觉得很阴沉的。” 苏和晏抖了抖肩膀,吃了颗栗子压压。 “还不是你师父压的,听说他很是压制魏凌寒。那是为什么?” 兮华凑巧听着几个弟子唠嗑,毕竟她太无聊了,破云台规矩重,要不半夜三更卧人家房梁上好听不见呢。魏凌寒经营得更是威严,他们说起来多少惧怕。不过却是说起他不受待见。 “谁说的!虽然面容严苛了些,一双眼睛也是寒冰一般,嘴也不好专说些毒的……” 兮华白眼,这还好? “但是他就是不会说而已,对我还是好的。” 苏和晏喃喃的。她自己也不喜欢这人,但是承认他还是可以的。 “废话!他们得了你母亲的恩泽,怎么也不可能待你不好,只是你罢了。” “不过到底为何不被你师父待见?” 兮华还是好奇。 苏和晏叹气耸肩。 “还能是为啥。不就是我老娘,我师父最好的徒弟。” 她趴到栏上微微嘟嘴。 “在我娘身陷险境时,除了故意隐瞒的大师兄外,知情的还有魏凌寒,只是那时候他不过十一岁,能做什么呢。” 苏和晏垂下眼睛。 “所以巫除云就此恨上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并不清楚。” 苏和晏摇头。 “要我说总归是她自己做错了,怨不得别人。” 这么说自己母亲吗? 兮华回头继续望着,月清晖已经不见了,天边晚霞括了云边,深紫艳红的很是好看。树影落落,苍意森森。 “我从未见过她,不知道是怎样的人。虽然师父维护,我却是觉得她过于自私了。” 苏和晏面色寞落。 “我小时养在村庄上,各个都是勤劳的庄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淳朴简单,从未听闻什么仙门大道的,却像是难逃命运一般,拜入仙门。还明了身世,可是我不理解她。” 兮华掰着自己手指。 “不在其位,不能身替,勿议是非。你瞧着好,她可未必。” 苏和晏回头来瞧她,暮色落下暗影,面容隐在苍色,瞧不清。 …… 阴冷湿滑。 又是黑暗,一朵朵旋转金色莲花缓缓摇动,散落一片光明。只是窟洞滑湿难行又常有尖石碎岩,需要小心翼翼。 云慢庭却是闲庭散步一般,脚下踏着一朵莲花,撑着把金光落华的伞,又是得意又是优雅从容。 云梦泽揉揉自己脚踝,看着她,隐下莫名神色。 其他弟子都是徒步进的,因是多人不好都释放灵力,怕灵力聚会影响窟洞的安全。只有云慢庭带着这些宝器,轻松行走。 弟子们攀扶着石壁慢慢往下走,有些壁上还留着大颗的灵石,幽紫暗红。 “师兄?怎么这些灵石不挖出来?” 云慢庭撑着伞看着其中一颗红得如血的。燕归去闻言回头。 “这些灵石过大,又陷在壁中,不好乱动免得塌陷了,还是先取了冰柱再说。” 燕归去很不同意云慢庭带着宝器下来,只有她一个如此,师弟师妹们会有怨言,她又是个高傲性子,肯定只会更加嚣张从不肯和解。 “你何必跟下来,这里阴暗潮湿得很。还是上去吧。” “不行!” 云慢庭大叫一声,引得人纷纷朝着看。她却是愈发生气,狠跺脚。又是从好几个人里找出云梦泽,怒瞪着。 “我不依!” 她伸手就把前面小心前行的燕归去拽的一踉跄。他闭眼忍着,顺了顺气才回头去。 “怎么了?” “你就不能不要理那个云梦泽吗!” 她鼓着嘴巴,眼睛瞪圆。娇气又愤怒。 燕归去摇头。 “你好好走路吧。” 说着就自己一个人走。 云慢庭恨得咬碎银牙,回头瞪云梦泽。 “过来!你跟我进去!” 云梦泽脖子一缩,很是害怕。 “快点!还要本小姐去请你吗!” 她只好慢慢挪过去。 越往里走,更是阴冷。云慢庭扯着云梦泽走着就看到眼前一亮。 最前面的冰柱通体红色,艳丽得纯粹润泽。暗暗散着柔光,像是流动的鲜血一样。 “好漂亮。” 燕归去也站在这个冰柱旁边,正按着柱身,抬手在上面做标记,该从多少距离开始锯开。 “师兄!这柱子好漂亮啊。” 燕归去点头。 “这是罕见的血灵,而且是这么纯粹的。极是珍贵。” 云慢庭放开云梦泽,忙走过去伸手触摸。 云梦泽揉揉自己被掐疼的手臂,抬眼看过去。手腕转动,扯开银链。 云慢庭细细看着,笑了笑。 “有些温热啊。” 燕归去瞧着她温和笑眼,梨涡陷下,白皙柔美。不由得心情缓下。 “这灵石能温润肤体,养颜驻容。” “真的?” 云慢庭更是欣喜。 “哎呀!”一声惊叫,云梦泽突然矮下身子,却是悬在头上的金色朝阳莲花也是突然暗下,视野一片黑暗。 燕归去立马将剑拔出掷起,剑华如阳,烁亮绽放。云慢庭惊得靠在冰柱上,腰间突然一痛。惊呼了一声,燕归去转身就奔向她。 “慢庭?” 却是脖子一凉,一把剑架在他肩膀上,剑锋指到云慢庭脸上,划了开道血痕。 燕归去不敢轻易妄动,只是这剑却是认识的,是揽月宫的佩剑。剑气寒凉,剑法刻着弯月白晶。 燕归去佩剑悬起却是不听召唤,被细细黑色锁链缠住,发着丝丝黑烟。剑身不断颤抖哀鸣着,燕归去嘴角沁出血来。 顺着剑而上,持着剑柄的手。光暗明灭间,映亮了一瞬。 “云梦泽!” 轰的一声。 后面石壁坍塌下来,彻底阻断了出路。又是黑暗袭来。 “呵!” 噌的一道剑鸣。 哗的窜起一朵幽火,却是明亮。金色莲花被砍成两半,那火光来着一串银链子里。 “你?要干什么!” “师兄,燕归去。你说我要干什么?嗯!” 剑往他脖子靠了靠,倒是云慢庭先惊叫起来。 “不要!你住手!” “闭嘴!” 云梦泽喝了一声,全然无往日的胆小畏惧。冰冷狠厉。 “你,你……”云慢庭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燕归去站起来。” 他慢慢站起,云慢庭也跟着站起。 “你不要动!” 云梦泽又把剑送了送,吓得云慢庭忙摆手。 “好!我不动,你不要乱来。” 云梦泽笑着。 “不怕,现在你们也走不了了。” “云梦泽你要干什么!” 燕归去喝道。 “云慢庭你把你自己的内息给断了。” “你疯了!” 燕归去怒骂,又是扭头过去,竟是不怕剑割入脖子。 却是云慢庭惊叫。 云梦泽咧嘴,剑锋避开一些,伸手掐住他脖子,狠是一掐。 燕归去眼睛一瞪,脸色涨青。 云慢庭催动灵力流走却是突的一哽。 “是不是周转不了灵力啊。” 她笑着,另一只手运起一团黑气,就从燕归去头顶打入。 “啊!” 燕归去跪下,猛的吐出一口血沫来。 “师兄!” 云慢庭想去扶他。 “不准动!” 云梦泽把剑搁在他脖子后,作势欲砍。看着云慢庭恐惧颤抖,竟是生起一股亢奋起来。 “你说我是直接砍下去还是一剑一剑的……”说着用剑在他身上不住地游走,还作势捅下去。 “不要不要!” 她急忙摆手退后。 “云梦泽!你杀了我吧!不要……逼她了。” 燕归去已经动弹不得,那团黑气在他体内乱窜游走,天生煞气撞击他的脉络,和他修行的清晗自在月诀相悖,侵入护心灵脉,使不上一点力气了。 “云慢庭我与你有仇,你死他就能活,毕竟师兄对我还是不错的。” 她又是笑,杏眼弯弯,带着些娇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就是因为我欺负你吗?” 云慢庭眼泪直淌,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欺负。 “不是。”云梦泽声音淡淡。 “是你父亲。” “他灭了流萤门。” 燕归去闻言大惊,云慢庭都停了哭了,抖着不停摇头。 “你胡说,我,我父亲他还给你家善后了还收留了你!你恩将仇报!” “哼!收留?他只是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 云梦泽神色狰狞却是笑着,眼里尽是冰霜。 “你以为他真会留着我?不过是他还没有修炼成功,留着我以防万一罢了。” 说着又是看向云慢庭。 “那时候为什么偏偏遇到了你呢。” “什么!” “我救你们的那天,我家被灭门了。而偏偏害死我父亲的就是你的父亲!你让我如何作想。” 云慢庭摇头。 “不!你凭什么说是我父亲!” 燕归去也是震惊。 “师妹你会不会弄错了,师父他姓云和流萤门你家也是同姓,是同宗的。” “对呀,就是因为同宗啊。”云梦泽大笑起来。 “就是因为如此,他才知道流萤晚啊,呵呵!同宗的兄弟,祖上留下来的训诫,绝不可动用流萤法诀。” “可是偏偏你父亲就是要违背。一家得法,一家得物,守了了几百年,彼此疏远得很。为的就是不要合二为一!我父亲愿意遵守承诺,云降霆却是不顾祖宗教诲,杀人夺宝。” “不!不是的。我不知道你家和我家的关系,姓,姓云的多了去。你,你说谎!” 云慢庭捂住耳朵摇头。 燕归去却是安静下来。 “他还挖了我父亲的心,怕我父亲私自动用了流萤晚。绝了他的生门。” 云梦泽大笑一声。 “云降霆这个孬种!他要是敢跟我家要,我父自知难以保全宝物,也是会给。可他偏偏既野心勃勃又怕泄露出去,竟是不顾同宗情谊。” “这些都是你的猜想,怎么如何断定!” 燕归去嚷道,力气散去,他连说话都很是难受,已经冷汗淋漓。 “我亲眼所见。” 燕归去和云慢庭俱是一惊。 云梦泽抬头看着那银链。 “你们突然出现在流萤门附近还发出求救信号,那次是我带着弟子们巡夜。便赶去救你们,和揽月宫的人错开。等我救出你们之后,得知你们身份有意交好,怕父亲担心让弟子先回去复命,自己将你们送出镇外。赶回去发现了异样,就暗自潜进家中,就看到了云降霆他竟然全无顾忌,逼迫我父亲。” 又是冷笑。 “云大小姐,你不是说你父亲藏着把刀当做宝贝吗?那便是流萤晚原本的寄物,不过后来取出制成了银链。” 云慢庭脸色一变。 “你,你偷听我讲话!” “慢庭!” 燕归去大喝一声,嘭的。他被黑锁链缠住的佩剑突的粉碎,一道金色符文浮现在半空。这是求救信号。 符文凝结发光,却是突然暗下来,化成灰。 “什么!” 燕归去为了发出最后这一下,这会经脉全毁。已是七窍流血,又是希望破灭,颓然倒地。 “师兄!” 云慢庭哭着。 “你以为我设下这个局会轻易让你破吗?” “为了避免你细心察觉到。你测试救命信讯能否被探知的时候自然是能够的,但是那些石壁上挖不出来的灵石便是为此准备的,只要我决定发难,窟洞便会坍塌下来,露出更多的灵石体,灵力足够便会遮盖住求救灵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梦泽慢慢的把剑戳进燕归去的大腿,他疼的咬牙强忍。 云慢庭哭着跪下。 “你饶了他,师兄他是无辜的,他对你很好的,你不要杀他。” 云梦泽闻言一笑,抽出带着血的剑来。 “那好啊,你自尽吧。” 云慢庭一愣。 “你不要理她!慢庭,不要听她的,你保存力气,跟她耗,她要离开必定会移开石块,你就立马求救!啊!” 他张嘴就忍不住痛苦嘶鸣,云梦泽又是捅了他一剑。 “当然,你们只能活一个。” 她又是眼睛璀然,含笑欢喜着,看向云慢庭。 “云大小姐你要如何选择呢?是救你的情哥哥还是自己呢?嗯?” 云慢庭咬得嘴唇出血,她腰间被击中,短时间内运不了灵力,就不能杀了她,她又挟持着师兄。但是如果能活下一个…… 云慢庭看向燕归去突然绽颜一笑,她本就生的绝美,这一笑颇有些穷路荼靡的盛意。看得燕归去心生惶恐,想要去拉住她,却是被云梦泽扯住。 “不要……” 云慢庭又是眼神一厉,狠狠唾了他一口。 “你瞧瞧你护着的师妹是个什么德行!便是为了家仇也不应该如何虐待你,半点不顾及你。” 云慢庭哭哭啼啼的,抹去眼泪,双眼通红的。 “你个瞎子!” 燕归去也是闷声哭起。 “好了,别哭了。” 她却是解下自己佩剑,浮起一点笑意却又是扁了嘴,忍不住抽泣。 “下辈子我还累着你。” …… “啊!” 兮华猛的坐起,一头冷汗。心扑通地乱跳,稍微平静下来却是瞧见窗外月冷幽清,原是做了噩梦。 轻呼出一口气。 咦?不对啊,我是关了窗户才睡的。 这窗? 就看到屏风后转出个黑影,她本是不怕的,偏偏这人把脸凑到透进来的月光下…… “啊啊啊啊!诈尸了!” 嘴就被捂住,她挣扎着都忘了用仙法,只顾着乱踢。 还真叫她踢着了。 那人闷哼一声,就退后。 兮华立马坐起,挥手点亮灯烛。她已经清醒,就跃过去,把人压住卸了胳膊力。 “谁!装神弄鬼的!” “是,是我!无华啊!” “啥?无华?” 她手劲一松,那人就挣开,忙跳远去,不住揉着胳膊。 兮华眨眨眼,还使劲揉了揉。看着眼前这张脸,摇了摇头。 “不是,你是段月幽啊。” 眼前这人正是段月幽。可是神情却是不像,段月幽眉目冷漠,经常面无表情。这人却是嗔怒着,挑眉瞪眼很是生气,而且隐隐有些……死气。 “不对!你是无华。” 兮华大惊。 “可是你怎么变成人了?镜子呢?待着不舒服吗?” 又是颤着手。 “你该不会是挖了段月幽的墓吧!缺德!” “什么缺德,我这是暂住!那镜子束手束脚的,不如人自由,她又是刚死,我就占了去,又如何!可不是我害的。” “段月幽”甩甩手很是不舒服。 “别浪费这好好的躯体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那你突然来这里要干什么?” 兮华抱着被子继续睡觉,瞥一眼无华。 “像是个贼一样,就不能白天来吗?” 打扰睡觉。 “别睡了!明天有事情!” 上来就扯她被子。 兮华大怒也是反击,猛的抓住她手腕,无华嘶了一声。 “怎么了?你受伤了?” 兮华坐起来想去瞧。 “没事,从棺材里爬出来难免磕磕碰碰的。” 她转着手腕。 “这样啊,那明日段家人会不会找来,说你诈尸了。” 无华想了想。 “很有可能。” 兮华大为无语,揉揉眼睛,很想再躺回去。却见未阖窗扇外满天云翳染着金灿光彩,一点红彤融融地化出来。灰蓝苍色的天穹霎时流光化红。 她呆呆瞧着,想着应是晨起了。 束海依旧黑沉沉的海面团团云霞浮现金光,升腾出一种苍茫无崖又是焕然的感触。 云梦泽持剑站立着,形容狼狈,神色却是奕奕。像是久未曾见朝升之景一般,痴痴站着目不转睛。 “哎。” 却是一长长叹息。 云梦泽眸子才闭了闭。 “怎么了!”语气很是不耐烦,隐有怒气。 “你倒是舍得。” 云慢庭冷眼一瞪,抬脚就踢过去,竟是把那人踢得趴下。云梦泽也是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收回脚很是淡然。 “那姓燕的你也下得去手,好歹也是师兄师妹情谊绵绵……啊!住脚!” 云梦泽听他越说越来劲,一脚一脚踢在他身上。 “什么师兄师妹,他不死留着就是祸害,我怎会留下他,不过是诓云慢庭吧。” 说着眼神一厉,嘴角却是挑起。 “她苦苦哀求,舍弃尊严骄傲,怎么还愿意舍命,真真是感动肺腑啊。” 她虽然这般说,语气却是带着浓浓的嘲讽奚落。 “可那又怎样,还不是留着口气残喘可怜看着他死在眼前,那张脸真是好看极了。任凭如何哀求最终结果从未改变,甚至更是凄凉可悲啊。” “这种感觉他们也该尝尝,就让云降霆最是疼爱的女儿来尝。” 趴在地上那人撑起个脑袋来,甩开沙子。 “那这里呢?” 云梦泽回头过去,还未沾染朝日的温曦犹自带着夜里海风寒冷的浅滩上满地的尸体。这些都是揽月宫的弟子,她瞧着并无感触。 “都处理好了吧。” “还逃了一个就是那个被雷劈的那个。” 云梦泽闻言神色狠厉。 “怎么就让他逃了呢!” “没办法,拦不住打不过啊!” 地上那个坐起来,大大咧咧地摊开脚,抚开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双在朝阳光色里显得微微紫色眼眸,一圈淡蓝色环浮在瞳仁中,随着光线流转。一种奇异的魅惑。 云梦泽厌极了他这调调,抬脚又是踹下去。挥开袖子冷眼看着满地狼藉。 “那还等什么!” 地上男子终于愿意站起来看看扫干净衣服。抬起手来往下摆了摆。 一道道黑影如同鬼魅出现。 当中一人怀抱着一个瓦罐,圈着一道道黑色光咒。云梦泽眼神慎重起来,退后一步,将手腕处银链解下,同时以指为刃划来手腕,一滴滴鲜血滴在银链中。 浮起一张人脸。 那男子见状伏膝跪下,面容带着恭谨。 “大君。” “可以开始了。”那声音带着苍茫像是烟尘一般缥缈。 “是。” 说着站起,抬手震臂。 瓦罐上面的光咒开始消失,一道道绕着罐身旋转。 嘭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打破,瓦罐却是完好。 只是地上的尸体却是一个个站起,那些黑影涌入其中,一个个扭头摆臂活起来了,眼瞳中恢复神采。 云梦泽看得吃惊不已。 “窃身蛊便是如此?” 那男子便是魔族另一支派涧寒英檀。 “这还是皮毛,要是夜幽的长生洞主使的话,不仅能行动自如,而且身体的习惯所修功法修为都能完全一样。” 云梦泽闻言更是惊叹。 “那修行者死后的遗体都得藏好了。” 英檀却是一笑。 “那是死灵蛊一出,仙门几乎闻风丧胆,让魔族好生吹嘘一番。任凭你多高修为无双剑法,但凡只要长生洞主瞧上了便是我魔族之物,吓得那些修行者死都不敢瞑目,担心死后被摆布祸害自己师门,真是痛快啊!” 英檀开怀大笑着,云梦泽神色却是有些黯然,嘴角扯着有些难看。 “这次请的长生洞主给设了个迷魂阵,让那破云台暂且无法顾及此处,你可要抓紧时间了。” 英檀隐隐有些警告意味。 “自是自然。” 云梦泽按住手上伤口,扯下布条来扎紧。英檀瞧着她动作,伸手帮她绑住手腕。 “我有一事想要知道。” 云梦泽眼睫轻颤着。 “你们的大君为何会在我家宝物之上。” 流萤晚续命,却只是保住魂魄不散,供养魂魄苏醒。 可是流萤门又如何会魔族有牵扯。 “这个嘛?你应该知道破云台那个苏芷月吧。” 说着这家伙还不好意思起来,云梦泽恶寒。 “知道。” “那应该知道现如今圣殿大人的爱徒苏和晏吧。” “嗯。” “其实啊。” 英檀扭捏起来,很是害羞的样子。 “我家大君就是苏芷月的夫君,苏和晏的父亲啊。” 云梦泽大骇,虽然她听过传闻可是终究不是真正见过,还是有些模糊感。圣殿大人积威犹重,也不敢非议。 “那么传言是真的?苏芷月当真是因为情背弃师门?” 可是这又和流萤门有何关系。 “那时候啊,我们大君也不是个坏人。曾经打扮成修士去过流萤门,当然我为了那宝物。” 英檀说话直截了当,云梦泽倒是不好怎样。 “可是那是你家先人自己愿意的,你也是云家人,知道这宝物如何使用需要秘诀的。你家愿意供养大君魂魄,而大君保证护着你们云家。不过后来你家好像知道了实情就没再告诉后人此事。不过既然你家护着我们大君,我们自然会护着你。” “哼!什么护着!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救我父亲!” 云梦泽恼怒,原是有这么一遭。 “别急啊。”英檀很是无奈。 “我们也是式微力薄了,救不了你父亲不是救了你,不然凭着你的低浅修为,怎么从云降霆手里逃脱,他最后还没发现那人就是你。” 云梦泽明白,她潜回流萤门目睹云降霆的恶行后被发现,受了重伤却是逃出一命,后来还得遇兮华救治。 云降霆收她入门拜见时瞧见她并无伤重这才放心。原是承了他们的情。 “我也想救下你父亲,这样仙门就有好戏看了,可惜云降霆实在厉害,我可是不敢啊。” 英檀摇头很是无辜的推脱。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云梦泽摇头。 “好了,把东西给我。” 她向英檀伸出手去,苍白色的手掌残留着不少指甲印疥疤,看起来很是丑陋。 英檀难得带着温和眼神看她,从自己掌心处扯下什么,顿时鲜血淋漓,一枚淡紫色琉璃质地的晶石放在她手心里。 云梦泽有些嫌恶地挥开血液,对着他皱眉。 “你可别嫌恶心,这种操控死灵的晶石可是极其珍贵,我们魔族自当小心保存。” 英檀擦拭伤口,挑眉看去。 “好了,把大君给我。” 云梦泽点头,将银链给他。 “你会还的吧。” “自然。我们可是讲信用的。” 英檀如愿拿到流萤晚,扯来衣襟藏起。 “好了,如此交易便已经结束了。” 英檀把手拢袖里,像是很畏寒一般。 “结束?我觉得我可是逃脱不得了。”云梦泽苦笑一声,难得有些诉苦的语气。 英檀眼珠子一转。 “要不你也跟我回去吧。” “什么?” “回我们涧寒部,怎的?瞧不上我们吗!哼!虽说魔族和人不同住,但是涧寒从不先挑事,要不是修行者绕了我们大君,我还不稀罕来这地方。” 英檀一脸高高在上的,很是嫌恶的样子。 “不是你们拐了破云台的仙子吗?怎么倒是修行者的不是了?” 云梦泽心情好不错,愿意多说几句。 ”哼!明明是你们仙门家教不行,那个女人!哼!忒不要脸!骗了我们家没什么见识的大君,始乱终弃!还害得大君如今这般……” “咳咳咳!不要说了。” 大君倒是阻止他。 “瞧瞧!如今你还维护她!” 英檀一脸受伤委屈的样子,很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我听说破云台找回她的女儿,那可是我们涧寒最小一辈,得拿回来!” “拿?” 那是东西吗! 等等! “你说过你和长生洞主交换了东西的。”英檀呆了一下点点头。 “那是什么?” 英檀眯起淡紫色眼眸,突然饶有兴趣。 “没什么,就是个人罢了。” 云梦泽警铃大震,想起什么来。后背突然一阵灼热。 “她想要你的麒麟血纹,你也同意了。然后……”英檀故意拉长腔。 “她对那个给你这种东西的人很感兴趣,你要知道她不生不死很难有躯壳容纳,所以她瞧上你那个小姑娘。” 英檀瞧着云梦泽的脸色愈发青黑,嘴唇却是苍白起来。挪愉地笑了笑,故意从袖子里拿出个包裹,一阵腥臭。 “这个是酬劳,那丫头可是个宝贝,吃了……延年益寿……” 英檀话说到一半,腹部就插着一把剑,几乎捅穿过去,力道极大。云梦泽的手握住剑柄,直捅到底。 她眼底尽是怒火。 英檀嘴巴张了几下,还是没说出什么来。最后幽幽叹气。 “我说笑的,用得着捅刀子吗?” “谁让你胡说!” 嚯的一声,毫无征兆地一把拔出,溅了一脸血。 她恶狠狠唾了他一脸,蹲下用海水洗去血污,手不停地颤抖。几乎哆嗦起来。 “我说。”英檀捂住自己腹部不断流血的伤口。 “你竟然也有弱点啊。” …… “阿嚏!阿嚏!” 兮华捂住鼻子很是不好意思,钟情已经抽着脸皮。 苏和晏见怪不怪了。 低声偷偷说着。 “我跟你们说哈,我师父昨天出去了。” 兮华跟着也小声说。 “我看到了,因为钟情跟着他出去了。”说着还瞅了眼钟情。 钟情白眼,这两个白痴。 苏和晏一愣,大拍桌子。 “好啊!你们背着我偷偷的,我还以为你们不晓得呢,合着就瞒着我一个!” 兮华摇头。 “非也,是因为钟情太烦了被你师父挂树上了,不好意思知会你,他脸皮薄。” 钟情脸上通红一片。 苏和晏立马低头憋笑。 “咳咳,你们知道我师父去干什么了吗!”一副快来问我的臭样子。 难道是又是钓鱼! “什么?”钟情皱眉,总算有些恢复正常。 “嘿嘿!你们一定没想到的!” 苏和晏笑得奸诈。 “什么!” “他抓回来了且忘昔!” …… 少女斜坐在塌上,背对着魏凌寒,阳光洒下一些,薄薄覆在地上,照着她紫色缎花鞋面闪着细光。她头发垂在肩上,有些毛茸茸的,纤细的身影一动不动。 若是回过头来,眼睛也是木头一般毫无神采。 魏凌寒却是痴痴地看着,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缓缓抓住囚牢里的木栏杆,手指用力地发白。 