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噬》 第1章 奇怪死亡 b市，hb大学。 此时正值盛夏7月，期末考试刚刚结束，学校里发生了一件死亡案。 一个大三的女生，被人发现睡死在宿舍的床上。 警方初始以为只是普通的猝死，近些年来，生活毫无节制的年轻人猝死的事件并不少见。 但在例行询问死者寝室同学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不要说谎！”张明德不耐烦的拍着桌子。 他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做这一行已经十二年了。 面前的女生有着一头偏亚麻色的长直发，低着头，脸色苍白清秀。 档案上的名字是夏青幽，二十一岁，hb大学生物工程系大三学生。 “我没有说谎。” “死者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三十六小时！”张明德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他的耐心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你却说她昨晚回的寝室？难不成是她的尸体自己走回去了？” 夏青幽打了个冷战，仍旧没抬头。 张明德烦躁的在室内转了两圈。 “你是大学生，你应该知道，作伪证是犯法的！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说谎。” 夏青幽仍旧是这句话。 “还不说？那就做好准备！作为嫌疑人跟我们回警局吧！自己好好想想！” 张明德用力摔上了门。 夏青幽盯着自己的手，指甲已经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指印。 她不过是这大学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员。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呢？ 五天前，女生寝室507。 “啊！完了完了，我挂了两科！” “还好，我就挂了一科，可惜奖学金没了！” “青幽，你呢？” “……两科……” hb大学的专业课是真的难，别的学校只要稍微用功一些，就不至于挂科，但这个学校，能保持不挂科的只有金字塔尖的14。 “一科三百呢！唉唉，愁死我了……” 这个女孩叫肖雪，女生寝室507的一员，个子不高，身材很丰满。 在这个大学里，没有补考，挂科只能第二年进行重修。当然，需要费用。 “幸好我还有点儿存粮，不用管家里要钱，要不我妈得打死我！” 这个女孩很瘦，化着淡妆，容貌青春靓丽，是507的另外一个女生谭丽丽。 “我重修费还没着落呢……” 肖雪的脸愁得快挤成一团了。 她家境不好，六百的重修费对她来说不是小数目。 “青幽，你不是一直做家教呢吗？重修费应该没问题吧？” 肖雪满怀希望的看向长直发女生，顺手拿起昨天剩下的半袋薯片递给她。 “暂时没问题而已。” 这女生正是夏青幽。她伸手拿了一片薯片，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家里情况比较特殊，虽然算不上贫困，但类似这种钱，也是没办法伸手的。 “交了六百之后，就剩下二百了，你要是用可以先拿去。” “二百不够啊……”肖雪愁眉不展，“我明明感觉无机化学能过的……居然也挂了……” “你不是申请了贫困生奖学金吗？”谭丽丽问，“这学期三分之二的人都挂科了，你应该能排上吧？” “没排上，”肖雪的声音中有一丝怨恨，“我是非农户，优先度低，排完农村户口的，才能轮到我。” “说起这个……孙小妮能拿贫困生奖学金吧？” “对，”提起这个肖雪就生气，“不就有个农村户口吗？又是补助，又是奖学金的，她根本就不缺！” hb大学就业率高，学费低廉，福利优厚，所以贫困生的比例很高。 在这个学校，食堂的垃圾桶里几乎看不到太多剩菜，学校附近最火爆的商店，是二手商店。 相应的，学校对贫困生的补助也很多。但任何补助都不可能覆盖到所有人，而补助的优先条件，就是农村户口和成绩。 吱—— 宿舍门被推开了，一个黑黑的女孩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哎呀，你们还没去吃饭啊！ 女孩说话带着一点方言口音，脸颊很红，皮肤很黑，长得不太尽如人意。 谭丽丽瞥了她一眼，不屑的转过了头，不理她。 这女孩正是刚刚提过的孙小妮。 “没呢。”肖雪见半天没人出声有些尴尬，不得不应了一声。 孙小妮倒是毫不介意，见有人理她立刻凑了过来，盯着肖雪手里的薯片。 “哎呀，吃薯片呢！” 肖雪心里百般不情愿，却不得不把薯片递了过去。 “谢谢！” 孙小妮迫不及待的伸手，抓了半天，掏出一大把，一边掏一边往嘴里塞。 “跟没吃过似的。”谭丽丽就看不惯她这副占小便宜的样子，冷哼一声，出言讥讽。 孙小妮嘿嘿一笑，也不介意，转头喜滋滋的对青幽说道：“哎呀，昨晚我跟沈旭阳一起去超市啦，他给我买了好多零食呢！” 青幽冷笑，沈旭阳是英语系的男生，之前一直在追求她，前几天刚被她拒绝，孙小妮立刻就贴了过去。 “真的，青幽，我觉得沈旭阳人挺好的。”孙小妮摆出一副羞涩的样子：“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追他吗？” 青幽无语。 她有什么可介意的？难道她介意，孙小妮就不追了？ 还没等她说话，谭丽丽先开炮了：“捡垃圾捡上瘾啦？就喜欢别人不要的是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样！” 孙小妮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是朋友嘛，毕竟沈旭阳之前跟青幽挺好的，我当然要跟青幽说一声啦！” “可别在我面前摆这副脸，跟个癞蛤蟆似的，不知道自己长啥样吗？学人家白莲花！还朋友，拉倒吧你！” 谭丽丽是典型的东北姑娘，性格泼辣，看不惯的绝对不忍着。 “你……”孙小妮咬着厚厚的嘴唇，大嘴巴瘪着，嘴角下拉，真有点儿像蛤蟆。 “行了行了，”青幽摆手叫停，“你不用跟我汇报，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介意，更不关心。” 孙小妮立刻变了一副笑脸。 “那谢谢你啦，青幽！” 没人理她，她转头东摸摸西看看，吃完了手里的薯片，见肖雪没有继续给她吃的意思，转身拿起了寝室电话。 “喂？旭阳啊，嗯，我在外面呢……还没吃饭。好呀好呀，那一食堂见吧。对了……我没带饭卡……好的好的！” 挂上电话，孙小妮一溜烟出去了，留下三人瞠目结舌。 “……她用寝室电话打的呀，告诉人家在外面？没带饭卡？至于嘛！” 谭丽丽一脸震惊，觉得自己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了。 “不要脸无极限！一顿饭钱都要蹭人家的！沈旭阳简直智商堪忧！要不是他家里有点儿钱，孙小妮怎么可能死缠着他！” 谭丽丽义愤填膺，怎么能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 “就是！孙小妮那长相……沈旭阳居然也看得上!” 肖雪更是莫名的愤恨。 凭什么这种人天天吃香喝辣，还有补助可拿，自己却天天啃馒头喝凉水？ 她年幼的时候父亲就得了肺结核，多年来一直卧病在床，母亲独自一人支撑家庭，还要照顾年迈的祖母，生活十分艰难。 严苛的生活环境造就了她世故圆滑的个性，她拼命努力，就是想生活得容易一些。 但这世界，却不是努力就能换来好结果的。 “哼，趁着人家失恋伤心，演了一出温柔体贴的好戏呗。”谭丽丽撇撇嘴，横了青幽一眼。“幸亏你当初没答应沈旭阳！” “是呀，幸亏。”青幽面无表情，“现在想起被沈旭阳这种眼光的人追过，我都觉得丢人！” “什么世道啊！”肖雪骂道：“她凭什么领补助！天天想方设法花别人的钱，她哪里贫困了！” “没办法，”青幽耸了耸肩，“人家有农村户口。” “贱人！”谭丽丽气愤难平，“你说怎么能有这么贱的人？上个大学我真是长了见识了！” “这世界就是这样子。”青幽也有几分无奈，“走吧，吃饭去，一会儿没菜了。” “不去一食堂！万一看到贱人，影响我食欲！” 这个寝室跟大学里其他的女生寝室没什么不同，住了五个来自天南海北性格各异的女生，为了诸如挂科、吃饭、恋爱之类的小事争执不断，也根据远近亲疏划分着自己的小团体。 夏青幽内向文静，肖雪圆滑活泼，谭丽丽泼辣直率。三人性格互补，所以从大一开始就一直一起活动。期间虽然有吵闹，也大多是些小事。 孙小妮则由于独特的价值观和与众不同的言行举止，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排挤。 这种事不算常见，也不算罕见。毕竟学校这么大，什么类型的人都会有。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寝室都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寝室。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也许最后一个寝室成员姚佳佳还勉强算得上。 姚佳佳是个学霸，常年霸占年纪第一的位置，所有学科都是满分。这在以课业难度着称的hb大学，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姚佳佳家里很有钱。有钱到什么程度，青幽不清楚，但她常年在学校最贵的餐厅里吃饭，学校的停车场上，有一辆她自己的车。 所以青幽一直很奇怪，以她的成绩和财力，为什么会来这所偏僻的大学。 但她并没有机会问。 姚佳佳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她话不多，向来独来独往。表面随和，眼神淡漠，有种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理智。 第2章 小树林 半小时后，张明德又回来了。 脸上带着郑重之色。 与几个同僚交换信息之后，他发现507其他几个女生居然也是一样的说法。 所有人口径一致，声称死者在昨晚11点左右回到寝室，并上床睡觉。 但按照法医提供的死亡时间，那个时间她应该已经死了。 难道是几个女生串供了？ 张明德第一次觉得，这个案子可能不单纯是个意外。 “你们平常关系如何？有没有什么矛盾？” 矛盾？青幽心中暗忖，一个寝室住着的女生，怎么可能没有矛盾？ “都是小事，我们每一个人都跟其他人吵过架。” “吵架？最近几天有过吗？” 青幽垂下眼眸，思绪转到了两天前。 第二学生食堂。 507的三个女生在食堂里吃午饭。由于刚刚交了重修费，大家手头都不宽裕，所以吃的很简单。 炒土豆丝，炒圆白菜，最奢侈的还要算谭丽丽的番茄炒蛋。 “你的路费怎么办？想到办法了吗？” 青幽问肖雪。 肖雪家在南方，回去需要坐两天的火车，而她刚刚用回去的车票钱交了重修费。 肖雪叹了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这里还有两百，要不你先拿去用？” 说话的是谭丽丽，她是唯一一个还有余粮的人。 “不用了，没事。”肖雪谢绝了她的好意。借钱是要还的，而且之前她已经从青幽那里借了二百了。 “我觉得你应该找个男朋友，”谭丽丽挑了挑眉，“看人家孙小妮，找个男朋友就跟找了个金主似的。我记得上次联谊有个男生对你挺有兴趣的，后来联系了吗？” “哪有时间呀。”肖雪苦笑，她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打工，谈恋爱什么的，根本分不出身。 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手机，却摸了个空。 “嗯？我手机呢？” “忘在寝室了吧，”青幽提醒她，“你出来之前不是看手机来着？” “糟了。”肖雪想起之前她在看的内容，不由得有些紧张。“孙小妮不会先回去了吧？” 孙小妮另外一个非常让人恶心的习惯，就是喜欢偷窥别人隐私。手机、日记、记事本，只要放在寝室，被她抓到机会，就一定会被翻看。 “你手机没锁？”脱口而出之后，谭丽丽才想起来，肖雪的手机是那种老式的诺基亚，连智能机都不是，拿什么锁？“赶紧回去！” 不用她提醒，三人都加快了脚步。 然而还是晚了，进门之后，三人发现孙小妮已经回来了，正站在肖雪的床前，脸色有些慌乱。 肖雪一把推开她，拿起了床上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果然已经被动过了。 “你……你要不要脸！”肖雪气得浑身发抖，“偷看别人手机，你有病啊？” “你说什么呀，”孙小妮当然不会承认，“谁看你手机了，我刚回来。” “狗看的！不对，猪狗不如的人看的！谁看谁死全家！” “你怎么骂人啊！”孙小妮不乐意了，“这么怕人看，该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你才见不得人呢！不要脸!”见她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倒打一耙，肖雪气得浑身发抖。 谭丽丽和夏青幽也很愤怒。 “这种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你跟她废话什么？” 谭丽丽撸起袖子推了一把孙小妮，看架势想动手。 孙小妮还是有些怕她的。 “你……你们干什么？我，我要去告诉导员！” 提起这个三人更火大了。 曾经，她们因为孙小妮偷窥隐私的事情告到过导员那里，但孙小妮平日经常去系办公室献殷勤，不是打扫卫生就是端茶倒水，系里的活动也很积极，所以导员们都很护着她。 孙小妮又一口咬定没偷看，她们也拿不出证据，结果导员反而觉得她们联合起来，排挤同学。 “导员?今天导员也护不住你！”谭丽丽出离愤怒了，上去就是一巴掌。 孙小妮直接被打蒙了。 捂着脸眼泪在圆圈里晃。她虽然家庭贫困，但父母对她很好，长这么大，没人打过她。 “你……你敢打我？” “打你？我还没打完呢！” 谭丽丽上去又是一巴掌，孙小妮直接被打得坐到了地上。 这两巴掌实在是太爽了，青幽根本就没想拦着。 倒是肖雪理智还在，拉住了谭丽丽。 “算了，算了，不值得。” 学校肯定站在孙小妮一边，若是孙小妮真的告到导员那里，打人跟排挤同学可不是一个性质，打人会被记过的。 谭丽丽也消了点儿气，恢复了些理智。 孙小妮却不可能这么罢休。她脸都被打肿了，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你们打人！我要告诉学校！” 怕三人再动手，孙小妮飞快起身，推开两人就去开门。 谁知手还没触到把手，门已经开了。姚佳佳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是个娇小苗条的女生，五官组合得很巧妙，气质优雅，只是整日戴着巨大的眼镜，遮挡了不少美貌。 扫了一眼室内状况，姚佳佳转身关门，上锁。 “怎么回事？” 她问的是目前看起来最冷静的青幽。 青幽几句话讲述了事情经过。 期间还伴随着孙小妮的否定和对她们欺负人的指控。 姚佳佳若有所思的盯着孙小妮。 “这样吧，你也别去找导员了，报警吧。” 几人都吓了一跳。 “你拿没拿肖雪手机，验个指纹就知道了。要是上面真有你指纹，那就属于盗窃。试图趁室友不在寝室时，盗窃室友手机。” “被正巧归来的室友发现并制止，盗窃未遂，一样属于刑事犯罪，还等什么，报警啊？” 寥寥几句话，孙小妮就从偷窥隐私变成了盗窃未遂。 “对，报警。”谭丽丽立刻配合的掏出手机。 “别……别！”孙小妮怕了。 这个寝室里，她最怕的两个人，一个是谭丽丽，另一个就是姚佳佳。 谭丽丽性如烈火，嘴如刀子，她招架不住。姚佳佳话不多，却带着一种智商优势，一句话就能碾压她。 虽然姚佳佳这番恐吓漏洞不少，但孙小妮并不聪明，胆子也很小，所以还是被吓唬住了。她低声下气的道歉，并保证今后不会再犯。谭丽丽本不想这么算了，但姚佳佳急于午睡，不想跟她们继续纠缠下去。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你说孙小妮有偷看别人手机的习惯？”张明德有些怀疑，这跟老师说的完全不一样。 青幽不说话了。 该说的她说了，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人都是这样，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不管是不是事实。 张明德很头疼，面前的女生是那种最难应付的类型。外表柔弱，内心固执。不想说的事，很难撬开。 敲门声传来，一个小警察推门进来，递给他一份资料。 张明德翻了几下，装作不经意的问：“孙小妮现在的男朋友原来是你男朋友？” 这一次，青幽几乎是立刻纠正：“不是。要是追求未遂也叫男朋友，那范冰冰的男朋友岂不是排到月球了。” 张明德才发现原来这女生也是有脾气的。 “也就是说，孙小妮现在的男朋友，曾经追求过你？” 这一次，青幽没否认，但表情就像是有人摆了一盘翔到她面前。 张明德觉得有点儿意思。 “你好像很不以为然。” “没有，人活成什么样，是自己的自由。” 张明德笑笑，提笔，在“夏青幽”的记录下填上了几笔。 张明德又问：“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吗？比如，学校后门旁边的小树林。” 他专门强调了“小树林”三个字，盯着青幽的表情。 一闪而过的诧异，还有茫然。 “小树林？” 她当然知道那片小树林。 那片小树林位于学校后门的路旁，不算大，宽度大约一百多米，由于树木茂盛，所以一眼望不到对面。 穿过小树林后是一条高速的车行道，经常看到高速行驶的车辆呼啸着穿行而过，十分危险，很少见到行人。 学校后门的正路通往一个老旧的市场，里面龙蛇混杂，穿过市场后再走一段，就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区。 但若是从树林中斜穿过去，则可以直接到达商业区。所以虽然小树林阴森静谧，但还是有不少学生贪图方便，而从里面穿行而过。 大一的时候，青幽也走过两次次。里面的树非常茂密，枝叶遮天蔽日，不透阳光。即使是盛夏时节，都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但青幽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总觉得，那林子里有些让她不舒服的东西。她不止一次看到有人在树林边吵架，甚至动手打架，就好像人们只要靠近林子，就特别容易情绪激动。 所以之后，她宁可每次多走十分钟，也不肯再靠近那里。 “没错，小树林，你知道什么吗？”张明德仍旧不死心。报告显示，警员在小树林里发现了死者的手机。 青幽抿了抿唇，不太情愿的开口了。 “去年那里好像发生了一件双尸案，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据说去年秋天的某一天，一个独自路过小树林的学生，发现树林的角落里放着两双鞋。 鞋上有深褐色的污渍，鞋旁边的土地似乎被翻动过，有新土的痕迹。 也不知那个学生是怎么想的，居然捡了根树枝就去挖土……结果几乎被吓死。 警察来后，发现里面是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后来小树林被封锁了半个月，学校前面那条阴森的小路也被改成了有路灯的大路，但命案原因，始终没有公开说明。 有说是附近的民工劫财杀人，也有说是第三者情杀，还有说相约自杀的。 到最后，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死者是动力系大二的一男一女。 张明德当然知道这件案子。 当时现场所有证据都显示，是男生杀了女生后掩埋尸体，却不知为何突然想不开，又用刀割了自己的脖子。但问题是，谁埋了男生呢？ 如此想来，近年来这学校的所有死亡案件，似乎都能跟那片小树林扯上关系，而且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疑点。他记得三年前还有一起案子，三个铺路的工人晚上在小树林附近喝酒，却不知为何打了起来，结果一死两重伤。两个重伤的醒来后却完全不记得为什么打架。 他觉得应该给上面提一下意见，整改一下这片小树林了。 “我们在小树林里，发现了死者的手机。” 张明德边说，边观察青幽的表情。 青幽一愣，似乎有些意外，至少在张明德看来，这个意外不是装的。 于是继续问。 “你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去了小树林？为什么把手机丢在了那里？” 青幽摇摇头。 “她之前连续两天没回寝室住，而且我们关系并不密切。” “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青幽又摇摇头。 “同学不回寝室，你们也不担心？”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更何况，我们马上大四了，出去实习之类，很正常。”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 青幽再次陷入回忆。 第3章 蹊跷的案情 两天前，女生寝室507。 晚饭过后，孙小妮再次拎着一大包零食回到了寝室。 “沈旭阳又给我买了好多零食！” 几乎刚一推开门，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始炫耀。 “不要脸！” 谭丽丽故意说的很大声。这个时间，除了姚佳佳，三人都在寝室。“有些人啊，脸皮比地壳还厚，为了点儿小便宜就上杆子的倒贴，你说怎么有这么贱的人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孙小妮又摆出了委屈表情，明明是很白莲花的表情，可惜她摆出来就像是一团黑魔芋。 十分惊悚。 谭丽丽翻了个白眼，“点你名道你姓了！这年头捡什么的都有，还有捡骂的！” 孙小妮咬着嘴唇，眼圈已经有些红了。这两天谭丽丽不断针对自己，只要自己出现，就不停的冷嘲热讽。她也忍了很久了。 但站了半天，没人理她。 孙小妮推开门冲了出去。 “哼，又找到借口，可以扑沈旭阳怀里哭诉了吧！” 没等门关上，谭丽丽就迫不及待的讽刺，生怕孙小妮听不到。 “算了吧，”肖雪小声打圆场，“她就这样。” “看见她就烦！长那么丑，还非得臭显摆，今后她显摆一次我骂一次！真应该想办法教训教训她！” 谭丽丽恨恨说道。 青幽心里也很不舒服。 虽然是自己先拒绝了沈旭阳，但立刻就有人倒贴上去，还天天在自己眼前炫耀，这就很过分了。 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一般的恶心。 这种人……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死了呢！ 她愤愤的想着，突然觉得心里一空，好像有什么东西……离去了。 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直到熄灯，孙小妮也没回来。 “所以，是因为你们……吵了架，所以她才两天没回寝室？” 张明德实在理解不了，这些女生怎么因为一袋零食就能吵起来。 “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没回寝室？” 青幽的话里已经有了情绪。 “……她昨晚回来的时候，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张明德并不相信死人会自己走回来。 “没有，她一回来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你们也没跟她说话？” “说了，但是她没回答。” “那你们就不觉得异常？” “……鉴于之前她【很可能】是因为跟我们【吵架】而离家出走，所以她回来时一言不发，我们一点儿都不觉得异常。” 青幽回答得很理所当然，但她心里知道，其实并没有那么理所当然。至少她当时，确实察觉了一些异常。 孙小妮并不是会随便夜不归宿的人，更何况那两天，她还翘掉了系里的会议和班会。 孙小妮的毕生理想，就是活成玛丽苏言情文的励志女主，人穷志坚，通过努力赢得周围人的好感，最终成功感动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虽然现实骨感了些，但并不妨碍她追求梦想。缺席会议这种影响导员印象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所以那时候，寝室里每一个人都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些不安，姚佳佳建议通知导员，但遭到了其他三人的反对。 去找导员，简直就像是在说，她们联合排挤孙小妮，结果把人家逼走了一样。 孙小妮又一向喜欢在老师面前装出勤恳良善的样子，之前她们去反映偷窥隐私事件的时候，孙小妮一把鼻涕一把泪，硬是让导员觉得是她们几个欺负淳朴农村同学。 所以谁都不同意去找导员。 姚佳佳本就不是个热心人，于是这个提议就暂且搁浅了。 孙小妮是昨晚熄灯前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很不妥。仍旧穿着两天前的衣裤，身上全是灰尘污渍，就像在泥坑里滚过。头发乱糟糟油乎乎，眼窝深陷，双眼无神，嘴唇干涩得像是几天没喝水。 谭丽丽跳起来对她冷嘲热讽，她却好似没听见一般，鞋也不脱，衣服也不换，直接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就不动了。 那样子确实有点儿像怄气。 “那今天早上呢？早上她没起床，你们也不叫醒她？”张明德问道。 “她作息时间跟我们不一样。” 实际上，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她们四个是一个行动的。但发觉了孙小妮的“特立独行”后，三人就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避开她。 久而久之，几个人的作息时间就错开了。 张明德十分不了解这种女生之间弯弯绕绕的想法。 一个寝室住着，居然真的形同陌路？还是，这些女生为了掩盖什么而说谎？ 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致死伤，具体死因需要解剖，法医目前只给出了死亡时间超过三十六小时一个结论。 现在看来，这结论也不是百分百可靠。就算张明德不是什么科班出身，他也知道，人要是死了三十六个小时，身上的尸臭都能熏死个人。 但之前的现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臭味。 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张明德多少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所以，你们从头到尾根本没发觉她死了？” 青幽摇摇头：“早上吃过早饭后，谭丽丽就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我和肖雪都有家教。我接到系里电话后才知道出事了。” “你还做家教呢？好学生啊。” 青幽垂着眼眸，没接话。不是案子相关的问题，她没有必要回答。 张明德收起了记录，“行了，今天先到这里，要是想起了什么，随时跟我们联系。” 说着推门出去，小声吩咐门外的警察：“把她们安排进学校招待所统一管理！不要让她们离校。” 送走夏青幽后，张明德翻看着其他三个女生的询问记录。 大同小异，说法很统一。 几个女生都说，孙小妮是昨晚11点左右自己回到寝室，然后上床睡觉。 询问谭丽丽的警察评价谭丽丽为：口齿伶俐、迷信、没有心机，与死者关系不好。 肖雪的评价是：紧张、胆小，与死者关系一般。 姚佳佳的评价则不太一般：冷静，有极高的分析推理能力，有一定法医学和侦测学知识，缺乏恐惧心、同理心和对权威的敬畏心。与死者关系一般。 夏青幽的评价是他自己写的：冷静，敏感，有城府，与死者关系不好，情感洁癖。 旁边还附录了其他同班同学的口供，大多是关于死者的。几乎所有同学都一致反应，死者爱占小便宜，与同学关系不好。 张明德盯着这份资料，越想越觉得其中怕是有蹊跷。 半小时后，孙小妮四个室友的基本档案资料被送了过来。 送档案的小警察脸上有唏嘘之色。 “不愧是贫困生最多的学校，这学生的家庭状况都能写本小说了。” 张明德首先看的是姚佳佳。 后宫励志传奇小说。 姚佳佳的母亲从二十岁到四十五岁，二十五年间一共结了十二次婚，平均两年换一个丈夫。丈夫的身份从贩夫走卒到高官富商，她的财产也随着一次次婚姻，以平滑的曲线稳固增长着。 姚佳佳从小就是学霸，从小学到大学，永远都是年级第一，夺得过无数学术方面的奖项。高考的分数明明足够上最顶尖的学府，却偏偏只报考了这个学校。 不健全的家庭、高智商、缺乏同理心，很大几率是个反社会人格。若这真是个凶案，张明德一定第一个怀疑姚佳佳。 然后是肖雪，八十年代苦情小说。 父亲肺结核，缠绵病榻十多年，母亲是普通工人，还有个正在上学的弟弟，家庭生活拮据。从小就需要一边帮工，一边上学。大学学费生活费完全依靠助学贷款和打工。成绩中上，但十分努力。 夏青幽，狗血言情小说。 母亲是某富商的情人，想要携子以扶正，结果失败了，对方在孩子出生前就举家移民，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也因此大受打击，在孩子刚满月的时候就跳楼自杀了。 因此，夏青幽是被自己的姥姥和小姨养大的。但成长过程倒没什么特殊，从小到大的经历都透着两个字：平庸。 唯有最后一个谭丽丽，是真正的正常家庭。父母双全家庭美满，祖上八代全是良民。 张明德叹了口气。 所以说，健全的家庭多么重要啊。 张明德直接把谭丽丽的档案扔到了一边。 “除了室友，还有其他跟死者关系密切的人吗？” 小警察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老师们对死者私生活一无所知，同学们只说，她最近正在倒追一个男生，其他的不肯多说。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是她的朋友。” “人缘堪忧啊。”张明德叹了口气，“这案子越来越不像意外了。那男生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但是对方说跟死者只是普通关系，最后一次见面是三天前，并且死活不肯公开配合调查，说是怕影响自己。”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没担当么？这种男生居然还有人追求，真不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张明德摇摇头。“验尸报告呢？还没出来？” “没有，我去催催。” 张明德摆摆手，示意他快去。举手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 案子虽然有些疑点，却也不过是怀疑而已，一切都要等验尸报告出来才能继续进行。 叮嘱了值班警员几句，又简单汇报了情况，张明德的心思已经飘回了家。 第4章 追缉任务 夜。 b市，朝海庄园a区。 这个小区位于寸土寸金的b市市中心，能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所以安保非常严格，仅仅是前门，就足足有八个保安值班。 但此时，除了门口站岗的两个，其余六个保安都挤在了监视摄像头前。 “又来了，又来了，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又是4号楼那个？这桃花运，简直羡慕死人。瞧瞧这女人，嗞嗞……。” “富二代嘛，当然受女人欢迎。” “这小区里都是富二代，也没见哪个像这哥们儿一样，经常有美女堵门。” “长得帅呗，一副明星相，真不是哪个三流明星？” “谁知道。” 几个保安兴致勃勃，都是一副观看八卦肥皂剧的架势。 “咳咳，”见大家都围过来，保安队长李明不得不发话了，“都过来干什么！回去干活儿！专业点儿！” “快回去，回去！” 这个小区的保安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薪资不菲，李明说几句之后，虽然不情愿，也都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李明安心的坐在监视器前，继续观看八卦剧。 剧中的男主角是一年前搬进来的，住在4号楼2楼，名叫谢法。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左右，开着低调的银灰色跑车，长相英俊，打扮时尚，是那种出现在人群中就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类型。 所以经常有女人在小区门口等他。 一年以来，各种类型的女人几乎都出现过，清纯的、妖艳的、矜持的、大胆的，有的女人只出现过一次，也有的连续出现过一个月。 但谢法从来不曾带任何一个人回去过。 所以他们这些保安也只能兢兢业业，替他将找来的女人挡在小区外。 其他的保安都猜测，他是某个三流明星。但看过谢法基本资料的李明很清楚，这男人，实际上是隶属于特殊部门的公务员。 这次的女人看起来属于邻家小妹型。 乌黑的长直发，发梢夹着一个淡青色的木兰花夹。一身清纯的白裙，腰肢纤细，胸部却很挺翘。 谢法靠在车门上，神情有几分无奈。 他工作特殊，经常会发生这种事。 “赵小姐，这是我的工作，工作！我一年救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要是每个都以身相许，我早就妻妾成群了！” 邻家小妹看起来有些委屈，咬着嘴唇，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要……我就是，喜欢你……” “嗯嗯，我知道了，你喜欢我。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谢法丝毫不觉得有人喜欢自己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想跟我去开房吗？行啊，我无所谓的。”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邻家小妹眼圈红了。 谢法点了根烟，淡淡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很快又黯淡下去。 他不是柳下惠，恰恰相反，作为薄有家资的谢家少爷，他是夜店的常客，很多时候，对女人来者不拒的。 但这种来者不拒，是分人的。 他很清楚，不是每个女人都玩得起。有些女人，惹不得，碰不得，沾上了，就是麻烦。 比如眼前的这位清秀佳人。 叹了口气，谢法觉得自己应该更直接些。 “赵小姐，我这个人在感情的事情上不喜欢转弯抹角，所以恕我直言。你是赵市长的千金，我是谢家的少爷，我们是不可能结婚的，又何必浪费时间，浪费感情在彼此身上呢？你要是寂寞，想找个床伴，没问题！但是玩恋爱游戏，还是算了吧，大家都挺忙的！” 这话很有几分刻薄，即使是旁观者听来，都很伤人。 所以邻家小妹备受打击，终于啜泣着离开了。 谢法靠在车门上，抽完了整根烟。 正准备开车回去，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谢晴。 看来今晚是回不去了。 “谢法？紧急任务，洛容跑了！” “洛家洛容？” “没错，行踪显示进了b市，最后一次出现在监视摄像头里，是北边市郊的704国道附近。” 洛容是j市洛家的人，由于杀人嫌疑而被调查中，却因为证据不足而迟迟无法定罪。谢法当然知道，所谓的“证据不足”，只是洛家动用了权力而已。 但他这一逃，洛家的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谢法留恋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公寓，看来最近都回去不了。 “知道了，我亲自去追。” “小心点儿，谢法。洛容冒这么大风险越狱，肯定有所图。并且洛家要求抓活的！你也知道目前的状况，上面已经同意了。” “死一个少一个是吗？”谢法嗤笑，“我知道了。” “珍珍正在调查洛容以前的事，韩笑在设法恢复对洛容行踪的监控，家主正在和洛家交涉，希望能获得更多信息。” “知道了。”谢法顿了顿，装作不经意的问，“那个，洛家会有人来吗？” “……”谢晴很清楚他的意图。“以洛家的重视程度来看，洛依琳很可能会来。但家主不会允许她参与调查的，你可以考虑在事情结束后，请她吃个饭。” “谁要请她吃饭啊！”谢法提高了音量，“要请也是她请我啊！” “这样最好。”谢晴语气平淡，“你们的事，家主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谢法冷哼了一声，“话不要说这么早，姐，万事皆有可能。” “……别那么叫我。” “怕什么，老头子又不在。姐，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一定把你接回家！” “……谢法，我挺好的，真的。”谢晴的声调终于有了起伏，“至少，我想爱什么人、想嫁给什么人，是自由的。” “这倒是，不像我。”谢法自嘲的笑笑，“姐，你能想开就最好，老头子是老头子，你永远是我最漂亮的姐姐！” “油嘴滑舌！”谢晴声音中也有了几分笑意，“办事去吧，小心点儿，这件事不太寻常。我刚才调查了一下，洛容失去踪迹的位置附近，有一所大学，刚刚死了人，似乎有神秘力量的痕迹。” “把学校位置发给我，我直接去调查。” 谢法挂断电话，银灰色的跑车调转车头，一溜烟走远了。 与此同时，hb大学餐厅的角落里，夏青幽正一脸忧色的跟另外一个女生聊着什么。 这女生挽着一个随便的发髻，穿着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脸上戴着夸张的眼镜，挡住了大半张脸。但仔细看时，竟能在这张不算完美端正的五官上，看出一种惊人的优雅。 夏青幽的室友，姚佳佳。 寝室里死了人，她们理所当然成了焦点，为了避免被人围观，两人选择了在人最少的时段出来吃饭。 当然，也有想要单独说话的原因。 在姚佳佳看来，青幽是寝室里唯一一个还算冷静的人，而在青幽看来，姚佳佳是目前唯一一个能给出建设性意见的人。 所以原本关系并不亲近的两人，不约而同的走到了一起。 “你刚才说，警察说的死亡时间很可能是错的，是真的吗？” “当然，”姚佳佳拨弄着面前一盘炒饭，“很大几率，不然怎么解释尸体自己走回来？” 青幽犹豫了一下，“你……觉得尸体不可能自己走回来吗？” 姚佳佳停下了动作，盯着青幽。 “不，我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唯物论者，我只是觉得，这种几率很小。” 夏青幽不是会随便说出这种话的人，所以姚佳佳在等她的下文。 青幽蹙着眉，似乎有些犹豫。 “你……昨晚，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你是说，尸臭？”姚佳佳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确实没有闻到特殊的味道，这也是她推测警方的死亡时间有问题的重要原因。 若真死了那么久，早就臭了。 青幽摇了摇头，她并不知道尸臭是什么味道，但昨晚那种味道，并不是臭。 “是一种烧焦了的味道，就像是……什么东西糊了。味道并不重，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她说的并没有什么底气，因为昨晚她找遍了寝室，最后发现味道是从孙小妮床上传来的。 但其他人根本闻不到。 “我想起来了，昨晚你好像问过一句。” 姚佳佳若有所思。夏青幽没有必要在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上说谎，也就是说，她很确定自己闻到了那种味道，并且很确定那味道跟孙小妮脱不了关系。 “这跟尸体能不能自己走回来有什么关系吗？” 青幽又摇摇头，“我只是随口问问。”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警方的死亡时间并没有错。她上次有这种直觉，是十二岁的时候，那一次，死了四个人。 姚佳佳用目光审视着她，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逼她说实话。 但衡量了一下成功率后，最终还是选择了转换话题：“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两天，有个人不太正常。” 青幽当然知道，这也是她跟姚佳佳单独出来吃饭的原因。“肖雪。” “她要么就是知道一些咱们不知道的东西，要么就跟孙小妮的死有关。” 青幽并不愿意怀疑肖雪，她跟肖雪家庭状况相近，经常一起打工，所以关系也是最好的。 但昨晚孙小妮回来时，她的表情实在太过于异常，那种充满惊异和恐惧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鬼。 甚至今天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跟警察提了吗？” “没有。目前还不知道死因，而且，”姚佳佳顿了顿，“我不相信警察。” 青幽勉强点了点头，显得忧心忡忡。 “你在担心什么？” 姚佳佳问得很直接。 青幽摇了摇头。 姚佳佳嗤笑一声。 “担心得罪人？担心说得不对？还是担心麻烦？” “从大一开始，我就觉得你这人很奇怪，有时候什么都不怕，有时候又什么都怕。说得好听点儿叫别扭，不好听点儿，叫虚伪。” “我记得有一次，看到你把学校附近一只瘸腿的老猫送到了宠物医院，自己花钱给猫治腿。从你平日的消费习惯看来，你家境虽然不错，但本人经济并不宽裕吧？那家宠物医院可不便宜。” “但是去年隔壁寝室的马真中暑晕倒，你就在两步远的地方，不但不伸手帮忙，反而躲得远远的。” “有这种矛盾的行为，难道是因为你觉得，人比较可怕？” 她的语速很快，虽然用了很多疑问句，却大多是肯定的口气，似乎只是在叙述自己的推测。 青幽诧异的抬头看她，就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没朋友了。你对周围人，一向这么……观察入微吗？” 姚佳佳平素冷淡寡言，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却没想到周围人的细节习惯，其实早就被她看在眼里了。 姚佳佳想了想：“倒也不是，算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怎么样，我观察的结果没错吧？” 青幽不置可否：“我们好像没到这么交心的程度吧？” 姚佳佳的笑容更大了一些，“看看，就是这样。有时候你直率得惊人，但有时候又什么都不说。” 青幽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得对。” “哪一条？” “……我确实怕麻烦。所以，有件事情，我决定告诉你。” 第5章 梦 “孙小妮没回来的那天晚上，肖雪也不在寝室。” 姚佳佳挑挑眉，示意青幽继续。 “我睡眠比较浅，又住在她上铺，所以她半夜起身的时候，我发觉了。” “她从没提过半夜出去要做什么，但她悄悄收拾了很久，看起来是早有计划。直到凌晨四点左右，才回到寝室。” 姚佳佳慢悠悠喝了口汤。 “这么说来，你一直没睡觉等着她回来？” 这行为好像不怎么正常吧？ “不是的，”青幽有些尴尬，“我睡眠浅，只是她回来的时候又醒了而已。” 姚佳佳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选择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也不例外。 “你没问她去哪里了？” “没有。” “你倒是个好朋友。” 姚佳佳似笑非笑。 青幽没理会她的嘲讽。 “那么，你怎么想？肖雪是凶手？” 姚佳佳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青幽一跳。 “不不……怎么可能！说不定是碰巧呢……” “或者也可能是凶手。”姚佳佳耸了耸肩。 “不会的！肖雪怎么可能……” “哦……”姚佳佳饶有趣味的观察青幽的表情，“你好像很确定孙小妮是被杀？” “……”青幽真恨死了姚佳佳的说话方式。“我什么也不确定，只是你诱导我那么说而已。” 姚佳佳一笑，“是么？” 青幽不理她。 “我这里倒是还有些有趣的消息。” 姚佳佳边说边看青幽的表情，青幽果然好奇的抬起了头。 “我之前曾经调查过这个学校的历史，意外的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这个学校，有关于“祈灵”的传说。” “那是什么？” 青幽从未听说过。 “简单说来，就是类似于求神、祈祷一类的东西，通过仪式向某种东西许愿，付出代价，然后愿望就会实现。” “这……是很久前的事了吧。”这个时代，谁还相信这种东西。 “确实，最近二十年，已经没有类似传闻了，但类似的事件，却并没变少。” “我翻过警方的卷宗，两年前的双尸案，四年前的自杀，五年前的车祸，所有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人缘不好，或者说，都有很多人讨厌他们，希望他们去死。” “……”青幽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姚佳佳是如何翻看警察的卷宗的，“这有些过于……离奇了吧？” 在她看来，姚佳佳这种人属于绝对的理智型，不太可能会相信这种东西，但这番话，偏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姚佳佳神色淡然，“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且，我并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青幽有些意外。 “所以，你觉得孙小妮的死也是因为……这个？” “不，我只是炫耀一下自己掌握的信息而已。”姚佳佳淡淡说道。 青幽完全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反倒是你，”姚佳佳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你在隐瞒什么？我怎么都想不出你跟这起死亡有关系，但你确实在隐瞒一些东西，而且，是跟这件事有关的东西。” 她说得很确定，有那么一瞬间，青幽感觉自己几乎已经被面前的人看透了。 “我做了个梦。”青幽握紧了手，说得有些艰难。“我梦见了……孙小妮的父亲。” 这答案大大出乎姚佳佳的预料。 她们曾经在大一开学的时候见过孙小妮的父亲。 满脸风尘之色的佝偻老人，看起来足有60岁。 淳朴的掏出从家乡背来的苹果，带点儿讨好的递给每一个人。 说话带着浓浓的家乡口音，几乎完全听不懂，但话里诚恳的意味，却每个人都明白了。 临走的时候生怕孙小妮钱不够用，从怀里掏出一个左三层右三层的纸包，小心翼翼的拿出三张大团结递过去，似乎觉得不够，又想了想，再拿出一张递过去，自己的纸包里只留下最后一张。 然后又絮絮叮嘱了半天，直到孙小妮面露不耐烦。 那时候，寝室的所有人都对她印象很好。 但谁也想不出，那么淳朴的老人，居然养出了孙小妮这样的女儿。 如今，甚至连这个女儿都没了。 想到这里，姚佳佳心里也动了一丝名为“恻隐”的东西。 “我梦见他问我，为什么要害他女儿。” 青幽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姚佳佳停下了动作，“你害了吗？” 青幽摇摇头，“没有。我很讨厌孙小妮，但还没讨厌到需要做点儿什么的地步。” “那你觉得你为什么会梦到这个？” 青幽又摇了摇头，“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偶尔会做一些……不太正常的梦。” 姚佳佳突然笑了。 “我真没想到，你我的谈话会是这种走向，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正常了。” 青幽也不由得笑了笑。 “所以，不太正常的梦，是哪种梦？”姚佳佳很感兴趣。 “就是那种，跟现实发生的事情有关系，但又不一样的梦。通常被我梦到的事，都不太好……最多的一次，足足死了四个人。” “这算是预知？还是某种直觉？” 青幽摇摇头。 “谁知道呢，我就是觉得，事情还没结束。” 青幽抬头，窗外暮色西沉。那种冰冷的、黏黏腻腻的感觉仍旧萦绕着她，犹如毒蛇一般，在暗中蠢蠢欲动。 夜。 “青幽……青幽……” 是谁？为什么总是呼唤我？ “来找我……青幽……” 你是谁？ “咒……接近……小心……”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呼唤我……我的名字……” 名字？名字是什么？ 等等……别走！ 再次惊醒。 青幽喘息着，摸了摸脸，竟然全是泪水。 梦里的那个身影……她梦到过很多次，那种充满悲伤、怀念的感觉…… 是谁？名字……名字到底是什么？好像只要想起那个名字……就能改变很多事…… 屋子里静得吓人。 青幽伸手去摸手机，点亮屏幕——忽然感觉似乎有人…… 下意识转头，床旁边居然有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 “啊！！！” 青幽吓得大叫一声，手机被扔了出去，顺着手机的光，她看清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孙小妮！！ 那张原本就不好看的脸此时更显得异常丑陋诡异，惨白犹如死人的眼珠向外突出，鼻梁塌陷，血红的大嘴咧开，露出嘴里森白的牙齿。 青幽手忙脚乱拼命后退。 孙小妮却狞笑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双冰冷的手猛地掐住了青幽的脖子！ “啊——！!” 再次从床上惊醒。 青幽大口喘息着，脖子上那种冰冷窒息的触感仍旧挥之不去。 “干嘛啊……” 旁边传来谭丽丽的抱怨，似乎是被她吵醒了。 熟悉的味道和声音让青幽定了定神，这里……是现实吧？ 谭丽丽又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继续睡。 青幽惊魂未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这一次的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甚至是梦中梦，双重梦境。 为什么孙小妮会用那种姿态出现？还有梦里的那个人……是谁？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张明德就拿到了验尸报告。 看了三遍，觉得自己没看懂。 死因：脑死亡。 手臂、左肩有外伤，少量失血，钝器击伤。 身体机能完好，无疾病，无中毒。 无疾病无中毒，那是怎么怎么脑死亡的？ 张明德站起来就想去法医部。 走到会议室，却发现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正大模大样的坐在主位，翻看着案件资料。 几个昨天出勤的小警察正在旁边回答着什么。 男人穿着暗红色的修身衬衫和休闲西裤，一头棕黑的半长发微微卷曲，容貌俊美，眉眼间透着散漫不羁。 “来了啊，坐。” 男人翘着二郎腿，随意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就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张明德皱了皱眉，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 小警察凑了过来，在张明德耳边低声介绍：“这位是ga第十三分局，b市分部的谢法。” ga？张明德惊出一身冷汗。 他虽然不知道十三分局是负责什么的，但ga是什么地方他非常清楚。 这种人怎么会来这里？是出了什么大案子吗？ “我是为了hb大学的案子。” 谢法敲了敲桌子，“现在开始这个案子由我全权接手，不要问问题，因为问了我也不会回答。就算我回答了，你们也不会相信。所以，只管做事就好了。” 态度很嚣张，但确实是ga的风格。 “另外，我怀疑这个案子涉及到一个通缉犯。”谢法拿出了洛容的照片，“现在开始，立刻在学校周围增派警力，密切注意这个人，若是有发现，不要轻举妄动，立刻通知我。” 旁边的小警察立刻接过照片办事去了。 谢法翻着整理好的资料，“很不错啊，看来你也察觉到了异常。大部分都是我需要的资料。” 张明德开口想问，却又想到“不准提问”的规矩，只能又把话憋了回去。 谢法继续发号施令。 “把十年内hb大学附近发生的所有有记录的事件资料都整理出来，无论是意外、打架还是其他，只要涉及到人员伤亡的，都需要。” 第6章 神秘事物局 午饭时分。 谢法终于翻完了资料，面前摆着警局的人送来的盒饭，电脑上还开着视频。 视频的对面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可爱女孩。 谢法的堂妹，神秘事物局负责后勤的谢珍珍。 “目前还没有关于洛容的新消息，与洛家的交涉也不太顺利。韩笑正在调查大学城的案子，用不用把他调过来？” “嗯……暂时不用，目前情况不明。”谢法一边吃盒饭，一边抱怨，“难吃死了，人手不足，居然我这个领导也要出外勤。” “你就忍耐一下吧，”谢珍珍嘻嘻笑道，“毕竟事关两家，还是你亲自出马比较有震慑力。另外，家主刚才来电话询问进度。” “告诉他，毛都没摸着呢！”谢法撇撇嘴，筷子一扔，“不过hb大学这里确实有事，是咱们的案子。我查了下，这学校之前有“祈灵”传说，这些年也发生过不少恶念缠身的事，大多是些意外或神智受影响自相残杀之类的，但这一次，出了一个咒杀。” “咒杀？是洛容？” “不好说，人死的时候，洛容还没进b市呢。但死因是脑死亡，死后身体仍动了一阵子，可以确定是咒杀无疑。而且那学校附近，多半有祈愿木、祈神炉之类的东西。” “可是，再厉害的祈灵法具，普通人祈愿，也顶多让人流流鼻血之类吧。没有咒师，不可能实现咒杀呀！”谢珍珍一脸不解。 “谁知道，”谢法打了个哈欠，“我下午去看看。” “洛容杀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做什么？还用咒杀这么麻烦的方式？” 谢法瞪了她一眼，“我还等着你告诉我呢！给我彻查洛容！尤其是他之前犯下的案子！” “是！”谢珍珍吐了吐舌头。 “另外，通知小关，让他带着设备来hb大学帮忙！” 挂断视频通话，谢法跟张明德打了个招呼，准备亲自去hb大学查探一番。 谢家和洛家，都是在这个时代，仍旧保有神秘能力的古老家族之一，也就是俗称的，“能通鬼神的人”。 而整个ga十三分局，都是他们这种人，专门负责解决一些神秘案件。 在古代，他们这些人，被称为“异人”。而“异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 那时候，第一个打破祖训走出深山的异人出现在世人面前，以其神鬼莫测的能力引起了当权者的注意，并为他的家族带来了长达百年的荣华富贵。 之后不断有异人从山中走出，参与到世俗的战争之中，各大当权者的背后，都开始出现异人家族的身影。而异人与异人之间的仇怨，也是从那时就开始种下的。 但富贵荣华并非没有代价，渐渐的，一些当权者开始忌惮异人的能力。这种忌惮，在某个繁盛的时代终于达到巅峰。 大量异人家族被扣上各种罪名，甚至来不及反抗就举族被灭，剩下的家族也不得不纷纷转入暗中，自此异人在史书上逐步销声匿迹。 但异人与当权者之间历经百年的纠葛并不容易断绝，两者互相忌惮，却又互相依赖，此消彼长，互有长短。时至近代之后，战火不休，众生遭劫，异人更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传承危机。 也许是天地创伤过深灵气不足，也许是为了惩罚异人过分干涉世俗斗争，异人的家族开始出现大量血脉稀薄，没有天赋的孩子。这些孩子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连异人引以为傲的术法和能力都无法阻止这种血脉的断绝。 时至今日，大地上剩余的异人家族，全部面临灭绝的危险。 而谢法，已经是谢家本家这一代仅有的一个天生异人。 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全部都是普通人。 诸多的表兄表姐妹中，也仅有两个仍保留着异人的能力。 所以他倒是很理解，洛家想要保住洛容的心理。 严格来说，谢家和洛家算是世仇，在各个朝代，都曾经有过不死不休的争斗。 但现在，双方血脉都濒临灭绝，这种仇怨当然也搁置下来，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只是强烈的竞争意识和领地观仍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谢家不可能让洛家插手b市的事。 谢法开着车，到达hb大学的时候，正是下午两点，最热的时候。 盛夏出外勤，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学校内外都增加了不少保安和便衣。那片疑似藏有法具的小树林，也拉起了隔离带，不让人靠近。 谢法正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夏青幽。 苍白的女孩儿，明明是盛夏时节，却仿佛置身寒冬腊月一般，萦绕着冷雨过后深入骨髓的阴郁。 身材纤瘦，背脊却很直，悄无声息的站在树的阴影里，望着小树林，不知在看些什么。 谢法想了想，拉开车门，叼着烟走了过去。 “在看什么？” 青幽抬头，阳光斜斜的照在谢法的脸上。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人。目若郎朗星光，颜若灿灿朝阳。 那是一张几乎完美的脸，英俊得毫无道理。五官清澈明晰，一双眸子犹如宝石般璀璨动人，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漫不经心的春意。紫色的耳钉和深红色的衬衣穿在他的身上，不但没有丝毫女气，反而更加显得风流不羁。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青幽觉得他似乎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芒。 “没什么。” 青幽一怔之下，立刻回过神来，后退一步。 “只是看这里被围起来了，有些奇怪。” 谢法感觉这女孩儿有些眼熟。但毕竟他只是在案子档案里看她的照片，所以此时完全没想起来。 “你知道什么吗？关于这片小树林？” 青幽立刻摇头。 这男人不像警察，但也不像普通人。在这个关头，她一点儿都不想惹人注意。 所以又补充：“去年这里好像是死了两个人，其他就不知道了。” 很标准的答案。 “为什么站在这里？” “没有，只是路过……看到这里被围上了，就好奇看看……” 谢法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某种一闪而过的直觉让他觉得这女生似乎有些问题，但可惜他不是相信直觉的人。 “过两天就没事了，回去吧，天气这么热。” 摆摆手，谢法再不看青幽一眼，转身朝小树林去了。 青幽看到他跟保安打个招呼，就走了进去。 是警察吗？即使是，恐怕也不是普通的警察吧？ 那么年轻，还长了那样一张脸。 谢法当然不知道背后女生的想法，他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小树林里的东西身上。 刚一进入，谢法就觉得不对。 太干净了。 作为一个死过人的地方，风中却没有半点儿煞气。 点起引魂香，半晌，没有任何反应。 人有三魂而有灵，有魄而成体，正常人死亡之前，魄首先消散，因此身体会逐渐衰败。直至死亡之时，天魂归于天，然后命魂消散，最后灵魂消散。 三魂消散的过程比较漫长，大约要持续三到七天左右。而咒杀，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强行将三魂从体内剥离，由于魂先离，魄后散，所以经常会出现医学上已经死亡的身体，还能够持续行动一段时间，就像之前的孙小妮。 而所有被法具影响失去生命的人，至少会有一魂被具吸收，孙小妮这种被咒杀的人，整个灵魂都会沦为具的傀儡，永世被囚禁在具里。 但如今具还在，却丁点魂的踪迹都没有。 看来洛容已经来过这里了。 谢法本打算来这里招魂问一问，却没想到洛容先下手为强，没给他留下半点儿线索。 这个行为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他抽走了所有的魂，却留下了法具，是为了什么？ 谢法可不认为他是贪图那一点儿魂力，留下具，必然是为了拖延他调查的时间。而带走孙小妮的魂，很可能是因为里面隐藏着能直指他目的的东西。 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小树林旁边，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男生拎着一个边角包裹着古铜色金属的黑箱子走了下来，箱子并不大，但男生拎得十分吃力。 关雎鸠，神秘事物局技术员。 “我一个技术宅，还要客串外勤，而且连个司机都没有，居然让我拎着一箱子骨灰狗血铁砂搭出租车！” 谢法瞪了他一眼，“人手不够，再抱怨我就告诉你爸！” 虽然关雎鸠已经二十一岁了，但告家长这招仍旧屡试不爽。 谢法嘱咐几句，果断选择去学校里吹空调，留下关雎鸠一脸敢怒不敢言的干活去了。 太阳下山前，满身汗水的关雎鸠终于回到了有空调的办公室，将一个暗金色的香炉扔到了谢法面前。 “就是这玩意，累死我了！我要举报你虐待员工！” 说完咕嘟咕嘟喝完了一茶壶的茶。 谢法拎起香炉细细打量。 这是个铜制的三角香炉，巴掌大小，双层台基，炉身有莲花雕饰，暗淡无光，但仔细闻时，仍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这东西是祈神炉，之前应该在庙里，接受过上百年的香火供奉，所以有了点儿神性。断了香火后，不知怎么就被埋在了那树林里，每天只能吸收点儿过路人的祈念。” 关雎鸠喝饱了水，索性瘫在沙发上汇报工作。 “施咒的痕迹呢？”谢法懒得看他，继续把玩这小小的香炉。 “你猜的没错，这个祈神炉近期作为咒的媒介被使用过，但并没有咒的痕迹，这点非常奇怪。” “没有咒的痕迹？”谢法皱皱眉，“我记得，通常咒杀是将咒附在媒介上，然后将目标的血献祭给媒介，通过媒介建立与目标的联系，并将咒传递过去。” “没错，”学霸关雎鸠对这个答案给与了肯定，“所以很奇怪，不是正统的施咒方式。” “嗯……”谢法若有所思，“刚才珍珍来电话，说没有查到任何死者跟洛容有关的迹象，你说有没有可能，下咒人不是洛容？” 关雎鸠一愣，“……可是，洛家是当世唯一的咒法世家，不是洛容，还能是谁？” “但死者死亡的时候，洛容还远在千里之外。他是怎么做到把死者的血献祭给祈神炉的呢？” “……他有帮手？” 关雎鸠表示自己只是个技术员，推理不是他的本行。 谢法也没指望他：“其他的呢，孙小妮的灵魂痕迹？” “有，魂虽然被带走了，但还留下了一堆怨气，我本以为用术将怨气反噬，然后跟着怨气就能找到洛容，谁知怨气居然分散到了一堆学生身上！也不知道这个女生怎么这么惹人恨，这许许多多的怨气，都粘在她身上。” 谢法突然一拍桌子，吓了关雎鸠一跳。 “对了！就是这个！” “什……什么啊……” “我之前一直觉得不对的地方。就是这里！孙小妮的受害模式！她跟之前其他受害人是一模一样的，被周围人讨厌，身上沾满了恶意！这也是典型的祈灵受害者特点！” 关雎鸠一脸懵逼。 “我简直就是天才！”谢法都快崇拜自己了，“孙小妮应该不是洛容杀的，而是不知为何，死在了被祈神炉加持的恶意诅咒之下！这里面的原因，应该就是洛容的目的！” “可是……是什么呢……” 还没等谢法细细思索，门就被撞开了。 张明德神色紧张的闯了进来。 “出事了！” 第7章 疑点 女生宿舍17号楼。 五楼靠左边的阳台边缘，正坐着一个女生，看起来随时都会跳下去。 楼下已经围了大量的学生，拿着各种手机不停的拍摄，维持秩序的保安拼命阻止，奈何学生实在太多了。 “楼上的女生是死者孙小妮寝室的室友，叫肖雪。507明明已经封了，也不知道她怎么上去的，等我们发觉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张明德带着谢法和关雎鸠挤进人群。 “我们派人上去过，但是寝室的门怎么都打不开。”张明德脸色有几分古怪，“明明只是一扇普通的木门，不但锁打不开，连消防斧都劈不开。” “交给我吧。”谢法伸手拦住了他，“楼上的学生清场了吧？你们在楼下守着，别让学生上来。” 张明德多多少少察觉了些诡异，于是干脆利落的点点头，守在了楼梯口。 507寝室。 “阴气封门，小关，交给你了。” “喂，我是技术员！这种事不是应该你来吗？” “别废话，给你个讨好领导的机会，上！” 关雎鸠撇了撇嘴，不情愿的打开黑箱子，掏出一瓶粘稠的黑色液体，一边抹一边念叨。 “这么纯正的黑狗血，很难得的，用一点儿少一点儿啊。这可都是我费了大力气收藏的，居然用在这种地方，太浪费了。” “少废话。”门上阴气散去，谢法推开关雎鸠，抬脚就踢开了门。 寝室的地板上，居然还躺着一个女生。 “这好像是噬啊……”关雎鸠检查着地上的女生。“怨气反噬。” “应该也是孙小妮寝室的同学吧。”谢法盯着阳台上的女生。 女生没有回头，仍旧呆呆的坐在台子上，身后却隐隐约约，有两个影子。 “你是孙小妮吧？” 谢法缓缓靠近阳台。 “不要过来，否则我会让她跳下去。” 女生冷冷的说。 谢法停住了脚步。 “谁帮你反噬附体的？洛容吗？你可知道，他不是好人，他是个通缉犯！” “好人？”孙小妮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惨笑，“哈哈哈哈！这世上哪有好人？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在意的人，都想杀我！” 关雎鸠伸手想掏东西，谢法摆手示意他稍安勿动。 他还有话要问。 “谁杀了你?” 孙小妮继续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呵呵呵……谁？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每一个人，都杀了我！” “你再想想，究竟是谁杀了你？”不知何时，一角香在室内缓缓燃起，冉冉升起的一缕烟雾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朝阳台飘去。“你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孙小妮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感觉到……平静。 “我不知道……我……我只是感觉到憎恨，那么多憎恨……无数的人在我耳边低语，说让我去死！” 关雎鸠拉了拉谢法，“她身上有符，是控制阴魂的符，能混淆生前记忆，扩大心中的憎恨。” 谢法挫败的叹口气：“难道就不能不给我设置障碍吗？” 左手一抬，五根缚魂线粘在了女生身上，用力一扯，孙小妮的灵魂直接被拉出了肖雪的身体。 “啊！！！！” 一声异常凄厉的鬼哭，震得关雎鸠直接捂上了耳朵。 不好！ 魂体爆发出惊人的红光，瞬息之间，五根缚魂线全断。肖雪的身体在冲击下迅速向楼下坠去，引得下面一阵阵惊呼。 五根魂线立刻又黏了上去，勉强拉住了她的身体。 “帮忙!”谢法踢了一脚关雎鸠，“老子的魂线是缚魂的，缚不住人，赶紧帮忙！” 关雎鸠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去拉肖雪，奈何他书生体质，拉了半天竟然只能让她勉强不掉下去。 废物！ 谢法吃力的拉紧魂线，一点点把肖雪的身体拉了上来。 楼下爆发出一阵掌声。 关雎鸠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怎么办？刚才那东西，简直就是专门针对你的。” “闭嘴！”谢法的脸色也不好，一直被洛容牵着鼻子走，让他多少有点儿挫败感。 “洛容帮孙小妮施了反噬术，去让警察统计一下，受到影响的有多少人，然后集中起来，等韩笑处理。” 关雎鸠同情了韩笑一秒钟，人还没到，工作已经安排下来了。 “这……这是怎么了？” 张明德推门走了进来，屋子里躺着两个昏迷的女孩儿，东西乱七八糟，就像被台风刮过似的。 谢法示意关雎鸠，“小关，你给张警官讲下案子的大致情况，今后的事情还得他配合。” “我……我是技术员啊!沟通外联我不会啊！”关雎鸠一脸为难。 “说话总会吧！” 半小时后，hb大学警方临时办公室里。 “等等……” 张明德一脸三观尽碎的表情。 “你是说，这些年来，这个学校发生的事儿，都是那个什么……祈神炉干的？那玩意儿能听到人心里的声音，实现人的愿望？” “没那么神奇，只是能接受凝聚到一定程度的念，或者说咒，并将之具现化，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运势和心性。”关雎鸠兢兢业业的尽着讲解的职责。“就好像求神，即使诚心供奉多年，若是求一栋房子，多半也只能使财运更好一些而已。反之亦然，即便用尽心力咒人死亡，多半也只能让人走走霉运。” “……真有这种东西？” 张明德活了四十多年，做了十多年的一线刑警，也见过一些无法解释的怪事，但如今真摆在他面前，他还是不太敢相信。 “若是……这种东西摆在家里，天天供奉，岂不是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倒是未必，不过保保家宅平安，没问题。” “……”张明德琢磨着，有空去古董市场淘淘，说不定也能淘到一个。“那这案子，凶手其实是个……香炉？” “这倒不是，普通的【祈灵】只能对人产生影响而已，杀人的还是人。当然，距离祈神炉越近，受到的影响越大，所以之前小树林附近比较容易发生案子。但这一次这个，不是普通人。” “那你们就是……抓这种人的？”张明德之前问过很多熟人，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十三分局具体是负责什么的。 关雎鸠点头，“十三局，又叫神秘事物局。不过，要保密呀！” 张明德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卷进这种事情里。“一定一定，保密原则，我懂。那之前要跳楼那女孩儿，是怎么回事啊？” “被附身了，有人操纵死掉的孙小妮，反噬了所有曾经对她怀有恶念的人。所以还得麻烦你们，统计一下校内所有昏迷的人，集中起来，我们会派人统一治疗。” “没问题没问题！” 张明德立刻诚惶诚恐的办事去了。 这一晚，整个学校一共有二十九人昏迷，很是造成了一些骚动。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弄到了校医院，张明德看着名单，却发觉些许异常。 少了一个人。 若说名单上是所有对孙小妮怀有厌恶和恶意的人，那么为什么，没有夏青幽？ 毫无疑问，夏青幽是很讨厌孙小妮的。 另外两个讨厌孙小妮的室友，肖雪几乎自杀，谭丽丽则躺在507的地上昏迷不醒。 剩下的人呢？ “夏青幽在哪儿？” 手下的警察面面相觑。 “孙小妮的室友，夏青幽在哪儿？还有姚佳佳？” “去！快去找！”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张明德不得不去找谢法。 夏青幽失踪了。 “我们正在查学校附近的监控，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的踪迹。” 谢法一脚把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关雎鸠踢下了凳子。 “怎……怎么了！”关雎鸠睡眼惺忪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脸上还挂着口水。 “要不，你们先休息下吧，我在这儿盯着，不能耽误事儿。” 张明德忍不住建议。 他们两人，一个衣着光鲜像明星，一个唇红齿白文文弱弱，一看就没吃过苦。 “不用不用。”谢法打了个哈欠，又点了跟烟，拿起夏青幽的资料。 “嗯？我见过这女生，今天白天，在小树林外面。她是孙小妮的室友？” 谢法突然想起看到那女生时，一闪而过的异样感觉。 “对，”张明德点头，“当时这个女生是我亲自负责询问的，话不多，很有性格，而且很不喜欢死者。我还记得，死者的男朋友，之前曾经追求过她。” “有她父亲的资料吗？” 看到档案上父亲不明一栏，谢法心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没有，只知道已经移民，这种做人小三、未婚先孕的，一般都不肯提供男方信息。” “……若是把这个案子当作普通凶案，让你猜一个凶手，你猜是谁？” 张明德身为一个警察，是不能用“猜”这种说法的，但他又不能这么回答谢法。 想了半天，“硬要猜的话，姚佳佳。” “嗯？”谢法有点儿意外，“为什么不是夏青幽？” “说实话，厌恶跟杀人是两码事儿。一个人，有几个讨厌的人很正常，但即使讨厌到恨不能对方死，也跟真的动手杀人有天壤之别。那个女孩儿对死者的厌恶，充其量也就是小孩儿之间的别扭，绝对到不了杀人的地步。” “嗯，”谢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无心杀人，这倒是能解释很多事。为什么猜姚佳佳？” “那女生智商很高，也很冷静，要是说，这几个女生里有谁有杀人的胆量和手段的，一定就是她。” “她也失踪了？” “没有，但不肯开口，说什么要找一个穿红色衬衫的男人……” 张明德声音戛然而止，这才注意到谢法就穿着一件暗红色衬衫。 谢法挥挥手，“带路。” 第8章 柳暗花明 走在深夜校园的林荫路上，谢法此时居然出现了一丝有趣的心理。 他本以为自己是这故事的主角，但折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其中穿针引线的角色。 “你笑什么呢？” 关雎鸠本来就没睡醒，此时又被强拉着出来充当记录员，心里一百万个不情愿。 “我笑自己走了眼啊，到现在才明白，人根本就不是洛容杀的，而洛容的真正目的，是那个杀人的人。也怪我被洛容影响了，若是单看这一桩案子，应该早就察觉到了。” “领导，求不打哑谜。” 关雎鸠有气无力的搭话。 “简单说，这个案子里有一个隔代觉醒者。” 关雎鸠被吓得一个激灵。 “觉醒者？韩哥那种的？” “对。” 所谓隔代觉醒者，是跟异人世家的普通人相对应的，通常出现在血脉湮灭了三代以上的普通家庭，原本十分罕见，但近年来随着异人血脉的大幅湮灭，逐渐有了增多的趋势。 “那岂不是咱们又要添新人了？我今后是不是不用出外勤了？” 关雎鸠莫名兴奋，一个觉醒者，就意味着一条复活的血脉，而且意味着，人手捉襟见肘的神秘事物局，终于能扩充队伍了! “想得美！”谢法瞪了他一眼，“这位觉醒者，可是这次案子的主犯，而且多半，还是洛容出逃的主要原因。” 在这个末法时代，一个新的觉醒者，对各方势力来说，都意义非凡。 只是不知，洛容到底站在哪一边。 “领导，求不打哑谜。” “孙小妮被咒杀，祈神炉上却没有咒，因为咒一开始就是在孙小妮身上的。有经验的咒师是不会将咒下到目标身上的，因为人的身体受规则庇佑，咒无法久存，很容易浪费法力。所以，下咒者一定是个新手。” “下咒需要长时间接触死者，说明凶手一定是死者身边的人。而这个学校并没有记录在案的异人，所以只能是觉醒者。” “而洛容越狱的时间，跟孙小妮的死亡时间一致，所以他应该是通过某种途径察觉了这次咒杀，并千里迢迢不惜越狱而来，就是为了这个觉醒者。” 关雎鸠抓了抓头发，多少明白了一些。 “这么说……这个觉醒者，就是那个失踪的夏青幽？” “很有可能。”谢法摆弄着手机，“母亲是普通人，但父亲不明，说不定，就是哪家的分支血脉。” “可是，咒杀……这五百年间，唯一的咒法世家只有洛家呀！” “你总算聪明了一回，”谢法继续摆弄手机，“你说，我现在给依琳打电话，她会不会揍我？” 关雎鸠看了看时间，下半夜三点半。 又想了想洛依琳那冷冰冰的性格。 “揍你多半不会，但弄不好会“咒”你。” 谢法打了个寒颤，收起了手机。 “还是……先见见夏青幽的室友吧。” 姚佳佳仍被安置在原来的招待所内，只是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的室友，由于“食物中毒”事件，都进了医院。 “毕竟是女大学生，也不是嫌疑人，我们不能随便拘留。” 谢法摆摆手，示意张明德不用解释。 这招待所里三圈外三圈都是保安，跟拘留也差不多了。 咚咚咚敲了三声门，很快一个戴着眼镜的娇小女生打开了门。 女生穿得很整齐，应门也很快，似乎正在等着他们。 “姚佳佳？”谢法问。 姚佳佳上下打量谢法，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到了他暗红色的丝质衬衫上。 点点头，打开房门请几人进来。 “夏青幽失踪之前一直跟你在一起？” 谢法也不客套，坐下后直接开口询问。 面前的女孩儿神色冷静，目光清明，似乎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对。”姚佳佳不否认，“我能知道下你的身份吗？” 谢法掏出证件递了过去。 ga十三分局。 她当然知道ga是什么性质的部门，对方的权限比她想象中大得多。 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夏青幽形容那个人“眼中有星辰宇宙，身上有灼灼光华”，但这两样她一样都看不出，唯独能看出“身份不凡”这一点。 将证件还给谢法，姚佳佳推了推眼镜：“青幽让我转达一句话给你，城西，八王岗17号。” 关雎鸠觉得这地址有点儿耳熟，“八王岗？那不是……” “嗯，b市有名的鬼地。”谢法若有所思，“很适合藏身的地方。” “这地址什么意思？难不成洛容在那里？可是……”关雎鸠纠抓了抓脑后的呆毛，“她，她怎么知道的啊……” 谢法笑了笑，“有意思，想利用我们对付洛容吗？真是个……让人没办法拒绝的提议啊。” 他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夏青幽。下午匆匆一面，他并未察觉到异常，对方却已经将他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些觉醒者，包括韩笑在内，又有哪一个是真正简单单纯的呢？ “其他的呢？”谢法姿态优雅的翘着二郎腿，眯眼问姚佳佳，“今天下午一定发生了什么吧？夏青幽去哪儿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和她都不是普通人，所以，最好不要想着骗我呦~” 事实上，姚佳佳对“不是普通人”这个概念还是有些接受不良。眼神古怪的打量了谢法半天，终究还是没看出一丁点儿的“灼灼光华”来。 但她仍乖乖回答了他的问话，毕竟青幽没要求她隐瞒。 “今天中午的时候，青幽接到了一通电话，具体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听人隐私的习惯。但那之后，她的神色就有些不对了。” 谢法：“你没问是什么事？” 姚佳佳：“没有。一、我不是很有好奇心的人。二、夏青幽心思很深，她不想说的事，没人能问出来。” 谢法不置可否：“然后呢？” “然后她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这个词似乎让姚佳佳不太自在。 “不，我们不是那种黏糊的关系，她去哪儿没必要告诉我。” 谢法似乎觉得很有趣，挑了挑眉：“那你们是哪种关系？” 姚佳佳横了他一眼：“这好像跟案情无关吧。” 谢法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好吧，她出去的时候是不是下午两点左右？” 姚佳佳想了想，“差不多。” 那正是谢法在小树林边缘第一次见到夏青幽的时候。 谢法点点头：“继续。” 姚佳佳：“没多久她就回来了。回来后看起来有些神经兮兮的。我问她发现了什么，她居然跟我说了一个故事。” “故事编的很拙劣，大致是说，灰太狼以为自己是喜洋洋，整天跟羊村的小羊一起玩，有一次不小心咬了一只小羊一口，没想到那只小羊居然被咬死了！灰太狼这才知道，自己居然不是羊！” “讲完后，就发了半天的呆，然后跟我说，现在，这只一直以为自己是羊的狼，恐怕为咬死无辜的羊而付出代价了。” 谢法若有所思：“你确认，她比喻的是【狼】和【羊】吗？” 姚佳佳点点头。 “是的，我没有加工过，她说的就是【狼】和【羊】。” 这个比喻可不怎么可爱。 谢法掏出烟，做了一个询问的动作。 姚佳佳点点头。 关雎鸠想反对，谢法却看都不看他，递给张明德一根后，直接点上了。 香烟的气味弥漫在招待所不大的房间里。 那是姚佳佳曾经熟悉的味道，在这静谧诡异的夜里，某种遥远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 她一时竟有些失神。 谢法饶有趣味的看着她，然后敲了敲桌子。 这女生聪明，好看，是他欣赏的类型。若不是事态紧急，他很愿意深入了解一下她。 可惜现在并不是时候。 姚佳佳很快回过神来。 “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原本应该去打工的肖雪突然出现的寝室楼上，我们赶去的时候，下面已经围了一堆人了。” 谢法：“那时候，她还在吗？” 姚佳佳：“对，她好像在犹豫什么事，然后她就接到了第二通电话，虽然我仍旧没听到说了什么，但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多半是威胁之类的。” “她挂上电话后，对我说她得走了，必须去做一件事。我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对我说，若是看到一个穿红色衬衫的帅哥，就告诉他那个地址。” 红衬衫帅哥谢法：“你就没想过阻止她？” 姚佳佳有些疑惑，“我为什么要阻止她？” 她脸上的神情太过理所当然，谢法一时竟觉得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危险啊，发生了这么多怪异的事，而且警方吩咐过你们，不准离校吧！” 姚佳佳面无表情：“不离校就安全吗?” 想到下午的肖雪，谢法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你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吗？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其他异常？” “走路离开的呀，”姚佳佳看智障的眼神：“哦，对了，她在我这里拿了二百块钱，可能出了校门后打了个车。至于其他异常，当时我的世界观正在重组，观察力暂时下线了，所以没发现。” 谢法发现这女生居然还有点儿幽默感。 笑道：“看来你这重组挺顺利啊，这么快就接受了神秘世界的设定。” 姚佳佳扶了扶眼镜，“其实不太顺利，我只是装作一副很冷静，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而已。” 第9章 八王岗17号 八王岗17号是b市郊区边缘的一片鬼地。 这片“鬼地”始于何时，已经难于考究，但仅仅近代百年内，有记录的惨案就超过了二十件，战乱之时，更是发生过惨绝人寰的屠杀。 建国后，此地就在神秘事物局的监管下被封禁废弃，外围建起了厚厚的围墙，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但此时，古老的红砖围墙外，已经停了三辆车。 谢法从他银灰色的跑车上下来，看了看车上厚厚的一层灰尘，不由得有些心疼。 这附近只有土路。 “早告诉你换量越野车的！” 黑色越野车旁正在抽烟的男人走了过来。 这人看起来三十上下，气质干净，一双笑眼。 男人递过去一根烟。 谢法接过，点燃，扫了扫白色suv旁的窈窕身影。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我刚到，珍珍比我早一些。” 谢法抬头远望，此时是一天中阳光最盛的时候，但围墙上的天空阴云密布，不用进去，就已经能感受到刺骨的阴寒和血煞之气。 黑色越野旁的男人正是韩笑，十三局的外勤。白色suv旁的圆脸女孩是后勤谢珍珍。 “你们进去过吗？” 谢法指了指里面。 韩笑摇摇头。 “这凶地封了三十多年了，没人进去过。” 谢珍珍拿出一个黑色箱子。 “据说里面镇着一个凶具，非同小可，洛容也不知在里面设了什么埋伏，都武装上吧。” 谢法从箱子里拿出了自己的银镗爱枪“鸣凤”，这年头，公务员要用武器，也得打报告申请。 韩笑和谢珍珍也分别取出了自己的武器，韩笑是一对轻巧的双枪，而谢珍珍居然是一支手弩。 “谢法，那个……这次你后援吧？” 谢珍珍怯怯的说。 “什么？”谢法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安排自己的位置了？好像自己才是队长吧？ 谢珍珍无奈，“别瞪我，这是家主的吩咐。你要是有意见，去找家主。” 谢法冷哼一声。 “别拿家主压我。少爷我什么都做，就是不做后援！” 他自然知道，父亲亲自开口要他后援，必定是因为里面有危险。 危险的时候让别人上，是他父亲的做法，不是他的。 “谢法，别为难我，”谢珍珍蹙着眉，恳求的望着他，很是有些可怜。 “放心，”谢法推开了她，“就算我死了，我老爹也不会为难你的。” 谢珍珍求助的看向韩笑。 韩笑耸耸肩。“我说过你说不动他的。” “黑鸦呢？” 谢法不再理会谢珍珍，四下打量，发现最应该到的人居然没在。 “他和昔楼先进去探路了。” 谢法停住了脚步。 “我不是说了，一起行动吗?” 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怒气。 谢珍珍垂下了头，“是家主的命令。” “又是家主？你们究竟是我的队员？还是谢家的附庸？” “你们的队长，是我，还是谢璟文？” 谢法简直恨铁不成钢。 他们难道不知道，关键时刻自己的父亲只会把他们当成工具，当成挡箭牌吗？自己一心护着他们，结果他们还是听自己父亲的！ 韩笑叹了口气，向前几步，挡在了瑟瑟发抖的谢珍珍前面。 “谢法，你知道我们拦不住黑鸦，他除了你父亲，谁都不认。” “昔楼怕黑鸦另有企图，所以跟着去了，我们之中，只有她有能力挡一挡黑鸦。” “你不明白！”谢法一脸烦躁，“洛容比这块凶地危险多了！他们进去多久了？” “半个小时左右。” 韩笑见他脸色不对，也慎重起来。 “怎么回事？你电话里什么也不说，只让放下一切手头的事儿，都来抓捕洛容。” 谢法摆摆手，“进去说，珍珍，你是后勤，外面支援。” “等等……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谢法根本不容她反对，整理好装备，直接从围墙上翻了过去。 韩笑紧随其后。 阴气。 铺天盖地的阴气，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带着潮湿的腐臭味和血腥气。 这种地方，简直是施展邪术的天堂，那女孩儿……夏青幽，还能活着吗？ 这片鬼地并不大，却到处都弥漫着阴气之雾，黏黏腻腻，看不清远处。无数怨恨的幽魂呻吟尖叫着，盛夏的暑气也透不过的阴寒如跗骨之蛆。 韩笑有罡气护体，还不觉得什么。可怜谢法修的是阴魂之术，还只穿着一件短袖衬衫，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 两人谨慎前进，谢法斟酌着，怎么跟韩笑开口。 “我之前联系了依琳，她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她说什么了？” 谢法踌躇了一下，“那个……她说，洛容身上有千魂。” 韩笑一哆嗦，脚下踩到一块石头，险些被绊了个跟头。 “千魂？不是我想的那个千魂吧？” 谢法：“就是那个千魂。” 韩笑转身就往回走。 “哎哎哎……”谢法拉住他，“我还没说完呢！” “没说完我就快被吓掉一魂了，你说完估计我尸体都凉了！” 韩笑是个半路出家的觉醒者，虽然没有世家背景，但多少读过几本异人的历史书，这千魂，在历史上实在太有名了。 “放心吧，他虽然拿着千魂，但没办法完全使用。他不是千魂之主。” 韩笑停住了脚步，他确实听说，千魂是有主人的，除了主人之外，没人能动用分毫。 “洛容……是洛家那么重要的人物吗？” “不，这里面的原因一言难尽，总之洛容虽然不是千魂之主，但千魂已经百年都没有新主了，他又能动用一部分千魂的力量，所以洛家将千魂给了他。” 韩笑叹口气，“你家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吗?” “我本以为他不知道，但他让珍珍提醒我，又指使黑鸦先我一步行动，所以我估计，他多半也知道了。” 谢法见他仍在犹豫，咬咬牙，决定使出杀手锏，摆出一副诚恳悲切的表情： “韩笑，我知道，神秘事物局对你来说只是一份工作，你要是不想冒险，我不强迫你。我自己要是拼上性命，多半也能完成任务的。我万一要是殉职了，你记得初一十五……给我上柱香。” “得了吧，”韩笑横了他一眼，“祸害遗千年！我绝对比你先死！我殉职之后，你也不用给我上香，记得别拖欠我抚恤金就行！” 谢法嘿嘿一笑，“放心吧，连我的份儿也给你！那咱们……继续？” “走吧”。 两人抬脚继续前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悠悠的叹息。 “真是……兄弟情深啊……” 坏了！ 两人都是一激灵，尚来不及反应，面前已经景物已经风云变幻。 白日变为黑夜，一座巨大的古代宅邸随之出现在眼前。 红墙绿瓦，门前两个红色的灯笼随风而摆，透着几分诡异之气。 “x的。” 谢法忍不住骂了一句。 韩笑也有些呆了。 “这……这他喵的，叫不能动用多少力量？这都成鬼域了啊！！” 鬼域跟鬼地一字之差，凶险程度却是天壤之别。 鬼地不过阴气聚集，怨气横生，进入之人会产生幻觉失去理智，做出凶恶之事。说到底，也是需要人伤人。 但鬼域，却是已有神智的鬼物借助术法之力，构建的特殊空间。