却是极轻地唤了一声。 “师姐……” 像是记忆里深深烙下的,那个身影会缓缓回头然后绽放出美丽的笑容,还会伸出手来,把他经常梳不上去垂下来的碎发给撇到一边,那手拂过额…… 魏凌寒兀的回忆,却是脸颊上一温,额头落下些重量。这不是回忆! 猛的睁大眼睛扭头,苏和晏站在旁边踮起脚来伸手触他额。 “没发烧啊。怎么瞧着傻了一样。” 魏凌寒回过神一把扫开她手,很是怒恨地瞪着她,吓得苏和晏眉心一跳。 “怎么了?” 他盯着她瞧,看得苏和晏心提起来。好一会才冷哼一声甩手而去。 苏和晏摸摸鼻子,不就是瞧见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伸脖子瞧着兮华和钟情没被发现,偷偷踮脚要走,却是发现牢里坐着那个突然回头看看她,没有一点光彩的眼眸盯着她,苏和晏心里突然泛寒。 “你,你……看什么?” 她不由得后退。 “嘶嘶嘶。” 兮华猫着身子小心避过挂在壁上的灯盏,那些光看起来温和,却是凌冽如刀,要是被它察觉到要被砍成几段了。 钟情显得很吃力。好多年没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了。 “和晏呢?怎么还没来?” 兮华奇怪。 “可能魏凌寒还没走吧,我们快些。” 兮华点头躲着灯盏下挪着窜进夹道里,不同于走道的阴暗,这里却是有些明媚亮堂。 顺着苏和晏说的方向她悄悄摸到一边,那是一面书架,扯下其中一个卷藉。 咚的一声。 后面移开白色墙体,一个囚笼便是出现。 兮华瞪大眼睛。 里面躺着一个人,赤着脚闭眼躺的平整极了。 听到声音,扯起有些讽刺的笑,借着却是看到兮华。 “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且忘昔。” 真的是她。 “你?是你!”且忘昔倒是惊喜非常,那雀跃得眼睛发绿,兮华有些迷糊摸摸鼻子。 难道她知道我是个神仙了? 只见且忘昔飞扑过来到边上,双眼真的发光,双手扑腾去够她。 “快救我!你们的圣殿疯了!” 兮华眨眨眼,这句够够的。 她蹲下来,瞧着的确很慌张的且忘昔。叹气。 “他逼你做什么了?” “他疯了!疯了!” 且忘昔虽然这般说,却是不肯细言。只拿眼镜瞅着甬道,兮华也回头去,就看到一个影子晃进来。 苏和晏垂着头走着,脚步很重,手臂诡异地垂下,摇摇晃晃着。不时发着嘶嘶的声音。 却是且忘昔惊叫了一声。 “她她她……” 兮华站直起来,冷眼看着。 应该是被摄了魂啊。 柳赐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不住甩出各种奇怪的手诀,砰砰砰!一道道禁忌法门破开。 他闪进幽室,地上躺着那个傀儡,脸色青灰,手脚僵硬,脸上却是笑着,诡异非常。 他暗叫不好。恨不得把魏凌寒扯过来狠捶一通,竟然就把苏和晏一个人放在摄心鬼这。 又是闯进甬道,这回终于瞧见人了。 苏和晏躺在地上不住嘶嘶的,兮华蹲在一旁,掰她眼睛瞧。似乎扯痛了,不住叫唤。 “乖啊!等等就好了!” 兮华一副哄小孩的样子,瞧她眼睛。 瞥眼这才瞧见柳赐宁,微微发愣。苏和晏已经张嘴就咬她腕子,兮华脸都不用扭过去,手掌啪啪两下把苏和晏打得肿起,晕死在地上。 柳赐宁嘴角抽搐,这该多用力啊。 兮华蹦起,很是严肃地绕着柳赐宁走圈。狠推了他一把,指着苏和晏怒道。 “怎么做师兄的哈!自己师妹都给坑了!” 柳赐宁知罪,连忙跪下给苏和晏察看,上下一瞧没什么大事,就是神智还没清醒,不过没让人跑了就无大碍。 仔细看下来,还是脸上被打肿了最为严重。 他瞧一眼兮华,被她瞪回去。 真是有苦说不出。 哎。 “诶诶诶!我能!我能救!” 且忘昔从囚笼里站起来,举着手。 “当然能了,这还不是你的杰作!” 柳赐宁恨得牙痒痒的,当初在那落月镇的山上,便是瞧着她不对劲。到了如今方才想到是坏了哪里,她利用迷雾招出回忆,窃走关于苏芷月的部分,做了这个摄心鬼。 且忘昔笑得讪讪,却是义正言辞的。 “你可是要站着我这边,如今你们师父已然疯魔,可不要助纣为虐啊。” 哈! 柳赐宁几欲大笑,这劝人归善的语气她怎么能说得出口。 “我瞧着你才是助纣为虐!” “非也,非也!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点操守我还是有的。” 且忘昔说的那个叫坦然。 柳赐宁修为不到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兮华一把推开他。瞪眼瞧那人。 “还不快点救人!” 且忘昔扒着铁笼。 “你们可是要先救我出去才行!” “哼!敢跟我谈条件。快救!不然我立马叫白皑来此,再叫那个随风崖的来杀你!” 且忘昔立马脸色成猪肝,恨恨不已。 “臭丫头!” “嗯哼!”兮华晃着脚尖很是得意。 “快些!” “把人移过来!” 且忘昔骂骂咧咧的。 “可是说好了,救了就不许再用这招!还得放了我!” 兮华直点头。 “好好好!” 先答应下来再说。 且忘昔臭着脸,对着苏和晏却是手快如电,猛的掐住她脖子,点上额头,顺着鼻梁而下。苏和晏突然睁开双眼。 只见她指尖突然沁出一丝殷红,一股黑气从苏和晏眼中流出来,涌向她指尖,在她食指处绕成一个小环,泛着灰色光泽。 且忘昔收回手冷哼。 “这就好了?”兮华忙把苏和晏抱起来,瞧着脸色好些了。 “我都救了,快放了我!” 兮华笑嘻嘻的。 “那你先告诉我,巫除云要你干什么?” 柳赐宁眼睛抽了抽,忍住不笑。 且忘昔鼓起嘴,却又是邪气,吧唧着嘴。 “他要我做一个傀儡给他。” 说完叹气。 兮华听得眼睛瞪圆,钟情终于过来,只是身子却是脏兮兮的。 听到这一句,也是呆住。 柳赐宁只是不解。 “什么意思?” “他是瞧着……”兮华想着措辞。“你这手艺不错,这是瞧……瞧上了!” 兮华囫囵着口水。 且忘昔想了想,点点头。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可是我做不来啊。” 柳赐宁摸摸脸,有些搞不懂。 “难不成你手坏了?” 且忘昔又是瞪眼。 “不是,是这个傀儡……是谁!你们都不好奇!” 兮华切了声。 “总归是那些不在世的人,巫除云惦记的还有哪几个啊!” 且忘昔不料她还有真能耐。 点点头。 “应该是梅无量吧!”兮华说着。 “呃!”且忘昔听了头卡到一半,眼睛圆溜溜的。 兮华瞧着她这样,灰溜溜摸摸鼻子。 “他,干那个人什么事!”钟情也是奇怪。 且忘昔气急败坏的。 “不是这人!是……是……” “咳咳。”又是一道咳嗽声。 兮华回头,钟情退开一步。就看到一袭淡色烟紫罗裙,素腕悬着红绳。 南有幸就这么婷婷袅袅地站着,抬手捂住嘴,一双眼眸似水柔情。 兮华呆住,这丫头这么越来越美了。 且忘昔却是哑了,不住摇头摆手的。 南有幸哼了一声,抬脚就走过来。 直直瞪着且忘昔,且忘昔缩缩脖子。 兮华疑惑,这家伙不是挺横的吗?这次咋怂了? “那人是巫木族的,不许!” 南有幸轻轻一句却是十足气势。 兮华想了想。 “难道是巫除云的师姐?” 且忘昔满眼感激地重重点头。钟情瞧着南有幸很是不顺眼,柳赐宁却是懵着,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个人。 “这是谁?” 他碰碰兮华。 “哦,一个巫木族的丫头。” 柳赐宁闻言眉头上挑,点点头。 “巫木族久不问世,规矩倒是真严啊。” 柳赐宁笑着说起,像是玩笑却是讽刺。 且忘昔在后面拼命摇头,还指了指南有幸。她一回头立马作鹌鹑状。 苏和晏扶着头坐起。 “我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苏和晏瞥头就看到南有幸,呆着脸瞧她。 “这不是那个盗墓的小贼吗?” 又是一打量。 “穿得娘们唧唧的。” 南有幸提上裙子,再瞧瞧苏和晏穿的茶色衫裙,谦虚低头。 “倒是我失礼了。” “嗯嗯。” “哼!” 南有幸一脚踢倒苏和晏从她身上跨过去。苏和晏光诶诶诶个半天,还是被踢倒。 “这丫头有魔族的血统。” 南有幸蹲下。 “应该好吃。” 这突然的一句,让兮华脑子都拐不过弯来。 钟情上前一步把南有幸踢开。 “巫木族的有什么好威风的,终究是旧时黄花。” 南有幸也不恼,拍怕手就站起来。 “没错没错!” 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 柳赐宁按上铁笼,试了好几次都没用。 “这是圣殿大人亲手下的禁符,我也没法子。” 且忘昔颓然着往后一蹲。 “我的一世英名啊。” 兮华乐着。 “谁叫你被抓住了,真差劲。” 且忘昔哭丧着脸,蹬脚大恼。 “还不是涧寒那起子东西,让我帮他们做这个傀儡,他奶奶的!把本尊给饶进去了。” 柳赐宁幸灾乐祸,这个该死的傀儡可是把他们好一顿整,钟情冷丝丝地提醒他。 那傀儡的起源可是因为你的执念回忆啊。 柳赐宁又像吞了只苍蝇一样。 钟情解气退后。 南有幸深吸一口气,手指飞快捏掐成符,嘴里念念有词的。瞧着打算试一试,柳赐宁正想讽刺她几句。 哐哐 铁笼如同花一般绽放分开两半收拢,且忘昔滚出来,立马抱住南有幸大腿感激涕零的。 兮华还是搞不清楚她们关系。 钟情又幽幽走过来。 “华白静池其实是巫木族的领地,华白两族是巫木的附属下族,自然有些畏惧。” 哦哦。上下级的! “难怪如此有威严。” 不过这且忘昔凶残至极,大概也是南有幸有些厉害能仰仗,不然那还认什么尊卑啊。 “你们在这……” 听到声音,兮华大大咧咧地回头。 一身月白交襟长袍,巫除云冷着一张脸提着一盏吹灭的角灯站着。角灯那个转呀转。 苏和晏还是懵懵中,看到巫除云却是本性使然的站起揉着眼睛哭着跑过去。 “师父,那个魔族的欺负我!” 巫除云安抚地拍拍抱住他腰的苏和晏。 “我是不是太宽容你们了。” 他幽幽地低叹,有种无奈感。苏和晏还在一抽一抽地哭着。 兮华还呆滞着。 …… 月白长衣就剩个半边背影,苏和晏抽搭这鼻子回头看,被掰回去。 兮华看着周遭的火红色铁栏,舔一下手指去碰。嘶的,冒烟了。 “疼疼疼!” 怎么就一起被关起来了呢? “回来!我是无辜的!”兮华大叫着,几欲流泪。 钟情摇头。 “不要丢人现眼了。” 兮华扁扁嘴。好吧。 又满怀期待地看着南有幸。 “你能不能再来一下,嗖嗖的打开了。” 南有幸笑着摇头。 笑个毛啊你!有病啊! 气呼呼蹲下。 且忘昔已经傻眼了,早知道就先不解那丫头的失魂症了。 南有幸拍拍且忘昔肩膀。 “不要丧气,你也出不去。我听到随风崖的人正在堵你呢,怕是出去就给砍成肉饼。” 有安慰到吗? …… 晴蓝净纯的井天,拥簇着厚厚云层的云井。清风过堂,巫除云抬脚木屐敲在木廊上的回响清脆悦耳。他宽大袖子被风吹的鼓起,有些滑稽。 面容冷寂,神色淡然。嘴角紧抿着很是不悦。 魏凌寒安静走到他身旁,行礼抬手奉信,一气呵成。 巫除云目光淡淡瞥过一眼,嘴咧开个笑。 “揽月宫被偷袭?竟是如此无用。” 魏凌寒眼眸沉了沉,圣殿大人心情很糟糕。 “又是死灵蛊。真的是没有其他借口了吗!哪来的这么多祸害,不过自己是没用而已。” 巫除云很少如此直接责骂。接连三封都是不好的消息,也都或多或少地言及死灵蛊,最后一封最新的隐晦地询问长生洞主是不是已被破云台关押。 “嗤,消息倒灵通。” 巫除云挥开信,一张一张纸在飘落间忽的烧起。像是一朵花开瞬间。 苏和晏躲着木廊拐弯处探头探脑的。 魏凌寒瞧见她心下一松,巫除云手扶着木栏,瞧着远处。 “让凌虚宫接替揽月宫的后续处理,揽月宫的都死绝了吗?” 魏凌寒垂眸。 “基本掌事的都不在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弟子了。这次魔族够狠的。” “嗯。也不能不管,你带着人去涧寒要个交代。” 魏凌寒抬眼看着巫除云,似乎不打算理睬且忘昔这事。 “圣殿大人,长生洞主这事,其他几个家主很是不忿,要求您将她斩杀示众。” 见他还是不言语。 “入雪峰梅家主邀您一叙,说是有些旧事。” 巫除云挥手示意知道了。 魏凌寒低头行礼要退下时候,他突然说话。 “那个人叫云梦泽对吧。” 巫除云眼底流露出些笑意。 “倒是个厉害的,跟着涧寒走了吗?” “大概,她应该也知道仙门是容不得她了。” 巫除云却是笑着。 “也是揽月宫的过错,自食恶果罢了。” 魏凌寒明白,微一点头。 “我听说你去幽室了。” 魏凌寒浑身一僵,咬住嘴唇点头。 “去哪干嘛。” “怀念?还是愧疚呢?” 巫除云看着他的眼色极其嫌恶。 “不要靠近和晏。” 魏凌寒颤抖得难以控制,发狠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个声。 巫除云扫了他一眼,冷笑着甩开袖子走了。 魏凌寒兀的忍着,站着好久才平静下来。 便是罪无可恕吗? 魏凌寒站着,只觉通体遍寒。 苏和晏探出来,瞧着他不动。往后瞧着没人,伸出手扯住他袖子。 “怎么了?” 她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魏凌寒看着她的手,五指抓紧他袖子,扯着皱巴巴的。 抬眼看着她眉眼。 又望向回廊那…… “师兄!师兄!你饶了我吧!我不成的!我不敢!” “你把这药给她服下。” 清逸的面容很是平静,魏凌寒却是知道他已经疯了。他要杀了师姐。 “凌寒啊,她不死你就得死。” 从来温和儒雅的师兄对着他说着话,眼神平和,甚至还带着清浅笑意。 “记得。你得先活下来才行。”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造孽啊造孽啊!” 梅有量浮在半空,看着空了的鱼钩,一阵大喊大叫的。 巫除云揉揉额头。 “你瞧瞧你!好不容易有个傻头鱼来咬钩,你还发呆给溜走了!你就是最傻的鱼!” 巫除云不在意,重新挂上饵,又把钓竿放进水里。 梅有量瞧着这鱼就是这样喂肥的。 巫除云撑着钓竿,背影很是寂寥。很是严肃的表情,紧抿着嘴,勒出不快的意味。小声嘀咕着。 “不就是想要一个傀儡么,一个个的都生怕怎样。” 梅有量飘着当没听见。 “圣殿大人。”着白色曲裾弟子悄声走近俯身行礼。 “落白,何事。” 落白微抬眼,瞧着他脸色不好。 清了清嗓子。 “随风崖的找上门来了。”巫除云嗯了一声,那人又是说。 “这样可不好,随风崖最是与世无争,要是他最先和我们叫板,其他两家怕是要借机来挑事。” 说着很是嫌弃地挑眉瞪了巫除云一眼。 “您就不能安生些吗?好好在破云台宠你的小徒弟,挑拨恐吓下其他仙门,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招惹魔族。” 梅有量一愣,飘着飘着飘开。 他的弟子都是这般敬他的? 巫除云还是臭着脸。 “风沉忧好处理,挑起扬成荫的事就能让他疯一阵。” 落白嘁了声。 “您倒是胆大,要是疯起来恐怕要牵扯到破云台了,难不成我们就干净?还是快些处置了且忘昔吧,还有梅兰若也不是吃素的,您掘了他家的墓。他可是不高兴。” 巫除云当没听见。 “您不好这样。又解决不了事。” 落白长长叹气,像是老了几岁。 “我的大人呐!可不能这样啊!您想想不过一个傀儡终归不是真的。” 啪的 钓竿被甩进水里,巫除云脸黑如炭的站起来。 “您便是要打杀我,我还是要说的。” 他瞪落白好一会,翘起嘴皮。 “手滑。” 落白扁嘴,后退一步虚虚抬手当行礼,扫开衣袖就走。 “都说了手滑。” 落白还是走远。 “你的徒弟就数他硬气。” …… 一群浅蓝袍服的弟子挑开两边禁忌法咒所设下的帷幕,落白拢着双手慢悠悠踏进去。 “落白师叔,圣殿大人不是不许吗?” 落白轻飘飘地觑一眼。 “我许就行。” 提脚走进幽室,转身拐进关押且忘昔的地方。 “啧……” 他脚步停下来,眼睛有些惊色,又是嘴角上扬。 瞧着火焰囚笼里…… “你如何做到的?”竟是从地下逃。 且忘昔扯着兮华裙子,两个人蹲下来一步一步挪着。 “我?”兮华不好意思,被关禁闭关习惯了呗。 “你逃出去可是有什么要紧的?” 且忘昔想了想。 “我让且听梧带着我的控制玉珏给涧寒一族拓些死灵,需要取回来。” “你可不能丢下我。别忘了救你出来可是有条件的!” “好好好!你不就是想知道些八卦吗!” “非也!乃是我陶醉之喜好也!” 幽室。 “你们这是?内讧?” 落白瞧着这三人,捂嘴笑。 三人都躺直了,被施了法。落白敲了个响指。 “那两个人呢?” 柳赐宁捂着肩膀,浑身都酸疼,难受地眯着眼。 “跑了!” “怎么跑的?” 钟情黑着脸敲敲地上。 “从下面?” …… 兮华好不容易扯着爬出来,就迎面对上双眼睛。 “这是?送上门来了?” 且忘昔听到声企图往回钻,被兮华拉着后领扯出来。 巫除云坐在小池子边上,瞧着从前头冒出来到自己脚步的土堆。 也是,这里最偏僻了。 兮华摇摇头晃开土,随手把且忘昔拍拍干净放好,她都僵直了。 “巫,圣殿大人你好啊。” 兮华还打得出招呼来。 他瞧了她几眼,有些不愿意的撇开去。 “还好还好。” 兮华瞧着他杵着锄头,旁边刚栽好的花苗被一路土痕顶着四散五裂的。 “呃,不好意思啊。” 且忘昔已经说不出话来,直直站着。 “这是要去哪?” “出去出去。太闷了,都没个口子,来透透风。” “哦……那还回去吗。” 巫除云好整以暇的瞅着。 “看你说的!回去不能的。” 兮华笑着,跟他打架我也不怕! “也是。” 巫除云抬眼。 “我想听听扬成荫那孩子的事。” 兮华顿时眼睛发光。同道中人啊! 且忘昔抖得更厉害。 巫除云脸色有些泛白,瞧着就像是苍色的白月盘子,很是惨淡。 “那个孩子太过要强了。少时候还不那么倔着,大概是没人看着,心也慌了。” 兮华懂事地给扫扫池子边沿,就坐下去给他留个地。 且忘昔恢复些,就地坐下去。 “我虽然畏惧你,但是扬成荫那家伙本就是我的死对头,要我说。她厉害是厉害,却是输在了过于刚直。绵软得很的仙门就不能容得下她这样的人物。” 说起旧事就来劲了。 兮华睁大眼睛瞧着。 “嗯。” 巫除云表示赞同。 “所以她死了。只能死了。” …… 廊下细小花枝探进厅前,刚发的嫩叶娇绿光润,还盛着几蕊小黄花。 风沉忧微微仰头看着,心情好些。只是习惯地摩挲手指,却是碰到包起的绷带。 他垂眸有些困惑。 这伤…… 段家献来一柄剑,那是灼日啊。 偏偏他一见到心下欢喜,抬手去抚时,那剑突然划动。冷不防割伤他手,血色泛起滴落他还犹自呆愣。 “家主!这是把什么破剑!” 弟子生气斥责着,他却是头疼欲裂。 猛的挥开弟子的手,一股气愤涌上心头。却是说不清道不明。 “这是你师叔的佩剑!勿要放肆!” 这是成荫的佩剑啊。 可是为何伤他。 …… “怪只能怪她不懂得收敛!不然又何必如此啊!” 师父那时候的话,隐含责怪,又是苦痛。 风沉忧扶额,他从昏迷里醒过来,师妹便已经出事,每每追问,师父却是不发一言。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风沉忧他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扬成荫是怎么死的。可是偏偏是他亲自看见的。” 且忘昔望着枝头嫩芽。 第一百三十章 要说扬成荫就得提及臭名昭着的死灵蛊祸事。 自古英雄出处必有小人。鲜花就是需要绿叶来衬托的。 且忘昔就是这一段戏里的丑角,瞧着她这生龙活虎,还顺带着返老还童这一女子千百年来美愿的加持。活的那叫一个滋润。 果然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呐! 对此且忘昔这个人还洋洋得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果然是丑角! 要说起两人恩怨也是正巧碰上。据且忘昔自己来说,她还是蛮佩服扬成荫,毕竟这么狠厉又异常天真直白的孩子不多见了。 扬成荫最为出色乃是在剑道上的成就,一把灼日剑砍得了人也斩杀得死灵,当然这后招是她自己开发的。效果异常不错,于是推广开来,惠及全门。这也是在死灵蛊祸害仙门时期随风崖死伤最少的缘由,毕竟人家偷偷升级了。 只是这猝过火烈日灼心的长剑有了个毛病,就是砍人也是直接把魂魄给绞碎。仙门中人死魂魄犹存仍可复生,只是需要机缘。 这就是说明这剑轻易不能出窍,不然要是剑法不好砍错几个,人家里可是要拼命的。 这也加大了随风崖招收学生的难度,毕竟练的一手好剑却是不能轻易出鞘,毕竟这一手只为了死灵蛊专门配置的法器。以至于扬成荫电厉雷行地一股脑端了且忘昔老巢,还顺带着把她的肉身捅个对穿又烧了个干净后。 此法没了用武之地。 所以随风崖弟子都有双剑一把斩杀死灵,一把平时防身顺带可以乱砍。 作为一个最终结束祸事的英雄扬成荫,下场却是惨淡。 她是被自己人当做和解的质子供出去。 一开始只是因为且忘昔试试自己的法宝死灵蛊时倒霉被祸害的首批修行者之一。 扬成荫的师父被害。 这是这整日对着山崖修行耍剑的孩子一个重重打击。于是还算是仙门新人菜鸟的扬成荫背着剑下山去。 在随风崖中除了她师父十分维护她之外,还有一个亲亲师兄就是风沉忧。除此之外,并无人在意这个沉默寡言又是脾气不好的人。 说起来也是教育的失败以至于扬成荫提着佩剑去砍死灵附身的修行者时,把人家遇害又被坏心的且忘昔当傀儡摆布的顶顶好修行者咔嚓砍成两截,却是连句好话都不会安慰说,只是板着脸瞪眼。 说她智商不行没人信,毕竟一个研究出如何对抗死灵附身又能制定许多心狠手辣对死灵附身之人视为敌人毫不客气斩杀规则的家伙,谁会认为她不懂人情世故。 不过虽然无情,但是有效。 且忘昔的死灵蛊难缠在于她先杀一个人,控制这人再去杀人,而且傀儡与活人无异,能说会道甚至比活着还活泼开朗就这样回到仙门,潜在弟子当中。连本人都还以为自己活着,可是一旦她下召令便会如同失心疯一般只听从命令杀人。 如是一般弟子斩杀不碍。可是要是仙门嫡支子弟,就是舍不得了。或是隐瞒或是侥幸,不让他人知晓。 可是扬成荫不同,为了绝后患。她可是连自己都下得去手。 风沉忧与她形影不离。他手中淬火烈焰的剑便是她为自己准备的。 后死灵蛊祸越演越烈,激起少年血性。随风崖闹起矛盾,新一辈弟子纷纷负剑下山决定投靠扬成荫。 此后随风崖成为主力军,也是后来由一个小仙门跃身成为五家之一的原因。 扬成荫不懂如何体恤安抚遇祸者家属心情,因为作为同样的遇祸者弟子,她所做的就是下山杀且忘昔她丫的。所以自然而然她以为大家所愿就是报仇雪恨。 幸好大师兄风沉忧接过担子,安抚鼓励劝说煽动,能力突出。得到一致认可。为除蛊后期工作做出来重大贡献。 扬成荫制定规矩。 所有与死灵傀儡搏杀的修行者都必须有自裁的准备,毕竟你杀不死对方那么你不仅要死,还可能作为敌方傀儡潜入。一旦察觉记忆中有缺失,无故晕迷。