这种空间之内，魂魄不散，万鬼皆能保有灵性，而且时空错乱，虚实相接，人鬼不分。 就是老一辈的人，没有完全准备也不敢轻易踏足，更何况他们这些缺乏经验的菜鸟。 谢法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我相信你的实力。” “你太看得起我了，”韩笑感觉心都凉了，“要在鬼域里活捉带着千魂的洛家人，就咱们这两块料？” 谢法不爱听了。 “咱们俩怎么了？少爷我天纵奇才，你虽然比我差点儿，但也是万里挑一的，再说了，不是还有黑鸦和昔楼吗？” 说完也不等韩笑，径直走到那宅邸的红漆木门前，一脚踢了上去。 咣当一声，门晃了晃，没开。 韩笑却几乎被吓掉半条命。 “我的少爷啊！” 赶忙上前拉住谢法，“哪有你这么莽撞的！这门上万一有什么机关呢！” “这不是没有吗？”谢法不以为意“抓紧时间，夏青幽被带走已经快一天了。” “那个跟我一样的隔代觉醒者？确认是洛家的人了吗？” “依琳正在查，多半八九不离十。据她所说，之前洛容涉嫌杀害的那三个人，都是洛家已经湮灭的血脉分支。” “他为什么要猎杀这些血脉？” “我猜，多半掌握了某种血脉吸取的邪术。之前死的那三个，都是曾经千魂之主的血脉，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不是千魂之主，却能使用千魂。所以无论如何，咱们都必须救夏青幽出来。” “行吧。” 韩笑把正在试图推门的谢法拉开，“你知不知道门是用来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 “用来敲的！” 说着，韩笑拉住门上金色的狮子门环，轻轻叩了三声。 不多时，门果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提着灯笼的宫装丫鬟出现门内。 那丫鬟朝他们一礼，也不说话，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并肩走了进去。 丫鬟转身在前方引路。仔细看时，能看到她露出的肌肤，白的如同纸片一般。 “喂，小姐，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你在这里多久了？” 任谢法如何询问，这丫鬟都恍若未闻。 韩笑笑嘻嘻的看他白费唇舌。 丫鬟带着两人绕过繁复古朴的长廊，很快到了主屋前。 然后身形一散，飘飘荡荡，变成了一个纸人。 “装神弄鬼！” 谢法哼了一声，伸手推开了房门。 第10章 千魂 烛火昏黄，厅内红檀木的茶桌旁，一个一身月白色宫装的女子正慢慢啜饮着一杯清茶。 夏青幽，但又不是夏青幽。 她头上是简单的流云金钗，穿着青色圆领阔袖的衣裙，裙腰间缀着花条凤尾，身姿秀挺婀娜。 一头青丝如瀑，淡眉低垂，薄唇娇嫩若三月桃花，但举手抬足间，竟有种俾睨天下的从容之气。 “你是什么东西？” 谢法一眼即看出，面前的不过是一段残影，甚至连魂都不是。 “无礼。” 女子冷冷吐出两字，水袖一挥，一股阴风袭来。 韩笑手中金光一闪，那阴风立刻化作无形。 女子抬眼，一双水波莹润的眸子看向韩笑。 “何时开始，法门之人居然与阴门之人走到了一起。” 这种称呼至少已经一百年未曾出现了。 在异人遍布天下的那些年代里，他们被世人笼统的分为两个阵营。 使用正面力量的释、儒、道、梵被称为法门，而使用负面力量的魂、咒、术被称为阴门。 法门阴门力量相斥，理念相悖，素来水火不容。 但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 在这个异人即将灭绝的年代，法门阴门的传承都所剩无几，还分什么正邪，分什么道魔。 谢法冷哼一声。 “原来是不知哪个年代的老妖婆！” 女人，最恨别人说她老。 长着夏青幽脸孔的女子眸色一沉，却并未立即发作，反而似笑非笑，盯着谢法。 “满身谢家男人的臭味！” 这女子显然身居高位已久，抬眉凝眸处，都带着浑然天成的霸气。 “呦，”谢法嘿嘿一笑，坐在了旁边的檀木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朝韩笑挤了挤眼。“一股洛家老妖婆的酸味儿。” 唯有洛家，历年来都是女人当家。更何况，这又是洛容的局。 女子冷笑，抚袖端茶，几缕青丝垂下，指若削葱，肤如白玉。明明是青幽的脸，但在她身上，竟有种风华绝世的感觉。 韩笑一时看得呆了。 “我本欲指点你二人一二，奈何这谢家小子，我看了就讨厌。” 说着对韩笑嫣然一笑，“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 这话说得又软又媚，似轻叹，又似娇吟，听得韩笑几乎红了脸。 谢法按住了韩笑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兄弟，这东西至少一百岁以上了，当你祖奶奶都有余，可别被她迷惑了。” 韩笑推开他：“还不是你出言不逊。” 在他看来，眼前的女子跟这鬼域并非一体，却凭着一段残影，现身于此，显然并不是没有原因。 女子垫脚在韩笑耳边低语，时不时几声轻笑，看向谢法。 谢法不屑的撇撇嘴，转过脸去不看他们。 反正她说了什么，韩笑自会告诉他。 好不容易两人说完，女子转身拂袖离去，韩笑却是一脸深思。 “怎么回事？” 谢法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 “她自称是夏青幽的血脉命魂，如今主体正在被剥离血脉，濒临死亡，她不得不出现在这里。” “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还不是求我们救人？！” “是是，她说，救夏青幽的关键，在于“名字”。只要说出那个名字，就可以逆转形式。” “什么名字？” “她不肯说。” “……她说没说点儿有用的？” “说了，她说想要找到洛容，必须先破眼前的妄境。” “妄境吗……这算什么有用的！” 谢法不屑的冷哼一声，环视四周。 “这玩意，能强破吗？” 韩笑摇摇头，“开玩笑，你也太瞧得起我了，这可是鬼域。” 谢法撇撇嘴，“那只能按规矩来了，也不知道黑鸦和昔楼怎么样了。” 两人在屋内查看了一圈，发现除了表面上看到的东西外，居然一无所有。 两人推门回到庭院，却发现外面已经变了一番景色。 原本的回廊已经消失，四周变成了一片茫茫水域，仅有一道曲桥通向无尽的迷雾之中。 韩笑摸了摸身上，法器和烟都在。只是法力无法凝聚，但烟，却依旧能点起来。 “这妄境设置的并不复杂，”韩笑吐出一个烟圈，“而且没有任何凶气，看来只是想拖延时间。” “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谢法抬手抢过他嘴里的烟，随手一弹，扔到了水里。 就像扔到了虚无一般，连点儿水花都没溅起。 韩笑不紧不慢又点了一根，“我觉得，刚才那女人还是给了我们点儿提示的，名字。” 谢法心中一动，“名字，是最初的咒。” 韩笑点点头，“不错，这一座水中孤屋，构建得并不细致，与其说是构建，不如说是直接截取了某段记忆，所以除了重要物件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模糊不清，更是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你是说那长着夏青幽的脸的老妖怪？” 韩笑点点头，“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提示，提示我们洛容对妄境掌控不足，甚至对千魂，也掌控不足。” “所以，他只会用最简单的咒。” “名字！”谢法也明白了，“说出名字，就能破境！”然后满怀希望的盯着韩笑。 韩笑摊了摊手。 “看我也没用啊，我就能猜出这么多，我又不是世家出身，怎么可能猜到是哪个名字！剩下的只能靠你了。” 谢法试图回忆关于妄境的信息。 奈何他不是学霸，从小上课就爱睡觉，想了半天，一片空白。 韩笑看到他的表情，又叹了口气。 跟了这么个不靠谱的领导，他也很无奈。 “我听说境由心生，妄境中的一切都跟人心息息相关。所以，这个名字必定是我们都认识的人。” “都认识的？洛依琳?” 谢法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色迷心窍！” 韩笑毫不留情的评价。 “洛屏？洛松席？洛……” “又不一定非姓洛。而且你说的那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谢法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 身后的屋子飞檐碧瓦，青石白墙，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琉璃屋顶，砖石墙壁，半圆壁柱，这是明代建筑。” 韩笑一愣，“什么？” 谢法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是明代建筑？因为刚才那老妖婆穿着古装，我们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里应该是古建筑。但是那老妖婆跟这里根本就不是一体的！” 韩笑立刻明白过来，“这么说来……名字，明代，而且是大家都认识的人……” 谢法嘿嘿一笑，“没错，真奸诈。” “所以，名字必然是——洛银止！” 三个字刚一吐出，四周景色立刻陷入一片迷雾。 洛银止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名字，就像秦始皇，就像鲁迅。 每一个学过历史的世家弟子，都知道他的名字。 “醉雨千魂”洛银止，风流天下独一人。 洛家向来出女强人，也历来只有女人才能掌控“千魂”，但这洛银止是唯一的例外。 他崭露头角之时，正是明初，新朝初立，异人扶助新君有功，权倾天下，却不知早已引起了人间帝王的忌惮。 当时法门阴门争斗不休，各大世家争权夺利，加上有人肆意挑拨引起事端，一时之间，硝烟四起。 及至数十年后，一旨圣旨忽如其来，异人世家大惊之下，意欲反抗，才发现多年争斗已元气大伤，更在不知不觉间，被人剪除了所有羽翼。 青门关外，锁仙阵成，万千异人被困关内，法力尽失，关外是全副武装的弓箭和铁甲军。 危机之时，洛银止以惊天之姿出世，协万雷之威，一出手便是覆雨翻云。 那一役，青门关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一柄千魂剑，遮天蔽日，屠尽苍生。新朝举国之精英，几乎尽皆折损于此，异人虽也损失惨重，但借着洛银止一人之力，门中精英和珍贵传承大半得以保留。 洛银止也因此一战封神，同时封神的，还有他手中的法器千魂。 据说，千魂与任何一门的任何法器都不同，乃天下至阴之物所制，无形无性又至柔至性，内蕴千般变化，万般神通。 但洛银止之后，历代千魂的继承人，再没有一个能够将千魂发挥到那种程度。 “我怎么听说，这千魂原本是你们谢家的东西啊。” 韩笑侧身，左手金光四溢的降魔杵架住了一只乌黑的爪子，右手左轮枪连开三枪，里面发出的居然是带着梵文的子弹。 他对面的人肤色惨白，衣衫破烂，双眼却是一片赤红，皮肤和指尖都坚硬异常，三发子弹打到他身上，迸出淡淡金光，却只能震退他半步。 煞鬼，鬼域特产之一，被煞气支配的尸体。不惧一般的利器和法器，除非煞气散尽，否则永不会停下。 他和谢法从妄境脱出后，就到了这间废弃的工厂，随后立刻遭遇了这种东西。 “确实有这种说法，”谢法也在与一个煞鬼缠斗，但看起来比韩笑轻松一些。 他身边两个灰色的鬼影帮他承担了不少。 “据说，这千魂是谢家祖上倾举族之力炼制而成，但当代族长被洛家女子美色所惑，当作聘礼送给了洛家，结果那女子却并未嫁入谢家，千魂也没有归还。” “啊？这有点儿夸张啊！” 韩笑反手又是一杵，说话已经有些气息不稳了。“要真是这样，谢家还不拼了命的抢回来？” “要不然洛谢两家怎么是世仇呢？当然，这是谢家的版本，洛家肯定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谢法一发子弹击中了血眼人左眼，但那子弹犹如泥牛入海一般，甚至连半点血花都没溅起。 反而其中一个鬼影不小心中了一爪，飞散成烟，虽然很快又重新凝聚，但魂体已明显不如之前稳固。 “不过洛家的女人啊……”韩笑喘息着，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手臂上立刻出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嘴里却仍不肯停下，“洛家的女人，真是……真是好啊……” “那是啊，妍姿丽色，丰神媚骨，一见销魂……” 眼见两个阴魂支撑不住，谢法索性收了回来，抬手两枪逼退煞鬼，朝韩笑靠了过来。 “这样不行，我……” “我来！”韩笑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这里对我的压制比对你严重，所以我来。” “……别死了，”谢法有些担心的撇了一眼他的伤口，淡淡的金光覆盖着，没有流血。 韩笑不耐烦的摆摆手，从怀中掏出一卷古柬。 “走吧，一个妄境，两个煞鬼，洛容应该没有其他底牌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鬼域不破，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谢法点点头。 “交给我了。” 韩笑又叮嘱了一句。 “小心点儿，别对那女孩儿太执着。她既然是洛家的女人，又是自己去找的洛容，很可能有自己的心思。别太相信她的话。” 第11章 黑鸦 废弃工厂楼梯间。 谢法扶着一个半身鲜血淋漓的女人在阴暗的楼梯间谨慎前行。 女人比他矮一些，穿着性感的紫色低胸短裙，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修长的美腿，脚上踩着亮闪闪的高跟鞋，若不是左手拎着唐刀，简直就像是去逛夜店。 女人左肩下方和左腰的衣服都被撕开了，露出深深的伤口，血肉模糊。 “你要是再穿高跟鞋出任务，我就把你扔下！” 谢法没好气的推了推把重量全倚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刚才的战斗他也消耗了不少力气，如今不但要全神贯注防备周遭，还要承担女人大半重量，很是吃力。 “人家都伤成这样了，你还那么凶……” 嘴上说着伤成这样，声音却是又娇又软，好似撒娇一般，丝毫不见痛楚。 “好好说话！” 谢法真想把她扔下，但这女人就像一块牛皮糖，想沾哪儿就沾哪儿，沾上了就甩不开。 关昔楼，关家二小姐。 韩笑使用天机卷暂时镇住两个煞鬼后，谢法直冲地下，结果在楼梯间遇到了半死的关昔楼。 旁边还散落着零碎的、不断抽搐的煞鬼身体碎块。 根据关昔楼的说法，她和黑鸦遇到了三个煞鬼，他们既没有驱除煞气的能力，也没有韩笑的镇魄能力，只能强行将煞鬼拆了。 当然，代价就是关昔楼半身的伤。 然后黑鸦就扔下了她，一个人去找洛容。 这已经是二十分钟前的事了。 谢法本也想扔下她，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被黏上了。 毕竟休息了一阵子，关昔楼也恢复了一些体力。 “黑鸦简直就不是人！”关昔楼一边竭尽全力贴在谢法身上，一边嘴也不闲着。 “你说，我的身手在队里也数一数二了吧？至少比你强吧？那跟黑鸦一比，简直就成了个渣！” “哎你说黑鸦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整天阴阴沉沉鬼鬼祟祟的，刚才他明明也被抓了好几下，但好像一丁点感觉都没有耶！” “还有啊，我这么个大美人儿，贴到他身上他都没反应，还把我丢在这里，就好像丢垃圾一样！我有时候真怀疑他是不是男人！” 谢法很想把耳朵塞上。 “你除了不听我命令随便乱闯，为了两个煞鬼把自己搞到半死，还有跟丢了黑鸦外，做没做点儿有用的事？” “什么两个，那是三个！三个煞鬼！” 关昔楼身上的伤虽然看着恐怖，但都是外伤，她并没有表现出来都那么虚弱。 但她仍是拼命的往谢法身上挂。 她的原则一向是，能依靠男人的时候，绝不依靠自己。 “喵的，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关昔楼饱满的胸部紧紧贴着谢法。“你这谢家少爷风流成性，可同样姓谢，怎么那黑鸦就跟个木头似的。哎哎，他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谢法横了她一眼，“你总招惹他干什么，离黑鸦远点儿！” “哎哎？”关昔楼一副发现了什么的八卦口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滚！”谢法口气不善，“黑鸦不是好东西，要不是迫不得已，我才不找他呢！这次又让他抢在前头，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黑鸦只有在接到了家主的命令，并且家主命令与自己命令相冲突的情况下，才会违背自己。 所以九成以上，黑鸦是为了千魂。 几百年来，千魂就是横在洛家与谢家之间的刺，双方都认定千魂是自家所有物，但偏偏千魂本身，是认主的。除了历代千魂之主，任何人都没办法使用。 也幸好它认主，洛家谢家才不至于为了这件神器打得两败俱伤。 毕竟若是不能使用，神器还不如一块石头。 虽然历代以来，千魂之主都是洛家人，但谢家从未放弃过对千魂的争夺。 所以若是谢璟文知道了千魂的事，他一定会命令黑鸦杀了洛容，拿回千魂。 而洛容千魂在手，也未必打不过黑鸦。 这两人，他都不喜欢，但他不想任何一个人死。 地面突然一震，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从地底袭来。 关昔楼唐刀一闪，光幕挡住了冲击。 两人对视一眼。 “洛容。”谢法用了肯定的语气。 “出事了，快走！”关昔楼推开他，噔噔噔噔踩着高跟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起来。 谢法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趔趄，恨得牙痒痒，又不敢耽误，拎着鸣凤就追了下去。 废旧的楼梯不停的发出吱呀的声音，昏暗的灯光里弥漫着令人不安的香味。 之前并没有的味道。 刚才的那道冲击，似乎打破了什么东西，不好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千万要来得及啊…… 脚下的走廊黏黏腻腻，两人却根本无暇分辨是什么东西。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伴着洛容咬牙切齿的声音，谢法和关昔楼终于推开了眼前的门。 红色，鲜红的咒阵汩汩流动，呈逆转五行，颠倒八卦之势。明明是血，却偏偏呈现出一种鲜艳的绯红色，就好像画这些血的人，调色的时候没有把控好色度。 红得妖媚，红得让人心醉。 一片绯红色的中间，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孩。白皙的身体犹如血海冥河中，一朵悄悄绽放的百合。 她看起来十分年轻，身材纤细、线条优美，充满勃勃的生机。 但她已经快死了。 血液从她手心、脚心和眉心五心涌出，流过她如玉的肌肤，流入身下的血槽之中。 又顺着血槽，流成了一个九环相套的法阵。 正常人，失去一半的血液，是一定会死的。而如今，法阵中的流动的血液已经装满了血槽，这女孩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法阵的中心位置旋转着一滴饱满的血珠，即使远远看去，都能感受到蕴含的力量。 那是被身下的血阵逆转而出的魂力。 夏青幽的魂力。 谢法心一沉，这阵，已经大成了。 但那滴血珠还没到洛容手里。因为黑鸦还没倒下。 他左腿一瘸一拐，身上有两处血迹。 但他仍打飞了洛容的枪，甚至在洛容的匕首刺中他胸膛之后仍死死的压着他，不让他得到那枚血珠。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洛容知道，自己那一刀，绝对准确的命中了对方的心脏。 但对方就好似毫无知觉一般。 黑鸦。 这个名字，他在j市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听过。 夜黑风高，列列鸦鸣。 伴随着死亡与阴影的名字，暗夜中不祥的告死之鸟。 但他从没想过，对方居然是这种东西。 他闻到了黑鸦的血的味道，恍然大悟。 “哈哈哈哈……居然……哈哈哈……！！” 洛容突然大笑。 他为了提升法力驱动千魂，心狠手辣残杀同门。但这谢家所做下的事，又好到哪儿去？简直逆天而行，天地不容！ 只要……只要吞下那颗血珠，他就成功了！他有千魂，他不会失败的！ 洛容把心一横，一口凝结了他剩余所有血脉之力的舌尖血喷出，千魂顿时红光大盛。 那血珠犹如感应到什么一般，迅速向洛容飞去。 夏青幽身上突然也涌出一股力量，与千魂之力开始拉扯。血珠摇摆不停。 她已然濒死，神智陷入沉睡，命魂仍本能的阻止魂力离去。 但千魂之力毕竟非同小可，血珠摇摆几下后，又开始向着洛容移动。 关昔楼飞身一刀斩了过去，血珠精芒一闪，将她重重弹开。 谢法的魂线从血珠上穿过，完全碰不到它。 关昔楼看向谢法。 “别冲动。”谢法知道她还有底牌，但她关家修的是杀伐之术，恐怕出了底牌也效果不大。 一道不起眼的灰色阴魂突然朝血珠扑了上去，简直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立刻被打散了身形。 但这一散，却让青幽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血珠又开始摇摆。 “救救她……” 微弱的声音，若不是谢法能听鬼语，几乎察觉不到。 是那扑火的阴魂，她身形重新凝聚，但由于受创过深，已经几乎不成人形。 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长得不太好看。 有点儿眼熟。 眨眼间，试图阻止血珠的关昔楼又被震飞了一次。 谢法心念一动，一根魂线飞向夏青幽。 她作为阵眼被禁锢，神智陷入沉睡，听不见声音。但谢法的魂线却可以穿过身体，直接与灵魂沟通。 “夏青幽，我是来帮你的！快醒来，说出那个名字！否则你就要死了！” 没有反应。 “谢法！你干什么呢！” 关昔楼怒吼，她已经转向攻击洛容，但洛容手中的千魂让她根本无法近身。 谢法暗骂一声，“黑鸦！” 黑鸦飞身抓向血珠，但手却从血珠上穿了过去。 “……这是什么玩意？”关昔楼有些呆了。 洛容发出一阵怪笑。 “哈哈哈哈！那是无比精纯的血脉之力！亏你们自诩为世家直系，这个都没见过！血脉之力，除了本家的人，没人能碰到！” 本家。 谢法的目光又移向了夏青幽。 一切的关键都在这女孩子身上。 说话间，那灰色的鬼影竟又朝向血珠飞蛾扑火，再次被打散了身形。 她竟是拼命想要救青幽。 “夏青幽！夏青幽！” 谢法的声音再次在青幽灵魂深处响起。 “名字！说出那个名字！否则洛容就会得到你的力量！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孙小妮也会彻底魂飞魄散！” 关键时刻，他想起了这个鬼影，正是hb大学案件里的死者，孙小妮。 青幽的眼皮终于动了动。 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沉睡中醒来，她听到似乎有人在呼唤她，对她反复说着【名字】。 【名字】？什么【名字】？ 朦胧中，她想起了什么。对了，梦里，那个呼唤她的青衣男子，似乎对她提起过名字。 是什么呢？ 青幽感觉自己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涌入身体，被禁锢的感觉骤然消失，四肢百骸、甚至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力量。 青幽睁开了眼睛。 “不！！” 有人在大喊。 破空的声音，有人冲了过啦。 青幽轻轻抬了抬右手，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造型古朴的手镯。手镯中弹出一道红光，正中来者。 来者一声惨呼，胸前出现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这本应是很惊悚的场景，但不知为何，青幽却觉得很平静。 就好像，她早已习惯了如此。鲜血，生命，灵魂，都不过是这天地间尘埃般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另外一部分的她隐隐觉得不对，她不是这样随便抬手就可以伤害别人的人！她只是个卑微的、没人在乎的、为了生存而拼命挣扎的普通人！这不是她！ 青幽环顾四周。 一个半死的高大男人，危险性高。 一个惊疑不定的英俊男人，危险性中。 一个受伤的女人，危险性低。 另外，就是被自己重伤的男人，危险性无。 青幽的目光又回到危险度最高的高大男人身上。 男人全身肌肉紧绷，精神高度集中。 “黑鸦！” 英俊的男人喊了一句。 声音很耳熟，好像是刚才唤醒自己的人。 青幽又将目光移到这男人身上。 眼熟…… 突然想起，是自己在小树林见过的那个男人！她好像……让姚佳佳传了信。 那么……他是来救自己的吗？ “夏青幽，我是谢法，你给我留过口信，记得吗？我们在小树林边见过！” 谢法小心翼翼的提醒。 青幽迟疑着，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她全身都笼罩在千魂的力量之下，满身血痕，连眼睛都是猩红色的，样子很是有些可怖。 谢法松了口气。 此时他终于明白了湖中小屋里，月白宫装女子口中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个咒，只有真正的千魂之主才能知道的咒。 而夏青幽，无疑正是那个人。所以，洛容的失败，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只是此时，青幽的状态太不寻常，身体过于虚弱，体内的法力又过于庞大，简直就像一枚不稳定的炸弹，随时可能爆发。 “现在已经安全了，青幽，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谢影示意黑鸦抓住洛容，并尝试安抚青幽。 青幽猩红色的眼珠闪了闪，盯着他，半晌，似乎相信了。嘴唇一动，吐出几个字。 “谢谢，还有……我很抱歉。” 然后就晕了过去。 谢法大大松了口气。 这才尴尬的发觉，这女孩儿没穿衣服。 自己刚才居然十分不绅士的盯着一个没穿衣服的女孩儿。 “昔楼，上楼去，把韩笑救出来。黑鸦，你……你把外套脱下来，给那女孩儿披上，然后带上她，咱们走。” 已经将洛容敲晕扛到肩上的黑鸦一脸莫名其妙。 谢法心里叹息，他当然想抱女孩子，奈何自己这张脸，太容易惹麻烦了。 “洛容交给我，你，抱那女孩儿。记得给她披上衣服！” 第12章 邀请 谢法等人从鬼域出来后，就遇到了谢璟文派来支援的人。洛容被带到黑牢关押，关昔楼跟韩笑直接进了医院。 黑鸦伤势也很重，但他的伤，只有谢家本家的医生能治。 在谢璟文的再三强调下，夏青幽也被带到了谢家本宅治疗。 谢法当然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新的千魂之主，隔代觉醒的洛家血脉，千载难逢的机会。谢法有理由相信，在自己到家之前，父亲就能把夏青幽祖上八辈的资料倒背如流。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夏青幽身上。 这个在树下惊鸿一瞥的普通女孩儿，竟然成为了这桩闹剧的最终赢家。不但谢法没想到，任何人都没想到。 谢法并不是一个阴谋论者，他喜欢用最好的一面去揣测人，所以他首先想到的是鬼域中，两次飞蛾扑火的孙小妮。 夏青幽是杀死她的凶手，她仍肯这么帮她，要么，孙小妮是个圣人，要么，夏青幽确实如姚佳佳所说，并非存心杀死孙小妮。 想了想，谢法拨通了张明德的电话。 果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到家之前，谢法又接了个电话。管家告诉他，洛依琳正在他家里，让黑鸦带着青幽走后门。 谢法表示很头疼。 此时，谢家大宅的主厅里，洛家本代的家主洛依琳正在与谢家本代家主谢璟文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涉。 在神秘事物局的年轻一代里，洛依琳是个传奇，甚至比风流倜傥的谢大少还要传奇。 韩笑形容为：灿如春华，姿如秋月，冰肌雪颜，媚骨凌霜。 换言之，是个姿容妍丽气势非凡的大美女。 但洛依琳的传奇之处，并不在于她的美貌，而在于她的年轻，和与年轻不相称的名声。 洛家自从百年前失去最后一个千魂之主后，就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衰败，直到洛依琳出现。 她十八岁接掌洛家，杀伐果断，手腕强硬，以雷霆之姿结束了洛家长达百年的分裂，并通过一系列的改革，让洛家重归东南第一家族之位，与西北的谢家分庭抗礼。 而今年，她二十七岁，甚至比谢法还小了一岁。 “洛小姐不用着急，听说那姑娘受了重伤，目前还没脱离危险呢。等她没事了，我当然会安排你们见面的。” 谢璟文不紧不慢的端着茶，应付着对面的洛依琳。对方从辈份上说，是他的晚辈，但从地位上说，却是与自己平起平坐的。 所以必须他亲自接待。 仔细看时，他眉眼间和谢法有几分相似，却远不如谢法英俊。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有几分儒雅斯文的气质。白净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是过高的发际线，多少昭示了一些年纪。 洛依琳冷笑。 “什么时候我见自家人，也要谢伯伯安排了？我就怕谢伯伯这一安排，她会轻伤变重伤，重伤变不治啊！” 谢璟文涵养极好，也不生气，仍旧是那种不紧不慢不阴不阳的语气。 “洛小姐年纪轻，本事大，瞧不起我们谢家的医术，也是正常。但是十年前咱们两家有过君子协定，互帮互助，既然是在我们谢家的地盘上，谢家是一定要帮忙的。” “真是受教了，”洛依琳不客气的把脚搭到了谢璟文的茶几上，正对着他的茶壶。“今后若谢家有事，我们一定全力【帮忙】。” “哪里哪里，洛小姐客气了。” 谢璟文不动声色的挪开了茶壶。 “不客气，那女孩儿身有千魂，再重的伤也很快就会没事，只怕谢伯伯拖不了多久。” 说着又把脚移到了茶壶对面。 谢璟文轻轻皱眉。 他是个有洁癖和强迫症的人。 “具体要多久，还得看医生的诊断。更何况就是治好了，也得问问夏姑娘的意见不是？” 他故意强调了“夏”姓，然后又伸手把茶壶移开了。 “那就是我们【洛家】自己的事了，不劳谢伯伯操心。” 洛依琳脚又挪了过去。 谢法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谢法表示心很累。 谢璟文见儿子回来了，礼貌的起身：“失陪一下。” 谢法给了洛依琳一个灿烂的笑容，跟着谢璟文进了内室。 洛依琳并不着急。 谢璟文虽然不是好东西，但谢法，她很放心。 “知道了，爸，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留下夏青幽的。” “事情经过黑鸦不是都汇报给你了吗？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告诉依琳的。” “是是，洛小姐，洛小姐，不是依琳，行了吧？” “不会不会，我怎么敢对她有想法呢？” “真没有，不是，咱现在是千魂的事儿优先，还是我谈恋爱的事儿优先啊！” 谢法一边忍着谢璟文的啰嗦，一边努力应付着。 毕竟是自己爹不是？朋友有得选，爹可没得选！ 谢璟文看到他一耳听一耳冒的样子就上火。 也不知道这个儿子随了谁！他妈妈温柔贤惠，自己也端正严肃，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儿子？ 偏偏他只有性格不着调，能力却没得挑！让他骂也不是，夸也不是。 总归五个字：“拿他没办法”。 谢璟文忍不住又说：“夺回千魂是我谢家历代祖先的梦想，如今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姑娘自幼被抛弃，必然对洛家心有嫌隙，又是你救了她！只要能说服她留在我谢家，将来……融入我谢家血脉，诞下继承人，那千魂就是我谢家囊中之物了！” 言下之意，让谢法色诱。 谢法对这种爹也是无语了，他很清楚若是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跟谢璟文纠缠，必定陷入无休止的家族荣誉课，所以他果断选择了继续应付。 “知道啦，爸，我尽力！” 就算他貌赛潘安，也不可能人见人爱，所以，他一定尽力让夏青幽看不上他。 谢璟文总算勉强满意了，“那姑娘怎么样？你去守着，一定要确保，她醒过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 “是是……” 谢法乖乖去了青幽的治疗室，然后掏出手机，开始回复洛依琳的消息。 “知道了，依琳，你放心，我去看看夏青幽的状况，没问题的话一定会让你们见面的。” “我会先探探她口风的，毕竟这件事还得她自己选择。” “是是，千魂是你们洛家的，我一个大男人对手镯这种玩意半点儿兴趣都欠奉。” “没有，怎么可能，我心里只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那种人吗？” “是，我爸那个老秃子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更年期！” “对，他就是老秃子！一定一定，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应付完两人，谢法觉得自己就像跟一百只鸭子吵了一架一样。 夏青幽昏睡了一天，医生说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有些失血过多。 谢法记得，千魂易主之时，那颗血珠已经回归了夏青幽的身体。 不等谢璟文催促，谢法主动敲响了夏青幽的房门。 “请进。” 推开门，白裙的纤细身影安静的坐在床上。 她看起来有些苍白，眼神局促，似乎有些不安。 但谢法觉得，她这副普通人的神情，倒是比鬼域中红眼的样子好看多了。 “重新认识一下吧，”谢法朝她一笑，拉过凳子，坐在了她的床边。“我叫谢法，神秘事务局b市分局的执行队长。” “您好，我是夏青幽，那个……之前谢谢你了。” 他长得太好看，青幽不太敢直视。 谢法挑挑眉，“应该的，我还得谢谢你呢，要是没你，我们都得死在那里。” 青幽垂下了眼睛，“抱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那个地步，差点儿害了你们。” “别这么说，没有你我们也要抓洛容的。” 谢法漫不经心的说着客套话，第一次细细打量面前的女孩儿。 以洛家女子的标准评判，她的五官过于平凡寡淡，淡眉细目，带着几分书卷气，咋一看不太起眼。但仔细看时却犹如暗藏丘壑的水墨画卷，每一处都有种惊心动魄的气质。 双手纤长，在膝盖上呈现交握的姿态，双腿并拢，眉目低垂，露出毫无防备的脖颈，一副典型的顺从姿态。 但平静得没有一丝颤抖的指尖和悠长的呼吸，却昭示了内心的冷静和坚韧。 手腕上一个古朴莹润的血红色手镯十分显眼，看不出材质，也感受不到丝毫法力波动。 千魂。 她穿着典型的谢珍珍风格的少女风吊带裙，青丝如瀑，垂在苍白瘦削的肩膀上，看起来出奇的脆弱。 但谢法绝不会认为她真的很脆弱。 事实上，面前这女孩观察之敏锐，思虑之深沉，是他生平罕见的。 一见之下，即猜到他的身份，同时还完美的伪装了自己。 在洛容的威胁下，仍能冷静的留下后手，提醒了他们洛容的藏身处。 这份心性，恐怕关昔楼都要自叹不如。 “你应该听洛容提过了吧？你是洛家人。” 青幽“嗯”了一声，神色不动。 “我听说过，但这对我没有意义。” “你不想回到洛家？” “我为什么要回到一个抛弃我的家族？” 谢法觉得有点儿难搞：“这种说法……并不太公平，毕竟，抛弃你是你父亲的个人行为，洛家并不知情。而你父亲，是已经脱离洛家的一条分支血脉。” “是吗？”青幽的笑容中有几分冷意，“难道这些旁支，不是因为血脉湮灭，而被主家抛弃的吗？然后他们又继承了这个传统，从被弃者，成为抛弃者。” 谢法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夏青幽说得并没有错，异人世家的血脉淘汰异常残酷，所有没有继承血脉之力的后代，都会被驱逐出家族。 比如他的亲生姐姐谢晴，还有他出生就被送给别家的至今不知姓名的弟弟。 他有时候会想，如今世家血脉湮灭，觉醒者却大量出现，是不是就是为了惩罚异人世家这种随意抛弃的行为？ 所以谢法本人，倒是能理解夏青幽的选择。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你可知道，你如今已经是异人了？” 青幽点头，“我知道，我还知道，我手上的千魂，是洛家的至宝。” “所以，你应该明白，洛家不可能放过你。” “我知道，我也想过。” 青幽默默摘下了千魂，推给谢法。然后嘴一张，吐出一颗血珠。 “这样够吗？” 谢法心中叹息。 原来这颗血珠她并未吞下去，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如今的局面吗？可惜啊，她是在凝成血珠之后成为千魂之主的，也就是她体内仍然有足以驱使千魂的血脉之力。 若是洛容的阵法再完善一些，将她体内全部血脉之力剥离，让她彻底成为普通人，那么也许，这两样就够了。 所以谢法只能摇头。 “只要你还是异人，就无法逃脱血脉束缚。” 青幽似乎不太甘心：“能让我不做异人吗？” 谢法笑：“很遗憾，异人现在是珍稀物种，一经售出概不退换。不过你也不用这么决绝，你若不想回洛家，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青幽有些疑惑：“你有办法？可是……你为什么帮我？” 谢法笑笑，女孩儿的防备心有些重，不过不是坏事：“一，我是光荣的人民警察……异人警察，我有义务帮助有困难的异人。二，我跟洛家家主有交情，我有能力帮忙。” 青幽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那谢谢你了。” 谢法抬手：“别谢！有条件的，你得加入神秘事物局。” 这是唯一一个，洛家和谢家都能接受的位置。 夏青幽脸上第一次出现惊讶的神色。 “你的部门？可是……我杀了人，你知道吧？” 谢法点头，“我知道，但在鬼域的时候，被你杀了的那个女孩儿求我救你。所以，我猜你不是坏人。” 青幽的眼中出现一抹痛苦之色，“……我，我确实讨厌过她，甚至……诅咒过她。但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真的要她死！” 谢法盯着她，半晌，点点头，“我现在相信了。” 又叹了口气，“有时候，与众不同也是一种莫大的不幸。” 青幽的眼中突然蓄满了泪水。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无心的诅咒，竟然可以杀死一个人。我……我这几天，一直梦到孙小妮的父亲，他不停的质问我，为什么杀死她的女儿！” 谢法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你以前会梦到似是而非的东西，是因为血脉力量无法自控。现在完全觉醒后，应该不会再梦到跟现实有关的东西。所以，那就只是个……纯粹的梦而已。” 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谢法当然知道，尤其是当你原本并不想杀人时。 噩梦只是其中最容易的部分。 第13章 夏青幽 “你杀过人吗？”青幽问他。 谢法下意识的掏烟，却想起室内还有个女生。于是又把烟放了回去，拿起床头桌上的一个苹果。 “我杀过很多人。”谢法把玩着苹果，“但大多是迫不得已，除了第一次。” 谢法顿了顿，他不太想说这个话题，但不得不说。这女孩儿是新生异人，又是千魂之主，他必须引导她。 “那时候，我年少轻狂，刚刚进入神秘事物局，以为击毙一个犯人，不过就是手指动动而已。” “你有没有见过魂魄消散的样子？当你一枪打入对方胸膛，血花绽放，灵魂犹如碎落的珠玉一般，从身体上散落，缓缓流动到天上，消散在风中……” “那一瞬间，你会感觉到你灵魂中某种东西，也随着那消逝的灵魂一起随风而逝。就像原本完整的内心，突然坍塌了一个角。” “有人告诉我，那是杀人的时候，跟随被杀者一起迷失在虚无中的人性。” 谢法又顿了顿。 “当年那人临死时的眼神，和天魂消散的样子，我至今仍忘不了。从那之后，除非迫不得已，我绝不再杀人。” 说这些话时，谢法脸上仍是云淡风轻，甚至夹杂着咀嚼苹果的声音。 但中间几次艰难的停顿，多少让青幽察觉到，这番话他说得并不容易。 所以她听得很认真。她看着谢法那张明明很年轻，却在这一瞬间，显得有些沧桑的脸，认认真真的问： “值得吗？杀了那么多人，去做的事情，值得吗？” 谢法停下了吃苹果的动作，认真想了想。 “人的生命和灵魂是没办法用值得或者不值得来计算的。我只知道，这些年来，我确实帮了很多人，拯救了很多灵魂。所以，我仍然愿意做下去。” 他说得很真挚，在这个瞬间，这份真诚确确实实的打动了青幽。 “我明白了，谢谢你。” 这一次，青幽给了谢法一个真心的笑容。 谢法又开始啃那个苹果。 “可是……我杀了人，不需要承担责任吗？”青幽问他。 谢法摆摆手。 “我之前确认过了，孙小妮这件事，还有些其他因素在里面。你最多需要承担三成责任，另外一个凶手承担四成，剩下的三成，就是……天意了。” 说完自己琢磨琢磨，自嘲的笑了笑：“我居然会说天意，我居然也有觉得天意弄人的一天。真是……哈哈……真是天意弄人啊。” 心头忽地升起一阵寒意，笑了两声，竟再也笑不出来。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巧合。 要知道，咒杀一个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咒师、咒、作为媒介的具和血之祭祀四大要素，缺一不可。 在这件事里，一个力量无法自控的新生咒师，恶念成咒，沾到了受害者身上。受害者恰巧接触了拥有祈灵之力的法具，又恰巧被人算计，血流入具中，被当成祭品，完成了祭祀。于是这倒霉的女孩儿就直接被咒所杀，隔代的血脉也因此更醒，惊动了一直在寻找这条血脉的洛容。 然后就是洛容越狱，千里送千魂，最终成就了夏青幽。 若这一切真的没有人为算计，那么除了“天意”，谢法还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天意？”青幽微微诧异。无论怎么看，谢法都不是会相信天意的那种人。 “难到天意要让我成为凶手？” 此言一出，谢法觉得天幕一暗，周身冰冷，眼前瞬间闪过无尽血光。 慌忙从桌上上拿起另一个苹果，塞到青幽嘴里。 “慎言！你现在是咒师，又掌着千魂，出言即成咒，不能乱说话！” 青幽一愣，默默咬了一口苹果。 一点儿也不甜。 谢法叹了口气，知道女孩儿对误杀室友仍耿耿于怀，所以对自己的力量也有了排斥。 “呐，如果说，我这些年在神秘事物局办案，学会了什么，那就是世上有两件事是躲也躲不过的。” “突如其来的桃花运，和从天而降的屎盆子。” “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笑脸相迎，然后把一切交给时间。桃花可能在时间中凋零，也可能结出桃子，屎也一样，可能随风飘散，也可能干涸在身上。” 青幽刚咬了一口苹果，听见这句话，却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有心吐槽两句，两人还没熟到那种地步。不吐槽，又觉得如鲠在喉。 只能默默放下了苹果。 “所以啊，别太纠结了。” 谢法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他的手很粗糙，完全不像他的脸那般精致。手上有明显的老茧，指节粗大，显得很有力量。 青幽点点头，被他这么一打岔，什么伤春悲秋，都不见了踪影。 “所以，你要不要加入？” 青幽犹豫了一下。 加入，会欠下谢法人情，不加人……恐怕会受制于人。 最终，青幽还是点头了。 谢法很满意。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夏青幽掌控着千魂，若是不回洛家，必成为众矢之的。但若是她能加入神秘事物局，虽然暂时不归属于世家，但仍在异人的势力范围中，各方都能够接受。他也可以暂时庇护她，直到她真正成长起来。 谢法志满意得的翘起了二郎腿。 “很好，那么，来向领导汇报一下之前的事吧。比如你是怎么觉醒，又是怎么被洛荣胁迫的？” 夏青幽眼神遥远起来，开始回忆那一天的事情， 她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是得知孙小妮死讯的那天晚上。 她做了噩梦，梦到孙小妮变成恶鬼来袭击自己，并且梦到了一直呼唤自己的人。 醒来后，她就发觉自己发生了某些变化。 她可以感受到空气中流淌着某种东西，像是……一团一团的絮状物，以一种奇妙而缓慢的姿态缓慢凝结着。 窗外的月光带着潮汐般的波动，夜色如诗如歌，一切看起来好似跟平常一样，但又分明很不一样。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可避免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果然，中午的时候，她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自称她的堂哥，开口就说知道她杀了孙小妮。 她当然不信，但对方却说了一通匪夷所思的话，关于恶念，关于咒，关于祈神炉，关于……异人。 虽然很不可思议，她却下意识觉得，对方说的那些，不像是假的。 此时对方若是循循善诱，以解惑为诱饵，吸引她出去见面，她多半早就落入陷阱了。 但对方却咬定了她是刻意谋杀孙小妮，用这件事威胁她，要她离开学校，否则就举报这件事。 甚至告诉她，这世上有一个专门抓捕犯罪异人的部门，神秘事物局，一旦犯罪后被他们抓住，就会永世被关入不见天日的黑牢。 可惜这个时候，青幽仍不相信是自己害死了孙小妮。 挂断电话后，她心中不安，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停止看见那些东西。然后，就看到了小树林上空某种特殊的气场。 她想要去小树林看个究竟，走到门口，才发现小树林已经被封了。 那也是她第一次遇见谢法的时候。 无论怎么看，谢法都像极了洛容提过的，神秘事物局的人。 体内力量的感觉越清晰，她就越相信，确实是自己的恶意害死了孙小妮。 她不断的想起噩梦中，孙小妮狰狞的面孔，想起开学时，见过的孙小妮的父亲。 她没有父亲，所以对这种亲情格外的敏感，也因此格外的愧疚。她选择了跟姚佳佳倾诉情绪，因为此时，她能够看到，姚佳佳是唯一一个，身上没有血色丝线的人。 周围所有女生，甚至她自己，身上都带着这种丝线，丝线上，有一股孙小妮的味道。 她猜测，这红色的丝线或许意味着，她们都跟孙小妮的死脱不开关系。 只有姚佳佳例外，因为姚佳佳对孙小妮没有恶意。或者说，她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因为任何人都不在她的世界里。 姚佳佳果然并没有多问，反而转身出门，帮她在门口的保安套出了一些信息。 比如他们正在查一个名叫洛容的通缉犯。 所以，电话那边的人才要求她离开学校，因为对方进不来。 再接着，太阳下山，肖雪跑到了原来的寝室里闹自杀，洛容的第二个电话了打了进来，声称肖雪只是一个警告，一个证明，证明他的能力。若是她不来找他，他就杀光她身边所有人，包括她小姨一家。 此时，即使明知对方不怀好意，青幽也不得不去了。 当姚佳佳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时，她想起了谢法，于是就委托姚佳佳留给谢法一句话，却没想到，这一句话，真的成了自己的救星。 之后就是被洛容当作祭品摆在祭坛上，也正是这个时候，她三年来第一次与孙小妮面对面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 虽然，对方已经是灵魂了。 “你知道吗？失去了咒的控制，她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她根本不想报仇！即使她知道，是我们的恶意和诅咒杀了她，她也从没想过要通过杀死我们来报复！” 青幽一脸的不可思议，即使到现在，她也理解不了孙小妮这种人。 “即使与我面对面，她也……表现得就像是我仅仅骂了她一顿而已。那么懦弱的一个人……我原本最讨厌的就是她这种性格，但这一次……我却觉得……很感激她的懦弱。” “她说，她只是想了解我们，想融入我们，因为她是农村出来的，她想像城里的同学一样，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玩。她说她确实挺恨我们，也挺想报复我们，但即使我们死了，她也活不回来了。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要杀我们，但洛容一直在控制她，她没办法反抗！” “然后……然后她居然说她会帮我！帮我逃出去！只要我答应她，帮她照顾她的父母！” “你能想象吗？她……她居然这么对我说！” 谢法听到这里的时候，也只能暗暗叹息。 作为一个将自己比喻为“狼”的人，夏青幽当然无法理解“羊”的善良。她不明白，这世上很多人，都有怯懦卑微的一面。他们没有那么坚定的意志，那么决绝的心性，他们只有卑微下依旧闪光的善良。 他只能对她说：“你身世坎坷，所以心性偏激。但这世上的大部分人，即使是不讨人喜欢的人，心底也有柔软的部分，因为善良和宽容永远比憎恨来得轻松。” 谢法希望，她能听进去自己的话。 再后来，就是谢法等人闯入鬼域。那时候，青幽已经陷入了昏迷，直到被谢法唤醒。 “那时候，你唤醒千魂的咒，那个名字，是什么？” 这是谢法最关注的问题。 青幽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一点儿印象。我有意识的时候，这个手镯就已经出现在我手腕上了！而且那个时候……” 青幽皱眉，“那个时候，那个…藐视一切的人，那不是我！” 谢法表示理解：“我知道，那时候，你太过虚弱，又骤然接收了过于强大的法力，所以被千魂影响控制了一部分神智。” 青幽脸上有点儿不愉，小声嘟囔：“我不喜欢那样。” 谢法觉得她这副神情，倒是挺可爱的。于是笑道：“只要你控制好千魂，就不会这样了。” “可是，”青幽翻来覆去的查看千魂，“自从我醒来之后，这东西就像是失效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之前明明曾经对我说话来着！” “慢慢来吧。”谢法安慰她，“你刚觉醒成为咒师，多学习，多练习，熟悉之后就好了。在那之前，你就是个小萌新！” 青幽对【萌新】这个称呼不太满意。 谢法又开口了：“另外，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 第14章 咒与洛依琳 在谢法的安排下，青幽在谢家主宅见到了洛依琳，传说中的洛家家主。 比她想象中更年轻，也更耀眼的女人，犹如一块最璀璨的钻石，美得让人自愧形惭。跟她相比，青幽觉得自己就像街边的一块石头，只配埋在泥水里。 洛依琳神色从容，带着一种并不刻意的傲然，既不因青幽是千魂之主而亲昵，也不因她拒绝洛家而愠怒。仿佛名动天下的千魂，对她而言不过是路边一件不值钱的饰品。 青幽深深的感到，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执掌洛家这种千年世家。洛依琳身上有一种气质，光彩夺目的气质，让人觉得什么神器、什么宝物，都不过是身外之物，唯有自己的实力，才是唯一值得骄傲的东西。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不施脂粉，不戴首饰，仍旧美得光华绚烂。 洛依琳收下了她的血珠。 “我个人对于你拿走千魂没有意见，但我同时也是洛家家主，必须考虑到下面人的利益。所以我拿走这颗血珠，作为千魂的交换。另外，谢法解释了你不肯回洛家的原因，我接受这个说法。同时我会保留你在洛家的位置，毕竟你还年轻。多年之后，也许你会想要回来。” 她说话简洁清晰，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既不粉饰太平，也不虚情假意，反而让青幽非常容易接受。 “谢法委托我对你进行咒师的训练，但我无法久留。所以我今天会教你一些基础，关于异人的法力，关于咒，关于具。至于更高深的内容，可以通过查询洛家的藏书获取，但你目前还不是洛家人，所以需要等价交换。” 洛依琳这种公开公正的态度让青幽很感激，这世间没有什么比等价交换更公平，这让她对洛依琳有了几分好感。 洛依琳开始给她上课。 “异人的法力来源于血脉传承，不同的血脉，有不同的特殊力量，洛家的法力，就是咒力。法力的强弱与血脉的纯净程度无关，只与使用者的心性和使用技巧有关。当然，也有一些老古董与我的看法相左，他们提倡异人的纯血理论，认为血脉的纯净才是异人生存的根本。但很不幸，五十年前，抱持这种理论的最后一个家族也灭绝了。” “至于具，是自然界神秘力量的载体，也是我们常用的施术媒介。异人的具，通常称为【法具】或【法器】。带有负面力量的具，则称为【凶具】。归根结底，千魂也不过是具的一种，只不过经过千年岁月洗礼，有了自己的灵智，而且本质奇特，威力较大而已。” “通常来说，异人施术需要繁琐的过程，但具可以缩短或无视这个过程，例如谢家的戒指，可以不启用封魂仪式直接进行收魂，十分方便。但过于依赖具，带来的后果就是传承的遗失，我相信谢家新一代人，已经没人记得封魂仪式的正确流程了，因为大家都在使用戒指。” “所以，我不推荐你过分依赖千魂。” 不得不说，洛依琳是个非常尽责的导师。青幽自问做不到她这种程度，尤其是对一个刚刚拒绝了自己的陌生人。 “另外，比起具，魂是更重要的影响法力的要素。人有三魂，天魂主生死，承载天道规则之力，受万物庇佑，遵循由盛而衰的自然循环，是异人不可亵渎的领域。天魂聚，则人生，天魂散，则人死。” “若说天魂是三魂之根，那么命魂就是三魂之形。命魂主思，人的思想、情绪、意志、喜怒，皆承载于此，同时命魂也是咒力的根源所在。” “咒，是不可言说之念，诸多爱、恨、痴、念，伤别离，怨憎会，求不得，郁结于心，凝聚于魂，就成了咒。执念越深，命魂之力越强，咒也就越强。” “最后的灵魂，是三魂之本，初始不过一团微光，却在生而为人的过程中，汲取天地万物灵气，承载记忆、经历，跟随人一同成长，并在死亡之时达到至强的巅峰。灵魂是唯一由人类亲手塑造的魂，是人生于世的证明，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同时，也是魂法的根基所在。谢家的法力，便主要依托于灵魂。” “这只是一些基础，你随便找一本异人的书，都可以查到。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重点。” 洛依琳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是一团灰色的缠成一团的咒线。 “咒的本质是念，而念是由无数记忆和情绪的碎片构筑而成，千丝万结，纷繁复杂，就像这个线团。咒师的眼睛，可以看到咒线，并可以通过触摸，感知咒线上的情绪与记忆，通常这种行为叫做【咒触】。” 洛依琳将线团推过去，青幽犹豫着碰了一下。 几个画面闪入脑海，“好像是……一只猫。” 洛依琳点头，“这是我从谢家院子里的猫身上抽取的咒。一般来说，咒触是为了找到咒的源头。你看这一团乱线，若是没有源头，是不是很难理清？” 说着手轻轻一指，线头从线团中缓缓冒了出来，越拉越长，线团急速变小，很快成了一根长长的线，消逝在空气中。 “你看，只要找到源头，咒就解了。” 青幽连连点头。 “施咒，则是将自己的念具现化，通常需要三个要素，咒力、仪式、祭祀，当然，也有简单的方式，言咒。例如名字，就是最初、最古老的言咒。言咒以语言作为媒介，承载咒力，虽然威力小，但使用起来非常方便。例如，我说：寒冷。” 一道咒线出现在空气中，青幽感觉身边的温度似乎有些下降了。 “这就是言咒，很简单。这本书，有一些常用的言咒和简单的咒印，你可以看一看。”洛依琳递过去一本书。 “谢谢。”青幽接过，犹豫了一下，说道：“承蒙您的照顾，我很感激，虽然我不想回洛家，但是有朝一日若洛家有事需要我，我一定全力帮忙。” 洛依琳似乎对她这个回复很满意，“很好，这样我们交流起来就简单多了。咒印跟符印一样，是将法力封在固定符号中的技术，快捷实用，甚至普通人也能够运用，这本书里都有记载。” 青幽再次道谢，洛依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据说千魂有灵，你若是能跟它交流，它应该知道很多上古失传的术，你可以用这些术，与我们交换藏书。” “可是……”青幽有些苦恼的敲了敲千魂，“自从我得到它之后，它就一直没有反应，我不知道要怎么用。” “这我就帮不了你了，我对千也一无所知。”洛依琳站起身来，青幽起身相送。 洛依琳对她一笑：“不必送了，今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相见。” 青幽毫不怀疑。 第15章 尾声 夏青幽再次回到学校，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此时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校，校园内多少显得有些寂寥。 在谢法的全力斡旋下，青幽成为了神秘事物局在b市的实习生。 孙小妮的死亡被定性为“意外”，在谢法的压力下，她的父母拿到了一笔庞大的赔偿金，但他们的女儿，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青幽直到最后，都没有勇气去见一见孙小妮的父亲。 好再来饭馆。 这是hb大学校外一个不大的小饭馆，价格亲民，菜量实在，味道也不错，所以很受学生欢迎。 这里最有名的菜，就是水煮鱼。 这里，也是曾经的女生寝室507聚餐必来的地方。 桌上热腾腾的水煮鱼散发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鲜辣之气，桌旁的三个人却没人动筷。 原本五个人的寝室，如今却只剩下三个人了。 最终还是谭丽丽先开口了。 “哎哎，吃吧，就当庆祝青幽出院。” 在事情结束后第二天，她和肖雪就醒了过来，肖雪被警局扣押，青幽则一直声称住院。 姚佳佳最先动了筷子。 她是除了青幽外，知道得最多的人。 青幽甚至告诉了她十三局和异人的事情。 最近发生的事几乎颠覆了她前半生的世界观，她实在太需要一个人，能理解她，让她倾诉了。 在那之后，两人之间就有了一种坚不可摧的联系。 青幽从包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很土的翠绿色发夹，放到了旁边的空位上。 谭丽丽的脸色变了。 那是孙小妮的发夹。 “你拿那个干什么，也不嫌晦气。” 谭丽丽挪了挪椅子，试图远离那东西。 “我想过了，她生前虽然过分，但根本原因，还是想跟我们做朋友。如今人已经不在了，让她跟我们一起聚餐一次，也算了结她的心愿。” 孙小妮的灵魂出现在饭桌旁，坐在了那个空着的位置上，对她感激的笑笑。 她的灵魂被洛容抽走后，就一直在千魂里。在谢法的指引下，青幽学会了如何在千魂里收放灵魂，并跟孙小妮又进行了一次深谈。 孙小妮告诉她，她想和她们一起吃最后一顿饭。 所以才有了孙小妮的发夹。 也许是心中也有愧疚，之后，谭丽丽竟再没说反对的话。 吃过饭后，谭丽丽就告辞了，这半个月，她的父母都在这里陪着她，明天，她们就会回家。 她知道的最少，也是最有可能回归正常生活的人。 青幽和姚佳佳则继续在饭桌旁，陪着孙小妮。 姚佳佳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谢谢你，青幽，这一次，我真的满足了。” 孙小妮笑得很开心，甚至那张不怎么美好的脸，也因为这个笑容变得动人起来。 “要走了吗？若是你不想走，我可以一直维持你的存在。” “不了，”孙小妮似乎轻松了很多，“电视里不是都说，鬼能投胎转世才是最好的结局。你记得帮我照顾父母啊，说不定我转世之后，还能见到你们呢！” 青幽默默点了点头。 “那，再见了，青幽，还有佳佳。” 孙小妮朝两人摆了摆手。 青幽眼眸低垂，似有不忍之色。 “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我可以……可以让你见见你的父母，可以让你的父母也能看到你！” 孙小妮似乎有点儿动心，然而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我已经死了，如果再出现一定会吓坏他们的。电视上不是都说，人鬼有别吗？既然死了，就该放弃对俗世的眷恋，安心投胎。” 青幽第一次这么痛恨“电视”。 “好，我送你走，希望来世，我们还能见面。” 孙小妮开心的点头。 青幽看着她，看着她不怎么好看的脸，看着她厚重的眼皮，耷拉的眼角，看着她脸上每一道细纹，每一处雀斑，似乎想要把她刻在自己记忆的最深处。 然后缓缓的，解除了千魂的力量。 孙小妮的灵魂在她眼前化成各色的光点，向着天空飘去，然后逐一消散。 最后只剩下一个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目睹灵魂的消散。一点儿都不美丽。 “这世上真的有轮回，有来世吗？” 姚佳佳突然问。 青幽垂下了眼眸。 “不，没有。谢法说过，人死后，灵魂会彻底消散，成为天地间的灵气，供养整个世界循环生息。死，就是彻底的无。” 姚佳佳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叹了一句：“真残忍啊。” 次日，两人一起去了警局，探望肖雪。 孙小妮失踪的那天晚上，宿舍楼下和校门口的监控都显示，孙小妮是跟着她走出校门的。 小树林里，还发现了一根沾着孙小妮的血的粗树枝，上面也有肖雪的指纹。 但肖雪始终什么都不肯说。 她原本跟青幽是最要好的，两人三年来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几乎形影不离。 但短短半个月，再次相见，却已经恍若隔世。 双方都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 青幽心情很复杂。 谢法告诉她，她的咒并不是孙小妮致死的关键，因为咒杀还需要很重要一步，就是血祭。 牺牲者的血必须滴在媒介上，才能达成咒杀。 而那一晚，肖雪在小树林里对孙小妮的袭击，直接促成了血祭。 肖雪看起来不太好。 黑眼圈很重，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厚重的死气，犹如一潭死水一般。 沉默半晌，青幽先开口了。 “你不用担心，学校那边已经答应保留你的学籍。” 肖雪眼珠动了动，没说话。 “我找了人，会全力帮你减少刑期，结束后也会有人给你提供工作，如果你想，甚至可以帮你换一个城市，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这些，都是她跟谢法求来的，为此欠了谢法很大的人情。 这一次，肖雪终于抬起了头，仿佛没见过一般打量面前的两人。 然后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青幽和姚佳佳，两人一起走进来，一起坐下，期间没有任何眼神交流，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她们走路的间距、呼吸的方式、步伐的默契，都说明了她们的关系已经今非昔比。 “就在孙小妮回来的那天，你打算再杀她一次的时候。” 姚佳佳的话让肖雪瞬间惊恐的张大了眼睛。 “那天晚上，你半夜摸去她床上了吧？却发现她已经死了。所以第二天的时候，我们并没发现孙小妮的异样，因为你动了她的被子，盖上了她穿鞋的脚，我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她还活着。” “还用我继续说吗？” 姚佳佳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在陈述早餐吃了什么。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智商有余，同情心欠费。她跟青幽一起来，不是为了那点儿同窗情谊，而仅仅是，为了心里那一点儿疑惑。 肖雪自嘲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帮我？” 这一次，说话的是青幽。 “因为没有一个人比我更了解你那么做的理由。” 肖雪的眼眶红了。 她并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但心中的不安却犹如黑洞一般，无论她如何安慰自己，告诫自己，都无法填补，反而日复一日的扩大。 每一夜每一夜，她都会在噩梦中惊醒，孙小妮那张染血的脸不停的出现，不停的诉说着她的罪恶。 “肖雪，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人的罪。并且，我们两个，都要为这份罪付出代价。” 青幽声音平静得近乎温柔。 “所以，我并不是来评判你的。” “我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好。” 肖雪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家人早在一个星期前就与她断了联系，知道她犯了法之后甚至连问都没多问过，只留下一句没钱打官司就消失了。 迄今为止，来探望过她的人，只有青幽和姚佳佳。 “真的吗？” 她的眼里依稀又出现了几分神采。 青幽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保证。但是你也要保证，永远不忘记小妮的事，今后要一直为此赎罪。” 肖雪沉默了。 “我并不后悔杀她。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会那么做。” 这是她跟青幽最大的不同，也是她之所以会关在这里，而青幽能够获得第二次机会的原因。 青幽心里很不舒服。 她跟肖雪境况相似，所以她理解肖雪，正是因为理解，才格外难受。 因为她会问自己，若是像肖雪一样被逼到那种程度，自己是不是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那天晚上，孙小妮发现了你的……事，是吗？” 她没有说出那个词。 前几天，她看了谢法给她的肖雪的手机记录，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肖雪出去，是打算卖掉自己。 肖雪是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还是个身材很傲人长得也过得去的大学生，所以她的初夜，能卖到一千块以上。 但这种事，对任何一个女生来说，都是种难以开口的耻辱。 买主声称自己的老婆怀孕了，需要找个干净的大学生，满足一下生理需求。 想想就让人作呕。 孙小妮之前偷看过肖雪的手机，看到的，多半也是这个信息。 “所以，那天她才会偷偷跟着你出去，是吗？” 肖雪没有否认，只是冷笑。 “人贱自有天收，她不想让我活，所以我也不让她活。” 她提起孙小妮，仍是咬牙切齿的样子。 青幽心中叹息。若不是她看到了孙小妮心中柔软的一面，她恐怕也会对她的这种行为憎恨异常。 肖雪却好像突然打开了某个开关一般，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 “那天晚上，刚一出宿舍我就发现她了，她以为是演电视吗？空荡荡的大街上，跟踪别人还能不被发现？” “然后我就进了小树林。本来只是想甩掉她，谁知道她竟然贱到命也不顾，只想跟着我，抓住我的把柄！” “要是真被她看到，她一定会告诉学校，到时候我就要被开除学籍，卷铺盖回家了！” “所以我就想，你既然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活了！” 肖雪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话语中透出一股阴森森的憎恨。 “我知道小树林里有几个很深很大的坑，是前段时间挖树留下的，因为挖走的树都是年龄很大的那种，根很深，所以坑也很深。” “我把她引到坑旁边，用一根手臂粗的树枝用力打她，打了她好多下，然后又用力把她推进坑里。她不停的尖叫，甚至还苦苦哀求我，完全没有平日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甚至透出几分快意。 青幽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很清楚，肖雪为了上这个大学，花了多少心思。 她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吃最便宜的菜，衣服三年不换一件。 一切都是为了毕业，为了毕业后能够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从此摆脱贫穷的命运。 青幽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又何尝不是一直渴望着，毕业后就不用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但孙小妮，却想把她这份希望毁掉。 “这世间就是这么不公平。” 肖雪仍旧满腔愤恨。 这些天来，她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似乎想把心里压抑的所有话都说出来。 “我爸肺结核，我妈一天干16个小时也只能赚到生活费，我还有个上学的弟弟！要不是这里毕业后直接分配工作，我连大学都念不了！只能去打工供我弟弟念书！然后像我妈一样，找个没用的男人嫁了，每天辛苦劳作到深夜，却赚不到几毛钱！” “为了上这个大学，我拼命的努力学习，拼命的做家教打工，但结果呢？不但没有补助、没有奖学金，还要负担重修费！反而是孙小妮那种不要脸的垃圾，什么都有！” “甚至连她的家人，都比我的好！我家里人一听说我犯了罪，就立刻跟我断了联系，生怕花他们一分钱！她呢？她爸就算身上只有一块钱，也恨不能全给她！” “青幽，你说，这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青幽回答不了。 为什么别人的父母爱自己的孩子，她的父母却争前恐后的抛弃她？ 最后，她只能对肖雪说：“现在，我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等我能回答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第16章 总部 神秘事物局总部位于b市市郊的一幢别墅里，除了一条主路通往市区外，周遭都是茂密的树林。 即使是主路，开车到市区也需要一个小时。 据说由于局里保存了一些不太安全的大规模杀伤型物品，所以必须远离人群。 但对于负资产的实习生来说，这个上班距离简直是莫大的考验。 所以夏青幽上班第三天，就在谢法的允许下搬到了局里的客房住。 这已经是她实习的第三个星期了，仍然觉得如梦似幻。 当然是好的那种。 青幽不知道公务员的生活是不是都如此惬意，但在她看来，这里简直奢侈。 明亮的办公室，最新型的咖啡机，先进的虚拟设备，巨大的双开门冰箱，橱柜里装满了她都没见过的零食点心，连办公室的椅子，都比她的床舒服。 办公区外，还有审讯室、更衣室、浴室、准备室、娱乐室等，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应有尽有，三楼甚至还有一个酒吧。 当然，也有些奇怪的地方。 比如地上画着法阵的会议室，比如堆满了瓶瓶罐罐常年紫雾弥漫的实验室，比如放满了各种奇怪武器的器械室。 青幽甚至在里面看到过一根十厘米长的指甲，沾满了可疑的褐色污渍。 别墅二楼是档案室，据说储藏着b市所有神秘事件的电子档案和文书档案，但青幽权限不够，从没上去过。 地下一共两层，都是仓库，传说中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藏在这里，除了管理员和谢法，其他人都不能随意进出。 清晨8：00。 青幽准时从客房中起床。 尽管只是一个十平左右的小房间，但对青幽来说，已经很奢侈了。 床很舒服，而且隔壁就是浴室。 煮了杯咖啡，又吃了点儿面包，8：30之前，青幽已经准时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官方规定的上班时间是8:30，但这一个多星期以来，除了自己，她没见过其他人遵守时间。 杂工阿毛正在吭哧吭哧的清理地板，见到她后对她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青幽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会叫“阿毛”，就像她不明白，“阿毛”到底是什么一样。 他总是穿着一身邋遢的土黄色工作服，衣袖和裤脚都很长，走路的时候就像抬不起脚一般，有种古怪的僵硬感。 他很瘦，头发枯黄凌乱，挡住了大半眼睛，皮肤是一种奇怪的青白色，只有每天早晚的清扫时间会出现。若不是青幽住在这里，根本不可能知道，这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人。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人。 曾有一天晚上，她在楼梯间的阴影里撞见了阿毛。 他正捧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吃得满脸是血。挽起的袖口下，青白的手腕上露出了各种深深的伤口，有的甚至能够看到里面森白的骨头，却没有半点儿血色。 大半夜看到这样的场景，说不惊悚，是不可能的，但当对方表现得比你还恐惧的时候，惊悚也就变得没那么惊悚了。 在那一瞬间，这个古怪的男人就像做了坏事被抓住的孩子，慌张的将那团血糊糊的东西拼命往口袋里塞，塞得衣服上沾满了血，然后又拼命的擦，发现擦不掉时索性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很是有几分可怜。 青幽怔了一下，看了看他沾满血肉的下巴和满是畏惧的表情，竟然诡异的觉得，对方像是个偷吃零食被大人发现的孩子。 于是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放在地上，对他笑了笑，就退了出去。 回头想想，每个人都有秘密，吃生肉喝鲜血似乎也不算什么，不过是……与众不同而已。 谢法说过，有时候，与众不同也是一种莫大的不幸。 于是她没来由的，就对这个古怪的清洁工产生了一些同情。 那之后，每次见到阿毛，她都会友好的打个招呼，几次之后，对方也开始回应她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这让她感觉很好。 每天按时上下班，有免费的咖啡，免费的午餐，舒适的带空调的环境。上午学习理论知识，下午进行体能训练，晚上则可以安静的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她从未有过如此安逸的日子。 她八岁前是跟着姥姥过的，后来姥姥过世，她就辗转着住到了小姨家。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后来又发生了那件事…… 唯一的遗憾，就是薪水要一个月后才发。 谢法在原则问题之外，是一个很好说话的领导。正是因为他的宽容，青幽才没办法要求更多。 毕竟他已经帮她够多了，没人有义务一直帮她。若说这二十一年的成长经历教会了她什么，那就是人只能靠自己。 所以她还欠着姚佳佳二百块钱，每天只吃两顿饭，早餐咖啡+面包片，中餐则是局里丰盛的员工餐。 她的办公桌在光线十分明亮的窗边，正中间位置，旁边就是关昔楼，离领导的办公室远，离零食柜和冰箱又很近，堪称风水宝地。 但这屋子里的人似乎都不太喜欢阳光，所以这好位置就留给了她这个新来的。 办公桌是深棕色的木桌，不像普通的办公用具，反而像是家具，每一个纹路都充满了奢侈的味道，甚至桌子边还附带了一个小型书架。 桌子上办公用的电脑也不太一样，外表看去像是杂牌子的组装机，系统也是标准的win7，但有些地方总是有些怪怪的，任务管理器、系统配置之类的，从来打不开。还有些奇奇怪怪的软件，例如阴气预报、城市能量分布等等。 青幽来得时间不长，所以私人物品不太多，办公桌上除了杯子和电脑，只有一盆从寝室带来的仙人掌。 上午9：00。 第一个来上班的仍然是韩笑。 他通常会在这个时间到达，跟其他上班时间十分随性的人相比，算是非常稳定的迟到了。 韩笑是一个笑起来很温暖的人，平易近人，就像随处可见的邻家哥哥。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是隔代更醒者的缘故，韩笑对青幽很照顾。 “韩哥，早。” “早啊，青幽，昨天的射击测试怎么样？” “勉强过关。” “近身搏斗呢？” “……挂了。” “哈哈，别介意，你毕竟才来一个星期，下次继续努力。” “嗯。” 青幽目前还在培训期，射击对她来说并不难，因为这里的枪械并不是普通枪械，枪身不重，也没有机械后座力，与其说是射击，不如说是控制法力的放出。 但近身搏斗可是实打实的身体技巧，对她这种疏于锻炼身体的大学生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教她的人是关昔楼。 据说关昔楼是局里仅次于黑鸦的搏击高手，穿着紧身皮裤都能打翻五个壮汉。 只可惜徒弟不太给力。 寒暄几句过后，韩笑回到了自己那个算不上凌乱但也绝对不干净的办公桌，打开电脑，开始玩游戏。 他因为之前的事件受伤，导致一个月不能动用法力，所以暂时无法出外勤，每天就是玩玩游戏，偶尔给青幽上上历史课。 没多久，谢法也到了，拉轰的墨镜，不羁的半长发，穿得就像要去拍封面的男模，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嘿，这群无组织无纪律的混蛋，居然比领导上班还晚！” 青幽乖乖站起来打招呼，“领导早。” “早早，还是小青幽好，有前途！好好干！” 说罢一阵风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带起一股甜腻的香风。 不知昨晚又是在哪个香闺度过的。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青幽也算了解了这个长相撩人的领导。除了工作的时候有点儿正经外，私生活混乱得一塌糊涂。 这应该也算是长得好看的人的特权吧。 青幽如是想。但之前面对谢法时，那点儿惊艳的遐思早被丢得无影无踪了。 中午之前，后勤的谢珍珍，联络员谢晴依次到达，关昔楼一般是下午出现。 由于韩笑意外受伤，所以hb大学的善后工作就交给了技术员关雎鸠，可怜的小关整整忙了一个多星期，才挂着黑眼圈出现在了局里。 而黑鸦，青幽来的这一个星期，他只出现过一次，杳无声息，犹如幽灵一般。 她对这个男人，有种非常复杂的感觉。 在鬼域之中，她虽然不能动，神智却是清醒的。当时这男人如出鞘刀锋般的战斗姿态，让她十分震撼。 局里的这些人，似乎也很忌讳他。 除了关昔楼和谢法，其他人提起他都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就好像是……提起了什么脏东西。 她也曾向谢法询问过这个人，但得到的只有一句“离他远点儿”。 “韩笑！你个菜鸡！” 谢法的办公室内传来一声狼嚎。 “中路团战怎么不来！居然敢卖adc，不想混了吧？” 韩笑慢悠悠的回道：“跟辅助一个经济，也敢自称adc？” “还不是你吃我线、又抢我人头？我要举报你！” 在没有紧急任务的时候，这基本就是局里的常态。 下午一点整，关昔楼踩着高跟鞋，犹如女王般气势汹汹的驾临了办公室。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深v短裙，胸前波涛汹涌，走起路来风姿摇曳，诱人犯罪。 诸人都抬头打招呼，但在看到关昔楼身后的人时，又都闭上了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黑鸦。 他身材偏高，甚至比谢法还高一些，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工装，带着鸭舌帽，看不清表情。 跟谢法的华丽、韩笑的随和完全不同，他看起来很不引人注意，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可惜的是，这一屋子都不是普通人。 青幽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他。 这个男人身上的法力带着一种特殊的味道，一种阴霾、暴虐、凄冷的死气。 就像是一桌香气四溢的满汉全席，突然出现了一道臭气熏天的腐肉，让人顿时食欲全无。 青幽想起了他被刺中心脏的那一幕。 这男人，果然是修习了什么不好的术吧。 黑鸦目不斜视，好像看不到这一屋子的人一般，跟在关昔楼身后两步左右，一前一后走进了谢法的办公室。 b市的神秘事物局里，除去看门大爷和杂工小毛，常驻在职人员只有八人，分别是队长谢法、情报员关昔楼、后勤谢珍珍、技术员关雎鸠、外联谢晴、档案amp;amp;仓库管理员谢诚意、外勤韩笑、外勤黑鸦。 其中谢诚意青幽没见过，听说是出差了。 而韩笑又工伤在身，所以目前局里的外勤只剩下黑鸦一人。 不一会儿，办公室里传来谢法的吼声：“不行！我不同意！” 然后又是一阵隐隐约约的争执。 青幽第三次好奇的抬眼看的时候，谢法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性感的关昔楼风情万种的晃了出来。 然后对青幽勾了勾手指。 青幽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 关昔楼点点头，又勾了勾手指，眼中已经有了不耐烦。 最近被她虐得很惨的青幽立刻起身，乖乖走了过去。 关昔楼把她拉进办公室，转身关上门。 谢法正坐在办公桌上，脸上神情很是微妙，似乎有些恼怒，又有些好笑。 黑鸦则悄无声息的站在窗下的阴影里。 “领导，关姐，……黑鸦哥……” 犹豫了半天，青幽觉得自己身为新人，不向前辈打招呼实在不像话，但她又不知道黑鸦叫什么。 于是就憋出了这么一个称呼。 关昔楼立刻笑出了声。 朝着黑鸦抛个媚眼，学着青幽的口气娇声叫到：“黑鸦哥哥~” 黑鸦没反应，青幽先脸红了。 谢法装模做样的咳嗽了一声，如果不是他脸上笑容太大，青幽一定会认为他是个给下属解围的好领导。 “那个，别紧张，坐。” 谢法随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青幽很犹豫。 三个前辈都站着，就她一人坐，感觉简直像是在被审讯。 “不用了，领导叫我来，是有事嘛？” 第17章 第一次任务 “叫我谢法就行，咱们这里不用太客气。” 谢法脸上有尴尬之色，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引得关昔楼又是一阵嘲笑。 谢法素来自命风流，脸皮奇厚，能让他感觉到尴尬的事情，可是很少见的。 青幽不明所以，但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谢法朝关昔楼挤眉弄眼，示意她问。 关昔楼立刻耳观鼻鼻观心，装作看不见。 谢法心里把这个不靠谱的下属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咬咬牙，终于艰难的开口了。 “那个，青幽啊，你是处女吧？” 青幽一脸惊恐。 关昔楼再也忍不住，推门出去，放声大笑起来。 谢法这辈子也没这么尴尬过，恼怒的起身，冲到门外，对着外面不明所以的无辜人群恼火的大喊： “今儿晚上开始进行节操培训！一天两个小时，持续一个月！敢缺席统统扣奖金！” 外面顿时一阵狼嚎。 狠狠关上门，不理会外面人的抱怨，谢法努力板着脸，努力做出领导的架势。 “那个，咱们这次的任务需要一个……先天完好的人。” 青幽也强装镇定，点了点头。 谢法终于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档案夹扔给青幽。 “大约半年前，大学城附近出现了一个跟踪狂。”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跟踪，后来陆续出现了被跟踪者失踪的事件，失踪者一般会在失踪三天后出现，同时伴随着不同程度的器官衰竭，最严重的一个变成了植物人。” “迄今为止已经出现了十三个受害者，每半个月一个，时间非常精准。失踪时间在晚上的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失踪者有男有女，都是附近学校的大学生。” “警方通过附近的监视录像发现，受害人都是【凭空消失】，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就踪迹全无，所以案子被规划到了我们这里。但小关的仪器在失踪现场侦测不到任何能量残留，黑鸦的追踪术也查不到犯人的痕迹。” “所以我们怀疑，犯人可能使用了某种空间转移的技能。我们无法追踪空间，唯一的办法，只有派人钓鱼。然后顺着鱼线，抓住犯人的尾巴。” “这件事本来应该是昔楼负责，或者交给其他有经验的人。”说到这里，谢法叹了口气，一脸痛心疾首。“可是浪费了一个月时间后，我们才发现所有受害者都是先天之体！而局里这群没节操的兔崽子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贞操！” 青幽闻到他身上甜腻的香水味，心中划过一个念头—上梁不正下梁歪。 “本来你是个实习生，我是不能放你出外勤的，但是这案子拖得太久了……上面压力比较大，所以……不过你不用担心！黑鸦会负责保护你的！” 谢法指了指窗边站得像个雕塑的男人。 “你见过他的身手，保护你绝对没问题！” 青幽有些踌躇。 不是踌躇做鱼饵，而是踌躇要与黑鸦单独相处。 这男人太沉默也太古怪了。 偷偷撇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的高大男人，雕塑般的侧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大概……也许……没那么糟? “黑鸦！” 谢法招呼男人，“保护好夏青幽！没问题吧？” 黑鸦深深看了一眼青幽。 那目光犹如有实质一般，在这盛夏的八月，让人冷彻骨髓。 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谢法立刻拍板了。 叫来谢珍珍和关昔楼。 “珍珍，你去为青幽准备设备和符阵，昔楼，你带她去地下一层，为她准备命灯。” 谢珍珍不太情愿，“可是，按照规定，实习生不能使用符阵，也不能立命灯的呀。” “按照规定，实习生还不能出外勤呢！”谢法翻了个白眼，在乱成一团的桌子上乱翻，终于翻出来一张表格，又在抽屉里翻了半天，翻出一个小印章，印在了表格上。“要不你替她？” 谢珍珍撇了撇嘴。 谢法把表格扔给她，“喏，去吧。” 谢珍珍拿着表格不太高兴的走了。 她不太喜欢夏青幽。 她喜欢韩笑很久了，但夏青幽来了之后，韩笑明显比较照顾她。 所以谢珍珍不太高兴。 黑鸦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关昔楼也带着青幽告辞。 没多久，韩笑推门走了进来。 “这样好吗？” 谢法知道，他不太同意实习生出外勤。 “没办法啊，”谢法一脸无奈，“吴部长的儿子前几天也糟了毒手了，现在躺在医院里，上面催的紧啊。” 谢法这个位置，做得并不容易。不上不下，夹在世家和权贵中间，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韩笑当然明白。 “那跟踪者不简单，很可能是个异人，或者拥有亚级能量的古具，让一个新人去当鱼饵，太冒险了。而且，黑鸦在鬼域里伤了心脏，目前只剩下五成实力，未必护得住夏青幽。” “怎么？”谢法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担心？对她有兴趣？” 韩笑无视了他孩子气的挑衅方式。 他认识谢法十年，当然知道这是他转移话题的方式。 “你究竟在想什么？夏青幽不是这个案子的必需品，你知道还有别的方法，为什么非让她参合进来？” 谢法抬手轻挥，办公室墙壁上突然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符印。 韩笑知道，那是防止监视的符印。 谢法激活了它，说明确实有事发生，而且是跟上层有关的事。 “昨天晚上，我收到一个讯息，术师x给出了新的预言。” 韩笑皱眉，他没想到事情会牵扯到x。 这个自称x的术师是高层的机密人物，据说拥有能见过去未来的能力，所以被保护得非常严密，没人见过他。之前他曾经做出过一次预言，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 “预言什么了？”韩笑问道。 以他们的级别，是不可能知道预言内容的，但谢法总归是有自己的法子。 谢法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的信息来源有限，只知道其中五个字，【夏青幽】和【钥匙】。” 韩笑沉思：“历代千魂之主都是时代的宠儿，出现夏青幽的预言也算正常。但你想没想过，对方有可能是故意让你知道的？” 谢法点头，“我当然想过，我都想了一天了，但这种东西就是个死循环啊！对方故意让我听到……对方有所图谋……我的行为是不是也在预料的轨迹中……想得我脑壳都要坏掉了！也想不出结果!” “这种玄而又玄的事，确实是这样。”韩笑表示理解。 “所以啊，我决定不想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谢法抻了个懒腰，双腿搭上了桌子，“无论是什么事，上面都已经盯上了夏青幽。时间有限，我只能让她尽快成长起来。” 韩笑默然。 他比谢法年长几岁，性格也更趋于沉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轻易质疑谢法的决定。 即使在他看来有些冒险。 “行啦，”谢法拍拍他的肩膀，“暴风雨将至，你还是安心养伤吧。” 地下一层，特殊储备室。 关昔楼打开了古朴的金属大门。 这是青幽第一次进入这里。 灯光昏暗，跟外面明亮的环境相比恍若另一个世界。中间一个空荡荡的大厅，四面是四扇紧闭着的铁门。 “这边。” 关昔楼撩了撩长发，俯身打开了左手边的门。 如果说大厅是昏暗，那么这个屋子里，算得上阴森了。 正对面层层叠叠摆满了牌位，至少有上百个，牌位两边点着鬼屋里常见的那种摇摇摆摆的红色蜡烛，每个牌位前都有一个香炉，但香炉里并没有燃香。 两边的桌子上是各种点亮的灯和烛台，左边的一排是统一样式的油灯，黄铜灯台，上面一个简单的灯芯，燃着或大或小的黄色烛光。 右边则随意得多，虽然主体都是一泓灯油，一盏灯芯，但造型各异，有的是台灯，有的是岩灯，有的是可爱的小熊灯，还有一盏暗黑风格头骨灯。 关昔楼并没有解说的意思，只是随便指了指右边一排，“局里每个人都要在这里点上命灯，免得哪天殉职了都没人知道。” 青幽看了看桌上一半以上的空位，觉得自己职业前景有些堪忧。“殉职……几率很高吗？” “喔，还可以吧。”关昔楼漫不经心的随口应答。“只要别太蠢，也别太聪明，别太执着，也别太容易放弃……别太胆小，也别太冲动……” “……听起来几率很高！” 关昔楼回头，眼神暧昧的瞥了她一眼，声音又魅又软：“只要你乖乖听话，自然有人保护你。” 她说话时总是带着三分媚气，眼神也似乎总是在勾人，阴森的灯光下，妖娆的背影像极了鬼故事里惑人心神的妖精。 青幽不敢再看她，只能观察桌上的灯。 大部分都是橙黄色的，很明亮，只有角落里最简陋的那盏，仅仅灯芯处有一小团亮光。 “为什么这盏灯比其他的暗很多啊？” “这是命灯，每盏代表一个人。”关昔楼扭着腰站在柜子旁，拿着一个破抹布正在抹一个沾满灰尘的灯台。“灯暗代表生命力不足，通常是受伤。灯灭则人死。”扫了一眼青幽正在看的灯，“啊，那是黑鸦的，他情况特殊。”说着又抽出一条灯芯，扔进灯台。俯身从柜子下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壶，开始捏着鼻子往里面加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 “那……那是什么？”青幽也捂住了鼻子，太臭了。 “过期的尸油，可能还有点儿蟑螂尸体、老鼠屎之类。”关昔楼的话语中有几分幸灾乐祸。 放下壶后，突然回身抓住青幽的手，拉到灯台上，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用力一划，血流了出来。 青幽本能的一缩，但关昔楼抓得很用力，直到她的血流满了半个灯台，才放开她的手。 “混了血脉的尸油，人皮和地蚕丝灯芯，百年以上的青铜的灯座，binggo!命灯做好了！” 青幽看了看这个简单的简直一碰就倒的灯架子，又看了看关昔楼，一脸怀疑。 关昔楼耸耸肩，“当然了，这只是个基本，你想装饰成什么样子自己随意，比如加个小熊，或者加个头骨之类。” “这个……如果灯倒了，不会灭掉吗？”青幽看了看最边缘黑鸦的命灯，是那种毫无装饰的基础灯。 “不会，这是命灯。只要人活着，灯永远不会熄灭。来，点燃它吧！点燃之后你就是神秘事物局的正式成员了。”关昔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青幽缓缓伸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灯芯，一小团温暖明亮的光立刻亮了起来。 好奇的伸手摸了摸，没有温度。 关昔楼弹弹指甲，妖娆的转身，“行了，现在你是正式在册人员了，走，去看看你的装备吧！” 青幽点头，跟着关昔楼上楼。 半小时后，从准备室出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被画满了各种古怪的符文，然后又被转交给谢珍珍，学习设备的用法。 准备好一切之后，已经快到晚上了，青幽向谢法做了简单汇报，终于要单独面对黑鸦了。 她是在走廊转交的阴影里找到他的。 这男人似乎总是站在阴影里。 “……黑鸦前辈。”青幽走过去，忐忑的打了个招呼。 她不是擅长社交的人，更何况这男人又太沉默，太阴森。 黑鸦抬眼，盯着她，轮廓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人类应有的表情，一双漆黑的眼睛幽深难测，这一瞬间，青幽突然知道了他为什么叫黑鸦。 明明从不穿黑衣，却有一双漆黑不祥的眼睛。 他嘴唇动了动，青幽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 黑鸦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青幽终于听清了。 “谢影。” 他的声音很低，有些沙哑，但有种奇异的柔和感，就像微风轻轻抚过冰面。 谢影……是他的名字吗？ 他也姓谢？ “……那个，我是夏青幽，请多关照。” 青幽不知为何，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于是低头，使用了自己等级极低的社交技能。 遗憾的是，对方并没有对应的技能能够回应。 她只得到了一个背影。 于是只能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从背后看，谢影很高，肩背宽阔，背脊有些轻微的驼，但奇怪的是，他其实很少低头。 青幽不知道的是，谢影很清楚的记得她的名字。 因为她是他的任务。 谢璟文亲自下令的监视任务。 表面上他是神秘事物局的外勤，但实际上，他是谢璟文的一条狗。 局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每一个人都不喜欢他，没人会喜欢一个随时可能在背后咬他们一口的人。 而他也没有跟其他同事保持良好关系的义务。 所以他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之下，就把名字告诉了任务目标。 第18章 独沐君颜 沈沐颜今年十九岁，家境优越，容貌甜美，性格纯真，笑起来的时候，两个可爱的虎牙连冰雪都能融化。 所以仅仅考入大学半年，就有三个男生追求她。 但她一个也不喜欢。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儿，即使拒绝别人，也十分温柔，从不会让人觉得受到伤害。 所以那三个男生，最后都成了她的朋友。 有人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她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但她知道，确实是有那么一个人的。 她仿佛一直在等待他，她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但她知道，他一定会出现。 就像日落后一定有日起，冬日后一定有春来。 她一向是个乐观快乐的女孩。 半个月前，她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手纸制的信，普通的白色信封，淡蓝色的信纸，上面只有四个字：“独沐君颜”。 字是用毛笔写的，能闻到淡淡的墨香。字体不算优美，但每一笔都落墨极重，仿佛蕴含了无限的感情。 只有四个字，沈沐颜却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闻了又闻。 她觉得，这简直是极致的浪漫了。 于是她把这封信小心的装在香包里，放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然后背着嫩黄色的包包，开开心心的上课去了。 她的家就在b市，距离学校不过三十分钟的车程，但她选择了暑假留在学校进行课外学习。 对于从小就读私立学校，被双亲呵护在手心里的她来说，能跟其他人一起生活一起学习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最近一段时间，每天下课后，她都会走过一条长长的步行街，来到街角的一间小咖啡馆里，点一份沙拉，一杯热巧克力，消磨一些时光，然后准时在晚上10：00的时候离开咖啡馆，再通过那条长长的步行街，回到学校。 对于她这种女孩儿来说，晚上十点已经算是午夜了。 而能让她在午夜仍在外徘徊的，当然是一个人。 一个收到信的那天，惊鸿一瞥的男人。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她心情很好，下课后不想回去，无意中走到那间咖啡馆，于是进去，点了一杯热巧克力。 那甜甜腻腻的滋味，就像她收到那封信时的心情。 喝完巧克力，她的心里也暖融融的，于是背着她嫩黄色的小鸭包包，快快乐乐的推开咖啡馆挂着绿色藤蔓的门，像一只欢乐的小蜜蜂一样飘了出去。 然后，她看到了站在街对面的那个男人。 黑色的风衣，竖起的衣领，月光下，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仿佛镀上了绯红的眼线一般，带着一股异常凌厉妖异的风情。 似乎满载了怨霾，又溢满了深情，幽深得让人心悸，又妩媚得充满荆棘。 那一瞬间，沈沐颜就知道，她等到他了。 就像无尽时空中某个注定的节点，就像沧海桑田，也屹立不倒某种永恒。 甜蜜得让人心悸。 那天之后，她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虽然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但她知道，他们一定会再见的。 就像那些纯纯的爱情小说里描绘的一样，他是她的命中注定。就像他写给她的那封信。 当她这么对张小彬说的时候，张小彬无情的嘲笑了她，甚至说她玛丽苏小说看多了，开始白日做梦。 张小彬是她的同班同学，两人生长环境相似，刚一入学就成了好朋友，他一向是最理解她的人。 但这一次，他的嘲笑不但没让她生气，反而让她有些暗暗的欣喜。因为这意味着，这种感觉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甜蜜又妖异的情愫。 第二次见到那个男人，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那天，下着大雨。 昏黄的小咖啡馆里，放着80年代的美国民谣，沈沐颜不知道是什么歌曲，只觉得歌手的声音带着一种冷彻的寂寞。 “ihearthatyou''rebuildingyourhousedeepinthedesert。” “areyoulivingfornothingnow？” “hopeyou''rekeepingsomekindofrecord。” 沈沐颜读不懂这种千帆过尽的忧伤，她还年少，青春正好，情窦初开，所以她喜欢甜甜的巧克力，而不是苦苦的咖啡。 此时的咖啡馆里还坐着另外两个客人。 窗边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低调的黑框眼镜，温文尔雅，看起来很像大学老师。 男人面前摆着一杯咖啡，一本笔记，偶尔提起笔，在笔记上写些什么。 在这个时代，还在用纸笔的人并不多见，所以沈沐颜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很有气质的男人，眉目温润，有种古朴的儒雅。 另外一个客人也是女学生，坐在离她很近的角落里，梳着马尾，长相清秀。 似乎感觉到她探寻的目光，女生抬起头，两人目光相交，沈沐颜对她甜甜一笑。 女生似乎对她的热情感到有些局促，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沈沐颜突然觉得对方还挺可爱的，索性拿着包包走了过去。 “同学你好，我能坐在这里吗？” 她长得娇美，神态又天真，很惹人喜欢。 所以女生点了点头。 “我叫沈沐颜，独沐君颜的那个沐颜。” 不知不觉，沈沐颜带点儿自豪的用了信上的话。 “独慕君颜？”女生细细品味，似乎也觉得这四个字很有意思，“是那种万千人中，只恋慕你一人容颜的意思吗？” “对对，”沈沐颜歪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不是恋慕的慕，是沐，三点水，沐浴的沐。” “独沐君颜？” 女生微微诧异，一字之差，感觉却很不一样。 第一个让人想起西湖边的细雨，撑着油纸伞的青衣男子带着温柔的笑意，远远守望着桥上那淡黄衫的少女。 第二个却是万千繁华之中，你的双眸只能注视我一人的执拗。 “对对！”沈沐颜毫无自觉的点头，“怎么样？好听吧？” 女生一笑，似乎也对她产生了兴趣。“是挺好听的，你的父母一定很有文化。” “他们才没有这种文艺细胞呢，”沈沐颜嘟了嘟嘴，“听说我的名字是爸爸的一个朋友起的。我爸爸妈妈都是做生意的，根本没念过多少书啦~” 她声音甜甜的，说话的时候总带着软软糯糯的鼻音，就像撒娇一般。言语中流露出的幸福感，更是比蜜糖都腻人。 对面的女生神色暗了暗。 “那这句【如沐君颜】，是你自己说的？” “哪有啊。”沈沐颜有一丢丢的脸红，她觉得面前的女生很好说话，所以忍不住想要分享自己的那一点儿小浪漫。“其实……” 咖啡馆里音乐不知何时换成了《yesterdayoncemore》，这咖啡馆的主人多半是一个怀旧的人。 沈沐颜娓娓讲述着那封信，那个人，还有她萌动的心。 对面的女生一直安静的听着，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温柔，和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黯然。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沈沐颜也逐渐讲完了，脸上仍带着些意犹未尽的憧憬。 “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在说，你没听烦吧？” “怎么可能。”女生微微笑着，“不过已经很晚了，你不回去可以吗？” “呀！真的！”沈沐颜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窗外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很黑。 这个时间，路上多半没什么人。 不由得有些踌躇。 最近学校附近出了一个跟踪狂，据说专门跟踪晚上出门的学生。 对面的女生仿佛看出了她的顾虑，也站了起来。“我们一起走吧，这个时间，两个人比较安全一些。” 沈沐颜拼命点头，背上她黄色的小鸭背包，又成了一只快乐的小蜜蜂。 再次推开缠绕着藤蔓的店门，天边忽地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大半天空。 那一瞬间，沈沐颜又看到了那个男人。 一样的黑色风衣，一样令人心悸的眼神，只是全身都湿漉漉的，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沈沐颜忽地有些心疼，迈开脚步，想要走过去。 背后响起开门的声音，和一声带着疑惑的“沐颜？” 回头，是之前的女生。 再回过头去，那男人却不见了。 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怎么了？”女生撑起伞，举到她头上。 沈沐颜呆呆的指着之前男人站立的地方，“你看到了吗？” “什么？”女生一脸不解。 “他……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那个人！”沈沐颜有些急了，抓住了女生的手，指着街对面。“他刚才就在那里！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女生疑惑的拉着她走过去，四处张望，可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呢……”沈沐颜有些失神，“他刚刚明明就在这里的！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女生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别急，我相信，可能是看到我在这里，他就先走了。” “可是……可是……”沈沐颜嘟起了嘴，“我还没跟他讲过话呢！” 女生笑着安抚她：“你不是说过吗？你们一定还会再见的，既然有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的！今后一定有机会的！” “对……对！也是！”沈沐颜又高兴起来，“下次一定能让你见到他的！” “我很期待。”女生笑得温柔，“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好！对了，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青幽，夏青幽。” “青幽……哇，很美的名字啊！” “哪有你的名字美？” “嘿嘿，也没有啦！” 小雨仍旧淅淅沥沥，两个女生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一个男人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男人穿着黑色的立领风衣，全身都湿透了，在咖啡馆的地上留下了一个个水痕。 他径直走到了西装男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西装男人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盯着被他弄湿的桌子。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邋遢？” 风衣男人冷哼一声。 “不能！你怎么在这里？我告诫过你，离她远点儿！” 西装男人慢条斯理的掏出一条看起来就很贵的手帕，递给他。 “放松，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风衣男人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脸，扔到一边。 “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吗？我很忙！” 西装男人悠悠叹了口气。 “你知道吧，本代千魂之主出现了。” 风衣男人冷着脸。 “关我什么事？我说过，除非你要死了，否则别来找我！” 西装男人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暴躁无理的样子，仍旧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只是来提醒你，我已召集门内诸鬼，准备行动了，主战场就是这个城市。所以我建议你，重要的东西，最好揣在兜里。” 风衣男人冷笑，眼中露出狠厉之色。 “有我在，谁敢动她？” 西装男人耸耸肩，“你应该注意到了，她被某种东西盯上了。” “不劳费心。” 风衣男人冷冷打断了他。 他当然知道，但这天底下，能在他手下伤害她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西装男人笑笑，“另外，刚才跟她一起出去的女人，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异人，”风衣男人冷笑，“多半是来调查那东西的。” 西装男人惋惜的摇了摇头，“你的观察力退步了呀，那可不是普通的异人，她就是本代千魂之主。” 风衣男人猛然起身，手下的咖啡桌竟被他拍出了细细的裂纹。 西装男人叹了口气：“还是这么沉不住气。你任性妄为，滥杀同伴我都可以不管，但是我必须警告你，千魂之主是底线，你不能动她。” 风衣男人哼了一声，“只要她别来招惹我！” 午夜。 雨还在下个不停，z大学门外，一个撑着伞的女生独自走在步行街上。 整条街上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何时，街边的阴影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女生走过去，将伞举在了他头上。 “基本可以确定是这个女生，只是……之前有受害者收到过信，或者见过犯人的事情吗？” 这两人正是进行钓鱼任务的夏青幽和黑鸦谢影。 钓鱼并不成功，青幽连续一个星期扮成学生，在午夜徘徊，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但此时，距离上一个被害者出事已经过去了十天，而犯人犯案的间隔，是十五天。 所以诸人猜测，犯人已经找到了其他目标，而目标身上，必然有属于犯人的印记。关雎鸠制作了一个亚级能量探测器，可以探测到类似空间这种能量留下的印记。 一个不亮的中古手电筒。 于是，夏青幽和谢影的任务就变成了拿着手电筒寻找受害人。 今夜与沈沐颜擦身而过的时候，手电筒亮了。所以青幽也走进了那间咖啡馆。但沈沐颜所描述的东西，却是之前的受害者从没提过的。 信，和神秘的男人。 谢影摇摇头，发梢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他却毫无感觉。 数十天来，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青幽独行，他藏在暗处，但她多少了解了这个男人一些。 有些怪，但却是并不伤人的那种古怪，自从跟姚佳佳成为朋友后，这种程度的古怪，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反而是沈沐颜这种正常女生的热情和聒噪，让她感到些许不自在。 掏出纸巾递给男人，谢影微微一怔。 雨水并不会影响他的反应和速度。 但他没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说。 所以只是接过纸巾，小心翼翼的，擦干了手指。 他的手，是他的武器。 青幽有些想笑，却又莫名觉得苦涩。 至少她的童年，有人教她下雨要打伞，淋雨后要擦干头发。 “回去吧，按照这个进展，估计这几天犯人就会出现。” 青幽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他湿透的衣服。 第19章 咒触 谢影没动。 在离开那个小咖啡馆的时候，有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什么。 仅仅是一瞬间。 因为要保护两个女生，他并没立刻回去。 但此时，他需要再回去确认一下。 “怎么了？”青幽问他。 这数十日以来，他们基本都是这种相处模式。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但大部分时候还是青幽说得多一些。只有一些大事，谢影才会开口。 这个时候，就轮到青幽默默跟随了。 “你先回去，我有事。” 他的话一向言简意赅。 “我跟你一起去。” 青幽拉住了他的手臂。 又湿又冷。 忍不住多嘴：“你……你不用去换一下衣服吗?会感冒的。” 谢影转头看她，带着疑惑。 女孩儿清澈的眼眸里，有一种他陌生的、温暖的东西。 他突然有点儿希望这个新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他仍是移开了目光，“我的身体跟你们不一样。” 青幽又想起了鬼域中，扎在他心脏上的那一刀。 然后又想起了阿毛手腕上没有血的伤口。 可谢影是会流血的，她清楚的记得，鬼域之中，他身上的血腥味。 这件事，她本可以去问谢法，但她并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左右，不过是与众不同而已。 谢影在咖啡馆对面的街角找了很久。 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所以只能回身问青幽。 “有发现吗？” “说不好。”青幽有些犹豫，她确实模模糊糊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无法确定。 她想，也许那是某人残留下来的咒。 “我试试。” 青幽打开了咒师之眼，眼前再次出现了觉醒之时曾在空气中见过的絮状物。这一次她明白了，那是残留在空气中的念。 之前沈沐颜指过的位置，则漂浮着一根古怪的线。 非常的短，似乎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然而却带着种让青幽心悸的东西。 线，通常代表已成之咒，大部分咒线的颜色都是灰色或红色，青幽也曾在谢法身上见过粉红色和纯白色的咒线，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黑色咒线。 无比沉重和压抑的感觉，不像线，倒更像是……通往深渊的缝隙。 “什么事？” 谢影见她似有恐惧之色，又贴近了一步，将青幽整个人保护在防御范围之内。 青幽摇摇头，将伞递给他。 如果……尝试读取这个咒，应该会有那人身份的线索吧。 可是…… 她又想起了之前谢法说的话。 “青幽呀，你要是对我有兴趣，可以直接问我呀，不要那么看着我嘛！我会不好意思的！你知不知道咒师一脉，为什么到现在只剩下洛家一家了？因为咒师的眼啊，专看人心！这世上，任何怪物都没有人心恐怖，所以看着看着，就看死了。” 谢法说这话时，虽然是一贯不着调的口吻，但话里的内容，却堪称严厉。 青幽知道，这是谢法在警告她，不要随便使用她的眼睛，尤其是对同伴。 但这一次，是为了查案…… 她加入神秘事物局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这是她的第一个任务，她很想帮上忙。之前的钓鱼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这一次……至少要拿到一些线索！ 想到这里，青幽下定了决心，缓缓伸出手……碰到了那根黑色的线。 瞬间无数的纷繁的画面和激烈的情绪仿佛开了闸的水一般，瞬间奔涌而出……疯狂、憎恨、愤怒、欲望…… 青幽身子一软，谢影伸手揽住了她。 简单检查了一下，呼吸正常，法力紊乱，应该是使用了某种不能控制的术。 谢影索性把伞一扔，抱起青幽就走，也不管怀里的人会不会淋到雨。 所以第二天一早，当青幽全身湿漉漉的从同样湿漉漉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头也疼，身上也疼，哪儿都不舒服。 稍微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事，看了看身上已经被体温烘得半干的衣服，青幽心情很复杂。 她不知是该赞扬谢影谦谦君子不趁人之危，还是该埋怨他缺乏常识。 这是一个花花绿绿的小房间，紫红色的大床，昏暗的灯光。四周充斥着廉价的香水味，和香水味也无法掩盖的潮湿古怪的气味。 若不是谢影就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青幽一定会觉得自己是被人卖了。 “这是哪里……” 一说话才发现嗓子也很疼，声音有些沙哑。 “旅店。” 谢影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直直的盯着青幽。他身上仍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若不是说话时嘴唇动了动，青幽简直要以为他是个石头做的雕像了。 旅店……看这房间的色调就知道，只怕不是什么正经旅店。 没等青幽喝一口水，谢影就又开口了。 “昨天你发现了什么？” 虽然明知对方并没有体贴自己的义务，但刚醒来就被问正事，仍是让她有点不舒服。 她感觉不太好，头很重，四肢无力，像极了刚被抽出血珠的时候。 但谢影，又有什么义务体贴她？ 青幽勉强在床头柜上找到一瓶山寨矿泉水，试了三次，才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些。 “我只知道……之前那里确实有一个人，很可怕的人……但应该，不是犯人。” 青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跟犯人的感觉不一样。这个人……应该是跟沈沐颜有很深的关系，但跟其他的受害者没关系。” 那犹如狂风怒涛中的情绪中，无数的记忆无数的画面，但所有画面的内容都是关于沈沐颜的。 有些沈沐颜看起来跟现在的很不一样，但那种温暖清澈的眼神和甜美的笑容，只可能是沈沐颜。 谢影沉默了一会儿，“既然无关，就不必再管，你的任务已经完成。” 言下之意，青幽已经可以休息了。 但若是她休息了，把事情转交给其他人，就意味着之前十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等等，”青幽有些不甘心。“沈沐颜是目标，我认识她，可以贴身保护她。若是其他人，说不定会引起犯人警觉。” 谢影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她，“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保护别人？” 言语之中，居然让青幽听出了一丢丢嫌弃。 青幽一时语塞，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恼怒。 她不就是昨晚没注意弄晕了自己吗？更何况自己这个样子，有一大半都得归功于那个让自己穿着湿衣服躺了一晚的人! “很抱歉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我这个普通人是目前唯一能接近沈沐颜的人！” 青幽的语气中多少带上了情绪，即便是谢影，也听出了些什么。 对方好像……不太高兴？ 谢影并不是第一次跟女人合作，但他合作的对象，大部分时候都是关昔楼。 而关昔楼的身体强度，在局里是仅次于他的。 所以在他看来，夏青幽简直弱爆了。 关昔楼虽然阴阳怪气很烦人，但只要不理她，也是很好应付的。 但这个身体弱爆了的女孩儿，却让他觉得难以捉摸。 她话并不多，不烦人，会独立思考，甚至大部分时候都很有见地。 但她说的话，她的态度，总是让他难以应付。 比如她会关心他吃没吃晚饭，会带给他三明治，甚至下雨的时候，会把伞举到他头上。 他知道，这是普通人的善意，但他太久没面对过这种善意了。 所以他当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不高兴。 见他一副呆呆的，甚至带点儿不解的表情，青幽不由得又有点儿好笑。 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青幽拨通了姚佳佳的电话。 一小时后，姚佳佳带着换洗的衣服敲开了小旅馆的门。 刚一进来就看到青幽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似乎刚洗完澡，房间角落里还坐着一个男人。 房间里五颜六色。 “哇，真劲爆。” 姚佳佳面无表情。 青幽此时有些庆幸谢影的情商让他听不懂姚佳佳在说什么。 “无论你在想什么，都是错的。” 说着接过衣服，进了浴室。 “哦，我其实是在想，这是我第一次进这种非法地下小旅店，旅店里果然很劲爆。” 姚佳佳又转头观察谢影。 宽松的衣裤、马靴，经常外出的实用主义者。 衣服半湿，昨晚下雨时在外面。 一夜没换衣服，或外出刚归，或生活习惯不正常。 头发凌乱，衣服上有污渍，邋遢。 手很干净。 长相……算是蛮有型的。 “这是我的同事……黑鸦。”换好衣服的青幽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见姚佳佳盯着谢影，顺口介绍了一下。 但没说谢影的名字。 姚佳佳自然是知道她的工作是哪种类型，所以……这个是她同事的男人，果然也不是正常人吧。 “用帮忙吗？” 姚佳佳对这种事还是挺有兴趣的。 “不用。”青幽给了她一个眼色。神秘事物局的事情是有保密条款的，她可不能在同事面前无视这种条款。 姚佳佳会意的点点头。 吃下她送来的特效感冒药后，青幽又跟姚佳佳说了几句悄悄话，就坐谢影的车回了局里。 睡了一路之后，身体状况总算是好多了。 谢法听完两人的汇报，同意了青幽的出勤申请，他确实需要能够接近目标的人获得更多信息。 犯人一般会准时在第十五天晚上行动，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三天时间，去获取必要信息，提前做好准备。 “你的任务是在犯人动手时呆在目标身边，争取进入犯人的空间，并保证自己的安全！” 谢法敲了敲桌子，示意关雎鸠：“把所有能用上的法具都给青幽带上。” 关雎鸠指了指桌上可怜兮兮的三件。 一个破烂的木鱼，一枚旧纽扣，一段毛茸茸的白色物体。 “就这三个？” 谢法露出了“领导不开心”的表情。 关雎鸠也很无奈。 “我也没办法啊，空间是亚级能量，一般的具根本防御不了。这还是我翻了好久才找到的、上上辈的前辈留下来的古董呢！要知道，即使是在异人最巅峰的时代，亚级能量也非常罕见，更何况现在又是末法时代！” “……行了行了，”谢法摆摆手，“这三个破烂怎么用你知道吧？” 关雎鸠点点头，指着三个法器一一讲解： “传说中的扭曲木鱼，敲响后能够一定程度影响空间传送。据说能探测空间扭曲的纽扣，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还有这个，幸运兔脚，可能能提升幸运值。” 传说、据说、可能，就连青幽这个新人，都能听出其中的不靠谱。 “好吧，”谢法拎起幸运兔脚扔给青幽，“准备好所有类型的追踪装置，若是跟丢了人，你这技术员也别当了！” 关雎鸠做了个鬼脸。 沈沐颜是晚饭前接到青幽信息的。 她对这个昨天意外邂逅的女生很有好感，对方温和又文雅，最重要的是，跟她的生活毫无交集。 人们对这种陌生的朋友总是格外容易打开心扉，她也不例外。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答应了对方的邀请，甚至还提出一起吃晚饭。 青幽当然不会拒绝，顺便跟谢法申请了一笔可观的外勤资金。 毕竟沈沐颜的富二代程度，几乎是写在脸上的。 两人约在了大学城商业区的一家西餐店里。 沈沐颜今天穿了一件带着蕾丝花边的浅绿色斜肩吊带上衣，牛仔七分裤，半长的头发斜梳成俏皮的发辫，全身上下都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青幽则穿着墨绿色的长裤，黑色t恤外套着浅蓝色的长袖衬衫，看起来有几分帅气的中性风。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衬衫是特制的，为了掩盖画在身上的符印波动。长裤是为了携带武器和装备，例如左脚踝的匕首，腰上数十个信号发射器。 甚至为了掩盖耳朵里的联络器，连头发都没有拢起来。 沈沐颜吃得很开心。 小羊排外焦里嫩，鲜辣多汁。沙拉青脆爽口，酱汁酸酸甜甜。 她心情好的时候，总是很喜欢说话，所以青幽很容易的，就将话题拐到了自己想要的方向。 沈沐颜毫无警觉的答应了接下来几天青幽的同行邀请。 毕竟她的朋友都回家了，她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青幽又问起了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沈沐颜想了想，果然提到了“有被人注视的感觉”。 “好像是两天前开始的，我不知道，很奇怪的感觉。”沈沐颜歪着头，“其实我很迟钝的，真的！但这种感觉超级明显的，就像是有人一直在背后看着你……” 所有受害人在失踪前都会有类似的感觉，关雎鸠猜测，那应该是犯人的力量与印记之间产生的共鸣。 只可惜他无法分析出印记的具体构成，也当然没办法切断或转移这种印记。 第20章 时晷 “会不会是给你写信的那个人啊？” 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青幽并不相信沈沐颜的那些……所谓命中注定的爱情，她更倾向于对方别有所图。 沈沐颜认真想了想，“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但是不对，感觉不对。那封信……和我见过的那个人，都有一种我很熟悉的气息，就像书里说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说不定真的是前世的缘分呢！” 她脸上的神情实在过于天真，让青幽很不忍心告诉她，人是没有前世这种东西的。 “肯定不是一个人啦!”沈沐颜很确定。 “你就不怕是那个最近很猖狂的跟踪狂？” 青幽还是忍不住要提醒。 沈沐颜似乎真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不会吧……我又不是什么很受欢迎的人。” 青幽上上下下打量她。 皮肤细腻娇嫩得几乎吹弹可破，眉眼间都是天真，就像童话里的公主。 还是豌豆公主。 肯定不受女生欢迎。 “还是小心些吧……”青幽不想评价，虽然自己生于荆棘，但她并不认为世间处处荆棘。 沈沐颜愉快的点头，很快又开始谈起学校里趣事，谈起爱好、音乐、朋友。 很快，通讯器里的关昔楼就打起了哈欠。 “不是戏精就是白痴，无聊。”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谢法和关昔楼坐在餐厅外的一辆suv里。“我们和警察多次派出诱饵，几次发布过深夜戒严，甚至在案发时间内仍在街上的人，一半以上都是我们的人。但犯人每一次都能绕过诱饵，找到真正的学生，这真是巧合吗？” “是不是巧合抓到人不就知道了？”关昔楼翻了个白眼。 谢法瞪了她一眼：“说的容易，这一次再失败就扣工资！” 关昔楼“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掏出镜子，开始补妆。 她是堂堂关家二小姐，扣工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威胁到她？ 通讯器那一端，莫名躺枪的青幽打了个冷战。 谢法伸着腿在车上养神。 第一次案发到现在已经半年了，大学城附近的警力至少增加了五倍有余，但犯人仍旧风雨无阻的犯案，无论犯罪时间、犯罪手段、地理范围，半点儿都没变过，精确得犹如机械一般。 不太寻常。 餐厅里，青幽第三次提起了跟踪者的事情，连迟钝如沈沐颜都多少察觉了些异常。 谢法不得不出言提醒。 “青幽啊，你是打算吓得那小姑娘不敢出门吗？就算她不出门也躲不过的，而且还给我们抓捕增加难度。” 青幽立刻停下了话头，心下有几分歉意。 她不善交际，朋友很少，所以挺喜欢这女孩的。她确实产生了劝阻沈沐颜夜间出门的念头。 在潜意识里，她还是个普通人，她还会本能的觉得，藏起来就能避过危险。 但谢法说得没错，之前不少受害者，都是在理应最安全的家里失踪的。 suv里，关昔楼听她犯傻，觉得有些好笑，转头对谢法说道：“这丫头心还挺好，不像洛家人。” 谢法笑笑：“这是好事。” 关昔楼心中忽然浮现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纤细的身姿，倔强的表情……半晌，叹了口气：“好人不长命啊。” 两人自幼相识，谢法当然知道她想起了谁。但这种事，外人总是难以劝慰。 另一方面，青幽两人吃过饭后，又一起逛了好久，直到夜深。 送沈沐颜回到学校后，青幽也钻进了suv。 此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关昔楼蜷缩在后面睡着了，青幽带着夜露的潮湿坐在了谢法身边。 这一晚，她们谈论的最多的，仍旧是沈沐颜那个穿黑色风衣的梦中情人。 “你觉得，她说的那个人，真的存在吗？” 青幽问谢法。 尽管聊了这么久，但那男人的形象在青幽脑中始终模糊不清，就像一个影子。 谢法递给她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我最怕哪种女人？” 青幽摇摇头。 “我最怕单纯的女人。因为女人越单纯，就越执着。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的女人，能够执着到什么程度，能够不可理喻到什么程度。” 青幽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跟单纯不沾边。 “你是说，沈沐颜？那个男人是她的执念？” 见她一脸认真，谢法嘿嘿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是提醒你，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很难理解的！与其纠结她口中的男人，不如想想她到底是怎么被盯上的。” 这个问题青幽不是没想过，但问题是，确实想不出来。 “她身上挺干净的，除了那条黑色咒线之外，就是一些亲人的牵挂之类。” “那条黑线跟我们的案子没关系，不要再想了。” 收到青幽的报告后，他就去问了依琳。依琳告诉他，黑色的咒线，叫做“悖”。 黑色，是罪的颜色，犯下不可恕之罪的因果缠绕着执念之线，带着天道难容的劫气，就成了“悖”。 这世间的“悖”线，大多与已销声匿迹的那一族有关，如今夏青幽初次任务，就随随便便的给她遇到了。 但她明显还没到应该知道那么多的时候。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并没有获得更多的信息，反而是青幽陪着沈沐颜，几乎将大学城附近的店铺逛了个遍。 今晚就是犯人日程表上的指定时间，谢法指示当地警局在大学城附近悄悄进行了戒严。 青幽全身被画满了符印，连鞋里都塞了几张符纸。 这是她第一次出任务，一个月前，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三女生，如今却要去抓捕超自然罪犯。 人生真是处处都有惊喜。 见她紧张，关昔楼试图安慰她:“没事儿的，别太担心，最糟的情况无非是你们都被犯人抓走。你有千魂护身，就是被抓走，也不会有事的。” 听完之后青幽觉得更紧张了。 谢法瞪了一眼关昔楼，拍了拍她肩膀：“别听她吓唬你，你不是已经把东西给了沈沐颜吗？” 青幽点点头。 昨天她已经将伪装成工艺镜子的信号器当作礼物送给了沈沐颜，沈沐颜很喜欢，在青幽的明示暗示下，表示自己一定贴身携带。 “那就好，”谢法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安全第一，无论是你，还是沈沐颜。即使这次失手了，我们还有下次机会。” 青幽心中生出几分暖意。 她知道，谢法是在告诉她，觉得不妥就放弃任务，以自己和沈沐颜的生命安全为第一优先。 其实这个任务，最好的办法是任凭沈沐颜被犯人带走，然后凭借沈沐颜身上的镜子找到犯人。 但这样，无疑是罔顾了沈沐颜的生命安全，谢法很明显不是这种人。 他安排人做诱饵，是想让局里的人代替被害人承担这份危险。甚至诱饵作战失败后，让青幽贴身保护沈沐颜，也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够取而代之。 若出任务的是关昔楼或韩笑，谢法一定会明确说明，以保护受害人为第一要务。 但青幽只是个实习生，她的安全跟受害人的安全一样重要。 青幽察觉了他的回护之意，所以她很感激。 晚，十点。 青幽和沈沐颜并肩走在大学城旁边的公园路上，就像结伴出行的闺蜜一般。 周围的人并不多，稀稀落落，各种角落阴影里，却藏着无数的眼睛。 沈沐颜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她当然也不知道，这条路上所有的路人，都是警察。 谢法和关昔楼坐在suv里，将所有感知都开到最大，关雎鸠则坐在车后，盯着一面镜子。 这是局里专用的监视法器，通过青幽身上的符阵，可以随时传来最清晰的影像信息。 两条魂线从谢法的手指上伸出，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两个女生身上。 这是谢法的保险手段。 “这女生的灵魂，不太对。” 谢法轻轻压着连接沈沐颜的魂线，动都不敢动。 “她的魂非常轻。” “什么意思？”关昔楼一边盯着镜子，一边摆弄着破烂的木鱼，“不是调查过这个人，身世没有异常吗？” 关雎鸠插嘴道：“魂轻，就是福浅命薄，早夭之相，而且容易招不好的东西。” “她？不像啊……”关昔楼看了看镜子上沈沐颜红润健康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福气要是块肥肉，我感觉她都能流油了。” 讨厌肥肉的谢法被她说得眼角抽搐：“那是因为有东西镇她的魂！我的魂线都扯不动的那种！” 谢法手指微微颤抖着，连接着沈沐颜的魂线传来异常巨大的压力，稍微不注意就会崩断。 这女孩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必须重点监视！ 扫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关昔楼，谢法暗下决心，下次招人一定要加上智商测试！ 镜子上，青幽已经带着沈沐颜进了公园，两人说笑着拐过了公园门口的大石。 关昔楼眨了眨眼。 她觉得沈沐颜好像突然消失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再看的时候，人仍旧好好的在那里。 关昔楼满心疑惑，想提醒谢法，却发现沈沐颜似乎又消失了一瞬。 这一次谢法也发现了。 “来了！” 两人迅速推开车门，谢影比他们更快的出现在了两个女生身边。 然后谢影和青幽就消失了。 货真价实的凭空消失，即使是见惯了神秘现象的谢法，也不由有些愕然。 沈沐颜更是一脸惊愕的呆立在原地。 谢法握紧了青幽的魂线，毫无反应。 一直盯着镜子的关雎鸠从后面赶了过来：“目标第二次消失的时候，青幽碰触了她的身体，然后黑鸦抓到了青幽，大约半秒之后，两人就同时消失了！” “木鱼没有效果！”刚才关昔楼险些把木鱼敲漏了。 关雎鸠拿着平板电脑，焦急的敲敲打打：“奇怪啊……所有信号都消失了，连命灯的信号都消失了！这不可能啊！难道两个人都死了？” 谢法动了动手中的魂线，能够明显感觉到魂线那一端传来一种古怪的阻力，并不强硬，却无从反抗。 “没死，魂线还连着，并且没有拉伸迹象。”谢法若有所思。 关雎鸠又转身从车上拿下仪器，在青幽消失的位置侦测能量痕迹，但仍旧毫无反应。 “没有任何能量残留。这不可能啊……难道是……？” 谢法的脸色不太好看。 “能联系上吗？”关雎鸠问谢法，他这里已经彻底没办法了，如今唯一连着青幽的，只有谢法的魂线。 谢法摇摇头，“魂线的联系需要另外一边也是谢家人，只能等黑鸦联系我。” 关雎鸠一脸不可思议：“这种状况，只可能是……可是……领导，你觉得呢？” 谢法点头，“多半是。” “是什么啊？不是空间转移吗？怎么会信号都消失了？你们在说什么？” 关昔楼不明所以。 谢法不想理她，回身吩咐关雎鸠：“给你这个胸大无脑的姐姐讲解一下发生了什么！” 然后无视关昔楼的怒视，来到沈沐颜跟前，“现在，轮到我们聊聊了。” 关雎鸠同情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就像学霸在看考试不及格的学渣。 关昔楼一个暴栗就上去了，“臭小子，看什么看！你姐姐我惩凶除恶的时候，你还在家裹尿布呢！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关雎鸠不敢违逆这个从小就欺负自己的姐姐，抱着头委屈兮兮，“老大的魂线没有变化，说明青幽的空间距离没发生变化。” “什么意思？人不是都消失了吗？怎么可能没变化？” 关雎鸠刚露出一点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马上又挨了一脑崩。 只能敢怒不敢言的继续解释：“空间没有变化，命灯信号消失，只有一种可能呀……人还在那里，只是我们看不到了。” “所以，很大可能是【时间】发生了变化，在我们的时间线上，他们已经不存在了，这是唯一能解释命灯信号消失的原因。” “我去！”关昔楼呆了，她从没想过会出现这种可能。“时间的亚级能量？几百年都没出现过这么劲爆的能量了吧？” “可不是，”关雎鸠也有点儿小兴奋，“难怪所有受害者都是器官衰竭，原来是被夺走了时间！这种事，估计连老头子那一辈的人都没遇到过！这次一定要好好收集资料！” 说完又开始摆弄箱子里的工具。 时间的能量并不以破坏着称，所以暂时，谢法并不担心青幽的安全。 跟沈沐颜简单解释了青幽的身份和刚才发生的事，谢法首先问的，就是她最近有没有得到类似钟表之类，用于计时的东西。 时间类的能量规则很奇特，要打开时间之门，必须有时之具。 沈沐颜想了半天，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圆形的类似司南的东西。 似瓷非瓷似玉非玉，摸起来手感温润清凉，中间一根指针，四周三圈刻度，分别是年轮、日期和时辰。 背后还有一个古篆字的“刑”。 时晷。 根据沈沐颜所说，她是在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店里找到的，当时觉得很精致，就买了下来。 就连谢法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这……这是时晷吗？”关雎鸠一脸不可思议，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灰黑色印着符咒的手帕，接过时晷，生怕碰坏了一点儿。 “还不是一般的时晷，”谢法指了指背面的“刑”字，“看到了吗？刑家的标志，这是刑家特制的法器，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了。” “哇……太厉害了！” 关雎鸠的表情就像他马上就要找个神龛把这东西供上。 “货真价实的保存完好的上古法器啊！还是时之法器！绝对可以列入有生之年系列的藏品啊！” “嗯？不对啊？”关雎鸠突然察觉到异常，“怎么是空的？” “白痴！”谢法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它刚刚开启了时门，主体不知道在哪个时间呢！不是空的都怪了！” “也是……嘿嘿。”关雎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谢法：“那，老大……这个我就拿回去研究了？” 谢法不耐烦的挥挥手，“赶紧的，咱们得尽快想办法把青幽和黑鸦拉回来！” “交给我了！” 关雎鸠捧着时晷屁颠屁颠的跑了。 谢法回身注视沈沐颜。 他有很多话想问她，但还都不是时候。这女孩儿身上的秘密，跟本次的案子并没有关系，当务之急，还是确保青幽和黑鸦的安全。 沈沐颜的眼眶红红的，神情十分不安。 她刚才知道青幽是代替她被人抓走的，这让她很担心。 “那个……”她惴惴不安的问谢法，“青幽，不会有事吧？你们会救出她的，是吗？” 她首先关心的不是这些光怪陆离的怪事，也不是自己被危险的跟踪狂盯上，而是认识刚刚三天的朋友的安危。 这让谢法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放心，她是我们的同事，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她出来的。” 有黑鸦在，谢法倒是不太担心青幽。反而是犯人，变得很麻烦。 时晷这种上古的具，多半有自己的意识，根本无需犯人操控。 也就是说，除了犯案手法，他们现在还是半点儿关于犯人的线索都没有。 谢法觉得自己也许应该换个角度思考这个案子。 第21章 倒转的时间 眨眼间，青幽的世界变了。 前一刻，她还站在树下跟沈沐颜说话，发觉到沈沐颜的异常后，就拉住了她。 然后所有人都消失了。 谨慎的环顾四周，两分钟后，青幽不情愿的承认，恐怕消失的是她自己。 树还在那里，公园也仍旧是那个公园，只是无论门口的石头还是旁边的牌子，都是崭新的。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 掏出手机，理所当然的没有信号。 依次尝试了身上超过十种的通讯器材和符文，毫无反应。 已经有路人在好奇的打量她了。 这个时间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独自站在公园的树下，可不是什么太寻常的事。 青幽犹豫了一下，决定在附近找寻一下线索。 周围的一切似是而非，熟悉，但又不是应有的样子。 穿过公园街，拐角处出现了一间小小的书店。 青幽记得，这里应该是一间西饼屋。 推开书店的门，柜台后带着眼镜的斯文大男孩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店内装饰得简单而文艺，莹黄色的灯光十分温馨。 柜台上摆着两份没卖出去的报纸，青幽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两眼。 头版头条，北京奥运会开幕。 心中一阵疑惑，又扫了一眼报纸的日期。 2008年8月10日。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瞬时占据了大脑，青幽深吸一口气，装作不经意的问店员小哥：“您这里有化学类的参考书吗？” “有啊，”小哥指了指后面，“右边数第三个书架。” “谢谢了，”青幽对他一笑，装模做样的掏出手机，“呀，我手机没电了。那个……你手机能借我用用吗？我同学也想买化学参考书，我想问问她要哪种？” 青幽的外表没有任何侵略性，看起来就像邻居家的小姑娘，所以小哥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掏出了手机。 “给你。” 诺基亚，黑白屏幕的手机。 青幽的心又沉了一分。 手机时间显示：2008年8月10日，10：43。 青幽想了想，没有打谢法的手机，而是输入了神秘事物局的座机号码。 正打算拨通，一双大手突然伸过来，抢过了手机。 谢影。 青幽从没有一刻这么庆幸过，幸好谢影也在！简直就像是溺水中得浮木，悬崖上的绳索！太及时了！ 她几乎来不及掩饰自己的喜悦，就本能的抓住了谢影的衣服。 谢影愣了一下，给了她一个“安静”的眼色。 然后把手机扔给小哥，拉着她就走了出去。 小哥一副洞透世情的笑容。 “谢影，这里是……”刚回到街上，青幽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过去。”谢影给与了肯定答复。 “2008年？”青幽有心中种不可言喻的荒谬感。“……这是……穿越了吗？” 说好的空间呢？怎么变成了时间了？原来穿越是这么容易的事吗？ 谢影拉着她，拐进了一个没人的小胡同。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每一个字都要记住。” 青幽点点头，心里有些紧张。 谢影的手仍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力量大得简直像铁箍。 但她没动。 “我们失算了，这是时间之力，我们目前被困在时间线的节点上，没有外援，一切只能靠自己。” “时间是一种严格而玄妙的规则，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所以我需要你保持十二分的谨慎！不要试图做出任何会改变未来的举动，例如打电话给神秘事物局！因为十年前，局里没有接到这通电话！” “从这案子受害者可以推断，这次时空跳跃，一旦触犯到规则，就会被夺走时间！而时间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所以危急关头，我一定会优先保全自己！你做好心理准备！” 谢影从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也从没用如此严厉的口气说过话。 青幽想，他们的处境，多半是不大好。 所以当他提起会优先保护自己时，青幽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谢谢。”这句谢谢，是感谢他的坦诚。 一个会提前告知抛下你的人，比一个信誓旦旦保护你却在危机时刻做出相反举动的人，要值得信任得多。 谢影皱眉看着她，似乎不懂她为什么如此云淡风轻。 “这里……是我们那个世界的过去？不是什么平行世界之类的吗？我刚才……跟书店的小哥讲过话，有关系吗？” 青幽仍旧对这种时间跃迁充满了好奇，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出各种关于时空穿梭的信息。 “要是影响了会怎么样？会像电影里那样，产生多元宇宙之类的吗？” 没看过电影的谢影并不知道多元宇宙是什么。 “原来全身器官衰竭，是因为被夺走了时间啊……”青幽继续自言自语：“可是，我们来到这个时间本身，不是已经产生影响了吗?不会有蝴蝶效应之类的吗？” “蝴蝶……效应？” 谢影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蝴蝶效应。 “你没看过？那，你看过前目的地吗？时光骇客？回到未来？” 青幽一连说了三个经典电影，谢影没都有半点儿反应。 “……抱歉。” 青幽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被困的状态，她却总是在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我的意思是，真的能改变未来吗？如果真的做了什么，比如见到过去的自己之类？” 谢影凉凉的撇了她一眼，“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时间是规则，妄动的代价极其高昂，被夺走时间，只是最轻的一种。” “呃……”青幽并不想未老先衰。 “那，我们要怎么做？” 谢影突然伸手，在青幽左肩附近的空气中一抓。 一条蓝色的线出现在他手下。线的一端在青幽肩膀上，另外一端却连着虚空。 青幽知道，这是谢法为了她的安全，连在她身上的魂线。 谢影指尖在线上划过，线割破了他的手指，血从伤口流出，被线所吸收。 线变成了暗紫色，一个声音从线上传来。 “青幽……黑鸦，你们怎么样？” 谢法的声音。 青幽这才知道，原来这东西也可以作为电话使用。只是似乎信号不太好，声音断断续续的。 “安全，时间点2008年8月10日。” 谢影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2008年吗……十年前啊，青幽听着吗？” “听着呢！”青幽立刻回答。 “好，青幽你听好了，触发这次传送的是时冕，这东西有千年以上的历史，是异人全盛时期制作的类神器。由于你是第一个进入的，所以你是关键。”谢法顿了一下，“时间是至高的规则能量，时冕虽然能够利用先天之力强行开启时门，但也必须遵循天道规则。只要不触犯【禁忌】，遵循【规则】，找到【钥匙】，你们就能回来。” 青幽：“要怎么做？” 谢法接着说：“这是根据【你】的记忆选择的时间点，这个时间点必定发生过一件对你影响重大的事，【钥匙】就在这个事件中。” “【钥匙】的提示是，注意不符合【规则】的东西。所有亚级能量都涉及到规则，而天道不绝人之路，所以【钥匙】必定是不遵循规则的东西。” “另外，时间规则的【禁忌】就是【变化】，千万记住，不要做任何会改变时间线的事！还有，你们只有七天时间，七天内找不到【钥匙】，就会直接触发【禁忌】！” “不能改变时间线……和影响重大的事……” 青幽沉思着。 十年前……除了那件事，还能有什么？那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回忆一次的事。 她记得，事情似乎发生在8月中旬，也就是……几天后。 青幽瞄了一眼身旁的谢影。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与夜色浑然一体。 心中的不安忽然消散了几许。 毕竟，这一次自己不是独自一人了。 “我知道了，事情应该是8月13号左右开始的，是发生在我的家乡k市。” “k市？” 谢法想起来，夏青幽是k市人。但麻烦之处在于，他的魂线在空间距离上延伸度有限。 “没办法，黑鸦，你想办法三天内带青幽回去，记得别惹出太大动静。我的魂线延伸度有限，今后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谢影低低的“嗯”了一声。 “2008年……k市……”谢法总觉得这个时间点很耳熟。 猛然想起来一件事。 “黑鸦！十年前，谢璟昆的那件案子是不是也在k市？也是8月中发生的？” “对。” 谢影给出了肯定回答，在青幽提到k市的时候他就想起了那件案子。 谢法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会这么巧吧？我记得，当年，那件案子是你进入局里的第一件案子！” 谢影皱着眉，没说话。 “什么案子？”青幽突然有某种荒谬的感觉。现在想起来，那段时间，前前后后一共死了四个人，改变了她很多……难道她那个时候就遇到过神秘事件？青幽看向谢影。 “……我说的事情是发生在蝴蝶岛上。” 谢影深深看了她一眼。 谢法无奈的声音传来。 “这可真是……巧啊。青幽，那是当年闹得很大的一件神秘案件，”谢法在平板上翻看着案件资料，“虽然最终解决了，但案子本身还有很多疑点。这件案子当年是黑鸦负责的，他应该知道得更清楚。等等……你在当年的报告中提到【未知的协助者】？并且之后一直是【身份未知】?” “不错。”谢影接道，“当年的案子，我接到过两次关于凶手的提示，但提示者的身份，一直未能查到。” 谢法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有些迟疑：“你觉得……会不会是……” 谢影：“很可能。” 谢法叹了口气。“这种情况，没有任何人遇到过，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谢影“嗯”了一声，直接掐断了魂线。 青幽呆呆的看着谢影。 所以，【会不会是】什么啊？【这种情况】是哪种情况啊？ 而且这么轻易挂断这种无法再接通的电话，真的好吗？没有什么其他信息了吗？ “走！” 谢影不给她提问的机会，转身就走。 “等等……”青幽拉住了他。 谢影停住了脚步，但并没回头。 青幽本打算问一问刚才他和谢法在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我饿了……” 肚子还应景的发出两声咕噜。 青幽有点儿脸颊发烫。 这不能怪她，今晚跟沈沐颜一起吃饭，吃的是辣的要死的印度咖喱，她本就没吃多少，又折腾了一晚上，不饿才怪。 谢影明显僵了一下，青幽从他的背影上仿佛看出了大大的“嫌弃”。 但两人仍是在大学城边缘找到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准备吃点儿东西。 巧合的是，居然正是遇到沈沐颜的那家店。 店面看起来跟10年后没什么不同，仍旧是昏黄的色调，和古旧的音乐。 沈沐颜……应该没事吧？ 鬼使神差的，青幽也点了一杯热巧克力。 当然，还有金枪鱼三明治、甜甜圈、芝士蛋糕等等。 在青幽的强烈要求下，谢影终于勉强同意坐在她对面，跟她一起吃东西，而不是继续蹲在墙角的阴影里。 当他拿起第二个甜甜圈的时候，青幽发现，谢影应该喜欢甜食。 所以她把那一杯喝了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的热巧克力推了过去。 谢影果然喝了个精光。 喝完后似乎觉得青幽看他的眼神有些诡异，想了想，解释了一句：“甜食有助于补充能量。” “是是~”青幽一本正经的点头，忽然在谢影身上发现了一种“反差萌”。 于是笑眯眯的把蛋糕也推到他跟前。 淡黄色的芝士蛋糕，上面薄薄一层柠檬酱，散发着淡淡的酸甜和奶香。 谢影犹豫着，挖起了一块，送到嘴里。 不是曾经吃过的味道。 这是他第二次吃蛋糕，第一次，是在他十岁生日那天。 谢家主母郑蔓儿亲自端给他，庆贺他通过魂法测试，正式成为谢家的魂师。 那块圆圆的小蛋糕，那种香甜的味道是他从未尝过的，直到今日还萦绕在心头。 “hidingintheshadowsfromthespies。” “moranmoonlightinyoureyes。” 怀旧的歌声带着宛如旧书般昏黄的思念，流淌在这个十年前的午夜，这个边缘的小咖啡馆里。 就连谢影凌厉的轮廓，似乎也被这旋律感染，沾上了一种柔软的忧伤。 那一瞬间，青幽在谢影的眼底，看到了某种隐匿的深情。她突然之间，就听懂了这首这些年来，都未曾听懂的歌。 第22章 小筑 另一方面，神秘事物局的诸人重新纠正了调查方向，开始从“时间”上着手。 有人失去时间，就必然有人得到时间。关昔楼和韩笑开始调查近期城里的一些传闻，类似“返老还童”“死而复生”之类。 谢法则开始调查时晷的来源。 他在沈沐颜身上得到了一个地点：竹雅小筑。 时冕就是在这里买的。 当关昔楼把时冕拿给其他躺在医院的受害者看时，他们也纷纷想起来，出事前确实在这家店里购买过这样一件东西，出事后东西就消失了。 因此谢法亲自拿着东西，来到店里调查。 这间竹雅小筑位于大学城边缘一条比较僻静的小巷里，周围都是诸如文具店、书画店等很有文艺气息的店铺。 店里主要售卖一些古风古韵的饰品，同时也兼营茶馆，生意算不上好，但有一批比较固定的消费群体。 但谢法没想到的是，居然在小巷口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 赵莹，赵副市长的千金，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少女。 之前的一个案子中，他曾救过她，因此这朵小白花的芳心就粘到了他身上，还曾在他家小区门口等过他。 即使是被他恶言拒绝后，仍然不死心，最近更是不知从哪个大嘴巴那里打听到了他的手机号，开始了绵绵软软的攻势。 一天一两条短信，都是轻轻巧巧的关心，也不缠人，反而让谢法难以拒绝。 加上最近又忙于大学城的案子，更是没空理会这种桃色事件，谁想今天居然好巧不巧的遇到了！ “谢哥！”赵莹看见他，简直犹如饿了三天的猫见到耗子，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让谢法躲都没地方躲。 谢法没办法，只得打招呼:“呦，这不是白小姐吗？” 赵莹笑容一滞，“我……我姓赵，赵莹，我昨天还给你发过信息呢！” 谢法一拍脑袋，“哎呀，抱歉抱歉，赵小姐，真巧啊！” 赵莹露出羞羞涩涩的笑容，“嗯……我之前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呢……这就是缘分吧。” 她越说声音越低，白白净净的小脸也升起了红晕。 谢法却越听头越大。 “哈哈，赵小姐，既然有缘，咱们回头再叙旧，我这儿办个案子，有公事！” 说着就想溜，谁知赵莹居然不顾矜持一把拉住了他！ “公事？是之前……那种类型的吗？会不会很危险啊？” 之前赵莹遇到的也是一起神秘事件，所以她多少了解一些谢法的工作。 “不会不会，就是……询问，询问而已。” 谢法想抽出胳膊，奈何小白花拽得很紧。对方毕竟是女孩子，他又不能真的用力。 “那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赵莹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之色。 “不行，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机密。” “那……那我在外面等你好吗？” 赵莹仍不肯放弃。 青天白日，两人在这幽静的小巷里拉拉扯扯，谢法又是极其惹眼的形象，很快就引起了周围路人的注意。 谢法开始后悔一个人出来了。 只要把关昔楼带出来，凭借关昔楼的功力，立刻能把小白花拔得根都不剩。 但现在……他只能听天由命的任由赵莹拉着他了。 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娇小的身材，长发，气质优雅妩媚。 这是谁？谢法一时有些当机，很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这种美女，他没可能忘记啊！ 美女也看到了他，扫了他和身边的赵莹两眼，露出淡淡的微笑，朝他走了过来。 她唇形妩媚，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优雅的诱惑。 “谢法。” 声音有点儿耳熟。 谢法恍然大悟，居然是夏青幽的室友，曾在hb大学有过一面之缘的姚佳佳！ 她今天没戴眼镜，还化了妆，穿的女人味十足，自己一时竟然没认出来。 看了看身边纠缠不清的赵莹，谢法立刻计上心头，冲姚佳佳摆了摆手，语气暧昧：“怎么才来？等你半天了？” 姚佳佳一挑眉，看了看两人的状态，若有所悟。 似笑非笑的对谢法说：“你也没闲着呀。”说罢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赵莹，就像是吃醋一样。 谢法立刻借机抽出手，“不是不是，你别误会，这是之前工作中认识的。” 姚佳佳贴近几步，挽上了他的手，还特意看了一眼赵莹。 “那我们走吧。” 赵莹似乎也没预料到如此狗血的剧情，情急之下又拉住了谢法：“你……你不是没有女朋友吗？展鹏说你是单身呀！而且，你不是要去查案吗？” 姚佳佳风情万种的瞥了一眼谢法，软声说道：“你又假公济私。” 这一眼瞥得谢法酥了半边，嘿嘿一笑：“没有没有。” 姚佳佳又转头，上下打量赵莹，鼻孔里都透着漫不经心的傲慢：“他确实没有女朋友，因为我还没答应他呢。” 说罢嗔怪的推开谢法，作势要走。 “佳佳，佳佳！”十分入戏的谢法立刻推开赵莹追了过去。 这一次，赵莹再也没法跟过去了。 周围传来路人的窃窃私语，还夹杂着嘲笑。 上次在朝海庄园也是，这次也是，自幼娇生惯养的赵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另外一边，谢法朝着姚佳佳竖起了大拇指：“戏好！专业！” 姚佳佳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她此时没有眼镜遮挡，又化了妆，即使没有表情也很好看。 “我处理桃色纠纷是要收费的。” 谢法嘿嘿一笑，“没问题，我今儿确实有案子要查，晚上请你吃饭！” 姚佳佳回头打量他：“你这么荤素不忌，为什么拒绝刚才那女生？” 谢法摆摆手，“我是个有原则的男人，有两种女人坚决不碰。” “哪两种？” 姚佳佳似乎觉得挺有趣。 “单纯的，和笨的。” 姚佳佳想了想，“不对，这明明是一种。” 谢法一愣，随后大笑：“哈哈……你这么毒舌，真的好吗？” 姚佳佳也笑了起来。 两人一直走到了巷尾的竹雅小筑。 谢法指了指，“我请你喝茶？” 姚佳佳看了看小筑的招牌，古色古香。 “你来这里，是查案？是青幽那件案失踪案吗？” 谢法点头，“你知道？” 见谢法毫不掩饰，姚佳佳想了想，也打算说实话。 “不瞒你说，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说不定，跟这件案子有些关系。” 谢法有些意外。 “这倒是……意外的缘分啊……” 看来这间小筑，果然是有些什么吧。 “走吧，进去说。” 谢法十分绅士的为姚佳佳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筑一楼是卖饰品的地方，大多是些钗、玉饰之类的装饰品，或者司南、瓷器之类的杂物，没什么太贵重的，在谢法看来，都是些没有丝毫灵气的物件，但胜在做工精妙，古色古香。 姚佳佳似乎很喜欢这种东西，挑挑捡捡，买了一个黑色有木兰装饰的钗，又买了一个琉璃做的挂坠。 谢法也不着急，笑眯眯的陪着她，时不时点评几句。 买完东西，两人上了二楼。 一壶翠绿的碧螺春被送了上来，身着唐装的女招待为两人斟好了茶，就退了下去。 “你不是来调查的吗？” 姚佳佳问谢法。 “不急，”谢法笑咪咪的喝了一口茶，翘起了二郎腿。“我觉得你能提供给我的信息一定比我在这里的收获多。” 姚佳佳一笑，“我的信息费很贵。” 谢法：“我一定付得起，否则你也不会坐在这里。” 有时候，磁场相合的人之间交流，就是这么容易。 姚佳佳问谢法：“你觉得，这世间最无解的执念，是什么？” 谢法想了想，“生死吧。” 他进入神秘事物局十年，处理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案子，却至今仍无法释怀生死。 姚佳佳问，“是生？还是死？” 谢法不上当，“生死若是分了家，也就不是生死了。” 姚佳佳笑，“算你有理。我最近，听说了一件关于生死的怪事。” 茶香袅袅，谢法翘着二郎腿，听姚佳佳缓缓述说。 “半个多月前，医大三院出了一个奇迹。一位因车祸死亡的人，因为儿子的哭泣，而战胜死亡醒了过来。” “此人是一位单身父亲，有个7岁的儿子，平日靠开出租车维持生活，父子两人感情很好。车祸当天，是他儿子生日，他赶着回家，在高速路入口处抢行并道，结果被来不及刹车的大卡侧面撞击，送到医院后抢救了一个小时，没能抢救过来。” “据说当天，他儿子哭得整个医院都能听到。七岁的孩子，满怀期待的等着父亲回家过生日，结果却等来了父亲的死讯。” “也许是他哭得太可怜，也许是放不下儿子，在宣告死亡十分钟后，这位司机居然又醒了过来。身上的伤势仍旧是足以死亡的致命伤，但人，就是不死。” “医院的人只能归结为生命的奇迹，若是故事到此结束，倒是一则伟大的父爱传奇，但很遗憾。” 姚佳佳笑得意味深长，谢法听得津津有味。 “这场车祸，是这位司机全责。若是他死了，出于人道主义原则，对方反而要补偿他一些。但没死，就要面对超过一百万的赔款。” “对任何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普通单亲家庭而言，一百万都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还有巨额的医疗费用。当账单摆在这个劫后余生的家庭面前时，即使是7岁的孩子，都感觉到了人生的残酷。” “于是一个星期之后，这位创造了生命奇迹的父亲，终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这一次，他的孩子没哭。” 姚佳佳悠悠然给自己倒满了茶。 “所以你看，生死，有什么可执着的？” 谢法摇摇头。 “不是生死不值得，而是人生在世，除了【执着】，还有【舍得】啊。有舍才有得，必要的时候，为了想要【得到】，连生死也得【舍】。” 姚佳佳若有所思。 这个故事并不好听，甚至让人不太舒服，但无疑很现实。 姚佳佳本身，就是个十分现实的人。 所以她一定会调查故事中，不那么现实的部分，例如，死而复生。 谢法等着她继续。 “这个故事里，最有趣的部分不是死而复生，而是生而复死。所以有人专门进行了调查，但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是标准的重伤不治。甚至有医生表示，这个伤势，根本不可能活着。” “于是我找到了出事那天医院的监控录像，发现在他被宣布死亡之时，他7岁的儿子在医院里见过另外一个孩子。” “这孩子的父亲也是医院里的绝症患者，肺癌晚期，患病一年有余，据说原本很严重，但最近半年，身体保持得很好，病情十分稳定。” 听到这里，谢法掏出了电话。 “知道名字吗？” “肺癌的那个姓李，车祸的姓赵。” 谢法拨通了关雎鸠的电话。 “小关，去医大三院跑一趟，找一个姓李的肺癌病人，患病一年以上，有个不到10岁儿子。还有一个前几天死亡的赵姓车祸病人，也有个7、8岁的儿子，检查下他们身上的时间有没有问题。” 挂断电话，谢法显得心情很好。 姚佳佳带来的信息比他想象的更有价值，而且，跟他下手的方向也很一致。 既然有人被夺取时间，必然有人获得了额外的时间。 “我猜猜，这病人不会正巧跟这间茶馆有关系吧？” 姚佳佳淡淡笑道：“算不上有关系，只是那孩子似乎跟这小筑的服务员关系很不错，经常会在关门前来这里玩儿。” “这你都知道？”谢法此时，对姚佳佳产生了更大兴趣。 没有哪个正常的学生，会花费如此多的精力调查这么一件事，更重要的事，还查出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 姚佳佳没想隐瞒，毕竟她心里那件事，终归需要他帮忙。 “出于某种原因，我一直在关注【该死未死之人】，凡是出现类似的新闻，我都会全力调查。” 谢法：“跟你要交换的东西有关吗？” 姚佳佳点头，“聪明人！” 谢法嘿嘿一笑，“看来我获得了下次约你出来的机会。” 姚佳佳打量他，即使是她这种不太注重外表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谢法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于是一笑，“当然。” 第23章 蝴蝶岛 2008年。 一辆满是灰尘的老式本田轿车行驶在通往k市的路上，开车的正是谢影。 青幽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正在打瞌睡。 这是谢影从某停车场“借”出来的一辆弃置旧车，行驶起来除了噪音大了些，倒也没别的毛病。 车子的后座上还放着一包吃的，面包、矿泉水、方便面，也是谢影不知从哪里搞到的。 青幽觉得自己简直就像饭来张口的大小姐。 吃饱之后又睡了大半个上午，青幽精神好了些。转头看看开车的谢影，对方一直没合过眼，甚至连水都没喝过一口。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这已经是青幽第三次跟谢影说这句话了。 “我也可以开车的……而且，你这样算疲劳驾驶吧？” 谢影虽然仍旧没看她，却难得的回了句话：“我说过，我的身体跟你不一样。” “那也需要吃饭和休息吧？”青幽转身在一堆食物里挑来挑去，“你想吃什么？” 谢影不理她。 青幽习惯了他的沉默，他虽然沉默，却似乎并不讨厌她说话。甚至有时候，她觉得他喜欢自己多说几句。 “不用那么着急啊，”青幽继续说，“要是你不想耽误时间，我来开车好了，你休息一会儿，保持最佳状态！” 谢影减慢了车速。“你能开车？” 青幽点点头。她学了一阵子车，虽然没驾照。但在2008年，有驾照也没用不是？ 谢影在路边停下了车，两人换了个位置。 他并不太累，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几天不睡也算正常，但有一句话青幽说得没错，他需要保持最佳状态。 以及，他的身体虽然比其他人强一些，但也需要睡眠和食物。 但远离普通人生活的谢影并不知道，女司机是一种多有杀伤力的生物。 尤其是没驾照的女司机。 他喝第一口水的时候，青幽已经三次平地起步失败。 第四次终于成功，一脚油门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树冲了过去。然后一个急转，总算歪歪扭扭上了道。 谢影险些就打破车门拎着她跳车了。 “那个，太久没开了。”青幽有些尴尬的解释。 谢影默默撕开了一袋面包。幸好这条路上车不多。 青幽小心翼翼，打方向盘、加油……加多了！刹车——不好后面来车了……急转——刹车！ 车子终于如愿的撞到了路边的石头上。 幸好刹车及时，石头也不大，只是受到了一点撞击。 谢影手里的面包刚吃了两口。 “对不起对不起！”青幽不敢看谢影的脸色。 谢影默默吃完了面包，把青幽扔回副驾驶。然后一路上再也没理她。 两人是在中午时分到达的k市。再次走在那条曾经熟悉的街道上，青幽一时有些恍然。 这是她度过了整个童年的城市，但自从上大学后，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 小姨家不足七十平米的两室一厅，一家三口住着正合适，多出一个她，就显得拥挤了。 而且这个城市，留给她的记忆并不那么美好。如果可以，她一点儿也不想回顾。 谢影直接将车开到了码头。 他们需要在这里搭乘游轮出港，前往蝴蝶岛，参加那场充斥着血腥的旅游。 还要避免不能被十年前的自己发现。 在一间地下小旅馆开了房间后，谢影表示想要单独出去办点事。 青幽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种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的，但让她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她可不愿意。 何况她也有自己的事。 谢影当然不同意她出去，但他完全不具备舌战技能。 半天，只干巴巴的憋出一句：“听话。” 但最终，身为新人的青幽还是乖乖“听话”了。当然附带了一些条件，例如谢影必须向她解释关于蝴蝶岛的一切，并且在任务期间，不能再隐瞒任何事。 当年的凶案，青幽知道得并不多，毕竟她才12岁。而且她并不是事件中心人物，只是不幸被牵连，做了后悔的事。 但谢影却是当年事件的中心人物。两人一起回到这个时间点，青幽可不相信这是巧合。 这个事件中，必定有什么，同时需要他们两个人。 桌上放着蝴蝶岛的旅游宣传图册，鸟语花香的山谷里，各色蝴蝶翩翩飞舞。旁边一行宣传语：近距离接触大自然，与超过两千种蝴蝶共舞。 在青幽的记忆里，蝴蝶岛是一个奢侈的地方，班上同学去过的人不多，但每一个去过的，都大肆炫耀。毕竟在那个年代，坐游艇上岛，住温泉旅店，享受自然景观，参观古迹和博物馆，已经算是最顶级的旅游了。 若不是在社区活动抽中了一等奖，以小姨家的财力，根本是不可能去蝴蝶岛旅游的。但如今想起，那次中奖，恐怕中的是厄运之奖。 五天之内，死了四个人，包括一个10岁的孩子。官方的说法是逃狱的杀人魔，但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事情发生在温泉酒店，而青幽一家住在普通的快捷旅店，所以具体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唯有那个10岁的男孩，她认识。 不但认识，还有一段致命的孽缘。就是从这个孩子身上，她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了人心的险恶。 谢影直到晚上才回来，带回了一个巨大的背包，并把两张身份证扔给青幽。 “这是我们在这个时代的身份。” 青幽拿起来一看，女的叫吴彤，男的叫周斌，都是s市红山人。身份证上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照片居然是青幽和谢影的。 “这是……假证？”青幽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看不出任何门道。 “真的。”谢影从背包里拎出几件衣服扔给青幽，“这两人从s市来旅游，正准备登上蝴蝶岛。” 青幽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两人现在在哪里。 打开谢影带来的衣服，一件荷绿色带花边的蕾丝上衣，一条短裙，一条蓝色碎花连衣裙，还有一套黄色分体泳衣。 这是要她穿吗？青幽觉得有点儿方。 谢影见她瞪着衣服发呆，想了想，解释了一句：“这是吴彤的。” 青幽叹了口气，拿起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大小差不多。 “伪装，我明白。但是衣服也就罢了，泳衣我是不会穿的！” 谢影一脸不明所以。 青幽表示跟一个大龄社交障碍没办法解释。 “一定要泳装吗？不是不能引人注意吗？” “第三个死在温泉里。” “我……我们还要去查死者？那不是当年的你应该调查的吗？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找【钥匙】吧？” 谢影没理她，又从背包里掏出几件杂物，放到了桌子上。包括一瓶可疑的液体，一包红色粉末，和一束香烛。 “喂，你答应过要开诚布公的！”青幽有些不满的站到了他的面前，两人现在在一条船上，隐瞒情报只会提升任务难度。“我可是足足等了你一个下午啊！” 她的身高只到谢影肩膀，即使仰着头，也没什么气势。 但谢影却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他不太习惯这么靠近一个人，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这很复杂。” “没关系，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说。” 谢影终于勉强点了点头。 青幽愉快的给他倒了杯旅店提供的廉价茶水，并给了他一段时间组织语言。 半晌之后，谢影开口了。 “首先你要知道，这很可能是一次【时间循环】，你和我，都是循环中的棋子，我们要做的，不单单是找到钥匙，还要扮演好自己在固定时间点的角色。” “……什么意思？”青幽有种不好的感觉。 “意思是，我们，很可能是当年蝴蝶岛事件的一部分。” “等等！一部分？时间循环？”青幽示意他说慢些，试着理清思绪，“是那种……任何试图改变过去的行为，都是已经注定的未来的一部分的意思吗？” 谢影想了想：“未来不是注定的，但我们不能让它发生改变，否则会触犯【禁忌】。” 青幽思索着：“但是，难道不是正因为我们不让它改变，所以它才是注定不可改变的吗？或者即使我们想改变，但这种改变本身也包含在注定之中，所以未来还是注定的！嗯……这简直就是个哲学问题。” 谢影一脸木然，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青幽也发觉自己似乎有些跑题了，“唔……回到之前说的，你的意思是十年前你的经历中，有现在的你的存在吗？或者说，以前的你见过现在的你？” “没有正面见过，但八成以上，有交集。这个案子涉及到一个上古半神的祭坛，一个背叛的异人。以当时的我的实力，本是很难顺利解决的。但中间有人给我提示，帮我识破犯人身份，而且最后抓捕犯人的时候，他已经是半死的状态。现在想来，说不定这个帮我的人，就是我自己。” “这可……真魔幻!”半晌，青幽只能感叹，“未来的你救了过去的你，简直像演电影一样。这份工作真是……永远都不缺乏惊喜啊！” 谢影没回答。他突然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 当年他的任务，除了抓捕凶手外，还有找到失落的东西。但当他找到的时候，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他找遍了所有相关的人，都没找到那件东西的下落。 当年拿走东西的人，会不会就是如今的自己呢？因为拿到之后就消失在时间里，所以根本无迹可寻。 “这么说，我们还要去解决这个涉及到半神和背叛者的案子？”青幽继续说道，“看来我确实需要一件泳衣。” 见谢影不理她，青幽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嘿，来给我开启一下穿越者的金手指吧，讲讲这个案子？” 感觉到她靠近的谢影终于回神了。 于是在这间充满可疑气味的小旅馆里，青幽听到了十年前蝴蝶谷事件的另外一个灵异版本。 事情的起源是神秘事物局情报员谢璟昆之死。 他在一次任务途中，命灯突然熄灭，几天后k市的码头上，有人打捞到了他的尸体。 谢璟昆是谢诚意和谢珍珍的父亲。 当时谢法还不到二十岁，谢璟文也接掌谢家不久，无法离开b市。谢家既不能将调查的事交给别家，也不能让少主以身涉险，所以谢影就成了这件事情的负责人。 谢璟昆死前，曾三次登上蝴蝶岛，最后一次确切的行迹，是在蝴蝶岛的船上。所以谢影理所当然的去了蝴蝶岛，寻找线索。当地的事务局负责人郑钧与他同行，谢诚意则负责码头接应。 他那个时候并没有什么经验，上岛后大张旗鼓的调查谢璟昆生前行踪，理所当然的惊动了很多人。 于是他登岛的第二天就开始死人。 第一个死者是岛上的工作人员，年轻的女人，被剥下了脸皮，倒挂在山谷的树下。 第二个死者隔天白天出现，被开膛破肚取走了心脏，摆在博物馆的台阶上。 第三个则被切到看不出人形，如同一滩烂肉般被丢到温泉里。 这三个人都不是第一次登岛，并且都在之前登岛的时候与谢璟昆有过接触。 在调查第二个死者时，有人在深夜将他引到遗迹的祭坛之中，看到了郑钧的诡异行径，并在郑钧身上发现了谢璟昆的法器。 一番搏斗之后郑钧跑了，接应的谢诚意也查到郑钧之前与谢璟昆的恩怨，至此，郑钧正式被定位这系列凶案的凶手。 两天后，在警察的协助下，年少的谢影在岛上的一个地下室里找到了郑钧，此时她身上已经带了不轻的伤。郑钧对杀死谢璟昆的事情供认不讳，却闭口不言其他事情，并在谢影将其带回陆地之前，就自我了断了。 当年，这件案子就这样草草结案了。但其中很多疑点，简直显眼得就像白米饭上的黑芝麻。 例如岛上的三个死者跟谢璟昆有什么具体交集。例如郑钧为何要冒险杀死他们。例如郑钧究竟在祭坛上找什么。例如谢璟昆死前正在调查什么。 谢影只有一句话：“我不知道。我的任务是找到杀死谢璟昆的凶手，其他的事情，不在我任务范围内。” 青幽开始怀疑，当年这任务之所以交给谢影，恐怕也是因为他这种性格。 不问，不说，除了命令，什么都不在乎。 而且那几天，蝴蝶岛上，除了这三人外，还有第四个死者。 第24章 登岛 2008年8月11日，k市，游客码头。 此时正是旅游旺季，码头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着红帽子的导游摇晃着手中的旗子，引导着一队队拖家带口的游客。 码头南边是通往蝴蝶岛的游船停靠地，相对其他地方来说，装饰更豪华，人也更少。 即使在今天看来，蝴蝶岛旅游的价格也是相当高昂的，只有少数富人才负担得起。 登岛的游船一天两班，行驶一个小时左右，游客还可以顺便欣赏海上风景。 这一天早上，共有三个旅行团和十多个散客来到了码头，准备登岛。其中就包括来自红山的一对情侣。 两人都穿着轻便的旅行装，背着价值不菲的旅行背包，看起来就像经常四处游玩的富家子弟。 经过（单方面的）再三讨论之后，青幽决定还是不穿吴彤的衣服了。倒不是洁癖，而是考虑到他们将要面对的局面，穿着裙子，不利于逃跑。 类似他们这样的情侣不算多，毕竟蝴蝶岛是以蝴蝶博物馆、古代遗址和温泉闻名的，价格昂贵，更适合全家旅行。 所以游船的走廊上，随处可见兴奋的熊孩子。蹦来跳去，无视导游的安全警告。 青幽和谢影坐在游船最后一排，不引人注意，还能够观察整个船舱。 此时距离十年前的谢影登岛还有一天多的时间。这一天多，他们可以自由调查，而不必担心引起怀疑。 “有发现吗？”青幽侧过头，低声问谢影。 谢影摇头。 一个穿着黄绿色洋装裙的小女孩欢快的在船尾蹦蹦跳跳，手上拿着一块沾满奶油的蛋糕，几次都险些蹭到坐在外侧的谢影身上。 青幽看得胆战心惊。 