立马警惕,必要时需要为了亲友献身。 并且一定要保证不能失误,一击必杀对他人也是自己。 她对所有人近乎严苛,对自己更甚。 不善言辞专心一物的孩子对于失去深痛恶极。几近拼命地报复。 这样想来也是且忘昔倒霉,惹到了个硬茬。还不声不响地就把自己坑进去。 不过扬成荫比不过老妖怪且忘昔狡猾奸诈,这老妖怪留了一手。 她瞧着情势不对头,便开始收手。一边引着扬成荫,一边开始暗中和其他仙门谈判。 她愿意放回一些仙门自家修行者的魂魄,令他们能回生。 要求便是扬成荫的性命。 仙门众人也不傻,迟迟不肯回复。还在观望,毕竟扬成荫的确是把利剑,要是且忘昔仍存余力对他们也是不利。直到扬成荫毁了且忘昔的肉身,死灵蛊毁坏。 仙门等到了时机。 兮华抬起眼皮,看着且忘昔又悲又喜,既有大仇得报的畅快又是有些可惜哀叹。 巫除云掰扯着鱼饵,像是听着故事。 “我在意的只有如何杀她的。” 巫除云抬眼轻瞄了且忘昔一眼。 “这个啊,这世间只有一把能杀她的剑啊。” 且忘昔打着哑谜。 巫除云点点头。 “那你呢?为何要用她的身体。” 兮华突然发问。又是眯起眼睛。 “难不成为了恶心她。” 且忘昔低头瞧脚尖。 “有一些吧。” 兮华还待骂她,突然一朵白花一般的柳絮从眼前飘落,轻轻点在她鼻尖,一股凉意透入肌肤。 “雪?” 她抬手去盈。 果然是片雪花。 且忘昔大惊,连忙抬头去看。 “破云台气候有些异常,时常有些飘雪。不会下很久。” 嗯嗯。 兮华抬头就看到巫除云撑着伞,端的是清雅冷贵。狭长眸子一眯起,不住的舒适。 她们两个站在雪里。 “你不觉得你很不风度?” “不觉得。” 兮华还待欲呛他。且忘昔抬脚踏在薄薄的雪上。 “我不喜欢雪天,但是扬成荫对于雪却有一段不错的回忆。” “呃?” 她抬起脸,莹白的脸上五官像是模糊了,只剩下轻轻浅浅的痕迹。 “白雪落满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即使且忘昔突然揉捏造作起来,也只是引得巫除云一个挑眉。提着后领踢出山门去,连带着兮华也是同等待遇。 巫除云曰。 死外边去,不要脏了我的地盘。 兮华站起拍拍衣服,很是无奈。 “你突然抽什么风?” 且忘昔摇头,面色突然苍白。捂住心口。 “病了?” 她咧出个难看的笑,摇头。 “我不会生病,活人才会。” 兮华磨着脚尖,听出一点心疼。这是在撒娇吗? “那你怎么了?” 且忘昔抬起脸,苍白憔悴得很。 “我大概要不好了。” “别呀!这大好的日子,还下雪了……” 她不喜欢雪。 “能不能扶着我些。” 兮华点点头。 且忘昔难得笑得柔软,对着兮华招招手。大概病了比较温柔些。 “你可怜我吗?” 兮华不知道怎么说,不就是扶着你吗?至于吗。 “你瞧瞧这个。” 她伸出手,白净掌心向上一片殷红的印,兮华眼睛睁大。 很是熟悉的东西。 这是…… “麒麟血啊,那个姓云的丫头身上的。” 兮华猛的后退。 “你……” 不对! “她做了什么!” 且忘昔倒是诧异,挑起眉很是兴趣地瞧着兮华。 “向来都是问我做了什么,饱含斥责怪罪。偏偏你却是问她做了什么?” 兮华瞧着她虚浮得站不稳,有些叹气。 “我知道云梦泽,而且要不是她自己交出来,没人会知道这东西。” “她做了很坏的事情。” 且忘昔很累,坐在地上盘起腿来,轻轻喘气。 “我予她便利,她与我换这东西。” 兮华犹豫一会还是问了。 “她做了什么。” “她要灭揽月宫。”说着突然极是轻地嗤笑一声。 兮华瞧着且忘昔虚弱苍白的脸,唯独一双眸子依旧烁亮。 “她要报仇,我可以帮她。可是,可是不公平啊,失去的永远回不来了。不公平啊。” 兮华看着且忘昔就这样坐在道中,呼出一口气。撸撸袖子,扯住她拖到一旁。 “这里不碍地方。” 且忘昔却是瞪她,手拍着地面蹬脚乱踢踹着。 “我不要这里!我要靠树!要靠树!”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兮华瞧一眼四周,嗯。那里有棵芭蕉。拖着她挪过去。 呜呜噎噎着。 “好了!靠树了!”兮华刚直起腰来。 砰砰两声,硕大芭蕉叶上聚着的雪扑扑地掉下来,盖了她满头。 且忘昔震惊了一会。一摸脑袋,一手雪。 “哇哇!连它都欺负我!” 兮华心里直往下坠。巫除云这是把她给打傻了,还是回光返照? 赶紧抱住她。 “你可别死啊!” 这话说出来,且忘昔才有一些反应。 抬起眼来看着兮华。 “为什么?” “我可是个好人,看不得你死啊。” “哦。”她乖巧地应了一声,就伸出手捂住她眼睛。 “这样就瞧不着了。” 嗯,手心暖暖的。 “我,你乖啦。” 兮华拍拍她。 小雪又开始飘,满眼飘絮。一把黄纸伞撑起,窸窣踏雪声。 玄衣撑素伞,漫雪而来。 兮华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近,挑起低掩的伞面。淡色嘴唇微微弯起,眼眸寒星子般,溢满细碎光色。 鸦青长发挽起束金冠,难得的仪表堂堂,威严华贵。 “好久不见了。” “曦华。” 兮华怔了一怔。 且带晗还欲再说什么,脚下一重,却是被且忘昔缠住脚。 她晕乎乎地说胡话。 “小白!是小白?” “……”且带晗无言。 兮华脑子转不过弯来,接话就来。 “不是小白,是小黑。” “……” “咳咳。”且带晗踢开且忘昔,秀气眉皱起,有些嫌弃。 “是九晟。” 兮华还是呆呆。 “哦,是九晟啊。” …… 兮华脚一直晃着,踢到桌脚,咚了一声。茶杯一抖,溅出些许茶水沾到玄色衣袖,袖上绕了一圈淡淡金色的细纹,这下深了几点。 且带晗挑眉望过去,兮华立马低头避开。他看了她一会再往下瞧着她不断摇晃着脚,力度小心放轻了些。 了然。 他失笑地摇摇头,然后站起来。绕过趴在桌上变成小孩子状的且忘昔,正瞌睡昏迷着。 兮华连忙要站起,被他按回椅子上。轻轻笑着,蹲下扶起兮华脚。 “你……” “不是鞋子湿了吗?” 他略一偏头,眼眸微眯起,变得狭长幽幽。兮华就傻眼了。 任凭他给脱下鞋子,还用手背轻轻碰一下袜子。 适才走过来的路上不少雪化的雪水,混着泥土灰尘,脏脏的。 兮华本会踮起脚来,只是遇着他就不由得谨慎小心。不敢造次。 可是…… 兮华捂着眼快晕厥了。 现在还不是一样!还不如先失礼啊! “嗯,鞋子湿了不能再穿了。袜子还好。” 说着竟是不知从哪里变成双绣鞋,倒是花样好看做工细致的。且带晗看了她一下,就给她套进去。 呃,那个脱都脱了,穿也就是不用讲究吧。 当然绝对不能让阿兄知道。 她偷偷露出个眼去瞅且带晗,这家伙…… “曦华,偷瞧我作甚?” 又是笑得柔柔,眼眸若月弯,清浅复妖娆。 我,我受不住了。 兮华一把捏住鼻子,不住踢蹬挣脱他,连忙往小店后头跑去。 “噗!呼呼!要死了!” 兮华以手作扇摇着,不住大喘气。 这是什么情况!阿兄说,说我害了他,他又这般阴阳怪气的。莫不是另类的报复手段? 兮华正捶胸顿足着。肩上突然落下一只手,兮华大骇,抡起就摔出去。 砰的。 苏和晏摔个四脚朝天,哇哇大叫着。 “好你个臭丫头!该死!” 兮华呆了一会才急急忙忙去扶她。 “我这,也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苏和晏瞪眼要骂,又是屁股墩实在疼极。委屈地站起来,拽着兮华前襟就拉着。 “我方才都瞧着了!你个死丫头片子!怎么……!”她气急又不敢高声。 又拉着兮华。 “能让别人乱碰你脚呢!” 兮华脑子还乱糟糟的,男女大忌什么的也糊涂。晕乎乎着,呆着脸。 “他,他不是别人。” 苏和晏戳了一下她脑门,又想到她的身份。讪讪缩回来,还给揉揉。 “反正你不好再如此了,那是谁!” 兮华摇摆着。 “他?他是我,青梅竹马吧。” 苏和晏张大嘴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曦华,是煌煌九天上能刻在无量仙石上的上神。 而兮华只是个堪堪识得永生途的小仙。 二者之差,堪比天地。 可是偏偏就是一个人。 兮华对着手指,扭捏不安地挪着。苏和晏却是一副盯着欺男霸女的恶人般的眼神瞪着且带晗,不住提痰。 兮华生怕她一口呸掉自己小命。 且带晗巴眨无辜的眼神,抱着小孩版的且忘昔,探探她的气息。给她喂药。 淡淡的草药香气又夹杂着一些腥味,兮华皱皱鼻子。 “你鼻子还是很灵。” 且带晗笑着说,惹的苏和晏又一记白眼瞪他。 套什么近乎! 兮华陪着笑拉扯着苏和晏,小命啊!小命! “你怎么在这呢?” 兮华假笑的不得了。 且带晗却是不欲和她说这事,笑了笑不言语。 苏和晏看着且忘昔,突然一拍桌子。 “这个坏蛋!就该杀了她!” 兮华摇头。 “人家有人家的缘由,虽然造杀业不好,但是你们也没少造杀孽,不要说人家。” 苏和晏脖子一哽。回头幽怨看她。 你丫的是哪边的! 又看了看且带晗的脸。 你丫就是重色轻友的! 且忘昔在他怀里突然一阵哆嗦,吓了苏和晏一跳。 “她这是怎的?突然虚弱了?一点身为坏人的气势都没有。” 苏和晏喃喃着。 “生病了。”兮华说着。 “呃?她不是本就是个死……的。哪来的病?” 兮华语塞。 “不要这么说。”且带晗轻轻扯过跟店家要的件衣服盖住且忘昔。 “听见了没礼数。” 苏和晏条件反射地点点头。 咦?不对啊。 “嘘!”兮华捂她嘴。 一时间山雾弥漫之下之间招牌旗帜的茅屋小店,褪色被磨得光滑的桌椅。热气腾腾的汤菜,澄黄微苦的茶水。 倒是有种别样的安静。 且忘昔兀自睡得香甜。 彦琼落捧着碗药汁颠颠走过来就看到人又多了一个。 “这不是……苏……”她忘名了。 “苏和晏。” 苏和晏抬起头瞅她一眼又趴下,嘟囔着。 彦琼落也不气,把药碗端起捏住且忘昔鼻子就直灌进去。且忘昔小手小脚地扑腾。 “良药苦口利于病!” 果然是个医师。 “你怎么也,对她好?”苏和晏呼着气不顺,又是拿眼瞧装傻的兮华。 “呃?对她?对呀。她与我有恩。” 彦琼落理所应当的。 “有恩?” “嗯嗯,当初逃命误入了夜幽境,阿梧他……反正长生洞主庇护了我。”说着脸色愈发不好。 苏和晏知道内情,闭了闭嘴。 兮华喜欢听这些,一个劲地刨根究底的。彦琼落不喜转身就走,且带晗倒是愿意讨她乐意。 “粹然谷出事后,他俩误闯入我族境内,夜幽不比涧寒愿意与人交来,更加厌恶人。他俩本该死的,可是不知为何。向来无情冷血的长生洞主却是有意留人,只是抵不过规矩,作为惩罚。必须有人成为半魔,且忘昔让他们自己选,留下一人完好离开。” 结果如何自然已经知晓。 苏和晏一阵唏嘘。 “那么,她也是有些良心了?” 说完后又心痒痒。 “那为何这个魔头突然转性要救人了?” 且带晗被问住,一番思量后摇头。 “我也不知道。” 兮华趴在桌上,瞅着且忘昔有些重的呼吸声,默默眨眼。 彦梧愿意救彦琼落而入魔,穷途末路的一对青梅竹马,有人护着。 你就愿意成全。 雪簌簌的飘起,突然变大。苏和晏撑着腮愣怔瞧着,不住打哈欠。 “怎么下大了?” 且带晗也是轻点头,瞧向兮华。她趴在桌上睡着,半边脸挤变形了。睡了迷糊不住打着鼾。 雪落得静怡。小店的客人被困在这的大多无事,闲适地瞌睡。沸水顶得锅盖砰砰,小僮瞌睡着把下巴磕在台上。连忙跳起去后房。 一阵脚步声踩开雪。 …… “风崖主,想要个交代吗?” “那扬成荫虽死,肉身却是被且忘昔窃了,还拿出作怪了。如今且忘昔躲在扬成荫身体里,你如何能报仇啊。” 风沉忧两鬓微白,常年愁眉以致眉处皱纹深刻。 “我不管你如何言语。那人呢!” 落白陪着笑。 风沉忧却是被厅前落雪吸引了。 “这般节时怎的有雪?” 落白笑着解释。 “破云台气候时常异于他处,这也是寻常。”却看着风沉忧有些思虑。 “怎了?” “无事。” 落白含笑站着那只拿一双眼看着。 风沉忧有些赫然。 “只是些旧事。很多年未曾见过雪了。” “随风崖怕是不常见雪,干燥多风沙。” “不是随风崖,我以前曾去过一次北境,鹅毛般的大雪,湖面都冻结了。偏偏师妹畏冷得很,披着大氅犹自哆嗦。那是第一次遇雪。” 落白点着头又偷眼瞅着,说起旧事,倒是神采奕奕。 “既是初次必定记忆犹新,扬前辈不适应也是正常。” 落白陪着他说话,想要拖延些时间。这会看起来风沉忧倒是心情颇可。 扬成荫与风沉忧曾落船同往北游历,二人同门,所学之法相似互通。又意气相投。一个寡言专注,一个温和容量。 不防碰上大雪,在冰河上停留几日。 扬成荫披着大氅却是冰冷,风沉忧自是担忧。 “师兄。” 风沉忧正蹲着想法生火,木柴受潮,生不起来,反而呛人黑烟。他正咳嗽着,闻他唤回头,脸色一道白一道黑的。 扬成荫笑着。 “师兄。” “怎么了?” 她脸颊泛红,艳若桃李,难得有些扭捏。风沉忧却是大惊失色,忙走过去捂她额头,松了口气。 不是发热烧糊涂了。 “师兄!” 她急了,指了指头顶。 他皱眉,怎的盖了一头雪花。 扬成荫看着他很是期盼。 “雪!雪满头了!” “呃,怎的了?”风沉忧老神在在的。 “像不像!” 扬成荫笑着。 “白头啊。” 然后拉着风沉忧到树下,也给他摇了满头。 风沉忧满脸无奈,瞧着她笑得欢快。 往后未曾再见过雪。 也不解其中意了。 庭前花叶芳菲,皆是着白。袅袅茶烟,熏熏暖人。 白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兮华迷糊中抬起头,一股风雪冰冷气吹着眼皮脸颊上,不由得晃晃头,有些难过。 恍惚中只见一个白锦缎袍,冰砌雪堆的人物。浑身上下全是雪堆的,唯有一瀑鸦青长发乌黑润泽。 薄唇微翘,带着些宠溺的意味。 兮华迷迷糊糊。 嚅嗫着。 “往晔……” 又是迎面来的暖意,兮华吧唧嘴还是睡着了。 肩膀一重,被推了一把。 “醒醒?” 兮华揉着眼睛不自觉皱起眉来,苦哈哈的。 “怎了?” 脸颊压的疼,瞧见边肩膀,往上是钟情的侧脸。茶烟气扑到脸上,微微有些湿润。 “醒了?” 钟情仍盯着茶杯,今日着了件白色暗灰花团的领袍,素净又矜贵。 “呃。”兮华难过的揉揉脸。 “你怎么来了?” “出事了。” “呃?”兮华抱着茶壶想要喝水。 钟情偏一偏头,轻点着手指。 “束海那出事了,揽月宫的弟子都死光了。” 兮华震惊着看着钟情,他却是没有看她。壶里的水倒进她袖子,兮华一动不动。突的蹬开椅子下去。 苏和晏也风风火火地从后房闯出来,后面跟着彦琼落。 瞧着彦琼落捧着个瓷罐,发着浓浓药味。兮华不住捏着鼻子。 “这是什么?” 苏和晏立马躲到兮华后边,扯到了钟情一下,他挑眉很是不爽。 “兮华!快救救我!这庸医要拿我试药啊!” 兮华被扯得一愣。 却又拉住苏和晏。 “和晏,束海那出事了吗?死光了?” 苏和晏低头瞧她神情严肃的。 点点头。 “出事了,死光了没,我不清楚。” 又是躲到钟情后面,兮华猛的站起吓了她一跳。 “我要回去一趟!” “回哪啊?” “破云台吧。” 兮华拉着苏和晏跌跌的往回跑,脚踩在已经雪化开的污水里。突的想起且带晗去哪了? 回头瞧苏和晏。 “在那店里呢。” 她翘着嘴,很是不忿。 “为什么要把她放出来。” 她停下来嘟囔着,被兮华猛扯一把。 “诶诶诶!兮华!钟情怎么不跟你来啊!” 她心里着急就不理她。 跑到一半才想起,一捏诀就站在回廊上,苏和晏还自顾惊叹着。兮华奔进前厅里,落白正坐着品着茶摇着腿。不防闪进一个人吓得他倒了一身。 “你是?” “揽月宫去束海的人都没了吗?” 瞧着挺着急的。 落白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咳了咳。被扯住前襟,瞪眼吹气的。 “那要看你找谁了?” “一个叫云梦泽的!” “哦,幸好得很。没死。” 兮华呼出一口气来,还好还好。 “没事了。” 她颓颓坐下。落白整理一下被抓皱的前襟,听闻她话,摇摇头。 “事还是有的。” 兮华不明所以。 “揽月宫几乎没了,涧寒不知怎的竟是潜进去,弄了一批傀儡。而且都是派向束海的弟子,连云降霆的独女和大弟子也未能幸免。” 他眼睛一转看向兮华。 “那么她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为什么就活下来了。” 兮华一怔,心猛的一颤。不住压迫得疼。 变了!真的变了,不能改的,不能改她的命的。 兮华揪紧前襟,捂着心口蹲下去。瞳孔涣散开,惨白着脸。 “你与她说了什么!” 垂下珠帘猛的推开,钟情走出来。一脸不善,扶起兮华坐到椅上,提起茶壶。却是一滞,旁边那杯子被人用过的。 抬眼瞧着笑眯眯的落白,拿过他的杯子。 “没用过的?”给倾了杯茶。 蹲下瞧着她脸色。 兮华接过,看着他浅蓝色落祥云卷纹的袖子。 “你怎么在这?还换了身衣服。” 浅浅抿了一口。 “我一直在这啊。” “呃!” …… “彦琼落?”歇了片刻的苏和晏刚想去找乐子,就瞧着眼前这个还捧着药罐子的家伙,不住退后。怎么还追来了? 彦琼落一身紫蓝色水仙裙,袖子用束带挽起,方便动作。瞧见她就走过来,绷着一张小脸,把药罐给塞过去。 “钟情说了你的伤还没好全呢。” “这样啊。” 苏和晏接过,再偷偷看她。 “你还有事?” “没有。” “……” 再瞧她一眼,还是不语言,只是用一双眼觑她。 “要不我们聊聊天?走走?”苏和晏试探着。 彦琼落微鼓起腮帮子,点点头。 雪刚停,天若是洗净一般晴亮,只是有些疏淡,不甚青碧。柔柔的暗白,瞧着不这么爽朗。 她俩就漫步走着。 苏和晏清了清嗓子,惹的彦琼落看她一眼。 “那个,我不是很了解你。说什么好呢?” 作苦恼状。 彦琼落呼了呼气,有些紧张。揪了揪手,也是摆弄着裙带。 “我好久没和人交谈了。” 长长睫毛扇了扇,垂下掩住一片墨意。 “粹然谷就你一个。” “以前还有阿梧的。” “阿梧?哦!那个魔……且忘昔的弟子。” “嗯。” 彦琼落踏着青石板蹭着鞋底。 苏和晏走着瞧着一边回廊上竟是枯死大半年的枯树开出朵花了,惊喜地蹭过去。 “你和钟情关系很好吗?” 刚才小店里钟情还拿错她杯子呢。 莫不是……等等! “你是不是和许懿行有过婚约?” 猝不及防。彦琼落怔住,苏和晏恨不得拍自己嘴。 若是平时,她必定抽出鞭子来问候一下对方。可是…… 彦琼落垂下眼眸。 “是的。” “呃,既然如此。钟情他……” 这该怎么说呢? “关他什么事?”彦琼落看着她。 “呃,没事!那个你家阿梧的和钟情不对付吧。” 苏和晏讪讪回头揪那枯树的干瘪枝丫。 一定不对付,可能是情敌吧。 “阿梧利用了钟情,害死了他兄长。” 苏和晏点头,这个知道。 怀着不安啊,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兮华一声。 彦琼落盯着她,等她接话。 “呃,怎么害的。” 彦琼落瞪她一眼,殷红小嘴翘着。 “阿梧扮成他的模样,趁许懿行没个防备偷袭他。” 哦,偷袭他。 嗯?扮成他,嗯,扮…… 苏和晏立马扭过头。 “彦琼落!你家阿梧是不是喜欢你啊?他是不是会用你的杯子啊!” 又是猝不及防。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她一直不喜欢雪,白茫茫的。那种生来干净又污浊的颜色。 很久之前她还不叫这个名字,叫华络楠。华白静池里只有华白二姓,两族从来都是相互依持,共同经营。镇压守护着生死二蛊,只是即使是华姓亲族,她还是不知道所谓的生死蛊是何物。 只是静池里从来都是常年飘雪,只有耐寒的柏树松林能留住。 华姓子弟从小必须处寒冰之处修习寒阴功,白姓子弟修烈阳则。如此设法只为了打开困住祖辈的禁锢。 只是…… 从小就被长辈教导这一切为了华白上族重获自由。于是一代代的子弟努力修炼,即使人数渐渐凋零,却是意志更加坚定不移。抱着必死而生为了自由而死的决心,代代辈辈皆是如此。 终于打开天方一角,窥得一线生机。原是如此蓝天浩瀚,只是不过一瞬,又是闭合。 无数的族亲父母兄弟姐妹只为了这一刻。 却只独活一人。 禁锢没能破除,扯开一角只是返照,出得一个,余下皆要承受这无上法咒禁锢的惩罚。 而这一切竟是他们从不知晓,原来都是谎言。 活只有一个,自由也是只有一人。 华络楠就是这般死去的。 只是死后却是没有进入所谓轮回。 而是遗留在这世间,也是余独一人。 白皑因怀永生蛊而不老不死,她却是因死灵蛊而不生不灭。 却也一样得到自由。 只是白皑能背负着延续血脉传承而活,满怀希望的活着。 她却是真正的被遗弃了。 “哎。” 她脚踩在雪水上,冰寒得很。 仰头瞧着聚着半点暖阳光的青树,袅袅起一些烟气。 “我真不知道为何偏偏是你啊。” 她微偏过头,看向身后。 她身后一身白衣的钟情站在晕晕光中,太阳又是普照。 只见他微微浮起一点笑,眼底却是悲哀得许多。 “其实我能叫你一声师父的,你一直教导着我,虽然你不肯承认。” 钟情抬起手来,脸部开始变化,逐渐变成另一张同样年轻的脸。 且听梧。 “我才没有教导过你。是你自己死皮赖脸的。” 且听梧笑着,很是柔软的。从另一面上来看,他很像许懿行。 总是会温和地笑着,却不达眼底。 且忘昔瞧着,一双眼眸平静。 “你要如何?” “自然是杀了你。” 且听梧慢慢伸出手,掌心上一枚翠色欲滴的玉珏。且忘昔眼神逐渐发寒。 “就凭这个?” “这是你亲手给我的,真是不好意思。” 他还是笑着,春风和煦醺暖的。 且忘昔握紧拳,怒气一点点升腾起,真的是倒了大霉了。 她忍了忍。 “你是我……”用力压制住不断腾起的怒火,她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从不收敛控制,一旦有一分生气就十分爆发,如今却是强忍着。 “唯一一次有一点善心对待的家伙。” 她笑着却是嘴角扯不出弧度,抽搐着嘴角,笑声很是可怕。 且听梧也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微仰起头,移开视线,去瞧那被雪水洗的干净的树绿烟袅。 “我知道,也感激你。” “但是啊。”他周身腾起黑色烟雾,不住有白森森的骨手探出,抓挠着什么。 “拥有死灵蛊的只能是一个人。你既教了我,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且忘昔微的一愣,气势缓了些。 “我从未受过弟子,也未曾做过弟子。不晓得这个规矩。” 且听梧也是笑。 “所以从一些事情上你很稚嫩,不懂也不去学。由凭心意。” 且忘昔举起手,黑紫色雾涌向手掌,她虚虚晃着。 “你即是我教的,难道还能胜了我不成?” 在死灵操控上还没有人能跟她比,即使她的控制玉珏在他手上。 “这个自然勉强,只是您应该知晓,这世间有人能胜过你的,但是杀了你的,那就只有扬成荫。” “闭嘴!” 且忘昔周身忽的冒出更多烟雾,眼眸冰寒刺骨。她最是讨厌的就是扬成荫了,这个生来克她的家伙! 她脚重重碾着,黑紫色烟雾弥漫,愈发臻于纯净的深紫,一朵朵淡色粉红的五瓣小花悠悠出现在烟雾里,飘落破碎,不一会便满地皆是紫红色的花瓣。 她踏在上面,眸子清冷看着且听梧。 两人对立而站,烟雾却是突的飞腾如风,盖住他俩。