谢影身材高大，表情冷淡，按理说应该很有压迫感，但不知为何，他无论在哪里，都处于一种……不显眼的状态，很容易被人忽视，甚至小孩子都可以无视他。 青幽猜测，这可能是他的某种伪装技能。 “妈妈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到呀！我要抓蝴蝶！”小女孩蹦蹦跳跳跑到倒数第三排，那里坐着一对老人，一对夫妇。 夫妇中的女子拿出手绢替孩子擦了擦沾满奶油的嘴角，笑得十分宠溺：“快了快了，你看外面的水多好看呀！” “水有什么好看，我要抓蝴蝶！抓蝴蝶！”小女孩又举着蛋糕跑开了。 他们的游船是那种常见的游览用短程船，上面一个顶棚，船上三排座位，中间两条走廊。走廊很窄，属于一人通行的类型，所以那孩子跑来跑去的时候，很容易蹭到旁边的人，尤其手上还拿着蛋糕。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皱眉了。 青幽偷瞄谢影，却发现他半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就好像这周围的一切，根本不曾进入他眼里。 “啊！！”一阵海风吹过，船晃了晃，小女孩跌倒在走廊上，蛋糕直直飞到前面一个中年女人的头发上。 “啊！!”中年女人紧接着也是一声尖叫。 小女孩放声大哭起来，她的家人和游艇服务人员立刻赶去安慰，倒霉的中年女人气势汹汹的站起来开始骂人，小女孩家属也不甘示弱，一时之间，游船上热闹非凡。 多么喜闻乐见，每个旅游景点每天都在发生这种事，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谢影突然动了一下眼皮。青幽凑近他，悄声问：“你看到了吗？” 她靠得很近，额前的碎发蹭到了谢影的耳朵，有些痒。谢影转头，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了她的身影。 “看到了。” “是倒数第五排的那个男人吗？他伸腿拌倒了那女孩？” “是。” “嗯，我觉得……也许需要观察他一下!你说呢？” 她淡色的眸子柔软的盯着他，带着一点儿询问，和全无防备的信任。 谢影突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你自己判断，我不擅长这方面。” 谢影的好处就是，他永远不会对你使用任何社交修辞，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青幽侧头向前看。 那男人穿着醒目的夏威夷风花衬衫，沙滩短裤，大模大样的坐在座位上，看戏一般看着面前吵成一团的人，脸上带着邪邪的笑，右手还搂着一个穿得不比泳装多的女人。 青幽试着打开了咒师之眼。 瞬间各种颜色的絮、线，颤抖着充斥了整个空间，带着激烈的情绪。那团吵成一团的人身上，甚至线也在互相纠结缠绕。 青幽立刻关闭了眼睛，只来得及看到夏威夷衬衫男人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血色。 “我看到一层血色的雾，在那男人身上，那是什么？”青幽低声问谢影。 “血色一般与杀戮有关。他杀过人。”谢影抬眼看了一眼前面的男人。 “看来有必要……监视一下。”青幽将手伸进背包，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古铜色香炉，正是之前关雎鸠在学校的小树林里回收的那个。 谢法说，这个香炉非常适合作为咒师施咒的具，要他随身携带。而千魂，仍旧处于毫无反应的状态。 青幽抚摸着香炉，一种舒适的战栗感从心中涌起，仿佛她天生就应该做这个。 “触。”青幽轻轻吐出一个字，一条银色的线随着她的话语从香炉中伸出，轻轻落到了夏威夷衬衫男人身上。 她水平有限，经过反复测试后发现，一到三个字的言咒是成功率最高的。 线上传过来一些情绪，似乎是愉悦、兴奋，和一丝快感。 这是没有献祭情况下，她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若想再进一步，需要目标的某些东西。 谢影没阻止她，只是撇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杀过人并不算可疑，若你有心，你会发现手染血腥的人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实战练习一下而已。”青幽继续观察四周。不远处那群人已经快要上升到肢体冲突了，不断的有其他亲朋加入战斗，其余的人都在转头看热闹。 “你看左边穿蓝裙子的那个女人，她好像很紧张。还有前面那个胖子，这么热的天气，居然穿的那么厚。还有正在吵架的那个……” 青幽在谢影耳边轻声细语，指出那些她觉得可疑的人。 甚至青幽自己都没有察觉，面对谢影的时候，她总是不自觉的说话，说得比她面对其他人时多得多。 也许因为谢影是个很让她放心的人，无论她说什么，啰嗦或抱怨，正确或错误，对方都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因此改变对她的态度。她不必察言观色的应付他，只为了让他不讨厌。 她是个敏感的人，咒师的血脉让她从小就能感觉到一些身边人的情绪。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累赘，这项技能让她趋吉避凶，成功活到了现在。 只是，多少有些辛苦。她有时候，也希望可以无所顾忌的做自己。 谢影似乎给了她这个机会。 海上开始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不远处，郁郁茵茵的蝴蝶岛出现在视线里。 岛上的树木和植被十分茂盛，远看去几乎是一片绿色。唯有东南方向地势较高的山峰上，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型建筑。 那里应该就是遗址所在。 青幽突然觉得，海风似乎变凉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不详的东西。 船靠岸了，吵架的两家人在工作人员的劝解下暂时停战，开始骂骂咧咧的依次下船。 阴冷的感觉更加明显，青幽犹豫着，又打开了咒师之眼。 大理石的路面和茂盛的植被消失了，整个岛屿变成了深褐色，带着一种刺鼻的腥臭味，无数涌动的紫黑色长发缠绕盘踞在湿润的地面上，就像一条条带着斑纹的毒蛇，争先恐后的扑向下船的游人，缠在他们身上，试图刺破他们的肌肤。 青幽惊恐的后退一步，泛起一阵恶心。 旁边的中年妇女见她迟迟不动，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走不走啊！不走别挡道！” 说罢用壮硕的身躯直接撞开了青幽，招呼后面的几个妇女：“来，咱们快走！去晚了没有好房间了！” 青幽一个趔趄，谢影伸手揽住了她。 她惊恐的看到那妇女刚一踏上岛屿，就被一团团的黑发缠住了脚踝。 “怎么了？”谢影见她神色不对。 青幽指了指地上：“这岛上，有东西。” 谢影见不到地上的异状，见她神色有异，沉吟了一下，一马当先踏上了岛屿。 那地上的发丝竟然好似十分惧怕他，纷纷争先恐后的远离，很快，他的身边出现了一米左右的干净地带。 青幽神色复杂的下船，走到谢影身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在岛上的时候一定不要离开他太远。 “好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像头发一样的东西，见人就缠，但是很怕你。” 青幽低声对谢影解释。 谢影沉吟一下，远远望了望岛屿东方的祭坛：“这个岛，恐怕是被诅咒了。” 青幽打了个冷战。 当年她居然兴高采烈的踏上了这个岛屿，甚至还玩过码头的沙子。 想起来还真是……恶心。 导游招呼着下船的游客，带着他们穿过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进入了山谷中的温泉酒店。 蝴蝶岛呈现半月型，岛屿边缘地势较高，中间则是山谷和盆地。西侧盆地是温泉和博物馆所在，东边则是闻名遐迩的蝴蝶谷。蝴蝶谷南方，一座不高的山峰上，是原住民留下的带有异域风情的古迹。 青幽和谢影两人属于散客，到了酒店后就可以自由支配时间，但定房间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遇到一点儿尴尬。 豪华情侣大床房。 青幽不想太矫情，她也不认为谢影会趁机对自己做什么，她甚至怀疑自己即使不穿衣服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有反应。 但她毕竟是个单身了一年多的女生，跟男同事住在同一个房间，和住在同一张床上，还是差别挺大的。 尤其床还是那种粉色的圆形公主床。 “那个……”青幽有些踌躇的盯着那张床，考虑着要不要提议换标准间。 奈何谢影是那种你就算明明白白说出来，都未必能理解的类型。 所以见青幽盯着床，他想了半天，冒出一句：“你讨厌粉色？” 青幽灰心丧气的放弃了挣扎。 以及是的，她确实讨厌粉色。 青幽发现，谢影一直在调查遗址相关历史，但问他的时候却又不说话。 谢影不是一个好的说谎者，他唯一的说谎手段，只有不说话。虽然不说话，身体却很诚实，毫不掩饰的准备着铲子、香烛、可疑的肉、瓶装血液等等施法材料，装满了整个背包。 不用他说，青幽也能猜到，他一定打算在遗址做些什么。并且，他当年，很可能还有一个不能让她知道的任务，这个任务跟遗址有关。 所以她抢先提出，要跟他一起去遗址看看。 据说岛上的遗址是二百年前，原住民祭拜风神的祭坛，保留了大量具有异域风格的图腾和建筑，十分具有观赏性。 根据谢影的说法，岛上的“风神”是曾经切实的拥有祈灵之力的半神，当年也确实凭借岛民的祭祀和供奉，保佑了一方平安。但不知为何，二百年前一场浩劫，所有岛民一夜之间全部神秘死亡，风神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近代，有学者发现了岛上优美的自然环境，并将之开发为蝴蝶的培育基地。近些年来，更是进一步开发为旅游胜地。 可惜的是，这个旅游胜地并不长久，青幽记得凶案发生后不久，蝴蝶岛就被永久关闭了。 第25章 十人 蝴蝶岛的前身是科研基地，如今虽然开放旅游，但仍旧十分注重对岛上资源的保护，所以每一个景点，都会限制游客数量。管理人员会根据预定的旅行团人数调配参观时间，确保同一时间内，景点的人数不会过多。 但这种安排对散客就没那么友好了，所以青幽和谢影到达遗址所在的山下后，就开始了等待。 工作人员称要等够10个散客，由导游带队，才能进入遗址，否则很容易在山中迷路。导游除了带路之外，还会解说一些当地的特色建筑和历史风俗。 为此，谢影难得的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难道你上次来，没有等吗？”青幽问他。 谢影：“没有，我都是一个人潜进去。” 好吧，原谅她没有潜入技能，拖了后腿。 原本谢影是不打算带青幽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可以全程阴影潜行，完全不用出现在人前。 但青幽受够了一个人躲在旅馆房间里，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任务，她要寻找【钥匙】，因此需要更多的线索。 此时山脚的凉棚下已经坐了8个人，都是等待上山的散客，除了青幽和谢影外，还有三男一女四个结伴出游的大学生，和一对情侣。 一般来说，全家旅游因为有孩子和老人要照顾，所以都会选择跟团，只有年轻人，才会选择更随意的自由行。 又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等来了最后两个人。巧合的是，居然是青幽认识的人。 夏威夷花衬衫男，和他那换了一身红衣却仍旧十分清凉的女伴。 这男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中等身材，带着墨镜，神情嚣张。旁若无人的揽着身边的女人，时不时上下其手，完全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他的女伴画着粉紫色的艳妆，纤腰丰臀，上身只有一抹裹胸，露出宛若八月蜜桃般的圆润饱满的双球。只是脸上的神情不大自然，似乎是有些不情愿。 青幽注意到，他们出现的瞬间，三个男学生的眼睛几乎都黏在了这女人身上。 夏威夷男见有人盯着自己女人，不但不介意，反而邪笑着在女人胸上用力捏了一把，惹得女人一声娇呼，胸前波涛汹涌。 青幽觉得几个男生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见他如此做派，另外一对情侣中的女人皱了皱眉，一脸不以为然。她穿着一件白色丝衫和半长的裙子，算不上美貌，却有种知性的气质。她身边的男人穿着淡青色休闲衬衫，戴着眼镜，肤色很白。 终于凑满10人，一个短发女导游被分配带领诸人上山。知性女子两人走在了最前面，后面依次是四个大学生，夏威夷男和女伴。青幽两人理所当然的走在最后方。 不知为何，夏威夷男从她身边经过时，突然回头，上下打量两人。 然后留给青幽一个暧昧不明的笑意。 他身上的咒线传来一阵兴奋……还有疑惑。 青幽有些紧张，转头问谢影：“他好像对我们起疑心了，他真的是普通人吗？” 谢影眼都没抬，“你是咒师，应该你告诉我。” 虽然他仍旧是一脸淡漠的样子，但青幽却感觉，他好像不太高兴。 是因为等了很久吗？还是……自己一定要跟着他，给他添麻烦了？ 心中有淡淡的黯然，青幽发现最近，自己确实有些过于依赖谢影了。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即使他确实让她感觉安全。 “那个……要不然，我自己跟导游上山吧？你想调查什么，就……去好了。我会跟导游解释的。” 谢影横了她一眼，青幽感觉他好像更不高兴了。 不由有点儿懵。 谢影确实不喜欢直接暴露在人群中，这不是他的行事方式。他是暗夜的刺客、阴影的行者，他是出鞘的刀锋、染血的利刃。他不是关昔楼那种通过伪装、欺骗、虚张声势、巧舌如簧来获取情报的间谍。 这种方式让他觉得效率很低，麻烦很多。 但他没办法在女孩儿淡色瞳眸的注视下说出拒绝的话。 他本以为自己是为了执行保护任务，勉为其难的答应同行。但当女孩儿不再抓着他，让他自由行动的时候，他居然觉得不太舒服。 于是各怀心思的两人，还是一起踏上了上山的路。 “这座山是当年岛上的原住民祭祀天神、举办庆典的地方。由于地势较高，所以数百年来都没受到海潮侵袭，山上的建筑比较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导游一边带路，一边介绍着山上遗址的历史。 山上的树木十分茂密，盘根错节，杂草丛生。这个岛上似乎所有的植物都生长得异常茁壮，好像真的几百年都没有人烟一般。 错错落落的树影间，一条由大大小小的石块铺成的上山路蜿蜒向前，明显是后来修建的。山路两旁的树木上，挂了一些黄色或蓝色的布条，布条上印着梵文经文。 “根据岛上的建筑风格判断，这里的原住民很可能是宋末人士，为逃避战乱出海，来到这个与大陆隔绝的小岛上，并在此繁衍生息。” “经过数百年与世隔绝的渔民生涯，这些原住民逐渐衍生出了与大陆截然不同的海岛文化和信仰。” 山路狭窄，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并排，十个人排成不短的队伍，缓慢向前，队伍前后都没有见到其他游客。此时青幽终于明白限流的好处了了，若是这一段路上人再多一些，万一有人失足，就很容易造成踩踏。 谢影走在队伍的最后，所以青幽不得不面对前面就是夏威夷衬衫男的事实。好在对方的兴趣暂时集中在女伴身上，每隔几分钟就伸手在对方的翘臀上推一推，摸几把。 那女人穿着很高的高跟鞋，走这种路明显吃力，但男人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反而带着点儿幸灾乐祸，时不时雪上加霜的骚扰一下。 青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们这种关系。男人的情绪显示，他只把这个女人当成娱乐，甚至是带着恶意的娱乐。 然而，严苛的生活早已教会她不要多管闲事。 山风夹杂着丝丝草木的潮气，遮天蔽日的树木遮挡了阳光，倒是十足的凉爽。山路不算陡峭，但穿高跟鞋的女人已经第三次要求休息了。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了不耐烦的神色。 “既然爬山，就不要穿高跟鞋了嘛，这还不到三分之一路程呢！”说话的是知性女人。 高跟鞋女人委屈的坐在石头上，俯身揉着脚踝，胸前春光一片。 一个男生看不过，对夏威夷衬衫男说道：“你扶着点儿你女朋友啊，女人本来体力就不行。” 被点名的夏威夷衬衫男似笑非笑的撇了这男生一眼，那眼神就犹如在看什么稀奇的玩物一般，让青幽没来由的心中一凉。 “她可不是我女朋友~”男人邪笑着看向一边的女人，女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眼神中有明显的畏惧。 男人似乎对女人的表现很满意，嘻笑着对男学生说道：“你要是心疼，你可以扶她，我一点儿都不介意！” 他语气和动作都有一种装模做样的夸张，让人十分反感。 另外一个男学生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有两个臭钱吗，能来这里的，谁是穷人啊？” 青幽感觉自己无辜中了一箭。 夏威夷男咧开了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嘿嘿，说得好，这货，摸一下五百，亲一下一千，过夜五千!绝对干净，技术过硬，谁有兴趣？” 这话已经是赤果果的挑衅和侮辱了，导游见势头不对，立刻出来打圆场：“上面不远就是默泉了，那里有休息点，这位小姐穿着高跟鞋确实不太方便，到了休息点之后我可以帮您找双运动鞋换上，或者找人送您下山。” 唯一的一个女大学生拉了拉三个怒目而视的男生，示意他们不要惹事。 导游主动上前，扶起了高跟鞋女，并示意那对情侣和大学生走前面，她则站到了队伍中间。 青幽觉得高跟鞋女好像瞪了她和谢影一眼，难道是觉得自己两人没有对她表现出应有的同情？ 这两人之间关系如此怪异，不可能毫无原因。她确实感觉那男人有些过分，但她也确实不同情这女人。 可怜的人很多，若没能力伸手帮忙，同情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的金粉。 至于谢影，青幽很确认，谢影根本就没有感觉。 一行人很快到达了休息点，这里是一处平台的露台，里面一个不深的山洞，洞里有一泓清澈的泉水。 “这里就是默泉，泉水从山尖留下，流经山体内部，汇聚于此。这里的泉水是罕见的天然净水，含有丰富的矿物质，非常健康。” “这里同时也是当年原住民的水源地，这周围的图腾意味着此地被神所护佑，这边的水车，则是当年原住民取水的重要工具。” 导游说完，绕过栏杆，亲自装了几杯泉水，递给诸人。 除了青幽两人和夏威夷衬衫男，其余人都尝了尝。 自从在地面上看到纠缠的发丝后，青幽就尽量避免吃这岛上的任何东西。 说不定里面就有什么呢。 “这泉水挺清冽的，”知性女人凑过来，跟青幽搭话。“还带点儿甜味，你不尝尝？” 青幽摇头：“我最近不能喝凉的。” 女人理解的点点头，“你是大学生？跟男朋友出来玩？” 青幽点头，“是。” 女人打量谢影，“你男朋友看着可不像大学生。” “他已经工作了。” “挺好，有经济基础。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实习公司的前辈。” 关昔楼教过她，最好的谎言，就是七分真话，三分谎言。 “啊，我跟他是相亲认识的。”女人指了指不远处的眼镜男。“听说晚上有烧烤活动，估计也是十个人一组，要不要一起？” 青幽倒是能理解她想找顺眼的熟人组队，以减少等待时间的想法。可问题是，她晚上多半有没空。 于是看了一眼谢影，露出犹豫的神色：“可是，我不知道他想不想去。” 女人脸上有不以为然的神色：“难道不应该是你想不想去吗？女人啊，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一定要独立！只有尊重自己，才能得到别人尊重！” 说罢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不远处的高跟鞋女人，如今她已经换上了运动鞋。 平白被人讲了课，青幽不由有点儿尴尬，而且谢影就在她身后两步远，听得一清二楚。 女人还想继续上课，青幽不得不立刻答应她，以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一番交流过后，青幽得知女人叫曾静，k市本地人，是一家外企的管理层。男朋友叫王建业，在国企做文书工作。 重新上路之后，队伍顺序发生了变化。夏威夷男和女伴走到了最前面，然后依次是四个大学生，王建业、卓静、青幽、谢影。 越往上走，山路就越陡峭。青幽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寻常，但又无法说出具体是哪里。每次她试图打开咒师之眼，都会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压迫，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九天之外虎视眈眈。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呼。 青幽一惊，正打算抬头看，后面的谢影突然伸手，将她拉到了一边。 紧接着前面的人陆续开始惊呼着后退，明显是有人失足摔倒了。好在诸人之间距离比较远，陆续有人摔倒后，都被后面的人及时拉住，没出什么大事。 原本的高跟鞋现在的运动鞋女人靠在一个男大学生怀里连连道歉，看来就是她最先失足摔倒的。 众人都受了点儿惊吓，多少都对这女人有了些不满。尤其是大学生里那个女生，已经很明显的露出了鄙视的表情。 青幽递给谢影一个询问的眼神，谢影低声说道:“那男人推的。” 青幽皱眉，这男人简直就是麻烦制造机，他究竟想做什么？ “小心些，”谢影望着东北方山顶上的祭坛，“那里面有很可怕的东西。” 青幽却盯着前方表情各异的众人，“我觉得，有时候人心比什么都可怕。” 第26章 咒血 根据异人的资料记载，这个岛上曾经有过一个半神，后来消亡了，留下了一些带有神性的东西。但谢影并不知道祭坛里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岛，是怎么回事。 当年他来到岛上的时候，被一些事情分了心，案子调查得一塌糊涂，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甚至连郑钧都抓不住。 如今，他必须弥补十年前的过失。 “这里是原住民举行庆典的地方，中间圆形的台子用于放置庆典的食物，周围的图腾柱则象征了被神的恩赐环绕，同时也会被用作灯台，燃起火把。最外围的这一圈小圆台，是点燃篝火的地方。庆典举行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利用歌声和舞蹈表达对自然和神明的感谢。” 这是他们到达的祭坛之前的最后一个景点，一处悬空的平台。平台上最中间的部分的石台，在风霜侵袭下已经残破不堪，但仍能勉强看出上面纹路复杂的沟槽，沟槽里都是黑色的物质。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放食物的。 这一处悬空台十分空旷，周围没有半点儿植物，更没有任何遮风之处，山风异常刺骨。站在台边一眼望去，满目皆是天地。 青幽穿着长衣长裤，暂且没什么感觉，但那裹胸短裤的运动鞋女就惨了，被冻得瑟瑟发抖。 夏威夷男当然不会管她，一个男大学生似乎心有不忍，想拿衣服给她，却被那女大学生拦住了。 最后是导游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卓静冷笑着评价：“这导游做的也真不容易，鞋子衣服都得往出借。” 她似乎觉得青幽是个不错的谈话对象，这一路经常找她聊天。若青幽是个单纯的旅游者，应该很愿意与她八卦几句，毕竟这十个人，都很有槽点。 但她如今迫切的需要调查一下这个地方，例如，图腾柱。 这里的柱子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没有任何象征性装饰，只有环状循环的锁链，和一种能量走向很熟悉的咒印。 青幽觉得，那应该是被封在符印下的一种咒。 于是趁卓静不注意，偷偷拉了拉谢影，指了指图腾柱。 谢影看了一眼，皱皱眉：“好像是三尸定魂印，很古老的咒印，能让死者魂魄不散，永远束缚于躯体内。” “这……一听就很邪恶啊!这种东西难道会被刻在庆典灯台上吗？”青幽觉得有点儿方。 谢影面无表情，“不，通常会被刻在死刑架上，作为对重罪犯的惩罚。使之死亡后，仍要受到灵魂上的折磨。” “……这样看来，这东西，多半不是灯台吧？”青幽又看了看中间台子上可疑的沟槽。“中间这个……也不是放食物的吧？” “放血的。” 不知为何，青幽觉得谢影说这句话时，有种怪异的幽默感。 所以，这其实是个处刑台？ 青幽不由打了个冷战。 “这个平台的位置这么特殊，周边又没有遮挡，若是点起篝火，很容易被风吹灭吧？” 其他人也对导游的说法产生了质疑，提问的是卓静的男朋友王建业。 “这种位于高山之上的悬空地势，倒是让我想起另外一种特殊的宗教建筑，天葬台。藏传佛教认为，将尸体布施给秃鹫，是最尊贵的舍身，这一定程度上源于他们对自然的尊崇。这里的原住民建筑充满了类似的自然崇拜风格，所以说不定，这里也是类似的功能呢。” 他似乎对宗教有一定程度的研究，说起来有些头头是道，赢得了卓静赞赏的目光。 青幽心说，在放尸体这一项上，他倒是跟谢影意见差不多。 导游的工作显然不包括解释，因此只是笑笑，任由其他人质疑。只是在有人过于靠近悬崖围栏时，才上前阻止。 青幽发现夏威夷衬衫男被阻止时一脸遗憾，明显是又想搞事。 她再次尝试开启咒师之眼，却发现那种被庞然大物窥视的感觉更加明显，这一次，她可以确定，这种感觉是从祭坛方向传来的。 不是说，半神已经消失了？那祭坛里还有什么？ 青幽扯了扯谢影，自从到达这里后，他一直保持着警戒状态，青幽猜测他应该也感觉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 “祭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窥视我。我不敢施术，感觉一旦施咒，就会被发现！” 谢影没看她，他的眼睛一直在露台上四处巡视。“那就不要做，这里很多沉睡的怨魂，到处布满了封魂的符印。恐怕一旦祭坛内那东西有动作，所有的怨魂都会醒来。” “我们……真的要去招惹它吗？”青幽感觉没什么信心。 谢影沉默了一会儿：“看情况。” 他并不想做多余的事，但十年前，他来到祭坛之时，祭坛里确实是空的，无论是任务目标，还是那东西，都消失了。 也就是明晚之前，祭坛里一定会发生什么。他打算今晚守在祭坛之内，若天亮前还没事发生，就亲自动手。 看了一眼眼前蹙眉的女孩儿，如此纤弱，自己几乎一只手就能轻易扭断她的脖子。 但却偏偏掌控着最可怕的神器。 他很清楚，自己心脏的伤尚未愈合，祭坛里的东西，自己一个人胜算不大。 他不想冒任何改变时间线的风险，时间，是他付不起的代价。 所以夏青幽，或者说，夏青幽的千魂是必需品。 谢影选择无视自己让夏青幽呆在安全地方的念头。 “呀！这是什么？”大惊小怪的声音，又是运动鞋女。她正蹲在最中心的石台旁边，指着石台边缘。 “嗯~”夏威夷男装模做样：“像是某种情趣用具。”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产生了好奇心，陆续走上前去看。 青幽也走了过去，蹲下查看。 石台边缘黑色的污渍之下，居然藏着几个细小的半圆石环，大部分已经残破，但仍能看出，是用于穿过绳子，固定东西的。 石环上仍旧刻着环状的锁链印记，青幽怀疑夏威夷男的玩笑说不定正巧说中了，这很可能是用来固定人的。 夏威夷男对台子失去了兴趣，起身开始尝试与其他人搭讪。首先是卓静，然后是女大学生，男大学生，最后居然是谢影。 青幽听着有点儿好笑，正欲起身，却突然被撞了一下。站立不稳，手杵到了石台之上。 一阵疼痛，石台的石环之间，居然有一排肉眼看不清的细刺！ 青幽惊恐的抽出手，手掌中赫然出现了一小排细密的血洞，血滴落到石台上，竟然立刻消失，就好像被吸收了一般！ 一阵剧烈的阴风刮过，风中似有窃窃私语。 谢影脸色沉了下来，拉起青幽迅速将她带离人群。 青幽回头，发现撞她的人居然是运动鞋女。她一直在防备夏威夷男，却没想到，这女人也不是好东西。 悬空台上的气氛变了，阳光暗淡，阴风呼啸着在头顶盘旋，拼命的席卷着冲向青幽。 最致命的是，她感觉到，祭坛里面的那个东西，发现她了。一种灵魂上的战栗感油然而生，青幽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一根竖起的针，上面压着一块千斤巨石。 “它发现我了！”青幽紧张的抓着谢影，试图平复自己呼吸。“它发现我了！” “冷静。”谢影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我们立刻下山！” 青幽甚至来不及注意他过于亲密的动作，只觉得谢影的声音，和他身上特殊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 阴风越来越大，但谢影的存在让他们无法靠近青幽，青幽虽然看不到风里有什么，却能听到细细碎碎的低语声。 “他们在说什么？地下的怨魂，醒了，是吗？”青幽抬头问谢影。 “咒血。”谢影脸色冷若冰霜。“他们在说，咒血。” 这是他的疏忽，明知道那里是血刑台，还放任她靠近。他没想到，咒师的血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看来当年这个岛上的半神，一定跟咒师有关系。 一脸歉意的运动鞋女和拿着医药箱的导游走了过来。 “抱歉啊，我刚才被人挤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运动鞋的演技并不算高明，表情过于夸张。 青幽笑不及眼底，“没事。”手指悄悄沾上掌心的血，弹了一滴到运动鞋女身上，血液带着一丝咒力，迅速隐入她的身体。 不是让她流血吗？那她就流一些到她身上。这可是怨魂梦寐以求的咒血，便宜她了。 导游拿着医药箱，正准备给青幽止血，谢影拦住了她：“我们要下山。” 导游有点儿为难，“我这里有医药箱，伤口似乎不大，可以处理的。” “我们要下山。”谢影的口气更冷了，也不管导游是否同意，拉着青幽就走。 “哎哎~”导游急忙跟过来，“没人带不能下山的，这样吧，我在休息点找个人带你们下去。” 随着这两人的离去，阴风渐渐停了下来。 咒血，不在了。 他们被永世束缚在刑台之上，无法离开，注定要受到永恒的折磨。但咒血，咒血就是希望。 直到彻底离开这座山，青幽感觉到的压力才减轻了一些。 告别了带路的工作人员，谢影留下一句话，甚至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迅速消失在阴影里。 “你呆在阳光下，我再上去一趟。” 好极了，真是温柔体贴。 青幽看了看仍在流血的手，不知那细密的刺刃上有什么东西，血很难止住。 此时山上的诸人仍在继续行程，运动鞋女闫静华又是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跌倒了第三次。 自从那两人下山后，她就觉得周围的风，吹的不太对。 冷飕飕阴森森的，吹在身上让她觉得身体很重，肩膀酸疼，脚下总是有什么试图绊倒自己。 因为几次失足，她白皙修长的大腿上已经多了几道血痕，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那伤口……总是痒痒的，……像是有什么，在舔她的血。 不会是鬼吧？这光天白日朗朗乾坤的…… 闫静华打了个冷颤，抬头，又看到了肖战似笑非笑的嘲笑眼神。 这个变态！最近真是倒霉透了。 许多原本很顺利的事情，都在突然之间出了岔子，就连她忠厚老实的备胎，都变成了异常聪明的变态，在用她最痛恨的方式折磨她。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今晚能摆脱那变态，顺利见到郑钧。在开始她们的买卖之前，她还可以请她帮个忙，顺手除掉那变态。 突然天边一道闪电闪过，瞬间乌云密布，眼看大雨将至。 闫静华再一次确认，自己最近确实霉运当头！ 此时山下，青幽包好了手，打了针破伤风，正站在山下找太阳，谁知太阳没找到，天却先变了。 “小姑娘，这眼看下雨了，别站那儿了啦！快来避避雨吧！”遮阳篷下一个肤色黝黑的大爷朝青幽招手。 此时正是中午，游客大多在吃饭，所以凉棚里人不多，青幽朝大爷点点头，挑了个边缘角落坐下。 大爷笑呵呵的端过来一杯茶，“小姑娘，等人呢？喝点儿茶吧。呵呵，放心，不要钱！就是点儿热水！” 青幽连连道谢，端起茶一看，大麦茶，淡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确实不值钱。 于是放心的喝了起来。 没喝几口，突然觉得眼前发黑。倒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茶水。 大爷看着她嘿嘿一笑，悠悠然走了过来，拉起青幽：“哎哎，小姑娘，你这是中暑了呀！现在的年轻人，身体就是不行啊！来来来，大爷带你去后面休息！” 他毕竟已经上了一些年纪，虽然身体仍旧强健，但眼神已经大不如前了。所以他没发现，青幽昏迷前用最后的力气抠开了手中的绷带，将一滴血留在了桌子上。 第27章 鬼祭 再次睁开眼睛，青幽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密闭狭小的空间里，周围一片漆黑。 伸手触摸，似乎是木制的。 难道是被装进了棺材里？埋了起来？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她算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但这世上没有棺材是竖着埋的。 所以她想，也许自己只是被装进了棺材，还没来得及埋起来，还能抢救一下。 很黑。 青幽并没有幽闭恐惧症，但这种黑暗密闭的环境，仍是让她的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冷静，必须冷静！ 不知道自己失踪多久了……谢影，应该发现了自己留下的血滴吧？ 谢影……是不是正在找自己？ 不！不能依赖别人！ 青幽暗自警惕。 若说这些年寄人篱下、如履薄冰的生活经历教会了她什么，那就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和【人只能依靠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安逸的、有人保护的生活已经让她犯了一次错误，轻易接受了别人的茶水，她不能再犯第二次。 冷静，冷静。 青幽再次提醒自己。身上是一身陌生的衣服，宽袖长裙，腰间有很宽的腰带，像是古代的袍子之类。 没有任何道具，除了手腕上的千魂。 青幽决定要把【随便替人换衣服的人】列为自己第二讨厌的人，仅次于熊孩子。 咒是无法作用于无意识的物体的，因为无欲则无念，无念则诸咒不能近身。所以古人云【无欲则刚】，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屏息聆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声音。青幽尝试着敲了敲棺材板。 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声音。 于是青幽放心的给自己施了【妄】咒。 这个咒，是她从洛依琳给她的咒术书里学到的咒，很实用，能够放大狂妄之心，使人产生无坚不摧的感觉，暂时提高身体能力。 当然，小小的副作用，降低智商。 于是在无比的自信加持下，青幽一拳打碎了棺材板，并理智的压抑了由于智商下降，而产生的想要狂笑的欲望。 青幽赶紧收了咒，然后痛苦的甩了甩手，疼！ 外面很暗，只有一盏烛火，小心翼翼的爬出来，发现那居然真的是一口棺材，竖着订在墙上的棺材！ 环顾四周，这竟然是一间古代的婚房！大红的地毯，大红的喜字，大红的梳妆台，正中间的木桌上放着四盘不知什么东西，房梁上挂满了红纱！ 而自己……则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 更恐怖的是，棺材旁边，就是一张巨大的、鲜红的婚床！床的一边……还躺着一个人…… 整个房间只有正中间木桌上燃着一盏烛火，火光摇曳，忽明忽暗。在这种异常静谧的环境里，这大红的婚房就已经够惊悚了，可床上居然还躺着一个人！ 青幽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我……我才不会去看那个人是死是活是人是鬼呢！我可是看过二百多部恐怖片的人！ 青幽屏着呼吸，手脚并用，慢慢爬到了门边。心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扶着门缓缓站起来，抽出门匣，伸手……推门。 门发出巨大的“吱呦”声！ 青幽简直恨死了这种古老的破门！床上突然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像是……含着浓痰的呼吸…… 青幽拔腿就跑！ 冷汗直冒，慌不择路，腿不停的颤抖！青幽发现，原来惊惧之下，身体真的会不太受控制！ 冷静！冷静！没什么可怕的！ 青幽冲自己狂喊！但她终究只是个没训练过多久的正常人，心里清楚，却没办法抑制本能的恐惧。 回过神来的时候，青幽发现自己跑到了一个院子里。 这里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古宅，宅内空无一人，到处挂着大红色的灯笼，散发出幽暗诡秘的红光。 等等……灯笼？ 青幽冷静了一些，抬头看天，发现天空一片漆黑。 不是夜晚的那种漆黑，而是什么都没有的那种黑。阴云、星光、月亮，什么都没有。 而且，蝴蝶岛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一片古宅了？ 青幽恍然而悟。 背后的走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低低的嘶吼，仿佛有什么恐怖的怪物，正在后面追着她…… 青幽朝着前院的方向跑去。 既然是宅子，就一定有出去的门！ 这里显然不是现实，而是某种梦境或妄境。在异人的经验里，这两种都比现实更可怕。因为现实里受伤的，多是身体，而非现实里，会伤到灵魂或神智。 青幽不敢冒险。 一路跑过中廊，青幽发现这宅子简直大得惊人，此时她已经跑得有些体力不支了。 后面的声音却仍旧不紧不慢的追着她，时不时发出嘶吼，吓她一跳。 她不敢回头，看那究竟是什么。她今天的惊吓值已经到达临界点了，万一再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说不准就真的腿软了。 前院居然摆着喜宴，青幽粗略扫了一眼，至少有上百桌。只不过桌子上，摆的都是些臭气熏天的东西，偶尔还能看到几颗眼球。 青幽注意到，每一张桌子，上面都有巨大的漩涡云装的标志。这种标志她在祭坛所在的山上不止一次的看到过。 这里……是岛上原住民设的局？不对，原住民已经灭绝了，应该说是，原住鬼。 那些因【咒血】而惊醒的东西。 想到这里，青幽再一次暗暗诅咒那个运动鞋女，她发誓如果自己能出去，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宅子里突然响起钟声，吓得青幽一激灵。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时辰到——” 喜宴的桌子上突然齐刷刷的出现了一堆鬼，整个院子里瞬间挤满了鬼! 青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冒出了一只鬼，正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似乎刚睡醒。 然后突然发现面前居然有个人！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没等青幽反应过来，那鬼已经一脸惊恐的发出了鬼叫。 顿时院子里所有的鬼都被吸引了。几百张白的像纸片儿一样的脸齐齐转了过来，几百双没有瞳孔的鬼眼集中在青幽身上。 青幽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心跳反而平缓下来了。 咚咚……咚咚…… 一直追着她的东西渐渐靠近了。那是一个肥胖的、看起来足有二百斤的男人……不，男鬼！拖着一条一瘸一拐的腿，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坛子，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低吼。 这男鬼看起来比这院子里任何一个鬼都要恶心，几乎是脓疮上长了一张脸！关键是，这男鬼身上也穿着喜服…… 此时此刻，青幽剩下的所有恐惧之心都转化成了恶心！她宁愿被一坛子砸死，也不想嫁给这玩意！ 其他的鬼似乎对这喜服鬼十分敬畏，纷纷远离他，做出弯腰行礼的姿势。 喜服鬼慢慢蹭到了青幽跟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吼叫，缓缓拎起了坛子。 青幽淡定的后退一步，拉过一个旁边正低头行礼的鬼挡在自己面前。 吧唧！ 无辜的旁观鬼被砸断了脖子。晃了晃身体，一脸迷茫。 果然智商很低。 青幽面无表情的想。自己刚才居然被这种货色吓得魂飞魄散，果然都是这阴森氛围的锅。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缓缓从内堂走了出来，一院子鬼，除了喜服鬼外，这老人是唯一一个双脚站在地面上的。 老人瞥了一眼青幽和喜服男鬼，阴森森的说道：“时辰已到，还不准备？” 群鬼立刻一窝蜂的架起青幽和喜服鬼，送到了院外的两顶红轿子上。是的，两顶，若是这些鬼想让她跟喜服鬼坐同一顶轿子，她宁可开【妄】咒杀出去。 此时青幽第一次觉察到，谢法安排谢影与她搭档的良苦用心。或者说，洛家和谢家历年来相爱相杀的理由。 咒师和魂师，简直是天生的搭档。一个主生，一个主死，一个控活人，一个驱死人。若是此时谢影在此，早就大杀四方带她出去了。 而咒师的咒，咒不了死人。 这处大宅就建在山脚下，看位置，恍然竟是青幽被算计的那个茶棚。四个强壮的男鬼抬着轿子，健步如飞的朝山上飘去。 这里的山并不是白天青幽看到的模样，没有石路，林中时不时能见到挂着骨头的架子，和绑着符咒的树。山顶的祭坛上方始终飘着烟火，笼罩着隐隐的、不祥的紫黑色雾气。 打死也不进祭坛！青幽暗暗下定决心。 若是此时跳下轿子，有可能逃出去吗？看了看轿后浩浩荡荡的鬼军，青幽觉得……还是慎重些吧。 轿子很快被抬到了悬空台上，也就是导游介绍的，举办庆典的地方，然后停下了。 青幽试图从轿子上下来，立刻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男鬼又塞了回去。 好吧，不下去就不下去。 中央的石台此时能够看清全貌，外围一圈石环，每两个石环间一排细密的三角刺，三角刺下则是导血的血槽。一共八条，所有血槽最终都流向圆心处，圆心处则放着一个头骨。 原来这确实是一个血刑台。 有脚的老头在血刑台边站定，“这一次轮到谁了？” 队伍里陆陆续续飘出来八只鬼，依次躺到刑台上。石环上的咒锁束缚住他们的手，背脊正对着那排三角刺。 每躺上一个，刑台旁的图腾柱就亮起一个，同时台上鬼开始发出尖利的鬼哭声，一股股黑色的液体顺着血槽流入最中心的头骨。 凄厉的鬼哭声令所有的鬼都开始颤抖，发出不约而同的哭声，青幽果断捂住了耳朵。 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头骨似乎终于吸足了液体，发出悠悠的蓝光。 老者一挥手，几个放血的鬼晃晃悠悠被放了下来。虽然这些鬼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青幽觉得，这几个似乎更呆滞了一些。 青幽知道，那些鬼放出来的，是鬼血，某种程度上，算是鬼的精华之一，是非常稀有的施法材料。 但那个头骨，是什么？ 这明显是某种祭祀，鬼的祭祀，这些人生前恐怕也是被献祭了的岛民，死后，仍要继续这种献祭。 生前是为了祭祀风神，死后，是为了祭祀……祭坛里的那个东西？ 而且既然是在这里进行祭祀，那么祭坛是做什么的？ 鬼哭声停了。 青幽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下了【妄】咒，以极快的速度冲出轿子，撞翻了前来阻拦的鬼，站到了悬空台的边缘。 “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你们这群没脑子的白痴！没了我你们拿什么祭祀！” 鬼们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青幽果断解了咒，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跳下去也不会死，但我可以在树林里逃很久，你们见识过我刚才的速度，至少，我能逃到你们错过祭祀时间！” 青幽猜测，祭坛才是重头戏，而那个祭祀，恐怕需要的就是她和这个喜服鬼了。而这些鬼如此痛苦的献祭自身，明显十分畏惧祭坛里的东西。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老者第一次回应了她的话。 “你想怎样？” 青幽松了口气，有得谈就好。 “现在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想怎么样？你费尽心机让我离魂来到这里，若只是单纯想将我献祭给祭坛里的东西，只要趁我昏迷，直接送过去就一了百了。但你却选择了迂回曲折的方式，让我看了整个鬼祭过程，甚至给了我无数逃脱的机会，你想做什么？或者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老者发出难听的哑笑：“很好，虽然年轻，却不蠢。我让你看，是想让你知道，我们这些年都在承受怎样的折磨。这是诅咒，无穷无尽的诅咒，那个魔鬼当年利用咒师的血，诅咒了整个岛屿，我们等了二百年，终于等来了新的咒师！你必须为我们解除诅咒！” 青幽发出一声嗤笑，“原来是求我帮你们？有你们这么求人的吗？你们这么对我，我凭什么帮忙？” 老者大笑：“嘎嘎嘎……求？不，我们是鬼，被折磨了几百年的恶鬼！我们不求人！你要是不给我们解咒，我就只能完成你跟族长的婚礼，然后将你作为圣女，献祭给祭坛里的魔鬼！一个咒师圣女，足以换来我们几十年的平静！” 青幽对他灿然一笑。 然后转身跳下了悬崖。 第28章 心动 魂当然是摔不死的，所以青幽跳下悬崖后，小心的潜藏在山脚下的草丛里，启动了身上的【匿声】符印。 出发之前，她身上被画满了类似的实用符印。 满山都是鬼，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但她需要的，恰好就是这一点点时间。 因为在悬崖上时，她听到了谢影的声音。 谢家人能说鬼语，能与魂通，所以当初谢法在鬼域中，能够唤昏迷的她。但不知谢影是不是并不精通此道，他的声音就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大部分是沙拉沙拉，听不清几个字，还经常断线。 联系了半天，青幽只听清一个词，【名字】。 又是【名字】。 名字是最初的咒。 青幽想了想，开始呼唤谢影的名字。 “谢影，谢影！” 言咒经由咒师之口，穿过重重空间阻隔，飘到了谢影身上。 谢影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青幽迷惑的眨了眨眼，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 “你终于来了！”青幽立刻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这里有一大群鬼！我拿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甚至语气都不自觉的带上了点儿亲昵。 谢影却只是呆呆的看着她，任由她拉着自己袖子，神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快躲起来！别被发现了！”青幽迅速拉着他藏到树后。 她此时穿着华美的锦缎嫁衣，上有流云华凤装饰，金丝银线滚边。一袭长裙火红得犹如炽焰九天的凤凰，镏金双边腰带包裹着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青丝挽成简单的发髻，如流水般垂坠在脸颊边。艳红色的妆容装饰了她原本寡淡的五官，让这张脸，变得异常生动和妩媚。 谢影根本移不开目光。 “到底怎么了？”青幽看他还是呆呆的不说话，不由有些不耐烦。 她淡色的瞳孔在绯红色的眼妆映衬下，泛出一种桃花般的色彩，似嗔似怨。 谢影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击中了，心脏上的伤有隐隐崩裂的趋势。 喉结动了动，半晌，终于十分艰难的移开了目光。 “走。” 带着【破妄】之力的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抓。 没发生任何事。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青幽迷惑的望着他，不是要带她走吗？ 谢影伸手，又抓了一次。 没发生任何事。 谢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收敛心神。又抓了一次，这一次，终于成功了。 瞬间被抽离这个世界，青幽喘息着从自己的身体中醒来。 四下打量，发现这是一个阴暗的类似仓库的房间，中间几张床，四周画着符阵，谢影就站在自己身边。 之前诱拐自己的老人在墙角瘫成一团，四肢弯曲成古怪的角度，满身都是血，样子惨不忍睹。 “这是茶馆的地下室，你被拉入了阴魂之境。”谢影伸手扶她起来。 青幽觉得全身酸疼。“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这些被诅咒的鬼，明显很清楚祭坛里东西的底细，而且跟那东西是敌对关系。若是能争取到这些鬼的帮助，对他们的任务很有好处。 当然，主导权必须在自己这边。 “我喝的是什么？”青幽晃了晃头，觉得仍有些不清醒。 “孟婆汤。” “……什么？”青幽以为自己听错了。 “孟婆汤。”谢影又重复了一遍，“活人喝了离魂，死人喝了散魂，很稀有。” “……听起来挺贵的。”青幽随口吐槽。 谢影仍有些不敢看她，随手拎起地上的老头，准备扔出去。 青幽急忙制止：“哎哎，留着他，我有话问他！” 谢影放下老头，有些罕见的手足无措，半天，说了一句：“孟婆汤有价无市，所以……应该挺贵的。” 青幽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自己那句随口吐槽。这还是他首次回应青幽无意义的话语，只是……这算是某种怪异的幽默感吗？ 青幽噗呲一笑，“看来我喝得还不算亏啊！” 谢影这才察觉到她话内的调侃之意，不由有些赧然，出气似的踢了老头一脚。 老头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 地下室、折磨、离魂、孟婆汤，组合起来本应是挺恐怖的画面，但不知为何，青幽此时居然有种好笑的感觉。 “这家伙是岛上原住民的遗族，自称奉先祖之命，下药收你的魂。”谢影一脚踩在老头变形了的脚踝上，老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青幽有些不忍，毕竟对方是个老人。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痛快。 那一番惊吓，说到底，有这老人不少功劳。而且，有人帮自己出气，这感觉很不错。 “他这样……不会有事吗？你知道的……”青幽朝谢影做了个“时间线”的口型。 谢影想了想：“应该没事，若是我没记错，他是第二个。” 第二个死者，那个被取走心脏的人。也就是说，这老人一定会死。 “他认识谢璟昆？或者郑钧？”青幽突然想起，谢影提过，前三个死者都跟谢璟昆有关系。 谢影点头。“他是谢璟昆找到的第一个原住民。”。 “看来你得到了不少新消息啊，我这里也有一些收获，我们得交换一下信息。”青幽摸了摸肚子，饿了。“现在几点？另外，这里安全吗？” “下午两点十二，不安全。我带他潜回酒店，你自己……”想起上次两人分开后，青幽就出事了，谢影有些犹豫。 “我自己回去，没事的。”虽然整个岛的鬼都想抓她，祭坛里那玩意也盯着她，但回酒店这种事，还不至于出问题。 不然她也太没用了。 外面仍旧下着雨，谢影带着老头回到酒店房间后，全身都湿透了。想到之前青幽似乎不太喜欢自己湿着，谢影将老头绑在椅子上后，又检查了一遍防御符印，决定冲洗个澡。 所以青幽回来的时候，收获了一枚半果的、热气腾腾的……好吧，也许算不上美男，但至少，身材是真的好。 结实的肩背，肌肉线条极其优美，手臂粗壮却不夸张，还有标准的八块腹肌。 只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多多少少影响了一些美观。 青幽险些把手中的外卖扔了。 谢影怀疑的看了看身后，没人，没鬼，没奇怪的东西。 “那个……”青幽眼睛乱瞄，不敢看他。“我买了午饭，边吃边说吧。” 谢影点头，带着热腾腾的水汽坐到了她身边，头发还在滴着水。 没穿上衣。 青幽想哀嚎。 机械的起身，进浴室，拿毛巾，递给谢影。“那个，你头发没擦干……另外，麻烦，你穿上上衣……” 青幽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能煮鸡蛋了。 所以双人调查什么的，住一个房间什么的，简直就是罪恶之源啊！ 谢影这才察觉到，自己少穿了件衣服。“抱歉。”迅速套上了上衣，还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青幽内心哀嚎：还抿嘴？你这么大的男人卖萌真的好吗？她的心跳指数都要超出安全范围了！ 这顿饭吃得十分尴尬。 两人多多少少都感到了空气中的暧昧，难免各怀心事。所以饭后，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谈正事。 谢影之前回山上，是为了拘魂询问咒血的事。但他却发现，这山上的魂，都不会说话。 等到他下山之时，找不到青幽，并闻到了她血的味道，才知道出事了。 拷问过茶棚的老头后，他才发现，这老头，不但抓了青幽，还是个了不得的关键人物。 老头对祭坛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对郑钧和谢璟昆却知道得很多。 根据他的说法，郑钧是k市本地人，经常来到这个岛，跟岛上的人都很熟。谢璟昆则是一个月前上岛的，到处打听祭坛的事。他是岛上唯一仅存的原住民后人，谢璟昆自然找上了他。 老头知道，郑钧和谢璟昆都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本事，尤其是谢璟昆，他能够直接跟岛上的先祖沟通。而他自己，仅仅能在梦境中接受先祖的指令而已。 郑钧给了他很多钱，要他密切注意谢璟昆的动作。他知道这两人都对祭坛内的东西感兴趣，尤其是郑钧。但祭坛内一直有一个被先祖称为【魔鬼】的存在，他们也不敢妄动。 直到六天前，谢璟昆似乎带来了什么东西，那天晚上，两人一起上了山，但只有郑钧走了下来。 “所以，谢璟昆来到k市的目的也是祭坛里的东西？你呢？你那个不肯告诉我的秘密任务，也是那个东西？”青幽怀疑的问谢影。 谢影又不说话了。 青幽有些无语，现在不说话还有什么用？她都已经知道了！既然不想让她知道，至少卖力一些撒谎啊！ 真不知道他是迟钝……还是故意的。 自从觉醒之后，她对周围人的情绪就异常敏感，甚至谢法、关昔楼，她都能大致感觉到他们或兴奋、或伤感的情绪。 但唯独谢影不行，她想，也许是他太缺少情绪。这男人有时候，孤冷死寂得不像个人。所以她是真的分不清，谢影是别有深意，还是纯粹的迟钝。 权且……当作是他在坦诚相待吧。 于是青幽整理了一下信息，也把离魂后的经历完完本本讲述了一遍，包括拐杖老人关于诅咒的说法。 “拐杖老头说，那【魔鬼】使用【咒师的血】诅咒了整个岛屿。也就是说，下咒的很可能不是异人。” “我在岛上只见过一个遍及全岛的咒，就是地上的紫色发蔓。但这发蔓遍地都是，为什么，原住民灭绝了，岛上的游客却没有受到影响？ “所以我推测，诅咒的触发还有第二个条件。这也解释了为何原住民都被诅咒了，却仍能有血脉留下。” “而这活人后裔也验证了这个说法。”青幽指了指椅子上早已昏迷的老头。此时老头的四肢已经被接好，但外伤看上去仍旧很恐怖。“他的骨骼里已经长满了发丝，却明显没受到诅咒影响。” “因为他的先祖，自出生就离开了岛，所以没参加过岛上的某种特殊活动……例如，祭祀。” 谢影：“……这有什么意义吗？” 青幽撇了他一眼，再一次感受到了谢法安排谢影跟自己搭档的英明神武。“这能帮我更了解这个诅咒，推测祭坛里【魔鬼】的身份！并且能让我们利用它，跟岛上那些老鬼谈判！不然你打算怎么对付祭坛里那魔鬼？上去肉搏？” 谢影确实是这么想的。 “最理智的做法，就是不要正面冲突，让郑钧和那群老鬼去当替死鬼……反正我们的目的只是让魔鬼和祭坛下的东西消失掉，你又不需要拿到那东西，对吧？”青幽挑挑眉，故意坏心的问谢影。 谢影一副我需要，但我不能说的表情。 青幽有点儿想笑，跟谢影熟悉之后，她经常会觉得，谢影身上有很诡异的萌点。“好吧好吧，最理想的状态是有人引走魔鬼，我们趁机偷东西。” 谢影连连点头。 这些年来，他大多执行的是暗杀、跟踪之类的任务，指令明确目标单一，不需要思考。在神秘事物局里，则有谢法指示行动，关昔楼调查情报，同样不需要他思考。 所以，他其实很少用脑子。他觉得夏青幽很聪明，并且毫不介意把主导权交给她。 但他不知道的是，青幽此刻无比的想念姚佳佳（的智商）。 “所以，晚上前我们必须做好两件事，联系那群鬼，骗过郑钧。”青幽无奈的扫了眼椅子上不成人形的老头，“这第二件事，必须落在他身上。” 谢影突然开口：“我可以拘魂，但我不能见郑钧。” 青幽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她总觉得，谢影提起郑钧的时候，语气有些古怪。“时间线问题吧，我明白，郑钧的事情交给我。首先，咱们来……回报一下那群老鬼对我的【照顾】吧。” 第29章 蝴蝶的翅膀 郑钧上岛之前，接到了闫静华的电话，对方临时加码，不仅要钱，还要帮她除掉一个人。 郑钧虽然杀过人，但她不是杀手。若是平常，她不介意给闫静华一点儿教训，只可惜如今今非昔比。 明天，b市的人就会到，虽然对方未必会查到她身上，但为免夜长梦多，她今晚必须行动。 费尽心机筹谋三年，如今最后一样东西终于凑齐了，她不能失败。 但见到对方后，她才知道，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闫静华身上沾满了阴气和晦气，简直就像是在坟地里爬出来的。详细询问过她之前的经历后，郑钧不由起了几分怀疑。 在闫静华的讲述中，最可疑的就是那个被她撞倒的女孩。她说她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撞她，就是突然心血来潮。但那女孩的反应很夸张，只不过伤了手，就执意要下山。她下山之后，闫静华就开始不断的跌倒、受伤。 郑钧当然知道，血滴到血刑台上，必会引起诸鬼的注意，但普通人却是不可能知道的。 异人？若是异人，倒是能解释之后闫静华的遭遇。但她是k市神秘事物局的负责人，整个城市的异人她都认识。据她所知，这个时间，没人会在蝴蝶岛上。 看来有必要……去侦查一番。 但郑钧也没有想到的是，此时闫静华的项链吊坠里，藏着一个窃听器。窃听器的那一端，居然是穿着夏威夷衬衫的肖战。 时间线上一只小小的蝴蝶已经扇动了翅膀，事件的走向渐渐向不可控制发展。 时空节点之上，一个孩童模样的存在正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它之前动了一点小小的手脚，稍微拨动了一下时间线的走向。 这是报复，对这些擅自闯入的异人的报复。 它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帮助自己的朋友，报答自己的恩人！ 但是异人，这些狡猾的异人，利用违背规则的力量，算计了它！传送这两个异人，几乎耗尽了它千年来累积的能量！它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然而，它却忘了，它虽然凌驾于时间之上，却仍在规则之下。它的插手令蝴蝶扇动了翅膀，却也打开了细小的时间裂缝。某个更遥远的存在，发现了这个裂缝……并悄悄的……进入了这个节点。 此时蝴蝶岛上，旅店里的青幽接到了一通前台电话。 甜美的声音通知【吴彤】小姐和【周彬】先生，准备好身份证，警方正在挨个房间进行临检。 然而他们的房间里还绑着一个半死活人，拘着一个已死老鬼。并且正在与老鬼进行如火如荼的谈判，讨论到永恒的折磨和魔鬼的怒火哪个更可怕的问题。 青幽认为，对他们来说魂飞魄散也是解脱的一种，老头则坚持要她解除诅咒。青幽说除非鬼引开魔鬼，否则不会冒险，但老头说他们这些鬼就是魔鬼案板上的肉，根本没那个能力。 青幽最后只得承诺，只要老者提供魔鬼的信息，就送他们强化魂体的固魂香以表示诚意。 老者恬不知耻的要求试用。青幽鸡贼的表示试用可以，但不能给你用。你已经这么老奸巨猾了，再吸点儿香还不上天啊！ 于是谢影就带着一人一鬼两个老头潜回了山下的地下室准备吸香，青幽则在酒店等待警察临检。 没多久，敲门声响起，青幽开门，进来了两个警察。 一个警察在室内环视了一圈，问了几句【周彬】。青幽随口应付，说自己之前在山上伤了手，医生说不能吹风，所以他去买晚饭了。 另一个警察要求她出示身份证，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却说身份证有问题，需要跟他们走一趟。 青幽一时有点儿慌，毕竟是假的证件，不是真被人看出破绽了吧？ 考虑了一下对两个警察下咒的风险，青幽最终决定还是先跟去看看。 她前脚刚离开酒店，郑钧的身影就出现在走廊上。拿着酒店的万用钥匙，打开了青幽的房门。 身为本地神秘事物局的负责人，她还是有一定执法特权的。 屋内算不上干净，仔细看时地板上有可疑的血渍。墙面上画着防止监视和追踪的咒文，可以确定，是异人的手笔。 可是……到底是谁呢？在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两个人。【吴彤】？【周彬】？这两人的身份信息显示都是普通人，难道使用了伪装术？ 郑钧心中升起一股焦躁。无论是谁，在即将事成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两个凭空出现不知底细的人，都不会心情太好。 门外忽地响起刷卡声，郑钧一惊，莫非是男的回来了？怎么没有脚步声？心中闪过女孩儿的样子，心生一计，难道你们会伪装，我不会吗？ 郑家，可是伪装的大师。 谢影打开了门，看到青幽独自一人在屋内，神情有些……奇怪？而且好像……换了衣服。 伪装成青幽的郑钧对他一笑，“回来了？事情怎么样？” “安置好了，怕你有事，就回来了。”谢影又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女孩笑得怪怪的，这身衣服……也不好看。 郑钧暗忖，听这男人话中的回护意味，看来两人确是情侣。于是走近几步，试探道：“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谢影奇怪的看了她一样：“你说。” 郑钧感到了对话的艰难。于是使用了一招欲言又止：“那个祭坛……” 谢影“嗯”了一声，不接话，盯着她。 郑钧咬咬牙：“你刚才出去……” 谢影又“嗯”了一声，仍旧盯着她。 郑钧快要挂不住笑容了，硬着头皮凑到谢影怀里，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撒娇：“你这么盯着人家干什么呀~” 谢影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碰自己的感觉不对！ 怒气涌上心头，忽地伸出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狠狠把她按到墙上。“她人呢？” 他的手触到她的瞬间，伪装就消失了，郑钧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谢影一惊，没来得及思考，就脱口而出：“郑钧？！” 说完蓦然心中一凉，完了。 郑钧这个时间不应该见到他，不应该知道他。若是她此时见到这张脸……今后的一切，怕是都会发生变化。 他触犯了【禁忌】。 心中升起滔天的杀意，又是她！又是郑钧！十年前被她算计，几乎毁了自己！十年后，她仅仅是出现，就让自己触发禁忌！ 谁想夺走他的时间，他就夺走她的命！ 手指越扣越紧，郑钧脸色发紫，已经彻底无法呼吸，手脚不停的挣扎，心中又惊又惧！ 这男人到底是谁？异人中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高手？他认识她，她却不认识他!而且，这男人的手，这男人的手上有破妄之力！她一身法力在他手下，根本无法施展分毫！ 要死了吗……？ 谢影却突然停手了。 不……不行！夏青幽……夏青幽在哪儿？郑钧装成她的样子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她被抓了？她……她是不是出事了？ 还有【禁忌】，为什么没反应？难道不是应该立刻失去时间被送回原点吗？ 谢影觉得自己本就不好用的脑子，彻底乱成了一团浆糊。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谢影将已经陷入昏迷的郑钧甩到墙角，目光冰冷的盯着门。只要进来的不是夏青幽，就杀！ 门卡开门声。 熟悉的身影推走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后愣了一下，转身关门。 然后走近谢影，“怎么了？”淡色的瞳眸映出些许关心。 谢影迟疑着伸手，在触到女孩儿脸颊的瞬间，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于是变抓为拉，将女孩儿揽进怀里。 青幽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她被警察叫走，然后又被告知是一场误会，虚惊一场回来后，这剧情怎么感觉不太对啊？ 然而来不及害羞，她就感觉到了谢影的异常。他抱得很用力，勒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的手，居然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青幽不敢动，犹豫着伸出手，安慰似的拍了拍谢影的背。 谢影抱着她，呼吸逐渐平静下来。“我犯了个错误，怕是……触犯了【禁忌】。” 青幽一惊，轻轻挣开他，试图保持正常的说话姿势。“可是，不是触犯【禁忌】就会被夺走时间吗？那我们应该会被送回去啊？” 谢影摇头，“我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 谢影有些不舍的放开她，开始讲述之前的事。 郑钧，和时间，都是他的逆鳞，如今两者一起出现，让他一时有些失控。 听完谢影的讲述，青幽陷入了沉思。“如果只是郑钧，未必会触犯【禁忌】吧。虽然她发现了我们，但你跟十年前长得又不一样，她顶多会认为你们是亲戚，也多半不会对以前的你提起我们的事，途惹怀疑。” “不，你不明白。”谢影的神情中有一种不安的痛苦，“……她当年……” 他没能说下去，但青幽明白了。 转头看了看郑钧年轻温婉的脸。郑钧，原来不是郑军，郑钧，是个年轻的女人。十年前的那个时候，谢影十八九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难怪当年，谢影需要借助别人的提醒，才能发现郑钧有问题。只是不知，郑钧对他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 而且最后，郑钧算是死在谢影手里的。亲手抓捕自己喜欢的人……应该很痛苦吧？以至十年后，仍忘不了这种痛苦，见到旧情人，就忘了形。 一时之间，青幽心里五味陈杂。她没想到谢影竟然有这么一段历史，她以为以谢影的性格，根本不会……不会对女人有兴趣。谁知…… 那刚才抱自己，又算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青幽又觉得有点儿委屈，愤愤的瞪了谢影一眼。“她什么？无非就是旧情人而已嘛！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影不敢看她，“不算……情人，我当年太蠢，被她利用……” “那你果然是够蠢的！”青幽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谢影这种会把全身湿透的女生扔在小旅馆里不管的男人，怎么可能有人喜欢？ 想着想着，青幽又瞪了他一眼。 谢影不敢说话。 “她今天见到了你的脸，必然会认为过去的你跟现在的你有关系，所以很大几率，不会再冒险勾引你了，是吗？” 谢影迟疑着，勉强点点头。 青幽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所以没立刻触发【禁忌】被送回去，是因为事情尚可补救。” 谢影怔怔的看着她，他确实没想过。 青幽叹了口气，“我有办法，我需要对她施咒，很难的咒，必须集中精力。你能不能……去地下室，把那群鬼的事情搞定？郑钧跟那群老鬼也有交易，很可能已经找到了对付祭坛里那东西的方法。” 谢影并不想离开她身边，但他觉得，女孩儿似乎在生气，若是自己反对，她一定会更生气。 所以点了点头。 他努力回忆，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想了半天，想起了那个拥抱。 ……是那个吗？ 多半是，他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抱她？有什么资格……喜欢她。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仍旧没什么改变。 “抱歉。”谢影垂下了眼眸。 青幽一怔，心中没来由的一疼。他有什么可抱歉的？他才是被欺骗、被迁怒的的那个！ 她心里知道，谢影对她是极好的，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陷入这种境地，他甚至从未因此埋怨过一句，只是尽心尽力的保护她。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明明是她傻，她闹脾气，他却只是责怪自己。 她不应该是这样不知感恩、不识好歹的人。“……你没什么要对我道歉的，是我不好。” 谢影更加不安了，她觉得女孩儿看上去好像有点儿伤心。“你很好，我很抱歉，……我有些失控了，今后不会……再那样了。” 不，我一点儿也不好。 青幽心绪烦乱，也没深究他究竟在说什么，现在实在不是时候，还有一大堆烂事等着处理呢。 深吸了一口气，青幽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于是对着谢影一笑，“时间紧迫，做正事吧。” 谢影深深注视她，身形缓缓消失在阴影里。 她果然，是不喜欢自己碰她吧…… 第30章 行动 夜，蝴蝶岛。 白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因此今夜空气格外清爽，月色清明如洗。 山下的茶棚内，已经聚了三个人，茶棚老板李长发脸上仍带着伤，据说是白天的时候，跟游客打起来了。 李长发年纪虽不小了，但体格健壮，脾气也不小，所以打架倒不算稀奇事，只是被别人打成这样，倒是少见。 另外两个都是女人，一个是闫静华，一个是郑钧。今晚闫静华穿得很优雅，阔腿裤，半长的雪纺衫，外套淡紫色外搭，这才是她原本的品味。 在郑钧展示了一手凭空弄晕肖战的技能后，闫静华算是死心塌地，要抱郑钧的大腿了。 “走吧。”郑钧背着背包，示意闫静华跟着她。 “就我们两个？”闫静华看了看黑咕隆咚的山，心里有些打鼓。 “有我在，你怕什么？”郑钧横了她一眼，这女人很烦，若不是要用她当替死鬼，她才不会耐着性子迁就她呢。“而且挖宝这种事，当然是人越少越好！” “就是就是，”李长发在一边附和，“放心吧，我给你们在山下盯着！” 终究是贪财之心占了上风，闫静华心一横，点点头，跟着郑钧上山。 幸好今夜月色明亮，不至于看不清道路，闫静华一边跟着，一边跟郑钧搭话。“哎对了，今天我跟你提那个两个人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他们很可疑，要去调查一下吗？” 郑钧想了一下，“调查过了，身份没问题，就是普通游客，不重要。”她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忘记了。 山并不高，两人很快到达了血刑台。郑钧将准备好的八瓶人血顺着血槽依次倒入，然后八个阴魂出现在缚魂柱旁，替她点亮了柱子。 郑钧开始吟诵一段拗口的祷词。 惨白的月光照在露台上，一阵阴风吹过，凄神寒骨。血刑台上的鲜血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鬼哭之声，与郑钧诡异的祷告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催魂之音。 闫静华吓得动都不敢动，她开始觉得，自己跟郑钧上山的决定，恐怕做得太草率了。 此时面前的场景，已经不是诡异可以形容的了! 当血槽中的血全部消失之后，郑钧的祷告终于停下了，一股血气冲天而起，朝着祭坛飞去。 成了！ 郑钧长舒了一口气，背起背包，对闫静华说道：“走！” 闫静华的腿已经软了，“我……我不去了，行吗？我把钱退给你！” 郑钧冷笑，“祭祀已经开始了，你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不！我不去！”闫静华并不傻，事实上，她比大部分人都聪明一些。此时她已经猜到，郑钧所谓的“只需要你一些血”，根本就是谎话！ 所以她用力推开郑钧，就开始往山下的林子里钻。可惜，郑钧不是普通人。刚跑了几步，脖子上就多了一柄匕首。 “跑，就杀了你。” 闫静华涕泪横流，被郑钧胁迫着，来到了祭坛。 这里的祭坛是梯形的，比较陡峭，不算高，闫静华白天曾经上去参观过一次。上面除了一个雕着复杂纹路的长方形石台外，还有一些火盆、柱子之类的，大多已经残破。 但她没想到，这一次她来的时候，会看到祭坛的底部，居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打开的石门！ 门内一片漆黑，犹如一直张大了嘴的怪兽。 闫静华腿都在打颤。 郑钧从背包中掏出了一根两头被打磨得很尖的骨头，骨头上染满了黑褐色的血迹。 这是浸染过悖逆之血的圣僧腿骨，她足足准备了三年，才终于凑齐材料炼成的武器！有了这个，一定能杀死祭坛里的【魔鬼】！ 根据原住民鬼魂所说，这岛上的风神，是一个异常血腥邪恶的邪神。他要求大量的鲜血和灵魂祭祀，否则就掀起风浪，吞噬出海的渔民，岛上的人丁因此日益稀零，但邪神仍在要求更多的祭祀。 终于，二百年前的一天，忍无可忍的村民花重金请了几位陆地的异人，准备行弑神之事。本来进展一帆风顺，却在关键时刻，出了点儿岔子。本代侍奉邪神的圣女被迷惑了心智，偷袭了施术的咒师，并利用那咒师全身的血液，对整个岛屿下了血咒。 最终，剩下的异人与邪神同归于尽，而这个岛屿，也因为血咒而一夜之间变成了死亡之岛，所有村民的灵魂都被封禁在岛上，永世不得超生。 圣女则被血咒的反噬之力扭曲，成为了一个魔鬼般的存在，不死不灭，被镇压在祭坛之下。每隔七日，岛上的鬼就必须进行一次鬼祭，将鬼之精华奉献给她。 这个圣女，也就是守护着祭坛下宝物的【魔鬼】。 郑钧小心翼翼的将几个光棒扔进祭坛内的房间，又逼着闫静华首先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奉神的内室，四周画满了壁画，正中央是略显庄严的大殿，供奉着一个六手的神祗雕像。这神看起来十分年轻俊美，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 最奇特的是，整个内室一尘不染，似乎常年有人打扫。 郑钧将闫静华扔到神坛前面，举起了被玷污的圣僧之骨，悄声对她说：“你可知道，祭祀的最终祭品，其实是圣女！而上一任圣女的献祭，正是打开圣女房间的钥匙！所以，为了宝物，你就牺牲一下吧！” 骨尖刺入了闫静华的心脏，这个贪心的女人最后，甚至连叫都没叫出一声，就失去了她年轻的生命。 鲜血汩汩流出，渐渐浸红了地面。 郑钧耐心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闫静华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血也几乎流尽了。 但仍旧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郑钧在内室四处查看。难道是原住民提供的方法不对？ 祭坛外，隐藏在阴影里的青幽忍不住骂了一句：mdzz! 圣女献祭，【圣】女！不说品德多高尚，至少也得是个处女吧！你弄这么个人献祭，是想让神吃别人吃剩下的吗？这智商是怎么勾引到谢影的？ 旁边的谢影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青幽不耐烦的招了个原住鬼，“你去，对她说，献祭的圣女必须是干净的处女！神不吃剩菜！让她别在大街上随便找人！” 原住鬼乖乖的点头，飘了过去。 不多时，郑钧一脸沮丧的走了出来。青幽指了指她的背包，谢影点点头，隐入黑暗。 第31章 险境 不多时，谢影带着被玷污的圣僧之骨回来了。 青幽好奇的接过，感觉到一股异常污秽的气息。“圣僧的骨头，不是最神圣的东西吗？怎么会变得这么污秽？” “玷污神圣之物本身，就是极其污秽的罪。更何况，用的还是最污秽的悖逆之血。”谢影解释。 “悖逆之血指什么？” “有悖天道的血，例如乱伦之子，或杀父弑母流下的血。” “等等……”青幽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说过，郑钧之所以恨谢璟昆，是因为当年他跟她母亲之间有一段恩怨？” 谢影点头，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提起这个。 “这可……真是细思极恐啊……”青幽忍不住吐槽。 谢影抬头看了看月亮，夜还剩下一小半。“我去抓个处女？” 青幽无语的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说也是个执法人员，能不能不要这么罔顾人命？” 谢影不明所以。 “那拐杖老鬼满嘴胡话，你还真信啊！我怀疑那祭坛底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圣女！你感觉不到它对你有压迫感，是吗？” 谢影点头。 青幽深吸了一口气，“那我的判断多半是对的，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祭坛。看到地上闫静华的尸体，青幽叹了口气：“她本来应该第三个死，现在却成了第一个，搞不好还需要我们额外处理一下。” 她现在大致明白了这个时间游戏的规则，或者说，她明白了如何作弊。只要不闹出大事，并将会影响到的人控制在可控范围内，他们可以一定程度，无视【禁忌】。 例如郑钧，她在她身上施咒，改变了她的记忆。这一举动只涉及到郑钧，并且郑钧注定是个死人，所以，作弊成功。 “我还是觉得不妥。”谢影突然开口。 “没什么不妥的。”青幽知道他说的并不是处理闫静华尸体，而是他们的计划。时间太仓促，能做的准备有限，难免很冒险。 郑钧今晚必须铩羽而归，才能有她几天后再次夜探祭坛，被当年的谢影发现的事。 而那群鬼，在这存在面前，根本半点儿用都没有。 所以让祭坛里的存在和宝物消失的人，必须是他们。她总不能指望着天上突然掉下来个人，替他们完成任务吧。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人当诱饵，另外一个人偷东西。 青幽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谢影，想了想，又把骨头递给他，“小心，发现不对就撤退，我始终觉得，这个你们都在惦记的【宝物】，很像陷阱。” 谢影接过血，却没接骨头。“这个你拿着，对那东西有克制。” 青幽硬把骨头塞到他手里，“我拿着有什么用？她站在我面前，我都戳不中。还是你拿着吧，防备万一。” 谢影皱眉，女孩儿的近战能力无限趋近于零，让他很不放心。这祭坛是那东西的主场，遮天蔽日的阴郁血煞之气皆可为它所用，他若是全盛时期，至少能保女孩儿平安，但如今，他没什么信心。 “还是我上去吧。” 青幽发觉混熟了之后，谢影有时候也挺啰嗦的。“你能启动咒阵吗？别乱操心了，按计划行事，我有千魂，最差也能支撑到你出来。” 谢影只得点头。 青幽走出内室，从外部爬上了祭坛顶端的平台，对祭坛四周的八个阴魂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这是作为交换，老鬼提供给她的助力。 将四炉檀香依次放置在平台四角，点燃，又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月珠，放置在朱砂符印之上，启动符印。 月珠开始吸取月光精华，精纯的能量在平台上缓缓流动在，逐渐绘制成四方八卦的形状。 青幽对八个方位的阴魂做了个行动的手势。 阴魂没动。 虚空中传来一声轻笑，“八卦封魔阵？来真的？” 青幽回头，背后出现了一个异常美丽的女子，穿着大红的异域的服饰。“我发现你们这里的人，都很喜欢红色。” 女子似乎对她的冷静有些意外，“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这些鬼不再听你的。” “因为我不傻，”青幽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子，似乎她脸上有什么极其吸引她的东西。“他们从被咒杀的那一刻起，灵魂的归属权就完全属于你，那些许的自主意识，不过是你在漫长岁月中，过于无聊，而玩弄的小把戏而已。” 红衣女露出极有兴趣的表情。 “你是不是还想问，那我为什么还要用他们做封魔阵的八门？”青幽突然抬起了右手。 她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深深的伤口，血液顺着伤口正不停的流向手腕上的千魂。 “因为这从来都不是封魔阵！我也并不需要他们做门，我是需要他们的魂力！”八个阴魂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哭，瞬间化成灰色的能量，飞入红衣女四周的八个节点之中。 “咒：封！”千魂发出惊人的红光，地面节点突然冒出八条黑色的锁链，将红衣女牢牢捆住！ 红衣女发现锁链上竟然充满了克制她的力量，让她动都不能动!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惊讶之色。“这……这是封咒阵，你居然……” “没错，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青幽丝毫不敢放松，牢牢维持着锁链的强度。“你根本不是什么扭曲成魔的圣女，你就是诅咒本身！神的诅咒！” “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我明明穿了一身人皮。”红衣女赞叹的盯着她，目光中竟有一丝贪婪。“是因为这该死的吸引力吗？我们是如此的……互相吸引，从你上岛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了~” “不好意思，本人女，爱好男，种族限定人类。”说虽然这么说，但青幽却很难把目光从这女人身上移开。当她领悟千魂的使用方法之后，这东西带来的压迫感就彻底变成了一种古怪的吸引力，就像是……一顿异常美味的大餐。 青幽不知道，是不是强大的咒和咒师之间都会有这种吸引力，但她能猜到，之前之所以自己感到压力，是因为那时候，自己是那盘菜，而现在，双方都可能是菜。 红衣女突然笑道：“你只是绑着我，可没什么作用。你是在等你的小情人吗？你以为我没调查过你吗？他是个什么东西……我可是比你更清楚呢~” 青幽皱眉，作为一个咒，这红衣女的灵智程度未免太高了些。下面果然是一个陷阱，但好在，她也不是毫无防备。“好吧，等他拿着骨头上来，希望你还能有这个表情。”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祭坛下忽然传出一阵震动。 “哇，真是惊喜层出不穷啊！”红衣女魅惑一笑，眼中没有丝毫忧虑之色，仿佛在看着一出好戏。 青幽的不安逐渐扩大。 “没有东西。”谢影的身影在月光下出现。 青幽打量他，发现只是衣服有些损坏，没有受伤，稍微松了一口气。 “杀了她！” 不用她说第二次，谢影手中的骨头已经刺中了红衣女的身体。 红衣女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声音百媚千娇：“好疼啊……” 嘴上呼痛，声音却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听起反而更像是……撒娇。 青幽手中锁链的压力突然增大。谢影再次举起骨头，分别刺向红衣女的头顶和咽喉！ 这一次，没有刺中。锁链已经无法彻底限制红衣女的动作，她伸出右手，挡住了骨头。骨尖穿过她白皙的手掌，与血肉接触的部分发出嗞嗞的灼烧声音。 红衣女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痛苦之色。右手用力抓握，咔擦，郑钧不惜一切铸成的武器，碎了。 谢影想动，红衣女轻轻吐出一口阴气，瞬间冒出数十个阴魂，缠住了他。 红衣女歪头问青幽：“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 青幽点头，“因为我不了解，所谓的宝物到底是什么。”这是整个计划唯一的变数。她不知道那宝物有什么效果，或带来什么性质上的改变。她甚至不确定，那个宝物是不是真的存在。 红衣女娇笑，“我喜欢你！”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她体内迸发，瞬间锁链全灭，谢影震开阴魂，飞身拉起青幽，用力将她远远甩出。 “走！” 回身右手亮起三盏鬼火，挡在了青幽与那红衣女中间。 第32章 你是……我? 一片黑暗。 不大的空间内充斥着一种带着腐臭的血腥味，青幽忍着眩晕，试图爬起来。 “谢影……谢影？” 她看不到，不知道他在哪里，但血腥味告诉她，他正在流血。 “谢影，你还醒着吗？” 谢影看着不远处，摸索着爬行寻找自己的女孩，显然她并没有黑暗视物的能力。 “为什么不走？”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算太糟，青幽稍微松了口气，顺着声音爬了过来。“谢影？伤的重不重？” 一双手在他身上乱摸，从胳膊摸到胸膛，“好多血……”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心，“得止血！” “为什么不走？”谢影又问。 青幽想学着电视里的人，撕一块衣服下来当绷带，但也不知是衣服质量太好，还是手太抖，半天也撕不下来。 “为什么不走？”谢影问了第三遍。 刚刚明明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让她脱身，她却始终没走。尽管两人协力之下，曾一度重伤了那怪物，但在这祭坛之上，它几乎是不死的。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胜利的战斗，十分不符合女孩的性格。 “你应该走，回去重新制定新计划！” “……没有新计划。”青幽无奈的开口，继续跟自己衣服过不去。“没有你，任何计划都不可能成功。” “……至少你可以活着。” “我现在不也没死吗？”青幽撕不开自己的衣服，开始打谢影衣服的主意，又开始在他身上乱摸。“你有没有什么能止血的东西？” 谢影胸口疼得要命，偏偏又被她摸得有些痒：“没用的，别浪费力气，我不会死。”女孩儿右手那道深深的伤口也在渗着血，刚才的战斗她一直在驱动千魂，失去了不少血液。 青幽停下动作，叹了口气，“不会死，就是你的追求了，是吗？” 谢影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时候，青幽确实是应该走的。她不擅长正面战斗，而谢影和红衣女都不吃咒术。她能做的只是操控封阵，不停的生成新的锁链，干扰红衣女的动作。 事实证明确实有一些效果，甚至帮着谢影用骨头碎片重伤了红衣女，但红衣女是不死的。 所以最终，他们还是被抓到了这里。 青幽也在想，为什么自己选择了不走呢？ 也许是因为，那时，谢影看她的眼神过于平静了。 他为她拖住敌人，让她独自逃走，眼神里却只有平静。就好像一切理应如此，就好像已经接受了她不会回来的事实。 她不知道他这样做过多少次。也许，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个被留下断后的人。有时候会有人回去救他，有时候没有人，无论哪一种，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因为他的【身体跟普通人不一样】，只因为他几乎【不会死】。 但他并不是没有感觉。 青幽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谢影右胸。那天惊鸿一瞥，她注意到那里有一道被符线缝合的伤口。 血果然是那里溢出的。 “是在鬼域里那一次……留下的伤吗？” 谢影低低“嗯”了一声。 “符线断了，但是我可以感觉到纹路，我不会编符线，咒线可以吗？” “我身体不吃咒。” 