雪化初霁的午后,叶青欲滴,卷起一地香来。 猛的且听梧被踢飞出去,胸口上赫然一个脚印。犹带着点点紫色花汁,噗的吐出口血来。 他抬手擦去,看向走出黑雾的且忘昔,还是浮起笑。 “您无赖。” “我可没说只斗灵法,不打你的。” 她高扬着下巴,还是一如既往地嚣张。 且听梧笑着捂住胸口。 “可是您留情了不是吗。” 她眼眸又是聚起火气,手指握拳,狠揍在他脸上。 且听梧脸偏到一边,却是犹自发笑着。 “师父!您为何那么恨扬成荫,是因为她坏了你的筹谋吗?可是!” 他伸手握住且忘昔的拳头,眼眸带着深深的怜悯。 “死灵蛊您从来都是不喜欢,甚至不愿用的,其实你一直都在使寒阴法,那是你的亲族教导您的。” 且听梧伸出手去停在她脸侧。 “您可悲啊!您恨的是扬成荫明明和你一般却是硬不肯与你一道,您怨的是您的族人抛弃了你!” “看来你真的想死啊。” 周遭的花瓣依旧纷飞着,落得愈发快,淡红色也成了深得发黑的血红。 “你这么敢这么与我说话。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且忘昔眸子已经变成琉璃质一般,浅淡无色的。 她又是踹了他一脚。 “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怜惜你吗?是看上你了?” 真真的不知所谓。 且听梧眼底的镇定开始撕裂,有些慌乱。 “我那是因为彦琼落。” 且忘昔再照着他脸门踢开。 滴答 融化的雪水从绿叶上滴落。 他接住她踢起的脚。 “为什么?”他终于没有笑了,神色带着惶恐,是因为那个名字。 且忘昔带着厌恶踢开他手。 “我不愿她与我一样。” 又是看向远处。 “也不愿她和扬成荫一般。” “被自己信任的人骗了,她是如何死的。她是被自家的师兄……” 她突然哑住,且听梧抬起头,迎面溅上了温热的液体,血腥味的气味。 嗤的一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剑气震开浓厚的烟雾,一道极亮的剑光刺破所有的禁锢护体,直直带着灼热气焰刺进,穿入血肉。 艳色的红溅上满地紫色如烟升腾而起的花气,迷迷蒙蒙的,像是场梦。 且忘昔声音哑在喉咙里,银色剑尖从心口出捅出来,血从剑锋滴下。 “你……” 风沉忧紧握着剑,双眼皆是惊骇。鬓间的白发愈发无力。且忘昔一寸寸侧过脸去,那一瞬间的四目相对。 猛的惊得风沉忧松了手,后退踉跄。 是师妹的脸!她!她窃了师妹的身体。 可是,可是…… 风沉忧捂住头踉跄地摔倒在地上。 脑里无数场景像是泄开的洪水猛的冲击得他头疼欲裂。 如豆的一点灯火下,师父苍老苦悲地劝诫他,又是疾言厉色地斥责师妹过于刚硬不肯留情。 一边白色瓷碗中升着热气黑墨一般的药汁,苦涩的滋味。恍惚的行走。手里被塞进了剑。 眼前,是飞舞的剑阵,里面的身影很是熟悉。 被推着前行,师父依旧苦悲的话语…… “沉忧,杀了她。杀了她。” 剑柄手里旋了个弯,握紧。 那是师妹赠予的,带着灼灼烈焰,能连魂魄肉身一齐绞杀的,即是除死灵又是可自戕的利器,熟练适合…… 跃起猛地往前一刺…… 那身影僵了一僵,慢慢侧过脸来。 “师妹!” 风沉忧猛的吐出口血,悲痛欲绝晕死过去。 眼睫扇了扇,一滴眼泪滴下。 恍惚里是扬成荫侧过来的脸,惊惧又是悲悯。 “为什么……” 苍老的手扶住他手腕,带着往前去。 “为了随风崖……” …… 叮叮叮 廊下的风铎被不知何起的风吹得摇晃,巫除云放下书卷,把手伸前靠近燃地通红火焰的火盆,惬意地眯起眸子。很是舒适。 落白跪坐在一旁,低头整理着以前的卷藉,展开一股书本霉味,纸张微微发黄。 他咦了一声。捡起这一张裁成巴掌大小的纸张,细瞧着。忽的大叹。 “原来赫赫有名的扬成荫死在她师兄的剑下!这可真是……可悲啊。风沉忧还那么寻她,这是笑话吗?” 巫除云摇摇头,端起一旁茶盏,抿了一口,喟叹。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师妹,他师父替他除了记忆,我记得用的是粹然谷的一种药草,生嚼有些回甘清甜。做成的药汁却是如墨粘稠苦得很,还臭。大概要饮下一整碗吧,风崖主也是可怜,被灌的。” 说着又是拿起手卷看。 一边落白讶异地挑起眉,瞧着他看得入迷,更是诧异。 “我记得你并不通药理的,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即是能让人忘记的药草,莫不是你也吃过,这般清楚?” 巫除云脸色一僵,眼睛发冷地瞅他,牙磨了磨。 落白畏惧害怕地缩脖子,抬手以示投降。 “我不说了不说了!” 巫除云这才收回视线,又是看着书,只是半晌不过一页。眼眸垂下,神色莫名。 “你想忘了谁啊?夏商洲?我瞧着她也不甚美,怎么念念着不肯忘?” 巫除云不言语,兀自坐着。 火盆燎起焰火腾腾,暖熏熏的有些催人睡意。落白坐着摇晃有些眯眼。 “没用。” 落白突然惊醒,吓了一跳。瞧着口水晶莹得挂在衣襟上,大窘。忙去擦拭。 “没用。”巫除云像是恼了一样又是重复一遍。 “什么?” 落白扯着衣服擦着。 “那药没用。” 落白停下手,静静看他。 “对我,没用。” 一滴水滴在卷上,晕开墨字有些模糊了。 忘不了。 落白又是尴尬,怎么就到了这种情况!不行。 他垂下眼去看他身遭铺了一地的八卦趣闻,猛的翻找起来。找些有趣的来缓和气氛。 突的眼睛一亮。 拿住一卷就急哄哄地翻开,一看前几行字就乐了。 “你听听!长生洞主曾经招揽扬成荫做他帮手呢!这多好笑啊!” 落白自己呵呵呵了几句,巫除云还是垂着头不搭理。 挠挠脑壳有点难办了。 都不理人了。 在落白扎心挠肺要如何小心潜出去不让巫除云发现,可是又偏偏他坐在门口边上。 就在落白捶手顿足恨不得给自己几爪子的时候。 巫除云开口。 “是吗。” “是是是!” 一下子又来劲了。 且忘昔曾经和年轻时候的扬成荫有过一面之缘,那是第一次见面,没有什么正邪不两立,也没有什么生死仇恨的时候。 随风崖附近的小镇,弟子们有空闲会去打打牙祭,游玩一下的。 且忘昔披着满身风雨地踏进这个友来客栈,小小的一间店。昏暗的天光从棱窗照进,只能勉强看清自己脚下的木板,聚了洼雨水,从她的衣裳上滴下的。 她抬起脸来,一双眸子清亮如水。样貌还是稚嫩。她死去的时候还算年幼,又因为华白静池常年寒冷,容貌比起同岁人还是青嫩。 于是这般身体也是如她记忆里时候无差。 她提着裙子踩在吱呀作响的木梯就走上二楼,二楼明显亮堂许多。靠窗的位置天光昏昏的。一个身着浅青色襟袍的人伏低头在捣鼓着什么,四周与她同龄着同色裳的人都不与她同座。 且忘昔提着裙子坐在她桌子边,椅子高,晃悠着腿。 仔细瞧着她,才看到细细的眉,平静眼,明显娇小的脸颊。原来是个女子。 且忘昔环顾一周,翘翘嘴。 打扮得跟个男的一样, 无趣的女人。 她撑着下巴,眼睛明亮的,瞧着那人不停地摆弄着桌上几把木剑,神神叨叨的。 且忘昔拣起她桌上的花生米吃。 她也不理。 “你这是在干嘛?” 那女子突然抬起头,脸颊清瘦的,目光却是烁亮,灼灼明媚。倒是且忘昔愣了一下。 “你问我?” “自然是问你了。” “没有人会理我做什么,你是第一个。” “所以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师父教导的御剑之法,一灵力输送习惯通晓剑纹行走,缓和其戾气,熟其性法,方能随心而动,驱剑为护。由是我想能不能同时驱动数把!” 说着一拍把桌上几把小木剑震起,像是真的听她召唤。 要是旁人自是嘲讽她不自量力,刚会使一饼剑就想运两把。 且忘昔却是不同常人,她本就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知谦虚为何物,只有她自己认为的对错。 “那有何难!不过是两把剑。竟然你能使一把,将灵力区开汇入不同剑纹不就行了。世上剑无数,剑纹却只有数,你通晓得剑纹行走不就行了。可控万千剑。不过自然不易就是。” 她话一说完,那人就是眼睛一亮,笑得开心。握住她手不住激动。 “你说得对!这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时间。我,我需要时间。” 且忘昔感受她手里温暖一愣,心下也是愉快。 不由得道。 “控剑有什么的,控制人不是更厉害!” 那弟子一愣,也是点头。不过带着些犹豫。 “剑是死物,人是活的。如何一样?” “那有什么,杀了不就是了。” “你!不能如此。这是坏事。” 女弟子想了想,不知道如何劝说。又实在不想含糊,怕她不警醒。 “你做坏事,你会被朋友打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阿楠!” 渺渺的树烟,灰白色的天穹。突的像是天降下来一个人,扑过去。抱住往后倒去的且忘昔。 “咳咳。” 她胸口震动了下,血色散开得更快。白皑小心避开剑,扶着她坐下,挨着他怀里。 “阿楠?” “白皑。” 她眼睛腾起水雾,似乎非常痛苦,不住地粗喘气着。血从口中不断流出,像是蓄满了似的。 “怎么办?阿楠?你怎样了!怎么办啊!” 白皑想扶她起来又不敢,犹豫不决地急得快哭。 “你让我怎么做!你要怎么做啊。” 一个大男人急得掉眼泪了。 且忘昔却是被逗乐了,咧嘴笑了一个,吐出血沫。 她伸手揪住他衣领,关节发白。很是用力,眼睛瞪得老大。 直直地盯着他。 “别,别别离开我。” 白皑愣了一会突的哇的大哭起来,抱紧她。 “不离开,我们回家去。回去!” 她手松开,被拥进怀里。舒服地笑着,回家。 太阳升得老高又开始往下落了,淡淡的尘烟氤氲着水汽,蒙蒙的,让人觉得梦里一般。又是周身寒凉。 脚步声急匆匆,又是停下。 彦琼落慢慢停下来,袖子还挽着,来不及放下。 随后跟着的苏和晏向来吵闹,看着这情景不由得叫着问缘故。 “这是怎么了?内讧了?” 且忘昔睁开眸子瞧着彦琼落,勉强笑了笑仰在白皑怀里。手却是搭上心口。 “我做错事了。” 像是叹出一口烟气一般,灰蒙蒙的。她在悔。 半阖着的眼眸提了又垂下,嘴角弯弯。 “我认识一个朋友,她跟我说做错事要挨朋友的打的。” 四周皆是无人应她,粗壮的树干树皮黑漆干着,底下堆了些雪水混着满地紫红娇艳的花瓣碎,有种辽远冷寂又独自芬艳过后的残败。 她撑起手来,猛的按下心口,用力之大竟是穿了过去。紧抱着她的白皑溅了满脸血,眼睛惊恐地瞪大。 苏和晏已经尖叫起来,忙是后退。 “你疯了!” 杀自己吗? 彦琼落终于跌跌撞撞地跪在她面前,伸出手去不敢又不舍,拉住她衣袖。 “您为何……” 她眸子里聚满了亮色,柔和的明媚的如星子一般透彻盈润的。 “我想应该做一件好事了。” 彦琼落捂住她伤口眼泪如连线珠子一般坠落。 且忘昔呼出一口浊气,像是努力呼吸着。可是她早就是个死人,不会呼吸,只是装着而已。 手从心口处抽出来,掌心处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血污满手却是犹自晶亮着。 在她手掌里捏碎。 “不!” 且听梧踉跄站起,不敢置信。 “您为何如此!您从来不是个什么好人!临死这是在做什么呢!” 听着他的声音,像是最后一搏般,且忘昔坐起来。 看着气极的且听梧,笑了笑。 “对!你说得对!我不是个好人,我自来是随心所欲。”又神色怠倦着,,喃喃着。 “所以伤了很多人,但是我偏偏不要你如意!你不是想要死灵蛊吗!我毁了它!你永远也得不到了。” 笑声尖利嘶哑着,刺得耳膜生疼。 且听梧却是站着,如同落叶卷风萧瑟着。 “我不懂你,你总是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即使你毁了它,但是死灵蛊的死灵犹在,我还是能用。” 他悲剧地皱皱脸。看向木雕一般的彦琼落,凄惨地笑了一声。 “你是在惩罚自己吗?” 且忘昔吼着他。 “有一日你也会惩罚自己的!终有一日!” 然后便仰下。 “就差一点了……” 她自己自言着,身体开始溃败,无数黑雾升腾起,涌进她身体里。 白皑惊慌着,被彦琼落推开。一瞬之间,便是消失不见了。 “阿楠啊?” 白皑跪在旁边,瞧着黑雾消散不见。 彦琼落抽泣着拿出丝帕跪在跟前,把那颗珠子的碎末小心拢着,拿帕子包着。不住抹着眼泪,把碎末放荷包里。捧着给白皑面前。 “您带着她吧。” 白皑伸出手去拿。 她便是站起,一副哀容换了个,立马怒气冲冲。往腰间探去。抽出一把软剑来,疾步走到且听梧跟前,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苏和晏还在震惊里,就这般突变。 “你要杀我。” 且听梧是在问着却是肯定的语气。 眼眸没有惊慌,还紧紧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嘴巴嚅嗫着,悄悄着。 “你在说什么!” 彦琼落恨着瞪他。 “胖了。” “什么!”剑又靠近他脖子,割进肉里,却是抖着不能再往前了。 “胖了,你吃得好。” 苏和晏已经是惊恐到脚软,这又是什么情况。 且听梧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衣袖子。 嘭的 从右边被踹出去。 从天落下两个人,钟情放下前摆,脚收起来。眼里默然无喜着。 彦琼落还呆着,兮华推开她手,已经是僵硬冰凉。 “还好吗?” 彦琼落眼泪直掉。 “不好!” 破云台一众也随之而来了,弟子搀扶起风沉忧。落白走到跟前,蹲下手抹着地上的血迹。 “这是……死了?” 白皑把荷包收起,站起来与他行礼,然后退到一边。 且听梧被踹去的地上只剩下个卧倒痕迹,他已然离开。 彦琼落哇的大哭起来。钟情倒是条件反射地抬手挡着,像是害怕她打人。 兮华眼睛瞅着他,歪头奇怪着。 钟情讪讪放下手,拍拍彦琼落肩膀。 “呃……节哀。” 兮华蹦蹦着,拉着苏和晏。 “你看见那个且什么晗的吗?”苏和晏借着她手站着,摇摇头。 “老妖怪是被,被风沉忧刺了一剑的。”她心有余悸着。 “别说话了。”兮华压低声音。 “其他仙门的人都来了。” 苏和晏往后一瞧,都隐在树林里,没靠近。 “怎么了?”巴眨着眼。 “为了且忘昔的事?” 兮华摇摇头。 这种事情我哪瞧得清楚。不过…… “瞧着你家有麻烦了。” “呃!” 苏和晏别着头,一脸不相信的。 “浑说!我家师父就是天神一般的人,哪来的麻烦。”只是说完,苏和晏眼底却不再是自信骄然,有些惴惴不安的。 “不会吧。” 嗯嗯,对!神仙也是有麻烦的呗。 “如今且忘昔死了,夜幽能收敛些时候,死灵蛊虽毁了,但是蓄养的还是有的,只是需要时间。” “恰好!”兮华嘟着嘴。 “现在有时间给他们了。” 钟情眼神一黯。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终归是相互制衡。 果然陆续有人来访,人一热闹起来,连破云台的雾气都疏散了些。 偏偏正是关键时候,巫除云突然说要闭关。 苏和晏突然紧张起来,整日几乎要贴着巫除云闭关的房门睡觉才好。柳赐宁都看不过去。 “吓到了。” 钟情却是异常平静。 站在楼上看着魏凌寒长袖善舞着。 “原来魏凌寒是个张嘴的,我还以为破云台除了和晏是个话多的其他都是锯嘴了的。 他下眼瞧着兮华趴在栏上,撑着头,不住摇着脚。 “你是置身事外的。” 兮华手掉了开,踉跄一下站起。 像是认错一样低着头。 什么叫置身事外,我本就是个过客好吗!习惯性摸摸衣服里的命卷。 无华不在后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了,现在不知道怎样了,可是大改了。 “你在摸什么!大庭广众的!” 钟情一挥袖子,很是气愤。兮华愈发低头嘀咕。 真是毛病多,又没人瞧见! “兮华啊!” 真是好一声凄厉的惨叫。 连待客的魏凌寒都抬起头往这边张望奇怪。 扑通一声,苏和晏就跪在地上滑到了兮华跟前。 她惊得张大嘴。 “你怎么穿长裙了!” 苏和晏噎了,不住咳嗽起来,泪花都出来了。钟情摇头。 “不是!我师父,你去见他一面!” “怎么了?”兮华蹲下来。 “他快不行了?” 不对?那也不应该见我的? “……” “不是啊!他,他说。”苏和晏吞下口水。 “他知道你了。” “呃?你是说……” 兮华眼睛瞪大。苏和晏点点头,满是心虚。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钟情语气不好有些冲,近日是愈发烦躁了。不由得定定神,按住手指揉搓着。 “师父让你去。” 说的可怜兮兮的。 “去的。” 兮华也点点头,心下无奈。 细密竹帘垂下,刚好挡住巫除云的眼眸,浅白日光照着下半脸,薄薄嘴唇抿起,带着些嘲讽。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兮华走进幽暗室里,此处背阴又树大荫深的,暗的如同夜里。 “怎么不点灯?” “暗些才安静些。” 巫除云站在天光漏下的一块,眉眼默然,肤白初病。唯有一双眸子黑亮,却是对着暗里看着,偶尔闪过些笑意。 兮华看着他也是不说话。 这人总喜欢着白衣,倒是和钟情掉了个。 “你真的要闭关了?” 兮华径直走到矮几边给自己倒茶。 只听见巫除云幽幽叹气。 “见了些事,有些感慨。” “看了他人的因果结局,不由得反思自己。” “反思什么?”兮华对着光瞧茶杯,呃,也是白瓷。 “反思自己有无错漏。” 他撩起长袖子,也在矮几旁坐下。 “扬成荫够强悍够厉害,可是她还是留下一把能伤到她的利剑,即使握于永不会背弃的爱人之手,还是会因为误会失误伤到自己。 且忘昔够狠够聪明,却还是有些心软,埋下危险,被且听梧背叛。明明无情狠厉的人偏偏还有一丝善念,却是报应。” “你倒瞧着清楚!” 兮华冷哼。 “你脾气倒大。” 巫除云笑着给自己倒了茶,澄黄茶汤香气四溢。 “我如何不能脾气大!难道还不能冲你!” “能能能。” 巫除云倒是软乎也不气。 “我知道你的,还有命卷。” 兮华这下傻眼,茶杯也就掉了下去。滚了几滚,竟也没碎。 他,他连这也知道?这是个啥子!兮华慌神了。 大兄啊!这里有个漏网的! “别慌啊,我还得好好感谢你救了和晏,想来那时候仙家也是奇怪,怎地要插手人事对吧。” 兮华讪讪,摸摸自己鼻子。她还真的不好奇,也是太闲了有些事做还巴不得。 巫除云瞧着她。 “难道仙家……一点也不奇怪?” “呃,略微略微。”兮华捡起茶杯,没碎没碎。 “看来你还真的心大,不愧是仙家。尽是无忧啊。” 这语气! 兮华一拍桌子。 “你怪声怪气的干嘛!” “勿气勿气。” 巫除云讨好着。 兮华眼珠子一转。 “你知道?命卷?还能改写的!” 巫除云摇摇头。 “不易。” 兮华腾的坐下,还真的能改? “不过你可是要遭殃的吧。” 巫除云抚抚袖子,笑着摇头。点了点茶盏,靠近了些悄悄说。 “你可是出大过错了。本没有这一出的。你可是添笔了。” 兮华摇头。 “我,我不是故意的,都都怪你家徒弟!我,我……错了。” 兮华捶捶自己脑壳。 “这可是您的错处,不好推给别人吧。” “你可少给我戴高帽子啊!我可不是个好的,神仙咋了!吃你家香火了吗!我可是自个长的!不干你们事,不保佑你的!” “可不能这样说,要不是您哪来的祸事。揽月宫还会好好的。” 兮华这下词穷了。 “那怎么办?” 兮华又想起苏和晏来。不由得心生戚戚。 “听说你要把和晏嫁了。” 巫除云脸板起来。 “我的徒弟还轮不到他们拿捏!” 那敢情好。 兮华又是心痒痒,拉着软垫子往巫除云那挪。 “那个啊,我就是好奇,可不是有什么企图啊!” “呃?”巫除云眯眼。怎的? “那个,夫婿是谁啊?” 眼睛蹭亮的。 “哦……何不找和晏说去。” 你这个人! “她要是肯说,我还用得着你吗!瞧耳朵都给我揪下来了!你要好好教她尊仙!” 兮华揉着耳朵,力气忒大。 巫除云冷笑。 “该!” 兮华还待骂。它却是举起手来制止,手抬起,落下一段素腕。瞧得兮华眼发直。 一阵急促脚步声划蹭而来,隐隐有些嚎啕。 门一推开,扑的头伏地直接滑跪过来,直直挺的。跪趴得十分平整,那叫一个恭敬服帖啊。 “圣殿啊!您可要救救我啊!我可不愿娶你家那个老虎投胎的心肝啊!” 一抬脸,涕泪纵横的。屋里又没个光亮,凭地兮华眼睛如炬也是瞧不清美丑。 “哎呀!” 就被巫除云踢到一边去。 只见他也踹开那人,扯开帘子光亮一照。 原来是落白! 第一百三十八章 “老子还不乐意便宜你这个窝囊!” 瞧着是气急了。 兮华躺在地上,是暖乎的木板拼凑的,还挺舒服的说。先装死一会。 落白却是跟听到什么喜事一样,乐滋滋地滚过去抱着巫除云腿,快乐的。 “那实在是睿智啊!吾非良配啊!” 行吧。 我再滚远些,省的被殃及。 我挪挪挪! 咦?有只脚! 往上看就看到钟情的下颚,紧抿的嘴,显得很是可怕。 兮华抱头。 “不是我!不是我!” 还能更窝囊些吗!兮华。 “起来!这像是什么样子!” 很凶。 乖乖站好,钟情眼睛一瞪,脸板起。抓住她肩膀推出门去,抬脚一踢开。啪的关上门。 兮华苦着脸。 干嘛都打我。 “兮华兮华!这呢!”苏和晏探头探脑的,招招手。 还是我的和晏疼我。 屁颠屁颠地就跑过去。 “怎么了?” “你师父生气了,落白那个家伙……”兮华顿了顿。那家伙是哪来的? “落白不是破云台的弟子,呃,也是吧!就是他出自点花楼。” 苏和晏嘀咕着。 “这回都上破云台来了,说是,我娘亲那事要重归于好。” “这不都是旧事了?” 还归什么好!不是说巫除云杀疯了,他们被镇住了许多年的? “等等!为什么突然就……这般啊?” 兮华奇怪,现在有什么好时机吗? “对呀。” 柳赐宁靠在门框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斜着歪倒着。冷笑着掰着折扇。 “你?怎么在这?魏凌寒不是在忙着!你怎么不去帮忙啊!” 这吃白饭的家伙还风凉话着! 恨不得提脚踹你。 “滚!” “诶!等等!” 兮华扯着他,生生给拽得歪斜。 “为何偏偏这时候闹开来了?”是为了且忘昔的事? “呃,瞧着应该且忘昔出事这当口吧,不过……的确瞧着奇怪?难不成……” 柳赐宁觑了眼苏和晏,嘴角翘起,摇着头。 “我?” 苏和晏指着自己,疑惑地看着他俩。 “因为苏和晏当嫁了?” 兮华猛的摇头。 “不像!” “那……”柳赐宁猛的停住话头,脸僵了僵。 “你想到什么了?” 啪的,吓得兮华抖了抖。 门又是被推开,钟情冷着脸眼睛如刀似剑的。 “进来!” 兮华缩着脖子躲在柳赐宁背后,揪着他衣服推着他往前,就险些给提着了。 苏和晏倒是欢喜猛的冲进去,狠踩了趴得齐整有礼的落白一脚,那个嚎啊。 “师父!” 一个飞扑就抱着巫除云,兮华提着柳赐宁挤进去,就瞧见巫除云脸色稍缓,还有些快愉,摸摸苏和晏的头。 我说你咋不扎了发髻了!就为了当狗头摸摸啊! 果然是自己宠的就是不一样。 “好了。” 巫除云推开苏和晏,正色对着其他弟子。 “过来。我有事吩咐你们。” 钟情和柳赐宁一对眼,皆是行礼往前来。 巫除云端坐在矮几边,屋里依然昏暗,落白爬起殷勤点灯倒茶,狗腿子一样谄媚。看得苏和晏一阵眼疼,闭了闭。 “您喝!” 兮华也是好奇,一个劲地看着他,等他端着茶到她跟前,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的。钟情咳了咳。 她忙把脸埋进杯里。 “呵!”倒是巫除云嘲笑她。 兮华瞪眼。 “如今几个仙门都来破云台做客,好好招待他们,想来也是我的过错。竟是未曾好好招待过,如今便算是破云台的谈会了。” 好好招待?大概以前是都是鸿门宴才是。 兮华想着就笑,又是被瞪了。 你丫的!旁人都没看到就你眼尖! “还有。等他们下山离开后,我要闭关。” 巫除云轻飘飘的一句。苏和晏已经急了,不过不好打断,只能忍着。 “清晖与我护法,赐宁你与凌寒就好好约束弟子,勤加修习莫要惹是生非。自然别人来惹事也是不必怕的。” 谁敢惹你们!呃,不过瞧着你们破云台是要风水轮流转了啊,的确要小心,谁让你嘚瑟的! 兮华心里愉快叭叭的,还挺是高兴的。 “师父?”柳赐宁倒是先了。 不过这人似乎一直不肯叫师父的。 巫除云抬眼看过去,颔首表示。 “不若我替师父护法?”钟情瞧了眼柳赐宁,又是垂下。 “呃?清晖近来长进,我也放心。” “不是!”柳赐宁斟酌着用词有些急促慌张着。 “清晖不是不好,只是他,他有些事不懂。他还是乖乖守山门好。” 这话可是过重了,一般是徒弟虽然排序小了些,但也是同样的。 苏和晏埋着头,她最晚拜师。虽然与柳赐宁同辈算,平时也多有拌嘴斗骂的,但实际上还是不如的。这些正事没她说话的余地。 兮华撑着头发呆。 钟情揉着衣摆,不发一言。 “不。我意已决的。” 巫除云温和地轻笑着,眼睛看着柳赐宁,有些寒意。但又是…… 兮华歪头。有些安慰吗? 兮华懒着,突的一声惊得她抖了抖。 “师父!” 柳赐宁竟是大声叫了句,兮华倒从未见过他这模样,苏和晏也是惊愕。 柳赐宁跪着,是哀求的神情。眼睛里满是悲意。 苏和晏不由得摸摸自己通凉的手,这是怎么了?不是在商量吗?又不是让清晖去死? “赐宁!” 这一声威迫了。 巫除云脸色转冷,神情即是严肃又是嘲讽。 “你在干什么?为师的话你不听吗?” 语调倒是平平,却是不容置疑的。 柳赐宁低下头。 “我,不安。清晖他还是个孩子……” “他已然长大!”巫除云接着他话,声声呵斥。 “你总不能永远护着他,他是个心地纯良的,是个好的。为师,信得过他。” 柳赐宁却是一笑,带着满腔的冷。 “是信得过的问题吗?那您信不过我?” “师兄!”苏和晏忍不住开口,担忧地看着巫除云。 巫除云神情缓下。 “不,我信得过你。”又是疲惫地揉揉眉间。 “所以你要照看这和晏。” “我?”苏和晏不解。 巫除云笑着,软软的倦意。瞧着的确不大好。 “我不想再有一次后悔。”说着抬眼看着柳赐宁。 他脸色一僵。 “你要护着她!不要,不要让她孤身一人。” “师父……”柳赐宁和钟情同时开口。 “我不想再一次……要好好护着她。” 他撑着头,神色哀伤。眼睛闭起,鼻吸重着。 第一次看到这般伤心的巫除云。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兮华摸摸鼻子吸了吸,不住打个响喷嚏。揉揉。 这冷脸高傲的巫除云祭出亲情牌还真的招架不住,连柳赐宁也无话可说了。钟情也难以说些,唯有苏和晏不住哀求。 想来谁也不懂到底苏芷月在巫除云心里所代表的意义。 梅有量说他是把苏芷月当做寄托,在自己师姐死后,于漫游人间作孤鬼时的意外之喜。说是巫除云经踏仙跺后独自一人离去,本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此残生,偏偏经过破云台,那时候还只是个小道观,被此间的观主瞧出不凡,很是挽留。 只是巫除云心如死灰不打算留下,本是要离去的早晨,突闻一声婴儿啼哭。那守门弟子欢喜地抱进来个女婴,很是可爱。偏偏一双眼睛泛着灰蓝浅光,倒是与夏商洲一般。 巫除云突然心有所感,冥冥之中有所寄托般。 就留下女婴取名苏芷月,自己也留在破云台。 后来柳赐宁说那个抱着婴儿的守山弟子便是巫除云第一个徒弟清逸。也是后来与苏芷月有过婚约又因怨恨杀她的大师兄。 还真是冥冥之中啊。 所以苏芷月是对已亡故师姐的念想。巫除云极力培养教导她如同师姐一般,也是有所成就。她果真与夏商洲一般天赋异禀,少年成名。性情开朗豁达,喜笑爱闹。 只是似乎连命运也是复制一般,没有个好下场。其实如同夏商洲一般的性情的确很难有个他人眼中的好结局。过于自信放纵洒脱,不与他人同一的观念,不合群啊。少时还好,待长成到处都是危机。 又是盛名之下,实在难以韬光。 从另一方面而言,教导她的巫除云也是有责任的。 可能如此前车之鉴,苏和晏都是散漫许多,只得自己开心便好。不过苏芷月那时候,巫除云并没有这般威慑力。 苏和晏是后人乘凉了。 不过…… 兮华撑着头,回头看满脸是冰霜的柳赐宁,二人一同站在回廊,瞧着这发芽春意的新枝绿意的。想来他们破云台除却偶尔突发的奇怪天气,平日倒是春色极佳。 “那个你为何一直如此,呃,冷着脸。于事无补啊,要是不想月清晖护法你就是守着不也一样吗!至于吗!” 柳赐宁幽幽叹气的。 瞧了眼总是轻松闲适的兮华。 “不一样,我,不是为了护法。而是师父的打算。” 兮华听不懂。 “师父这般打算便是要清晖对上……对上有心之人!” 嗯嗯。兮华点头,抠抠手指。 “那你去护着他不就行。” “不是护不护的原因,而是,而是他已经如此打算,那么就,就是不留情了。” 柳赐宁眼眸里尽是哀色。 兮华低头瞧着枝头一点嫩绿,双手把住栏,孩子一般蹬着玩。 “未曾想倒是你最重情义,你是想着师徒们虽然疏远但好歹有个齐全对吧。” 柳赐宁这才正眼看她。 “可是巫除云并不是个温吞的,也不想含糊了。打算清算了是吗?” 她偏过头来眸子清亮,映着廊上暗色彩绘花纹,有些错落了时间一般的熟稔。 一时间有恍惚,像是苏芷月最后与他说的那番话。 “赐宁,要帮我劝师父。我不恨他们的,都是我的过错。” 师父的确把师姐教得良善。 可他自己却不是这般的人,真的是他的执念啊。 柳赐宁仰起头,瞧着日光曦曦,枝头颤颤的春意。轻轻笑着。 “我总是在强求。” 兮华嘟嘟嘴。早就不能如你愿了,不过是拖些时间。 “我觉得你还是好好听话,护着苏和晏就成。有些事情非你之事勿妄为,省的最终什么也没有了。” 柳赐宁点点头,抬起脚就虚虚往回走。明暗之间人影疏落,竹叶清翠不似年月。 兮华摇摇头,很是惆怅。自己要怎么办啊!大兄!我想回去…… “哇!你吓死人了!” 钟情惨白着一张死人脸从上面探出来,瞧着阴森鬼气的。 “在偷听。” 说着就跳下来。 还真实诚啊,倒是不好说你了。 兮华瞧他,这个……人还真的长得不错啊。 越看越舍不得。 突然瘪了嘴,跳上去抱住他脖子。 “干什么!” 钟情慌乱要撇开她,兮华却是牢牢抱紧着。吱呀一声。 落白弯着腰从屋里出来,头往前看了他们一下,三人都是僵住。 落白又是退回去。 “……” “快下来!”瞧着那张白脸涨红。满意地点点头,随便把脑袋搁他肩上。蹭蹭。 “钟情呐,我要是走了,你会想我吗?” 钟情脖子本是要扭开闻言低眼看着她。 兮华满怀期待的巴眨眼睛。 咚 被扔下二楼去。 “白痴。” 钟情挥袖就走开,耳根子发红着。落白探出个头,悄咪咪捂嘴偷笑。 兮华趴在地上呆着脸,叹气着。 抬起手撑着腮。 哎。 …… 嫩嫩的鸟叫声,室里氤氲着茶烟。 巫除云站在墙边,凝眸静看着,伸出手去触画。 眉眼温柔。 “师姐……” 咚的一声,百宝架上一个瓷瓶歪下,梅有量从里头冒出来。 “闷死我了!” 幽幽吟着,飘到巫除云旁边。 “你真是的鬼气森森的,我瞧着都怕。”说着又摇到矮几旁摇落茶盏,沾了水。 “梅有量,我帮你塑个肉身如何?” “呃?不是说没有合适的吗?” 梅有量奇怪。 “梅兰若那个小屁孩跟你说了些什么?我猜是来求你的?莫不是说了梅无量的秘密!” 巫除云眸子幽深,手指捏搓着。 “倒也的确是个秘密。只是让人觉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垂下青白色如同云坠的袖子,飘然如同风过。梅有量瞧着很是伤心啊。 “难道是关于这画?” 不过说完又是连声否定。 “不对不对!梅无量恨极了师姐!怎么……” “他为什么恨她?” 巫除云猛的转过身来,眸子冷冰。 “他们没有什么恩怨。” “那是……”梅有量也是踟蹰起来,的确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仇,难道就因为屡屡被师姐压制着?他也没有这般小气才是。 “那是?”他试探询问着。 巫除云冷笑一声。 “因为师姐是巫木族的。” “这有什么的……” “是巫木族的祭司,断言炼金法的预言者。” 第一百四十章 “那怎么可能!” “师姐她,她可是阻止炼金法的!她自己都……” 梅有量大惊。 “难道这是另外一种方式?不对!我师姐不是这样的人!” 巫除云倒是没有反驳,点点头。 “只是梅无量不这般想着,或许当初那般亲自逼迫便是为了此,他想要知道师姐到底要干什么。我虽然不喜梅无量,但是他是真的反对炼金法的,当时也不全是他的过错。” “他最大的过错便是诓骗了我们!他骗了师姐!师姐不会害我们的。不会的。” 巫除云抬起袖子甩出一道光,把梅有量收入袖中,扭转几下承在掌心,变成个泥娃娃。 “你先将就着。” 便把他放在矮几上。 “等等!巫除云,你是不是已经达到大圆满境?为何不愿成仙?” 巫除云僵了一僵,静默下来。 桌上娃娃不断摇摆着,吃力着。 巫除云颓然。 抬起手来按住他。 “我想着能再见师姐一面。” “是不是……” “梅兰若与我说,梅无量曾经留下了师姐的遗体,可是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只是巫木族向来神秘莫测,既然师姐能够混入踏仙跺,以婴孩之身逐渐长成,起码不能这般轻易死去。或许她还活着,只是还没有出现。” 泥娃娃摇着。 “那会来吗?师姐或许早就忘了我们,她要是真的是巫木族的预言祭司得多大岁数了!我们相处的那区区的几年时间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啊。” 说完又嘀咕着。 “那梅无量也是个遭罪的!贱皮子!非得害死人才后悔吗!” 巫除云听着眼神一厉。 “他悔了,也是晚了。” 梅有量不由得哆嗦,一件萦绕在心头的事突然想要知道。 “我问你个事,你必须老实回我。” 巫除云抬眸冷淡着。 “你没有对梅无量下手吧?没有掺和他的死吧?” 那般的修为境界真的是不容易死的,可是梅无量他…… 说完漆点的黑眼睛犹如盯着他看。 巫除云却是沉默下来。 “你!你真的……” “不知如何说,或许是我或许也不是我。” 巫除云这样说着,抬手扶着额头。 “我真的不知道,他死到底是如何个因由。只是觉得这般也好,不用再相见。”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是你也不是你!” 梅有量急了,摇晃着差点滚下桌子。 “我问他到底喜不喜欢师姐。” 巫除云捂住眼睛笑了一下。似乎在哭。 “因为师姐是真的喜欢他啊。” 梅有量这下仰过去,摇晃不动了。 这话题真的不愿意提及啊。 …… “师兄。”月清晖笑得单纯,眼睛弯成月牙,满脸的稚气。 魏凌寒一愣,忍不住伸出手去罩住他发顶。月清晖懵懵眼睛往上瞧,笑得绵软。 “怎么了?” 魏凌寒温声问着,不由得松手捏捏他衣裳。突的皱眉。 “怎的穿得这么少?还潮湿着?” 月清晖笑得开心。 “去练剑了!师兄!那一招风回入帘我已经能用了!” 魏凌寒笑意凝在嘴角。突的有些颤抖,不住扯住他衣袖。 “是吗?” 月清晖点头还笑着。 “师兄下回练剑要叫我一起啊!我可以教你了!” 月清晖明显很是高兴,魏凌寒看着他眉眼弯起,遮盖住眼底的晦涩。 “好。” 钟情站得远些看着他们。 突闻柳赐宁哀叹一声,侧过身来瞧他,微是讶异。 “清晖就像他弟弟。” 钟情点头,又是咧嘴。 “终归不是亲弟弟。” 柳赐宁了然地笑着轻轻摇头。 “师父过于偏颇了。” 钟情敛眉,板起脸来。 “也不能如此说,清晖师兄和凌寒师兄都是适合一门功法,也是缘分。” 柳赐宁悻悻然。 “都是我胡说了,总是觉得师父他……”柳赐宁适时停顿,露出些傻笑。 钟情弯嘴。 “居心叵测吧。” “哈哈!莫怪莫怪!实在是师父有些不待见魏师弟啊。” “说来也是奇怪,同是一样的,师父不喜欢凌寒师兄,却是喜爱清晖师兄。” 个人缘法吧,清晖就很喜欢凌寒。” 钟情点点头,俯首。 二人行礼回拜,各自分开。 柳赐宁径直含笑往魏凌寒那走去,拂柳扫花着,带着溶溶春色而来。 月清晖看到他,笑得开心。 “师弟如此高兴,莫不是捡到金子了?” 说着又搓起手来一副财迷样。 “有没有师兄的份啊!” 魏凌寒给他个白眼,冷哼一声。 “哈哈,魏师弟莫不是也是来分赃的?”说着又挤眉弄眼的。 “为人师兄如此行径的吗!” 魏凌寒向来都是正直的行径,很是瞧不上柳赐宁这吊儿郎当样。不过也是从另一方面知道各自教导人的不同,柳赐宁是由苏芷月教的,而魏凌寒却是大师兄带着的。 由而性情不同。 “有事?”魏凌寒瞧着他。 柳赐宁脸色板正,看着他俩清了清喉。 “师父有命,不久闭关让清晖护法。凌寒你请着贵客们下山去,不得再闹腾。” 柳赐宁说完话,舒了口气。 月清晖倒是欣喜,觉得被看重了。又是想跟师父炫耀一下刚领悟到的剑法,更是雀跃。 魏凌寒垂下眼眸,轻轻咧嘴。 柳赐宁突的拍上他肩膀,惹得他瞪眼。 “凌寒师弟你……不要生气啊。” 魏凌寒撇嘴眼里浮现淡淡的嘲讽。 “生气?哪能啊。师兄为长,尚且无事,我还是有差事的。” 柳赐宁讪讪。 月清晖高兴着,听着他俩说话也是不懂。不过向来也是如此,他也不计较。师父说他不聪明不要强求找不自在。 月清晖拉着魏凌寒的手臂。 “师兄一起去见师父吧!” 柳赐宁眼睛瞧着月清晖的憨笑,再看着魏凌寒有些僵硬的嘴角。 摇头。 月清晖怕不是师父故意养成这样的。不过论起来是魏凌寒养的。 “师弟啊,先跟师兄去切磋切磋,不烦你家师兄了啊,凌寒还要去忙呢。” 柳赐宁抱住月清晖脖子硬拖走,对着魏凌寒摆手。月清晖闹腾起来,偏不愿。 “师兄!师兄!” 柳赐宁敲着他头。 “我也是师兄!怎么这般见外啊!” 月清晖吃疼,眼泪汪汪的。魏凌寒瞧着挪动了下脚,又是忍住。 第一百四十一章 “要我们退,可以!让圣殿大人与我说。” 兮华啃着糕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老头看。老头精神斐擞着,嗓门也大。 魏凌寒陪着,一脸正色的。也是不怎的好说话。 这表面功夫啊。 是给那些厉害的,其他几个门派,只要魏凌寒脸一板,话一狠立马跑的飞快。这个才是硬骨头。 只能耗着。 巫除云的确很偏心,这种事情不讨好就让魏凌寒来做。 “落前辈,圣殿大人他……”魏凌寒刚想再重复同一套说辞,巫除云就从后边走进来,他穿着玄色长袍,下摆处绣着银色竹影,随之走动而光影疏斜,月下竹影因风而动。 眉眼还是淡漠,瞧着厅上众人,嘴角挑起,满是讥讽。 “还不走。” “圣殿大人!吾点花楼不过这一点要求您也不愿……” 巫除云抬手,半晌寂静。 他眸子里已是不耐烦,隐约怒气。看向落铅华不由得冷酷。 “都把主意打到我徒弟身上了,还说一点要求?哼!不自量力。” 兮华垂头用茶盖遮挡着,实在是嚣张不给面子。 那姓落的一时间涨红脸,魏凌寒抬起头来,快速看了巫除云一眼,暗叫自己多心了。 “圣殿大人。” 他端正行礼后退到一旁。 钟情也是踏进来,瞧见气氛不好,脚跟一转又想溜走,就看到了埋头苦吃的兮华。嘴角上扬,忍着过去提她起来。 巫除云瞧着他,眼底幽深着。 没看到你的师父在吗? 钟情也是板着脸,瞧着跟巫除云倒是一脉相承。 “在找这只老鼠,师父继续说话。” 低头行礼然后就走出去。 说起来他也一样是家主,也不需要太过谦卑了,只是巫除云是师父需要交代一下就可了。 不过鉴于这家伙最近总呛他,巫除云很是不快。 “你给我回去!” 都赶人了都。 钟情不理他,径直走出去。 其实瞧着巫除云还是蛮喜欢钟情的,不然哪会给他傲娇的机会。 “兮华,有人来找你。” 呃?谁? 我可没欠人钱的。 钟情瞧她一脸迷糊的,抬手指向她身后,兮华楞楞回头就看到一个青衣男子跟在月清晖旁边走来。 瞧着……不认识啊。 那人却是一抬眼就看见兮华,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兮华!” 兮华慢慢睁大眼睛,嘴巴微张…… 嘭 “哎呀!” 兮华抱着头大叫。他直直一个爆栗就砸她脑壳上,清晰可闻的清脆声响。钟情一脸惊讶,月清晖后怕退开。 只见云想容掐住兮华脖子,猛的摇晃。 “你个事精!” “哎呀哎呀!云初松手松手!” 钟情看不过去推开云想容。冷眼瞪他,兮华抚着脖子大喘气着。 看着云想容不住咳嗽。 “你,你!咳咳!怎么来了?” “你还问!我们曦月的名誉都叫你个蠢货败光了!” 云想容抱手狠瞪她,气的鼻孔冒气着。月清晖还好奇地去瞧,差点被掐脖子。 吓得拉住钟情。 “这个云家的公子好怪的脾气,刚才还好好的!” 钟情也奇怪,瞧着他跟兮华说话语气分外的熟稔,不由得挑起眉。 “你熟人?” 兮华摸着脖子点点头。云想容哼了一声,兮华讨好地挨过去,满脸堆笑,真真是谄媚至极。钟情想着平日最多对他这样,原来这讨好不只是对一个人哪。 气呼呼的。 推开月清晖,自己脚步重重地走了。 月清晖一脸茫然,我是招谁惹谁了?怎么都推我? 兮华讨好地捶捶他肩,又是笑又是扮可怜。 “哥啊,不要气了!” 云初是他族里兄长一辈的。 “你这个蠢的,连累死我了!” 兮华陪着笑。 “你怎么来的?难道……”也许被踹下来的,这般想着就想去瞧他后面。 “诶!谁跟你一般蠢!是,咳咳!是朝迟千求万讨就差点给我跪下我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说着闭起眼睁开一只斜着觑她。 “真的是愈发蠢了,怎么被困住了!丢人!” 兮华倒是不在意他说。 “那你这是……” “借了别人的身体,我寄在他身上。来瞧你这蠢货!” 兮华一听满脸都是笑,像只猫一样依偎过去。 “我就知道我的哥哥对我最好了!” 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云初稍微气顺了些,只是还装着不理睬她。 “好了,如今瞧见了。朝迟说你真的是不能托付事,每次警告你不要如何,就偏要如何!” “那现在怎么办?” 在哥哥面前还是怂一下求饶比较得便宜啊。 云初瞧着她,伸手摸她头。 怎么更矮了? “你大兄说等着!” “等?” “对!等,等着这一卷命卷结束,趁着尘封法启,就把你拉出来。知道吗!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又是被敲了好几个爆栗。 当妹妹真不好。 云初左右瞧着她,皱眉。 “怎么越发退步了!你的神息有些衰弱,你又干了什么!” 兮华对着手指,一脸可怜兮兮的。 “哥哥,他们这些凡人欺负我。” “你个没用的!还被欺负!谁!谁欺负你的!” 兮华偷乐着。 “我不认识,他还放我血呢。可疼了!”说着可怜极了。 “你个……” 云初吸气。 “谁让你不……”他举起手想戳她脑门,对上她眼睛,纯粹干净的。 曦华…… “咳咳!以后不准再偷懒!回去后我亲自监督你修行。” 云初语气淡淡的,避开她眼睛。 兮华奇怪,歪头。 其实她没有见过族里的亲人们,大兄说是他跟族里闹掰了,不愿意回去。也就把那时候怏怏的兮华一齐带走,留在中神庭里。 他们的亲族名曦月,在上神庭有名的神族。出身于此却是平庸的兮华也是不被接纳的,偶尔几次来人也是来劝说大兄。 云初倒是唯一一个来找她的,那时候大兄还很是不高兴。 说起来自己也是族里的耻辱吧。 “云初哥哥。” “啊?哦。”云初吓了一跳。 “怎的了?” “我看到了九晟了。” “嗯,九晟殿下啊,啊!” “还有……” 兮华手指抵住嘴唇,有些犹豫。 “还有往晔师傅……” “什么鬼!” 云初几乎跳起。 “你个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兮华不记得很多事情。 比如自己原来的身份应该很是了不起的,只是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仙子。更被族里漠视。 只是她也是无法,连作为神官的大兄都已经退避,她也只能任由他们漠视了。 只是她忘了,其他人却是记得。 比如这个云初,应该是和曦华有大怨,一直挖苦她以此为乐。 “我以前很讨人厌吗?” 不然你为什么要追到这里来打我? 云初点点头又摇头。 “是性子傲得很!” 哦!原来如此。 云想容坐在栏上,踏出一脚晃在外边,伸手摘了朵白玉兰,轻轻一嗅。清俊明朗的面庞绽出温雅的笑容。 兮华大窘。 呼的一掌拍他脑袋,打完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控制不住了! “诶!你个……” 云初指着她,却是没再蹦出一个字来。 “怎的!我刚才控制不住自己!一瞧你那损样就抑制不住了!” 兮华抬眼疑惑看着他,看得云初不由得后退。 这家伙莫不是从前就这般欠扁,所以…… “咳咳。失误失误!” 现在得装怂。 看着她乌沉沉的发顶,云初想要敲她一下。突的心里一动,偏头看到对面楼廊上一个俊逸的男子瞪着他,眼神很是不善。 兮华若有所感,也望去。 却是没了。 云初收回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 “兮华,我得按着这人的行踪走,待会就要离开。你切记不要再犯错了!还有那命卷你自己去看,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心里有数,不要再顽了啊!” 点着她脑门。 收回手,这脑壳还真硬。 “可是我看不到啊!” 兮华从袖里翻出那卷,递到他跟前去。 “看不到?” 云初自己展开来看,眉头一皱。 “你?” “呃……”兮华偏头。 “怎么如此?不应该啊!” 云初摸着下巴仔细在兮华脸上巡视。 “你从一开始就看不到吗?” 兮华咬唇想着。 “不是刚开始可以看到,还有指示让我插手,可是后来就看不了了。” 兮华手指指着命卷。 “我知道我改变了一些,后来本是写好的字迹消失了变成其他的,按着被我改了的方向去,再后来我就看不到了。” 直到落月镇看完那几行字后就没有了。 “这可有些难办了!” 云初瞧着她,努力组织语言。 “兮华,我们是神仙,命卷按理我们是能看到字迹的。而且可以改变的,但是最好不要,因为你不知道到底会影响多少无辜。但是身在命卷里的人是瞧不到的,即使是神仙。” 云初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睛看着兮华。 兮华还发着懵呢。 “所以……你是说我已经在命卷里了?因为我掺和进去在里面有了戏份?” 兮华慢吞吞的,说完自己吓了一跳。 “怎可怎么办啊!” “现在知道怕了吧!让你瞎搅和!该啊!” “呜呜!云初!怎么办!” 她抬起脸,满是无措。 云初有一瞬间的恍惚。 曦华她小时候也会有这般的神色,还没有到真正的无悲喜时候,她还是个孩子的…… 他摇摇头,把那些记忆甩出去。 凶巴巴的瞪着兮华。 “你把这卷拿着,不要再乱来。不过如今你也是其中一个,既然看不得字迹,就自己走吧。” 说完又是嚅嗫着。 “不要怕。” 兮华巴眨眼睛。 这是在安慰我吗? …… 兮华蹦跳着跳过门槛,手里拿着那卷。云初一来她安心多了,那个该死的巫除云就吓唬人! 谁知旁边伸出一只手,快准地抽过她手里的书卷。 兮华一扑空,脸色狰狞起来,一扭脸看到钟情正瞅着她,眼里有种惊讶。 嗷! 兮华赶紧捂住脸。 等抬起来,钟情拿着命卷跑得飞快。 这是什么状况! 噢!命卷! 她连忙飞去扶着柱子门框闪进钟情的厢房。他正好展开卷子,一看眉头皱起,很是阴沉。 惨了惨了!他看到了!往晔他看到了! 命卷被钟情发现还打开看了一眼! 兮华:怎么办!他看到了他自己是能成仙的,尾巴还不得翘上天,不好好修炼偷懒这么办! 无华的声音传达到她耳里。 管好你自己吧!谁也没你懒。 又添了一句。 不会的,只有超然于此卷外的人才能看到命卷内容,即使他会得道,现在他看不到自己的命运的。 兮华放下心,可是瞧着钟情脸色很难看。 兮华问那他会看到什么? 无华犹豫起来,半晌没有回答。 他自己想看到的。 哦哦! 兮华这般想着,心完全放下,对着钟情笑得大大的。 钟情抬头看到她谄媚的嘴脸大骇。惊慌失措地把命卷一扔,侧着身子离她老远地跑了。 兮华奇怪。他到底看到什么? 不过他脸怎么这么红的? 她捡起命卷藏好。 …… 苏和晏呆滞着脸,坐在树下。 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所有的仙门来人都已经被送下山去。破云台又恢复宁静,可是她却是安心不下来。 低头看着脚下的积水,昨夜下了过雨。雨声混着打叶音很是催眠,可是她很是发愁。 看着水洼倒影在模糊的面容。 自己的眼睛。 魔族的血统。 母亲…… 她烦躁自己被安排的婚姻,虽然师父已经允诺不答应,可是她知道这很为难的。固若金汤的破云台似乎破开了口,外边的刀剑在试探着前行。 虽然不急但是实在存在着。 因为巫除云已经够久了,他待在高处太久了。 或许他们会畏惧当初他的手腕狠辣,但如今他已经不在巅峰。 而且梅无量的威慑力也不在了。他只有一个人,甚至弟子都疏离着他。 而他疼爱的弟子也不再是苏芷月那般厉害的人,而是个撒泼的孩子。 虽然师父有五个弟子,可是一旦有什么事,能真的帮得到他的大概只有月清晖了。 应该是如此,才让月清晖护法。他已经没人可信了。 苏和晏太弱了。 她在苦恼要是自己愿意听从安排,是不是…… “不是。”柳赐宁站在她身后。 吓了她一跳。 他…… 苏和晏跳起来。 “你你你……不是什么!” 柳赐宁瞧着她样子。 “不要想太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柳赐宁挑眉。 “难不成不是要如何跑下山去?趁着师父闭关?” 他跨坐下来。 “不要以为你师兄是摆设!快!去冷水里练功去!” …… 钟情看到了什么? 钟情:自己的裸画 老脸一红 看向兮华 兮华:嘿嘿嘿 钟情眼里这就是是放荡的淫笑。 第一百四十三章 巫除云正式闭关了,苏和晏老实被提溜起来,柳赐宁押着去后崖泡冷水澡了,据说对她修行那门专为每个弟子挑选的功法有关,只是女孩子家的泡冷水不好,所以是泡温泉。 兮华听得不由羡慕起来。 钟情却是避了她好些日子了,她有些不是滋味。想来从未和他好好谈过,想着可能不多久就要结束了。还是找个机会跟他聊聊,可他最近避着她。 于是狗头军师无华给出主意。 “你给他身上设个法,等他四下无人时候就过去跟他说话。” 兮华觉得可行,只是要是大兄知道他辛辛苦苦教她的追踪法被这样使用…… 兮华摸摸脑门,这里要保不住了。 于是说干就干。 只是刚碰到好机会,给逮到这竹林里偷挖笋,兮华大大咧咧蹦出,钟情脸皮都挂不住了。 况且兮华好吃,一看到笋就想着各种吃法,不住吸溜口水,一抬眼钟情脸色发僵又是扔下挖好的笋跑了。 兮华哭丧着脸捡起来。 不能浪费啊。 这个怎么娘们唧唧的。 竹林影幽,有些阴森恐怖。兮华抬起头瞧着淡色的云空,好像有什么黑影闪过,是大鸟吗? 呃? “不对!” 一道白色烈焰在淡色云层里蹭蹭上升,并不显眼。直到上升到碧空高处猛的炸开,一层透明如同水质波光的守山法阵从天而降下来。 圆满地把整个破云台罩入其中,气象不改,依旧雾气腾腾。虹桥架起,弟子们纷纷抬头,看着天边一处如同白日一般的光环。 “这是出事了?” 兮华抬眼猛的头疼欲裂的,跌坐下去。眉心一刺,像是有什么在呼唤着。 “啊!” …… 苏和晏也是看着所谓的守山光璧,这是御敌之法的第一道防护。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脚丫,猛的扑腾起水花来。 师父说发生什么都不干她的事。 可是又怎么能不干她呢? 晶亮水纹被阳光透彻开,罩下一片黑影。苏和晏一怔,回头去。 魏凌寒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眼神很是复杂。吓了她一大跳啊! “你吓死我了!” 苏和晏猛的踏进水里站起,提起泡水的裙边怒眼瞪他。 这个家伙从来不来后崖的。 苏和晏皱眉。 “柳赐宁呢?怎么是你过来?” 魏凌寒依旧沉默,抬眼瞧她。 突然伸手。 “这里日头大,不要晒晕了。” 呃?更是奇怪? 苏和晏摸摸自己晒得发烫的发顶。 这人啥时候突然关心人了? “干嘛!” 她防备地后退一步,瞪着他。 魏凌寒收起手来。突然笑起来,他面容很是冷峻,线条分明给人一种尖刻严厉的感觉。而且又不常笑,肤色虚白,显得很冷酷。 突的一笑。 倒是让人炫目。 这是怎么了?这家伙不正常了? 苏和晏抬手扶住头,另一只手摇起制止。 “停停停!不要笑了!” 可怕。 “不要待在这了,过来。” 又是伸出手。 苏和晏奇怪。不过他总不至于害她,虽然冷漠了些,但是还是对她不错的。 她低头提着裙边,就抬起脚来。 魏凌寒嘴角泛开笑意,只是弧度尚未完全绽放就突的凋零。 苏和晏无论如何抬脚往他那去,总是突的僵住。 苏和晏奇怪,用力朝他那一踢。却是扬起一阵水花。撞到了什么一样,猛的栽倒下去。 点点在光下泛着晶莹的水花也是碰到壁垒突的破碎。 魏凌寒猛的抬手击打过去。却是被推开滑远出去。 噗的吐出血来。 “呃?你没事吧?”苏和晏往他走几步,手就碰到阻隔,她被隔开了? 啪啪 苏和晏击打这瞧不见的墙壁,惊慌失措的。 “这是怎么了?” 魏凌寒撑住地面,嘴角扯住嘲讽。一滴血滴在被日头晒得滚烫的岩石上。 苏和晏像是突的明白了什么,猛的后退跌进水里。不断颤抖着。 眼睛里满是灰败。 师兄他……会害我吗? 只是触及魏凌寒同样悲哀的眼眸,猛的惊醒一般。 “师,师兄?” 那声音轻得虚弱发疼。魏凌寒猛的一怔,不住颤抖着。 “师,师弟?” 一般的声音,一般的情景。 苏芷月惨白虚弱的脸像是月下虚浮的鬼魅影子,模糊重叠着,在幽幽的飘过来。 那个阴暗的地牢,苏芷月一身白衣,虚弱的脸庞,牵强的笑…… “不,不是我!”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对我!” 魏凌寒猛的大叫起来。 苏和晏愣怔着,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魏凌寒他…… 被师父警告了?师父不信他了。 她心里发寒,脊梁不断颤抖得,牙关咯咯的响。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她却是浑身发冷。 可是她不想魏凌寒这般……这般绝望。 “师兄?你还好吗?” 魏凌寒抬眼,眼底血丝密布着,猛的瞪过去。苏和晏吓了一跳。 “你,你不要说话!” 语气很是虚弱。 苏和晏害怕,又怕他伤心,赶紧点头。魏凌寒瞧着她小鸡啄米一般,像是怕他不信,还很是用力点。 不由得一笑。 “我不会伤害你的,和晏。” 语气很是诚恳,委屈。 苏和晏有一瞬间恍惚,抬起手捂住额头,的确晒得有些晕了。 “那个师兄你能走远一些吗?我想上去了,有些晕。” 魏凌寒愣愣的,点点头。 就起身慢吞吞走远些,边走边回头看。 苏和晏叹气,抬脚离开水里。晒得有些晕乎的。 柳赐宁站在隐蔽处悄声看着他们。 幽幽叹气。 这样会安慰些吗? …… “师兄?”穿着短褂短裤的小童抬头看着坐在窗边发呆的青年。 他腰际垂下一段流苏,系在一枚紫色玉蝉上,淡青如柳色的长袍不甚齐整,前摆皱着挂在膝头上。 他靠着窗,眼底灰暗破败。 “凌寒啊。” “呃?” 小童给他把前摆拉下来揩揩上面的褶皱。 “你去给芷月送药吧。” “师姐?” 小童眼里闪着光,很是欣喜得点头。 “好的!” 靠着窗的青年回过头来,脸上有些泪痕未干。只是他在笑着。 “你很高兴吗?” “嗯嗯!” 青年就是清逸,闻言突的笑大声起来。 “那就去吧。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逃开的钟情碰上同样逃离的魏凌寒,两人眼对眼的。谁也不想说话。 “哥哥!” 一道响亮的声音。 许嘉言站在不远处,正开心地招手。 看到另外一个人突的愣怔着。 “哥?” 许嘉言顿时拘谨起来,腼腆地笑着。阳光很是明媚,落过枝头,轻颤着打下。少年羞涩的笑。 魏凌寒一瞬间恍神。 “弟弟?” 钟情挑眉。 “那是我弟弟。” 魏凌寒脸上像是出现了一丝裂缝,忽的恼怒起来。一甩袖子就走了,钟情眯眼瞧着他。 “哥?” 许嘉言走到他旁边,龇牙咧嘴的。 “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钟情眼睛平静无波的。 “怎么来了?不知道破云台被禁闭了吗?” “啊?”许嘉言挠挠后脑勺,一脸茫然的。 “本来就晚些到的,可是在山下碰到其他几个仙门的,让我走快些。” 钟情嘁了声。 “你个傻瓜,现下你也出不去了。” “啊?我没回家呢?” “等着吧。” 钟情瞧着暗灰色的云层边,泛起金色光圈。缥缈无痕的雾气隐隐闪烁。 “留下来看戏吧。” 也许还有我们的份。 许嘉言摸摸头不解,上前扯住钟情袖子。 “母亲很担心你,让我来找的。” 呃?钟情眯眼,像是一只狡猾的猫在计量着什么。 “所以?你是说你自个是不愿意来的?” “啊?我可没这么说。” 许嘉言避开他眼睛,左右瞅眼的。 “刚刚那个是……呃?” 钟情点头。 “魏凌寒,凌寒君。” “哦哦!咦?他也有弟弟。” “有吧,但是没找到,失散了。” 钟情瞧着许嘉言,含笑摸摸他头,长高了? “你一手泥啊!还摸我!” 许嘉言嫌弃极了。 “你过来找我真的很不是时候。” 钟情想了想。 “跟着我。” 一副清高冷贵的模样。许嘉言点头,瞧见他身后…… “哥?你衣服脏了。” 刚好是个屁股墩的泥印子。 “……” “这是怎么了?” …… 兮华扶着头起来,眼前一道影子虚浮着。眼花了。 “无华?是你?” 那影子蹲下来。依稀可辨容貌,是月幽的脸。 “怎么了?” 被谁打了吗? “我突然晕倒了。” 眼睛瞧不太清楚了。 难道瞎了? “我看不清楚!” 无华听着她声发颤,心里一紧,将她扶起来。 “我带你回去。” 兮华心里打鼓,莫不是报应?那命卷莫不是……来整我的? 心里越想越生气。 哪有好端端的掉进来却出不去了!除非从始至终都是定下的! 心里稍定下,却是有打算问个清楚。 “无华,带我回去。” 已经镇定下来。 “好。” 兮华睁着眼睛,扶着无华的手往她方向看,模糊不清的影子,有些暗灰色低沉。她懵懵去瞧旁的,竹叶声如涛,她却是瞧见鲜亮的色彩,青绿色摇曳。瞧着生机勃勃的。 鲜活的有生命的,黯淡的……是死的。 死的…… “无华!你真的是守护灵吗?” 脚步声停住,兮华瞧过去。灰蒙的影子顿住。 慢慢回头来。 黑气从脚底冒出,一个骷髅头转来。 “无华……” 竹涛依旧的。 兮华背脊有点发凉着,却是伸出手去。 “你怎么……” “丑了些了?” “……” “我还是带你回去睡一觉吧。” 兮华一脚深一脚浅的。 好不容易回到房里,安静坐在塌上,手指按上太阳穴,追踪钟情的位置。 簌簌竹叶,迭起的人影,许嘉言?还有…… 钟情带着许嘉言走回厢房,突的脚步加快了。 “哥?” 许嘉言跟上他脚步都运上了灵力了。 “你怎的……” “闭嘴!” 钟情猛的拉住他后领,提着他往破云台中央大厅飞去。 许嘉言捂住嘴巴。 他再迟钝也知道出事了。 啪的钟情难得粗鲁地踹开门,一把把许嘉言推进去,猛的要关上门,许嘉言伸出手卡住。 “哥!怎么了!” “不要管!快进去。” 当下一急抬脚就踹他手臂,终于关上门。一阵风涌来,无数枯黄碎叶像是蝶儿一样汹涌而来。 许嘉言捅破糊纸就只看到钟情仰头去看天际,回过头来对他一笑。黄色风尘没过。 “哥!” 竹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走,魏凌寒猛的一怔,脚下飞快跃起,往着声音源头。 …… “呃?”兮华闭上眼睛,反而看得清楚些,不住扶头。 看来得去一趟了。 蹬脚下地,推开门缝。无华坐在窗边看着书,整个人被黑气环绕着。 难道是因为段月幽已死才这般死气的? “无华,我要出去一下。” 无华抬头瞧见兮华闭着眼睛,走得倒是顺畅。 “还没好吗?” 兮华嗫嗫着。 “这样还是看得清的。” “用神识吗?” “呃,对的!” 无华放下书,站起来。 “我跟你去吧。” 兮华歪头想着,也好。 就挽上她手,猛的从窗口飞窜出去。 …… “你们要干什么?” 钟情一身粼粼宝绿色缎袍,腰间白玉温润。他闭着眼睛倒是不惊慌的。 “钟家主好定力。” 这声音…… 钟情睁开眼睛,这里阴森昏暗的,有些潮湿水汽。瞧着四周都是石壁,该是一处地下洞穴吧。 可是破云台刚戒严就敢掳人,未免太嚣张了些。 “落前辈这是何意?想来凌虚宫与点花楼向来无恩怨的。” 钟情行礼。 “钟公子年轻有为,总是不如我们这些老人顾虑多啊。” 落铅华慢悠悠地踱步出来,手里拄着根乌木拐杖,每一下敲到地上,就是一阵响动。 钟情眸色沉了沉。 “落前辈。” “钟公子,凌寒宫总是不能置身事外的,毕竟都是同气连枝的。” 老者说话慢吞着,给足了耐心。钟情却是皱眉,很是不耐烦。 “前辈还是说正事吧。” 钟情一扫衣袖,眼眸略晨,面容冷下来。倒是有一番气势。 “巫除云一直以来唯我独尊,自以为是。常常不把其他四门放在眼里。想来他对你这个弟子也不过尔尔,还谋杀了你的兄长。难道钟公子不气不恨吗?” 钟情手拽紧成拳,眼眸里暗潮翻涌着,怒瞪落铅华。 落铅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心中大为得意。 钟情却是怒极反笑起来。 “你以为这般我就会听之任之了吗?你当初也是这般手段?就诓我兄长吗!” 兮华一惊,把耳朵贴近。 钟情呵呵冷笑着。 “老东西!我不去找你!你倒是送上门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哇!钟情骂人了! 天大的稀奇事啊! “诶!此话差矣。许懿行是自愿的,为的都是凌虚宫啊。” “好了。废话少说!” 钟情很是暴躁。 “到底要如何!”他说着话时候双眼巡视四周,探视过去也是安静,只有水滴落声响。 倒是没有埋伏。 “哈哈!你个黄毛小儿!难道还需我给你下埋伏?可笑!” 落铅华不住嘲讽。 钟情却也是不以为意,抱手十分无赖状的。 “哪能啊!不过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君子头面禁不住小人行径,不可不防啊。” 落铅华眯缝起眼来,浑浊的眼睛含着冷光。 “巫除云有一门功法,唯独他所有。能够将神识抽离肉体附着法器之上,甚至融为一体。而他的弟子中却只有你一个修习此法,独得青眼。” 钟情面上不为所动,心里暗暗奇怪。他倒是不知道所修功法有何奇异,师兄们各人都是选择适合己身的。巫除云也未曾说过什么,各凭本事参悟。 “所以你要怎样!” 钟情愈发鄙夷,要胜人就光明正大地挑战决斗,这般阴损行事,果真小人! 又想到许懿行是被他们蛊惑怂恿从而迷失本心。又是恶心厌恶得紧! “我需要钟公子帮一个忙。” “什么!” “和我们一起除了巫除云。” 钟情脸色一瞬间大变,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你怎知我如何会帮你!巫除云可是我师父!” “凌虚宫却是养你教你的!你愿意看它毁于一旦吗!” “你凭什么能毁了凌虚宫!” 落铅华如愿看到想要的画面,手指往拐杖上那半翼蝴蝶所在按下去。 一点水滴形状的液体突的滴落在地上,无声泛起涟漪。细如微尘,轻易发现不了。 “不是我们。是巫除云啊,是他会毁了凌虚宫。” 钟情冷哼。 “为什么。” “因为炼金法啊。你们许家就是当初踏仙跺背后靠着的世家之一,梅家出了个仙首梅无量,那么一切罪责就要你们许家来背锅的!” 背锅?背什么锅? “胡扯!” 就算是创建了踏仙跺,巫除云又能如何!他还不是其中的弟子!而且即使要算账,为什么要等到如今…… 等等! “这事和嘉言有关吗?” 钟情心中大骇。 “踏仙跺。踏仙踏仙!那么踏上仙阶而上的人是谁呢?为什么从未听过对吧!”落铅华突的笑起来。 “谁都想成仙!也都想如何轻易。可是第一个人就是投石!要问路的。” “难不成那个人是……” 钟情已然惊呆。许家,如此低调的仙门,五色剑之一…… “是许家的。” 落铅华阴森地看着钟情。 眼睛却是透过他看向虚空一般。 “他如你一般的年纪,长得也是极相像的。只是许家门下一个客卿,被当成投石。一步一步踏上去……” 他声音轻飘着,如同风从高处吹来,夹着高山尘埃带着些遥远缥缈的气息。 “我们需要答复。” “答复?”钟情愣怔着。 “那柄天赐的宝剑!那柄斩邪!现在在巫除云手里!许嘉言会拥有另一柄天剑。” 落铅华显得很是疲惫。 “不是你就是许嘉言必须有一个人得到另一柄天剑。” “那又和凌虚宫有什么关系!” “斩邪,斩邪祟斩贪念。许家人踏上仙阶那一刻,这天谴就会降下于血脉。许家便是邪!斩邪自然斩的是许家人了。” 钟情瞳孔猛的一缩。 嘉言! “你们是故意的!故意让嘉言送上门的!夫人!夫人她知道吗!” “徐风来?她自然知道。如今可真是巧了,梅许两家的血脉凑到了一起,斩了那个孩子必定是极好的!” 落铅华说着眼底发出光来,想是极期待。又是惆怅起来,不住扶头。 “可惜了!可惜了!要见到应天劫的美妙就会助长巫除云的修为高涨,真真矛盾可惜啊!” 疯子! 钟情眼睛冷酷如霜,手一抬起,剑便是光闪而去,被他握在手中。 “你该死!” 哇哇!打起来了! 兮华忙趴过去。轰的一声,自己面前炸开一片,连忙闪开。 “兮华?你怎么在这?” 钟情有些晃神,手中长剑潋滟成光,白茫茫刺眼。 落铅华不知为何突的一声怒吼。 把手中拐杖猛的掷下,哗的就消失不见。 逃了? 呃? 钟情眼眸眯起,带着些凶。 “呃?呵呵!我就是没事溜达溜达……诶!就看到你了!真巧啊!” “呵?巧!倒是真巧!” 好吧。我是跟踪你的。 不过…… “那天你到底看到了啥?” “闭嘴!色女!” 唰的砍下石壁,潋潋淡光从石间隙透出来。 “这是……” “被困住了。” 钟情没好气。 兮华点头。也是老底都给你说了,当然不让你乱跑了。不过…… 钟情大概也不会说出去,毕竟提醒了巫除云,他们家更是危险。 真是两边不讨好的娃子! 可怜勒! 兮华提着裙子找个干净些地方坐下,拍拍手。无华又躲起来了。 好像除了自己,没其他人瞧见过她。 钟情瞧着她倒是自来熟。 叹口气也是坐下,他把剑拿在手里,用袖子细细擦拭。 这个爱洁的竟然有这举动,看来…… 那剑很值钱啊。 兮华想跟他说说话,钟情却是不理睬她。 “钟情呐!情呐!” 拉长了调,听着哀怨极了。钟情脸色臭得愈发难看。 “给我停下!” 兮华闭嘴巴眨眼睛瞅他。 钟情无奈又疲累地瞪她,瞪着瞪着忽的笑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无奈极了。 兮华却是受到鼓励一般,腆着脸陪着笑挨过去,小心翼翼瞅着他脸色,见他板着脸嘴角却是抽搐着,胆更肥了。 哈哈就凑过去,扯他衣袖。 不要脸的。 钟情暗骂着她,却也任由她扯着。 兮华笑得嘻嘻的,把头靠过去。 揉揉眼睛。 哎!我容易吗!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水声滴答。钟情闭眼凝神散开神识去探知四周,兮华倒是真的睡过去了。 呼呼的。 周边都是薄膜一般的水纹罩住,没有一丝风动的气息。没有流动的吗?只是水不断从上往下滴落。 钟情闭眼休息。 只能等破绽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室里唯有一点昏黄灯花模糊得浮动重影一般,晃得眼睛花了。 巫除云独自一人枯坐着,盯着眼前一柄剑,它被黑布包着,只是不停抖动着。 巫除云伸出手扯下黑布,煌煌如日的光芒一瞬间炸开一般的刺目。 巫除云只是闭眼。 “要是失控了就不好了。” 他触手摸着,眼神柔和,带着清雅的笑。 “阿吕,这剑可要小心才好!切不要伤到自己。” “师姐啊。这剑果真无敌,可是噬人心念啊。我越来越不记得你的样子,梅无量记恨你撒下大网,诓了许多修行者。” 他忽的轻笑一声,师父悲哀。 “可偏偏他记得你的模样,还画下来了。你说他最后会不会有些后悔了,你本意不是如此。不是如此的。” …… 清光如潮水一般漫过鞋底,一阵阵荡开的涟漪波纹。巫除云闭关在破云台东向的一处崖边,与破云台所在隔了一道浅低谷,水丰时聚成小河,不过脚弯处。粼粼光河,没有游鱼。 而护法的法阵也是由此感悟而来,枯水时分,灵力如水漫过,也是成了浅溪流。 泉眼之处便是执流灵杖的护法弟子。 现在便是由月清晖掌管着。 魏凌寒脚踏进清溪中,一股股透亮的水汪忽的往他脚上漫盖起来,往上攀着,扯住他衣摆。 “别闹。” 魏凌寒眉目温柔着,静看着这水又是抬起头来看着茫茫水面。 