青幽试了一下，咒线在接触到谢影身上带着腐臭味的血液后立刻消散了。 心底忧虑更甚。“没有其他办法吗？” “过一段时间会自然止住。”谢影此时状态不好，头脑更是混沌，但女孩儿语气中的担忧却听得很分明…… 她在担心他。 动了动手指，想要抓她的手，却突然想起，她不太喜欢自己接近。 于是停下了动作。 青幽看不到他的状态，只感觉他的气息不太安稳，忍不住忧心忡忡：“真的没事吗？很痛么？” 谢影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上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他们此时被扔在祭坛下的地下室里，红衣女则在祭坛上方吸取阴魂精华疗伤。这一番震动，显然是上面出了什么事。 谢影看了看头顶，他寻找宝物的时候破坏了那里的石板。“这里距离地面大约三米高，能跳上去吗？” “应该可以。” “好，上面应该出事了，你跳上去，能走就走！” “不。”青幽很固执。“你不走，我不走。” “……为什么？”谢影有时候很不明白女孩儿的固执。 青幽叹了口气，“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我知道被人抛下是什么感觉，我也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 谢影怔住了。 从没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他不太明白，她是在说……她在乎他吗？ “可是……这很不理智。”谢影的心里混合着一种奇异的灼热和微妙的焦躁，“我不会死，你会！” 黑暗中，谢影看到女孩笑了笑，笑容中竟有几分轻松。“人又不是机器，总做理智的选择，岂不是很累？而且，情况也未必那么糟。” 谢影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更糟的。 地面上又是一次震动。 “……你能感觉到其他气息吗？”青幽问谢影。 “不能，只有那怪物。” “那这是在搞什么？拆楼？还是刚才咱们把它脑子打坏了？” “……再过半小时，我就可以恢复行动力，我们可以试试逃出去。” “我觉得，不能把【逃出去】作为目标。”青幽蜷起腿，抱着膝盖坐在黑暗中，看起来小小的一团，说出来的话却很大气：“即使逃出去，我们也面临很致命的【禁忌】问题，必须想办法从根源上解决。” “你有办法？”谢影此时，对青幽几乎是盲目信任了。 “有点儿想法，我记得，谢法说过，【天道不绝人之路】。但如今，且不提踪迹全无的【钥匙】，即使是努力不触发【禁忌】，难度已经逆天了。所以我想，要么，有人动了手脚，想至我们于死地。要么，我们忽略了一些明显的助力。”青幽若有所思的摸了摸手上的千魂。 她觉得和那红衣女之间的吸引力并不一定是咒和咒师的吸引力，更像是红衣女身上的【宝物】，跟千魂有什么关系。 刚才战斗中对千魂的血祭，让她操控了足以束缚神咒的封阵，同时，也让她想起了【名字】。 之前得到千魂时，使用的【名字】。 她相信，若再次唤出那个名字，必定可以再一次见到千魂中的青衣人，从他那里获得一些提示。 但若非迫不得已，她不想那么做。 每一次想起那个青衣人，她都会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异常怀念的感觉，那感觉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而生，让她不得不心生警惕。 上一次被千魂操控的经历仍让她心有余悸。 她想，就像血祭才能开启千魂一样，也许这就是呼唤青衣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但血，吃点儿大枣就能补回来，意识一旦被人操控，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所以，她想尽力靠自己解决。 “你知道【谢渊】吗？”青幽突然问。 “不知道，我不太读书。”谢影回答的很老实。 青幽轻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谢影坐在学校课堂里念书的场景，很是有些难以想象。 他肯定……也没上过学吧。 青幽开口又想说话，谢影的手却突然抓住了她。 青幽一惊，知道他恐怕是听到了什么。 脚步声渐近，有人来了。 不是红衣女，从刚才开始，红衣女的感觉就始终很不稳定，但始终未曾移动位置。而且红衣女没有脚步声。 “下面的，说完悄悄话了吗？我要下去了！” 女人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听起来……非常熟悉！ 青幽将谢影扶起。 轻轻的风声和落地声，女人跳了下来，随后一根光棒被点亮，暗绿色的光芒照亮了女人的脸。 那一瞬间，青幽目瞪口呆！连谢影都变了脸色！ “你……你……”青幽颤声指着女人，“你是……我？” 第33章 时间游戏 “这就是时间游戏的有趣之处，不是吗？” 另一个青幽带着悠然自得的笑意，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两人。 她看起来比青幽成熟一些，短发，五官更立体，谢影尚在惊疑不定，但青幽无比确定，这就是自己。 “哇偶，”青幽忍不住惊叹，“我记得小时候，曾经想过，若是能见到长大的自己，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不要忘记找赵乐月要十块钱！”两个青幽异口同声，然后相视而笑。 旁边的谢影一脸懵逼。 “唔，这是我小时候非常耿耿于怀的一件事。”青幽笑着对他解释，“邻居小朋友赵乐月向我借了一块钱，说二十年后还我十块！那时候年纪小，哪里知道二十年后是什么概念，所以就被她骗了去。” 谢影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好笑，但见她笑得开心，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所以，你是多少年后的我？”青幽问成熟的青幽。 “十年后。十年又十年，总是十年，真是奇妙，不是吗？”成熟的青幽笑容里少了几分纯真，却多了一些从容。 “你是来救我的吗？” “不完全是。”成熟的青幽看了看谢影，他扶着墙壁勉强维持着站立，看起来状态很不好。“介不介意我先……处理一下他？” 年轻的青幽立刻摇头。 成熟的青幽指了指头上，示意她先上去。 年轻的青幽怀疑的看了看另一个自己，“还不让我看？” 成熟的青幽笑眯眯的：“悄悄话，你懂的。” 年轻的青幽撇撇嘴，“上面那东西怎么样了？” “我暂时把它困在祭坛顶上了，有用，不要动她，也不要使用千魂。” 说完后，不顾年轻的青幽不情愿的表情，手指一挥，一个咒就送她飘了上去。 谢影沉默着，看她做这一切。即使是同一个人，只要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他都没办法完全信任。 成熟的青幽转身，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惋惜。 谢影突然想起，她来自十年后。十年……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吧。 她还记得他吗？ “你真的是……她吗？”首先开口的居然是谢影。 成熟的青幽笑得很温柔：“你知道我是。” “……你还记得我？”她走得很近，谢影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让他有些不自在。 青幽发出悦耳的轻笑，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可笑。“当然，直到永远。” 她声音很轻，但语气斩钉截铁，让谢影不禁有些动容。 “谢谢。”谢影抿了抿唇，所以，他果然已经不在了吗？“我……” 青幽伸出手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唇。“嘘——不要问我不能回答的问题。” 她手指冰冷，清秀的脸庞有些妩媚的仰头注视着他，眼神温柔得几乎让人溺毙其中。身体贴得极近，却始终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若即若离。 谢影不敢动，呼吸有些乱了。 “不过~我确实可以告诉你一些事。”她的手指抚过谢影的脸颊，动作缓慢轻柔，带着一种忧伤的迷恋。 她的声音温柔而诱惑，说出的话却十分残酷：“谢影，别再欺骗自己了。谢璟文不爱你，郑曼儿不爱你，你做得再多再好，他们也不爱你！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不是吗？” 犹如一桶冷水当头而下，所有的绮思瞬间被冻成了冰。 “所以，学着为自己做点事吧，白痴。”青幽的呼吸拂过谢影的脸颊，“毕竟，还是有人爱着你的。” 她的唇贴了上来，温暖，甜美，犹如一团火，瞬间融化了冰霜。舌尖轻轻撬开谢影的牙齿，在他上颌上温柔的滑过，激起一阵触电般的颤栗。 然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顺着她的舌尖，被送进了谢影的身体。 “你给我吃了什么！”谢影一惊，推开她试图吐出来，然而已经晚了。 东西几乎一进入他的身体，就融化了。 唇上仍残留着那种温柔的触感，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犹如冰火两重天一般，让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脑子彻底短路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放心吧，我不会害你。那东西可以加快修复你的心脏，并且延长你一定的【时间】。” 谢影感到心脏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似乎那东西……正在十分暴力的将伤口缝合在一起。 “唔，过程会有些痛，并且三天内不能动武。尤其是中午和午夜十二点，不能移动。”十年后的青幽恢复了之前冷淡从容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亲昵只是一场即兴的表演。 “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谢影竭力忍耐着体内的痛苦，勉强问出一句话。 “……不告诉你。”十年后的青幽盯着他，半晌，冲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不知为何，谢影觉得那笑容有些悲伤。 此时，年轻的青幽正坐在祭坛外看月亮，和月亮下被封禁的红衣女。 跟她一样的封阵，但十年后青幽的咒力明显比她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此时红衣女神情呆滞，双眼无神，早已没有了之前酷似人的那种活灵活现。 青幽想，【宝物】应该已经被十年后的她那走了。 “悄悄话说完了？”听到脚步声，青幽头都没回。 “嗯哼。”成熟的青幽在她身边坐下。 年轻的青幽打量她，“就没什么要对过去的自己说的？” 成熟的青幽想了想，“比如？谢影是白痴之类的？” 年轻的青幽笑道：“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成熟的青幽也笑了，看着过去的自己：“或者……【相信你自己】这种？” 年轻的青幽耸耸肩，“谁知道呢，你说，如果你真的告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未来会改变吗？我还会变成你吗？” 成熟的青幽一模一样的耸了耸肩，“不会。” “不会改变，还是不会变成你。” “……未来不会改变的，你一定会变成我。” “这么确定？是不能？还是不会？” “【不会】。无论时空如何变换，【我】的选择，永远都不会变。”成熟的青幽语气虽然平淡，但话中的自信是这时候的青幽从不曾有过的。 年轻的青幽盯着她，“看来，未来的我过得很不错。” 成熟的青幽笑道：“说不定我只是比较乐观。” 年轻的青幽歪着头，“但是看起来，至少很独立。我的人生目标，已经实现了是吗？” 成熟的青幽点头，“不错，的确实现了。依靠自己生活，回报所有对我们有恩的人，不亏欠任何人。”她顿了顿，突然叹了口气，“也许，还是亏欠了一个人。” “我应该问是谁吗？” “不该。” “好吧。那我能问问谢影怎么样了吗？” “死不了。” “……没有你他也死不了。” “那你还问什么？” “你为什么把头发剪短了啊？” “因为某人喜欢长发。” “……未来的我好像挺别扭的。” “你应该问一些有用的问题，比如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反正你会告诉我，我为什么还要问。” “你应该有点儿更高的追求。” “比如为了让某人不高兴，而把头发剪短？” “比如虚心的向我请教一下，那个让你失算的【宝物】是什么，与千魂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个……”年轻的青幽看了看另一个青幽的手腕，空的。“我十年后已经不再需要千魂了吗？” “当然，”成熟的青幽挑了挑眉，“没什么比自己更可靠。” 年轻的青幽认同的点头，抬头看看天边，月色已经西沉。“虽然我很想再跟自己闲扯一会儿，但时间似乎不够了，你能停留到什么时候？” “天亮前。” “好极了，那么，我们言归正传吧，重新回到这个……时间游戏上。” 第34章 饥饿 时间节点的虚空之中，成熟版的青幽正与一个孩童模样的存在对峙着。 “你这是作弊！破坏规则！背离天道！”孩童气急败坏的大吼着。 此时的青幽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温柔，神色冷漠语带讥诮：“谁说的？你说的？可惜你说的不算。你不过是个可怜的异人造物而已，摸到一些天道规则就以为自己懂得天道？” “我是规则的化身！异人不过是规则的利用者而已！”孩童气愤的跳脚，“你们贪婪无耻的利用规则又破坏规则！只为了获取自己的利益！你们是世界的蛀虫！” “同时也是你的造物者！”青幽冷冷的打断它，“而且是你违背规则在先，否则我根本就进不来。归根结底，是你自己太过自大！你不过刚刚诞生灵智几年，就想学人类一样交朋友？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在帮助我的朋友！有什么不对！我与那些人等价交换，送他们回到过去，给他们改变过去的机会，然后收取时间作为报酬！”孩童气鼓鼓的样子竟有几分可爱。 可惜现在的青幽早已将怜悯之心丢到了深渊里。“等价交换？你问过他们的意见吗？等价交换是建立在双方情报均等的基础上，自愿建立的契约！” “可是……他们若是不同意，可以选择不要改变呀！”涉世未深的孩童完全不是青幽的对手，几句话就丢盔弃甲。 青幽冷笑，“即使是你，也应该知道，那根本不是一个【选择】。你利用自己的能力，诱骗其他人的时间，并将之转移到将死之人身上，为他强行续命，这才是真的破坏规则！” “不是的！他不该有那种结局！”孩童愤怒的辩驳，“他一生勤勤恳恳，诚实善良，帮助过很多人！他这样的人……不应该这么短寿的！一定……一定是天道被邪恶蒙蔽，没有看到！” 青幽的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天道？你连人都没做过，怎么可能知道天道是什么？” “那你说，天道是什么？”孩童不服气的撅起了嘴。 青幽冲它一笑，那笑意中竟有几分狰狞。 “天道，是无情。” 2008年，蝴蝶岛，上午九点。 青幽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经历了波澜壮阔的一晚后，她和谢影凌晨才回到酒店，又伤又累，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奈何没能如愿的老鬼不肯放过她，只要她一入睡，就立刻入她的梦，想方设法变换各种恐怖场景吓唬她。 符阵只能保护她不受伤害，却不能保证她不受惊吓。谢影又三天不能动用法力，所以不到五个小时的睡眠，她惊醒了三次，每次还连累得谢影没办法睡。 是的，两人终究还是一起睡在了那张粉红的情侣大床上。当你一晚上经历了战斗、受伤、生死，还跟十年后的自己谈了心，那么睡一张床这种小事已经完全不值得考虑了。 “又是那群鬼？” 谢影皱眉看了看女孩儿苍白的脸，和脸上夸张的黑眼圈。“我可以……” “不！”青幽果断打断了他，十年后的青幽说过，他三天内不能动用法力，每天有两个小时不能动。 抓了抓头发，青幽决定不睡了，“你继续睡吧，我洗个澡，去弄点儿吃的，有什么想吃的吗？” 谢影是个警戒心非常强的人，稍微有风吹草动就会醒来，所以他也没睡好。 “我跟你一起去。” 十年后的青幽让他吃下的东西很有效，除了固定的两个时间，其他时间他都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动。 “不用啦，你好好休息吧，接下来几天就交给我。”昨晚一战，谢影几乎是舍命相护，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没事。”谢影永远是这一句话。 青幽强行把他按到了床上，“睡觉！” 她上身只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领口有些大，此时侧身压着谢影肩膀，可以清楚的看到大片白皙的肌肤和性感的锁骨，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米色内衣包裹下的饱满半球。 谢影喉结动了动，艰难的移开了目光。 青幽也迅速发觉了这个姿势的暧昧，立刻收回了手，有些尴尬。 “我……我去洗澡。” 几乎落荒而逃。 谢影躺在床上，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闭上眼，脑海中尽是女孩粉嫩的唇、白皙的脖颈、柔软的身体。 还有未来青幽的那个吻，那滑过的舌尖……和触电般的战栗感…… 谢影深吸了一口气。 他是个成年男人，而且是个压抑了自己很多年的成年男人，无论他如何告诫自己，对方不可能属于自己，却仍然忍不住心里的渴望，和身体里升腾的灼热。 呼吸急促，血液沸腾，手指抽搐。心底升腾起暴虐的欲望，想要……想要！ 他觉得他这一生……都没产生过这种程度的饥饿。 必须……离开这里…… 谢影果断选择了逃离。 外面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如洗，一片夏日盛景。 谢影眯起眼，抬头，刺目的阳光打在脸上，带着一种狂热的灿烂，似乎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另一个世界。 他猛然发觉，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伸出五指，阳光在指间穿过，洒落在地上，留下几缕温暖的余韵。 他第一次开始认真的思考，思考昨夜另一个青幽留下来的话，思考自己行尸走肉般的人生。 周围的人熙熙攘攘，走来又过去，抱着孩子的年轻夫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相携的老人彼此扶持，共同走过岁月的风霜。 然而，这些都没有意义。 在他眼中，阳光不过是茫茫虚空中大规则的一种，而人们，则是一堆随时可以切开吃掉的烂肉。 没有意义。 就像他腐朽的人生一般，没有意义。 他只觉得饥饿，而这些，都不能填满他。 面无表情的转身，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朝他飞奔而来，湿漉漉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目的光彩。 “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跑出来啦！害的我找了好半天！”女孩儿因洗过澡而格外红润的唇张张合合，像极了他少年时很喜欢的一种樱桃。 鬼使神差的，他第一次说了谎话：“天气很好，出来看看。” 女孩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细柳般的眉动了动，像一根羽毛，轻轻波动了他的心弦。 “天气确实挺好的！”女孩转身，抬手挡住阳光远眺。肩膀轻轻擦过他的胸膛，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 “快看，那里，那棵树下，有一只好大的蝴蝶！居然是黑金色的！”女孩儿欢快的拉着他的袖子，指着不远的地方，脸上尽是明媚。 他低头，女孩儿的眼眸闪闪发亮，阳光、绿树、蓝天、碧海，千般颜色，万种风景，皆在其中。 于是他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世间万物，唯有映在她眼中，方能进入他心里。 第35章 神之悲 中午，温泉酒店。 青幽拎着打包的饭菜回到了房间，床上，谢影正在度过第一个不能移动的中午。 “我处理好了。”青幽放下饭菜，去查看谢影。“下面已经有警察开始调查谢璟昆的事情，我对之前那个穿夏威夷衬衫的男人下了咒，让他掩饰那个女人的失踪。” 谢影安静的躺在床上，表情平静，若不是几乎湿透了的衣服和紧紧抓着床单的手，根本看不出他正在经受痛苦。 青幽打湿毛巾，开始擦拭他脸上的汗水。她不知道他体内的状况有多严重，但看他青筋毕露的手可以猜到，一定很难熬。 这男人实在是太能忍了。 “我刚才偷偷的看了过去的你一眼。”她只能跟他说话，试图分散一些他的注意力。“你那个时候，表情比现在丰富一些呢！” 十年前的谢影，比现在略微瘦削一些，五官更稚嫩，也更生动。虽然仍旧是一副沉郁寡言的样子，但至少还有些少年人的生气，看起来……更像一个人。 也许郑钧的事，确实对他打击很大。 心底默默叹息，谢影如今这个样子，给过去的谢影提示的任务，只能落到她身上了。 “还有那个穿夏威夷衬衫的男人，你记得他吗？”青幽继续给他擦拭汗水。他身上的温度高得惊人，犹如发高烧一般，汗几乎停不下来。“刚才我去给他下咒，感觉他很不正常。就是那种特别扭曲的感觉，阴冷又恐怖，我在他脑内看到一个画面，他居然想把之前那个女人分尸！” “之前我还想着，那女人死得这么早，咱们还得花一些功夫，把她尸体处理成原本的样子。但是现在看来，他应该会替咱们完成这一步。我记得你说过，第三个死者是被分尸吧？” “我现在怀疑，这几个死者，未必都是郑钧的手笔，至少我认识的那个男孩，肯定不是郑钧杀的！” “不重要。”谢影开口了，他声音很低，但还算平稳。“观察就好，不要贸然干涉。” 青幽低低“嗯”了一声：“未来的我对我说，面临一次不是选择的选择后，我就能回去了。” “……她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还说了……关于这个岛的一些事。”青幽垂下眼眸，神色有些复杂。 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她选择了不对谢影提起。 未来的自己将那件【宝物】交给了自己，并告诉自己，这所谓的宝物，曾经是千魂的一部分。当年醉雨千魂洛银止分割了千魂，并将其中的七分之一藏在这个岛上。神咒也正是依靠着这个东西，拥有了足以媲美人的灵智。 那是一团白色的光团，当光团出现的时候，瞬间被千魂吸了回去，千魂的外围，也因此出现了一圈银色的饰纹。 她知道，谢影的任务就是这件东西，若他知道东西被千魂吸收了，他一定会如实报告给上面。 而她暂时，不想再给自己增加瞩目度了。在第一次任务中穿越时空，还遇到未来的自己，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引人注意了。 所以她告诉谢影，东西被未来的自己拿走了。瞒着谢影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两人刚刚共同经历过生死。有时候想想，青幽觉得有些悲伤。 她信任谢影，是因为她知道，谢影一定会忠实的执行自己的任务，并无视其他事。目前他的任务是保护自己，他一定会竭尽全力。 但如果他的任务不再是保护自己了呢？一旦他的任务跟自己有了冲突，他是不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任务？然后……放弃自己？ 所以，某些事情上，她不能信任他。这认知让她多少有些伤心。 “……别担心。”谢影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在担心接下来的事话。 “嗯，”青幽笑笑，“最大的难关已经过去了，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有点儿担心你。”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你在发烧，很难受吗？” “……没事。”女孩儿的手凉凉的，很舒服。“继续，我想听你说话。” 他说得很平淡，根本没意识到这句话里的暧昧，青幽却有些脸红。 这种无形的撩最致命。 “再就是岛上的一些事。比如，她来这里的原因，和这个岛当年发生了什么，不过大部分其实我已经猜到了。”青幽坐在床边，时不时帮谢影擦一擦汗水。 “这岛上的诅咒，并不是什么圣女的诅咒，而是真正的神咒，神之诅咒。神咒可以混淆天道的监视，因此未来的我才能够出现在这里。她不解开岛上的咒，也是因为这个岛，将来会有重要的作用。” “这岛上的人，一开始为何使用如此血腥的祭祀已经不可考证，不过所谓神，是在人的祈祷中才能诞生的，所以必定是先有血祭，后有邪神，自然不存在什么邪神要求血祭的说法。” “但那老鬼的话倒也并不全是假的，当年的半神确实对他们提出了某种要求，某种被他们拒绝了的要求。那祭坛的神像上，除了残余的祈灵之力和神怨之力外，还缠绕着一种深红色的情咒。所以我猜测，神想要圣女。” “也许是村民觉得神不该眷恋凡人，也许是觉得圣女勾引神灵罪大恶极，最终这个圣女还是没逃过献祭的命运，被夺走了生命。神虽然恨岛民的无情，却也依赖岛民的祈愿生存，所以一开始，他只是从岛外召唤了异人，想要将圣女复活。” “没错，异人是半神召唤到岛上的，与世隔绝的岛民是不可能知道异人的。只不过复活死人，天道不容，最终只有一个咒师答应帮忙。村民也许是担心圣女复活后会进行报复，也许是恐惧异人的力量，在仪式的最后关头，居然设计杀死了咒师，圣女的复活也因此功亏一篑。” “再次痛失所爱的半神因此彻底陷入了疯狂，诅咒了整个岛屿，村民一夜之间全部死亡，自身也因为失去了所有信徒而从此烟消云散。” 说到这里，青幽的言语中不免有几许唏嘘。“你说，人心为什么这么不知足?居然能逼得一个半神，与他们同归于尽！” 谢影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神可以爱凡人吗？” “为什么不？”青幽似乎很奇怪他会这么问，“这世间唯有爱，是不需要资格的吧？” “但他是神，”谢影第一次不同意她的观点，“他的职责是守护这个岛……那是他生存的意义。更何况……他根本给不了……凡人想要的。” 他说话有些吃力，断断续续的，语气中有几分黯然。 “谁规定的？”青幽一脸不以为然，“他生存的意义凭什么由别人决定？他既然诞生于世，有了自己的灵智，就有自己做决定的资格！而且，你怎么知道凡人想要什么？说不定，她只是想尽其一生有限的时间，来陪伴她的神，让他不再寂寞而已！” “……真的？” “什么？”青幽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真的……这么想？人造物……也有选择的权力？会有人……心甘情愿爱上这种……？” 他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 青幽猛然醒悟，他恐怕是，想起了自己。 这段时间，谢影身上种种古怪之处，她不是没有察觉。时间、不死、不一样的身体、机械的性格，她大致可以猜测到一些他的秘密。 她问自己，真的介意过他的与众不同吗？ 从未。 所以青幽回答得很肯定。 “真的，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第36章 冤家路窄 相较于之前的状况百出，接下来的两天过得颇为顺利平静。青幽再一次感受到了时间的奇妙之处，一切都在按照原本的方向行进。 时间本身，就具备了奇妙的修复作用。 唯一让她受到了一些惊吓的，是闫静华竟然又出现了。随后谢影告诉她，那是被阴魂附身的尸体。 原来郑钧之前杀死谢璟昆后，拿走了谢璟昆的法器和法器里养的两个阴魂。为了防止闫静华失踪引起注意，她让其中一个阴魂附到了尸体上，冒充闫静华。 而闫静华身边的肖战一直对她有异常的杀心，也就是说，其实他们只需要……静静等待和观察。 只是有时候，看着郑钧“温柔体贴”的勾引少年谢影，还是挺别扭的。 郑钧不知道祭坛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了不让少年谢影发现祭坛里的东西，她选择了放出另外一个阴魂，在酒店搞事。 所以当天晚上，酒店很是闹了一阵子鬼，第一个死者也因此出现，最后少年谢影赶了回来，收掉阴魂，第一天顺利度过。 第二天，少年谢影找到了李长发，虽然并未问出什么，却加重了郑钧的焦虑。也不知李长发失了什么智，居然威胁郑钧加钱，否则就揭发她。结果当然是被掏出了心脏，挂在树上，用来吸引谢影的注意。 没想到晚上的时候，郑钧居然抓了卓静，想要再次打开祭坛。一旦被她杀了卓静，麻烦就大了，青幽不得不顺水推舟，悄悄引来少年谢影，她隐藏技巧不佳，几次险些被谢影发现。好在时间规则在上，总算是掩饰了过去。 之后就是郑钧和少年谢影的决裂和对峙，青幽没忍心看。 谢影这种人，因为无情，所以深情。一旦被伤害，就是不可弥补的致命伤。 第二夜顺利过去，青幽松了一口气。小姨一家和过去的自己应该已经住进了附近的快捷酒店，下午的时候谢影问了几句，就消失了一阵子，若不是太过了解谢影，她一定会以为他是去偷看过去的她了！ 第三天一早，青幽睡了个昏天暗地。谢影恢复得差不多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那群鬼没敢再来找她，她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直到被门外的吵闹声惊醒。 迷迷糊糊的起身，不用看就知道，谢影又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窗下，直勾勾的盯着她。 第一次的时候挺毛骨悚然的，之后就习惯了。 “几点了？” “十点二十三。”谢影盯着她因为睡眠而略显凌乱头发，和发梢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真羡慕你这种不需要太多睡眠的。”青幽抓了抓头发，“最近我都不敢照镜子，黑眼圈太重。” “再睡会儿吧。”谢影柔声说道，“饭我买好了。” “啊？”青幽有点儿惊讶，看了看桌子上，果然放着打包好的食物。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万年忘记吃饭的生活白痴居然也会给她买饭？ “你吃了吗？”有点儿开心。 “没有。” “等我一会儿，一起。” “嗯。” 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女人的怒骂声和孩子的哭声。 “不关我们的事。”谢影提醒不停往外看的青幽。 “倒也未必。”青幽将奶黄包朝谢影推了推，“一会儿我去看看。” 谢影抓起奶黄包，咬开，吃了一嘴黄黄的馅。 青幽觉得有点儿好笑，顺手拿起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角。快三十岁的男人，居然喜欢甜食。恐怕……从没有过正常的童年吧。 谢影垂眼，享受她亲昵的举动。 女孩儿手指纤长，动作轻柔，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怎么看怎么好看。 他忍不住想，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不用回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时空里，一直像这样，在一起。 只可惜时空传送，并非毫无限制。在这个时空呆得越久，【禁忌】就越大，超过七天之后，他们的存在本身，就会成为【禁忌】。 “【钥匙】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嗯。”青幽给出了肯定回答，“我大致已经知道了，但是……”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谢影，“当年的事，我还有点儿困惑，想再等两天，可以吗？” 谢影当然没意见。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 外面的吵闹声仍在继续，青幽准备出去看看。 推门出去，发现这一层的拐角处，已经围了不少人，青幽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心，穿夏威夷花衬衫的肖战。 果然，他永远是麻烦的中心人物。 他对面是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女人，正指手划脚义愤填膺的指责他，背后站着五大三粗的男人，看起来是她丈夫。地上则坐着一个胖胖的小男孩，正在光打雷不下雨的嚎啕大哭。 青幽觉得这男孩和这对夫妻很眼熟……猛然想起，竟然是他们！ 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冤家路窄！ 事情过去了十年，她本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但今日一见，才发现原来这份怨恨，一直都在心里。 厄运咒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青幽垂着眼眸漠然想到。 那女人仍气势汹汹的说个不停，肖战一脸无所谓，吊儿郎当的邪笑着。青幽靠着墙壁听了半天，大致听出了事情原委。 原来又是那熊孩子惹的祸，只是这一次，惹到的是冷血煞星肖战。 肖战居然当着孩子家长的面，直接抬脚将那孩子踢下了楼梯，家长当然不依不饶，上来想动手，没想到肖战看着不壮，下手却非常凶狠，那男人吃了不小的暗亏，女人见势不妙，大喊大叫引来了大量工作人员和围观群众，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女人仍在那里喋喋不休：“你这么大的一个人，居然欺负一个小孩子!要不要脸啊！把我家孩子都踢坏了！还敢打人！信不信我报警把你抓起来啊！” 孩子被踢坏了，却不想着送医院，反而在这里纠缠不清，不就是想要钱吗？青幽冷笑，这家人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过。只是这一次，他们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她毫不怀疑，肖战会找机会把这家人统统杀掉。 工作人员在旁边不断的打圆场，一来那孩子一身肥肉，确实没什么事，二来肖战一身纨绔弟子的气质，太能唬人。最后也只能劝肖战花钱消灾。 顺着工作人员的话，那女人又开始吼：“就是，赔钱！把我家孩子都踢坏了！没几万块别想走！” 人群后传来带着嘲讽的冰冷女声：“原来几万块就可以踢你家孩子，我出一百万，是不是可以打死他？” 正是青幽。 肖战似乎很意外有人会出来趟浑水，一看是她，更是意外，毒蛇般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女人勃然大怒，指着青幽：“你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死我儿子？” 五大三粗的男人见她只是个瘦弱的女孩儿，更是威胁的走了过来。“找事儿是不是？” 青幽冷笑，“不敢不敢，只是见不得有人公然讹诈，出来说句话而已！” “你胡说什么！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男人眼睛一瞪，见青幽毫无惧色，伸手就想推她。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青幽背后悄无声息的伸出，抓住了他的手腕，稍微用力，男人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青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谢影。 那女人见势不好，立刻大喊大叫起来：“打人啦！打人啦！” 谢影轻轻一推，足有二百斤的男人就像一滩破布一样被甩到了墙上。这一下，不但吓呆了围观群众，连肖战的脸色都变了。 青幽做了个无辜的表情：“你们看到了，我一个弱女子，这男人居然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动手，我这可是正当防卫。” 众人看了看墙角疼得一头汗的男人，手腕弯曲成古怪的角度，明显已经骨折了。 女人也有点儿吓到了，但自己男人被打了，怎么可能善罢甘就，扑到男人身上又开始嚎叫：“骨折了！骨折了！你们把人打坏了！有没有王法啦！！”说着冲一边的工作人员喊道：“你们酒店保安怎么做的啊！居然看着人打客人！我要告你们！退钱！！” 工作人员一脸为难，青幽又开口了：“他对我动手在先，周围全是人证，到哪儿都是正当防卫。更何况，这还是一家子诈骗犯。他们经常让自己孩子主动撞人，然后颠倒黑白说别人打了他家孩子，向人索要钱财。” 那个年代，还没有“碰瓷儿”的说法，青幽空口白牙颠倒黑白，说得周围人都有些懵。 几根咒线悄悄伸了出去，一个围观的老人突然开口：“刚才我看到，好像确实是这个孩子撞上去的。” 立刻有人附和：“我看也是。” “原来是骗子，我还琢磨呢，怎么孩子被人打了都不去医院，还在这里吵，原来是想要钱啊！”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还有拿孩子讹人的，这什么父母啊？不是拐来的孩子吧？” “真是的，这种人居然也住这里，该不是都用的骗来的钱吧？” 一时之间，周围的目光充满了鄙视。 肖战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几句话的功夫，自己不但从犯人变成了受害者，还从主角变成了配角？ 那女人仍在惊恐的分辨着，但已经没人理会她说什么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青幽冷笑，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不再理会这出闹剧，拉着谢影回了房间。 谢影见她脸上仍有冷色，低声对她说：“你要是不高兴，我去杀了他们。” 青幽啼笑皆非：“你怎么……开口就是杀人呀，咱们是抓杀手的人，不是杀手呀！” 谢影不明白，杀人怎么了？“可是……你不高兴。” “不高兴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青幽有些怀疑，是不是没人给过他正常的价值观教育。“而且……咱们可是在十年前，不能随便杀人的。” 谢影想了想，“回去后杀了他们。” 青幽有些无奈。谢影维护她，她很高兴，但是这方法实在是…… “杀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要报复，生不如死更痛快一些。” 谢影默然。 “你……”青幽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来：“你经常接到类似杀人的任务吗？” 谢影点头。 青幽皱眉，“神秘事物局的任务？” “不，家主的任务。” 青幽知道，家主，指谢法的父亲，谢璟文。以谢法的性格，是不可能允许有人轻易藐视人命的。 所以，异人背后，果然有更加黑暗和见不得人的高层势力吗？ 谢影……恐怕就是这些人手里的刀，难怪局里的人都疏远他。 “家主命令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青幽问道。 “当然。”谢影一脸理所当然。 青幽心里一阵不舒服，“让你死，你也去？” 谢影不说话。 青幽本就心情不好，见他这个样子，更觉得生气。索性也不说话，一个人坐在床边生闷气，思绪渐渐回到十年前。 那时候，她年少孤独，郁郁寡欢。骤然来到这么美丽的地方，难免兴奋忘形，觉得这么美丽的地方，人一定也一样美丽。于是她认识了住在隔壁的男孩，难得的交上了朋友。 一天晚上，男孩偷偷找她，说父母去了温泉，他不爱去，就来找她玩。两个孩子从旅馆走廊玩到大厅，男孩突然说想去白天没去成的泳池看看，怂恿她一起去，但此时泳池区域已经关闭了。 她很犹豫，但架不住男孩一再怂恿，两人终究还是偷偷溜了进去。少年时代，这种顽皮的行径通常带不来什么好结果，玩耍过程中，男孩果然失足落水。她急中生智，打碎消防玻璃，拉响警报引来了工作人员，救了男孩一命。但男孩获救后，为了防止父母责备，竟然一口咬定是她强迫他来的，甚至说是她推他落水。 她当然不承认，两家人因此吵成一团不欢而散。没想到第二天，那男孩儿就死了。 男孩儿家长一口咬定是落水导致的死亡，大吵大闹要求赔偿。警察尸检后发现死因是脑出血，无法确定是否跟落水有关系。两家人闹了很久，一直闹到法院。警方也不能确定她在这件事中是否有过错，但男孩确实是死了，出于人道主义原则，法院判处了赔款。 这对本就不富裕的小姨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幸好当时正值房价高涨，小姨咬咬牙，卖了姥姥留下的三室两厅大房子，才凑齐赔款，但全家不得不因此搬到现在的小房子里。 当时因为这件事，小姨险些跟小姨夫离婚，虽然最终和好了，但这件事终究是因为青幽而起。之后很多年，小姨夫都不喜欢她，因为她而不得不过上拮据生活的弟弟，对她更是怨恨。 这件事对青幽的打击很大，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人可以颠倒黑白到什么地步，人心，可以恶心到什么地步。 从那之后，她再不对人敞开心扉。 第37章 梦魇 中午。 这是谢影最后一次治疗，这次过后，他就会完全恢复。但这一次，青幽说要监视肖战，没陪着他。 他感觉得到，她在生气，而且是生自己的气，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体内撕裂般的痛楚减轻了很多，但高热一如既往，让他神智昏沉。 朦胧中，很多画面出现在眼前，诸多故人的脸一一浮现。 谢璟文：“从今天起，你就叫谢影，你要如同影子一样，用生命守护谢家！” 郑蔓儿微笑抚摸他的头：“谢影年纪这么小，就这么厉害，将来一定能成为大人物！” 郑蔓儿温柔的递给他一块蛋糕：“生日快乐！谢影真是厉害，才十岁就通过了测试，你已经是正式的谢家人了！恭喜你！” 郑蔓儿忧心忡忡：“谢影，法儿他年纪小，心气又高，非要加入事务局，我真担心他做傻事！你一定要替我保护好他呀！我只能依靠你了！” 谢璟文愤怒的惩罚他：“你居然会被那女人骗了？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会蠢到相信有女人喜欢你？你自己什么样子不知道吗？” 郑蔓儿为难的看着他：“谢影，你应该知道你的情况……你，你若是有需要，阿姨可以帮你找几个女孩子，可是……不要动感情。你知道的，你……是没办法给女孩子幸福的。” 谢法愤怒的打了他：“黑鸦，我把你当兄弟一样，你居然做出这种事？算我看错你了！” 青幽忐忑的对他说：“那个……我叫夏青幽，请多关照。” 青幽微笑着把伞举过他的头顶。 青幽担心的看着他。 青幽兴奋的抓住他的袖子：“你终于来了！” 青幽一脸固执：“不，你不走，我不走。” 青幽呼着气在他耳边说：“有人爱着你。” 诸多记忆纵横交错，过去的、现在的、痛苦的、珍惜的，在脑海中不停的尖叫翻滚着，旧日的伤痕重新被撕裂，遍身荆棘密布，鲜血淋漓。谢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深渊烈焰之中，被地狱的业火灼烧着，到处都是腐烂灵魂的味道…… “谢影！谢影！” 遥远的声音，谁……谁在叫他？ “谢影，醒醒！你别吓我！” 青幽焦急的呼唤着，伸手去摸他额头，瞬间高温伴随着沸腾的情绪一起涌入她的身体。 痛苦……无尽的冰寒和恐怖的灼热交织而成的痛苦，让她感觉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瞬间收回了手！ 这……这是谢影的情绪？灵魂也要为之冻结的彻骨冰寒……和业火般燃烧的痛楚！ 这男人……究竟是如何忍受的？她不过只接触了一瞬间，就感觉今生好像都不会再快乐。 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青幽知道，谢影是不会有事的，但她就是忍不住担心。她确实是打算出去盯着肖战的，但刚走出酒店，心思就不由自主的回到了谢影身上。 不是担心他有事，而是担心他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想留他一个人。 她自幼被父母抛弃，生而孤独，虽然有小姨养育，但到底不是亲生的，何况小姨也有自己的家人。所以她尤其知道，独自一人承受痛苦的滋味。 她记得小时候，每一次生病都像一场噩梦。姥姥身体不好，小姨工作忙，陪着她的只有那间潮湿的小屋子，和地上爬来爬去的小强。 那个时候，她只希望身边能有一个人，在她孤独死去之后，能够保证她的尸体不被蟑螂吃光。 青幽伸手，握住了谢影的手。 很烫，惊人的温度夹杂着汹涌的情绪，但这一次，青幽没放手。 至少……至少想要陪着他…… 零星的画面涌入脑海。 小小的少年被锁链固定在血池中，身上插满了骨针，在黑暗中拼命的哭喊挣扎。 少年潜入，第一次见到学校这种地方，然后颤抖着杀死了早上才跟自己打过招呼的女孩儿。 少年得到了第一次夸奖，得到了第一块生日蛋糕。 血池中的少年不再哭叫，漠然的承受着骨针的折磨。 少年藏在阴影里，看着养父一家三口，在阳光下其乐融融。 少年漠然的扭断了三个人的脖子，身上染满鲜血，脚下一片荒芜。 青幽无法再看下去，她不得不收敛心神，屏蔽所有感知。 她知道，那是谢影因为高热，心神无法自控，而泄露出的一些记忆碎片。从这些碎片中可以窥探到谢影的童年，比她想象的还要残忍许多。残忍、黑暗、孤独，充满血腥，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看到这个。 但她更惊讶的是，这样的童年，谢影居然仍能保有那一丝笨拙和纯粹。 轻轻叹了口气，青幽握紧了谢影的手。 “你还真是个白痴。” 即使被如此对待，却仍旧对养育自己长大的人怀有孺慕之情，就像一个渴望得到家长认同的孩子，希望通过拼命努力来获得别人的爱。 相比之下，自己是何其幸运，又是何其冷血？ 与其他人相比，她的身世也堪称坎坷，但确实要比谢影幸运一些，至少，小姨确实给了她爱。即使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也从没考虑过放弃她。 但她只是感激，感恩。 她很清楚的知道，小姨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她没有养育自己的义务，更没有爱自己的义务。她不养自己，自己不会怨她，她肯养自己，自己必将记在心里，百倍回报。 但她从未如谢影一般，用全部的身心去回报这份养育之恩，也从未如谢影一般，不惜付出一切，也渴望着父母之爱。 从这一点看，也许她比谢影更加功利和冷血。她苦心计算着自己每一分付出和每一分得到，既不奢求，也不肯吃亏，把亲情当作一场交易来经营。 所以，在她看来，谢影的感情投资非常不值得，注定血本无归。谢璟文明显只是把他当作工具一样使用，郑蔓儿也未必对他有多少感情，最重要的是，这两人还有谢法这样的亲生儿子。当谢法站在面前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可能看得到谢影。 真是傻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天真。青幽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谢影突然睁开了眼睛。 青幽一惊，来不及反应，已经是一阵天旋地转，被压到了床上！谢影的手犹如铁箍一般，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面无表情，双目无神，显然还没恢复神智。 青幽心知不好，以她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挣脱谢影的掌控！于是心念一动，一股咒力顺着手指缠上谢影，却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灰飞烟灭。 这才想起来，谢影不吃咒！ “谢……影！是我……”青幽不敢挣扎，怕激起谢影的凶性，只能尽力发出声音，试图唤醒他。 谢影正在梦魇的泥潭中挣扎，突然发现一直守护自己的那股香味，似乎变得近了一些。有什么东西……滑滑腻腻的……很温暖……很香…… 谢影突然压了下去，将脸颊埋在青幽的脖颈处，嗅了嗅。 这个姿势实在太过羞人，奈何自己的咽喉要害仍在神志不清的谢影手下，青幽不敢挣扎，只能轻轻扭了扭身体，试图避过他。 胸前两团柔软在男人的胸膛上摩擦，酥软的火热感从体内升起，青幽觉得情况似乎更糟了…… “谢影！”带点儿气急的声音，青幽狠狠咬了谢影的耳朵一口。 疼痛让男人有了一瞬间的清醒，疑惑的抬头，猛然发现自己的姿势，不由有些懵。 “……抱歉……抱歉！我……”手忙脚乱的收回手，谢影头脑仍旧一片混乱，“你……你不是出去了吗？” 青幽艰难的抚着喉咙咳嗽着，身体蜷成一团。 “……对不起……”女孩儿白玉般的脖颈上，两个青紫色的指印异常明显，谢影简直恨不能砍下自己的手！怎么就会……伤了她呢？ 青幽甚至不用看，就知道他在自责。“今后你负责买早饭，我就原谅你。” 谢影有些呆。 女孩儿的呼吸顺畅了一些，脸上仍带着未退去的红晕，眼波流转，莹润的眸子带着嗔意：“不愿意啊？” 谢影急忙摇头，又连连点头。 青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度褪去了不少。“看来没事了。” 谢影有些不舍的看了看她拿开的手，低声“嗯”了一声。“你不是出去了吗？” 青幽顿了顿，有点儿不自在的转过头，小声说：“我说过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 谢影有点儿惊讶，又有点儿……高兴。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 不知为何，青幽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烧。 第38章 不是选择的选择 肖战看着房间里穿着闫静华尸体的那个东西，摸了摸身上的匕首。 他也许有点儿疯，但他不蠢。放在闫静华身上的窃听器原本只是为了监视这个女人，却没想到听到了足以改变他世界观的东西。他知道现在的闫静华是某种鬼怪，他也在网络上查询过应对这种“鬼附身”情况的办法，甚至为了收集材料悄悄杀了一只狗，收集了狗血、狗牙和狗尿，但问题是，他不能确认是否有效。 对方毕竟是个鬼，万一失手，弄不好还会把自己陷进去。 若是换做一般人，无意中知道了这种事，多半早就逃走了，但肖战毕竟不是一般人。对他来说，闫静华毕竟是他爱过的女人，是他视为自己所有物的女人，被别人杀死已经是犯了他的忌讳，此时居然连尸体都不属于他。 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 【闫静华】扭着腰在他面前走过，回身对他抛了一个媚眼。若是平日，肖战早就上去了，但如今，他半点儿兴致也没有。 他没有恋尸癖。 【闫静华】当然知道，身边这个男人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但她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她是谢璟昆养了十年的本命阴魂，虽然主人死后实力大损，但区区普通人，仍不在她眼内。 她甚至从没想过，自己可能折在普通人手里。 肖战当然看到了她眼中的轻视，当年闫静华也经常用这种眼神看她，但后来……那双眼睛里就只有恐惧了。 肖战露出邪恶的笑容，也许，是时候认识一下那个女人了，上午的闹剧中，出手相助的那个女人。他很确定，她就是那个闫静华死后，窃听器里传出来的声音的主人。 叫什么来着？对，异人。那个叫郑钧的，似乎是一个位置不低的警察，但这一个可不是。也许……晚上可以拜访一下……不过，上午那一家人，要优先处理…… 真是的，他冒充纨绔上蝴蝶岛，只是想好好折磨一下闫静华而已，谁想到居然发生这么多事。反正已经发生了两起凶案，他稍微加一点儿料，应该正是时候……只是岛上警察变多了，这倒是麻烦。 肖战把玩着手里的黑色小匣子，上午他趁着那家人不注意，已经把窃听器放在了那女人身上，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中。 他毕业于一所三流大学的机械工程系，目前在一家小店修理手机，摆弄个窃听器什么的，是非常容易的事。 他当然不是什么富二代。他身上的衣服、手表、钱，都是从那个被他和闫静华合谋杀死的富商身上扒下来的。 他和闫静华的故事其实很狗血，落魄的屌丝备胎和野心勃勃的心机婊。闫静华一方面装作一朵清纯的白莲跟他交往，另一方面又为了钱，给富商当着情妇。骗的富商抛妻弃子娶了她之后，又跑来跟他哭诉，说对方强迫他，变相暗示他，要他杀了对方。 肖战也正是从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不正常。他素来喜欢拆东西，手机、电视、手表，越复杂的东西他越喜欢，但直到拆开过人的身体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没有什么比人体更复杂……更让人沉迷。那迷宫般的血管纹路……那让人叹为观止的内脏构造……那带着奇异褶皱的大脑……让人简直不得不感叹造物的神奇！ 闫静华本是他留给自己的奖励，他本打算好好的折磨她之后，再一点一点的、仔细的拆开她，就像之前无数个夜晚……他一点点爱抚她滑嫩的肌肤一样。他是真心爱过她，所以他一定要给自己留下一段最美好的记忆…… 下身燃起无法抑制的火热，肖战深吸了一口气。 忍耐，要忍耐。闫静华迟早是自己的……还是……先去找点儿开胃菜吧…… 阴森森的邪气夹杂着扭曲的欲望，惊动了不远处的青幽，祈神炉发出暗沉沉的红光，似乎在示警。 青幽给了谢影一个眼神，谢影消失在阴影里。 无论肖战要对谁下手，他们都得管。小男孩一家暂时不能死，而闫静华，肖战不是对手。 事情至此，所有事情都串了起来，她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不是选择的选择”。 原本住在温泉酒店的小男孩一家，正是因为之前她的报复，才不得不搬到旁边的快捷酒店，住到了小姨一家的隔壁。 而小男孩的落水和死亡，则充满了神秘力量的味道，或者说，阴魂的味道。 目前能够任人御使且有能力杀人的阴魂，只有闫静华体内的那一个。而即将【处理掉】闫静华的肖战，刚好因为上午的事情，与那一家人结了仇。 也就是说，肖战在处理掉闫静华后，会因为某种原因，能够御使那个阴魂，并指示她，杀了那小男孩。 表面上看，对青幽来说，这是一道开放性的选择题。她可以选择阻止肖战，救下小男孩，这样她就不必经历当初的事，小姨一家也可以继续住在大房子里。 她也可以不管肖战，想办法让过去的自己远离，同样能避免悲剧。 或者她也可以选择报复，让这一家子都无声无息的死去。 但事实上，她什么也不能做。 她只能兢兢业业的跟着肖战，帮他收服阴魂，并让过去的自己一步一步陷入泥潭。 这就是所谓“不是选择的选择”，她根本就没得选。甚至肖战想对那家父母动手的时候，她还得救他们。肖战万一不想杀小孩子，她就得代替他杀人。 过去的经历造就了如今的自己，如今的自己又一手促成了过去，这就引出一个很有趣的问题，究竟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 这究竟是所谓的天命使然？天道规则？还是有什么力量，在冥冥中操控这一切？ 青幽第一次感觉，自己的人生，似乎不知不觉中被安排了。 没多久，谢影手里拎着被打晕的肖战回来了，青幽顿时觉得头大。 “你把他弄回来做什么？” “他藏在洗手间里，想杀人。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就不能打晕他扔马桶里吗？带回来做什么？” 谢影认真想了想，转身又拎起来：“那我去把他扔马桶里。” “别别……既然都带来了，想想怎么利用一下吧。”青幽觉得最近谢影有变忠犬的趋势。 “他身上有这个。”谢影扔出一个不大的黑匣子。 青幽摆弄了几下，黑匣子突然发出沙沙的声音，随后传出女人尖酸的抱怨声。 “这是窃听器？”青幽立刻反应过来。“他在那家人身上放了窃听器？这可不太像是富二代干的事……” 青幽拿出祈神炉，“我来看看，弄点儿血。” 谢影毫不留情的在肖战手腕上开了个口子，血一会儿就流了半炉。 青幽开始施咒，祈神炉发出淡淡的金光。 第39章 蝴蝶岛事件全貌 郑钧一直躲在李长发的地下室里，她至今仍想不明白，谢影是怎么发现她有问题的。 她细细思索了从见到谢影开始的一切细节，却始终想不出任何问题。对方虽然看起来沉稳，实际却只是个思春的少年。当她发现他看自己的异样眼神时，就已经决定要凭魅力征服他。 事情一度很顺利，谢影迷恋她，也相信她，一心认为杀死谢璟昆的是岛上的人。她杀死威胁她的李长发，并用他的尸体引开谢影，却怎么也没想到，谢影居然暗渡陈仓偷偷跟着她！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引起了谢影的怀疑。也许谢影并非独自一人前来？ 郑钧总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约约，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咚咚咚，门外忽地响起敲门声。 郑钧一惊，这个地下室是李长发沟通先祖的密室，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来。 咚咚咚，又是三声门响，门外一个淡淡的女音响起：“郑钧，开门，你不会希望我敲第三次的。”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感，让郑钧从灵魂深处升起服从的欲望，甚至根本无从抵抗。 郑钧打开了门，门外是一个穿着淡蓝色衬衫的女人，很年轻，看起来……很眼熟，但却完全想不起来是谁。 “我叫夏青幽，”女人仿佛很清楚她的疑问。“不过问了也白问，你很快就会忘记的。” 郑钧立刻反应过来，“你……你对我动了手脚？你到底是谁？”触动身上的符印，符印却只是闪了一下，毫无反应。 “别白费力气了，”青幽漫不经心的撇了她一眼，“你的魂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除了乖乖听话，什么也做不了。” “魂？这不可能！没有异人能掌控生魂……”郑钧猛然想起一个传说，“你……你是洛家的咒师？不……不可能！！”犹如看到什么恐怖的怪物一般，郑钧一脸恐惧，连连后退。 青幽嗤笑一声，“还是有点儿见识呀，”晃了晃手上的千魂，“千魂之所以得名，不就是因为可以同时掌控上千生魂吗？” “千魂……之主？”郑钧心都凉了，连逃走的念头都不敢再有。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小的岛上，居然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大人物！除非那东西……“你，你是为了祭坛里的宝物？” “宝物？”青幽觉得好笑，“你可知道，祭坛里有上古异人宝物的说法，是这岛上被诅咒的老鬼们传出去的，就是为了吸引异人上岛，替他们除掉神咒！可笑你们居然还争先恐后的赶来送死。” “难道……没有宝物？”郑钧不相信。 “有，只不过你用不了，那东西是八百年前，被洛银止拆分的千魂部件之一。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说到这里，青幽给了郑钧一个同情的眼神。 在她收回部件之后就已经察觉，自己之所以来到这个时间，千魂恐怕功不可没。它在呼唤着自己失去的部分，想要重新回到能掌控万千生魂的巅峰状态。 “既然你已经拿到了东西，还……还需要我做什么？”郑钧此时早已没有了半点反抗之心，她只想活着。 青幽上下打量她，眼神有些古怪：“你喜欢谢影吗？” 郑钧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青幽淡色的眼眸盯着她，瞳孔中有一种幽幽的红光，“你，喜欢谢影吗？我要实话。” 郑钧的话不由自主的从嘴里冒来：“不喜欢，他很吓人，身上的味道也很恶心。” 青幽的脸沉了下去：“为什么接近他？” “他对我有好感，我看得出来。能让他站在我这边，对我的计划很有帮助。” 青幽当然知道谢影为什么喜欢她。她曾在谢影的记忆碎片中见过谢家主母郑蔓儿，郑钧的脸，跟她有五分相似，两人多半有些亲眷关系。 而郑蔓儿是谢影所有记忆里，唯一带着些许温情的角色。 至此，青幽已经彻底对郑钧失去了兴趣。“拿出你的刀子，对你大腿和右手各捅一刀，然后自己包扎。” 郑钧木然的照做。 “明天，谢影会找到这里，你会适当反抗一下，然后被他抓住，承认谢璟昆和其他凶案，但不要说其他的事情。当他准备带你回去复命时，你会想办法自我了断。” 郑钧木然点头。 青幽转身离去。在她眼里，郑钧已经是死人了。但死亡明显是便宜了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对异人来说，死亡从来就不是结束。 肖战那边要麻烦一些，她没想到，他居然在闫静华身上装了窃听器，并通过窃听，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幸好自己先一步，通过咒读取了他的记忆，否则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最终，跟谢影商议一番后，他们选择了跟对方合作。肖战虽然疯，却并不傻，非常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谢影给他提供奴役阴魂的法器，他则暂且放过那一家人，只对男孩下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年那件事，男孩一家虽然是主要责任人，但肖战也功不可没，甚至她自己，也是坑害自己的祸首之一。 此时她心里的怨恨，倒是散去了不少，毕竟自己不能怨恨自己不是？何况这件事，虽然坑了自己，但确实是一堂生动的人性课。 打开酒店房门，谢影正在桌前看着一个本子，见她回来，将本子递了过去。 上面是她整理记录的蝴蝶岛事件的时间表。她想了想，将最后两行加了上去。 至此，整个蝴蝶岛事件的全部时间线都已经出来了。 2008年7月中，谢璟昆接到蝴蝶岛任务，前往k市，联系上郑钧。 2008年8月5日，谢璟昆第三次上岛，与郑钧前往祭坛，被郑钧借机杀死，郑钧获得悖逆之血，炼成武器被玷污的圣者之骨。 8月10日，少年谢影接到彻查谢璟昆死因和寻找祭坛中物品的任务。同日，十年后的青幽和谢影穿越时空而来。 8月11日，青幽和谢影上山，咒血引起岛上群鬼注意。郑钧上岛，试探谢影成功后被青幽使用千魂控制心神。夜晚，郑钧杀死闫静华，祭祀失败后离去。未来的青幽出现，封禁神咒，说明千魂之事。 8月12日，郑钧放出阴魂操纵闫静华尸体，少年谢影登岛。当天晚上，阴魂大闹酒店，杀死一人。 8月13日，少年青幽一家登岛。少年谢影调查李长发未果，李长发趁机威胁郑钧，被杀。夜晚，尸体被利用吸引谢影注意，同时郑钧抓走卓静，再次潜入祭坛。少年谢影在青幽刻意指引下，跟踪郑钧来到祭坛，两人决裂。 8月14日，郑钧潜逃，肖战与男孩一家发生冲突，青幽介入，男孩一家被迫搬到快捷酒店，结识少年青幽。青幽与肖战达成协议，帮助他控制闫静华体内阴魂。当晚，闫静华尸体被肖战拆分。 8月15日，少年谢影在青幽刻意指引下抓捕郑钧，当晚，小男孩泳池溺水。 8月16日，小男孩死亡，郑钧自杀，蝴蝶岛结案。 虽然现在仅仅是14日下午，但之后的事，基本不会再发生意外了。 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青幽看了看谢影，“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两天。” 谢影沉默了一会儿，“稳妥一点儿比较好。” 青幽会心一笑：“当然，那两天后，确保万无一失后再回去。” 第40章 回归 2018年，k市码头。 一艘不大的私人游艇正在近海航行，紫衣的谢法风姿的伫立船头，海风吹起他半长的棕发，宝石耳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船上几个女人几乎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就连男人也免不了多看他几眼。 怀里的日晷终于开始转动，谢法回头给了关昔楼一个眼神。 关昔楼立刻会意贴了上去，娇笑着在谢法耳边说着悄悄话，谢法的手不老实的在她妖娆的身体上游走，时不时还发出一阵轻笑。 几个男人脸上出现不以为然之色。他们都是谢璟文的直属手下，对这个小少爷的风流早已有所耳闻。 谢法和关昔楼腻歪了一阵，腻歪得甲板上的人都恨不能自戳双目，终于慢悠悠的回房间了。 诸人都松了一口气。公共场合看人亲密，即使是赏心悦目的俊男美女，也挺难堪的。 一个男人凑到领头的黑西装男人跟前，“用不用……” 黑西装男人漫不经心的摆摆手：“用什么？听墙角？想听自己网上听去！”他是谢璟文的心腹，谢家的异人。 不多时，走廊的人听到谢法房间传来让人脸红的声音，忍不住走远了点儿。 但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谢法，早已偷偷从船尾跳下了水，径直游向蝴蝶岛。 此时的蝴蝶岛已经被关闭多时，只有一些研究蝴蝶的科研人员还偶尔登岛提取样本，其他时候都空无一人。 谢法不慌不忙的上岸，先从防水背包中拿出一身干净的新衣服换上，又摆弄了半天头发，然后跟着时晷内圈的指针寻找了一下准确的定位。 做完这一系列后，时晷外圈的指针刚刚转完第八圈。 谢法悠悠点了根烟。关昔楼拖不了多久，他必须速战速决。 时冕的指针终于转完最后一圈，一道金色的裂缝在空中一闪而过，两个人瞬间出现在谢法面前。 夏青幽和谢影。 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好，谢法多少有点儿欣慰，双手张开，做了一个夸张的欢迎动作： “时间旅行者们！欢迎回到2018年！” “谢法！”青幽眼睛一亮。 背后游船声音渐近，谢法只得挥手制止了青幽略显激动的寒暄，“时间有限，请允许我失礼一下。”说罢给了谢影一个眼色，“借一步说话。” 谢影跟着他走入密林。 此时谢法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笑容。“我调查了一下，当年谢璟昆去蝴蝶岛的任务被标识为【s级机密】，你的任务下面，除了找到杀死谢璟昆的凶手外，也有一个【s级机密】任务，并且该任务一直是【未完成】状态！”谢法盯着谢影，“黑鸦，我问你，这一次，这个任务完成了吗？” 谢影神色不动：“你不是任务发布人，我不能告诉你。” 谢法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回答，冷笑道：“你还是这个样子。但是黑鸦，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你不是工具，你是个男人！你能不能有担当一次，不要做傀儡做得这么心甘情愿？谢家所有的【s级机密】都是关系到那个【术】的！你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你真的希望有更多像你一样的人吗？” 谢影一脸漠然。 谢法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真希望你能长点儿脑子！我不知道你们回到十年前，都遇到了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涉及到很多秘密!不单是那个【s级机密】，还有夏青幽！” 谢法盯着他，终于发现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谢影的眼神有了一丝松动。“我可以告诉你，术师x做了一个关于青幽的预言，不怎么好的预言！上面已经盯上了她！我不想看到一个无辜的女孩儿，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就被卷进权力漩涡，没见到这世间的美好，先见到了人心的险恶！所以，我希望你能慎言！” 他话中对青幽的回护让谢影多少有些不舒服，就好像女孩儿只是个天真无邪、一碰即散的小姑娘。“她早已见识过人心险恶。” 谢法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哑巴呢！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看了看远处，游艇已经靠岸了。“我没时间多说，我也知道，我不能命令你，但如果你还有一丁点同情心，请，不要把所有事都说出去！用用你的脑子，筛选一下事实！屏蔽掉那些对大多数人都不重要的！” 青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谢法！谢法！有人来了!”边喊边朝两人跑来。 谢法给了谢影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迎了上去。“过来！”向青幽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在自己身后。 青幽几步跑过去，跟谢影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黑西装男人不紧不慢的带着几个人围了过来，姿态悠闲，就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谢法也没摆了他一道一样。 谢影走到了黑西装男人身旁站定，男人看都没看他。谢影不是他需要担心的人，夏青幽才是，但他已经输了谢法一招，今天，夏青幽他多半带不走了。 悠悠叹了口气，带点儿惋惜的打量青幽：“少爷可真是有心啊！有船不坐，偏要游泳来迎接美女。” 谢法也不在乎他的揶揄，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下属年少不懂事，言语冲撞了三哥，被三哥一抬手，就送到爪哇岛去了吗？” 被称为三哥的黑西装男皮笑肉不笑：“有少爷在，我哪敢啊~少爷既然已经迎得美人归，咱们就返航吧？” 谢影笑嘻嘻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走前面。 三哥冲着手下一挥手，一行人返回游艇。 谢法的声音在青幽脑海中响起：“三哥身上有异宝，能力也很特殊，注意不要让他碰到你的身体，也尽量不要跟他讲话。” 青幽默默点头。虽然谢法什么也没说，但他亲自来这里接她，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游艇上，关昔楼风情万种的斜倚在栏杆上，慵懒的朝她摆了摆手。 青幽朝她一笑。 “105房间。”谢法递给她一张卡，青幽会意，接过卡直接进了内舱。 “她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关昔楼看着她的背影，觉得那身影似乎坚定了不少。 “自信了，”谢法靠在她身边的栏杆上，“这一次她算得上是完全依靠自己，在绝境中重生，有成长才是正常。”倒是另外一个人……刚才时间紧迫，他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但现在想来……黑鸦好像不太一样了。 “你知道的，即使你抢先一步把她带走，也瞒不住多少事的，黑鸦毕竟也在。”关昔楼看了看角落里的谢影，他仍旧是那副阴郁的样子。 “至少多一些时间应对。而且，青幽不蠢，她懂得利害关系，说不定有些事，她知道，黑鸦却未必知道。”咸腻的海风吹在脸上，谢法猛然察觉到不对！立刻朝黑西装大喊：“三哥！船的方向错了吧？” 三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船上有些不方便的东西，家主让咱们走水路，委屈少爷了！” 谢法嘿嘿一笑：“不委屈，我左拥右抱有什么委屈的，就当旅游了！” 转身低声骂了一句，对关昔楼说道:“水路要多走一天，看来他还是不死心，我不在的时候，你盯着点儿青幽。” 关昔楼点头，“放心，去找她吧。” 谢法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伸手送进了关昔楼嘴里，起身拍了拍她，往内舱走去。 第41章 转身 八月末的海上，夜风习习，已经带了几分凉意。一艘不大的私人游船在公海上缓缓向北航行，船上灯火通明。 穿着黑西装的三哥悠闲的坐在甲板上喝酒，身边一个女人亲密的靠着他，在他耳边低声汇报：“少爷看得很紧，那女孩连吃饭都在房内，关昔楼几乎寸步不离，我们没办法。要不然，让黑鸦试试？” 三哥慢悠悠的转着手中的杯子，“你觉得，我使唤得动他吗？他从上了船就不见踪影，摆明了不想理我，我可不去碰他这颗硬钉子。” 他跟谢影算是老相识了，身为分家的孤儿，两人自幼被谢璟文养育，从小就为谢家干脏活。他比谢影大上几岁，但两人一向不太合得来。 耳机里传来新的消息，女人听了一会儿，低声对三哥说道：“那女孩儿单独出来了，好像是去底舱找黑鸦了，要不要……” 三哥抿了口酒，悠悠望了望天，“她既然敢出来，必定有防备，算了吧。夜色这么美，何必浪费时间呢?” 他向来是个很懒的人，所以明知谢法耍手段，也装作不知道。谢家父子间那点儿烂事儿，他半点儿不想参与。 今晚，他只想喝酒。 底舱，青幽走过狭窄的走廊，在角落的窗边找到了谢影。这里的窗户大半在水下，可以看到很不一样的海中风景。 “你怎么找到我的？”谢影上船后，就一直处于潜行状态。 “……我感觉得到。”青幽选择了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能感觉到你，虽然看不到，但我知道，你就在那里。” 对谢影这种经常暗中行动的人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 谢影靠在墙上，注视着窗外起伏的波浪。“谢法让你来找我？” 离开那个特殊的时间后，谢影就恢复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沉默。 “没有。”青幽没说谎，谢法只是说，谢影会把所有事毫无隐瞒的告诉谢璟文，而这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我把所有事都告诉谢法了。神咒、我，还有【钥匙】。” 【钥匙】，当然就是千魂。所有事件中唯一不符合【规则】、甚至能够利用【规则】的东西，同时也是引导他们到达那个时间点的东西。 但她还是隐瞒了一些事。她告诉谢法，祭坛下的东西被未来的自己带走了，而绝口不提那其实是千魂的部件，就像她告诉谢影的一样。 谢影仍旧沉默着，眼神冷淡，看不出什么表情。任由青幽注视，却始终不转头。 “打扰了。”青幽垂下眼，转头离开。 她确实有事找他，但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潜藏身形，就是不想被自己找到吧？ 心底有丝丝的刺痛。 谢法告诉她，那件宝物涉及到谢家的隐秘，谢璟文非常重视，一旦他知道东西在未来的自己手里，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她掌控在谢家。最好的做法，就是对谢璟文隐瞒这件事。 所以她自以为是的来找谢影，以为两人至少有那么一丝的“交情”可以谈谈。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蝴蝶岛上的七天就像一场梦，谢影笨拙的关心、沉默的守护都不过是梦中的风景，梦醒后，一切都结束了。 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而她，自然也就退出了他的世界。 心底有丝丝的委屈，还有一点愤怒。一个声音嘲笑她：“你以为他是喜欢你，才保护你的吗？你只不过是他万千任务目标中的一个而已！这世上根本没有人会毫无缘由的对你好！” 是的，没人。 青幽冰冷的想着。 蝴蝶谷中的微笑只是她的幻想，种种暧昧也只是一厢情愿的错觉。他不过是她静寂的人生长河中，恰巧吹过河面的冷风，永不会为她驻足。而她要做的，也仅仅是转身，继续自己的奔流。 她喜欢他吗？ 她当然喜欢他，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当她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时，是他沉默的站在她身后，为她遮挡风雨。当她彷徨犹豫，恐惧悲伤时，也是他义无反顾的支持她、信任她，帮她度过危难。 在那个与世隔绝的时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支撑着彼此，共渡荆棘与危难，经历伤痛和生死。他们并肩作战，不离不弃，虽然只有七天，却好似……过了好多年。也许对于谢影充斥着血腥的人生来说，这七天算不上什么。但对青幽来说，这却是从未曾有过的经历。 所以她当然喜欢他。 她突然发现，未来的自己说得不对。谢影不是白痴，她才是。 游船上层酒吧里，关昔楼穿着性感的皮衣短裙，正在吧台里调酒。谢法坐在吧台的凳子上，面前已经摆了三个空杯子。 “纯情的爱尔兰玛格丽特。”关昔楼又将一杯黄色的半透明液体放在谢法面前，杯子上还插了一片柠檬。 谢法皱眉，“我讨厌纯情，也讨厌柠檬。” 关昔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血红色的雪利酒，跟谢法碰了个杯。“纯洁是值得珍爱的色彩。” “可惜不适合我。”谢法抿了一口杯中酒。 关昔楼晃了晃酒杯：“那是因为你畏惧纯粹。” “不，”谢法伸手把杯口的柠檬弹飞，“我只是讨厌麻烦。” 关昔楼轻笑：“那女孩儿可是个大麻烦。” 谢法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超级无敌大麻烦。你绝对想不到，她在十年前遇到了谁。” “别告诉我！”关昔楼立刻制止他，然后推了推尺寸惊人的胸部，带来一阵波涛汹涌：“我要保持身材，所以千万别告诉我。” 谢法嗤笑：“你要知道，胸大的女人可能无脑，但无脑的女人，可未必胸大啊!” 关昔楼凉凉的白了他一眼，“我即使不需要大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说来听听。”谢法几口喝光了杯中的纯情。 “你担心你家老爷子逼你娶夏青幽。”关昔楼又给他倒了一杯。 “这么明显吗？”谢法清亮的眸子中已经带了几分醉意。 关昔楼笑：“岂止你担心，我弟弟也在担心，我爸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要他追求夏青幽。那可是千魂之主啊，无论嫁入谁家，都是瞬间覆雨翻云。” 谢法苦笑：“我真是给自己揽了个烫手山芋啊。” “不过，”关昔楼伸出修长的手指拨了拨谢法耳边的碎发，“我倒觉得，还是你娶她比较好，你们挺适合的。除非……你还想着洛依琳。” “不不……”谢法摆了摆手，“你搞错重点了，关键不在我，而在夏青幽。你以为，千魂之主会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吗？” “也是，”关昔楼想了想，“她是那种不会被你美貌迷惑的类型呢。那我呢？你要不要娶我？” 谢法眼皮都没抬，仿佛她说的不是结婚，而是一件再平凡不过的小事。“昔楼，我说过，人总要给自己一点机会的。”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你很清楚。”关昔楼露出一个淡漠的冷笑。“而且，家里人也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两年，”谢法再次喝光了酒，将杯子推过去，示意再来一杯。“两年后，我娶你。” 关昔楼又给他斟满了酒。“最后一杯，那女孩儿自己出去了，没事吗？” 谢法摇头，“她自己心里有数，我们还是担心……自己吧。” 第42章 结案 一天半后，谢法带着青幽顺利回到了b市的神秘事物局。第二天，青幽就接到了【监督局】的喝茶邀请。 青幽按照与谢法约定好的说法，隐瞒了未来自己的事情，只说是被关在祭坛地牢里，没看到是谁拿走了宝物。对方似乎是想让三哥负责问话，也不知谢法用了什么手段，最后问话的变成了不认识的普通人。 之后接连几天，青幽都在忐忑中度过，随时准备着有人来质问。 但什么也没发生。 除了谢法告诉她，大学城的跟踪狂案件结案了，犯人是个七岁的孩子，叫李晓晨。 说是犯人，也许并不准确，因为谢法并没抓他，甚至没有向上面汇报。但造成十三个人不同程度器官衰竭的根本原因，确实是他。 时晷是这孩子祖传的东西，也是他幼时唯一的玩具。人年少的时候，心思澄澈未被世间浊气污染，容易看见灵物。那时时晷刚刚诞生灵智，被这孩子看见，一人一灵就成了朋友。 后来孩子相依为命的父亲被检查出肺癌晚期，时晷不忍朋友失去亲人，设局夺取时间，就有了大学城的跟踪狂案件。 谢法提起这孩子的时候，语气颇多同情。 “虽然伤害了很多人，但他毕竟才7岁，只是个离不开父亲的孩子。而且做下这些事的，并不是他，是时晷。” 这话在青幽听来很刺耳，当年蝴蝶岛上的男孩也不过10岁，也不过说了个谎，却几乎毁了她整个童年。 她至今都觉得，死亡太便宜他了。 “若不是他指示，若不是他以友情要挟，时晷怎么可能甘愿耗费自己千年累积的能量，替他夺取时间？时晷刚刚诞生灵智不久，就像一个智商不全的婴儿，他却在这人世间活了七年。你觉得两者之间，反而是那个智障婴儿的错？” “……他不知道后果，他只是个想让自己的父亲活下来的孩子。” “他是这么对你说的？他说他不知道他父亲要靠夺取别人的寿命来延续自己的生命？你相信了？” “他才七岁！” 青幽冷笑，“七岁怎么了？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跟年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谢法当然知道她指什么，“青幽，别把人想得那么坏。你不能因为一棵树上有虫子，就觉得整个森林都被虫蛀了。” 青幽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替时晷觉得不值，他付出一切为了所谓的【朋友】，他的【朋友】却在关键时刻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让它自己承担所有罪责。” 谢法一笑：“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时晷想要的？青幽啊，这世上很多感情，很多付出，是不需要回报的，你用计算的眼光去衡量，永远也看不懂其中的关键。” 青幽默然，她想起了蝴蝶岛事情发生后，自己曾对小姨说过，让小姨把她送到孤儿院去。 那是她见过的，小姨最生气的一次。她对青幽说，除非她死了，除非家里人都死光了，否则她永远、永远不会让青幽成为孤儿。 青幽记得，那是她年少的时候，少有的几次嚎啕大哭。 还有谢法。 自从她知道千魂在异人历史上的传奇之后，她就知道，目前这相对安稳的生活，是谢法无数努力换来的。 关雎鸠别别扭扭的对她示好，韩笑若有若无的提醒她小心身边的男人，唯有谢法，始终保持着如师如兄的距离，关心却不纵容，温和中带着严厉。 她这一生，也许都做不到谢法这般，洞透世情却始终保有赤子之心。但她尊敬他，她信任他，她愿意听他的。 “我明白了，谢谢。”青幽虚心低头道谢，换来谢法一阵大笑。 “哈哈，你这副样子，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下个星期你就是咱们的正式成员啦，来，笑一笑！” 青幽眼睛一亮，“可以提前转正了吗？”这岂不是意味着……可以拿正式员工的薪水了？ “没错！你这次做得很好，非常出色！所以提前转正！下周三晚上，二楼酒吧，大家会给你举办一个简单的迎新会，你可做好准备，这些人坏得很！”谢法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手下都卖了。 “还有迎新酒会？”青幽简直有些受宠若惊，“这……我不会喝酒啊……” “这样啊……”谢法不怀好意的朝她挤了挤眼，“那我建议你，酒会上牢牢抱紧你关姐的大腿!” 青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几天后，医院传来消息，李晓晨的父亲因为病情恶化，不治身亡。 青幽和谢法一起参加了葬礼。 所谓葬礼，其实就是个简单的火化仪式。只是仪式上，那孩子看谢法的眼神，让青幽替谢法不值。 那眼神里充满了恨，就像谢法杀了他父亲一样。 “你看到了吗？”青幽低声对谢法说：“他的眼神。他不会记得他父亲原本就应该死，也不会记得他曾有个朋友，为他损了千年修行。他只会记得，是你导致了他父亲的死亡。” “他还小，”谢影淡淡笑道，“他将来也许会明白，也许不会明白，但你不能因为别人的不理解，就不去做应该做的事。否则你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青幽瞥了他一眼：“你简直是个圣人。” 谢法嘿嘿一笑：“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女人，别的女人……嘿嘿，更喜欢叫我禽兽。” “那是床上叫的吧？”青幽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吐槽。 谢法得意的挑挑眉。 李晓晨的父亲生前人缘很不错，葬礼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看打扮大多是穷苦人，这让一身黑色西装的谢法显得格外显眼。加上他那华丽的长相，即使站在角落里，也俨然是众人的中心。 他身边的青幽不由得暗暗叫苦，她可不习惯这么引人注意。 突然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青幽抬目看向人群，只见人群中一个7、8岁的男孩，正冷冷的看着她和谢法。旁边疑似他奶奶的人，正吃力的牵着他。 谢法声音中有几分无奈：“这是那个姓赵的孩子，他也是单亲家庭，父亲出了车祸，在医院认识了李晓晨，两人同病相怜，就成了朋友。李晓晨见他可怜，分了一部分时间给他父亲，但也没支持多久。” 青幽听姚佳佳说过这个故事，充满反讽意味的【父爱的奇迹】。但她不明白，这关她和谢法什么事？ 当那孩子用一样冰冷的目光盯着其他人时，她才明白，原来这孩子，恨的是这个世界。 谢法叹了口气：“若是这两个孩子能有个母亲，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个怀抱，供他们哭泣，也许事情会大不一样。” “所以，完整的家庭是多么重要啊。” 第43章 迎新 沈灵薇躲在盖着红绸桌布的桌子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和鼻涕不由自主的往下流，大脑嗡嗡作响，心脏好似要跳出体外，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 声音，好像老鼠在啃噬什么的细微声音。借着昏暗的绿光，沈灵薇看到了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 血顺着白皙的大腿流到高跟鞋上，几乎分不清是鞋更红，还是血更红。 她当然认识这双鞋，那是她送给杜子琳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 牙齿终于忍不住开始发出“咯咯”的撞击声，全身的筋骨都在抽搐，轮到她了……轮到她了！！ 鼠噬声缓缓靠近…… 忽然，绿光消失了，周围一片黑暗，声音也随之停了下来。 沈灵薇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昏黄的灯光亮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归来……归来……”这声音带着岁月的昏黄与沧桑，仿佛一个垂垂老矣的母亲，在呼唤久未归家的游子。 沈灵薇犹如听到天籁之音一般，体内立刻生出一股力气，手脚并用，疯狂的朝声音的方向爬去！桌角撞伤了她的额头，鲜血顺着额角留下，粗糙的地面刮花了她娇嫩的膝盖，爬过之处一片血肉模糊！ 她恍如没有感觉一般，尽全力催动着酸软的四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灯，灯！ 终于，一盏暗黄色的油灯出现在她眼前。 沈灵薇抓住灯，用力的向地上砸，可手实在颤抖得太厉害，一连砸了十多下，才终于砸开。 没有，没有令牌，灯里只有一部孤零零的手机。 沈灵薇绝望了。 电话，有电话她又能打给谁？谁能救她？ 等等，那个人……对，他一定可以！ 沈灵薇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半晌，无人接听，甜美的女音提示她留言。 沈灵薇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完了。 “这里是……东郊，马王府，我是沈灵薇。我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你能收到这条消息，请把我的尸体带回去……交给我妹妹。