不一会儿一个淡青色影子就出现。 “师兄!” 月清晖一如既往地欢快着。 眸子澄澈如洗,一如这清水潋滟着。 “你怎么来了!” 魏凌寒一见到他,便如同春风拂面,温暖生机。永远蓬勃开朗的孩子。 不由得抬手摸他头,触手有些凉意。 “应该多穿些,这里阴寒,不要生病了。” 月清晖眼睛弯起,用力点头。 “那师兄呢?” “呃?我?” 月清晖拍拍他肩膀。 “师兄最近脸色很差,是因为事务太多了吗?” 魏凌寒不自觉摸摸脸,又是哂笑。 “无事。” “让柳师兄多帮你吧!他整天就知道躲起来。” “可以。”魏凌寒应着,心里却是好笑。 “清晖,最近无事吧。” “没事。最多有些鸟飞过,我守着不会出事的!” 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魏凌寒含笑点头。 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 魏凌寒眼睛瞥见他手中的粼光剑,这是为了配合功法,巫除云亲自给他打造的。 魏凌寒把手背到身后。 “好了,你去吧。要小心些。” 月清晖点头,踏着水纹回去。 魏凌寒看着他凌于碧波之上,背在身后的手掌松开。一只枯叶蝶拢在掌心。 “要破了这法,必须要掘了泉眼。” “哦?那么就需要君上协助了。是要如何掘?” 魏凌寒仰高下巴,盯着烟波浩渺树烟缭绕。 “杀。” “果真是无情啊。” 魏凌寒不再言语,眼眸被烟水朦胧一般,瞧不清楚情绪。 “还有柳赐宁,不过你们不得动苏和晏。这是我的条件。” “呵呵!好!一言为定。钟情那个小子一时半会出不来的。” “不必管他。” 魏凌寒淡淡地开口。 钟情的确很有天赋,可是柳赐宁不也一样。可是巫除云的性子摆在那,天生就不是和会与人为善,柳赐宁不过是碍于师徒情分,不能不管。 可是钟情却是有正当理由的,当初拉着许懿行下水不就是为了他。 “记得。不要伤害了苏和晏。其他的就随你们。” …… “钟情呐,我头好疼啊!” “忍忍。” 兮华蹲在地上,抱着头皱巴着脸,很是痛苦。 钟情掰开她手,掌心上已经留了几个指甲印,渗着血丝。 她还往里掐自己。 “别掐了!” “可是好疼好疼!” 兮华挥开他手,揪住自己衣襟处。 好痛!好痛! 像是在挖什么一样! “啊!” 她直接滚在地上,贴着冰冷的沙石地,不住喘气。 钟情忙去扶她。 “不要!不要碰我!我,我待一会就好。就好……” 她半阖着眼睛,眉头紧蹙起,五指扣着沙石捏进掌心。 好疼好疼。 “这是怎么了?” 钟情捏住她手腕探脉,没有什么异常的。又点住她眉心,探知神识。 “你有过什么心脉相连的法器吗?” “心脉相连?……法器?” 兮华不住大喘气着,慢慢调整着呼吸。法器? 兮华没有特制的法器…… 曦华…… 却是有的。 “剑!剑!一柄天火焠成的剑!” “天火?” 钟情皱眉。 那是什么?没听说过? “你这人!稀里糊涂就冒出来了!连个来历都没有,现在又在说什么!你倒是说一个我能帮你的!” 钟情还是把她扶起来,揽在胸前。一碰她手冰冰凉的,面色雪白,瞧着快不行了。 “你说呀!” “叫,叫云初,云初……” 兮华哆嗦着,把手伸到眉心,猛的一按,手不得劲。偏颇了些,给戳到眼睛了。 “哎呀!” “瞧你个笨蛋!” 就仰倒下去,捂着眼睛。钟情急得暴躁,把她抓回来,捏住她手按上眉心去。 一丝红色光如同细小电流嚓的一闪。 兮华已经脱力倒在他怀里,钟情扶住她。 “这样就行了?” “嗯,嗯?他知道会过来的。” 说完就钻进他怀里去,扯他衣袖盖住脸。 “我,我想睡,睡一会。” 钟情点头,给她抱着,拍拍背像是哄孩子一样。 “睡吧。” 得快些过来,这家伙瞧着像是要不行了。 “诶!你可别死了啊!” 兮华迷糊着拽紧他袖子,胡乱点头。 钟点点头又是环顾四周,瞧着她一直抖着,这里太阴冷了。得挪个地方。 想着闭上眼睛开始寻找破绽。 本是想先不出去的,让他们自个去翻翻浪。现在不成了,嘉言还在里头呢。 四周是黑漆的空洞,坚实的石头,滴答细小的水…… 感应不知的方向杂乱着。 该死! 突的衣袖一重,钟情睁开眼低头。兮华笑得神识不明,像是喝醉酒一般。 “美人!” 她叫了一声。 钟情猛吸一口气,我给你脖子捏断! “好看!” 又是叫一声。 罢了罢了! 赶快出去给这个二五眼看病! “大兄,大兄!” 又叫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绿树垂荫着,光影斑驳落。 苏和晏仰着头长呼出一口气来,她摇着眼前的药罐。彦琼落这几日躲在药庐里,今天在晒采的草药,觉得无聊来找她玩。 呃? 苏和晏从草里捡起一根黑色的像是枯枝的东西。 “彦琼落!这是个啥?” 比划着还给甩出去。 呃,不是故意的。 蹭的一阵黑烟冒起,瞧着像是草垛烧起来。苏和晏指着哆嗦不出一句话。 “彦……?” 一阵咳嗽声。 有人从黑烟里出来。玄色长袍,肩上是暗紫色的蟒蛇花纹张着大口。 小脸倒是白净着,就是挂着烟灰。 “咳咳咳!这该死的!怎么呛人啊!” 英檀抬头瞧着眼前站着一个呆住的小妹。 “呦!小姑娘看什么呢!” 苏和晏收回手,这是个啥?变身? “我来看看哈!” 他手里端着个罗盘。 “哦呦!这么巧啊!就是你了!” 英檀伸手一指。 “我?”苏和晏指指自己,再瞧瞧旁边。 什么啊! “浓谁啊!怎么进来的!” “哦!忘了说了,对不住了!” 突的变出一把扇子,遮住脸,露出一双狐狸眼。 “你猜?” 苏和晏眼睛一瞪。 我他么…… 啪的!彦琼落双手抱着竹编篓子踢开门来,一眼就瞧见英檀。 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伸脚去够门。 “啊呀!彦大小姐!好久……不见!” 啪的 又关上了。 “……” 噗嗤!苏和晏忍不住笑出来。这人真逗! “你到底是谁啊!” 英檀呆着脸一副不敢置信的悲戚状,看着苏和晏笑得眯眼。 “我是你哥!” “呃?” 苏和晏愣了一下,哥? “你瞧我眼睛!”说着凑过来。 “你……” 呃?眼睛? “你是我们涧寒部的孩子,眼底有一个灰蓝色环。我就是你堂兄!快叫句来听听!” 苏和晏一副不知所措的。但瞧着英檀信誓旦旦的样子,也有些动摇。 “你是我堂兄?我……父亲……” 是魔族。 “嗯嗯!没错没错!我是你哥。你是我堂妹,以前我还抱过你的。” 英檀一副回忆过往的表情。 苏和晏呆滞脸。 “我一点都不记得。” 还抱?抱什么!我是在人族的村庄里长大的。 英檀立马嫌弃瞪她。 “你这个孩子!你母亲死了几百年!你才这个年纪!不奇怪吗!当初苏芷月出事她师父来不及救她,还不是我们魔族把你抱回去。在涧寒里头养在保生池里头几百年,后来才给送回人界的!” 苏和晏这回是真的惊到了。 她的确问过师父,为何她是这般年纪,不过师父却是没如何言说。 “还不是你长不大!只好送回来。又给你送到破云台去,可不容易啊!” 英檀说的凄惨。苏和晏呆呆指指自己。 “我不记得了?” “你长不大也记不得什么啊!也是你是人在涧寒不容易活。” 英檀走过去她旁边,伸手放在她发顶上,苏和晏开始还躲了一下,察觉到他手就揉了揉。 “已经这么大了啊!” 苏和晏突然有些眼泪汪汪。 “这是真的吗?我父亲呢?他叫什么?” 终于有人能告诉我了。 英檀笑着捏住她脸。 “你父亲是我的伯父,叫英漠。你在族册里叫英苏。” 彦琼落小心推开条缝瞧着他俩说话。 “英苏?我的名字?” 英檀拍拍她头。 “你是涧寒的孩子,当然随父姓了!” 苏和晏抽抽鼻子。 “哥!” 彦琼落瞅着门缝巴眨眼,这怎么就认亲了? “彦琼落!” 英檀突的趴到门缝上,吓了她一跳。 “彦琼落小姐!您最近身体安否?可有常思念绿茵谷里的少年!” 这不要脸的! “滚!”彦琼落随手抄起桌上筷子就去戳他眼睛。吓得英檀猛的脖子一缩,像是王八一样。苏和晏忽的大笑起来。 英檀摸摸鼻子。 “笑什么笑!快收拾收拾!跟我走。” “嘎?什么?” 苏和晏猝不及防的。 “你没瞧见破云台不安妥了吗?带你回去涧寒避避祸,省的被祸害了。” 说着火急火燎的抓她手就要跑,苏和晏一呆还真被拉着走了一道。 “站住!” 彦琼落推开门站出来,英檀笑着回头。 “这不就出来了吗!” 英檀笑得狡猾。 彦琼落眼神一冷,鞭子就呼呼甩去,英檀伸手去抓,邪魅一笑。 扭过脸来,猛的一鞋踏面,狠狠一踹歪他脸。 噗的飞出去。 彦琼落落地,眼睛还是淡然。脚不自然地扭了扭。 苏和晏小跑到她身边,至少现在她还不想离开破云台。 英檀捂着脸坐起来,满眼不敢相信的。 “你?还真的踢我!还踢我脸。” 他颤抖着手,这一脸怀疑不信,痛不欲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着他了。 “滚!” 彦琼落自始至终还是只这一字。 “别嘛!我们都这么熟了!” 靠近过来,还企图搭爪子。 “额!” 彦琼落瞪他,立马缩回去。 “你不许?” 彦琼落倒是不懂这些,回头看苏和晏。她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她不愿。” “那好!你不愿意走,那我就住这了!省的我们涧寒的被人欺负!” 欺负? 苏和晏不懂。 “联姻啊!傻妞!” 英檀无奈摊手。 “姓落的是想和巫除云拉近关系?去他的!还不是惦记着涧寒的血脉。” “血脉?” 苏和晏不懂,彦琼落也是茫然。 “巫木族的血统,涧寒来自巫木族的一支。” “竟是这般!我也是……” “没错没错!而且你的母亲来自另一支巫木族,可能是那支姓南的!祭司的血族啊!” 英檀说起血脉来很是得意。 “不然我们大君又怎么会与苏芷月结合呢!” 彦琼落翻白眼。 合着你们是算计的?那你家大君怎的还栽了大跟头。 “反正你得跟我走!我们回家!不要掺和他们仙门的事!” 苏和晏却是不愿意。 “我等我师父出关。” “傻丫头!要是能等你师父出关!他们还闹腾了什么劲!” 英檀叹气。 “他们打算在他闭关时候整死他的!” 瞧着苏和晏还是一副呆样。 气不打一处。 “怎么不懂呢!你们破云台出内贼了!” “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跟我走吧!祖宗!” 英檀坐在树荫下小摇椅上,纳凉呼气着。 苏和晏兢兢战战。 “琼落?我,我……该怎么办?柳赐宁去入雪峰了。清晖在守阵,魏凌寒又又……” 彦琼落正低头扫着草药,停下来抬头看她。 “不能信?” 苏和晏揪着手很是慌乱。 “师父他,他一直不待见魏师兄的,如果,如果……嫌疑比较大。” 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出来。也很愧疚。 “除了他还有谁啊!巫除云就是犯贱!当初知道这人心不好就不该留着!留着干嘛!现在美了吧!” “你说得轻巧!那是人家养大的徒弟,难道一棍子打死!” “那又怎样?现在呢?一棍子吧自己打死了?舒坦吗?” “你!” 两人倒是斗起嘴来。 “钟情呢!” 苏和晏遇到救星一样叫着。 “钟情?他会管吗?” 彦琼落摇头。 “别忘了钟情和圣殿大人有过仇的。他不会管这些的。” “你怎么这样子啊!骗骗她,让她开心一下就行。” 英檀倒是清闲,晃着腿还随便摘葡萄吃。一副悠闲怡乐的样子。 “随她吧!她就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彦琼落踢他椅子,安慰着说。 “好吧。我们去找找人。” “你就惯她吧!” …… 许嘉言看着她俩外加一个魔族,眨眨眼睛,有些接受无能。 对上苏和晏恳求的眼神。 “呃?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不过要是你们需要一个帮手。我这里有一个。” 说着让开,苏和晏看到南有幸躺在里面榻上呼呼大睡。 “……” “破云台的弟子都有严格编制的,跟着你的那些绝对服从你。” 彦琼落建议着。故意当没看到那人。苏和晏点头。 “可是……不久前就收回去了。其实也不见得就是魏师兄啊,我去找他。” 说着要走。想到不能靠近他,又有些心虚。师父摆明了不信任他,自己可以去找他帮忙吗? 英檀悠闲走进去。 “这人怎么混进来的?” 许嘉言瞪眼。 你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啊啊!原来是……”就伸手给趴在榻上的人给翻过来。 彦琼落摇摇手打算走了。 “啊!” 吓得她把住门框。 “咋了这是!” “鬼!鬼啊!”英檀踮起脚小跑着跳出去。 “你们哪挖来的鬼啊!” 许嘉言探头瞧一眼。 是那个死丫头啊! “不就是没洗脸吗?至于吗?” 真没胆! “洗脸?不是!你们你们……她这是哪来的!” 彦琼落进去见南有幸还睡着。 许嘉言挠挠头不知所措。 “她是!她是!” “巫木族的呀!” 这有什么的? 许嘉言眯眼瞧他。英檀一副惊慌又是忽的咽下去。 “好的,没事了!” “南有幸已经坐起来伸懒腰。 “你们怎么都在?” 许嘉言抱手靠门,正要说话。 啪嗒一声,英檀跪下来。 “您您……还在啊!” 南有幸忽的睁开眼睛,眼珠子骨碌转着。 “哦,是涧寒的小子。” “是!” 英檀连忙站起来又是跑到她身边,一副讨好的样子。 “您万寿无疆啊!” 南有幸抬眼瞧他,忽的笑起来。 “我记得涧寒是姓英的。那么现在是谁做大君?” “本是我伯父的,现在是我父亲。那边那个呆丫头就是我堂妹!那个叛经离道的。” 咦? 许嘉言叉手奇怪。 “她是谁啊?辈分很高吗?” 英檀张开嘴,一副小人得意的样子。 “这可是巫木族的本支祭司!” 南有幸突的一顿。 眼睛眯起不悦地瞪着他。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涧寒部的净血传承子吗?” 英檀脸上满是骄傲得意,偏偏曲下膝去,做出卑微之态。 “涧寒部永不忘本支的嘱咐,不敢混淆血脉。”然后表情一滞,又是赔着笑。 “偶尔有些意外意外。” 苏和晏巴眨着眼。 南有幸长发披肩,睡眼惺忪的。赤着脚屈膝坐着,微眯起的眼眸魅惑。无形的压力沉下。 彦琼落往后退,随便拉住苏和晏。 刚想推一下许嘉言的。 “你还不快些起来!有事呢!我哥已经好久没见到人了!” 彦琼落僵住,那样的人物你敢喊她。 英檀也是僵硬脖子,胆敢冒犯…… 南有幸抬眼看他,举起手来…… “哎呀!睡得很好啊!” 接着跳下床,拖着鞋子,颓废地走到许嘉言前面仰头。 伸开手。 “抱抱!” “……” “……” 许嘉言嫌恶地皱眉,虚虚拍拍她后背。 “行了!快点!” “好的。” 又晃荡着出去,跟个鬼似的。 “这样靠谱吗?” 彦琼落仰头看着许嘉言,他耸耸肩。 “不知道。不过至少某人跪的那么干脆,应该不差吧。” 说着看向英檀。 他现在走路都是飘的。见到本支的人了!还是祭司! 瞧见他们怀疑的眼神。 “那可是本支的巫木族族人!” 巫木族? “你们太年轻了!不晓得厉害!” 英檀颠着脑袋。 “你们家圣殿大人还比她年纪小!” 许嘉言和彦琼落都是震惊异常,面面相觑。 “老不死?” “呸呸呸!” …… “怎么弄成这样了!” 云初提着盏灯,另一手捏着一团幽色蓝焰,碰到死路就打过去。硬生生给开出条道来,钟情背着兮华目瞪口呆着。 厉害啊!高人! “你个蠢货!死了就是被蠢死的!” 就是边走边骂骂咧咧的。 钟情听着闹心,故意颠醒兮华。 “你吵什么!还不快点!我让我大兄打你!” 她晕乎乎的放狠话。 “该死的!” 猛的蹬脚大骂起来。 “剑!我的剑!该死的天君!我的剑呢!剑!” 云初脸都吓白了,回头捂住她嘴。 “嘘!小声些。这么连……不要骂了,我的错,我的错。真的是祖宗啊!曦华。” 终于是击碎石壁走了出来。 外边竟是一大片水。 “额?这是哪?” 钟情瞧着四周,难怪出不来。这可是覆水阵下面。 “我们快走。” 钟情负起兮华,猛的一跃踏上剑就飞走。云初仰头看着他们,真的是都不捎上我的? 瞧着水突然往他身边围起。 哦哦。 是绞杀阵啊。 哗哗,就往他压下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怎样了?” 兮华大喘气着,觉得胸腔里心跳慢慢缓下来。却是很脱力,歪在钟情背上。 “好些了。” 又往下看,茫茫的白水。 “这是哪?” “给圣殿大人护法的覆水阵,要小心,不能沾到这些水了。” “额?沾到会如何?” 兮华好奇巴望着。 “不如何,会被水吞了。等水退了,你就被吸干了!” 额!那云初…… 没事没事!他是神仙啊! 不至于这么死了吧。 “现在在中央,这怪水更是厉害的。” 兮华朦着眼睛,呆着靠他头。 “那月清晖守这啊。怎么破阵的?” “守阵的没了就破了呗。” “哦。”兮华靠在钟情肩上,眯起眼睛睡着。 …… 落铅华站在水边,双脚虚浮着没踏入水中。 身后一点枯黄飞动着,蝶落在水面上,忽的被吞了。泛起一点点扇动翅膀余下的沫子。 “好厉害。” “不是说了,需要两个人了。” “我们不就是两个?” 落铅华笑道。 “放心。夜幽愿助我!” “魔族?怎么绕上魔族了!” “呵呵!本来不想的,但是点花楼还是应该留些人预备着,不能一股脑都踏进来吧。” “预备?呵!你如今到这来还打算留后路!可笑。他会允你吗!” “诶!预备着结束后打扫干净的,哪能留后路啊。不过破云台的弟子们……” “除了维持表面上的巡视,其他的都遣出去了。” “你倒是好心。” 落铅华看着白茫茫水面,哀叹一声。 “巫除云还是值得敬仰的。不过再高的太阳也该是时候下山了。” 魏凌寒背手兀立。 “通道已经可以了,你们能从后崖进来。” “不错不错!” 魏凌寒依然冷着脸。 往前一步,往后一步,已经没有差别了。 “师,师兄。” “额?” 魏凌寒回头,苏和晏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手指扣进肉里。他忽的瞳孔紧缩,手不由得握紧。 “哎呀。被小丫头看到了。” 落铅华笑起来。 “师兄。” 苏和晏往后退了几步。 魏凌寒慌了,往前一些。 “和晏……” 忽的苏和晏陷进四周浓雾里,瞧不见了。 落铅华立马一挥手臂,无数枯败黄叶翩起涌入雾中。 “你要干什么!” “难不成还要放过她!我早就瞧姓苏的不过眼,她死了就让她女儿来替!” 魏凌寒拔剑架在他脖子上。 “收回来!” 落铅华还欲开口。 雾里忽的益生菌尖叫声。 “和晏!你在哪!”魏凌寒紧盯着雾气,剑更加贴近落铅华的脖颈。 “收回来!” “师兄……唔……” 又是一声然后就没了。 魏凌寒大怒,落铅华立马跳开,摸摸脖子已是见血。 “好好好!收回来!” 又是一片枯黄骤起,归于杖首。 魏凌寒狠瞪他,回头甩袖驱开雾气。 “和晏你在哪里?” 苏和晏睁大眼睛,嘴被捂住。南有幸站在她身后,架着她捂住她嘴巴。 “嘘!” 身后跟着他们几个人。 许嘉言吞吞口水,南有幸回头示意按原路返回,这雾气不多时就会散了。突然手臂一痛,一点枯黄蝶停在她上臂,停驻处一点点血晕开始泛开。 “这阴险的臭不要脸。” 那片黄叶骤起火花化了灰烬。 “无耻没用!丢脸的糟货!” 南有幸骂骂咧咧个不停,苏和晏本来想挣扎逃脱一下,瞧着她凶神恶煞的,还是老实些,被提着走。 “嘿!还挺会骂的。” 许嘉言回头想找伴笑话她,彦琼落呆着死人脸。英檀比苏和晏还怂。 “……” “快走!不要说话了。” 一点血沫燃开。落铅华鼻子突的耸动一下,猛的皱起眉。 “奇怪奇怪……” “好了!快些吧。别等他察觉了。” 魏凌寒眼眸愈发冷淡,却是有种奇异的炽热。 他等这一天好久好久…… 落铅华收回目光,闭上眼睛,将木杖插入水里,开始低声念咒。 一点点黑色烟气从四处游来,丝丝絮絮的,破碎凌乱。带着无边低沉的黯淡,焦虑不安。 许嘉言一众躲在雾里,不断探索往前走。心却是愈发浮躁烦闷,不由得拽紧衣襟,努力忍耐着。 “哀莫咒。” “这是什么咒法!我觉得心闷苦痛极了。就想撕碎什么的。” 许嘉言不断喘着粗气,眼睛通红,牙关紧咬着。 “这种咒法是引来怨死灵散布怨气,让人心浮气躁,暴戾嗜杀起来。越是身强力壮的越明显。” 英檀拍拍许嘉言肩膀,被他推开。 “你最是年轻还是男子,血气方刚啊!” 英檀挪愉着,挑起眉。瞧起来猥琐极了。 许嘉言努力忍着不要揍到他脸上。啪的一声,彦琼落手起迅猛,就呼了他一掌。 “不要脸!” 英檀捂着脸不敢置信着。 “你你你!” 南有幸忍住笑,催促他们快些离开这。 “唔,唔!那我师兄呢!” 苏和晏挣开来,张嘴问道。 南有幸望天状。 “我想你的师兄都在呢,谁输谁赢都会有所损伤的,你管不了的。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苏和晏眼睛冒出泪来,抬手抹去。 “要不你给守阵的传个信?” 许嘉言瞧着不忍心。 “传不了的!为了确保守阵者心无杂念的,这覆水能吞下所有传信蝶。而且主谋都站在那了,你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传信啊?” “那怎么办?” 苏和晏不住抹眼。 “听天由命呗!哎!生生死死不就是那回事,你那几个师兄都活得够本,还不知足啊。” 英檀一说完。 许嘉言就捂嘴笑了,南有幸也是神色迷人。 苏和晏是哭也不是笑也不行。 “啊!我要郁闷死了!” 南有幸咬住嘴,伸手一拎起苏和晏就飞起。 …… 黑气越聚越多,已经成了一团黑雾,落铅华手指一捻,飞出一朵苍白花叶,腾腾旋转升高,张开一片红色烟团。 对应着一阵幽幽的笛声忽的响起,黑雾躁动起来。开始在水面上散开平铺成一层,浮在水面上。 “可以了。” 落铅华抬脚踏上去,像是踩在云上。 “覆水不载活物,那么就让这些死气成舟。” 魏凌寒笑了一下,望向烟缈迷蒙的水面。 忽的叹气。 第一百五十章 月清晖死了。 被自己的师兄一剑穿心过去。柳赐宁原来是留着阵外,可惜被拦住,等到去时已经晚了。 魏凌寒手仍紧抓着剑。 不住颤抖着,覆水溅起的水滴顺着发梢一滴滴落下,他不住大喘气着。心里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师兄?” 落铅华引开他的注意力,让自己有机会潜到他身后,那一剑。 水落覆渊。 他用的极好,剑气凌凌不断,锋芒持锐,借势而起的水潮触天一般,把落铅华围住绕起。 自己猛的闪到他身后,他立即察觉。拔出另一柄小刀,往后挡去,遮住要害。却是回头望见自己,喜不自禁。 滑出袖中的匕首已经不由自己了。魏凌寒痛苦地闭上眼睛。 温热溅上脸庞,那一句亲切温柔的话…… 他不忍听见了。 水褪去,他一个人坐着那,抱着头瞪着眼睛,空洞虚无着。 “你,你杀了他。” 柳赐宁拄着剑支撑着,他一臂上满是细小的伤痕,衣服被撕咬得破破烂烂。 魏凌寒像是忽的惊醒,惶恐不安地四处张望着,瞧见柳赐宁却是一笑。颓然往后仰去,大笑着。 “我能怎么办!我杀不杀都是一样的!” 柳赐宁瞧着他,心里一阵悲凉。