永别了，谢法……” 此时，神秘事物局的酒吧里，青幽的迎新酒会正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来，庆祝青幽正式加入神秘事物局！”谢法脚踩着桌子，手高举酒杯。 “庆祝局里又添新人！”这是韩笑。 “庆祝新的觉醒者血脉诞生！”这是关昔楼。 “庆祝我不用再客串外勤！”这是小关关雎鸠。 “想得美！”谢法踢了关雎鸠一脚，惹来一阵哄笑。 “干杯！” “干杯！！” 一阵玻璃撞击声后，青幽抿了一大口酒，火辣辣的，眩晕感直冲脑海。 “悠着点，”韩笑见她一口酒下去，脸颊已经有些发红，笑着出言提醒，“这可不是普通的酒，小关在里面加了料。” “喔~”那边谢法已经发出了赞叹声，“不错啊小关！这酒够劲儿！” 青幽又看了看杯中酒，表示实在喝不出这红红的液体有什么不错的。 “喝不惯的话，还有苏打水。”韩笑递给青幽一罐无酒精饮料。 “谢谢。”青幽接过苏打水，朝韩笑一笑，招来了谢珍珍嫉恨的目光。 青幽装作看不见。 谢珍珍这种小女生，在她看来挺无聊的。喜欢的男人不喜欢自己，就死盯着男人身边的其他女人，好像男人身边没别人就会喜欢她一样。 除了无聊，她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谢法在一边绘声绘色的讲着有色的灵异笑话，青幽听了几句就觉得口味过重承受不住，韩笑倒是见怪不怪，关昔楼咯咯娇笑，十分捧场。 谢诚意举着杯子坐到了青幽旁边。他之前一直在出差，昨天才回来。 “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诚意，珍珍的哥哥，在局里做一些杂活，管理档案之类的，今后要查资料可以找我。另外，我是局里唯一的已婚成员。” 他长得很斯文，带着眼镜，有几分书卷气。说起话来温文尔雅，又带点儿俏皮，十分招人喜欢。 青幽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我叫夏青幽，目前是外勤，今后还请多关照。”连她自己都没察觉，此时的她面对陌生人时，已经比一个月前多了很多自信和从容。 谢诚意跟她寒暄了几句，就转头与韩笑聊了起来，谢晴则端着果盘走了过来。 “吃点儿水果。”她说话声音非常好听，又温柔又悦耳。身为局里唯一的一个普通人，平日存在感很低。 青幽道谢。 “快开学了吧？我记得你学校挺远的，两边跑可挺累。”身为普通人，谢晴明显比较关注她的日常生活。 “嗯，我打算在附近租个公寓，方便些。”谢法慷慨的按照正式员工的标准发放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所以她现在比较有钱。 “挺好的，需要我帮忙吗？这种生活上的事情，我很熟悉。” 青幽歪头想了想，“暂时不用，谢谢晴姐。” 谢晴微笑着拍了拍她，“既然叫我一声姐，今后就不要客气。”说罢举杯，跟青幽碰了一杯。 另外一边，关雎鸠已经被谢法忽悠着，连喝了五杯，晕乎乎的站起来，晃到青幽面前，举起杯子啪的一声碰了一下，然后一仰头，又干了。 青幽不得已，也只能陪了一杯。 喝完后关雎鸠眼睛都直了，“他们……他们让我喜欢你……但是我不喜欢你……不对……我喜欢你……但是不喜欢你……” 青幽一脸懵逼。 关昔楼捂脸，把弟弟直接拎起来扔到一边。对青幽说道：“抱歉，我弟弟喝多了！” 谢法笑：“这小子真是藏不住事儿，两杯酒就全说了，下次记得提醒我，千万别把机密事交给他！” 又是一阵哄笑，青幽也跟着笑起来。 她话不多，也不太擅长这种场合，好在大家都很照顾她，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让她觉得冷落。看着笑闹的诸人，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的融入了一个团体。 当然，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和谐，比如喝了两杯之后，就来找她拼酒的谢珍珍。她应付了一杯，然后就用水代替。反正对方喝得昏天暗地，也看不出来。 尽管如此，结束的时候，她也多少有了点儿天旋地转的醉意。 拒绝了k歌的邀请，送别其他成员后，青幽索性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一边醒酒，一边仰头望天。 月色如水，万籁俱寂，一切都很好。 她在这天地间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地，终于有了自己的价值，自己的朋友。 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但有一个人，由始至终都没出现。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她知道，谢影一直在，他只是不出现。 天上残月清辉，繁星点点，交辉的色彩下，不见深邃悠长，反而让人升起几分缤纷的童真。 “小时候，姥姥对我说，这天上的星星啊，每一颗就是一个小孩子，他们晚上在天上玩耍，白天就回到银河里去。银河的中心有一个充满鲜花和糖果的岛屿，孩子们在那里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有贫穷，没有疾病，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每个人都充满快乐和幸福。” “姥姥还说，只有最善良最听话的小孩子，背后才能长出翅膀，飞到银河中去，生活在那个传说中的岛屿。” “人是不可能长出翅膀的。” 谢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阴影里。 “是呀，”青幽的脸上带着朦胧的笑意，悠悠然注视着星空。“残酷的童话，不是吗？白雪公主虚荣又残忍，睡美人在沉睡中被王子玷污，付出一切的人鱼公主，最终也不过是被人遗忘在海中的泡沫。” “你说，是不是一旦听懂了这些童话背后的话，人，就长大了?” “……我不知道，我没听过那些。” 青幽轻笑：“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夜风吹过，吹起她耳边垂发，带着隐隐约约的潮湿锈蚀之气。青幽忽地清醒了几分，“你怎么了？” 谢影仍旧一动不动，“我来警告你，他知道了。” 青幽猛然起身，走到谢影身前，一双眸子清朗如月，没有半分醉意。“你、怎、么、了？”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愤怒。 这句【他知道了】，包含了很多信息。 他，当然是谢璟文。他知道了，意味着他之前不知道。他之前不知道，也就是说谢影没说。 他现在知道了，则意味着，谢影以外的人告诉了他。而谢璟文一旦知道谢影骗了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所以他才站得那么远，所以他身上才会有血锈味。 谢影垂目，不肯说话。 青幽抓起他的手臂，掀开袖子——关节处充斥着尚未愈合的血孔，让她立刻想起曾在他记忆中见过的骨针！ “他折磨你？”抓着他手臂的手有些颤抖，青幽愤怒的抬头，却捕捉到谢影眼中尚未来得及收敛的感情。 微微一愣，立即醒悟。 他还在意她。 那不是梦，蝴蝶岛上他的眼神，不是她的错觉。他这种完全不会伪装的人，怎么可能骗得了她的感觉？ 所以……所以其实根本不用她开口，他自会维护她。只是这代价……让她愤怒。 “没有。”谢影收回了手，放下袖子，后退两步。 折磨？他希望谢璟文折磨他，那要容易得多。 “你不说，我可以去问谢法！”青幽的眸子中闪着怒火。 “别相信他！”谢影的眼中有几分冷色。他不喜欢她站在谢法身边的样子，他不喜欢她对他笑，不喜欢她信任他，而且这件事，她只告诉过谢法，一定是谢法泄露的! 青幽深深看着他：“谢影，这种事就像童话，往往不是它表面看起来的样子。只看到别人想让你看到的，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她可以确认，事情肯定不是谢法做的。理由很简单，没必要。谢法若是想说，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可以说，而且也不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谢法身边亲近的人里面，有谢璟文的奸细。 但目前，还有更重要的麻烦…… 青幽看着谢影，男人一副“你说我是小孩子，我不高兴”的表情，心底有些无奈。 上前两步，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谢影。” 男人低头，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是她含忧的脸。 “谢璟文是不是在用什么手段控制你？” 男人的手微微一颤，没说话。但青幽已经知道了答案。 果然如此。 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第44章 马王府 9月，又是一年开学季。 青幽正式成为了一名大四的学生，原507寝室的女生也都换到了新寝室，只是除了谭丽丽，其他人都不在了。 为了兼顾工作和学业，青幽在总部和学校中间找了一个老旧的小区，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公寓。姚佳佳也跟着凑热闹，租了一间同一个小区的房子，不过她那间的价格是青幽的两倍还多。 好在大四之后，课业不多，一周跑个三四趟学校也就够了。 最近一个星期，她又出了一次外勤，是相对普通的任务，这一次是与韩笑搭档。韩笑是局里唯一一个能使用镇魇驱邪之术的人，性格温和，处事老练，所以任务非常顺利。 唯一没什么进展的，就是近战搏击。她仍旧每次都被关昔楼修理得很惨，根据关昔楼的说法，她在这一项上属于“天赋奇差”。 谢影的事，她没对谢法说，因为她暂时还不想透露与谢影之间的那点儿暧昧。谢法毕竟姓谢，就算跟谢璟文价值观相左，行事方式不同，也仍旧是父子。 而谢影身上的秘密，很可能涉及到谢家的家族隐秘，这件事上，她只能靠自己。 夜，西城咖啡馆。 姚佳佳将一张宣传单递给谢法。“这就是马王府，西郊的一间真人娱乐鬼屋。” 传单背景是一处阴森的院落，围墙藤蔓遍布，院内杂草重生。院内一间破败的清朝大宅，挂着两个凄冷如血的暗红色灯笼，左边的窗户内，映出一个长发的鬼影。“马王府”三个滴血的红字，印在传单的正上方。 “据说这马王府是清朝末代一个破落王爷的居所，这王爷虽然没落，却仍旧一身纨绔习气，看上了梨园的一个戏子，强抢回府。谁知这戏子跟外国人有瓜葛，刚抢回去没几天，扛着旭日旗的军队就冲了进来，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砸。王爷的几个小妾被扒光了悬在房梁上，连做饭的老嬷嬷都没放过。一夜之间，王府里血流成河，丁点儿活物都没留下。那之后，就闹起了鬼。” “这马王府属于清朝末代鬼屋的代表作，全国各地都有，造型和背景也差不多。我查了一下这个故事，居然是真有其事。这马王爷是正宗的满清镶蓝旗王爷，昔年开国的和硕贝勒之一爱新觉罗·济尔哈朗的旁系，也确实是死于旭日旗下。” 谢法翻了翻那张传单，“你说全国各地都有？就是说这鬼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马王府？” “当然，”姚佳佳扶了扶眼镜，“主题鬼屋而已，只是借用一个背景故事，然后搭建的娱乐场所。” “其他的呢？没有其他特殊了？”这些信息，他稍微查一下就可以获得，他找姚佳佳，是为了更加隐秘的信息。姚佳佳常年调查神秘事件，在网络上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和小团体，能打听到很多官方渠道弄不到的消息，之前的时晷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灵薇的那通电话留言总让他觉得有问题，那声音里的恐惧和绝望……太真实了。 姚佳佳轻轻敲了敲桌子，“……如果硬要说的话，有。圈子中流传着一个传言，说马王府里其实隐藏着一个谜题，能解开谜题的人，将会收到真正的马王府邀请函。但也有很多人认为，这只是官方用来吸引人的商业噱头，因为从没有一个人，见过那张邀请函。” “邀请函……”谢法陷入了沉思。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姚佳佳提醒他。 谢法把收到沈灵薇留言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收到求救留言，去找求救人，结果发现那人不但安然无恙，还告诉你是个玩笑？”姚佳佳眼皮动了动，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们局里是不是很闲啊！” 谢法没反驳，只是拿出手机，将沈灵薇的留言又播放了一遍。 “这里是……东郊，马王府，我是沈灵薇。我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你能收到这条消息，请把我的尸体带回去，交给我妹妹。再见了，谢法……” 气若游丝的女音，微微颤抖着，尾音非常轻，仿佛已经……放弃了一切。 “唔……这声音的演技，奥斯卡级别啊。”姚佳佳也听出了点儿异常，“若说是玩笑，那可真下本钱。” “最关键的是，我在背景里，听到了鬼语。”谢法又放了一遍，“你听不到，但我听得很清楚，绝对是鬼语，并且不止一个！” “你没再去问问她？” “问了，但不管我怎么问，她都说是参观鬼屋后的玩笑。她身上除了阴气重一些，没有任何异常，我也不能揪着不放。” “但是你仍然觉得有问题。” “我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 姚佳佳想了想，“我明天下午有空，去马王府看看？” 谢法神色有点儿尴尬：“那个……要不你跟青幽一起去？公差，报销！” 姚佳佳“喔”了一声，一脸了然的神色：“原来你怕鬼。” “怎么可能！”谢法坚决不承认，“我可是抓鬼的！我就是不喜欢……那种一惊一乍的吓唬人……” 姚佳佳点头，一副“放心吧我并没有嘲笑你”的表情。 谢法觉得有点儿憋屈。 桌上手机不停的响起提示音，谢法拿起来看一眼，又关掉扔在一边。 姚佳佳看了看时间，11点。“是不是耽误你的夜生活了？” “今晚，你就是我的夜生活。”谢法桃花眼微扬，语气暧昧，流光的眸子里湛出几分挑逗。 姚佳佳瞥了他一眼：“你是在撩我吗？” “看你怎么理解了。”谢法笑得风情又纯真，“我很喜欢你，跟你聊天很愉快，我不介意再进一步。” 姚佳佳面色不变，“我介意。” 谢法眨眨眼，眼中有几分狡黠：“我指的是思想上再进一步。” 姚佳佳轻笑：“你指的是你怕黑怕鬼的那种思想吗?” 谢法无奈：“我这算是被你抓住把柄了吗？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前几次送你回去的时候，似乎被青幽看到了呢~所以，她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在【约会】了！” 第45章 鬼屋惊魂 当姚佳佳提到“调查”“公费”时，青幽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走到门口才发现，原来漏了一个关键词：鬼屋。 没事的，青幽安慰自己，鬼屋这种东西，都是人吓人，前几天自己可是连真鬼都抓过了！ “就你们两个女生？”前台工作人员眼神古怪的看着她们。“要不要等一等其他玩家一起进去？虽然我们这里没有最低人数限制……” “不用了。”青幽大气的挥了挥手，有其他人在反而不方便她们调查。 四十分钟后，全身酸软一身冷汗的青幽挂在姚佳佳身上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一身灰尘，上气不接下气，膝盖上全是擦伤。 姚佳佳虽然勉强保持着镇定，但实际也好不了多少，脸色苍白，满脸是汗。 “太吓人了……这谁设计的啊……太反人类了！”青幽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休息区。 旁边的工作人员佩服的看着她们：“你们还真坚持走出来啦，厉害！！这马王府的恐怖程度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两个女生能走出来，还真不多见！好多人开场第一个房间就放弃了。” 青幽不是没想过放弃，可一想到接近二百的门票，她就咬紧牙关硬生生坚持了下来！ “这不科学。”姚佳佳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水，“这不科学！当躯体感受到危险时，大脑才会传递信息到交感神经系统，产生血管扩张、心跳加速、高度焦虑等反映。可我明明知道没有危险！为什么大脑还会传递恐惧信息！只不过是一些利用黑暗、声音和心理暗示引发人的非理性心理的设计而已，在我明确知道并未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我不应该产生企图逃走的心理啊！这不科学！” 姚佳佳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然后继续喝水。 “是是，”青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也这么想。” 拿出电话，拨通了谢法的号码：“喂？领导？这事儿我们干不了！加钱也干不了！要么您亲自来，要么派个男人来！不不……这跟是不是抓过真鬼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真的，不信你自己来试试！” “调查？没有，里面有什么我们都不敢看，一路连滚带爬逃出来的！什么也没看清！对，第二次可能好一些……不！我真不行……领导，我……我要请病假！” “什么？黑鸦？黑鸦不行……殴打工作人员会进警察局的！喂喂？领导？” 青幽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第一次产生了谢法原来也是个恶魔领导的感觉。 半晌，求助的看向姚佳佳，“谢法给我们派了个男人，让我们务必再试试。” 姚佳佳咳嗽了一声，“他不是我的领导，而且这种毫无营养毫无价值、只为引起人纯粹的生理恐惧的地方，去一次就够了。”看了看青幽可怜巴巴的眼神，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儿冷血，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嗯，这样吧，我去同好群里问问，看看能不能问出跟邀请函有关的信息。” 然后转身开始摆弄手机。 青幽觉得没爱了。 一个小时后，带着鸭舌帽的谢影出现了。青幽凉凉的想，真是棒极了。第一次公费约会，地点：鬼屋。约会首要目标：阻止谢影打死扮鬼的工作人员。次要目标：解开鬼屋里的谜题。 姚佳佳见过谢影一次，知道他是青幽的同事。简单打个招呼后，递给青幽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拿着ipad走了过来。 “我查了一些觉得可疑的地方。首先是开场的唱词，内容是这样的： 香烟缥缈，骨离肉削; 灯烛辉煌，不入祠房； 齐登花堂，左烛先尽右烛亡……” “这段词前半句，是古时候拜堂常用的唱词，后半句，应该就是指具体事情了。但整个马王府的故事里，根本就没有成亲元素，所以你这次进去，一定要注意一下这点。” 青幽点头，留给她一个幽怨的眼神，拉着谢影，不情愿的去买票了。 前台的工作人员小姑娘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钦佩：“还进去？厉害……该不是为了解谜吧？”扫了扫谢影，“嗯，带个男的应该会好一些，但是千万记得，不能殴打工作人员啊！” 青幽心念一动，“这解谜有人成功过吗？” “有啊，”小姑娘挺自豪，“前段时间，有个五人组，进去了三趟，听说还真成功拿到了邀请函！咱们这里，因为有谜题，所以一个人最多进去三次，您可注意了。” “这么厉害？知道是谁吗？”青幽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要是知道是谁，是不是就不用进去了？ 可惜小姑娘摇了摇头，“咱们这儿的信息都是保密的，尤其是拿到邀请函的，我们工作人员都不知道！不然答案一旦传开，不就谁都知道了吗？” 青幽有些不以为然：“现在不是有网络吗？保密身份也没用啊，网上一传就都知道了。” 小姑娘神秘兮兮：“这你就不知道了，据说邀请函有神秘的保险措施，所有拿到的人，都必须只字不提。咱家鬼屋经营了这么久，你在网上找到过谜题信息吗？” “好像还真没有。”青幽瞥了一眼姚佳佳，这个案子的事都是姚佳佳告诉她的。 “是吧？”小姑娘嘿嘿一笑，“两位这边走！” 青幽深吸了一口气，十分不情愿的再次迈进了那扇黑漆漆的铁门。 第一个房间是准备室，没有灯，墙上一个投影仪，正在播放马王府的背景故事。 刚一进去，青幽就拉住了谢影的袖子，低声对他强调：“记住，不许打人，不许打人！” 谢影低低答应了一声。 青幽又说：“你能黑暗视物，等下记得观察每个房间，记住房间分布和路线。” 谢影又答应了一声。 “香烟缥缈，骨离肉削; 灯烛辉煌，不入祠房； 齐登花堂，左烛先尽右烛亡……” 凄楚阴冷的唱词，声音分不清男女，即使是第二次听，青幽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晃动的黑白画面开始播放几个模糊的画面。华服戏子被强抢入府，当夜悬梁自尽。旭日旗军队入府，烧杀抢掠，一片血红。残破王府内，阴风阵阵，鬼影瞳瞳。 背后忽地响起阴笑声，长发鬼影在背后一闪而过！ 青幽立刻按住了瞬间肌肉紧绷的谢影。虽然第一次的时候，她被吓得直接跌下了凳子。 接下来是杂草丛生的院子场景，非常黑，仅有的光线恰好能看见染血的院门、破败的围墙，和一顶火红的轿子!阴惨惨的绿色光线下……轿子的门帘微微晃动着。 “那里面有人。”青幽紧紧抓着谢影的手臂，这是她最怕的一段场景，几乎是一开始，就被彻底吓到了。“门打不开，只能从那边的……甬道爬进去。” 院墙角落里，一个不大的石头甬道黑洞洞的，幽闭恐惧症的人哪怕看一眼，恐怕就要犯病。 谢影看了看她擦伤的膝盖，皱了皱眉。 “走，走……快！”青幽战战兢兢的推着谢影进甬道，“轿子里那个人……会出来追你！” 谢影示意她走前面。 尽管是第二次，但青幽趴下的时候，呼吸仍旧急促起来。 甬道很狭窄，四周都是石头，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暗绿色的灯光勉强能看清周围，时不时突然传出巨大的敲击声和嘶吼声，就好像有什么……要从墙壁里爬出来！ 背后戏服鬼的阴笑声越来越近，尽管明知谢影在后面，青幽仍忍不住越爬越快越爬越快！想要赶紧逃离这段路！ 前方突然出现巨大的嘶吼声，甬道开始震动！青幽全身僵硬，手脚并用拼命前行！ 谢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可以轻易打破这种塑料石头。” “别！”青幽立刻制止，破坏设施是要赔钱的。 “这人已经第三次想抓我的脚了。”谢影的声音流露出一丝不耐烦，“我真的不能……” “不能！”青幽立刻把他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好在他这么一打岔，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出了甬道后，是一处封闭的房间，从设施看可能是厨房，中间有一张被红色桌布遮盖着的桌子，四周放着骨头、断肢一类的东西，远处不时传来阴森森的鬼叫声。 青幽躲在谢影身后，远离桌子。“那下面有人，会抓你的脚！”上一次，她和姚佳佳险些被吓死！ “我听得到呼吸声。”谢影主动靠了过去。 藏在桌子下的“鬼”见有脚靠近，立刻伸出了手——嗯？没抓住？ “鬼”揉了揉眼睛，怎么回事？又伸手——又没抓住？ 第三次伸手——还没抓住？ “鬼”心里有点儿打鼓了，这鬼屋常年阴森恐怖，大夏天不开空调都冷气十足，莫不是今天真撞了什么邪？ 青幽眼看着那只苍白的鬼手伸了三次，然后又困惑的缩回去三次。 有点儿好笑。 背后又是一阵阴笑，那戏服鬼已经爬过甬道追了过来，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看清了吗？这个房间？”青幽抓紧谢影，随时准备逃走。 谢影点头，犹豫了一下，抓住了女孩儿冰凉的手。 青幽一愣，立刻反手握紧了他，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甜丝丝的东西流过。 也许鬼屋约会也没那么糟…… 第46章 邀请函 冷汗从额头滴下，青幽紧紧按着谢影，一动也不敢动。 经过最后一个房间时，潜伏在角落里的“鬼”改变了位置，突然无声无息的从她身后出现，想要搭她的肩膀。 然后被谢影抓住了手。 “鬼”的喉咙中发出恐怖的嘶吼声，青幽拼命按着谢影：“放手，放手啊！谢影！” 谢影终于不太情愿的松开了手，鬼又冲着两人叫了几声，没敢再扑，摇摇晃晃回到了角落里。 最后这几个房间，鬼的动作越来越大，开始出现推搡等肢体接触，青幽不得不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安抚谢影上。 马王府鬼屋很大，道路复杂，场景众多，走完需要半个小时左右，而谢影在这种事上的耐心一向不太好。 终于见到了最后的门，青幽松了一口气，有些不舍的放开谢影的手。从头到尾，这个男人除了不耐烦之外，没有半点儿情绪波动，连呼吸都没变过。 真是人比人得扔啊。 青幽不太甘心的抬头看谢影：“你就没什么怕的东西吗？” “……原来没有。” “现在呢？” 谢影没说话。 昏暗的灯光下，他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原本泛着冰冷色彩的瞳孔，此时却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藏在那幽深如墨的潭水中，酝酿着让人惊心动魄的波澜。 青幽呼吸一滞，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悄悄的伸手，握了握谢影的大手。 “走吧。” “嗯。” 姚佳佳正在休息区与谢法进行视频通话，见两人出来，回头打了个招呼。 “看起来第二次果然比较容易啊！谢法说谢晴正在路上，她会替你们处理民事纠纷和赔款事宜。” 青幽一头黑线，这是已经断定谢影会出手伤人了吗？ “告诉他，十分不幸，让他失望了，我们既没有损坏设施，也没殴打工作人员，他准备的赔款可以考虑给我当奖金。” “呦呦，”视频那边的谢法听到了青幽的话，“黑鸦没打人？也没破坏东西？这是太阳从北边出来了吗？” 青幽坐到了姚佳佳身边：“那是因为我全程只敢闭着眼睛！他需要记录所有房间布置，还得保证我不被鬼吃掉！领导，你敢不敢亲自来试试？” “咳咳，”谢法装模做样的清了清嗓子，“这次怎么样，查出什么了吗？” “说不好，”青幽皱眉，“这什么邀请函真的存在吗？真的不是噱头？” “恐怕是确有其事。”谢法敲了几下电脑：“我让人交叉查询了一下，经常玩鬼屋游戏的本地五人组和沈灵薇，结果发现一个叫【血鹦鹉】的小团体，沈灵薇正是其中之一。上个月月初，这小团体有三次进入马王府的记录，而最后一次团体活动，正是沈灵薇给我留言的那一天。” “他们就是之前破解谜题得到邀请函的人？”青幽问道。 谢法点头:“多半是，我会带上小关再去检查一下沈灵薇，你和黑鸦想办法拿到邀请函。我有感觉，这是个大案子！” “等等等等……”谢法再一次单方面挂断了通讯。 青幽瞥了姚佳佳一眼，姚佳佳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青幽眯着眼：“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有谢法的联系方式，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帮他调查私人事件，更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经常半夜从他车上下来。” 姚佳佳扶了扶眼镜，“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不多时，谢影画好了基本的地形分布图，三人在附近找了个安静的咖啡馆，开始研究。 马王府是标准的四方建筑，共有十六个房间，分为内外两层，总体呈现环形分布，南墙东进，东墙南出。房间的穿插并不规则，长短宽高，造型各异。 姚佳佳指着内环北边一块空地，“这里应该有个房间。” 青幽点头，“我也发现了，我在附近三个房间里找过，每个房间都有一扇通向那里的门，但是没有一个能打开，应该是有什么机关。每扇门外都点着两根红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姚佳佳沉思：“看来这就是谜题了。这个房间从位置上看，是主屋，也就是马王爷的居所。三扇门，必然只有一扇是正确的，红烛……是古代成亲时用的那种吗？” “对。”青幽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唯一一处出现这种蜡烛的地方。“是不是那王爷想强娶戏子，结果成亲当天戏子就悬梁自尽了？所以门口才是红烛？” 姚佳佳不置可否：“这是表面现象，但里面有一些问题……” “别卖关子了，你应该已经猜到答案了吧？”青幽感到些许挫败，在没有姚佳佳的情况下，明明她才是比较聪明的那一个。 姚佳佳敲了敲桌子，“谜题本身并不难，提示就在开场的那几句唱词和这红烛上。记不记得最后一句【左烛先尽右烛亡】？” “啊！”青幽立刻明白了，“是这个啊！先按左边的蜡烛，再按右边的，就能开门了？可是……是哪一个门呢？” “应该是这一个。”姚佳佳指着西面的门，“唱词中有【不入祠房】的说法，说明这个新娘身份低微，不能进入族谱，所以只能走侧门。但是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青幽不明白。 姚佳佳蹙着眉：“按理说，不入族谱不走正门，是纳妾。而妾是不能住正房的，正房是正妻的地方。” 青幽想了想：“说不定人家是没注意呢，毕竟只是一个娱乐谜题，不可能那么严密吧？” “也有可能……但是还有其他奇怪的地方。”姚佳佳始终觉得，开篇的那段唱词很奇怪，却又一时找不到其他线索。“你记得不记得，那个戏服鬼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好像是……走了一半左右？”青幽还真没注意这个，于是转头看谢影。 “第十个房间。”谢影言简意赅。 姚佳佳在地图上查看，“第十个房间，联结内环和外环的房间。你记得一共有几只鬼，分别是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失的吗？” 这句话显然是问谢影，谢影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四只。轿子里的戏服鬼，第一个房间出现，第十个房间消失。长发女鬼，准备室出现，第八个房间消失。白衣女鬼，第十一个房间出现，第十四个房间消失。日本军官鬼，第十二个房间出现，直到最后。” “就四个？”青幽有点儿惊讶。“……中间那么多撞墙壁的鬼和突然伸出的鬼手……居然都是重复扮演，还真节省人力！” 姚佳佳已经开始低头查资料了：“你们先去开门拿邀请函吧，有点事情我需要再查一下。” 青幽叹了口气，一天进三次鬼屋，真挺考验她的。 当她第三次站在前台时，前台的小姑娘已经彻底把她当作密室鬼屋的狂热爱好者了。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走了出来。 “拿到了吗？”姚佳佳头都没抬。 “拿到了。”青幽神色古怪。“别问，不能说。” 姚佳佳愣了一下，“那方面的事？” 青幽点头。 “唔，”姚佳佳想了想，“看来谢法的直觉没错，你们有事干了。” 第47章 影鬼门 神秘事物局会议室里，关雎鸠拿着发着蓝光的仪器仔细扫描着青幽手臂上的紫色符印。 这就是她进入那件隐藏的房间后，拿到的邀请函。 “唔……非常复杂，很古老的禁制，内蕴七千三百种变化，还有一些魔药的味道，不可复制，可以强行除去，但我怀疑会引起某些不太好的后果。” “禁制？”青幽表示，萌新不知道那是什么。 “符印的一种，类似于带锁的印。”关雎鸠随口解释，“符印一般是指以固定的节点改变法力、气脉等流动，达到特殊效果的小型法阵。禁制专指用于截断某种力量并禁止某种行为的符印，比如这个，就是为了禁止提及邀请函相关具体事情。这种符印为了防止破解，会加一层额外的加密装置，就像加了密码锁一样。所以很难解开，只能强行破除。” “别别，”青幽赶紧缩回了手，“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你要是弄没了，下次换你去鬼屋。” “能查到禁制来源吗？”谢法翘着腿，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 关雎鸠挠了挠头，“可以试试，但需要时间，这东西就像一个法力迷宫，还是好几层的那种，得一点点分析，分离出禁制本体和标记，找到源节点。” 青幽想了想，“是像这样的吗？”手指在禁制上轻轻拂过，纹路复杂的符印立刻分成了三层，悬浮在空中。 “源节点应该是这里。”青幽指了指中间一层左下的位置。 “喔喔，厉害！”关雎鸠眼睛一亮，又凑了过来：“这么轻易就分开了，中层是禁制本身，上层是锁，下层是私人印鉴。果然这种程度的禁制，制作者一定会留下私人印记。” “不错呀！”谢法赞了青幽一句。 青幽有些不好意思：“我挺擅长玩迷宫的。” 关雎鸠在随身的电脑上敲击了几下，“我来分析一下这个印鉴，分离法力之后应该这个样子……”手指一弹，一个图案出现在空中。 黑色的骷髅阴影，空洞的眼眶缠绕着荆棘。 会议室顿时陷入一片静寂。 青幽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除了关雎鸠跟她一样一脸茫然，其他人都变了脸色。 韩笑摇摇头：“我就知道你找来的案子，肯定没那么简单。” “所有跟这一族有关的案子，都必须经过【监督局】许可才能插手。”谢诚意出言提醒。 谢法神色阴沉不定，突然起身，朝韩笑招了招手。 韩笑跟着他走出了会议室。 关雎鸠和青幽面面相觑，半晌，问了一句：“所以，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诚意笑道：“你们还小，有些事情，等长大一些自然就知道了。” 谢法刚一回到办公室，就激活了所有的防监听符印。 “你怎么想？” “太早了。”韩笑不同意。 “她已经快22岁了，不早了，也该接触这些了。” “但她刚刚成为异人一个月。而且……”韩笑犹豫了一下，“你有没有发现，她对人防备心很重，但却很容易接受异类。” 谢法点头，“没错，她很照顾小毛，跟黑鸦的关系也很融洽，事实上，我从没见过局里任何一个人，能跟黑鸦相处得如此和谐。” “并且你说过，时晷的案子里，她也是站在时晷一边，而对人类毫无同情。”韩笑神色中有几分忧虑。 谢法想了想，摇了摇头：“那个情有可原，她年幼时毕竟经历过不好的事，对人性有所怀疑，也是正常。” “你相信她?恕我直言，历代千魂之主，十二个人里，足足有四个，公开站在【影鬼】一边。”韩笑提醒他。 “我相信她本性善良，”谢法微笑，“生活往往把我们塑造成我们不想要的样子，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本性如此。” 韩笑笑道：“你只是不能放任【影鬼】肆意狩猎无辜的人吧？” 谢法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唉唉，谁让我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呢？” 他姿态随意的靠在窗边，背脊笔直，阳光照在他棕黑色的半长发上，映衬得那完美如神祗的侧脸熠熠生辉。 “韩笑，我总是忍不住想，异人这一身本领，若是只用来争权夺利，只为了自身的安定和繁荣，那即便再厉害，又有什么意义？异人血脉湮灭，是不是也因为天道对我们太失望了？所以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变成普通人，没什么不好。” 这一瞬间，韩笑眼眸中金色的梵光闪过，仿佛看到了谢法的未来。 和他自己的未来。 于是静静接道：“人的意义，跟是不是异人，有没有力量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谢法笑道：“你的一贯理论。你觉得，让青幽和黑鸦去马王府，合适吗？” “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韩笑给了肯定的回答。这两人，一个冷静敏锐掌控千魂，影鬼有所顾忌。另外一个体质特殊容易隐藏，并且有足够的武力防止意外发生。 谢法点头，又问：“你身体没事了吧？沈灵薇那边的事，你亲自走一趟？别人我不放心。” “交给我。” 半小时后，谢法一个人回到了会议室。 青幽在无聊的玩手机，关雎鸠仍在研究她手臂上的禁制，谢影悄无声息的站在墙边，用不愉的眼神瞪着关雎鸠。谢诚意则在电脑上查着什么，时不时发出键盘的敲击声。 谢法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有些事情，小关和青幽也该知道了。” 谢诚意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但并未出言反对。他身为谢家旁支的长男，走的是宽容贴心的哥哥路线。 “刚才那个标志，代表了一个古老的宗门，影鬼门。影鬼门崛起于五胡乱华时期，行事邪戾诡秘，目的不明，通常充当着暗杀者和阴谋者的角色。几乎每一个乱世背后，都有影鬼门的影子，但一旦和平降临，他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雎鸠举手，谢法示意他问。 “请问，这个影鬼门是异人组织吗？” 谢法沉吟了一下，“不，与其说是异人，不如说是异鬼。他们自称为【影鬼】，意思是他们是光明背后的影子，文明外表下的恶鬼。” “什么意思？”关雎鸠不明白，“鬼？” 谢法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意思就是，他们不是活人。” 关雎鸠吓了一跳：“怎么可能！难不成是一门阴魂？” 谢法摇头，“影鬼到底是什么，迄今为止没有定论。如果硬要说，他们应该算是【尸】的一种，只不过，都是异人的尸。他们能够使用异人的术法，有魂、有智慧，能够白日行走。除了，”谢法顿了顿，“除了永生不死之外，与常人无二。” “永生？”青幽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意味。“无法被杀死？” “是的，无法被杀死。”谢法给出了肯定回答。“但是，在与影鬼上千年的战争中，异人还是有自己的办法。比如，封印。将影鬼的头砍下，并封印在固定的容器中，与杀死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青幽皱眉，“被封印后……他们还活着？” 谢法看着她：“不错，活着，并且有意识，却只能在永恒的黑暗中，承受无止尽的孤独。” 青幽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好处是，影鬼的数量很少。”谢法接着说，“据说他们繁衍的方式已经失落在无尽的岁月中，所以封印一个，少一个。经过千年的岁月，目前影鬼门门徒的数量，超不过一百。” “所以，这……这个案子，是他们做的？”关雎鸠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可是这不可能啊！死人怎么可能像活人一样生活？人死魂消，天道使然，什么术法也不可能维持魂千年不散啊！” “你说的对，”谢法点头，“所以我指望着你给我解开这个千古之谜呢！” 关雎鸠动了动嘴唇，缩回座位不说话了。 “也不用这么悲观，影鬼只是不死而已，”谢法安抚两人，“在术法上未必比你们厉害。” “人家可是修炼了上千年啊，”关雎鸠忍不住又凉凉的开口了，“我一共才活了二十年。” 谢法瞪了他一眼，“信不信我派你出这趟外勤。” 关雎鸠立刻闭上嘴，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青幽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谢法很明显是要插手这件案子了，若只有一个传说中的【影鬼门】，还不算太麻烦，关键是……“调查这个【影鬼门】相关的案子，不会有……其他问题吗？” 谢法和谢诚意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似乎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 “会有。”谢法没打算藏着掖着，“我不敢说我能全部解决，所以你可以选择不接这个任务。” 永生，是历史上所有站在权力巅峰的人都渴望的东西，所以【影鬼门】背后，一定有当权者的身影。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青幽静静问道：“影鬼，受不受咒的影响？” 谢法注视着她，眼神有些奇异：“不，影鬼是死人，死人不承咒。五胡乱华时期，是咒师的巅峰时代，所以很多人猜测，影鬼，就是为了对付咒师而生。但是，”谢法话音一转，“影鬼有魂。” 他说得隐晦，青幽却听懂了。 有魂，则意味着可以被千魂掌控。 第48章 短暂的安然 夜，青幽的小公寓。 洛依琳免费赠送的咒术基础已经翻到了最后几页，三座不同类型的迷宫幻影漂浮在书的上空。 青幽闭目，三道灵识同时在迷宫中穿梭，巧妙的避开陷阱，绕过死路。 不多时，三个迷宫同时瓦解。 背后传来赞赏的声音：“厉害，一心三用，三分钟内解开迷宫，即使在五百年前，也算是a+的成绩了。更难得的是咒力的运用恰到好处，一分不多部分不少。” 半透明的青衣身影站在没开灯的客厅里，无声的鼓着掌。“人心就是一座纷繁复杂的迷宫，找到其中的关键点，才是咒师真正恐怖之处。” 青幽淡淡撇了他一眼：“我需要更高深的咒术书，另外，我想学习符印和魔药。” 青衣男人有些为难：“你虽然解开了我的封印，但我仍旧不完整，你知道的。目前我能提供的，已经都教给你了。” “两个中级阵法，一个不完整的血祭，还有两份完全看不懂的魔药配方，你真的是传说中的千魂吗？”青幽的语气中带了点儿鄙视。 青衣男人觉得委屈：“我并不是用于提供知识的呀！我可以大幅提高你的咒力，可以控制生魂！成为完整形态之后，我还会有更多能力，甚至能变幻外型，成为武器！” 青幽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咒师又不能近战，我要武器做什么？” 这世间果然没有不付出就能得到的东西，千魂也是如此。 提高咒力，要付出血液，利用千魂的知识，就要帮它收集部件。至于控制生魂……呵呵，青幽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太恶心了，简直就像是……将人彻底扒光后，还要仔细观察每一个部位。那个人所有恶心的、恶劣的、糟糕的思想和感觉都要被强迫体会一遍，无论你想不想。 一个人尚且如此，青幽很难想象，一次掌控千魂是什么感觉。当初醉雨千魂洛银止，做下那么大的事，也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 根据千魂的说法，洛银止天性高傲，狂妄不羁，成为一代传奇之后，不希望有人能超越他的成就，于是封印分割了千魂，让后人再也无法掌控完整的千魂之力。 但青幽对此持保留意见，因为这无法解释【谢渊】。 巧合的是，谢渊也是五代十国时期人士，还是当时谢家的家主。洛银止使用他的名字作为封印，究竟是想说明什么？ “我听说，你是五代十国时期诞生的？”青幽装作漫不经心的询问。 青衣男子爽快的点头：“按照你们的历法，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你的诞生，跟谢渊……或者跟影鬼有关系吗？” “我之前解释过了，谢渊只是洛银止的憧憬的人而已，用你们的话说，叫偶像。”青衣男子明显很懂得与时俱进，“至于影鬼，是的，我就是为了影鬼而生的。” “看来我遇到影鬼相关的事情，也不是偶然了。”青幽有点儿无奈，这千魂，果然不是好拿的。 “算是吧。”对于这类历史相关的事情，青衣男子一向不吝解释。“当时正值乱世，四大咒法世家凭着操纵人心的手段横行无忌，风头无人能及，不但其他异人不敢招惹他们，连当权者也十分忌惮。这世间唯有死人不承咒，于是很多咒师的敌人联合来，想要使用死人对付咒师，影鬼也因此诞生。” “你知道影鬼的具体诞生过程吗？” “不知道，那是我诞生之前好多年的事情。影鬼出现后，咒师遭到大量屠杀，为了对抗影鬼，剩余的咒师联络魂法世家，共同铸造了我。” 青幽点点头。控魂本身已经超越了咒法的范畴，所以，千魂的铸造果然是咒法和魂法的共同作用，甚至借助千魂，咒师也能施用魂法。 难怪谢家费尽心机也想把千魂夺回。 “喂，他又在那里等你了。”青衣男子指了指楼下。 青幽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她搬来这里之后，谢影有时候会出现在楼下。 “你又要去跟他私会吗？”青衣男子见青幽准备出门，十分狗腿的跟了过来。千魂已经百年无主，他一个人寂寞得很，一出来就忍不住要多说话。 青幽顿了一下。“我是光明正大的见他，不是私会！” 青衣男子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围着她飘来飘去：“你要跟他成为情人吗？这个时代，一个女子似乎可以同时有很多情人呢！” 见青幽不理他，他继续兴致勃勃的发表看法：“哎哎，你为什么会选他啊？你可是千魂之主，即使在女人地位低下的时代，也有无数男人供你挑选的！你知不知道，你挑的这个，甚至根本都算不上是人！虽然装成人的样子，但满身都是阴霾暴戾之气，嗞嗞，你看那眼神，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你可别被他外表骗了！” “影鬼。”青幽突然回头，“他跟影鬼有关系吗？” “怎么可能……”青衣男子嗤笑，“影鬼可不是这种残缺脆弱的东西，他的灵魂甚至都不完整，没有多少人性，只有嗜血的本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 青幽盯着他：“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不会说话！”手腕一挥，青衣男子重新被收回了千魂。 谢影静静的站在树下的阴影里，无声无息，犹如死物一般。听到青幽下楼的声音，眼珠动了动。 “怎么又站在这里？”青幽自然而然的拉住他的手，“走，上楼。” 女孩儿手上的温度流入他冰冷的身体，他觉得饥饿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青幽租的公寓并不大，六十平米，一室一厅，厅里只有一个不大的沙发和充当餐桌的茶几，墙上挂着一个三十英寸的平板电视。 “吃过饭了吗？”青幽将谢影按在沙发上，收起茶几上的咒法书和符印书。“我在学习符印。” 谢影摇头。“我不懂符印。” 青幽笑笑，这么复杂的东西，谢影不可能研究。“你坐一会儿，我给你弄点儿吃的。面条可以吗？” 明知问了也白问，青幽还是问了。 谢影理所当然的点头。 不多时，一碗简单的清汤面端了上来，上面还有一个圆圆的荷包蛋。 以前上学的时候，青幽经常帮小姨做家务，简单的饭菜倒也会做，只是做得很一般而已。 通常有什么吃什么的谢影当然不会挑剔。 “今天看什么？《终结者》可以吗？”青幽打开了电视。 埋在面碗里的谢影头也没抬的点头。 青幽打开手机，开始在电视上播放《终结者1》。然后坐在谢影旁边，重新拿起了那本符印书。 谢影吃完面，拿着碗到厨房刷干净，然后又回到沙发上，看电视。 小小的沙发被两个人挤得满满的，青幽蜷着膝盖，大腿紧贴着谢影。一只手拿着符印的书，时不时在空中写写画画。 不知练习了多久，觉得颇有进展，转头一看，谢影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短短的头发有些凌乱，眉头微蹙，轮廓深邃的五官仍旧没什么表情，薄薄的嘴唇微抿着，竟透出几分无辜。 心中一片柔软。 起身拿过一条毯子，轻轻盖在男人身上。男人睡得并不熟，当然察觉得到她的动作，并没睁开眼，只是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 电视上，施瓦辛格在连天的炮火中仍旧一脸冷酷。青幽抓着谢影的手，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感觉岁月静好，仿佛已经度过了一世春秋。 第49章 异变 谢家秘密实验所内，带着金丝眼镜的谢璟文推开了“s级机密实验所”的门。 一地血腥。 地上巨大的血阵看起来有几分眼熟，血阵上七零八落躺着五具尸体。 谢璟文皱眉，掏出镶着银丝的手帕，捂住了口鼻。“老三，怎么样？” “还算顺利。”黑西装的三哥将一个盒子递给谢璟文，盒子里竟是一颗血珠，跟青幽当初被逆转而出的那颗一模一样，只是略微小了一号。“五个人，出了一颗珠子。若是实验体灵魂强度再高一些，提取率应该还能提高。” 谢璟文点头：“看来洛容说的是实话。吃下血珠的实验体怎么样？” “目前一切正常，普通术法都可以正常使用，无副作用，只是一些涉及到血脉之力的术，使用后会削弱能力。我估计，若持续使用这种术，血珠之力很快会被消耗殆尽。” “只能作为低级战力吗……”谢璟文有些失望，“聊胜于无，再观察一个星期，没问题的话就把血珠正式投入使用，凡是贡献过自己血脉的分支，优先分配！” “是。”三哥微微颔首，淡漠的眼神扫过地上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姓谢，最小的一个才12岁。他们最大的罪，就是没有生为异人。 “少主准备插手影鬼门的事儿，要不要管？【监督局】下午派出了特遣队，似乎跟韩笑发生了一些冲突。”三哥又问。 谢璟文漫不经心的摆摆手，“小孩子们，让他们闹去吧。让黑鸦看着点儿，别受伤就好。” 三哥犹豫了一下：“黑鸦最近……跟少主和千魂之主走得有点儿近。上次那件事也是……” 谢璟文沉吟了一下，“无妨，法儿上次想方设法抢先上岛，肯定是跟黑鸦说了什么。他是黑鸦的少主，能有办法控制他，是好事。至于千魂之主……下个月夫人的生日宴，想办法把她跟法儿的事儿定下来。” “是。”三哥答应，躬身目送谢璟文离开，眼中一片冷色。 另一方面，朝海庄园，谢法的家里，昏迷的沈灵薇正躺在他的大床上。 “怎么把她弄我这儿来了，我这里也不安全！” 谢法嘴里说着，手下却不停，拍开韩笑手臂上的符印，开始给他裹伤。 “我也没办法，谁想到居然连特遣队都出动了，我只要慢了两分钟，你这位红颜知己恐怕就已经进了监督局的实验室了。”他手臂中了一枪，虽然用法力逼出了子弹暂时止住流血，但也需要正常的治疗。 “没被他们认出来吧？” “没有，我很小心。” “那就好，暂时安全。果然一旦牵扯到影鬼的事，监督局立刻坐不住了。沈灵薇不能放在我这里，必须找个安全地方。”谢法转身收起医药箱。 韩笑活动了一下手臂，“在那之前，得把信息问出来。你不觉得，【监督局】的动作有些太快了吗？我们刚发现是影鬼门的手笔，去找受害人时，他们就已经出动了。” 谢法停住了动作：“之后我确实默许诚哥上报给【监督局】，但那已经是你出门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不应该那么快。” 韩笑脸色有几分凝重：“也就是说，当时在会议室里，就有人直接通知了【监督局】。” 谢法最不愿意做的，就是怀疑同伴。当时会议室里的那几个人，都是他十分亲近信任的。“也可能有人不小心中了招，被人监听了。回去进行一次检测吧！” 韩笑点头，他也不希望真的有人背叛。“我简单检查了一下，那女人身上有禁制，问，应该是问不出来的，你可以试试搜魂。” 谢法走进卧室，坐到沈灵薇身边，轻轻掀开她的衣领。雪白莹润的左胸上，繁杂的禁制散发着幽幽的紫芒。 “古老的布印方式，看不出效果，冒然搜魂太冒险了。”对于这个跟自己有过一段美好记忆的女人，他不想那么粗暴。“我需要检查一下她的魂。” 韩笑点头，割破手指，分别在沈灵薇的眉心、掌心、脚心处点了一滴阳血。所谓阳煞镇魂，他纯身未破，又修的是梵门之术，血液至阳，天生具有镇魂破邪的力量。 五根缚魂线从谢法手中伸处，径直没入沈灵薇身体。 线在她身体内不断深入，沈灵薇脸上出现痛苦之色，却被阳血镇着，动弹不得。 半晌，谢法沉着脸收回了线。 “天魂已散，三魂俱损，灵魂倒还有个壳子在，命魂基本已经空了。”叹了口气，“基本可以确定，已经死了。” 韩笑皱眉：“我见到她时，她言谈自如，与活人无二。而且距离她出事已经一个星期了，天魂散，七魄却巍然不动，这可能吗？” 谢法脸色也不好看：“理论上说不可能，但影鬼不就是这样吗？她体内还有另外一个类似自毁程序的禁制，我若是继续深入，必定会触发自毁，到时候连尸体都剩不下。” “这种镇魄的技术，应该是影鬼的秘密，当然不可能毫无防备。”韩笑靠近，手指轻点沈灵薇眉心，“唔……厉害，体内的生气很足，根本看不出是死人。” 谢法沉吟着：“我需要她脑内的信息，但你我都不擅长这个。小关……” “不能冒险！”韩笑打断了他，“【监督局】已经插手，若是他们知道沈灵薇在我们手里，一定会逼你交出来。到时候你连她的尸身都保不住！” 谢法想了想，“叫夏青幽过来！她是觉醒者，与上面不会有牵连！” 一个小时后，青幽第一次踏进了谢法的家。三室两厅带吧台的豪华公寓，让她忍不住腹诽：真是万恶的有钱人。 “现在是下半夜四点……”青幽挂着黑眼圈，“这是夜间打车的收据，麻烦给我报销下。” 谢法接过收据，团吧团吧扔到了墙角，然后掏出七八张大团结，往桌子上一拍，指着床上的沈灵薇：“我需要她脑中的信息，但是她体内有禁制，不能硬来，必须万分小心，能做到吗？” 青幽毫不客气的收起大团结：“试试呗。” “千万小心！”谢法不太放心，“一旦触动禁制，你也会有危险的！有把握吗？没把握不要逞强。” 青幽认真想了想，“应该可以，但是咒触跟搜魂不一样，我没办法获取大量连续的记忆，只有一些碎片，而且不一定是关键碎片。” “没关系，记得安全第一。”谢法示意她坐过来。 青幽坐到床边，看了看床上的沈灵薇，二十六七岁年纪，容貌姣好，妆容精致。“她就是你那个出事的朋友？对人进行这么精细的咒触，我可能需要一些……能卸下她防备的东西或人。” 意有所指的看向谢法。 “知道了，开始吧。”谢法握住了沈灵薇的手，警告似的瞪了青幽一眼：“别看不该看的！” 青幽很想翻白眼，谁想看你们那些少儿不宜的镜头啊！伸手触碰沈灵薇的眉心，灵识缓缓进入…… 谢法俯身到沈灵薇耳边，带着法力的声音在她耳边柔声细语：“薇薇，是我，我是谢法。我来救你了……别怕，相信我……就像以前那些日子一样……相信我……” 沈灵薇神情渐渐放松，无形的屏障消失，青幽顺利进入了她的意识迷宫。斑驳残破的意识墙壁摇摇欲坠，到处都是陷阱。偶尔一扇漂浮的门，就是一片记忆的碎片。 青幽谨慎前行，小心的避过陷阱，就像以往练习过的无数次一样。 谢法和韩笑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她，打算稍有不对，就立刻将她拉出来。 半晌，青幽深深吐了一口气，退了出来：“不行了，她命魂太弱，里面步步陷阱，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谢法见她安然退出，稍微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不得不说，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个十分贴心的领导。 青幽对他一笑，整理了一下思绪：“我能触碰到的碎片不多，大部分都是她和一个女孩子的，逛街、生日等等。” 谢法点头：“那是她妹妹。” “只有两段记忆是关于马王府的，其一是她和几个朋友参加一个聚会，聚会中有人告诉他们，马王府鬼屋中藏着谜题，破解谜题的人可以拿到邀请函，参与真正的马王府惊悚游戏。据说这个游戏里有真正的灵异元素，胜利者可以得到超自然的神秘奖品。” “第二段记忆是在一座黑漆漆的古宅里，一个鬼气森森的老妪，提着一盏古旧的、散发着暗黄色光芒的提灯。老妪提着灯从类似院子的地方，一直走到古宅门口，然后对着黑暗呼唤：归来。” “她手里的提灯，我曾在马王府鬼屋的最后一个屋子里见过，邀请函就藏在灯里。” 这两段记忆虽然只是片段，却包含了很重要的信息。 谢法沉吟着：“【老妪】、【灯】、【归来】，这应该是真正的马王府里的关键场景。还有【游戏】和【胜利者】，倒真是恶趣味，看样子，这个游戏已经在一些固定的群体中流行很久了。” 沉思了一会儿，谢法看向青幽。 “今晚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局里的人。你最近不要出其他任务，抓紧训练，我会把局里图书馆的所有权限都对你开放，直到你收到马王府开启通知。” 青幽点头，“我明白，据说开启前一周，邀请函就会有提示。” “好。”谢法又转向韩笑:“我们必须查到所有参与过马王府游戏的人，我怀疑他们都是这种活死人。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找到曾经的【胜利者】，我对那个所谓的【超自然奖品】有不太好的预感。” 韩笑掂量了一下事情的轻重，“这件事影响重大，要找到所有人，恐怕得借助【监督局】的力量。” 谢法想了想，“隐瞒胜利者和奖品的事情，将其他信息汇报上去。另外……”撇了一眼床上的沈灵薇，神色有些沉重，“她……” “我可以找个安全屋暂时安置她，但是……”韩笑没有说下去，但谢法明白，不是长久之计。 看着沈灵薇平静的睡颜，他心情很复杂。理智告诉他，她已经死了。但她的肌肤仍旧水嫩红润，她的胸膛仍旧微微起伏，甚至她的手，仍旧温暖一如往昔。 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仿佛感受到谢法的注视一般，床上的沈灵薇眼皮动了动，居然“嘤”的一声，悠悠睁开了眼睛。 “……谢法？” 第50章 模糊的界限 “谢法？怎么回事？我怎么在你家？” 沈灵薇疑惑的神情栩栩如生，与谢法记忆里那个骄傲爱笑的女子一模一样。 “呀！你不是那个突然闯进我家的男人吗！你把我怎么了？”沈灵薇警惕的看了看韩笑，又看向谢法：“谢法，到底怎么回事？” 谢法移开了目光。 太像活人了。 “薇薇，你……被坏人盯上了，这是韩笑，我朋友，他为了保护你，才把你带到我这里的。” 沈灵薇噗呲一笑：“得了吧谢法，我不是小姑娘了。我不就是跟你开了个玩笑嘛~至于吗？” 说着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看到手上有血迹，摸了摸，又是一笑：“弄得还挺吓人，怎么，也想吓唬我一下啊！” 谢法若不是探过魂，多半就被她糊弄过去了。“薇薇，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觉得马王府的事儿，我要是没点儿数，能这么找你过来吗?” 沈灵薇迟疑了一下，“什么事？我都说了是个玩笑。” 谢法似笑非笑：“【不能说】的事。” 沈灵薇脸色变了，“那你应该知道……我什么也不能说。” “我知道，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已经被盯上了，你的几个朋友，都被抓走了。” 沈灵薇皱眉：“我们又没犯法，抓我们做什么？” 谢法盯着她，见她神色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心下不由有些犹疑，她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你知道，你遇到的事儿不太寻常吧？总之你要是相信我，就躲一阵子，我给你安排地方。” 沈灵薇犹豫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 谢法给韩笑使了个眼色，韩笑带着沈灵薇走了。 望着沈灵薇窈窕的背影，青幽有些呆。“这……这是死人？” 谢法苦笑，别说青幽不信，他自己都有些不信。 “死人难道不是指那种没有意识、也不能动的尸体吗？她这跟活人有什么区别？”青幽觉得很不可思议，“难道天魂散，就一定是死人了吗？这是谁规定的？” 谢法摇头：“天魂散，则七魄散，七魄散，则肉身腐，这是人间生老病死的大规则。也不知影鬼用了什么逆天的手段，居然能做到魂散魄不散，死人仍能行走如常。但这般混淆生死界限，很容易引起大乱子的。” “那……你要拿她怎么办？除了她之外，外面可能还有一堆她这样的人呢！” 这也是谢法头疼的问题。“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其余两魂所剩无几，我怀疑这个样子，维持不了多久。” “我建议你最好提醒一下其他人，”青幽淡色的眼睛看向窗外，“若这些人都命魂所剩无几，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感情。有记忆、有智慧，却缺乏情绪，缺乏感觉，无善无恶，无爱无恨，这种人最可怕。” 谢法点头，起身拿起外套：“今晚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去，明天不用上班了。” “不用了！”青幽立刻拒绝，“我打车回去！”她一点儿也不想被姚佳佳看到自己从谢法的车上下来。 谢法倒是乐得偷懒，想了想，又叮嘱了几句：“自己小心点儿，最近那个顺什么车不是总出事吗？别打那个。” “放心！”青幽心说，有谢影在，别人不出事就不错了。 另一方面，送沈灵薇去安全屋的韩笑也遇到了一点儿不大不小的麻烦。 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时，沈灵薇说要买吃的，韩笑陪她下了车，谁知到便利店后，沈灵薇立刻大喊大叫，说韩笑是绑架犯。便利店的夜班小哥见她人长得美，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顿时正义感爆棚，不但与韩笑纠缠起来，还报了警。 最终韩笑不得不打晕两个小哥，破坏掉监视摄像头，并在警察到来前带走了沈灵薇。 只是这样一来，免不了要惊动【监督局】了。 次日，【监督局】果然大驾光临。谢法关起门来，与来人斗智斗勇一整天，临近下班，宣布了几个决定。 一、全力调查【马王府】案件，协助【监督局】，寻找曾拿到过【邀请函】的人。 二、与【监督局】合作，潜入马王府灵异游戏，抓捕幕后人物。 三、【监督局】特别调查员将暂时入驻神秘事物局，直到马王府案件结束。 前两条还没什么，第三条一出，局里一片哀号。 第二天一早，当青幽准时到达局里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居然所有人都已经坐在了位置上，不由一脸懵逼。 关昔楼对她挤眉弄眼，她才发现局里多了一个人。 青幽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的顶头上司【监督局】，居然是清一色的普通人。 谢法称他们为【国家机器】，并暗示她小心。一个多月后，当她第一次见到这些“普通人”出手的时候，她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 那时候，她才知道，当初自以为是【狼】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谢法告诉她，潜入马王府的调查，【监督局】也会派出两位探员，跟他们一起参加，这两位都已经拿到了【邀请函】。 然后关昔楼偷偷对她说，这两位虽然拿到了邀请函，但也暗中付了一大笔医药费和设备赔偿款。 青幽想象了一下两个精英特种兵进入鬼屋的情形……有点儿想笑。 据说每一局马王府灵异游戏，都必须凑齐13个玩家，才能开局。所以直到一个月后，青幽才收到游戏即将开始的提示。 地点就在b市边缘一座深山里。 而神秘事物局的诸位，在这一个月里，也被迫过着每日按时上班的日子，关昔楼脸上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当然，关于【马王府】一案的调查也有了一定进展。大量曾拿到过【邀请函】的人浮出水面，最早的居然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好在这些人大多寿命不长，参加游戏后三到六年，纷纷死于意外或急病。否则【监督局】的茶室，恐怕都装不下了。 根据家人的说法，这些人从游戏中回来后，都带回了一大笔钱，但性格也变得“冷漠暴躁”，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同时运气也变得很差，出门很容易与人冲突或发生意外。 谢法说，这些人的存在破坏了生死的界限，理所当然的受到自然的厌弃。 至此，已经可以确定马王府游戏的背后人物在进行【魂狩猎】，剩下的，就是抓捕了。 关于游戏【胜利者】的调查，却不是很顺利，几乎没人听说过谁曾经胜出游戏。只有姚佳佳认识的一位不愿露面的资深灵异爱好者提供了一条模糊不清的讯息：曾有一个人，参加了游戏后再也没回来。五年后，有人在另外一个城市看到一个很像他的人，与他死去多年的妻子并肩同行。 第51章 游戏开始 b市边界，风源山。 风源山是b市与a市边界处的半荒山，山腰上有一处已经荒弃的度假村，据说曾有老板想在这里开发旅游业，但开发过程中怪事迭出，好不容易熬到试营业，又传出闹鬼传闻，除了一些灵异爱好者，基本没人来。所以勉强运营了半年后，就理所当然的废弃了。 “确定是这里？”一身迷彩全副武装的邓高明站在空无一人的度假村外，问前面两个男人。 宁正心和章宾面面相觑，给了他一个为难的表情。他们是本次马王府案件的探员，也是拿到了【邀请函】的人。 “啊，对了，不能说！”邓高明常年与异人打交道，这种神神秘秘的事，已经习惯了。 本来禁制在身，是不能泄露地点也不能带其他人的，即使被邀请者本身，也只能在指定时间段进入，但他们用了一点儿小手段，隐藏了自己身上的人气，勉强跟着两人找到了游戏开始地。 为了防止引人注意，邓高明只带了十个人，另外还带了神秘事物局的一个小技术员。 关雎鸠。 邓高明示意关雎鸠检查下有没有异常。关雎鸠不情愿的打开箱子，开始干活。 他最讨厌出外勤。 “里面有几个阵，控制了气脉流动，很大几率是空间传送用的，太古老了，不能确定。其他没有异常。” 这个灵异游戏进行了二十年以上没出过岔子，各种防范手段必然十分完善，关雎鸠觉得这种提前查看场地的做法简直就是浪费劳动力。 “另外，里面所有的不一样的东西，只有持有【邀请函】的人才能看到，其他人进去，也只能看到荒地而已，传送也是如此。我没有复制【邀请函】的能力，更没有破解古阵的能力，所以，其他的也不用问了。” 关雎鸠提前堵住了邓高明的嘴。 邓高明冷哼一声，没继续为难他。在他眼里，关雎鸠就是个稍微有点儿特殊本领的孩子而已。近些年来，异人人丁凋落，连这种孩子都不得不出来执行任务，他不得不怀疑，异人正在走向灭绝。 “宁正心、章宾进入，执行抓捕任务，保持联系！其余人原地隐藏警戒！” 一声令下，十个男人立刻消失在树丛中，度假村口只剩下两个被邀请的人，和一脸呆滞的关雎鸠。 距离最终集合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陆文言等三人到达的时候，度假村的竹楼内已经坐了六个人。 这个竹楼过去应该是一个农家饭庄，只是此时早已破败，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连屋顶都破了几个洞。六个人分成两拨，三男一女的四人组坐在门口聊着天，看到他们，友好的招了招手。 两人的一拨是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很精干，站在角落里，也不说话。一个脸上笑嘻嘻的，另外一个却好像别人欠了他五百万。 陆文言多看了那唯一的女生几眼。看起来二十六七岁……短发，年龄不符，气质也不太像。 他网络上的朋友音无曾在群里暗示，本次游戏会有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参加，群里若有人拿到【邀请函】，可以尝试与这位女孩联手。 音无是个很玄的人，话不多，但在群里却很有存在感。据说她曾通过一些简单的表面线索，就分析出一起凶案的凶手，也曾在毫无交集的情况下，轻易说出一位网友的年龄经历家庭状况，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所以陆文言相信，音无的朋友，也一定不是普通人。 三人挑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此时，距离开局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很快又来了三个人，这一次是两女一男，身上的衣服有巨大的黑月亮标记。 黑月是网络上一个很有名的灵异同好组织。 陆文言三人都认识这个标记，主动上去打招呼，四人组见状也趁机过去寒暄，互相认识了一下。 黑月的三个人分别是斯文男墨白、御姐久女和可爱女孩黎黎，三人用的都是代称。 四人组居然是一个寻宝爱好者团体，据说这四人山南海北走过无数地方，只要哪里有宝藏或者寻宝的游戏，都会参加。这四人里，最年长的男人已经四十多了，其余几人也都超过了三十岁。 现在竹楼里已经出现了两个三人组，一个四人组，一个两人组，一共十二个人，而游戏指定人数是十三人，音无口中的女生并没出现。 陆文言暗想，莫非这最后一个人就是她？她是个独行者？ 手表指针指向五点五十五分，距离游戏开始时间，还剩下最后五分钟。度假村外终于又出现了人影，不过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衬衫长裤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儿和身材高大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似乎不太习惯别人的注视，女孩儿有些别扭的环视四周，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然后分别微笑，表示打招呼。 男人则正好相反，面无表情，目光淡漠，谁也不看，就像谁都不值得他看在眼里一样。 “呦，你们还真是沉得住气啊！还五分钟就开场了！”爽朗的声音，是黑月的御姐久女。 女孩儿有些局促的抿嘴一笑，“路上出了点儿意外，耽误了。” “你们俩都是参加游戏的？”这是四人寻宝队里年纪最大的老吴。 女孩儿一笑，“是啊，旅游的也进不来啊。” 这竹楼上有邀请函同款禁制，没有邀请函根本进不来。 几个年轻一些的笑了起来，老吴没笑，上下打量两人，半晌，转头对所有人说道：“十四个人了。” 黑月的久女、墨白和四人组中的女人脸色都没变，显然早就发现了。 久女笑道：“不愧是我期待已久的马王府啊，开场就高能。” 可爱女黎黎也露出兴奋的神情：“真的呀！十四个人，多了一个！看来一开始，我们里面就混进了一个【鬼】呀！” 这句话让大多数人都有点儿不舒服，陆文言心里也“咯噔”一下，与两个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十四个人里，有一个是……安排好的工作人员？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互相打量。 老吴的目光在精干男两人组和最后进来的高大男人之间圈寻，最后锁定在了高大男人身上。他今年四十七岁，做寻宝这一行很多年了，年轻的时候，进过大东北偷猎，去过大西北种花儿，吃过枪子儿流过血，甚至现在左腿还有点儿残疾。 所以他很清楚危险的人身上的味道。 “叔，多出来那个人，是他吗？”贼眉鼠眼的小个子是他的侄子，吴十一。 老吴摇摇头，“离那个人远点儿。” 这种身上有血味儿的人，不会是什么工作人员。但是这【马王府】游戏，居然能吸引到这种人，看来也不简单。 他不知道什么鬼屋，什么灵异游戏，只是侄子吴十一来求他帮忙，说是解开一个谜题，就可以参加一个特殊的寻宝活动。 于是他就抱着带新人的态度，来到了这里。 两人这一嘀咕，更多的目光看向了高大男人。 黎黎突然咯咯娇笑，对墨白说道：“墨白哥哥，要是我安排间谍，一定不会安排那种一看就不合群的人啦！我一定会挑选那种——像黎黎一样可爱的女生，或者……”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陆文言，“那种不引人注意的人！” 陆文言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黎黎是一个脸圆圆的女生，有些微胖，很可爱。说话声音娇俏清脆，所以这几句话，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文言的朋友卢旭不阴不阳的笑笑：“不愧是黑月的人啊，就是有经验！全国各地的灵异事件都有黑月的影子，就是不知道，黑月真的是次次都碰巧赶上？还是亲自参与了设计啊？” 黎黎腮帮一鼓，想要反唇相讥，却被斯文的墨白制止了。 墨白拍了两下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朗声说道：“大家不要乱猜，十四个人的可能很多，未必就是有【鬼】混入，也可能是游戏主办方临时增加了邀请人数。我们黑月研究马王府灵异游戏很久了，据我们所知，玩家在游戏里并不是竞争关系，甚至可能需要携手合作。另外，”他故意停了停，“这个游戏，很可能是真正的灵异游戏。” 陆文言和马尾辫女孩儿脸上都有惊奇之色，老吴等四人却面带不以为然。 墨白将诸人神色收入眼中，不动声色的继续说：“我明白，我空口白牙这么一说，你们都不会相信。但是记住我这句话，若是在游戏里改变了想法，可以来找我们，我们黑月会提供援助。” 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吴十一发出一声不大的嗤笑，“还真拿自己当回事而了。” 墨白只是笑笑，丝毫不以为意。 陆文言犹豫着靠近马尾女孩儿，想问问她是不是音无的朋友。却见那女孩儿拉着身边男人的袖子，以极低的声音低声对男人说：“你看看人家，那么年轻就那么有涵养，哪像你，脾气这么暴躁！” 陆文言费解的看了看始终不发一言、神色都没变过的男人。 这叫暴躁？ 第52章 糟糕的分队 最后进来的男女，当然就是青幽和谢影。两人在路上的时候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险些迟到。 这个麻烦就是青幽见风源山人烟稀少，道路宽阔，又起了开车的念头。 她信誓旦旦的宣称关昔楼给她进行过开车特训，这一次绝对没问题。谢影一时糊涂，居然答应了。 于是他们经历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山路惊魂，车子险些掉落山崖。收拾完烂摊子后的谢影表示心很累，暂时不想搭理青幽。 这才有了之前的【暴躁】说。 然而陆文言并没来得及跟青幽打招呼。 因为时间到了。 手腕上的【邀请函】隐隐发热，一个装腔作势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牺牲者们，欢迎来到马王府！尽情享受这场恐怖的盛宴吧！游戏的目的只有一个：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只要在马王府内活过三天，你就是最终的胜利者！活到最后的人将获得一切！” “鉴于大部分牺牲者没有对抗鬼怪的能力，为了游戏的公平，我们在王府里藏了一些有趣的道具。至于怎么获得？嘿嘿……我只能说，风险与机遇并存！” “当然，还是有一些友好提示的。例如：解开场景谜题的人会有奖励！再例如：不要相信任何人！” “嘿嘿嘿嘿……牺牲者们，游戏愉快！！” 所有人手腕上的【邀请函】同时发出灼热的红光，瞬间天旋地转，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青幽发现自己出现在一间破旧的柴房里，被绳子绑成着，无法自由移动。纸糊的窗户透进模糊的光，勉强能看清房内的状况。 从房梁构造看，是明清建筑，她应该已经在马王府内了。 除了她之外，柴堆旁还绑着另外三个人，黑月的久女、黎黎，和寻宝四人组中的短发女。 都是女人。 “呀！”随着其他三人陆续醒来，黎黎首先发出了声音。“怎么衣服都换了呀！就算为了代入感，也不能随便换人家衣服呀！” 她声音有点大，短发女皱了皱眉。 有趣的是，只有她一个人被换上了旗装。上身是带紫纹的粉色花绸夹袄，下身则穿着粉色极地长裙，裙边有花纹绣饰，脚上穿着盆底绣花鞋。 “这是角色扮演吧？”久女打量黎黎，“你扮演的应该是有身份的角色。”说话间她已经解开了身上的绳子，青幽发现她手指缝里夹着一片细小的刀片。 “身上的道具都在。”久女举起刀片，对几人解释，然后一一帮她们解开了绳子。“认识一下吧，我是久女，来自黑月联盟，这是我的同伴黎黎。” “我叫朱梅。”短发女之前和两人打过招呼，所以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名字。 “我叫吴彤，大学生。”青幽随手拎起曾用过的名字介绍自己。 朱梅多看了她几眼：“真巧，我有个朋友也叫这个名字。” 青幽一笑：“这名字挺普通的。”心里却想着，不会这么巧吧？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黎黎使劲吸了吸鼻子，“臭味。” 青幽早就闻到了，并且很确定，那是尸臭。 “根据我的经验，游戏开场会有一段安全时间，咱们先尽力找找线索，别急着出去。”久女建议。 几人在不大的柴房里四处观察，黎黎则开始在自己的衣服里寻找线索。 青幽开始搬柴垛，她很确认，尸臭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不多时，一只手露了出来。 手上布满了秘密麻麻的伤口，皮肉外翻，有些地方还流着黄色的脓液。 短发女低低惊呼了一声，显然不太适应这样的场景。黎黎也捂着鼻子躲远了。 久女皱皱眉，选择了帮忙。 两人很快移开了柴火，一具完整的女尸出现在诸人面前，女尸穿着跟黎黎一样的衣服，只是面目被割得不成样子，四肢也布满了伤口。 恶臭味在柴房内弥漫，黎黎已经开始干呕。 “用不用做得这么像啊。”短发女朱梅捂着鼻子，脸色惨白。 青幽带上手套，俯身开始检查尸体。 久女看她的眼神有点儿不一样了。毕竟哪个普通大学生，会对这样的场景无动于衷，还随身携带医用手套？ 青幽摸了半天，其他人大气不敢出，看她动作。半晌，她幽幽收回了手。 “怎么样？”黎黎忍不住问，“怎么死的？” “不知道。”青幽面无表情的摘下手套。 “不……不知道？”黎黎瞪大了眼睛，那你刚才装出一副很专业的样子做什么？ “我又不是法医！当然不知道！”青幽说得理直气壮。“我只知道，尸体里面有东西。九成以上几率，是所谓的【道具】。” 当然，她还知道另外一些东西没说。比如说，尸体里充满了煞气，那东西正好镇在尸体丹田之上，煞气中心，一旦拿出来，多半就要尸变。 黎黎果然问：“那你怎么不拿出来呀！” 青幽凉凉的撇了她一眼，没说话。 “哎你怎么不说话呀！”黎黎又想问，被久女拉住了。 “有陷阱吧？” “八成以上。”青幽对她印象还不错，所以答了一句。 黎黎撇了撇嘴，“有陷阱就不敢拿了？那你一个道具也拿不到！” 青幽推了推柴房的门，外面被锁链锁着，但门本身年代有些久远，不算结实。 “你身上发现什么了？”她丁点儿都不想理这个黎黎，这种人就像是恐怖片的女主角，拥有把其他人都作死，自己独活的能力。 但她不得不问，毕竟对方是唯一一个有身份的人。 “为什么要告诉你！”黎黎话还没说完，久女已经从她怀里拿出一张纸和一只钗，递给了青幽。 纸是一张卖身契。 大致是说，一家姓陈的，因家贫将女儿陈二丫卖给马王爷做婢妾。 这陈二丫多半就是黎黎的角色。婢妾，比妾地位还低，比婢女还不如。 只是这卖身契为什么会在她身上，就很耐人寻味了，还有那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玉钗。 青幽已经大致猜出了她们被关在柴房的理由。 “看够了就还给我吧！”黎黎伸手索要物品。 青幽没理她，直接把东西还给了久女，久女无奈的对她一笑。 黎黎是联盟里重要人物的妹妹，性格活泼可爱，很有人缘。这一次，因为听说墨白要参与这个游戏，所以死缠烂打替下了原本的成员，非来不可。 此时短发女朱梅也发现门被锁上了。“门外有锁链锁着，打不开。” 黎黎捂着鼻子指着女尸：“说不定开门的道具就在这里面。” 朱梅迟疑的看向青幽，青幽装作看不见。 让她拿？她拿确实不会有事，但她为什么要去？说穿了，这三人里说不好就有一个卧底的活死人，她不想那么快就露底。 而且，谢影不在，让她多少有些焦躁。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和粘稠的死气，她甚至在自己身上，都感觉不到一丁点儿活的气息。 最终还是久女去拿了。 她戴上了一双厚厚的手套，忍着恶心，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进尸体腹部，果然摸到了什么。 似乎是……一张卡片。 尸体的手突然动了！ 久女立刻抽手——一只冰冷青白的手，疾如闪电般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幸好她也算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惊悚场面，微微一惊后立刻抽出匕首，砍向尸体的手腕！ 砍不动。 女尸突然直直的坐了起来，血肉模糊的脸上，没有嘴唇的嘴血淋淋的咧开，给了她一个惊悚的笑容。 黎黎已经开始尖叫，拼命撞向房门！朱梅也迅速加入了她的队列。 久女已经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咬咬牙，掏出了一串金色的佛珠，按在女尸手上。 这一次，传来了皮肉焦糊的味道，女尸“咯咯”受痛，终于松开了手。 青幽挥拳打破了一旁的窗户，对久女招招手，然后翻身跳出了窗户。 人总是容易有盲点，尤其是玩惯了密室逃脱的人，总觉得门锁了，就要找钥匙或撬棍。但难道不能走窗户吗？在这里破坏设备，又没人要你赔偿。 第53章 猎鹰与赌局 网络上，一场小型的非公开直播正在进行。 主画面是一间阴森森的柴房，几个年轻女人正在柴房中检查一具尸体，看脸孔，赫然是青幽几人。 当播放到久女挣脱女尸，青幽打破窗户逃走时，弹幕一片叫好声。 “又是带法器的女人，最近牺牲者质量越来越高了啊！” “马尾这个不错，我看好她！” “我看好圆脸的，她绝对能活到最后一个场景！” “6666，都是老司机啊！” 直播中响起装腔作势的声音：“尊贵的【赌局】成员们，请容我透露一个小小的信息：本次牺牲者中，有【专家】存在！所以我们将在一天后开启【地狱】难度！” “十四个人，到底谁是【专家】呢？另外，我们的【猎鹰】也要开始行动了，这一次，有几个猎物会落入陷阱呢？旁观者们，尽情下注吧！” 直播下方，几个【竞猜】项目正在进行，包括“谁能活到最后”、“谁将进行第一次血祭”等等，下方则显示着十四个牺牲者的头像，每个人名下的筹码都在陆续上涨中。 其中“谁是猎物”一项，涨得最快。十四个人的头像下，圆脸女孩的筹码数赫然高居榜首，排名第二的居然是谢影。 弹幕也再次热闹起来。 “马王府玩了这么多次，还是猎鹰局有意思。我就喜欢这种自相残杀的！” “根据以往经验，女人活的比男人长！” “这次居然没有一个美女，只有两个勉强能看的，还穿得那么多，差评！” “赶紧开杀，我可不是来看电视剧的，我要血！血！” “又一个无脑的暴发户，【赌局】筛选成员的时候真应该更严格一些。” 装腔作势的声音再次响起：“哎呀呀，我们来看一看，杂役房里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和谐呢！” 直播画面切换到另一间阴森破旧的柴房里，身材高大的男人单手拎起贼眉鼠眼的男人，像扔破布一般扔到了墙上。 吴十一惨叫一声，顿时头破血流。一股火气涌上心头，气势汹汹的站起来，却在看到对方足足三个健壮男人时，不情愿的“哼”了一声，认怂了。 打人的正是谢影。 他们的屋子里一共五个男人，【监督局】的宁正心、章宾，和寻宝四人组的吴十一、黄山，其中宁正心被换上了一身杂役装扮。 他们的柴垛下面并没有尸体，但柴垛旁边，却有一个恶臭的恭桶，恭桶里充满了黏糊糊的黄色半稠状物体，上面爬着密密麻麻一层虫子。 只看了一眼，众人就被恶心得够呛，甚至宁正心两人的神色也不太好。 他们所在的柴房明显比较牢固，窗户全部用木板钉死，门也锁得很紧，最重要的是，时不时能听到隔壁传来的磨刀声。 若是强行破门，势必惊动隔壁的人。 在宁正心的建议下，诸人在房内寻找线索，却一无所获，唯有他自己身上，发现了两大锭银子。 一个被关在柴房的杂役，身上却有这么多银子，明显是犯了事儿，多半是背主。 而整个柴房里，最容易藏东西且不用担心被找到的地方，只有那个爬满了虫子的恭桶。 但谁也不愿意去查看，太恶心了。 于是几人就僵持了下来，谢影愈发不耐烦，指着吴十一，让他去。 吴十一当然不肯，没说两句，已经被拎起来扔了出去。宁正心、章宾两人认识谢影，虽然对他粗暴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但仍旧选择了站在他这边。 三对二，而且对面那三个人随便一个，恐怕都能把自己两人轻易揍趴下。但吴十一也是有脾气的，虽然没敢还手，却索性坐在地上，一副撒泼的样子。 “凭什么我去？欺负人啊！有本事你们打死我！打死我也不去！” 谢影淡漠的目光扫了过去，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要求被打死，他也不想明白。他只是……无所谓。 他并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暴力，血在他眼里跟其他东西一样，都是暗淡的灰色。他只是……无所谓，那只是他活下去的一种手段而已。 他知道，自己生来就是残缺的。其他人的欢乐、贪婪、悲伤、甜蜜，人世间的千般美好，万般色彩，对他来说都是一片灰色。他无法感受，也不在乎。 不，也许并不是完全不在乎。在年少的时候，他也在乎过。他也曾为身体上的痛苦喊叫哭泣，甚至苦苦哀求。他也曾为一块蛋糕、几句夸奖欣喜若狂，也曾为一个女人温柔的对待而心动。 但后来，他发现这一切都是无用的。哭喊无用、哀求无用、喜悦无用、爱也无用。这些东西，都改变不了他一无所有的残缺人生，也填补不了他灵魂深处传来的饥饿感。 年龄越长，他在乎得就越少，唯有那种饥饿感，时时刻刻伴随着他。这种感觉，在他遇到那个女孩儿之后达到了巅峰。 那种，想要……拿什么，把自己填满的饥饿感…… 这不是他第一次渴望某种东西，但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如果得不到，就会彻底毁灭。 所以他告诉自己忍耐，忍耐，忍耐。 他一向是个擅长忍耐的人。 谢影漠然朝吴十一走了过去，他觉得自己可以做个好人，成全一下对方的愿望。 宁正心却伸手拦住了他。 谢影停住了脚步。 对方是他不能动的对象，谢法的命令是：一定程度上予以配合。他没问什么是【一定程度】，因为青幽一定知道。 但现在女孩儿不在。 有些焦躁。 他毫无温度的眼神让宁正心打了个冷颤，随即又挂起习惯性的笑容：“我试试。” 谢影后退了一步。 宁正心长得普通，笑起来却很可爱。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副看起来很高端的手套，拿到吴十一跟前，笑眯眯的对他说：“你也知道，那里面很可能有东西，最可能的，是道具。你知道道具吧？我听说呀，这游戏里即使早早被淘汰，只要拿到道具，就能获得金钱奖励！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说完又晃了晃手套。 说起钱，吴十一有点儿心动。他本就是为了钱才来的。想了想，扬起下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问道：“那你怎么不去？” 宁正心摆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我……我也想去啊……但是我嫌恶心，而且我也不太缺钱。”说完指着章宾，“看到他了吗？他是个富二代，我们本来是来找刺激的，没想到刺激没找到……先被恶心了。” 吴十一更心动了。 宁正心继续煽风点火：“那里面应该还有咱们逃出去的关键道具，你只要拿到道具，我们给你钱，怎么样？” “先给钱!”吴十一吊着眼，一脸贪婪之色。 “我们参加游戏，也不能随身带钱啊！而且手机也被收去了，这样吧!”宁正心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个莹白的玉扳指。“你是识货人，这个当定金，够了吧？” 吴十一双眼放光，拿起扳指摸了又摸，泛着油脂的半透明质地，入手细腻润滑，上好的羊脂玉。 “够了够了，嘿嘿，谢谢老板！”吴十一连头上的伤都忘了，立刻揣起扳指，戴上手套。随便就能拿出羊脂玉扳指，他彻底相信这两人是富二代了。 黄山看到有利可图，也眼热起来，凑过来示意自己也可以。吴十一毫不客气的把他赶走，捂着鼻子靠近恭桶。 桶里的虫子似乎闻到了什么，开始躁动起来。 这对吴十一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好赌，为了赚钱什么事都做过，包括摸一具腐烂的尸体。 恭桶有些高，但手套也很长，一直包裹到手肘处，所以吴十一毫无压力的将手伸进了满是虫子和黄色恶臭粘稠物的桶里，开始在桶底摸索。 “嗯，确实有东西，好像是……一张卡片。”他没注意到，当他动手时，宁正心和章宾都谨慎的远离了他，站在靠近门的位置。 “看，就是这个！”吴十一得意洋洋的夹着卡片，扬起了手。 却发现黄山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本能的转头，发现自己的半个手臂居然爬满了那种黑色的虫子！手套早已被腐蚀得一干二净，甚至手臂上的血肉都被吃得差不多了，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啊！！！”吴十一惨叫一声，立刻甩开卡片，拼命的想甩掉手臂上的虫子，甚至想用另一只手去抓！ “别动！”开口的是章宾。 他看得很清楚，大量的黑色虫子已经钻进了他的身体，顺着那只手臂往上爬！他的上臂已经出现了无数正在移动着的鼓包！ 宁正心手中出现五寸长的手术刀，瞬间来到吴十一跟前，朝着他的手臂切了下去！ “啊!!!!!”又是一声惨叫，大量的鲜血喷出，溅到了桶里。