他总是挂着笑显得温和的脸上浮现悲苦,仰起头去。 “那为什么不能不杀。” 他吞咽下,喉结一震。悲哀的又笑又哭。 “你怎么这样!还是这样!你不懂吗!巫除云就是要你动手!就是要你杀了清晖!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吗!” 他突的一拳把魏凌寒打翻过去。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你也愿意这么做!不是吗?你害死苏芷月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魏凌寒嘴磕在地上,一股血腥味泛开。 一样的…… 他知道柳赐宁说的都是对的。 他的确很卑鄙虚伪。 难怪跪在圣殿大人面前忏悔和懊恼都是无用。那个人已经看穿了他,就连柳赐宁也看穿了。 那个人,救了我。 却也害了我。 …… 魏凌寒翻仰过去,眼睛看向灰色的天穹,喘着气。胸膛起伏着,活着。 猛的坐起爬起来,扫着衣服上的褶皱脏尘。双手拍打干净再扶起散下来的发丝,端正发冠。 又是破云台的凌寒君了。 “好了。结束了,我该继续走了。” 他看向柳赐宁,含着一种悲悯可怜的意味。 “你永远不会懂这种折磨,因为你像她。你甘于一切。可是我不是,她救了我,让我看到更广阔的天地,却生生让我止步于此。都是她!一切都是被她毁了!” 魏凌寒歇斯底里着。 “如果她不要逞强,不要叛经离道。我们还是和睦相处的同门,师父不会疯了,师兄也不会疯了。我们也不会受这些苦,可是,她呢,偏偏!偏偏要嫁给一个魔族!” 柳赐宁往前一步,魏凌寒飘摇得像片秋落的叶子。他站住忍耐着。 “我错了吗!是她背弃了师兄!清逸他疯了,他要杀了她。我想救她的,可是我没用!我被抓住了,师兄他,师兄他!” 魏凌寒忽的深吸一口气。 “他废了我的修为。他亲手教给我的,他,他毁了我。” “凌寒?我不知道。你……” 柳赐宁着急说些什么,魏凌寒摆了摆手打断他。 “你不在家,你出门游历去了。我就一个人看着他们。” 他不断退后。 “师姐她被关起来,心情还好。我不敢跟她说,她还不知道。呵!不知道师兄疯了。” 魏凌寒笑着干咳了几声,抬手抹开脸。 “好了,给清晖收拾吧。” 说完边直起腰来慢吞地往崖上走去。他穿着件烟青色的长袍,衣摆处沾了水变成深色,沉重地垂下。 柳赐宁眼睛闭了闭,抖着嘴角跪下。 夕阳已近暮色,怒放一般的艳丽铺撒,融进水里,晕开霞色。 跪的脚都没有了知觉。柳赐宁才踉跄着起来,往月清晖那走,越走越急。 竟是忘了清晖。 却是一顿。 水已经褪去,只是地上还留着些潮意。许嘉言站在那回头看他,有些意外。 “清晖呢?” 许嘉言指了指山崖上,行礼往后退。 “是和晏吗?” 许嘉言愣了一下,才点点头。 他不是很记得名字。 “知道了?” 许嘉言还是点头,觉得自己出现得尴尬,难怪他们不肯过来候着。 柳赐宁却是没再问,往崖上掠去。 苏和晏呆滞着靠在彦琼落怀里,眼睛都哭肿了。 南有幸叉腰指挥着英檀,后者苦着脸哀怨。 “为什么要我给他挖坑!” 英檀扛着不知哪来的铁锹,认命地挖着。 南有幸蹲着,手拖着下巴。听到脚步声回头去。 柳赐宁站住,对着她行礼。 “无需麻烦您了。破云台的弟子都是火化集灰的。” 英檀闻言一把扔掉铁锹。 “师兄?” 苏和晏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埋他怀里。 “好了,师兄回来了。对不住。” 苏和晏抬起头来。 “师父呢?师父会怎样?” “当然是宰了!难道杀了师弟却放过师父吗?” 英檀毫不在意地说着,就挨了彦琼落一掌。 苏和晏一听嘴巴扁起哇的又哭起来。 “师兄!” 柳赐宁拍拍她肩膀。 “我去看看。” 柳赐宁踏剑而去,飞凌到崖上的院落里,一片狼藉。 魏凌寒坐在屋脊上,微仰起头。 “师父呢!” 柳赐宁跳下来,把飞回剑握住。往下看,倒是不像是抓到。 “不在。他不在这,果然是骗我的。” 魏凌寒却是很平静,他几乎背弃了所有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忽的抬头。 “他有没有让你带着苏和晏离开。” 柳赐宁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把头撇开。 “那你现在要怎样?” 魏凌寒收回目光,虽然是坐在屋脊上却还是一丝不苟的端正。 柳赐宁看着他,比起苏芷月,清逸师兄更为端正刻苦,也的确更古板些。这样的两个人本就不一样。 他不再理会魏凌寒。 跃到院中,自己去看。 静室里没有一丝热气,阴沉沉的。屋里摆设都翻乱了,他仔细察看着。就看到墙上的画,只有这一处完好。 “这是钟情画的那幅?” 心里暗思量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对劲!” 南有幸拍一拍英檀肩膀。 “我先走了!” 就一蹬跃起,腾空而去。 “哎!你,您不等等你最忠诚的仆人了!” “忠诚?你不过才见她。” 许嘉言横他一眼。 “虽是初见!但是仰慕已久,我祖祖辈辈都期盼着与祭司大人相遇,我真是福运绵长啊。” 英檀一脸痴迷。 “呕!” 彦琼落故作恶心。 “你们就是嫉妒!” …… “你说什么!” “在粹然谷。”柳赐宁面色平静。 “如何得知!” 魏凌寒猛的拉住他衣襟。 “你看天上。” 魏凌寒抬头,并无什么奇异之处。 “师父其实是把我们困在这里,自己去了粹然谷。那里有他的执念不舍。” “执念?” 魏凌寒呆如木鸡。 “他还是赢了。可是他又输了,他又没了一个弟子。” 柳赐宁扭头不去看他。 “你自作孽。” 又叹了口气。 “你不要去,不要去!你留在这。” “留在这!等死吗!” 魏凌寒惨然摇头。 “你听我的!我,我还是不想你死。” 柳赐宁吼道。 “你为何,为何总是这样!你谁都想救,可是这样谁也救不了!你自己不过是个无用之徒!” 魏凌寒手指捏诀猛的一挥,炸起火花成圈,柳赐宁只能后退避开。 气雾散开,魏凌寒已经不见。 “何必呢!” “你又为什么不肯给他个结果呢。” 钟情从后房走出来。 “他都走到这一步,是生是死都得给了决断。” 柳赐宁扶住头十分痛苦。 瞥眼看到钟情端着只碗,悠闲的站着。 “你在干嘛?” 钟情低下头,忽的叹气。 “虽然很悲伤但还是要吃饭啊。” “……” 兮华坐在漏下些光影的老槐树下,眼睛敷着块白巾,浅缓地呼吸着。 “嗯?” 她头往后边晃了一下,接着脸上一暖。 “小心点!” 且带晗扶着她肩膀,按住她眼上的巾子。 “你来了。” “对。我来了。” 且带晗蹲下,带着笑意吹了吹她耳朵。 “曦华。我们要回去了。” 回去? “是要结束了吗?” “嗯。可是我不知道。”且带晗带着些犹豫。 “曦华,你改了一处。或许很不妙。” “嗯?是阿泽?” “对。” “那会怎样?九晟啊。” 她微仰起头,脸色异常苍白,唇色也淡淡的。 “我很不舒服。” 且带晗蹲下来,很是轻柔。 “我知道。” 伸手握住兮华的手。 “你忍一忍。” 一股暖流汇入掌心,异常的温暖。 “好些了吗?” 兮华猛的抓住他手。 “九晟!告诉我。我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 且带晗一怔。 “没什么。” “有的!我做错了事!是什么事情!” 且带晗眸子里聚满了晶亮,却是摇头。 “曦华。那把剑,那把剑会污浊人心,它是吞噬欲念而强的。往晔带着那把剑,献给父君。可是无人能拔出,唯独你。” 兮华猛的一震,闹中无数轰鸣声大作,白色的光,红色的影。嘈杂的声音,尖锐的刀剑相击声。 兮华慌乱地站起来,推翻了椅子。赤脚不断后退。 “我,我。是我杀了你!” “不是的!曦华!是那柄剑控制了你!往晔挑中了你!他故意的,不是你的错!你没有。” “可是!可是!是我……选择信任他的!” 兮华不断后退,终踩上裙摆跌坐在地上。 捂住脸哭泣。 “是我。是……我啊。” 她低着头不敢看。有人听在眼前,慢慢抓住她手。 被硬扯开手来。 “我说了,不能用手碰的。” 钟情看着她很是不赞同。 兮华两只眼睛肿的像个桃子,委委屈屈的软叫着。 “钟情。” “为什么要哭。” 他重新往水盆里拧干巾子,给她敷着。 然后回眼瞪且带晗。 “不要惹她。” 且带晗哽了哽,点点头。 “不要。我要知道。” 她伸出手拽着钟情的手,哀求地摇了摇。 钟情瞪她,好一会才叹气。 “那不要哭了。” “嗯。”还乖乖地抹抹巾帕。 且带晗却是觑着钟情的眼色,挪了挪位置。 气氛倒是不那么难过了。 且带晗轻叹。 “这事还是云初说的。” “你见到他了?” “没错。他被你们扔在覆水里,可是气呼呼的。” 说着他还笑了下。 “不过他不敢告诉你。” “呃?他还欺负我打我来着!”兮华歪头装可怜,别人会因她这样一副讨骂欠打的样子而推开,偏偏九晟吃她这一套。 “那他该打,欺负你不记得了。” 哦哦!不记得? “什么?” 瞧不见她眼睛,九晟还不这么别扭。对着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的她,说以前的事情,有些奇怪。偏偏还是她捅了自己一剑给送这里来了。 “那个啊。我说也不合适。” “快些!”钟情踢了他一下。 等不耐烦了都。 九晟坐在地上,还是一副端正严谨的坐姿。 “你家是上族到了你这辈却是没落了些,其他支没出过一个上神。唯有你一个。偏偏父君打算减少古上族的数目给那些新晋部族机会。” “于是曦月们打算烧一把猛火稳住地位。” “什么猛火?是烧的我吗?”兮华问着,忽的往后一坐。很是颓然用力,咚的一声巨响。 钟情和九晟都是吃了一惊。 “瞧吧!肯定是没烧好!把我给焦了!” 说着还蹬腿起来。 九晟张大嘴巴,想到她说的话却是偷笑起来。 还真让你说着了! “还真的是烧焦了。”他捂嘴笑着。 钟情冷哼。 “烧得都傻蠢笨了!” “哎哎呀!真的是……我!我不知道呀!” “当然不知道。” 九晟正色。 往晔初登仙庭,举目无识。于是混迹于下仙里,知晓了赫赫有名的新鲜出炉上神,探知了曦月的心病。于是举出一法。 将全族同期仙人的灵力汇于一人身上,让此人不断升境高起,来惊艳仙庭。从而抱住上族地位。 而这个人就是曦华。 往晔一跃成了曦月座上宾,还成了曦华的老师,教导她修行。却是暗中指示她吸纳同族人灵力。 果然曦华不断破境,修为飞涨。 然而不正常的迅速让曦华奇怪,虽然不知缘由,却还是远离开往晔。独自一人闭关内修。 那柄剑就是往晔准备的引子。 把此法公之于众。新晋上神在殿上失心杀戮,还刺杀了未来的天君。 果然仙庭追究下来。 “那他得到什么?” 钟情抱手。 “那个往晔为了什么?” “为了显示他自己的才能。” 第一百五十二章 “难道天君不生气?” “他是个天才,留在万书阁替他创造更多奇异惊艳的法诀篆符。” “啊?他儿子都被杀了。” “重新投胎回来就是。” “……” 钟情抱着手很是纠结。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他来回踱步着。 “所以你们都是神仙了?” 九晟点头,兮华却是往后瘫下去。 一口气叹得七弯八绕的,还幽幽带着些怨,手一搭,把脸遮住。 “不是我说!好好一个正儿八经的神族怎么就被骗了?难不成这个往晔还有什么了不得,天生奇相?就没人质疑?难道神仙都这么容易信人?” 他一说,兮华又是百转千回地叹气,九晟又是点头。 “不对?合着这一通闹下来折了你们两个?” “嗯。总共就折了两个。” 九晟点头。 “这怕不是个局?” 钟情试探地问道。 兮华叹声忽的高昂起来,又跌下去。 “被诓了。” 听着不这么来气的。 “要回去了。” 九晟也是笑着。 “看完这一遭子吧。” …… 魏凌寒站在粹然谷边上,这里已经一片废墟。 中间炸开一个大洞,一阵诡异的香气弥漫着。隐隐心神澎湃,血管舒张。整个人都血色红润起来,心里更是恐惧惊疑。 他漫步过去。 一阶阶巨大的石阶盘旋在半空向上,很高很高。几欲触天。 “这是……” 巫除云一身白衣染尘,颓然地坐在石阶上,手里拿着一个琉璃小玉瓶,往大坑里倒着。一滴一滴透明的粘稠液体,只是倾倒出来,顿时空气中都充沛着浓郁的灵力流动。 “你!这是什么?” 魏凌寒惊恐万分,巫除云抬头看向他,面容无悲无喜的。 “你来了。” 他木讷着,似乎了无生趣。忽的眼睛泛开一层嘲弄。 “你杀了清晖对吧。” 魏凌寒一怔,看着他并不言语。 巫除云拍着手笑着。 “不错不错!我倒是没看错你!” 他疯了吗? “你不是想找到你弟弟吗?现在呢?看到他了吗!你弟弟……哈哈!” 魏凌寒眼瞳猛的一缩,忽的吐出一口血。 巫除云笑着,松开手。 瓶子摔下去。 “这踏仙跺能上天吗?” 兮华像飘过来一般站在石阶上,仰头看着。 “这也太费功夫了吧!” 巫除云看见兮华倒是温和下来。 “你要试试吗?” 兮华倒是不客气直接走上去。 九晟站在下面含笑往上看。 “你小心些!” 钟情跟在他身后捡起那些瓶子碎片,放在鼻下一闻。 “炼金法?” 巫除云却是百无聊赖着。 “您到底在干什么!” 钟情压着怒火看着巫除云。 “建石阶啊。建好了,就能成仙了。不是吗?” 钟情看着他状若疯癫的。 “师父!你……” 忽的巫除云面容宁静,很是安静的。 “我就想见见我师姐。” 兮华笑声一噎,捂住嘴巴咳嗽起来。 “我想她了。” 巫除云往天上望去,眼神却是空洞着。 “成仙有什么用。也见不到我师姐,他们一个个都要成仙成仙的,可有什么好的。杀了我师姐,还有我徒儿。总是这样,这样的……” 钟情垂下眼,小心往前一步,想要扶住他又不敢。 “师父。” “我以前没想过会这样。” “我师姐是个好人,我难过得活不下去了。打算借着试用法术时候跑进去自杀,可是她救了我,还说是我救她的。” 巫除云这会讷讷的,像个喋喋不休的孩子。 “可是她是巫木族的祭司,那个创造了炼金法害得无数人成了踏仙跺下的鬼,梅无量恨她。” “可是我不恨。” 巫除云站起来,开始往上走。 “她是悔了。想要补救了,可是梅无量杀了她。” 说一句他就走一阶。 “那个人很虚伪。他只是用师姐当成被家族压迫的宣泄口,他逼死了她,然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什么也不是。既不是能跟她赴死的,也,也不是她心里惦念的。” “后来有量跟她去了。我也离开,直到抚养芷月。” 说到这。巫除云一笑,却是更加巨大的痛苦。 悲怒到极点,反而笑起来。语调也轻快。 “我的徒弟做错事了,所以她要接受惩罚,这是应该的。但是我是她师父,我有权护着她。你们没有资格陷害她给她设局,更没有资格杀了她。我更寒心的是我的弟子们不护着同门反而为了自己而一起加害她。” 钟情伸出手抓住他,被他推开。 “她那么乖巧优秀,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们就这样轻飘飘地毁了。” 兮华揉揉眼睛。 太惨了,一个接一个的打击小巫。 巫除云大笑起来。 “你们不是追求强大吗?既然都不择手段了,不如我就顺着你们的意,给你们创造这样的仙门!只追求利益强大。不用管那么多道义良心,不是更好吗?哈哈!” 他眼神一转,直直看着颓倒在地的魏凌寒。 “如何?亲近的人背弃的感觉如何?自己重视之人死在自己身边无能为力的感觉又如何?凌寒啊凌寒!感受到了吗?你弟弟啊,清晖啊。我的确是故意的!从你送毒药给芷月那时候起!我就想这么对付你了。” 钟情睁大眼睛,往后退开。 “清晖?” “我杀了你!” 魏凌寒猛的暴起,飞起来如同一柄利剑,猛的刺穿过去。 然而徒劳。 轻飘飘的身体飞出去,像是败絮飘零。 “太没用了。” 巫除云笑着坐在阶上,看着远处。 面容宁和美好。 “我在等我师姐。” 这场景诡异得可怕。 等一个死人。 兮华坐在半空中摇着腿,看着远处。隐隐有波动起来,像是很多人涌动。 难道真的还魂了? 然而当头看到落白一脸嘚瑟的笑容,旁边跟着苏和晏亦步亦趋的。 再往后…… 乖乖! 五色剑的都来了。是来做个了断吗? 兮华望着下面,大喊起来。 “真的有人来了!不过是落白那个小子打头阵。” 钟情闻言翻白眼。 “你眼瞎了!” 什么嘛!好心告诉你们的! 忽的她看到另一个人。 一个从很早就认识的家伙。 南有幸。 她来了。 巫木族的祭司…… “停!” 南有幸坐在最上方,是被人抬着走。 很是嚣张。 却也隐隐看出权利所在。这点花楼是巫木族的分支,可见她身份真实。 她一下来就飞起来到巫除云就近处,抬头看着在上阶的巫除云。 “巫吕不要闹了。” “你是来见了吗?” 南有幸点点头。 “不是来见他的?” 南有幸疑惑地歪头,估计没想到他是谁。 巫除云却已经疯起来。 “梅无量!他,他就埋在这。” 声音消下去。 很是委屈巴巴的。 南有幸眼睛瞪圆了,又噗的一笑。 “他在这!那敢情好啊!快拉出来鞭他!” 说着还撸起袖子来。 成功自嘲。 巫殿也愿意回头看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来,戳她脸上。 “师姐?” “嗯。”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好了。 皆大欢喜了。 你师姐真的来了。 钟情大惊地微张着嘴。真的是会哭才有糖吃。 “还哭了?”南有幸歪头苦笑。 “这回可是难整了。” 兮华还发着呆,九晟脸色却是慢慢苍白起来。 兮华忽的感觉衣袖里一阵灼热。那卷命卷发着白光闪烁。 “这是?” 她打开,心中猛的一颤。 手一抖,命卷在空中展开来。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坑。 给自己挖的坑。 凡人献上的剑,镇魔的斩邪,还有可入天的石阶…… 或许,往晔就是从这里进入神庭的。 “这是要干什么!” 回头去看九晟。他摇头。 “兮华,命卷的最后是如何的。” 她回过头去看。 命卷的最末端…… 猛的瞳孔一缩。 原来,真的不能改变任何人的命运。 命卷里本该死去的人活下来,那么就要其他人死去替代她。 本来五色剑都会好好的,如今揽月宫不复存着。 “兮华兮华!最后是什么?” “是,是琼花宴席啊。” 兮华愣愣地说,眼神呆滞着,嘴皮开开合合的。 “其他地方都被墨糊了,只有,只有琼花宴。然后然后……” “兮华……” 周围场景都模糊起来,所有命卷里的人都消失不见。 兮华一个人浮在空白纸上,看着一个个字迹被改动,模糊,涂去。 “兮华。” “你的命卷在自己手中,你是这命途里的变数又是缘由,一切从你手中启,你手中灭。” 是九晟的声音。 “你要如何做。” 如何做…… 是我自己决定救人的,改了她的命的。 也要是我把他们的命运还回去。 “我要承担责任的。” 兮华咬住嘴唇。 琼花宴上发生了什么…… 九晟被误伤,还有…… 自戕。 兮华抬起头,眼前悬着那一柄剑。白亮的刃,刀锋上浅色弯月如勾。 从匣子中打开,月华大盛。 这是往晔献上的剑。 伸出手去,触手是冰凉的。 手用力往身前带来,反手架上颈。 溅到卷上一树花来。 命卷上的墨迹慢慢退去。 …… “曦华上神?” 脸上一片微凉,兮华揉揉眼睛,半眯着睁开眼。入目是浅色温暖的桃花满树,伸手从自己头发上取下一枚粉色瓣子,柔软娇嫩。 “我这是怎么了?” “睡着了吧。” 旁边青色衣裙的小仙娥一脸挪愉着。 “您一直在这里偷看人间呢,这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吗?呦!还记下来了!” 说着蹲低身子,从塌下捡起一张张纸来。 兮华恍惚着,忙去看地上。果然是扔的到处都是,旁边的矮几上还有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壶,小巧酒杯仰倒在地,酒一滴滴晶莹地从倾倒酒瓶口滴出来。 一点点的润泽光芒。 兮华巴眨着眼,再巴眨一下。 “上神,可不能再糟蹋酒了!” 小仙娥苦着脸,白净的小脸上带着愁容。 兮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听话地点头摆手,许下承诺来。 “上神可不能反悔啊。” 美貌小仙娥果然喜笑颜开了。 顺便把纸张一股脑地塞给她,喜滋滋地收拾酒瓶去了。 兮华扶着昏晕的头,抽出纸来看。 忽的大叫一声。 “怎了?”小仙娥吓了一跳。 “这这这!” 兮华不住指着,忽的捂住嘴巴。对上小仙娥的眼睛,摇了摇头。 “我看错了。” “上神就会作弄人。” 兮华摸摸鼻子。 撑住塌站起来,衣裙后摆拉的老长。兮华迷糊着抱起来。 回头对着小仙娥问朝迟在哪。 大概是宿醉了。头疼得很,恍恍惚惚的,是睡了很久了吗? 九曲回廊走得跌撞着,不过随风而来的倒是清妙的菡萏香气,提了些神。 风神是打呼噜了吗? 走着走着忽的脚下一歪,就要倒下去。兮华倒是不惊,抱紧裙摆着打算倒个绵软。 却是手臂一紧,被拉住。 “多谢……呃!” “仙子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钟情?你怎么在这?” …… 云蒸霞蔚的往生河流呼啸而来,星宇在其间闪烁。众生安息的魂魄流淌其中,偶有一两缕散的细碎的。 朝迟站在云气中,揽妄网挡住水流,安宁平静者可过,躁动执念者留妄金铃响。 今日倒是碰到一个怪事了。 有一个不断撞击网的,金玲大躁,刺耳得很。 朝迟皱着眉,不由得掏掏耳朵。一把从河水里抓起这魂魄。 “不知规矩吗?你过不去就得往回走。” 这魂魄很是残缺,七零八落的。飘荡的时间长了。 “我知道。碑上写了不过者唯有还了愿,了了执念才能过去。” “既知道,何必硬闯。” “可是……” 魂魄没面容,却是渴求地看着河流流去的地方。 “我的执念她不在人间。” “在仙庭?” “对。” 朝迟摇头将魂魄重新扔回河里。 “如此你便永不得往生。” 说着拿出一面铜镜,镜下缀着根旧黄色的流苏。 他举起镜子照向魂魄。 “原是因果报应,你既得了非已的命运,享了多出来的寿元。自然要偿还,要在这往生河里徘徊。” “我不求往生,只求再见恩人一面求一事。” “你还有何所求。” “只愿不救。” 朝迟点点头。 “如此。” 朝迟略一思索。 “就来这镜子中栖身吧,时机到了,自会相见。” 魂魄一缩就藏进镜里。 朝迟将镜子放在刚晾干墨的书卷里,收起拢入袖中。 往藏书阁走去。 “把这卷书放好,不要顺便让你碰着。” 朝迟把书卷给书阁里的侍者。 “对了。不要给兮华瞧见了。” “是。” 书侍接过来。 朝迟又犹豫。 “算了,还是给她送去吧。这本就是给她的。不过记得使个小法术飞进她袖子里,可不要让她发现了。” 侍者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