桶里的虫子闻到血的味道，立刻疯狂的涌出，向四面八方爬去！ 宁正心拎起吴十一，章宾捡起卡片，迅速后退，一边后退，一边掏出了背包中的小型火焰器。 “不行！”没等宁正心阻止，章宾已经开启了喷射器，火焰瞬间烧向虫子，同时也引燃了旁边的柴火。 火焰迅速蔓延，旁边的屋子里传来巨大的咆哮声：“谁在柴房烧火呢！！！” 随后是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 第54章 第一个牺牲者 当柴房的大门被一柄巨大的屠刀劈开时，屋内的诸人都看到了那个一直发出磨刀声的……怪物。 无论怎么看，那都不是个人。 血迹斑斑的肥壮躯体，没有头，脖子位置是一张类似食人花的五瓣的嘴，里面充满了尖利的牙齿。右手从手腕部位长出一把巨大的屠刀，双脚则是两个类似长三角形的肉柱，脚的位置异常尖利，似乎有金属镶嵌，所以走路才发出那么明显的“咚咚”声。两腿之间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明显垂坠下来的囊袋，让人作呕。 黄山看到这东西的瞬间，几乎要晕过去了。 他不明白，不是寻宝游戏吗？不是游戏吗？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先是吃人虫子，然后又是畸形的怪物，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游戏啊！！ 这屠夫极具冲击力的造型不但吓坏了黄山，甚至宁正心和章宾也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这什么玩意？ 怪物屠夫看了看一片火海的柴房，又大吼了一声：“谁敢在柴房生火？！！” 挥刀就砍向了拿着喷射器的章宾。 章宾急退，同时一股火焰喷向屠夫。谁知屠夫的手臂竟突然暴涨，穿过火焰，砍向了章宾！ 宁正心和谢影立刻上前救援，屠夫被两人阻挡了身形，长长的屠刀只在章宾手臂上流下一道伤口。 血的气味再次让火海中的虫子躁动起来，前仆后继的涌向三人，可谓前有狼后有虎。 “我知道谁点的火！！！” 眼见屠夫又要举起屠刀，被吓得失了智的黄山突然冒出了一句歇斯底里的话。 屠夫竟然停下了，没有脸的畸形身体缓缓转向黄山。 虫子似乎十分惧怕屠夫，纷纷反向逃离。 “是……是他！”黄山颤巍巍的手指向了被丢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吴十一。 屠夫似乎很满意，发出一声古怪的咕噜声，拎起屠刀——将地上的吴十一一分为二！ 然后慢悠悠的拎起来，扛到肩上转身而去。 鲜血和内脏从吴十一身体的断口不断流下，流到屠夫畸形的身体上，它不但不以为意，反而似乎十分欢喜，还留下一句愉悦的嘟囔。 “有肉吃了~” 这种毫不犹豫的凶残瞬间震慑了屋内的人。 谢影奇怪的看了宁章二人一眼，似乎是觉得他们反应过度，然后转身，离开了着火的柴房。 其他几人迅速反应过来，也纷纷逃到院子里。奇怪的是，没人之后，柴房的火居然很快就熄灭了。 章宾捂着受伤的胳膊，心里很是有些愧疚。刚开场就死了一个人，还是他造成的。 宁正心掏出急救喷雾，开始给他处理伤口。眼神复杂的看着地上瘫成一团的黄山，对方的身上正发出淡淡的臊臭味。 “我……我是在救你们！反正……反正他也不行了！” 黄山声嘶力竭的为自己辩护，“反正……反正这也是游戏，那……那是假的，是不是？是不是？那一定不是他……他是个假人，模型！对，模型！” 宁正心递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黄山彻底崩溃了。“假的……假的……这……这什么游戏啊？我不参加了！我要退出，退出！！！啊啊啊！！！” 不再理会黄山，宁正心四处查看。 此时正值黄昏，天上乌云密布，透不出一丝阳光。他们所在的院落旁边就是高大的院墙，墙上斑驳陈旧，到处是青苔和霉菌，甚至沾染了不少可疑的褐色污渍。 简单判断了一下方位，宁正心猜测他们目前位于王府西侧，柴房和屠宰房都在北边，南边的房间挂着锁，东边则是通往其他区域的长廊。 谢影抬脚走向长廊，屠宰房内的剁肉声停了下来。屠夫嘶哑的声音传来：“【裁断】时间未到，你们打算去哪儿？还是谁，打算如实【交代】了？” 宁正心苦笑，交代，交代什么？他是唯一一个有身份的人，却什么信息都不知道。 谢影恍若未闻，继续朝长廊走去，走到院子边缘，停了下来。 伸手，面前的空气荡出一圈涟漪，是一堵无形的能量墙。 谢影犹豫了一下，他可以强行突破这堵墙，但他不确定这是否明智。 宁正心说话了：“等等吧，【裁断】时间一到，应该就能出去了。只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这一组五人，死了一个，废了一个，剩下的两个都是没脑子的，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谢影不太情愿的退了回来，扫了一眼屠宰房：“我能杀了它。” “别……”宁正心不怀疑他的能力，黑鸦的名字，在【监督局】内部也很响亮。但且不说那东西能不能被杀死，就算能，杀死之后呢？这不过是第一个场景，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而他们获得的信息实在太少了。 刚才在柴房内，很明显是章宾违反了规则，使用了超出规格的设备，才惊动隔壁的怪物，导致了吴十一的死亡。游戏开始时虽然主持人说没有任何规则，但至少这个场景，还是有一些隐藏规则的。 不触犯，怪物就不会主动动手。 “咱们先看看院内有没有线索吧。”宁正心对所谓的【裁断】和【交代】忧心忡忡，据他所知，【裁断】是旧社会大家族里，对犯了家规的家仆进行的一种审讯。 可问题是，他只知道自己是杂役，拿了别人的银子，至于做了什么，祸首是谁，没有半点儿线索，更不知道该【交代】什么。 “你看这个。”章宾将之前捡起的卡片递给了他。这个男人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话也不多，跟宁正心正好相反。 卡片上还沾着黄色的粘稠物。 宁正心拿出手套，戴上，接过了卡片。 卡片是一张扑克牌，正面红桃3，下面一行小字：随身携带可以避免一次死亡。背面草花3，小字：可以作为货币与【鬼】进行【交易】。 宁正心反复看了两遍。这是二选一的意思吗？交易？能得到比命更值钱的东西？ 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章宾表示任由他处理，毕竟自己刚刚犯过错误。 宁正心做出了决定，走向谢影：“我想把这张卡片用掉，试试【交易】，我有信心能保住咱们三个的性命，你觉得呢？” 谢影表示无所谓，他从不相信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他只相信自己。 于是宁正心拿着卡片，硬着头皮去敲屠宰房的门。 门内的剁肉声停了下来，咚咚咚的走路声渐近，屠夫打开了门。 “是杂役啊，有什么事？” 他一身黏糊糊的血迹，肥厚的肚子上还挂着半截肠子，没有脑袋，只有一张裂成五瓣的嘴，说话时开开合合，惊悚异常。即便是宁正心，也有些接受不良。 后退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杂役】是自己的身份。莫非身份还有其他的作用？ 宁正心掏出卡片，“……我想交易。” 第55章 青幽的分析 另外一个院子里，青幽正一本正经的跟一个穿着丫鬟服饰的【怪物】讨价还价。 这个【怪物】跟杂役房的相比，要像人多了。至少四肢俱全，身材婀娜，胸部饱满，甚至还穿着相对完整的衣服。若是能忽略它犹如被洗衣机绞过的脑袋，倒也不失为一个美女。 “你这就不对了，婢妾怎么说也算你半个主子，现在被人诬陷，你不帮忙也就算了，交换个东西居然还不告诉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容易被人穿小鞋的？” “……” “而且你除了筹码之外，收不收其他东西？你看哈，我这里有个眉笔，虽然你五官已经不知道扭到哪儿去了，但画一画说不定可以明显一些，一定能提高你的颜值！弄不好就被王爷看上抬了妾呢！” 其余三个女人在远处目瞪口呆的看着青幽口若悬河，不停的忽悠那个【怪物】，甚至越说越离谱。 心中半是佩服，半是惊恐。 那怪物的脑袋就像被拧干的衣服，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五官全部绞飞了，东一个西一个，光是直视它，就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黎黎此时的那点儿敌意，全都转化成了畏惧。 “既聪明又有勇气的人。”久女的话语里有几分佩服。 朱梅脸色很差，神情恍惚。她在柴房里目睹了起尸，在院子里看到这么个怪物，旁边的人还告诉她，这个是真实的灵异游戏，有鬼，并且会死！ 她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又闲扯了几句，青幽慢悠悠的走了回去。 那东西基本不回话，但并非没有智慧，或没有感觉。那七零八落的扭曲五官上，还是能看出一些表情的。 例如她说婢妾是被诬陷时，它眼里有不以为然。更有趣的是，说到有可能被王爷看上抬为妾室时，对方显现出的却是恐惧。 有趣。 可惜的是，对方明显受到了规则限制。例如，只能跟有身份的人交流，不然还能套出更多信息。 “你们还是不肯拿出卡牌用作交易吗？我建议你们再考虑一下。”青幽说的虽然是“你们”，眼睛却一直看着久女。 卡牌是她冒险拿到的，所有权当然归她。 “不行不行，”黎黎立刻跳出来阻止，“在这种游戏里，能抵挡一次死亡的道具最珍贵，不能随便换！” 久女犹豫了一下，“我并不是觉得交易不值，我只是觉得，这个丫鬟地位太低，未必能换到什么好东西。可以适当留一下，到下一个场景再看看。” 事实上，她说的不无道理，以游戏而论，这确实是最佳的资源分配法则。 但玩游戏，思考的前提通常是能一直活到最后一关。 青幽耸耸肩，没继续坚持。 “你……你怎么做到的？居然能跟那东西说话？你不怕吗？”黎黎忍不住又问。 “还好吧，”青幽随口应付，“刚看到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但她什么也没做不是吗？应该是受到了规则限制，只要我们不做多余的事，她没办法对我们动手。” “可是……”黎黎一脸不可思议，“就算她不会伤害我们，她的脸……你是怎么做到看着她的脸还能正常说话的？” “脸？”青幽想了想，“不就是长得【与众不同】了点儿？” “那叫【与众不同】？那已经叫恐怖，叫恶心，叫怪物了好嘛！”黎黎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淡定。 “大概吧。”青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看来让这位婢妾去套话，是不太可能了。 她确实不害怕，在她看来，那东西就是长得恶心了点儿，没什么。相比之下，她更怕马王府鬼屋那种，黑暗密闭的环境和各种突如其来的惊吓。 柴房内的尸体不断传来嘶吼和撞门的声音，看来也是个不会爬窗户的。所以，这么笨拙的东西，有什么可怕的。 “你发现什么了吗？”久女问青幽，“那怪物提到【裁断】，多半是需要黎黎这种有身份的人进行申辩的，所以，咱们是不是能信息共享一下？” 她很确定，青幽跟那怪物闲扯那么久，绝对不是因为无聊。 她肯定发现了什么。 青幽没说话，上下打量黎黎，半晌，失望的摇摇头。“以她的智商，我就算全告诉她，她也应付不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黎黎不高兴了，“我也是黑月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呢！破解过无数的灵异谜题！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就是胆子比较大吗？” 青幽凉凉的瞥了她一眼：“情商也挺低的。” 久女拉了拉黎黎，在她耳边耳语：“这女孩儿不是普通人，无论是观察还是应变都很出色，咱们要想通关，跟她合作最有利，为了大局，你就忍耐一下吧。” 黎黎悻悻的“哼”了一声，完全不知道青幽正在考虑用千魂直接控制她。“我再笨，也只有我有身份！我不好，你们也别想好！” “这句话还挺有水平。”青幽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确实如她所说，目前她们算是捆绑状态，关键都在这个有身份的婢妾身上，若是她有事，她们一定会被牵连。 “呐，话我就说一次，听仔细了。” 青幽开始讲述自己的分析。 “首先，婢妾携带自己的卖身契，说明她打算私逃出府，鉴于身上还有一枚明显是男人赠送的玉钗，所以，很大可能是打算跟人私奔。而之所以被关在柴房等待【裁断】，有几个可能。” “一、王爷想找奸夫。二、王爷想找府内的叛徒，因为卖身契这种东西，一个婢妾是不可能自己拿到手的。三、婢妾存在被人诬陷的可能。” “刚才我与那丫鬟说话时，发现她虽然不回答，却对几个问题有明显的神态反应。当我说到婢妾可能【被诬陷】时，她有不以为然的神色，说明在她看来，不可能是诬陷。但也不能忽视另外一个可能，就是王爷十分宠爱这位婢妾，有心让她这次私奔变成【诬陷】。这就要看婢妾在【裁断】中与王爷的互动反应了，归根结底，这个王府是马王爷的私有财产，他说什么是就是什么。”说罢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黎黎。 黎黎一脸惊恐。 这院子里都是怪物，王爷岂不是最大的怪物？这是让她去“色诱”王爷？ 青幽继续说。 “但我提到她可能成为【妾室】时，她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说明她认为【妾】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这有两个可能，一，王爷是个虐待狂。二、王府的内院非常危险。鉴于各种宫斗剧的桥段，我倾向于后一种猜测。并且婢妾的私奔也能侧面证明这一点，无论是否被诬陷。” “综上，裁断中婢妾可以采取两种策略。一、一口咬定被诬陷。这种策略对婢妾本身比较安全，但是风险很大，因为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王爷的态度。即使成功了，也会得罪内院那个让丫鬟畏惧的可怕存在，而且婢妾身边的其他人也会跟着倒霉。毕竟，若是诬陷的话，一定是身边人在她身上放了卖身契和玉钗。” 说罢意味深长的扫了扫久女和朱梅。 “没有不牵连你们的办法么……”黎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三人，似乎觉得这个方法很好。 青幽摆手，“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第二个策略，就是承认罪行，以供出其他人为条件，恳求赦免。这种策略稳妥，但是难度非常大。因为目前我们获得的信息里，根本推测不出是谁偷出卖身契，奸夫是谁。我猜测，这些信息应该在其他人那边。若说我们是婢女，那么那些男人，很可能被分配在仆人房，扮演仆人、管家一类的角色。也就是说，需要跟他们交换信息后，才能得出推论，但我怀疑，【裁断】开始前，根本不会有跟他们碰面的机会。这就需要……婢妾能够在【裁断】中有技巧的说话，隐晦的交换信息。” “这……有点儿难啊。”黎黎有些灰心的嘟囔。 “两种策略，各有优劣。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推测，说不准还会有什么突发情况，或者更奇特的规则。第一个场景，我觉得应该不会太难。起码那个柴房，就没为难我们。” 青幽不知道的是，这是对女性玩家的优待。毕竟游戏里的女性不多，若是第一个场景就死了大半，会很影响【赌局】成员的下注热情。 “万一我要是说错话了……会怎么样啊？”黎黎又问。 青幽耸耸肩，“我又不是万事通，我怎么知道。”她说了这么一大堆，已经仁至义尽了，还要她做心理疏导？ 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建议你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最好不要随便指控别人，尤其是有身份的人，或者说——其他玩家。”她有种感觉，这种游戏设计，简直就是有意制造玩家内部矛盾，若是减员过多，一定会有不太好的后果。 黎黎乖乖点了点头。这一大堆分析，已经彻底征服了她。 “【裁断】的时候，多看我们眼色，别鲁莽行事。”久女叮嘱她。 第56章 裁断(一) 阴云密布，天边还剩下不多的光亮。 马王府内响起悠远的声音：“【裁断】开始！恭迎王爷！” 一阵兮兮碎碎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 “带人犯！” 三个怪物分别将三队人从三个不同的走廊带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首先集中在正位的王爷身上。 谢天谢地，【王爷】是标准的人形。 40岁左右年纪，一身干净的蟒袍，带着点儿酒色过度的苍白，在这个遍布畸形怪物的王府里，显得格外英俊潇洒，堪称第一美男子！ 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毕竟总是看着各种扭曲的脸，虽然能提高心理承受力，眼睛却受不了。 青幽却更紧张了。 在一群造型各异但明显是同一层次的怪物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外型完全正常的人形怪，通常意味着，这个人形怪一人就能轻易秒杀所有怪物。 感受到谢影灼热的目光，青幽的眼神移了过去，两道视线在空中纠缠。 类似他们一样在进行“眼神”交流的人并不少，毕竟除了陆文言三人，其他几个队伍都被拆分了。 陆文言除了有些惊吓和狼狈外，并没什么外伤，卢阳也是如此。但另外一个朋友彭宇，腿上裹着绷带，走路一瘸一拐。 他的队伍里还有寻宝队的老吴和黑月的墨白。老吴之前根本不知道这是个真实灵异游戏，看到有人流血时才发现，这游戏里恐怕真的会死人。好在老吴经验丰富，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很快就镇定下来，在墨白的指引下，几人联手逃出了屋子。 老吴是他们中带身份的人，身份是“帐房”。 在人群中寻找了两次，都没发现自己侄子的身影，老吴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目光转向了面如土色的黄山。 黄山之前已经精神崩溃过，有些人崩溃后会产生破罐破摔的心理，反而无所畏惧的镇定下来，这种人就像一颗不稳定的定时炸弹，如果用好了，还能起到点儿作用。但也有人会不停的崩溃下去，彻底失去所有理智，这种人就是彻头彻尾的暴弹，随时爆炸，伤人伤己。 遗憾的是，黄山属于后一种。 看到老吴后，他居然腿一软，普通一声跪下了，连滚带爬的抱住了老吴的腿。 “吴叔……吴叔……十一，十一死了！死了！被……被一刀劈成了两半，肠子都出来啦啊啊啊！！” 诸人脸色都有些变了，有些是因为他不合时宜的崩溃，另一些则是因为他话里的内容。 老吴没看到吴十一时就有了预感，此时听到他说出来，心都凉了。他半辈子奔波，没结婚，这个侄子就像他儿子一样，是他最看重的继承人！谁知被人诓来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诡异游戏，居然上来就丢了性命！ 有心想问，却实在不是时候。带黄山过来的屠夫已经发出不满的呼噜声，走了过来。 “放手，放手！”老吴用力踢开黄山的手，他之前见识过这种怪物的战斗力，非常可怕。 “未经允许开口说话，断手！”刀光一闪，黄山的一只手被从肘部斩断，周围几个人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身血。 “啊！！！”黄山惨叫着抱着胳膊在地上翻滚，老吴脸色惨白，不敢发一语。 黎黎也险些尖叫出来，但久女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手在微微颤抖着。 甚至这一瞬间，青幽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青幽毕竟不是谢影，她能习惯猎奇的造型，也见过死人，但对这种毫无顾忌的血腥仍适应得没那么好。说到底，她毕竟是一个生活在正常社会的普通人，她已经普通了二十多年。虽然最近的经历改变了她很多，但目前，她仍踩在普通人的边界上，没越过去。 一时之间，院子里只有黄山的惨叫声。其余的怪物似乎很乐于观赏这种景象，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唯有丫鬟打扮的怪物走上前去，在黄山的断臂上不知抹了点儿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血立刻止住了，人也晕了过去。 然后像拖垃圾一般拖着半死的黄山，扔到了杂役队伍里。 在此期间，【王爷】一动不动，眼皮耷拉着，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简直就像……一具尸体。 【王爷】左手边一个佝偻的老头开口了：“跪拜王爷！” 它穿了一身比较精致干净的绸缎长袍，看起来地位不低。身体很正常，只是脑袋上有三张脸。 【王爷】右手边还站着一个老太婆，一个脑袋一张脸，只是那张脸，看起来就像风干了三百多年的老土豆。手臂一长一短，只有右手有手指。左腿是纯粹的白骨，右脚穿着火红的盆篮鞋，看起来是类似大嬷嬷一类的角色。 除了这两位外，院内还有三个带队的怪物，两个护院样子的怪物，造型也是一言难尽。 管家喊完“跪”，几个怪物七零八落的跪了下去。也不是他们敷衍，毕竟有的连膝盖都没有。 几个玩家犹豫了一下，也颤颤巍巍跪了下去。 当然也有不跪的。 比如谢影，比如宁、章二人，比如陆文言和带伤的彭宇，一大半的男人都没跪。 青幽俯身，但不是下跪，而是坐了下去。她怀疑这【王爷】根本就注意不到跪和坐的区别。 果然没人在乎这些，也没人叫他们起身。怪物们装模做样的应付完，就乐呵呵的站到了一边看热闹，跪下的人却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管家】可不管这些，立刻开始下一项。“婢妾，你可知罪?” 黎黎全身冰冷，心跳骤然加速。 她没想到自己是第一个。 久女捏了捏她，示意她说话。 她当然不知道，女性这一边是规则最宽松，提示也最多的一边。第一个位置发言，也非常有利，因为此时的问题只有【知罪】与否，即使对事情一无所知，只要回答是或不是，也可以顺利度过本轮。 此时黎黎心里只有黄山那飞起的断臂和溅出的鲜血。 她不想变成那样……无论如何……都不能变成那样…… “王爷，臣妾冤枉，冤枉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此言一出，三个女人都知道，对方要把自己撇干净，走【诬陷】路线了。 青幽心说，之前的口水果然都浪费了。还“臣妾”，还“做主”！电视剧看多了吧？哪来的“臣妾”，你就是个“奴婢”! 说那么多，本来“认罪”或者“不认”就能轻易混过去，或者夹带些关键信息提醒其他人，然后根据其他人的说法获取更多信息，再确定下一轮说法。 这一喊冤可好，过不去了。 管家果然问了：“证据确凿，你有何冤屈？” “臣妾……臣妾是被人诬陷的！一定是有人嫉妒臣妾受王爷宠爱，陷害臣妾！” 棒极了，还挺入戏。 青幽心说，说了三句话，没一句有用的。宫斗剧倒是没少看，可惜看了也白看，这说话水平，三集都活不过去。 “何人诬陷于你啊！” 此话一出，青幽暗道不好。这已经是摆明了挖坑了，怕是说谁谁倒霉，而且很可能倒霉之后，会连带大家一起倒霉。 幸好黎黎没蠢到家，混乱的大脑还有一丝清明，能够稍微思考一下。“臣妾……臣妾也不知道，还请王爷明察。” 虽然还是废话，但总算没跳坑。 管家似乎很不满意，重重的“哼”了一声。“既无目标，也无证据，空口白话，不足为信！” “等等等等……”黎黎经过刚才那一次，脑子总算回来了一些。“我，我虽然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但……我知道是谁往我身上放了那些栽赃的东西！是她！” 黎黎的手指指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57章 裁断(二) 黎黎的手指，指向了带她们来的怪物丫鬟。 青幽心里赞了一句，总算说了一句有用的话。 当然，她并不认为黎黎的指控会生效，但至少能起到一些试探作用，试探一下这些怪物，是否有可能被牵扯入局。 “呵呵……”管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似乎是在笑。“红莹，你有何话说？” 原来这丫鬟有名字，叫红莹。 红莹缓缓上前，行了个礼。“奴婢乃柴房粗使丫头，近不得婢妾的身。” “嗯，确实如此。”管家点头，突然脖子一转，换成了一张阴沉冷厉的脸，厉声说道：“婢妾指控不成立！诬陷下人，用心险恶，当诛！” 诸人都是一惊，黎黎更是吓得浑身颤抖，瘫倒在地上。 诛？她不过随意指控了一句，就要杀她？她怎么知道那丫鬟是粗使下人啊！ 管家迅速又换了另外一副和蔼的脸：“当然，你若是如实交代奸夫和府中叛徒，可将功抵过！或者……有什么好东西……贡献给王爷，王爷一高兴，说不定也能暂时饶了你。” 几乎是直接索要贿赂了。 奸夫和叛徒黎黎根本不知道，事实上，目前连青幽都不知道，这应该是裁断的最终答案。但好东西…… 黎黎恳求的目光望向久女。 久女咬咬牙，掏出了之前得到的道具卡牌。“这个东西，希望能换婢妾一命！” 管家奸笑，手一挥，卡牌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上。“婢妾陈氏，被王爷威仪所惊，神智不清，胡言乱语，暂且押后再审！” 久女一惊，押后？就是说第二轮还要继续？明明是能抵御一次死亡的牌，却…… 青幽忍不住齿冷，一个两个，都怂到家了。粗使丫头怎么了？粗使丫头就不能半夜偷溜进婢妾屋子？以这王府的仆人数量和婢妾的地位看来，溜进去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平时伶牙俐齿的，这时候怎么不会分辨了！那管家明显是迫不及待的想找个理由把卡牌骗到手，这也能上当！ 也不知道其他两队的卡牌还在不在。 “杂役！”管家的目标转到了杂役身上，“你可知罪？” 宁正心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在下知罪，身为下仆，收受他人贿赂，出卖主家信息，实为不忠！但在下愿将功折过！” 撇开他古里古怪的用词和毫无下仆痕迹的语气，他这段话说得倒是清晰明确，颇有水平。 收受贿赂，说明他身上有不明钱财。出卖主家信息，非常模糊的说法，容错性很高。帮婢妾出逃也算是出卖信息，告诉别人今天王府吃什么，也是出卖信息。至于将功折过……青幽目不转睛的等着他继续。 管家的声音透出几分不情愿：“你有何功？” “在下有关于奸夫的线索！”宁正心说得铿锵有力，一身凌然之气。 青幽心里吐槽，婢妾是入戏太深，这位简直就是丝毫不入戏。“在下”也就罢了，您这气势，您这姿态，哪儿像个杂役啊！简直比王爷还王爷！ 宁正心以十分郑重的姿态，慢慢拿出了……一把折扇。他缓缓打开折扇，从左边举到右边，仿佛为了让众人看清楚一般。 绿玉扇骨，水墨扇面，扇尾还挂着一个独特的扇坠，坠上写有“万和”两字。 青幽早已猜到，他定然是用了卡牌做交易，才拿到这东西。心下不由叹息，还是自己人多的那一队行动自由啊。 只是这“万和”……越想越熟悉…… 对了！猛然想起临行前姚佳佳在自己耳边念叨的【马王府】的信息。 原来是这么回事！一切都连起来了！ 她再一次无比感激姚佳佳的谨慎和细心。这个真相，原本应该是需要三队人的三份证据才能拼凑出来，但由于姚佳佳提供的信息，她灵光一闪，居然仅凭着这折扇，就猜了出来。 这样一来，留给她的【时间】增加了……她能做的尝试，也更多了…… “不过是把普通的折扇。”管家手一挥，折扇也到了它手中。“勉强将功折过，死罪可免！” 紧接着又转向帐房：“帐房，你可知罪？等等……”管家开始把玩折扇，意味深长的看着老吴：“我怎么记得，在帐房你的房间里，见过这把扇子啊？” 老吴吓出了一身冷汗。 实际上，他的状况跟黎黎差不多，没有交易物品，只有有限的信息，但好在他是最后一个，前面的人已经提供了不少的信息。 他们这一组的卡牌在黑月的墨白手中，对方虽然事前为他们分析了一些事情，却绝不可能拿出卡牌，为他续命。 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想起死去的侄子，和种种不利的证据，老吴把心一横：“大人，小人有苦衷！小人是被人胁迫的！” “喔？”管家很感兴趣，“是谁，竟敢胁迫于你？” “是，是他！”老吴的手指赫然指向了杂役队伍——谢影的身上。“他与婢妾私通，打算私奔，用武力胁迫我为婢妾偷取卖身契之后，仍然不知足，逼我偷取帐房银票交给他！那扇子，是我落在杂役那里，被他捡来诬陷我的！” 没错，他身上的东西，是一叠数额惊人的银票，一看即知是王府公款。公然盗取大额公款，显然是已经准备跑路了。再结合婢妾的事和扇子，看来这奸夫，多半就是帐房。 但他心里很清楚，别人能认罪，他可不行。这奸夫一旦认下，就是给王爷戴绿帽子，什么功劳也难逃一死。 所以他选择嫁祸给别人，他看得出来，这个管家很愿意看到这种行为。 至于为什么选择谢影，因为他有自己的小算盘。首先扇子的事情必须否认，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否认最好的办法就是反向指控。但他没有选择指控有身份的宁正心，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另外的人。他猜想，有身份的人，话语权要比没有身份的人重一些。更何况，谢影一看便知不善言辞，而且他怀疑，自己侄子的死，跟这个一身危险气息的男人有关系。 不得不说，他的大部分猜测都是对的，只可惜，很多信息他根本不知道。 这直接导致了他犯下两个致命错误，同时惹恼了青幽。 管家也不戳破，直接转向谢影：“你有什么说法？” 谢影沉默了一会儿。 青幽和宁、章二人都焦急的看着他，准备一有不对，就主动说话。 谢影开口了：“我一根手指就能碾碎他。” 众人一脸懵逼。 老吴借机说道：“大人大人，他又在威胁我！” 谢影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只蚂蚁。他环顾四周，目光从每一个怪物身上飘过，漠然的目光让这些怪物都忍不住心生寒意。 半晌，又开口了：“这里的每个人，我都可以碾碎，你们一起上，也奈何不了我。所以，”顿了顿，“如果我想要什么，我不用威胁任何人。” 淡漠的语气，内容之狂妄让人侧目。 但不得不说，很有说服力，也很谢影。 青幽低下头，竭力忍住嘴角的笑容。谢影有时候，也挺靠得住的嘛！ 管家“哼”了一声，对屠夫递了个眼色。 屠夫不情愿的开口：“真的。”他之前硬挨过谢影和宁正心一招，宁正心也就罢了，谢影那一爪可让他没少吃苦头。最重要的是，那爪子上，有种克制它们的力量。 老吴彻底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谢影居然厉害到这种地步，这些怪物都不是对手！那他还呆在这里做什么？直接杀出去不就好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管家不怀好意的目光转了过来。老吴灵机一动，“不是，我说的不是他！是……他后面的，躺在地上那个！” 他又指了一次，这一次，诸人都看向了谢影身后——昏迷不醒的黄山。 不得不说，这招真卑鄙！诸人的目光都带上了鄙视。 且不说黄山是他的同伴，就是算不是，在对方不能辩解的情况下肆意诬陷，也足够卑劣了。 管家也显得意兴阑珊。“他？能胁迫你？” 黄山虽然年轻，但身板瘦弱，一看就是不经常运动的。反观老吴，虽然快五十岁了，却红光满面，满身的腱子肉。 事已至此，墨白已经不得不站出来了。 他并不赞成老吴的举动，但他同样认为，奸夫的事不能认。 同时，他也意识到，【身份】恐怕颇为重要，不能随便失去有身份的人。 墨白向前一步，朗声说道：“帐房年迈昏聩，又被王爷天威所惊，神智糊涂，还请管家允许在下替他申辩。” 他用了管家之前一模一样的说辞，管家抬抬眼皮，“还没到下人说话时间呢！帐房，你允许他替你吗？” 老吴惊疑不定的望着墨白。他跟这个年轻人并没什么交情，但之前这人显得颇有本事，他如今又已经陷入了死局，所以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我允许。” 管家挥挥手，“你说吧。” 墨白清了清嗓子，看起来像是要发表演讲。 “帐房之所以如此惊慌失措，实在是被人栽赃，急于洗清自己。毕竟从表面看来，他携带府中私款，是想要逃走。恰巧此时婢妾也准备私逃，很容易将两人想成私奔，将帐房当成那个奸夫。但是，这一切都没有证据，甚至那个扇子，也仅仅是【相似】，却并非帐房的东西。” 说着，墨白瞥了一眼管家，明显已经看出了他的诱导意图。 “他本人可已经承认，那是他的东西了！”管家说道。 “他只是过于慌乱，没来得及看清楚而已。若是一个人，之前莫名其妙被人栽赃了大量银票，再看到类似的东西，第一反应必然是又被栽赃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解释很有说服力。可惜，没有证据。 管家果然问：“证据呢？” 墨白不慌不忙，“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银票同样算不得证据，随便一个有些功夫的人，都能把这些银票放到帐房身上。” 这番话，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青幽冷哼一声，开口了：“照你这么说，什么证据都算不上证据了。身上找到的赃物都能说成是高手偷偷塞进去的，那要是偷情被抓个现行，是不是也能说是被外星人控制了？” 墨白惊疑不定，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出来搅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青幽淡淡一笑：“我本想规规矩矩的等轮到我再说话，但是这些讨论太没营养了，简直浪费时间！奸夫确实不是帐房，但帐房并非无罪！” 第58章 裁断(三) 管家的语气这种透出几分威胁：“你最好能说出一些【有理有据】的事实，否则……” 青幽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那么，我们就从【有据】的开始说起吧，扇子。扇坠上有明显的【万和】两字，也许我们这些粗使下人没听过，但我相信，管家你，一定对这两个字很熟悉。万和，城内最大的戏院，万和楼。这扇子上的五言诗，是一首藏头诗，四个字头组合到一起，正是一个名字，【云墨上珠】，耳熟吗？似乎万和楼有一个戏子，就叫这个艺名。对吗？管家？” 这段话一半是真，另外一半，纯属青幽的推测。她并不认识墨上珠，但结合马王府的背景故事，这多半是那个戏子的名字。 管家不情愿的承认：“不错，万和楼经常来府里唱戏，墨上珠也经常出入王府。” “所以，奸夫就是这个戏子。” 在场一部分脑筋较快的人露出了明悟的神色，原来马王府鬼屋的背景故事，用在了这里。 或者说，这才是马王府故事的真实版本，不是王爷强抢戏子，逼人自尽。而是戏子勾搭婢妾，意欲私奔，被发现后婢妾死于私刑，戏子一怒之下引来旭日旗，屠了王府满门。 姚佳佳在第一次听到被伪装的背景故事的时候，就提出了疑点。那个时代，戏子都是男人，除非马王爷好男风，否则根本就不会抢戏子入府。 但整个马王府故事里，最大的疑点并不是这里，而是那段古怪的唱词，和从未被提及的婚礼。当然，这是后话。 这段婢妾私奔的案子里，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释。 青幽继续说。 “但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居然能花重金收买王府的杂役，替他传递消息，甚至能收买王府高级管理人员，弄到婢妾的卖身契。他哪来的那么多钱？既然有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唱戏？” “或者我们换个角度来看，唱戏这个职业有什么好处呢？搭台唱戏，结识的都是达官贵人。出堂会，更是在各种权贵府中出没。传递消息，刺探情报，简直再方便不过。在如今这个乱世，这种人，还少么？” 此时，在场的诸人都明白了，戏子，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戏子】，而是个【间谍】。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的钱，并且跟军队有联系。 管家那张还算正常的脸已经有了几分不自然，但青幽仍在继续说。 “那么，身为王府的内眷，婢妾是怎么跟这位明面上是戏子，实际上是间谍的男人认识、并且持续保持来往的呢？我们都知道，一男一女要保持关系，仅仅一两次见面，传传书信，谈个柏拉图似的恋爱是不够的，尤其是这两人已经起了私奔的打算。是谁，有这个能力不断的安排这两人见面呢？” 这段话相当于坐实了婢妾的罪行，黎黎刚想开口，却发现青幽冷冰冰的目光看了过来，对她说了两个字：“闭嘴！” 这两个字仿佛有什么特殊的魔力一般，她拼命想开口，却说什么也发不出声音。 这两个字，带着青幽的言咒之力。既然已经察觉了真相，她就没必要听这些人的垃圾话了，她需要……一鼓作气，逼幕后人加快游戏进程。 青幽盯着管家，继续反问：“又是谁，定期主持府内堂会，并保证每一次堂会请的都是【万和楼】，给婢妾和墨上珠创造机会呢？墨上珠又为何独独对这地位低微、姿色平常的婢妾情有独钟呢？” 管家换上了阴沉冷厉的脸：“证据！没有证据，就是诬蔑！死！” 青幽笑道：“我并没说什么呀，我只是在提出问题而已。至于答案是什么，也许……有人心里有数。” 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嵬然不动的王爷。 “你不是说帐房有罪吗？既然要指证，就不要扯开话题！”管家又换回了狡猾的脸。 “对，帐房。”青幽似笑非笑，“刚才帐房确实是失了智，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其一，就是误以为奸夫的扇子是自己的，其实那只是管家的【诱导】艺术而已。” 老吴擦了擦脸上不停留下的冷汗。 “其二，就是误以为，【卖身契】是他帮婢妾盗出的！” 老吴浑身一颤，几乎不敢相信。什么？【卖身契】也不是他偷的？ “【卖身契】这种东西，是掌控王府下人的命脉，属于府内极端机密之物，通常除了王爷，只有一两人能够接触到，甚至侧室都不行。所以，一个算账的帐房，怎么可能偷得到婢妾的【卖身契】？” 管家的脸彻底黑了。“照你这么说，帐房岂不是无罪？” “不不，”青幽摆手，“他的罪很明显，协款私逃，证据确凿，当诛。但是……” 这个“但是”让老吴把几乎脱口而出的争辩咽了回去。 “但是凡事都有动机。帐房为什么早不走晚不走，偏要在这个时间走呢？他在王府为奴多年，即使逃走，也有很大几率被抓回，婢妾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但他仍选择铤而走险，为什么呢？除非他知道……今晚之后，王府再没有追捕他的能力了……” 青幽再次瞥了一眼主位上的王爷。这一次，王爷的眼皮动了动。 “当然了，我只提出疑问，和提出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大家都有脑子，我相信，都可以自己思考答案。”青幽继续挑衅，“想必在场的诸位都清楚，这一场【裁断】过后，会发生很……悲惨的事。诸位如今的【境遇】，都跟那件事脱不了关系，但如今，我相信很多人，都已经清楚了那件事背后的真相。” “住口！住口！住口！”管家彻底恼怒了，三个脸不停的转来转去。“胡说八道，祸乱人心，有罪，有罪！当诛！当诛！” 两个护院模样的怪物动了动，谢影蓄势待发。 青幽冷笑，厉声说道：“在场之人皆有罪！管家帐房勾结外敌，出卖王府机密换取私利！杂役为蝇头小利，替人传递消息甚至私自纵人入府！婢妾与人私通，其身边人默许包容，每一个人都有罪！每一个都当诛！” 她声音并不高，但眉目冷然，抬手间竟隐约有种指点江山的气势，一时之间，院内鸦雀无声。 管家气得浑身发抖：“杀……杀了！都杀了！” 青幽冷然一笑，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好啊，杀，全部杀光！一个都不能少，否则我替你动手！” 她眼神中透出几分猩红的狰狞之色，仿佛真的会动手杀人一般。 一直犹如雕像般静坐的王爷突然动了。 冰冷的眼神直直的射向青幽，然后伸手，捏爆了管家的头。 血肉和脑浆溅了他一身，他身边的老妇掏出手帕，轻车熟路的为他擦拭污渍。 【王爷】的目光从场下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连怪物都没放过。那目光犹如深不见底的寒冰地狱，所过之处，所有人心底都不由自主的生出灵魂被冻结的颤栗感。 青幽心中窃喜。 【王爷】终于插手了。她在赌，赌这个【游戏】，不能在第一天就杀死所有人。也在赌，【王爷】动后，幕后之人也不得不插手。 第59章 露出的尾巴 根据青幽的推测，在这场【裁断】中，同样存在没有说明的规则，只不过，难度要比之前逃出柴房高一些。 违反规则，例如不当言行，指控失败，都会受到惩罚。这种惩罚虽然不致命，却决不轻松，黄山的断手就是个例子。 而一旦在【裁断】中罪责成立，多半是死罪。 初始青幽以为，罪责的成立需要证据，而身上携带证据的，只有三个有身份的人。这三个人可以通过卡牌交易，换到指向真正奸夫的证据，从而将功抵过，抵消自己的死罪。或者在自己无法脱罪之时，使用卡牌，抵消自己的罪责。 但这样一来，其他的人的作用就消失了，而且对有身份的人不太公平。毕竟游戏里十四个人，有身份的却只有三人，这三人能拿到卡牌的几率太低了。【身份】也变成了没有丝毫好处的设定。 后来，管家在询问中，不断诱导和挑拨，引诱这三人互相指控。于是青幽猜测，有【身份】的人，还有另外一种脱罪方式，就是将罪责【合理的嫁祸】给其他人。 这种【嫁祸】不需要证据，只需要【合理】，也就是说，老吴采取的策略其实是正确的，只是细节出现了失误，导致指控【不合理】。 若是他一开始他就选择嫁祸黄山，并且不选择有明显漏洞的【武力胁迫】说法，而采用类似“对方用他的家人威胁”之类的说法，多半黄山就替他死了。 这才是【身份】真正的好处，话语权更重。 根据这种玩法，无论最终推出的【真相】是什么，准确与否，一定会出现罪人，也一定会活下更多人，非常符合【游戏】的设定。 适当的杀戮，人性的娱乐，更多的期待。 所以她通过指控全员的方式，想要让全部的人都被确定【罪责】，破坏游戏的预想结果，引幕后人插手。 可以说，这种行为多少有些冒险和赌博的成分，因为她并不是有身份的人。她选择首先解开谜题，说出正确的【真相】，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话语权，使自己的指控能够生效。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此时，【赌局】的直播间里，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这是全员定罪？全员触发死刑？” “哈哈哈！笑死我了，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都死了还怎么玩啊！” “厉害！虽然不是第一次有人推断出真相，但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能推断到这种地步！连王爷都惊动了！” “王爷这是把管家杀了？今后管家的戏份怎么办？我还挺想看它的【三脸狩猎】呢！” “话说这牺牲者说的是真的？这是所有人一起把王爷卖了？这王爷也够悲催的！” “不行，不行，这姑娘厉害！不能死，我要继续看！我要看婚礼，婚礼！” “joker，你打算怎么收场？第一场人要是死光了，还赌什么？” s市一间别墅内，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坐在电脑旁，一脸阴沉。 敲门声响起，一个男人推门进来。“joker，【王爷】要求【屠杀】。” 少年撇撇嘴：“这最后一局，真是不让我消停啊。”看了看直播下累计的筹码，又看了看屏幕上的青幽，“驳回，现在屠杀，【赌局】的损失谁来负责？” 男人犹豫了一下，“【王爷】是三代，虽然马王府内的四代都已经撤走了，但万一……” 少年“哼”了一声，“有缺陷的劣质品，就是麻烦。这样吧，告诉他，提前开始【地狱】模式，晚上直接进入【灭门】剧情！第二天开启【婚礼】！” “那……那些牺牲者……” 少年冷笑：“留到晚上，我倒想看看，这神秘事物局的猎狗，能保下几个！” 男人点头，退出。 少年对着电脑，开始用装腔作势的声音说道：“牺牲者中的【专家】对我们发来了挑战书！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件！嘿嘿嘿……我们当然要——接受挑战！所以，我们将暂时免除本轮牺牲者的死亡惩罚，因为接下来，我们将提前开启【灭门】盛宴！同时开启新的竞猜——这位【专家】，能解开马王府的终极谜题并活到最后吗？欢迎诸位下注！” 别墅外，男人正在操控传讯法阵。马王府位置特殊，游戏期间处于完全的封闭状态，任何性质的力量都无法通过外围笼罩的结界。 但他们可以通过特殊方式，短时间打开马王府结界，并通过传讯法阵，与里面的【王爷】联系。 结界打开的一瞬间，青幽身上一个特殊的通讯符印立刻亮了起来，一道隐秘的能量瞬间通过结界，截取了一段别墅传来的通讯，然后飞入远在千里之外的神秘事物局里。 一直盯着通讯阵的谢法等人立刻精神了起来。 “有了有了！截取到讯息了！”关雎鸠飞快将这段信息传入电脑，开始运行解密和反追踪程序。 “怎么样？需要多久能追踪到？”谢法又惊又喜，他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而且这么快！ “嗯……只能优先一处，马王府，还是幕后人所在地？” 谢法犹豫了一下，“幕后人优先。”青幽既然这么快就能传出讯息，充分说明，情况在她的掌控中，暂时不用担心。 “呃……大约要三十小时……”关雎鸠估计了一下大致时间。 “三十小时？？”谢法瞪着他：“开什么玩笑？三十小时人早跑了！黄花菜都凉了！” “我也没办法啊！”关雎鸠很委屈。“影鬼门的通讯用的是非常古老的加密方式，不但要解密，还要反追踪！三十小时已经很快了！” 谢法重重“哼”了一声，“你，没出结果之前，不许离开屏幕！” “啊！！！不要啊！！！”关雎鸠欲哭无泪。“老大，领导，这玩意是全自动的，现在是电脑时代！我就算盯着，也不能加快速度啊！” “万一要提前完成了呢？”谢法振振有词。 “这是智能计算……”关雎鸠虚着眼，一脸无语。“基本上，误差只有几毫秒。” 谢法想了想，摆出领导的架势，语重心长的说道：“同事正冒着生命危险在前线查案，你难道能安心坐在后方吗？” “不……不能。”关雎鸠木着脸，“我会不眠不休，陪着前线的同事一起努力，争取早日抓到犯人的尾巴！” 谢法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60章 妄 祠堂院内。 王爷捏爆了管家的头后，就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下面的人则战战兢兢的等着，大气都不敢出。 在所有人的心理即将到达临界点之时，王爷终于动了。 起身，离开了院子。 其他的怪物互相看看，也跟着王爷走了。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犹如一根绷紧的弦，骤然松开后，大部分人顿时觉得全身酸软无力，直接坐到了地上，开始大口呼吸。 青幽给了谢影一个眼神，上前查看被捏爆的管家尸体。 黏糊糊的血肉和黑色的液体从尸体中流出，青幽若有所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必须为之前的行为给我们一个解释！”刚安静了两分钟，就有人对青幽刚才的行为提出了质疑，提问的是墨白。 “没错！你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这是老吴。 “你就是混进来的鬼吧!”这是陆文言的同伴卢阳。 “你……你做了什么？你把黎黎怎么了？”语气中带着恐惧的是久女，她旁边，说不出话的黎黎涕泪横流，不停的手舞足蹈，打着各种看不懂的手势。 “黎黎？”墨白这才发现同伴有异常，立刻扑了过去。掏出怀里的祛邪法器，尝试解开黎黎的束缚。 “没用的，”久女对他摇了摇头，“我试过了所有的方法。”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卢阳指着青幽：“她……她果然是鬼！刚才那些鬼没杀我们，是因为要留给她动手！” “哼，要杀我？”老吴的脸一片狰狞，掏出了刀子。“我先杀了你！” 不得不说，跟那些造型糟心的怪物比，青幽看起来要好欺负多了。 宁正心眼见事情要失控，立刻挡在了青幽和众人中间。章宾飞起一脚，将老吴手中的刀子踢飞。 “大家冷静点儿，别听人挑拨！我们不是坏人！” 宁正心皱眉盯着卢阳，对方要么太蠢，要么，别有用心。 “你们是一伙儿的？”墨白惊疑不定的看着宁章两人，这两人无论气势还是身手，都明显不是普通人。 宁正心做出一个安抚的手势，章宾则在一边虎视眈眈，防止再有人动手。“大家稍安勿躁，我们是来调查这个地方的探员。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游戏，而是一场杀戮秀，我们就是为了终结这种杀戮而来的！” “你们是警察？” 大部分人的眼里都出现了希望的色彩。平日里，他们也许对这种公务员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厌恶，但这种危险的情境下，【警察】无疑成了一种希望的象征。 “警察同志！我要退出这个游戏！求求你们，救我出去！”朱梅突然冲上前去，抱住了宁正心的腿。 “别……别这样！”宁正心有些尴尬，且不说目前他们没有能力带人走，就算有，他们也不能走啊，幕后人还没出现。 他们当然不知道，神秘事物局已经偷偷设定了额外的计划，开始瞒着【监督局】，追踪影鬼的痕迹。 “他们不是警察，”检查完尸体，得到了想要的结论的青幽终于开口了。“他们是【调查员】，只负责调查案子，你们的死活跟他们无关。” 虽然是事实，但她这么说出来，还是让宁章二人有些尴尬。 “严格说来，我们才算是【警察】，虽然是性质有点儿特殊的那种。”青幽慢悠悠的掏出手帕，擦干沾满血肉和液体的手。“所以，刚才你们才会一人未死，全员存活。” 她脚下那具管家的尸体已经被摸得七零八落，各种可疑的肉块散落在黏糊糊的黑色液体里，散发着腐烂恶臭的气味，十分挑战人的心理承受力。 然而她就那么若无其事的站在那堆恶心的尸块中间，神色淡然，用谈论午饭的口气陈述着惊人的事实，一副你们信不信都无所谓的样子。 大部分人心里开始打鼓。毕竟事实摆在那里，两个看起来很厉害的【调查员】站在她那边，而且刚才，除了发疯的黄山被砍掉了胳膊，确实全员存活。 但总是有多疑的人。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虽然从结果上说……确实是没死人，但也不排除是规则不允许所有人一次性全部死亡，而没让你得逞。” 说话的是墨白。 青幽似乎觉得挺好笑，“你不必，没人要求你相信我，你随意。” 这种肆无忌惮的态度反而让墨白犹豫了。 “我相信你！”居然是久女，“你在柴房的时候，确实帮了我。若不是你及时砸开窗户，我一定会遇到危险。所以我相信你!” 此话一出，剩下的人，心中的天平也开始倾斜。不得不说，【人】是一种多么摇摆不定的从众生物啊! 青幽没理他们，转头指示谢影：“动手。” 谢影身形一闪，陆文言尚未从院内风云急转的局势中回过神来，突然发觉眼前一花，旁边多了个人。 谢影手一挥，卢阳的头颅就飞了起来，黑色的血液溅了旁边的陆文言一身。 陆文言大脑一片空白。 那头颅咕噜噜滚了好久，一直滚到了宁正心脚下，他皱皱眉，退后了几步。 “啊！！！”朱梅发出了一声尖叫，其他人也纷纷后退，几个心理承受力低的已经开始干呕。 更可怕的是，卢阳居然还活着！那头颅凸起的眼珠恶狠狠的盯着谢影：“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身上半点儿生气都没有，一股尸臭味，挑拨得也那么明显，还问别人怎么发现的？”青幽忍不住同情了一秒他的智商。 “哼哼！你别得意！joker已经知道了……啪唧！” 没等他说完，脑袋已经被踩碎了。 青幽第一次嫌谢影动作太快。人家正要交代幕后大boss呢，怎么能不给人家说话机会呢？ 可是……这些人里，真的只有这一个【鬼】吗？若有所思的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这未免太容易了些。这个卢阳，论起与活人的相似度，连之前的沈灵薇都不如。稍微有点儿法力的，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 又是一阵颤栗的静谧。 陆文言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自己在网上结识的【灵异专家】，竟然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那黑色的血液……还有被砍掉头颅后仍能说话的能力……想到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是与这么一个【鬼】朝夕相处，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若是他想害自己……自己恐怕早就完了吧…… 迄今为止，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超出他的预料太多了。 他本是来找自己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的。 四年前，他的女友向柔突然凭空失踪，怎么找也找不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他只知道女友是灵异爱好者，之前是去参加一个灵异活动，但什么活动，没人知道。 那之后，他发疯一般调查女友周围的事，拼命挖掘着她在网络和生活中的点滴信息，终于在四年后，让他查到了这个马王府游戏。 据说，他的女友向柔是当年参加游戏后，唯一一个没回来的人。 于是他就在网上找到了卢阳和彭宇，请他们帮忙，几经周折，才拿到邀请函，想要去马王府一探究竟。 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情形。 院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屠夫、丫鬟和厨娘走了进来。 “开饭啦！”屠夫虽然没有脸，语气中却能听出一种幸灾乐祸。“回到各自的院子去！” 众人齐齐看向院子中心的四人。 宁正心低声与青幽商议几句后，对众人说道：“跟着带自己来的人，回到各自的院子。注意遵守规则，东西能不能吃自己判断，但一定要注意补充体力！晚上若有危险，我们会努力帮助大家！” 众人心里都很不情愿。 青幽却没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是与谢影一起，跟在了屠夫身后。宁章二人架起了仍昏迷着的黄山，也跟在后面。 屠夫视而不见。 墨白心思一动，也没回到自己的队伍，留在了女人这边。 果然，丫鬟也视而不见。 老吴见状，立刻凑到青幽的队伍后面，很明显，跟着这几个人是最安全的！ 但屠夫却停住了脚步：“人数不对！” 老吴一怔，这才发觉杂役这一队，他加入之后已经达到了六个人！ 看来换人可以，规矩就是，不能超过人数上限。 久女开口了：“你们有四个人，能不能……分开帮帮我们？” 青幽和谢影当没听见，宁正心有很多情报需要与青幽交流，也不能走。章宾脸有犹豫之色，似乎觉得其他队伍都是普通人，确实不太安全。 这时，终于勉强恢复了冷静的陆文言突然对青幽说了一句话：“我是音无的朋友。” 青幽一怔，立刻会意，转向了章宾：“你们能互相通讯吧？” 章宾知道，她问的是他和宁正心两人能不能即时通讯，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去帮他们那一队吧。”青幽指了指陆文言，“保持联系，多照顾一下那人。” 章宾点头，去了陆文言的队伍。 青幽扔给久女一个铃铛：“你们身上有法器，而且人很聪明，只要保持冷静，谨慎行事，多半不会有事。若遇到不可抗拒的危险，铃铛会响，我会去帮你们。” 久女立刻收好了铃铛。虽然比不上身边有一个高手安心，但也聊胜于无了。 三队人从来时的走廊向不同的方向走去，青幽等人跟着屠夫，来到之前杂役的院子里，屠夫指了指第三间屋子，“进卧房去吧。” 谢影上前推门，一股能量将他挡了回来。 “对了……”屠夫的声音有几分幸灾乐祸，“只有【杂役】才能打开卧房的门。” 宁正心会意，上前推门，门应声而开。 原来这就是身份的另一个好处，若是之前损失了带身份的人，这个队伍恐怕就只能睡院子了，而夜晚，这院子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还说不定呢。 房内有一张巨大的通铺，盖着破烂的被褥，中间一张桌子，上面已经摆满了饭菜。 如果那能叫饭菜的话。 酱爆人手、清汤眼球、红烧蛆虫、辣炒人肠。 经过这一下午的洗礼，宁正心觉得自己心理承受力大大提高了，此时居然不觉得恶心！ 青幽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偷偷扯了扯谢影。 谢影带着【破妄】之力的右手在桌上拂过，饭菜立刻变成了普通的酱爆蘑菇、清汤白菜、红烧肉、辣炒猪肠。 “这……这是怎么回事？”宁正心指着饭菜问。“能吃？” “这个才是真正的样子，刚才看到的，是【妄】。” 宁正心在监督局当差多年，对这些神秘事物也有一定了解。“【妄】？就是那种根据人心，幻化出的迷惑人的幻象？” “对。这里是一个【鬼域】，你知道鬼域吧？”青幽在桌前坐下，闻了闻桌上的饭菜。 “知道，虚实交织，人鬼不分的特殊空间。” 青幽点头，“对，【鬼域】中的【虚】，指的就是【妄】。但【妄】不是单纯的幻象，在鬼域中，会真的致人死地。鬼域之所以难以攻破，就是因为越专业的人，知道得越多，产生的【妄】就越强大。这些人往往不是被鬼域中的鬼杀死的，而是死于自己虚构的怪物。” “那……那外面那些怪物，也是虚构的吗？” 青幽神色有些尴尬：“呃……外面的确实是阴魂厉鬼……只是由于被【妄】所影响，外型……不太正常。” “那么恶心的外型，是被人幻想出来的？”宁正心很惊讶，“谁内心这么阴暗，居然能想象出这么畸形的东西啊？” 不知为何，谢影瞪了他一眼。 青幽“嘿嘿”干笑了两声，“正常来说，鬼域中的【妄】，应当是所有人共同作用的结果。但是……若是某人念特别强大，所有的【妄】，都会呈现出她想象的样子。” 宁正心终于听出一点儿不对：“那……那个人是……” 青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十分抱歉，为了准备这个案子，提高自己心理承受力，我临行前，玩了【寂静岭】。” 第61章 休息时间 在宁正心的强烈要求下，谢影给了他两滴鳄鱼眼泪。一般情况下，这东西滴在眼睛上能够破【妄】。 “这东西对自身的【妄念】无效，记得收敛心神。”青幽提醒他。 “只要别看到那种畸形的造型就行了，太挑战心理极限了。”宁正心要求不高。见青幽不停的在研究那桌饭菜，又问：“这饭菜能吃吗？”他也有些饿了。 “嗯……”青幽一副深思的样子，“从理论上说，应该是可以。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后，所有人应该都觉得这些饭菜不能吃，在【妄】的作用下，大家看到的都是些眼球啊、大肠啊之类的，按照幕后设计者的恶趣味，实际多半是能吃的正常食材！” 宁正心看着桌上的菜，确实挺正常，还冒着香气。但要是真让他动筷子……总觉得挺有心理障碍的。“真的……要吃吗？” “这个……”青幽心里也有点儿膈应。“要不算了吧，我们带了点儿食物。” “麻烦的是水。”宁正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了看屋子角落里的水桶。“惊慌和恐惧会加速体内水分的流失，水又十分沉重，所有人都不可能多带，若是这里没有安全的水源补给，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大家都会陷入缺水状态。” “我有净水的办法。”青幽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了水和压缩饼干，“但是不能轻易用。” 临行前，韩笑花费了整整三天时间，在她身上封了三个拥有驱邪镇煞之力的符印，每个符印只能使用三次，必须计算着用。 “抓紧时间吃喝吧，补充体力，刚才我这么一闹，晚上肯定不好过。”青幽提醒宁正心，边说边啃了几口压缩饼干，皱眉：“真难吃。”叹了口气：“我想吃水煮鱼。” 宁正心也是个粗神经的：“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提让那种会让人垂涎的食物，太降低进食热情了。” 两人喝着瓶装冷水，啃着压缩饼干，顺便交流了一下之前的经历，并探讨了一下之后的计划。 青幽推测，按照正常的剧情流程来看，【裁断】过后，今晚应该是戏子入府，发现婢妾被杀后，逃出王府报复。这里面的谜题应该是戏子接近婢妾和潜入王府的真正目的，主要的危险也是来自戏子。 然后明晚，主要剧情应该是军队入府的大逃杀。 但在青幽那一番表演过后，也不能排除幕后人会改变剧情进度，针对她做出额外的布置。 总之今晚，一定不会太容易。 简单吃喝过后，两人就决定分开检查周围，宁正心去了院子里，谢影和青幽则检查屋子。 从各种角度看来，宁正心都堪称“专家”，对一些神秘事物的了解甚至超过青幽。他携带的装备，也是融合了特殊力量和现代科技的，实用性十足，让青幽大开眼界。 “你跟这些所谓【探员】交过手吗？”青幽坐在床上，看谢影翻箱倒柜。 谢影低低“嗯”了一声，“单人作战能力属于普通人的极限，但每增加一人，战力会额外翻倍。而且他们掌握着克制异人的力量，四人就足以对付我。” “那岂不是说，他们若是想灭掉异人，是轻而易举的事?”青幽感受到了压力。 谢影想了想，“家主说过，人类是天道之子，而异人是天道之逆，历代权势者想要削减异人势力，最终都会成功。但想要灭绝异人，却都会失败。” 青幽轻笑：“凡事留余，天道使然么……而且异人灭绝，怕也不符合权势者的利益吧，毕竟异人虽然不好控制，但若运用得当，还是能做很多事的……。” 意味深长的撇了一眼谢影：“现在，我们的状态应该很糟吧？即将灭绝？否则上面的人也不会这么急着寻找影鬼，寻求新的神秘力量吧？” 谢影没回答，从饭桌下找到一张卡片，递给了青幽。 正面方块10：贴在【鬼】的背后，可以让停止【鬼】的行动5分钟。 背面黑桃10:曾碰触到这张卡牌的人，无论生死，都会得到五万元金钱奖励。 青幽忍不住多摸了几下，诚心祈望游戏结束后，自己也能收到这个奖励。 抬眼看到谢影右手上沾满了干涸的黑色污渍，不由皱了皱眉，“过来。” 谢影走到她身边，她拿出湿纸巾，一点点帮他擦手。“今晚我有不太好的预感，我们得……小心些。” 谢影垂目看着她。 毫无防备的纤细脖颈，明明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坚不可摧。 “谢法让我们尽力救人，但我担心，我们救不出几个，太难了。这些人心思各异互不信任，而且这游戏隐藏的规则里，有各种互相陷害的暗示，我怕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引人们自相残杀。” 青幽擦干净了最后一块污渍，起身将湿巾扔到墙角，回身，谢影正站在她身后，直勾勾的盯着她。 青幽抬头，轻笑：“不用谢。” 男人幽深的眼眸翻滚着异样的情绪，没等她反应过来，冰冷的唇已经压了上来。 谢影的体温向来不高，唇干涩冰冷，只是其中蕴含的感情，却滚烫的几乎把她灼伤。 心跳得不能自己，男人浓烈而特殊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又慌张、又羞涩、又有些甜蜜。男人的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她只能抓着他胸前的衣服，试图艰难呼吸的同时笨拙的回应他。 两人都不是技巧娴熟的人，又要顾忌门外的宁正心，只能尽力压抑着声音。唇舌纠缠间，被压抑的喘息声让这阴森破败的鬼屋增添了几丝旖旎之气。 异常的热度从体内升起，青幽突然感到男人某个部位——产生了特殊的变化。猛然一惊，伸手推开了他。 谢影恋恋不舍的放开她，手却仍然揽着她的腰，有些不安的注视着她。 女孩儿气息仍有些不稳，身体异常柔软的倚在他怀里。平素苍白的脸颊带上了异样的红晕，水波潋滟的双眸不肯看他，红唇饱满润泽宛若珠玉，开开合合，柔若羽毛般的声音似嗔似怨。 “不是说过了，不用谢了。” 不知为什么，谢影觉得自己听懂了这句话。并不是说，他懂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或背后的暗喻，而是他听懂了其中的感情。 从未有过的感觉充斥在谢影的心里，似乎有些温暖，又沉重得让他觉得几乎难以承担。 他用力抱紧了女孩儿。 “我很担心你。” 青幽低声轻笑，手指在他胸膛上指指点点：“你小看我，我可没那么弱。” 第62章 夜间的逃杀 漆黑的甬道充斥着潮湿腐烂的恶臭味，时不时传来砍杀声和凄厉的惨叫声，青幽肩上插着光棒，手脚并用在甬道中艰难的爬行着。 她曾在鬼屋里经历过三次类似的场景，但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 后面追赶的鬼是真的，前面未知的危险是真的，黑暗是真的，封闭狭窄的甬道也是真的。 冷汗已经湿透了青幽的背。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尤其是在这种密闭的环境。她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栗，周围的石壁让她产生了巨大的被束缚的压力，她想要大叫、想要站起来、想要用尽一切力量挣开这种束缚！ 她知道，这只是她对密闭空间的恐惧所产生的异常心理，所以她拼命抑制着自己。她之前觉得自己并没有密闭空间恐惧症，现在，她不得不怀疑，这几次爬甬道的经历已经逼出了她的恐惧症。 大脑已经出现了眩晕的症状，昏暗的光亮下，周围的石壁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重…… “收敛心神！不要胡思乱想！” 谢影的声音让青幽恢复了一点清醒。 她猛然想起，【妄】仍在作用，若她不能控制心神，恐怕……她的恐惧会变成现实。 “谢影……你能不能，也挂上光棒，然后爬行的时候发出一点声音？” 谢影此时正在她前方不远处，他能黑暗视物，而且习惯了隐匿踪迹，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青幽无法集中精神，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更加剧了她的紧张，她总是忍不住怀疑，谢影是不是已经走远了。 “快到出口了。”谢影点起了光棒，青幽这才发现，他离就在自己很近的地方。“怕的话就说话，不要乱想！” 青幽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抱怨：“我真是高估了幕后者，居然使用这种毫无技巧、毫无美感、毫无游戏体验的手段！说好的解谜呢？怎么就变成这种……逃杀了？” 抱怨归抱怨，但不得不说，这种直接了当的暴力手段，对青幽这种完全靠脑子混日子的人十分有效。 确实如青幽所料，在她那一番表演过后，幕后者改变了游戏进程，直接开启了日军入府屠杀的剧情。 而扮演【日军】的，居然是鬼域喜闻乐见的特产-煞鬼。 这玩意体术惊人，全身坚硬无比，不砍成碎块根本不能制止他们的行动。即便是谢影，也是【挡住】他们容易，【杀死】他们很难。 他们这个院子，一开始就冲进来足足四个煞鬼。 消耗了两张道具卡后，宁正心和谢影联手，撕裂了一只煞鬼。但继续正面硬抗，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青幽冥思苦想，又在屋内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了甬道入口，这应该就是在这场屠杀中存活的关键。 所以无论她多么不愿意，也得进去。 这里的甬道可不像之前鬼屋里那么短，反而四通八达，犹如迷宫一般。出口虽然多，陷阱也很多，大部分时候出去后就会遭遇煞鬼或阴魂，幸好几人都不是普通人，暂时没人受伤，只是韩笑留给青幽的符印，已经消耗了两次使用次数。 更糟糕的是，在一次遭遇了两个煞鬼之后，混乱中宁正心跟他们失散了。 之后他们又遇到了同样进了甬道仓惶逃命的久女和黎黎，没来得及多说又匆忙分开。 一次次探索过后，青幽发现了一些规律。有甬道的屋子一共有四种，一种是他们初始所在的卧房，这种卧房里通常有一些补给，卡牌、食物、水等等，当然也有煞鬼。 一种是封闭的有陷阱的小房间，进入后甬道会关闭，通常需要完成一些指定操作才能重新打开甬道。例如，贡献一桶鲜血，例如，吃掉一碗奇怪的肉，总之是充满恶趣味的房间。 另外还有一种相对安全的房间，这种房间什么都没有，而且通向走廊，可以直接走出去，通过走廊到达王府其他位置。但关键是，院子里遍布着煞鬼。 最后一种就是有阴魂的屋子，也就是类似于屠夫的厨房那种地方，进入后会立刻被袭击，但有趣的是，阴魂和煞鬼会互相攻击，虽然结果通常是阴魂被煞鬼撕成碎片。 想想倒也正常，这些阴魂都是王府的下人，生前被日军所杀，而这些煞鬼，扮演的正是日军。 这种房间对青幽等人来说相对安全，他们曾无意中走到了之前婢妾院内的丫鬟房里，谢影轻而易举的束缚了丫鬟后，几人休息了一阵子，分析了一下情势和方向，青幽认为这里跟马王府鬼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内院一定也有一个真正的关键房间，只要进入那个房间，就会发现事件关键。 于是几人决定先通过甬道绘制出大致的王府地图，这个任务，当然落在了谢影身上。 之后就是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探路之旅，谢影终于画出了大致的王府地图，青幽根据地图确定了关键屋子的位置，本章开篇处，他们正朝着那里前进。 这么久的时间，一直处于黑暗密闭和高度紧张的环境，青幽的体力和意志力都快到极限了。她毕竟没经过什么特殊训练，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前方终于出现了黄色的光。 “到了。”谢影稍微提高了一点速度，青幽的膝盖已经麻木了，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力在爬行。 当终于爬出那漆黑恶臭的甬道，看到这间正常的、点着昏黄油灯的屋子时，青幽长舒了一口气，直接躺到了地上。 “我决定了，我要讨厌这个设计者，讨厌黑暗密闭的空间，讨厌膝盖爬行！” 谢影没理会她的抱怨，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声音，又闻了闻空气的味道，检查了一番屋子后，给出了结论：“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然后俯身将青幽抱起，放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青幽觉得膝盖已经不像自己的了，俯身将裤脚挽起，膝盖果然一片淤青，中心部位甚至呈现一种可怕的黑紫色。 谢影皱了皱眉，手付了上去。 “啊！”青幽痛呼一声，“疼……轻点儿。” “忍着点儿。”谢影稍微收了点儿力，继续给她按揉膝盖，“你身上有韩笑的符印，不用担心阴气侵体，所以只是体质太差，膝盖瘀伤而已。” “什么体质太差，”青幽低声嘟囔，“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哎，你说，那油灯里是不是有东西？之前咱们的邀请函就是在灯里找到的！” “有，”谢影继续手里的动作，“但是不着急，你体力消耗太严重了。” “嗯……”青幽也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现在应该下半夜了吧，你不累吗？” “不。” 短短一个字，青幽硬生生的听出了几分嫌弃。 “那你守夜，我得睡一会儿，三四个小时吧。” 第63章 灯 青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她确实没这么疲惫过，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朦胧中，她似乎听到有其他人来了，隐隐有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一些争执的声音。 但她一直没醒，因为谢影的味道一直在她身边。 当她终于挣开眼睛，觉得稍微恢复了一点儿体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睡在谢影怀里！ 不知何时，谢影已经抱着她坐到了墙边，充当着她的枕头和抱枕，脚下则放着那盏关键的油灯。 最要命的是，对面还坐着宁正心和章宾，甚至角落里还有正在打瞌睡的久女、黎黎和陆文言！ 青幽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睡在谢影怀里！甚至还流了口水！而谢影居然一脸无辜，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手还在把玩她的头发！ 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推开他想站起来，却没想到膝盖一痛，身形不稳，又跌了回去。 结果这一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棒极了。 其他人倒是没多想，本来他们也是一起来的，不是情侣才奇怪。宁章二人一开始有些疑惑，毕竟情侣搭档出任务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想到异人如今的窘迫情况，倒也很快理解了。 “小心点儿。”谢影又伸手帮她按揉膝盖。其他人很明智的移开了目光，吃东西的继续吃东西，休息的继续休息。 “喂，”青幽瞪了他一眼，用口型对他说：“这样我们的关系岂不曝光了？谢璟文会找麻烦吧？” 谢影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屋内的人，“没事。”反正这些人，都要死。“你最近不能跑，走路也要小心。” 男人声音中的温柔让青幽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烧，低低“嗯”了一声。实在是身体酸疼，索性也不管不顾，又倚到了男人怀里。“我睡了多久？” “四个小时左右。” “他们是后到的?” “嗯。” 四个小时……没到的怕是再也到不了了。十四个人，如今只剩下了七个，而游戏时间刚刚过了一天。 心下有微微的歉意，不是她不想救，实在是有心无力。她若有谢影的身手，两人一起倒是能救下所有人，问题是她没有。 被煞鬼近身后，她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顶多保命的手段多一些。 “还剩下多少时间？” “看灯的燃烧速度，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这里虽然是【逃杀之夜】的最终安全屋，但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不可能无限制的躲在这里。【灯】，应该就是时间，灯灭，则安全时间结束。 这段【逃杀之夜】可谓危机重重，到处是死路。若是没有谢影敏锐的方位感，所有人都不可能这么容易找到这个安全屋。 宁章二人自然是从青幽这里得到的消息，连久女和黎黎也是偶遇青幽后，得到几句提示，凭着身上的法器，才终于活了下来，但墨白却不在了。 当然，在外面也有活下去的方法，比如每找到一个小的安全屋，都停留到时限结束，没找到就一直留在甬道里。但只要一个不慎，进入了一个危险的屋子，面对的就是直截了当的开门杀。 谢影拧开一瓶水，递给青幽，青幽一口气喝下去半瓶，终于觉得彻底清醒了。放下水瓶，抬眼看男人：“你休息了吗？” 谢影仍是没什么表情，低低“嗯”了一声，手下的动作十分轻柔。 他一直守着她。 从没有一个人，让她产生过如此信任、如此依赖的情绪。青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谢影的脸颊。有些冰，有些粗糙，也有些柔软。 谢影垂着眼，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摩挲，然后放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男人的心跳非常慢，几乎已经到了异于常人的程度。但此时青幽感受到的，只有一种充盈在心头的柔软。 一声尴尬的咳嗽打断了他们，章宾终于看不下去了。 其他人都是普通人，一晚上又惊又吓，疲于奔命，早累得睡了过去。宁正心十分聪明，自从青幽醒来后，就开始装睡。只有他最迟钝，所以如今，也只有他，一边喝着凉水，一边吃着狗粮。 青幽脸红了，立刻与谢影拉开了一段距离，开始转头研究那盏油灯。 然后章宾得到了谢影一发漠然的瞪视，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列在了死亡名单的首位。 【灯】这一元素，之前已经出现过两次了。第一次是拿到邀请函的时候，第二次则是在沈灵薇的记忆碎片里。 现在想起来，那记忆中的老妪，不就是曾出现在王爷身边的老嬷嬷吗？正是这位老嬷嬷，拎着一模一样的昏黄油灯，在王府的门口呼唤【归来】。 这一场景，究竟有什么特殊意义？从未被提及过的【婚礼】、奇怪的【唱词】、老妪手中的【灯】，这三者，又有什么联系？【王爷】又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什么角色？ 青幽感觉得到，这个谜，应该就是马王府的终极谜题。 与宁正心简单交流了一下分开后的事情，青幽才知道，原来其他人的院子里，初始只有一个煞鬼。 “看来我想的没错，我们被针对了。” 宁正心苦笑，“恐怕今后还会被针对下去。”说着掏出了两张卡牌，“这是我在其他屋子里找到的。” 之前他们在一间很狭窄的屋子里遭遇了两只煞鬼，他一个不慎，被打落到院子里，谢影担心青幽，直接让她进了甬道先走，所以三人就分开了。 分开后他担心章宾那边的情况，直接联系了章宾，并设法与他那一队会和了。 他们汇合的时候，老吴还活着。后来他们到达了一间有阴魂的房间，章宾武器上的法力被鬼域所削弱，没能护住所有人，老吴就将彭宇推了出去，自己一人逃进了甬道，至今不知死活。 “要是他没死，再让我遇见，一定送他一程！”章宾脸色阴沉，显然对这种行为非常不爽。他是个典型的军人，有血性，有原则，沉默却耿直，可以说，是个好人。 宁正心咳嗽了一声，想提醒他注意言辞，毕竟他们现在属于公务员。 灯光逐渐暗淡了下去，灯油只剩下薄薄一层，宁正心见时间差不多了，叫醒了陆文言、久女和黎黎。 两个女人的状态都不太好，久女顶多是精神萎靡了一些，黎黎却是双眼红肿，神情里有一种不太对的东西。他们这一队一共五人，如今也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陆文言看起来倒是镇定许多，看着青幽，欲言又止。 宁正心告诉青幽，久女和黎黎都对之前的状况不愿多说，言辞之间，似乎对这两人颇多怀疑。 青幽知道，他是怀疑她们也做了陷害队友的事。宁正心虽然性格更加圆滑灵活，但也终究是军人出身，对这种行为有着天然的鄙视。 然而人天生就是利己的生物，甚至青幽自己，真正面临生死抉择时，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同样的事。 所以她也只能岔开话题。 第64章 魇 在油灯熄灭前，几人打开了灯座。 里面仍旧是一张卡片。只是当所有人都看清卡片的内容时，气氛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joker：持有卡牌的人可以见到joker，并提出一个要求。 草花a：可以直接与王府主人交易，交易后得到一次立刻脱离游戏的机会。 宁正心几乎是立刻就将卡牌拿在了手里。 青幽虽然不知道【joker】这个名字，但根据游戏中道具卡牌的形式，多少可以猜到，这应该就是幕后的主使人。 宁正心却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在权贵界，joker是一个很有名的黑暗中介人。传言他掌管着庞大的地下情报脉络，专门为顶尖的权贵提供特殊服务，还会定期召开拍卖会和赌场，展示一些平常难以见到的【奇异之物】。 曾经有一位颇正直的领导，试图铲除这股黑暗势力，但动用了军部的力量调查了整整三年，一无所获。就好像这个人，只是一个鬼故事一般。 但若joker的背后是【影鬼门】……这一切倒是不难解释了。 这个贯穿了近两千年历史的奇诡宗门，在黑暗界到底有多恐怖的势力，又究竟……在图谋着什么呢？ 无论如何，这个机会，必须掌握在【监督局】手里，或者说，必须掌握在人类这一边！ 宁正心和章宾是一样的想法，所以拿到卡牌后，两人都开始暗暗防备青幽。 青幽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好笑。 一次与幕后人的见面机会？谢法的要的，可是抓住幕后人！而且……多半就快成功了。 若是之前没有成功发出信号，青幽倒是不介意与这两人勾心斗角一番，现在……倒是可以安心看戏了。那牌面本身……就藏着陷阱， 而且对这张牌虎视眈眈的，可不止她一人。 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盯着被宁正心揣起来的卡牌。 “那个……”年纪最小的黎黎怯生生的开口了，“我们都是普通人……今后的游戏肯定越来越难，我们根本活不到最后！可是……你们，你们是警察，你们一定行！所以……能不能把退出游戏的机会让给我们……”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呜呜呜……我不想死，我才二十一岁啊！我不想死……” 章宾露出为难的神色，宁正心脸色也不自然起来。他们不怕人硬抢，但最怕这种，尤其对方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久女也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 宁正心仍在犹豫，章宾却先开口了：“抱歉，卡牌关系到我们的任务，所以不能给你们。但是我可以保证，今后会尽一切努力，保护你们的生命安全，直到你们安全离开这里。” 对他来说，这是重喻千金的承诺，甚至比他的命更重要。但可惜的是，两个女人都没放在心上。 她们早已忘记了，是自己主动来到马王府的。他们只觉得，救自己是对方的义务。不救，就是对方自私。 青幽将所有人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内，竟觉得看了一场大戏一般，趣味性十足。 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 门外忽地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似乎是什么很小、但数量很多的东西，正在接近…… “不好，尽快离开这里！” 宁正心示意章宾照顾其他人，自己则拿着带有破邪之力的电击棒，准备开门。 预想中的开门杀并没出现，但某种程度上，比那更糟糕。 这小屋子明显是主房的暗室一类的地方，推开门后，是一间巨大的卧房，房间的地上……爬着足足五六只巨大的老鼠！ 这些老鼠足有成年的猫那么大，牙齿和爪子异常尖利，猩红的眼睛直直盯着众人，几乎是立刻就扑了上来！ 这些老鼠力气极大而且身形敏捷，幸好数量算不多。宁正心和章宾两人拿着电击棒，一阵挥舞，倒也勉强挡住。 但老鼠很快就发现其他人比较好欺负，陆文言一声惨叫，已经被咬住了手臂。 血的味道在屋内散开，其余的老鼠犹如吃了兴奋剂一般，迅速扑了上来。宁章二人甚至来不及反应，陆文言已经被咬断了喉咙。 外面传来更多的簌簌声，似乎更多的老鼠闻到了血的味道，正在赶来。 “走!” 宁正心一马当先，往屋外跑去，章宾挥手让三个女生先走，自己断后。 但屋外的院子里，有更多的老鼠! 青幽立刻退回了房内，关上房门，激活了符印隐匿气息。 房内的老鼠抬头闻了闻，警惕的四处查看，什么也没发现。于是又低下头继续吃陆文言的尸体。 院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院子里的久女和黎黎虽然也拿着宁正心提供的武器，但身手有限，很难抵抗那么多老鼠，很快就见了血。 “我们死定了……”久女的声音颤抖着，“这是尸鼠，只要被咬到，就会立刻中尸毒……即使不被吃掉，用不了多久也会全身僵直而死！” 黎黎的眸子里露出一种罕见的凶光，盯着宁正心的背影，不断朝他靠近…… “哎呀！”一个踉跄，拼着被老鼠咬掉一大块肉，黎黎的电击棒“不小心”击中了宁正心。 “啊！！”宁正心没料到身后会有同伴对他下手，立刻全身抽搐，瞬间被大量的老鼠扑倒。黎黎如同疯了一般，将手伸进了老鼠堆里，去摸宁正心的口袋。 然后用已经了露出白骨、挂着好几只老鼠的手颤抖着举起了卡牌，神情如癫似狂。“哈哈哈哈！我拿到卡牌了！让我退出游戏！退出游戏！” 回应她的是更多的老鼠。 退出游戏，是要与【王府的主人】交换的，凭空喊，当然没用。 章宾眼睛红了，“你！你竟敢害人！”掏出火焰喷射机疯狂的一阵乱喷，连宁正心和黎黎一并点燃，然后抓住久女，踢开房门，再次回到了屋内。 将受伤的久女朝地上一扔，屋内的老鼠立刻扑了上去。 章宾狞笑着，靠近了青幽，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们都不是好东西！都该死！” 青幽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人设崩塌了，你太着急了。” “你说什么？”章宾狰狞的抬起了手中的电击棒。 “我说某个人，”青幽意味深长的看着地上正在被啃食的久女，“你既然专程为我而来，应该知道我的本事。再不收手，我会让你后悔来到世上。” 没有反应。 “啊！你还抱有侥幸心理？”青幽冷笑，“好吧，让我来提醒提醒你，这是【魇】，对吗？还有，你是个活人，而我，是个咒师。” 周围的一切瞬间停滞了，就好像正在播放的影片，按下了停止键。 久女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毫发无伤。“你怎么发现的？” “什么？【魇】？还是你的身份？”青幽一脸悠闲。 “都是。” “我有什么好处？” “什么？” “我为你解惑，有什么好处？” “……你很厉害，我做了猎鹰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你这种人。” “谢谢，不过称赞可不能作为好处。” “我可以免费替其他人解开【魇】，比如说，你男朋友。他的梦魇可不怎么可爱，或者说，相当的吓人啊！” 青幽收敛了笑容：“他是不会被击溃的。” 久女耸了耸肩，“但也逃不出来，不是吗？看来，我抓住了你的重点。不过……”久女饶有兴趣的注视青幽，“你真的知道，你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吗？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虽然一直以来，人类内心的黑暗都让我惊愕，但你们的内心……扭曲得让我都自叹不如啊！” “错！”青幽似笑非笑，“你的幕后人没有告诉你吗？我们根本就不是人！” 久女露出明悟的神色：“难怪，难怪。难怪他身上有王爷也忌惮的力量，难怪joker下令，要特别【照顾】你。” “迄今为止，他的【照顾】似乎都失败了。” 久女承认：“不得不说，你很难对付。即使这里没有你男朋友，你仍保持着非同寻常的、对身边人的谨慎。我甚至都找不到让他们下手伤害你的机会。” “不，这是你的失误。”青幽轻笑，“正是因为他不在，所以我才格外谨慎。他在的时候，因为有他警戒四周，我会本能的放松警惕。所以你想引诱我动手杀死其他人，留下他，反而会更有效果。” 久女若有所思的点头：“这就是……信任，是吗？不过很可惜，他并不是我弄没的。【魇】这种东西，会实现你内心的恐惧，并映射你对其他人最黑暗的看法。也就是说，你最大的恐惧，是他会在你生命里消失。” 青幽沉下了脸。她讨厌这种被人窥探内心的感觉，尤其是她自己尚未察觉到的内心。 感受到她的不愉，久女得意的笑了笑，有种扳回一成的感觉。“你可知道他最大的恐惧是什么？呵呵，我拿这个跟你交换怎么样？” 青幽突然笑了，笑得十分冰冷：“你似乎弄错了什么东西。”右手突然掐住了久女的脖子，“你以为在梦魇之中，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吗？你是活人，joker难道没告诉过你，活人不要试图反抗咒师吗？”手腕上千魂红光闪烁，久女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一动不能动，甚至失去了对梦魇的控制！ 第65章 久女 当青幽终于放开手的时候，久女感觉自己就像赤身裸体、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趟。 连灵魂深处都被看光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久女的声音在颤抖。她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但这种灵魂深处无法自控的感觉，恰好是她最恐惧的。 她此时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只是【聪明】一些的女孩，拥有多可怕的力量。 “唔……”青幽上下打量她，“你倒是个出乎意料的人，有胆识，有见地，几乎算得上了不起了！” 她很少这么直白的夸人，因为对方确实让她觉得了不起。 久女曾经跟其他灵异爱好者没什么不同，热衷于解谜和冒险，并且十分擅长。在听说了马王府的传说后，就与同伴组队，拿到了邀请函，参加了真正的马王府游戏。 经历了鬼魂的追杀与同伴的背叛后，久女凭借着无比的毅力和敏锐走到了最后，成为了据说五年才出现一个的、马王府游戏的胜利者。 奖品却成了她的噩梦。 幕后人声称，胜利者意味着通过了组织的选拔，从此可以不老不死，拥有超凡的力量，并成为【组织】的一员。或者也可以选择【复活】一个已死之人，从此作为【组织】的外围成员，隐姓埋名的生活。 但这两种都不是久女想要的。 她只是热爱冒险，热爱游戏而已，她从没想过要长生不老。在她看来，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祈求死人复活，虽然情有可原，却愚不可及。 所以她拒绝了。 她是唯一一个拒绝拥有力量或长生的胜利者，无论joker如何利诱，她都不肯放弃自己人类的身份。她觉得，长生之后，她就不是她了。 但目睹了一切的她也不可能被放回去过正常的生活，于是她提出了新想法，由她来扮演【内鬼】。 是的，在之前的游戏里，也有类似【猎鹰】的存在，负责引诱牺牲者自相残杀。只不过都是由卢阳那种劣质尸鬼扮演，智能不高没有感情，稍微有点儿法力的人就能识破。 这个提议让joker很感兴趣，几次试验之后，由于她敏锐的嗅觉和出击必中的手法，居然被【赌局】的观众称为【猎鹰】。观看她用不同的手段引人犯罪，也成了【赌局】的乐趣之一。 这一次马王府，她的猎物黎黎，就在她的引诱下，先后害死了朱梅和墨白。 但没想到，joker之后居然亲自下了命令，要求她【照顾】青幽。 于是就有了之前的一幕。 可以说，这个女人既有智商也有智慧，胆大心细，冷静坦然，难怪joker不想放过她。 “你读了我的记忆？”久女立刻就意识到了。 青幽不置可否：“我算不算是你第一个失败的目标？不对，我不算你的目标，我只是被你的boss塞给你的临时目标。” “没错。我个人绝对不会选你。” “为什么？”青幽对她很有兴趣。 “你是个典型的悲观主义者，以最坏的想法揣度他人，从不交付信任，对任何人都有戒心。你这种人，基本不会被人暗算，更加不会被影响。” “嗯……我就当你在夸我了。”青幽并不觉得悲观主义者有什么不好。“交易仍然有效，你解开其他人的梦魇，我告诉你识破你的细节。” 久女摇了摇头，“我要换个条件，你放了我，我解开其他人。” “你不想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我已经知道了。”久女能当这么久的【猎鹰】，自然有相当水准的判断力，给她一些时间，就能理清思绪。 “聪明人。”青幽对她识时务的态度很赞赏。不过稍微惩戒了一下，就立刻校准了形势判断，并及时调整姿态和策略，不得不说，她确实有过人之处。“说说，猜对了我就同意交易。” 久女松了口气。 “你说过，【人设崩塌】了，也就是说，我干涉后，有人做出了不可能做的举动，最大的可能就是章宾。你跟他认识，很可能知道一些我并不了解的信息，让你意识到了问题。” “确实。”青幽承认。章宾痛恨陷害队友的人，并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黎黎和久女的怀疑，所以他是不可能对这两人不设防的。然而这些，久女是不知道的。 当然还有些其他的，例如宁正心没那么蠢也没那么弱……只是在她阴暗的思想里，忍不住要这么想。 久女接着说。 “至于为什么是我，跟我着急动手的理由一样，因为剩下的人，不多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你们四人之间显然有特殊的辨识方法，能够确认对方不是内鬼，所以剩下的选择极其有限。” 青幽点头：“不错，以你能够得到的信息来说，能推测出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解开梦魇，我可以放你走。” 久女犹豫了一下。如今主动权完全在对方手里，她甚至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她只能祈祷，对方会信守承诺。 【魇】，是她的终极手段，目的并非是将人困死，而是引诱人在梦中动手杀死同伴。人这种生物就是这样，一旦突破一次下限，突破第二次只是迟早的事。 现在中断的话，时间虽然短了些……但也不至于全无效果，joker应该不会太为难她。 咬咬牙，久女收回了【魇】。 周围风云变换，青幽又回到了那间小小的屋子里，维持着刚刚打开灯座的姿势。 灯座里确实有一张卡片，但卡片下还有一团黑色的物质，仿佛有生命一般，正在蠕动。 青幽先转头查看谢影的状态。 在久女记忆中，她看到了谢影的【魇】，在那里，谢影杀了她。 她确实没想到，谢影恐惧的居然是这个，但她更没想到的是，谢影的梦，是灰色的。字面意义上的灰色，整个世界都没有任何色彩，除了她。他杀了她之后，又屠杀了所有的人，和王府里所有的鬼。 “谢影，谢影！”青幽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醒来。” 谢影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落在她的脸上，神色比她想象中要平静很多。 “那是【魇】，不是真的。”青幽小心翼翼的解释。 “我知道。”谢影神色不变，“我遇到过。” 青幽松了口气，想想也是，谢影的经验比自己丰富得多，自己纯属瞎操心。“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没那么容易被杀吧？” 谢影嘴角微抿，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我知道，你没那么弱。” 黎黎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宁章二人也如梦初醒，陆文言则疯狂的在屋内四处查找，口中不停的叫着“向柔”。 “这……这是怎么回事？”黎黎惊恐的看着仿佛历史再现的场景，这些人……不是都死了吗？还是自己亲手……害死的！就像墨白一样！ “做梦了吧。”青幽漫不经心的撇了她一眼，在久女长时间的蓄意引导下，这个女孩已经彻底疯了。 无视了千魂躁动的渴望，青幽示意谢影将那一团黑色的【魇】收起来。然后转向宁章二人：“你们中招了，刚才的都是幻象。” 这两人的【魇】差不多，都是被谢影杀了，看来在他们眼里，谢影比鬼还可怕。 宁正心反应过来，立刻拿出了灯座里的卡牌，joker和草花a，一模一样。 “你们是看到卡牌后才中招的。”青幽提醒他，果然看到他和梦中一样，立刻把卡牌收到了自己怀里。 心中冷笑，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去趟雷吧。 目光又转到失魂落魄的陆文言身上，在久女记忆里，他的【魇】，倒是很有些意外的内容。 “没事吧？”青幽来到陆文言身边，“那些都是幻象，不是真的。” 陆文言盯着她，半晌，默默点了点头。 “音无对我说，你是为了找人，才来这里的？那个人……就是【向柔】吗？” 陆文言又点了点头。“她是我女朋友，四年前失踪了……我调查了很久，失踪前，她参加了这个游戏。所以我才……” 他眼神中露出几分痛苦：“我真没想到，这里竟然是这种地方。四年了，我一直坚信她还活着，可是现在……我……” “如果她确实是来这里后失踪的，那么她确实可能还活着……”青幽给了他肯定回答。 只不过，【活着】的形式可能不太一样了。 马王府游戏里，只有【胜利者】才会失踪，而其他死者，都会以行尸走肉的形式回去。 现在看来，马王府游戏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影鬼门】在利用这个游戏，挑选新的【门徒】，或者说，新的【实验者】。谢法说过，【影鬼】的制造方式已经失落在时间中，所以他们一定会想法设法找回来。无论是卢阳那种简陋的尸鬼，还是沈灵薇那种徒有其表的复活，都充满了实验的性质。游戏中的失败者用于尸体实验，而【胜利者】，则接受更高级的【活人】改造。 “真的吗？”陆文言的眼睛里再次出现了希望，“她真的还活着？” 青幽想了想，“我不想骗你，她确实很可能还活着，但恐怕不是正常的形式，所以她才不回去见你。” “只要……只要她活着就好。”这一瞬间，陆文言似乎忘记了之前遭遇的一切恐怖，竟露出一丝微笑。“是不是只要通关了这个游戏，就能见到她？对了，她失踪后我收到了这个东西，虽然没写发件人，但我知道一定是她！”陆文言从脖子上掏出一个蛇形的青玉吊坠。 青幽细细查看，这吊坠光华莹润，灵光四溢，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辟邪法具！若是没有这东西，只怕陆文言根本活不到现在。 “看来，你女朋友一定很爱你。保存好这东西，关键时刻能救命。”青幽微笑着帮他将吊坠塞了回去。“还有啊，别随便给别人看。” 陆文言点头，一扫之前的失魂落魄。“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青幽点头：“我会尽力，但不能保证。而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找你女朋友，比通关马王府还要艰难许多。” 陆文言显得很有信心：“没关系，只要她活着，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她！” 第66章 分头行事 别墅内，被称为joker的少年正在进行一场视频对话，尽管对方并不在场，少年仍旧毕恭毕敬的站在电脑前，就像聆听训诫的学生。 视频对面是西装革履的文雅男人，看起来很有几分书卷气，若青幽见到他，也许会觉得有几分眼熟。因为这个男人，曾在她与沈沐颜初识的咖啡馆里出现过。 “按照您的吩咐，【魇】已经落入了千魂之主手里，但她并未对【猎鹰】下手，倒是很……仁慈。” 文雅男人轻笑，“仁慈？历代千魂之主，唯一欠缺的品质，恐怕就是仁慈。【猎鹰】活着，只能说明她很聪明。” 少年犹豫了一下，“那……要不要处理掉她？” 文雅男人蹙眉：“衍之，我说过，你的问题就是残忍有余，宽厚不足。你知不知道，这个时代，人才有多珍贵？一个聪明又识时务的人才，能够创造多少价值？” 少年微微颔首：“我明白了，老师。”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老师已经见过千魂之主了？” 斯文男人摇头：“我此次不是为她而来，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你可知道，神秘事物局的人就要来了？” 少年迟疑了一下：“老师放心，学生心里有数。” 两人千年师生，男人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想试试，她能不能通关？我必须提醒你，某种程度上说，她算是开挂的。通关倒是小事……若是被她发现了【那个秘密】，就很麻烦了……” 少年咬咬牙：“若当真如此，我会承担责任的！” 男人不置可否，直接挂断了视频。 慕衍之加入【影鬼门】的时候，年纪还太小。虽然聪明绝顶，却心性不稳，吃点儿亏，总是好的。 视线再次转回马王府内。 在青幽的示意下，久女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独自离开了。诸人都对队伍中还有一个【内鬼】的事实惊诧不已，尤其是黎黎。 随后几人也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不得不说，青幽对位置的判断还是准确的。六人出了密室后，果然出现在王府的主屋中，只是主屋内红烛红褥，墙上还有大红的喜字，似乎昨夜，刚刚举行了成亲仪式。 喜字下两盏红烛，左边齐腰截断，右边的却是早早熄灭了。 青幽记得姚佳佳说过，古代婚礼中，这喜房内的龙凤花烛分别象征夫妻两人，在新婚之夜必须彻夜不熄，才能保佑双方和和美美携手百年。若是先灭了一根，则意味着有一方要先另一方而去，此时若吹熄另外一根，则意味着夫妻两人将夫死妇随，同生共死。 昨夜的剧情是【灭门】，这样看来，灭门当夜，确实是有一场不为人知的秘密婚礼。而且婚礼的场地在王爷的正房，也就意味着——是娶正妻。 可即便王府已经没落，王爷仍旧是王爷，什么样的女子，才需要如此隐秘的迎娶？迎娶当天，王府就遭遇了灭门之祸，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六人小心的推开房门，院内一片漆黑，零星的绿色灯笼散发出诡异的幽绿色的光芒，能见度很低。 “奇怪，”宁正心抬头看天，“以时间来判断，应该已经天亮了。” “这里已经没有【天亮】的概念了，”青幽说道，“昨夜马王府已经被【灭门】，所以现在，这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鬼域。” 簌簌碎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青幽心中一紧——不会真的是她梦魇中的大老鼠吧？！她现在可不像梦中那般四肢健全，她可怜的膝盖仍在隐隐作痛。 突然，所有绿色的灯笼齐齐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青幽紧紧抓着谢影。 前方传来一个悠远苍老的声音：“归来……归来……”黄色的灯光亮起，院子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另外一盏油灯。 之前奇怪的声音也随之不见了。 几人走上前去，查看油灯，灯座下果然有东西。 又是一张卡牌。 红桃j：使用后无敌三十秒。 草花j：可以与王府主人交易，获得一条通关提示。 这张卡比屋中那张虽然差了一些，但也很有用。黎黎双眼放光，伸手就去抢！ 但青幽仍旧快了一步。 “不好意思，这张我有用。”说完有点儿炫耀的塞进了谢影的口袋里。 黎黎的表情就像是恨不能咬下她一块肉。 宁章二人因为拿了刚才的卡牌，所以不好说什么。陆文言是青幽这边的，更不会有意见。 黎黎一脸怨毒的盯着她：“你不是警察吗？我们都是普通人，你不是应该保护我们吗？你是不是以为只要害死了我，就没人能揭发你们罔顾人命的丑恶行径了？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死的！我一定……我一定要活着回去！我一定要揭发你们！！”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指控着所有人，散乱的长发贴在她汗湿的脸上，原本圆润娇俏的脸孔完全扭曲成了骇人的青白色。 青幽满不在乎的指了指远处仍隐隐发着黄光的地方，“这王府里肯定不止一个油灯，你有空在这里抱怨，不如去那里找找。” “灯……灯……对！”黎黎立刻转身，疯狂的跑了出去，生怕有人跟她争抢。 章宾想开口阻拦，却被宁正心拦住了。这个女孩儿明显精神不太正常，继续留着，确实是个隐患。 不多时，黄光消失，绿色的灯笼重新亮起，细细碎碎的声音也开始出现。 宁正心看了看表，“一分钟。” 这一分钟，应该算是寻找道具的安全时间，只是不知道，要间隔多久才会出现一次。 “看来，下一步的线索应该藏在这些分散的灯里。”宁正心看向青幽，“咱们应该分开找，你觉得呢？” “我同意。”青幽点头。 “一小时，一小时后无论是否找到，都这里集合。”说完，宁章二人选择了左边的路。 青幽看向陆文言，“你跟着我们。” 陆文言拒绝了：“我跟着你们，会耽误你们进度吧？放心吧，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会以保命优先的，不用担心我。”自从知道了女友可能还活着，他就重新找回了昔日的睿智和自信。 这倒是让青幽颇为欣赏，一个只会依赖别人的人，帮再多也是徒劳。而懂得依靠自己的人，稍微提点，就会事半功倍。 想了想，青幽从背包里拿出一瓶血递给他，“黑狗血，驱邪祛阴很有效，自己小心，另外，我建议你走后面，去祠堂方向。” 陆文言道谢后，独自一人走上了通往后院的走廊。 第67章 陷阱 宁正心选择跟青幽两人分开，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一来，他想着若是找到关键线索，就可以直接去找幕后人，而不必带着青幽两人。他身上带着【技术局】特制的针对影鬼的武器，只要见到幕后人，立刻就可以实施抓捕，根本不需要异人帮忙。更何况，上面曾再三强调，要尽量避免让异人见到影鬼。 二来，他对梦魇中的事仍旧心有余悸，他不确定谢影是否接到了关键时刻对他们【灭口】的命令。他们只携带了针对影鬼的武器，却没携带针对异人的，在这种环境里，还要分心防备谢影，压力实在太大了。 所以他果断选择了分头行动，幸好青幽也同意了。 与幕后人见面的卡牌上并没写如何兑现，宁正心猜测，多半跟兑换【退出游戏】的机会一样，需要找到【王爷】。 如今他需要的，就是【王爷】的线索。 黑暗中的王府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宫，回廊纷繁复杂，不知通向何处。阴暗的角落里，潜伏着一种足有拳头大的嗜血怪虫，稍微发出一些声音，就会引来它们攻击。房屋的拐角处，煞鬼出其不意的袭击很容易造成伤害，甚至屋内的房梁上，都悬着无数不怀好意的阴魂。 宁正心和章宾两人一身的附带神秘科技的装备，仍旧险象环生，十分狼狈。说到底，这种事情不算他们的专长，但他们仍旧很难想象，真的能有普通人通关这种游戏。 他们当然不知道，由于青幽和谢影的出现，游戏已经变成了【地狱】模式。 每间隔二十分钟，灯就会出现一次，位置随机，有近有远，里面的东西并不全是卡牌，也会出现诸如手机之类莫名其妙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他们一共找到了四盏灯，共得到一张黑桃5（扔出一个诱饵吸引鬼怪注意一分钟）；一块蛋糕（是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一块蛋糕）；一部手机（尝试拨号后拨通了队长的电话，简单汇报了目前的情况）；一张提示纸条。 提示纸条写着：王爷喜欢碧螺春。 “难不成还让我们给他找碧螺春？”章宾对这种绕弯弯的解谜十分不耐烦，“就不能出来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吗？”在这种黑暗诡异的环境中，无论是打斗还是奔跑，都格外耗费体力。这样下去说不定没等找到王爷，他们就已经累倒了。 宁正心懒得理他，专心回忆王府地图。离开青幽两人后，他不得不独自肩负思考解谜的重任。 “约定时间已经到了，不回去吗？”章宾又问。 “回去了也没人的。”宁正心心不在焉的应付他，“分头寻找只是说说而已，大家都知道已经到了游戏的最后关头，能不能找到幕后人，全凭个人本事。” 话虽然如此说，他心理却始终不太有底。那女孩儿无论观察力还是判断力都不在他之下，最重要的是，她似乎掌控着更多的马王府情报。 解谜或推理的第一要素，并不是多高的智商或多优秀的逻辑能力，而是情报。没有准确的情报，再优秀的推理也不过是在空想。若情报完整，不太蠢的普通人经过长时间思考，也能得出结论。 宁正心知道，在这一点上，他是落后的。所以他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这张卡牌上，他必须……先找到王爷。 “去后院！王爷妾室的房内，一定有王爷爱喝的茶！”灵光一闪，平日被老婆逼迫着看的宫斗剧发挥了作用，宁正心立刻做出了决定！ 又是一番艰难的前行，幸亏两人都接受过定位训练，在发现方向感不对后，立刻使用了能够破除鬼打墙的罗盘，重新校对了方向。 在又找到四个灯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偏房，期间又获得了一瓶矿泉水、一张提示纸条（王爷已经死了）、一块饼干、一朵新鲜的小花（有助于缓解焦虑情绪）。 这句【王爷已经死了】的提示让宁正心陷入了沉思。王爷当然已经死了，为何还要提示呢？【死了】……有什么特殊意义? 在处理了房间里悬在房梁上的女鬼后，两人在房间里果然发现了碧螺春。 虽然明知可能有陷阱，此时，宁正心也不得不继续了。拆了屋子里的桌子作为木材后，他们点燃了一小堆火，煮了一杯茶。 茶香袅袅，不多时，院子里莹绿色的微弱光线下，蟒袍的身影果然出现了。 两人没有主动攻击，但也没放松戒备。宁正心首先开口了：“王爷？我们有卡牌。” 他不确认这个【王爷】有多少智力，因为之前的裁断中，他几乎一言未发，只是最后关头捏碎了管家的脑袋。首先提出“有卡牌”，就是为了防止对方动手。 作为马王府的终极boss，【王爷】的武力值是毋庸置疑的。 王爷迈着四方步，缓缓度了进来，身姿步态倒是像足了满清贵族，除了毫无声息之外。 宁章二人屏住呼吸，看着王爷缓缓进屋，坐到了唯一完好的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了一口。 “水温过高，水质不洁，茶叶未洗，简直难以入口。” 宁正心怎么也没想到，王爷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评价茶。 不由有些尴尬，又强调了一次：“那个……我们要使用卡牌，见joker。” 王爷冰凉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身形突然消失了！ “小心！”章宾一声示警，王爷出现在宁正心背后，鬼爪轻易穿透了他护身的符印！幸好他早有防备，俯身闪避，肩膀却已经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章宾的电击棒也打中了王爷，但如同击中石头一般，毫无效果。 两人心都沉了下去。 符印和武器都对王爷无效，也就是说，王爷既不是魂，也不是尸！但却身形如鬼魅，身躯如僵尸！ 王爷再次攻向宁正心，章宾立刻扑去援助，却没想到，这只是佯攻。 王爷的身形再次消失，瞬间出现在章宾背后，他全力援护之后闪避不及，竟然硬生生被扯下了一条手臂！ “啊！！！”巨大的痛楚让章宾也忍不住痛呼出声，宁正心又惊又怒，掏出手枪疾射，子弹进入王爷身体却犹如石沉大海。 “住手！我要交易！”危机之下，宁正心想起了卡牌的另一个作用。 “不行……”章宾居然硬撑着没晕过去。“任务……” 宁正心苦笑：“这张卡，根本就是个陷阱。是我抱着侥幸心理……才害了你。”举起卡片，对王爷喊道：“我要交易！让他退出游戏！” 王爷停手了，露出一个古怪的、似乎是微笑的表情。 “答案错误。” 身形一闪，立刻又攻向了宁正心！ 章宾身上突然发出耀目的金光，用仅剩下的一只手臂牢牢绑住了王爷，竟是动用了最后的底牌! “走！” 刺目的金光瞬间照亮了大半的王府，周围的阴魂发出凄惨的鬼哭，纷纷灰飞烟灭。 不远处，青幽一阵心惊。“走，去看看！” 第68章 王府主人 宁正心在阴暗的走廊上小心的奔逃着，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不能辜负章宾的牺牲，必须……完成任务。 他不是第一次失去战友了，但悲伤这种事情，是无法习惯的。他跟章宾搭档的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三年而已。三年，已经足够让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成为莫逆的生死之交。 章宾是个典型的正直军人，苦瓜脸、不懂变通、迟钝，脑子都长到了肌肉上。若不是一次任务偶然发现了神秘力量的存在，根本不会进入【监督局】。 跟他完全相反。 甚至因为章宾经常板着脸，他经常带着笑，两人在局里还得到了一个“黑白无常”的称号。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尊敬他、不敬佩他。只是如今……这些尊敬和敬佩，都只能写在他的悼词上了。 转角处传来脚步声，宁正心收敛心神，屏住呼吸——抬手攻击！ 一双手抓住了他的电棍，电流发出嗞嗞的声音。 “是我们！”青幽的声音。 宁正心一愣，收了武器，立刻想到，他们是看到了章宾临死前的金光，才赶过来的。 “真是的，除了我，谁还能有这种一瘸一拐的脚步声啊！”谢影的手受了轻微的灼伤，青幽有些不满。“咦？只有你一个人？” 看到宁正心的表情，青幽瞬间明白了。“呃……刚才……是他？” “找个安全地方说话吧。”宁正心并不太想跟他们一起行动，但如今，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青幽带着他进了不远处同属侧院的一间屋子。屋内原本悬在房梁上的阴魂仍在，只是换了一个方向，被倒掉在了房梁上，神情之凄惨，活像被蹂躏了几百年。 “哦，我们问了她一些事情，她不太老实。”青幽顺口解释了一句。 宁正心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在对付异类的手段上，异人确实是专家。 稍微休息了一下，宁正心大致讲述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大都是实话，只是将没回去的原因说成了当时被煞鬼纠缠，脱不开身。 大家心照不宣，青幽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她早就觉得那张能见到joker的卡牌是个陷阱，只不过她有底牌在身，不用冒险，宁正心却不得不去冒险。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joker确实很奸诈，弄了这么一张卡牌，让人明知有坑，却不得不跳。”宁正心苦笑，“故意赋予卡牌各种强大的效果，让人对道具产生依赖心理，然后就在牌的内容上挖坑，真是好算计啊。就连这所谓的【退出游戏】，也藏着圈套。” “应该说，正是因为有【退出游戏】的效果，才一定有圈套！关键点就在这个【王府之主】身上。【王府之主】，可未必就是王爷。”青幽指了指宁正心得到的第二条线索【王爷已经死了】。“这句话其实已经给出提示了，王爷既然死了，那么王府的归属权自然要转移到王爷的继承人身上。” “但是马王爷根本没有子嗣啊。”宁正心不是没想过，但总觉得是个死胡同。 “王爷确实没有子嗣，但是在灭门当天，他娶了一位正妻，也就是说，他死之前，马王府已经有了嫡福晋。” 宁正心一惊，想起了之前正房里的红烛和喜字。“看来我的观察力确实不如你，你抓阴魂，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你是男人，我们关注点不同，有些东西，你注意不到也是正常。”青幽当然不会告诉他，姚佳佳再三提醒过她，要注意婚礼。“我们抓了三个阴魂，说法基本一致，【嫡福晋】是一直住在府里的人，所有侍妾或多或少都受到过她的迫害，但对于【福晋】的身份，她们却【无法】说出。” “无法？”宁正心注意到了这个字眼。 “对，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也不是被禁制的那种不能，而更像是……被什么更高的规则束缚着。”青幽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不过其实，【福晋】是谁，我早就猜到了。” 宁正心思考了一会儿，心里乱糟糟的，章宾的死犹如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心上，什么也想不出来。他只能继续问：“是谁？” “当然是这王府里除了王爷之外，唯一一个不受【妄】的影响，能够以人形姿态出现的人！”青幽耐心引导。 宁正心又想了一圈，“第二个人形的？哪有？” “就是【裁断】的时候，站在王爷身边的老妇人啊！也就是拎灯喊着【归来】的那个！也不想想，除了福晋，谁能凭着一盏灯，就镇住府里所有恶鬼啊！”青幽一脸理所当然。 “王爷身边的老妇人？”宁正心勉强回忆了一下，“就是那个……脸像干树皮一样，只有一只手，一只脚是白骨的？那是人形？” “当然是人形！”青幽理直气壮，“你不能因为人家残疾了点儿，老了点儿，就歧视人家啊！” 宁正心一脸无语。 这真不是歧视的问题，虽然仔细分析后，那老妇人身上确实没有扭曲的地方，但那种造型，谁能看出来不是怪物啊！而且那老太婆……是福晋？王爷眼睛坏掉了吧？ 他觉得这次回家后，真要跟老婆探讨一下男女的视觉差异问题了。 “接下来怎么办？去找这位【福晋】？” “当然，”青幽点头，“马王府背后真正的谜题，应该就落在她身上。” 【福晋】比王爷好找得多，因为每20分钟，她都会到前院门口，呼唤【归来】。 三人顺着长廊往前院走，青幽走不快，谢影则随时紧跟着她，两人似乎都有隐匿气息的方法，一路上，只有宁正心不断受到袭击。 于是宁正心再一次感受到了异人的专业性。在这种神秘事物上，异人的手段和经验比他们丰富太多了，他们的专长是对付异人，异人的专长却是对付鬼怪。 他觉得回去后，有必要针对这一点提交个报告。 前进到中庭的时候，【王爷】再次出现了。虽然料到他没那么容易死，但再看到他时，宁正心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 王爷看上去不太好，蟒袍碎成了一块一块的，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眼中燃烧着怒火。 已经很多年都没人能让他受伤了。 “走。”谢影对青幽说了一个字。 宁正心犹豫了一下，掏出了枪和匕首，站到了谢影身边：“我帮你。” 他知道，即使自己不选择留下，谢影也不会让他单独跟青幽在一起。他到现在为止，仍觉得女孩儿手无缚鸡之力，只是观察力和判断力很出众。 毕竟青幽从未在他面前使用过任何术法。 王爷冲了过来，谢影正面迎击，宁正心侧翼支援。 青幽趁机溜进了前院。 王爷明显受了伤，速度降了下去，但力量却更大了。谢影比宁正心预想中的更加滴水不漏，两人合力，王爷竟处于下风。 宁正心心头升起一丝希望……也许可以替章宾报仇！ 背脊突如其来的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本能的转头，他看到了……谢影。 冰冷的的眼神，犹如看死人一般。 心中警钟大作，却已经来不及了。谢影瞬间出现在他身后，轻轻一推——顿时重心不稳防御失措，王爷的手……抓住了他的喉咙。 谢影则翻身后退，退到了三米外的地方。 宁正心知道，自己完了。三米，是命灯范围的极限，他死之后，他的同僚只会看到【王爷】杀了他，而看不到谢影。 对方做这种事，显然已经轻车熟路了。 “咔擦。” 宁正心的脖子被扭断了。 王爷将尸体随手甩到地上，然后瞪着一双猩红的眸子，盯着谢影。 谢影也在看着他。 “不久之前，梦魇中有一个人，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他说他的话，可以在你身上找到证据，现在……让我看看吧。” 第69章 家 中庭内，王爷如同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四肢尽断，胸膛被剖开，伤口中居然有血液流出。虽然血液不多，但颜色并非黑色，而是正常的深红色。 谢影若有所思。 王爷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他:“你到底是什么？在鬼域里，没人能战胜我！” 谢影淡漠的看着他，“我原本以为，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但现在，我不确定了。这里确实对你有加强，但是你本身太弱了。而且……我在这里……也被强化了。” 谢影看着自己的手，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充斥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抬眼望去，马王府的所有角落都在掌控之中，无论是前院的青幽……还是后院唯一活着的人——陆文言。 谢影转身朝后院走去。 黑暗再次降临，黄灯亮起，归来的呼唤声缓缓传来。 青幽站在长廊上，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老妪。她此时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可怕，仅有的一只手高举着油灯，苍老佝偻的背影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恍惚间，那昏黄的灯光带着她，穿越了时间。当年王府门前拎灯而立的背影，与面前老妪逐渐合二为一…… 那本该是她的新婚之夜。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十里红妆，只有一间铺满红纱的婚房，和两根象征着夫妻和鸣的龙凤红烛。 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早就过了追求虚礼的年纪，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乱世，她只要能嫁给他，就心满意足了。 汉人说，两个人只有拜了堂成了亲，才会被红线栓上，将来下了黄泉，奈何桥边也是两个人一起。 所以她执意要成亲。她答应过他，无论生死，都要陪在他身边。 却没想到，那一对龙凤红烛刚刚点燃，左边的就凭空折断了。于是她大抵也知道，老天仍是不肯放过他们。她吹熄了右边的蜡烛，穿着那身准备了好久的大红婚服，坐在喜床上静静的等待。 外面一片喊杀声。 她大约猜到，可能是前几天处理掉的下贱婢妾惹来的祸事，但归根结底……总是为了不让他们成亲。 这个群魔乱舞的时代，白骨漫山遍野，硝烟无处不在。夜幕下充斥着穷人的哀号，瑟瑟秋风中，人人形销骨立，唯有那吃人尸骨的老鸦，油光水滑。 这老天，看不见那堆积如山的未寒之骨，听不到那漫山遍野的怨魂鬼哭，无视了那沾满同胞鲜血的屠夫，容忍了那生剡人肉的恶魔。却独独……容不下这小小一隅中的爱情，容不下……这一条想要牵到奈何桥边的红线。 那一晚，王府上下都被染成一片猩红，就像是……上天赐予他们的婚礼红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或者怎么死的，也许是根本没死。她只知道，时辰到了，她该提着灯……去接她的丈夫了。若是没有她……他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就像以前的十几年一样，她提着那盏用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油灯，来到王府门前，等待着丈夫的归来。她知道，无论他在哪里，他都一定会回来。 他确实回来了。 一身血迹，半身戾气，脖子上还缝着粗糙的线。 他带回了一个证婚人。 那是她漫长而曲折的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他们以血为媒，以尸为礼，在那证婚人的见证下，强行昭告天地，终是结成了夫妻。 礼成的那一刻，肆虐的阴风包围了整个王府，从此此地神鬼共弃，不见天日！ 青幽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马王府的起源，整个王府，都是因咒而起。 那个年代，天地间血煞之气四溢，人死后怨念不散，世间百鬼夜行。老妪临死时的执念依托着这血煞之力，缠绕在这个拥有特殊力量的灯上，就成了覆盖整个王府的咒。 咒使她魂魄不散，那场婚礼之后，悖天的混沌更是遮盖了整个王府，于是这个天道无法企及的鬼域，彻底形成了。 黑暗降临，绿色再起。老妪拎着熄灭了的油灯，缓缓走了下来。 青幽将那张草花j交给她。 老妪将卡牌收入怀里，对青幽点了点头，示意她跟着她。她有一只脚是纯粹的白骨，所以走得很慢。“提示是，事情的真相往往跟它表面的样子相差甚远。” “……模棱两可的废话。”青幽本来也没抱持太大希望，毕竟，该知道的，她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老妪没有理会她的无礼，“你可以走了，除非……你还想兑换其他东西。” 青幽不置可否，饶有趣味的打量她：“每日每日，等待一个总是会离开你的人，不寂寞吗？” 老妪维持着木然的表情和缓慢的步伐：“人总是要离家的，人也总是要回家的。” 青幽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还要每日点灯，呼唤他归来呢？难道不是怕他不回来吗?” 老妪的声音带着一种灯光般昏黄的沧桑：“暗夜的灯，是游子归家的指引；家人的呼唤，是迷失旅人的道标。浮萍无依，叶落归根，总归……是要回来的。” “那你算什么？某种……路标之类的吗？你的人生，只是为了给他指个路？”青幽替她不值。 短短的记忆片段，已足够看出，那【王爷】是个货真价实的纨绔。沉迷酒色，毫无治家能力，甚至新婚当天，仍要去福寿馆喷云吐雾。她不知道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一生守望的。 老妪第一次转过头来，浑浊的双眼注视着她，甚至带着点儿慈祥的笑意。“孩子，【家】是容身之所，不是当铺。【家】不会衡量你的价值，它只会无条件的接受你，在你被世界抛弃的时候，为你提供一个能够回去的地方。” 青幽想起，谢法跟她说过类似的话，只是至今，她还无法完全理解。“……我不知道，我大概是没有【家】。” 老妪注视着她：“没家的人不是你这种眼神，孩子。你只是还太年轻，没有意识到……【家】的存在。” 青幽不期然的想起了远在k市的小姨。那算是……她的家吗？ 也许……应该回去看看了。 沉默了一会儿，青幽又说：“我以为，你和王爷之间，是那种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爱情。”那种程度的咒，她确实以为，是为了爱情。 “爱情，亲情……哪里分得那么清。你若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这世间海枯石烂的，并不仅仅是爱情。” “唔……大概吧。”青幽心说，我这辈子都到不了你那个年纪，你已经是个活了几百岁的老鬼了。 老妪停住了脚步：“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青幽耸耸肩：“差不多。” 老妪抬头，看向暗无天日的天空，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那是这个王府里，最阴暗的秘密。那位大人将之设置为【最终谜题】，并承诺一旦有人破解，他就解开对王府的束缚，放我们自由。”接着又摇了摇头，发出几声难听的笑:“呵呵，然而我知道，那不过是一句空话。早在多少年前，王爷，就已经是他们的一员了。” 青幽毫不意外，“因为这王府里，也藏着他们的【秘密】吧？” 老妪浑浊的眼看着她：“看来，连那个你也知道了。” 青幽耸了耸肩，“运气好而已。” 第70章 结 joker的别墅内，少年端坐在电脑前，观看着视频上的画面。直播早已结束，游戏，却仍在继续。 黑衣人第三次敲响房门：“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joker摆了摆手:“你们先走，我必须看完这最后一幕，若是我输了，我自会付出代价，你们不必管我。” 视线再次转回青幽这边。 她跟着老妪进了前厅，这里倒是很干净，什么脏东西都没有。 老妪将灯放在桌子上：“我这里没有人喝的茶。” 青幽耸耸肩，“无所谓，我也不是来喝茶的。”盯着桌上的灯，突然问：“这灯……怎么没有灯芯？” 老妪缓缓坐了下来：“那是代价，为我们主持成亲仪式的代价。” 青幽想起了记忆片段中出现过一次的那个男人。黑色的中山装，瘦削凌厉的五官，还有一双媚得惊人的桃花眼，眼角绯红，仿佛画着眼线。 “这么说来，戏子、军队、还有这个人，目的其实都是这盏灯？” 老妪一脸木然：“大概吧，这灯，在王府里放了好多年，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是【引魂灯】。” 青幽摇摇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老妪发出如老鸦般难听的笑声：“呵呵，这怕是这王府里，最算不上罪的罪了！” 青幽想想，也笑了，“这么说来，还真是!” 老妪转头，目光穿过重重黑暗，落到了后院的谢影身上。谢影立刻察觉，回敬了一个带着警告的冰冷眼神。 老妪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我们直入正题吧。我……是谁？” 青幽回答：“我不知道你的具体名字或封号，但我想，你原本应该是王爷的……姐姐，亲生姐姐。后来，你们成了亲，你也就成了着马王府的……嫡福晋。” 顿了顿，青幽继续说：“至于这个游戏的根本目的，是为了选拔实验体吧？影鬼门的……繁衍实验。同时，这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作用，为影鬼提供【悖】。之前影鬼门实验体的最大的问题，似乎是天道难容，不能久存。【悖】应该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这个问题，让他们避过天道监视。” 这段话不是说给老妪听的，而是说给幕后的joker。 老妪点点头，“你猜的不错。”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浑浊的双眼注视着黑暗，嘶哑的嗓子开始低声哼唱一首曲调凄婉的曲子： “香烟缥缈，骨离肉削; 灯烛辉煌，不入祠房； 齐登花堂，左烛先尽右烛亡……” 所有的提示，其实都在这段唱词里。 骨离肉削，指的是【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古时常用于跟父母家族断绝关系，老妪失去的一只手和一只脚，恐怕就是为了这个。 她与王爷是同胞姐弟，若想成亲，必须先剥去【姐姐】的身份。而【不入祠房】，说的是她即便与王爷断绝了关系，身体里仍流着同样的血脉，终其一生，都不能以妻子的身份进入宗祠。 左烛先尽右烛亡，则暗示了他们最终的命运。一人横死街头，一人血染红妆。 这个谜题的难点在于，太具有误导性，也太出人意料。那段唱词，乍一看就像是唱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被迫嫁入王府，从此与家人分离，不得善终。再加上被扭曲了的背景故事，非常容易误解。 好在有姚佳佳这个凡事喜欢追根究底的场外协助，还有谢影这个行走的作弊器。青幽总算在种种不合常理的细节之下，勉强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 不可言说的真相。 “冷月孤灯，流水寒鸦，江山日暮夕阳下；浮萍无根，游子无涯，怨魂野鬼何处家？” 老妪嘶哑如鸦的嗓音回荡在暗无天日的王府中，明明是凄婉的唱词，在她口中却带上了浑厚的苍凉，如百年陈酿，味道雄浑沉厚，悲怆悠长。仿佛讲述的不是发生在王府里的凄婉爱情，而是烽火乱世中，草芥般的芸芸众生。 青幽一时听得有些痴了。 老妪唱完一曲，再次回身，拎起了灯。 时间到了……她该最后一次，亮起这引魂的灯，呼唤那归家的人…… 青幽默默的跟着她。 昏黄的灯光亮起，“归来”的声音再次响彻王府。 背后传来拖拽的脚步声，王爷的身影蹒跚着出现在院子里。他的腿已经恢复到可以勉强扶墙行走，胸前的伤口也不再露出森森的肋骨。 老妪将灯放在了院子中间，迈着只剩下白骨的脚，一瘸一拐迎了上去，用仅有的一只手扶住了王爷。 “你们赢了，【灯】会送你们回去。” 老妪留下一句话，扶着王爷往后院蹒跚而去。 “等等，”青幽忍不住提醒：“你知不知道，这里已经暴露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清理这里了！” 老妪恍若未闻，只是用那种艰难却坚定的姿态，搀扶着自己的丈夫，缓缓前行。就像之前的无数岁月，他们走过的无数条路一样。 黑暗中，这两个身影，渐渐融为一体…… 青幽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谢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青幽回身，埋进了他怀里。 “怎么了？”谢影抚着她的长发，声音异常温柔。 青幽摇头，脑袋在男人身上蹭来蹭去。 以她的年龄，还无法体会老妪和王爷之间那种相濡以沫的守望，她只是觉得，这种感情有些令人悲伤。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爱一个人，爱到那种地步，爱到将对方视为自己灵魂、自己人生的全部意义。 她还年少，虽然也交过几个男朋友，却从未将爱情视为人生的重点。她首先考虑的，永远是如何独立生存下去。 谢影，是她第一个认真放在心上的人。 “谢影，”戳了戳男人的胸膛，“你喜欢我吗？”虽然明知不是时候，明知气氛诡异，但青幽突然很想问。之前她一直觉得这种问题简直傻透气了，难道对方喜欢不喜欢你，自己还感觉不到吗？但现在她才明白一些，有时候，这种问题并不是为了得到答案。 男人低低“嗯”了一声，就像在回答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 青幽不太满意，又戳了戳他：“你爱我吗？” 谢影又“嗯”了一声，继续把玩她的长发。 青幽推开他，不太高兴：“一看就是敷衍我。” 男人有些不解，想了想，抓住她的手，缓缓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幽深的双眸带着几分无辜：“心掏给你。” 犯……犯规！ 青幽开始庆幸这里灯光够暗，对方看不到自己爆红的脸色。但心脏已经跳得简直要蹦出胸腔了！ 这种又迟钝又不会说话的男人，一旦说起情话，简直……简直杀伤力爆棚！ 青幽慌忙抽出手，觉得被他抓住的肌肤简直烫的能烧起来。“那个……那个……正事！对，正事！”指着地上那盏灯：“这个灯能带我们出去！接下来……去找陆文言就好，对了……宁正心呢？” “死了。”谢影垂下了眼。 青幽一愣：“宁正心死了？怎么死的？你们不是……你呢？你有没有事？” 谢影摇头：“王爷杀的。” 青幽叹了口气，有些伤感，有些惋惜。 虽然立场不同，但宁章二人给她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有智慧、有血性、有担当，这种男人，死在这种地方，太可惜了。 “那去找陆文言吧。”拉着谢影想走，却没拉动。 青幽疑惑的回头。 谢影仍旧垂着眼：“他也死了。我处理了王爷之后……发现了他的尸体。” 青幽怔住了。 陆文言也死了？“那岂不是……只剩下你我二人了？” 谢影低低“嗯”了一声。 青幽心下怅然。 刚刚得知女友还活着，燃起了生的斗志，就失去了性命，不得不说，人生有时候真的很残酷。说到底，陆文言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能活到现在，全靠着那件法器庇佑，自己，竟然什么忙也没帮上。 所有人……都死了。 “走吧。”青幽叹了口气，走向了那盏灯，背影有些落寞。 黑暗中，谢影的目光牢牢固定在她身上，神色晦暗不明。 第71章 回归 b市，一间娴雅的书屋内，西装革履的文雅男人收到了一叠照片。他不太相信【网络】，所以重要的东西，向来都是由下面的人亲自送。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在光线阴暗的角落里亲密拥抱，甚至还有一张接吻的特写。 “衍之被带走了？” 男人边翻看照片，边漫不经心的问。 来人点头：“是的，joker说，千魂之主已经发现了【悖】的用法，他要承担责任，并让我把这些东西送来，说您一定有用。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救他出来？” 男人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不用管他，他自己有计划。带走他的是异人？还是普通人？” “异人，神秘事物局的人。” 男人点点头，看着照片上的两人，若有所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爱情，多么美妙，不是吗？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英雄豪杰，都不免为之沉沦堕落，却又甘之如饴……”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蜜糖般的毒药上，添一把火吧！” s市，joker的别墅。 关昔楼和谢法根据关雎鸠提供的坐标，带人找到这个偏僻的别墅时，别墅里基本已经空了。 干掉三个守卫后，黑暗界的传奇掮客joker束手就擒，配合得简直让人人怀疑。 没等谢法提问，别墅庭院里又传出一阵能量波动，出去一看，居然是青幽和谢影。 两人也没想到出来后居然是这种地方，抬眼就遇到熟人，四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青幽迅速的、悄无声息的松开了谢影的手。 谢法先反应过来，笑道：“呦，游戏胜利，光荣归来啦！” 青幽笑得有点儿勉强：“抱歉，只有我们两人……活着出来。” 谢法一怔，【监督局】的人……也死了？这可有点儿麻烦…… 眼前的女孩儿神色疲惫，头发凌乱，身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膝盖似乎也受了伤，站立不稳。 想也知道，那马王府里，定然步步艰险，危机四伏。 于是拍了拍女孩肩膀：“别对自己太严格了，你能活着回来，就是胜利！更何况，我们还抓到了幕后人！” “抓到了?”青幽眼睛一亮。 谢法指了指后面的别墅，“就在里面呢，先让昔楼给你看看腿。”然后对谢影摆了摆手：“黑鸦，你跟我来。” 关昔楼扶着青幽：“看来你这次吃了不少苦啊。” “还好吧，无非是在又黑又臭又潮湿的石头甬道里爬了两个多小时，又在到处都是尸体和阴魂的鬼域逃了一天多，吃压缩饼干喝冷水，一共睡了4个小时而已。”遇到同伴后骤然放松警惕，青幽觉得全部的疲惫都找了回来，眼皮沉重，肩背酸疼。 “你这身体素质堪忧啊，”关昔楼捏了捏她纤细的腰，又戏谑的撇了一眼胸部，“关键部位倒还挺有料的。” “跟你比不了。”青幽看了看她的波涛汹涌，觉得有点儿挫败。 关昔楼故意挺了挺胸，“当年我在荒郊野地潜伏过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是是。”青幽有气无力的应付着，“你们都是超人。”关昔楼将她放在了沙发上，背脊终于靠到柔软舒适的地方，青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说起来，”关昔楼语气暧昧：“你跟黑鸦，好像相处得不错。” 青幽立刻一个激灵：“没有没有，就是很正常的那种！黑鸦……前辈虽然话少了些，但人挺可靠的。” 关昔楼挑了挑眉，“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黑鸦，他可从没跟人相处得这么和谐过。” “你……原来经常跟他搭档吗?”青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算是吧，”关昔楼看到她膝盖上大片的紫黑色瘀伤，皱了皱眉。“黑鸦这个人，不好相处，韩笑总跟他打架。我性格开朗大方，宽容随和，所以一般都是我跟他搭档。” 青幽对于她的“开朗大方宽容随和”表示不想评价。“韩哥，还跟黑鸦打架？这次马王府，多亏了他的符印，要不然我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头。” “是啊，尤其是年轻的时候，打得可凶了。经常是韩笑谢法两人二打一，要是没人制止，三人能从早上打到下午。男人啊，”关昔楼发出不屑的哼声，“真是幼稚！” 青幽想了想，觉得那场景……可能真的挺好笑的。“是为了什么啊?” “这样那样的事儿呗，什么原因都有。”关昔楼一脸不以为然，“谢法呢，爱管闲事，韩笑呢，又是个绝世好男人，偏偏黑鸦大部分时候都很混蛋。所以一开始，随便什么事，三人都能打起来。后来……” 关昔楼脸上出现一种古怪的神色，似乎是惋惜，又似乎是……遗憾。但她明显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你的膝盖问题不大，回去之后我给你弄点儿药，涂上就好，但是你体质太差，估计腿会疼一个星期。” 青幽苦着脸：“一个星期那么久啊……”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关昔楼脸有同情之色：“你之前失去过半身血液，经过一段时间休息，虽然表面上养回来了，但是血脉精华受损，除非吞回血珠，否则无法恢复。也就是说，你今后的身体状况会一直维持在比较差的状态，像我那样三天三夜的潜伏，你就别想了。” 青幽心说，本来我也没想过。 休息了一会儿，关昔楼又扶着她去见了谢法。一番交流过后，她才知道，这里居然是幕后者的老巢，距离b市几百公里远的s市。 看来游戏胜利者都会被直接传送到这里，接受影鬼门的“改造”。 将影鬼门的目的告知谢法后，谢法立刻去见了joker。两人在房间里谈了很久，谁都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但joker出来后，监督局的人就到了。 带队的人对谢法非常不满，很明显，他和关昔楼又用了惯用的“开房”手段，摆脱了对方的监视。但谢法嬉皮笑脸，乖乖交出了joker，对方反而无话可说。 青幽是在joker被移交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个外貌如少年的幕后人。对方有着一双狭长的、阴沉的眸子，傲慢中带着几分讥诮。他身上带着印有特殊符印的枷锁，以一种独有的姿态走过大厅，路过青幽身边时，突然回首，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此时还不知道，在马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监视，更加不知道，自己和谢影的亲密举止，已经全部被这少年看在眼里，甚至留下了记录。 接下来几天，joker的审判，监督局的扯皮，权势者的勾心斗角，谢法忙得不可开交，青幽则理所当然的报了工伤，在家睡得昏天暗地。 第72章 波澜起 b市，监督局局长办公室。 谢法穿着一身相对朴素的正装，难得端正的坐在椅子里。 对面的办公桌后，是一个须发半白的男子，国字脸，八字眉，姿态严肃，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监督局局长，白德泽。 “我不得不说，我很惊讶。”白德泽翻看着谢法提交的报告，里面详细记录了马王府内发生的一切，包括宁章二人的死亡，和影鬼门的真正目的。“joker是你抓住的，你肯顶着【隐宗】的压力，将人交给我们，还把这种程度的报告提交给我，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隐宗是异人古老的组织，成员是各大家族的家主。可以说，是异人的最高权力部门。 “因为我不喜欢冥顽不灵的老头子，而且将joker砍头后封印到深海里，是最没用的做法。”谢法耸耸肩，毫不掩饰自己对【隐宗】的鄙视。“我相信，他在你这里，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白德泽意味深长的打量他。 他跟谢法打交道不多，只是对这个谢家少主夸张的作风颇有耳闻，无论对方是什么目的，能做出这种行为本身，已经意味着很多东西。 “你就不怕，我是站在影鬼一边的？” 谢法笑道：“白局长在任三十多年，以刁难和苛责异人出名，充分说明您是个极其讨厌异类的人。所以比起异人，您一定更讨厌影鬼。” 白德泽冷哼一声：“如果说异人是人类身上的脓疮，管理不好就会溃烂，那么影鬼简直就是癌症！稍微不注意，就会致死！” 谢法嘻嘻一笑，丝毫不介意被比喻成脓疮：“看来影鬼门的事情，您一定会追查到底了。您也知道，我们人手不足啊~有您代劳，我就省下力气了！” 白德泽沉着脸，盯着面前这个比他儿子还要年轻几岁的男人，似乎是在估量，他的话里有多少真心。 半晌，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妨透露一点儿信息给你。鉴于你们异人近些年的状态，上面已经有人提出了用影鬼取代异人的位置，目前……得到了接近五分之二的支持率。你将joker交给我，是正确的选择，否则你们将会面对更多来自权贵的压力。” 谢法夸张的叹了口气：“果然压力好大，不过……”挑了挑眉，“现在这个压力是您的了！您可以一定要~好好保护我们这些小脓疮~呀！” 白德泽重重“哼”了一声，脸色却比之前好看了一些。“你还有什么事？” 谢法嘻嘻一笑，“确实还有一件事，关于马王府的善后工作。那些……活死人的事。” 白德泽冷冷打断了他：“那些是【死人】，而且人类的事，不在你们职权范围内，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我没让你交出私藏的人，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听我说完嘛……说不定我真有更好的办法呢？”谢法挑了挑眉，换来白德泽一声不屑的冷哼。“您觉得，人怎么样算是【死】呢？” 白德泽没有陪他玩儿问答游戏的兴致：“你的年纪，还不配跟我讨论这个问题，有话快说！” 谢法也不在意，“昨天，我把沈灵薇送回家了，就是我偷藏起来那个女人。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两人父母虽然感情破裂，但她们的感情一直非常好。她命魂残破本已无情无性，但再次见到她妹妹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是与往日无二的笑容。那时候，我突然想，能让生者露出这种笑容，也许，她还算不得【死】。” 白德泽不置可否：“你也说了，无情无性，他们对其他人很危险。” “如果……我们有办法控制这种危险呢？”谢法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一脸认真。“您能不能考虑，放过他们？” 白德泽很意外。 虽然从一开始，他就听出了谢法话里的意思，但他没想到，他真的是那个意思。异人，在恳求他不要处死已经死去的人类，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谢法继续说：“一次性扣押这么多人，您的压力也很大吧？这些人……都是有亲人和朋友的。若真的全部处理掉……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吧？我们可以在这些人身上添加一个特殊符印，一旦他们做出伤害其他人的举动，就会激发符印中的能量，发出警报并击晕他们。”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很有吸引力。白德泽见过那些人，至今仍很难相信，他们已经死了。 “他们迟早会死。我们抓到的活得最久的一个人，也不过多活了五年。” 谢法笑笑：“但那跟处死他们差别很大，不是吗？除非……你想要【使用】他们，进行一些不那么【人道】的实验……” 白德泽盯着他：“你不用试探我，技术局确实来我这里提过人，我没点头。但我不能排除他们从其他途径获得他们的可能。” 谢法知道，单单这一点，老人就承受了无以伦比的压力，更别说将这些人放归社会。那几乎是要赌上毕生荣誉和职业生涯的决定。 所以他起身，对老人深深一躬。 白德泽侧身避开了他的行礼：“还轮不到别人为了我分内之事为我道谢。” 一老一少眼神交互，心照不宣。 另一方面，在家“病休”的青幽，正坐在狭窄的沙发上，惊恐的捧着一封邀请函。 华丽的金色信封，烫着金边的请帖，上面用标准的行书写着： “亲爱的夏青幽小姐： 10月30日是拙荆郑蔓儿生日，谢家将于晚18：00在主宅举办简单的生日宴，宴请各界宾朋好友，敬请务必赏光。 谢璟文敬上” “谢法母亲的生日宴，为什么要请我啊！”青幽一脸惊恐的问来给她送饭的姚佳佳。 姚佳佳装模做样的看了看邀请函：“嗯，多半是想把你介绍给其他人认识一下。”然后又补了一刀：“作为未来的少奶奶。” 青幽快抓狂了：“我跟谢法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她拼命抓着姚佳佳，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 姚佳佳面无表情的拨开了她的手，“我相信，关键我相信没用。我听谢法说过，他老爹似乎想方设法想要把你变成他儿媳妇。” 青幽举起右手，在姚佳佳眼前晃了晃千魂：“不！他是想把这玩意变成他儿媳妇！” 姚佳佳递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你说……我能不能拒绝？”青幽仍旧抱有侥幸心理。 姚佳佳不遗余力的泼冷水：“我觉得，他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 “不管了!”青幽把邀请函扔进了垃圾桶，“暂且就当作没收到吧！”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谢法吗？”姚佳佳认真的建议：“从各方面来看，他都是个很好的选择。” “你认真的？”青幽一脸不可思议。 姚佳佳点头：“根据我的观察，他虽然风流，却并非不负责任。他只跟了解并接受他作风的人在一起，从不去招惹界限外的人。而且这种男人，一旦决定结婚，一定会对婚姻负责的。” 青幽撇撇嘴：“那你怎么不考虑。” 姚佳佳言语中有几丝惋惜：“对我来说，他出现的太晚了。” 青幽立刻想起，姚佳佳似乎在本市，还有一个每周都要私会的秘密情人。 耸了耸肩：“好吧，对我来说，他太遥远了，根本不是我这种普通人能够企及的。即使跟他站在一起，都需要莫大的自信。” 姚佳佳鄙视的目光斜着她：“你是不是对【普通人】有什么误解。” 青幽翻了个白眼：“跟你们相比，我当然是普通人！话说……你跟他真的没什么？你们不是总偷偷见面吗？” 姚佳佳面无表情：“一、我们没有【偷偷】见面，我们很光明正大。二、经常见面的男女，未必就一定【有什么】，也可能是共同调查一些事情。” “是是，”青幽连连点头，“你说得是！我相信就是了！” 姚佳佳仍旧面无表情：“恕我提醒你一句，我已经多次在你家发现可疑的痕迹了，根据我的观察，对方是男性。也就是说，最近几个月，有一个固定男性，会经常拜访你。” “啊！对了!”青幽立刻选择了转移话题，“你不是一直想看【春秋异人史】吗？我偷偷从图书馆拿出来了，我去给你拿！” 她并不是不信任姚佳佳，或是想隐瞒什么，而是……时机和气氛都不对。 她和谢影之间的事情很复杂，她有大量的疑问，大量的牢骚，和大量的憧憬想要倾述。但若真的让她开口，又不知如何说起。 她相信，姚佳佳和她那个从不提起的“情人”之间，也是类似的情形。 她越接近谢影，就越能清楚的感觉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条刺。无论她怎么问，谢影都不肯说，问急了就消失，一天后又若无其事的出现。 她对他说，她不在乎他的秘密是什么，也不在乎他究竟是什么，僵尸、鬼怪、甚至生化人，她只想知道谢璟文究竟在用什么控制他，她只想跟他一起解决这件事。 但她现在怀疑，谢影根本不想解决。 这种想法就像一根刺，在最近每一次见到谢影的时候，都深深的刺进她心里。 也许是因为自幼便不曾拥有过什么，青幽对拥有的东西非常珍稀，她希望属于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并且只能是自己的。 她不能容忍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控制。若是谢影一定要有一个掌控人，那也只能是她。 “你说，在一段情感关系里，动用一些小小的手段，算不算卑鄙？” 姚佳佳埋首在书里，头都没抬：“自然界里，凡是不用手段求偶的，最后都灭绝了。” 第73章 南冥 夜。 雾影朦胧的竹林里，一袭青衣的男子倚竹而立，丰神俊朗，光风霁月。 青幽迈步，走入竹林。 “我讨厌这身打扮。” 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曳地长裙，上衬银纹绣花上衣，腰间是一条金纹白兰腰带，窈窕中不失大气。 青衣男子眼中有赞赏之色。“你容色寡淡，除了艳色红妆外，这金丝月白倒也挺适合。” 青幽冷哼一声，一个响指，周围背景风云变换，换成了现代的一家西式咖啡馆，她也重新变回了日常的打扮。 青衣男子无奈：“好吧，你的地盘，你做主！” 他换上了一身雅致的白色西装，长发整齐的束在脑后，姿态优雅的坐在了咖啡桌前。 “让我们省下寒暄的时间吧，”青幽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们称呼我为【千魂之主】，但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主人】。不是吗？【谢渊】？” 男人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笑容：“我有时候真的怀疑，选择一个如此聪明敏感的人作为继任者，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洛银止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唔，我应该感到荣幸吗？”青幽的面前出现了一杯咖啡，“你将我和那个传说中的人物相提并论。” “不必，你是他之后，唯一一个理解了他封印意义的人。”谢渊拿起了她的咖啡，尝试性的喝了一口，然后皱了皱眉。“话说这个叫咖啡的东西……真的是这个味道吗？你不是故意传递错误的味道给我吧？” “没有，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可以读取我印象中的味道。”青幽尝了一口咖啡，是她熟悉的味道。手指一弹，咖啡馆中的唱片机传出了80年代的美国乡村音乐。“所以，谢渊……哈？灵魂藏在千魂中，伪装成器魂接近两千年。你怎么做到的？你的目的是什么？复活？重回世间？” “哈哈~”谢渊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问这么多，好像你真的在意一样。” 青幽耸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这段时间，我已经培养出了一些【社会责任感】呢。” “你很清楚你并没有。”谢渊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就像在看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你的血是冷的，被剥离了洛家传统的家族荣耀、血脉责任之后，你只是一个披着虚伪面具的利己主义者、自大的控制狂、拼命想要伪装成人类的怪物。” “哇偶！居然用咏诗般的口气说出了这么多的现代形容词。”青幽无动于衷，“看来在你的思想里，这些都是值得赞颂的品质。” “哈哈哈，不用试探我！”谢渊笑道，“我没什么需要对你隐瞒的，你我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来说并没有区别。你只在乎……我对你有没有用。” “说到这个……”青幽手一挥，绯色眼眶的男子影像出现在半空中，“他是谁？” “嗯哼~大人物啊！”谢渊扫了一眼，开始议价：“我需要【魇】。【魇】可以让千魂增加一些……幻觉功能，当然，是在你的控制下。” 青幽想了想，“可以，除了这个人，我还需要其他两条信息。” “成交。”谢渊愉快的接受了，“这个男人……是影鬼的起源，也是最初的始祖影鬼之一，南冥。” “最初始祖？那岂不是跟你活得年头差不多？还有其他始祖吗？” “我必须得纠正一下……严格来说，他不算活着，而我，跟【活着】更是相距甚远。”谢渊神情悠然，“初代影鬼共有四人，以四方为名，东陵、南冥、西贤、北辰，至于现在还剩下几个，我就不知道了。” “第二个问题……”青幽盯着谢渊：“影鬼是怎么诞生的？” 谢渊忍不住笑道：“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影鬼诞生，千古之谜，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知道的。” “那我换个问题，”青幽耸耸肩，“影鬼的诞生，跟你有关吗？” 谢渊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嗯……我个人认为，跟我没什么关系。影鬼是为了咒师而生，毋庸置疑。” “好吧，”青幽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在我提出最后的要求之前，有件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淡淡撇了一眼男人，“我也许是个控制狂，也许是个利己主义者，但那不是因为我是什么怪物，而是因为，我是个普通人。而且，我确实有普通人的【社会责任感】，所以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会尽力阻止的。” 当她说到【普通人】的时候，谢渊就开始笑，说到最后，他简直乐不可支。 青幽静静等他笑完。 “……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最好笑的是，你自己居然相信！你真的相信你是个普通人！哈哈哈!” 青幽淡淡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大狂】的标准症状是什么？就是认为别人一定跟自己想的一样，如果不一样，也一定是别人想错了。你以为【普通人】的标准是什么？一个人是不是普通人，跟他本身的过去、能力、立场都没有关系，只跟他的意愿有关。想成为普通人，就是普通人的唯一标准。” 谢渊渐渐止住了笑，“你想成为一个【掌控力量】的普通人？比我想象的要天真很多啊！” 青幽耸耸肩：“我想做一个依靠自己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的普通人，天真，是我这个年纪的特权，你这种几千年的老妖怪，已经没机会天真了。” 谢渊不爱听了：“我死的时候才三十六！” 青幽并不想跟他谈论年龄问题。“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最后一件事吧……” 次日，青幽约了沈沐颜见面。 有一件事，青幽谁都没说。谢法、谢影、甚至姚佳佳。 那天，她在马王府引魂灯的记忆碎片里，除了绯色眼眶的南冥外，还看到了沈沐颜。 确切的说，是沈沐颜，又不是沈沐颜，至少，不是现在的沈沐颜。她穿着那个时代的学生装，青衣蓝裙，一头齐肩短发，娇俏又清纯，对着南冥，笑得十分明媚。 她也看到，南冥将引魂灯的灯芯，放入了沈沐颜体内。 沈沐颜是她的朋友，她决定在弄清这一切之前，暂时隐瞒这个信息。这无关信任，无关忠诚，只是……对一些麻烦的惯性处理。 两人约在大学城那间咖啡馆见面。 上次时晷的事情结束后，她们也见过两次，沈沐颜对她反复道谢，并好奇的询问了一些她工作上的事情。 后来两人虽然没再见面，却经常会通过手机联系。青幽注意到，最近沈沐颜的朋友圈里，多了一些甜蜜的恋爱气息，而不再是……对恋爱的憧憬。 也许，那个她【命中注定】的人，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青幽真心期盼，不要是南冥。 初代影鬼，简直就是麻烦的发源地。 她真的不想沈沐颜跟影鬼扯上关系，更不想怀疑，沈沐颜其实就是一个伪装得非常成功的影鬼。 今天，沈沐颜打扮得很漂亮。淡黄色的修身格子外套，浅蓝色的公主裙，脚下踩着坡跟的棕色小皮鞋，带着点儿轻熟女的优雅，又格外精致可爱。脸上带着异常甜蜜的红润，和灿烂得堪比鲜花的笑容。 青幽突然有种吃狗粮的预感。 “嗯，是呀，他出现了，我们已经开始交往了！”沈沐颜一脸娇羞，丝毫没想隐瞒。 于是之后的一小时，青幽听了一大段“妙龄少女夜路遇险，梦中情人英雄救美”的老套故事。 “他说他叫南冥……还说，已经注意我很久了……”沈沐颜捂着通红的小脸，羞涩不已。如果是动画片，她的脸上此时一定已经出现了蒸腾的热气。 连【南冥】的名字都出来了，看来是错不了。 而且，沈沐颜不是影鬼，青幽的咒可以轻易缠在她身上。 “哎，每次都是说我的事情~青幽呢？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啊？” 青幽猝不及防被咖啡苦了一嘴，怎么最近谁都这么关心她的感情生活？ “还好吧……”青幽回答的含含糊糊。 “那就是遇到了？”沈沐颜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说说，说说……人家的事都跟你说了~” 青幽想翻白眼。为什么女生之间这么流行“交换秘密”啊？ “情况有点儿复杂……”青幽删删减减，隐瞒了谢影的身份，又挑了一些重点，胡乱讲述了一番。 “嗯……”沈沐颜蹙着眉，“就是说，你喜欢上了一个家庭背景很复杂的人，他也喜欢你，但是却因为家庭原因不能公开在一起？” 青幽一时语塞：“……差不多吧。” 沈沐颜一脸同情：“是他父母不同意吧？家人和爱人，真的很难选呢~但是不能放弃啊！青幽，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虽然并未感受到安慰，但沈沐颜的支持，确实是真心实意的，这让青幽多少产生了一丝愧疚。 这女孩儿……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无辜得就像一张白纸。 两人一直聊到太阳下山，喝光了两壶咖啡，才准备回去。 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咖啡馆对面，穿着黑色立领风衣的男人。 瘦削，绯红色的眼角，宛如染血的刀锋，凄艳又凌厉。 南冥。 沈沐颜欢快的扑了上去，男人一身肃杀之气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一双浸血的眼只剩下一种柔入骨髓的媚。 青幽突然有些放心了。 他是影鬼也好，初代也罢，但在沈沐颜面前，只是一个爱着她的男人。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不知等了多久。 笑着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在沈沐颜的抱歉声中，青幽挥手，跟两人告别。 夜。 青幽再次坐在那间小咖啡馆里，今晚，咖啡馆的音乐是中古民谣。 南冥推门走了进来，一身夜露的寒气，坐到了青幽对面。 青幽挥手，为他点了一杯热巧克力。 “我让她不要再跟你来往。”南冥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特殊的磁性，语气中却带着刻意的粗暴。 “我猜猜，”青幽慢条斯理，“她问你为什么，还说了一堆我的好话，然后又问你为什么。你们这个话题说了一晚上，她不但不肯跟我断绝关系，还差点把你说服。” 南冥脸上出现一种别扭的无奈:“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 “南冥，初代影鬼之一。你应该也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夏青幽，异人，咒师，本代千魂之主，前几天……带人查了马王府，抓住了慕衍之。” “以身份来说……我们应该算是敌人吧？” “……我不管门内的事很多年了。你，离沈沐颜远一些，我，放过你。” 青幽轻笑：“你不用吓唬我，你我都清楚，坐在这里说话的，并不是异人和影鬼。而是沐颜的朋友，和沐颜的爱人。” “所以，你不用担心。” 第74章 谈情 青幽以为，活了一千多年的人，都应该像谢渊那样，一身岁月积淀的优雅，慢条斯理，装腔作势。 然而南冥并不是。 他粗暴、无礼、不耐烦，说话时从不使用暗喻，更不引经据典故弄玄虚，他只会直接的回答是与否，或者干脆的用威胁表达自己的不赞同。似乎漫长的岁月，只助长了他无尽的愤怒，却从未增加他半点涵养。 从某种程度上说，跟谢影有点儿像。所以，青幽看他很顺眼。 在暴走边缘反复试探，并在南冥耐心耗尽拂袖而去之前，青幽成功打探出了一些他和沈沐颜的故事。 具体时间已经不可考证，大约是相对和平的朝代，一个不羁的男人遇到了一位美丽的富家小姐，两人产生了一段缠绵的感情。他们相爱的具体过程已经不得而知，但男人不老不死，小姐却只是个普通人。 人生短短数十年，小姐想要的一生一世，男人做到了，但男人却想要生生世世。于是他不顾宗门内其他人的反对，动用了门内至宝，炼成轮回印，强行保留了小姐的灵魂，并将之投生到新生的生命上，让她再次降生人间。 就这样，一世又一世，转眼千年，沧海桑田。昔年的小姐成了如今的沈沐颜，当年的男人仍初心不改，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准备再护她一世春秋。 “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这简直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爱情故事！”青幽倚在谢影怀里，喃喃讲述着南冥和沈沐颜的故事。“真的，我真的不敢想，他看着她一次次出生，一次次变老，陪着她走过几百段人生，却仍旧爱她、迷恋她一如往昔！天啊，永世只属于她一人的、永不变心的恋人，真是太梦幻了！” 青幽感叹着，蹭了蹭谢影。 谢影把玩着她的长发，女孩儿柔软的脖颈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阵阵幽香传来，让他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我跟你说话呢！”青幽不满的戳了戳他。 “嗯。”谢影随口应付了一声，俯身将头凑到她的脖颈处，开始吻她。 “喂喂……”青幽有点儿无奈。最近谢影很喜欢这种舔舔抱抱的行为，“跟你说正经事呢。” 谢影意犹未尽的停下了动作，舔舔嘴唇，又开始把玩她的头发。 “我过几天，打算回家一趟，k市。”青幽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谢影愣了一下，“多久？” “三四天？”青幽观察他的表情。 谢影低低“嗯”了一声，继续玩头发。 最近他很闲，谢璟文有了新的玩具，对他的兴趣降低了很多。他节省了大量出入实验室的时间，因此能够更频繁的来女孩这里，做一些……能够缓解他饥饿感的事情。 又是这种态度。 青幽心底冷哼，抬起了头，故意用一种充满希翼的表情问他：“你能跟我一起回去吗？” 谢影的动作停下了。 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秒钟的空白，然后又开始玩头发：“……我不能。” 没有谢璟文的允许，他不能离开b市。 青幽一脸失望，又问：“那月末，谢家主母的生日宴，你能陪我吗？” 她满意的在男人脸上看到了惊愕的表情：“什么？” 青幽又重复了一遍，故意说道：“你该不会不知道，谢法的父亲专门邀请了我，想撮合我和谢法吧？” 谢影的眼神沉了下去，一种深沉的冰冷开始蔓延：“不要去。” “为什么不？”青幽直起了身体，侧倚在沙发上，挑衅似的直视着男人：“我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 她只穿了一条很短的居家短裤，露出大半修长的美腿，在这个姿势下，看得非常清楚。 谢影有些被分神了，直直盯着她莹润的脚踝:“不要去。” 青幽嗤笑：“你陪我去，不就结了？谢璟文只是想让千魂留在谢家，你也是谢家人，我嫁给你，跟嫁给谢法，没什么区别吧？” 女孩儿话里已经不能称之为暗示的暗示，让谢影一阵恍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青幽盯着他，男人漆黑的眼眸瞬间涌现出惊人的情绪。那是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感情，似乎有悲伤，有歉疚，……也有恐惧。但无论那是什么，都一定异常沉重，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谢影的眼圈红了。 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她当然知道，自己那句装作无心的话对谢影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爱、承诺、未来、甚至意味着……家。 那是他一生都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半晌，谢影静静垂下眼眸，“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双幽深的眸子，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仿佛刚才那些震动、那些惶恐，都不是他。 青幽默默叹了口气，又是这样。 她能看透那么多人，却永远也看不透他。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在谋划什么。若不是那双漆黑如渊的眸子，在凝视她时偶尔会出现的深情，她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谢影仍着迷的盯着她修长的大腿，如此的……纤细、白皙，尽管膝盖上还残留着难看的瘀痕，但仍旧如此……诱人。 注意到他的眼神，青幽挑衅的抬起脚，雪白的玉足示威似的在他眼慢慢前划过，嫩藕般的脚尖……轻轻踩了一下他的肩膀。 谢影抓住了她的脚踝。 男人的眼神变了，犹如掠食的动物一般，炽热的目光从她上身上每一个部位细细扫过，从精巧的脚踝、到修长的大腿，从半露的纤腰、到家居服下若隐若现的双峰，从性感小巧的锁骨、到淡粉色的红唇…… 青幽拼命压抑着羞耻的感觉，这个姿势……她觉得自己正在被男人的目光，一点点的剥光。 他的手，热得仿佛要烧起来一般，源源不断的温度从被抓住的脚踝传入身体，那目光扫过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灼伤一般…… 无论之前看过多少理论知识，做过多少心理准备，真正实践起来，都完全不是一回事。 男人的手，顺着她的脚踝，一点点的抚摸上来，异样的感觉让青幽几乎抑制不住颤抖。 男人的呼吸也变了，青幽咬着唇，艰难的维持着诱惑的姿势。 她不能输。 小腿……大腿……一寸一寸，仿佛在抚摸什么绝世珍宝一般。……顺着宽松的家居短裤，终于抚上了她紧致的臀。 温润滑腻的手感让男人的呼吸又沉重了几分。女孩一声适时的娇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影不由分说的翻身，将女孩儿压在身下，一只手在她的腰臀间粗暴的摩挲，另一只手则把她牢牢禁锢在怀里，不让她动弹分毫！骤雨般急迫的亲吻几乎带着动物般的啃噬，毫不留情的掠夺着女孩儿所有的呼吸！ 男人的动作急切而粗暴，毫无技巧，青幽身上本就宽松的家居服在这一番蹂躏下已经惨不忍睹，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两具身体在狭窄的沙发上纠缠，青幽觉得自己全身都要软成一团了。 不行……必须……保持清醒…… 青幽用力咬了一下男人的舌头。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反而激发了男人的凶性，他开始更加迫切的索取，手下的动作也更加激烈起来。 青幽最后的一点理智飞快的意识到，针锋相对只能让男人更兴奋。她必须运用一些……女人的技巧。 “疼……”小猫般的声音，带着点儿埋怨和委屈。 谢影瞬间清醒了一点。 身下的女孩儿眼神水润迷蒙，脸颊是诱惑的粉红色，红唇微肿，还带着血迹。纤细的身体无力的缩在自己怀里，双手似乎想推开自己，却完全没有一丁点力气。 弄疼她了？ 趁着他犹豫的瞬间，青幽迅速推开他，从沙发上逃离。 腿还很软，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稳，身体仍旧火热，心跳的很快，一种愉悦的胜利感充斥着整个大脑。 挑了挑眉，青幽一脸得意：“再给我点儿时间，就像我给你的一样！” 然后无视了男人又震惊又委屈的表情，趾高气昂的进入浴室，得意的就像一只登上皇位的猫。 谢影低头，看了看某个胀大的部位，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大脑一片空白。 热水蒸腾下，女孩儿满意的打量自己的身体。蜂腰翘臀，大腿修长，肌肤白皙嫩滑，挺翘的双峰好似饱满的蜜桃，充满清纯的诱惑。 这是给谢影的教训！谁让他什么都不说！ 青幽一边回想，一边偷笑。她可是第一次在谢影脸上见到那么丰富的表情！ 回身看了看腰上的淤青，不由又有点儿担心。谢影的控制力很有问题……这样下去，她的【第一次】恐怕会很危险…… 第75章 归家 再次踏上k市的土地，青幽心里有些复杂。 她的童年敏感而孤独，小心翼翼，阴暗晦涩。她对这个城市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刁钻刻薄的大妈、趾高气昂的富人、狡诈阴险的小贩和嚣张跋扈的孩子身上。 也许谢渊说得不错，她天性阴暗悲观，总是不吝以最坏的心思去揣度别人。 “呦，这是青幽吧？这上了大学就是不一样啊！这漂亮的，都快认不出来了！” 老旧小区的门口，总是坐着这样一群大妈，或在带孙子，或在晒太阳，东家长西家短，消磨着自己退休后的时光。 “王婶。”青幽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对着一圈大妈一一招呼：“李婶、赵婶、孙婶……” 她记得很清楚，王婶爱嚼舌根，不止一次在背后说她“阴阳怪气”。赵婶爱占便宜，因为经常偷拿邻居放在走廊的白菜，而跟好几家吵过架。孙婶自诩为知识分子家庭，很有几分清高，对青幽这种情妇的孩子十分看不起。 “真是青幽啊，好久没回来了吧？我说今天你小姨怎么买了那么多菜呢，快回去吧！”赵婶笑得爽朗，连孙婶都多看了她几眼。 她今天穿着自己用第一个月的薪水买下的淡绿色休闲连衣裙，配一件短外套，很是有几分清爽的气质。 这条裙子不便宜，她自从买了之后，没穿过几次。当然也有工作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谢影的一句“像卷心菜”。 想起这个她就生气。 她也是闲，明知谢影没有品味又不会说话，偏偏买了新裙子之后非逼他发表意见，结果谢影吭哧了十分钟，只憋出来一句：挺好，……像卷心菜。 气得她两天没理他。 这条裙子也因此压了箱底，这次回家，想想没什么合适的衣服，就又翻了出来。 “哎哎，青幽也二十多了吧，有男朋友没啊？”八卦的王婶小眼珠中精光闪烁。 青幽可不想找麻烦：“有。” 王婶有点儿失望，紧接着又是一套标准大妈三连：“男朋友家哪儿的啊？干什么的？有房吗？” 青幽顿感招架不住：“我先上去了，要不小姨该着急了。”落荒而逃。 楼房的楼梯间带着一种老房子特有的气味，潮湿、充满灰尘。过去的无数个清晨和夜晚，她独自一人背着书包走过这里，听着楼下各家各户或欢笑或吵架，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现在想来，也许是她太敏感了。 敲开那间已经几年未曾敲过的房门，小姨惊喜的脸出现在门后。 “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得晚上呢，快进来！” 青幽有些恍惚。 两年？三年？感觉很短的时光，但小姨的脸已经变得有些陌生，岁月的痕迹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那张并不算美丽的脸上，让她一时……竟有些不敢认。 低下头，“小姨。”心底有些莫名的酸涩。 “坐坐，吃点儿水果。”小姨将一盘葡萄端上来。 沙发上的小姨夫对她点点头，露出点儿笑容：“回来啦，今儿你小姨给你做你爱吃的鸡翅。” 青幽有些局促的对小姨夫一笑，将东西递给小姨。 “你这孩子，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小姨看了看，一套化妆品，一条有点儿牌子的男士腰带。“哎呀，不少钱呢吧？你刚实习，怎么这么大手大脚的？自己得攒点儿钱！” “没多少钱，”青幽抿唇笑道，“主要是心意，这是我第一次拿到薪水，想给你们买点儿东西，尽尽心。” “好好！”小姨的脸上都快笑开了花，连小姨夫都因为她这几句话，露出了点儿欣慰的眼神。“你先坐着，我去做饭！” “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小姨把青幽按到沙发上，“你歇会儿，跟你姨夫说说实习的事儿！” “吃点儿水果。”小姨夫把葡萄往她那边推了推，“怎么样？我听说找了个不错的实习工作？” “嗯，属于公务员。”青幽拿了一颗葡萄。 那件事之后，她跟小姨夫绝对算不上亲近，但她素来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孩子，也懂得在关键地方讨好人，所以，这些年来，小姨夫对她的态度也慢慢变了。 但青幽始终忘不了，当年那件事后，小姨夫一心将她送到寄宿学校。 “公务员好啊，稳定！属于什么部门？”小姨夫也是公务员，所以他多少有些怀疑，青幽一个大学本科学生，没有任何背景根基，是怎么进的系统？ 青幽从怀里掏出证件，递给他。 “ga？”小姨夫沉吟着，“这是……这可不是一般部门！”看了看青幽，脸上有几分不以为然。“青幽，你有hb大学的文凭，即使不进系统，毕业后也是铁饭碗，没必要为了个工作……” 青幽眼神冷了下来。什么意思？以为她这个工作是用不正当手段换来的？ 厨房的小姨听到两人的谈话，也走了出来。“青幽，你小姨夫没别的意思，就是前几天，我们收到了这个。” 华丽的金色请帖，跟青幽收到的一样。 青幽的心沉了下去。 打开请帖，内容比给她的要长一些。文绉绉的用词，长篇累牍，看着十分委婉客气，却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感。大致是说，我儿子跟你家侄女交好，趁着他母亲的生日宴，想宴请一下你们，顺便炫耀一下我家的财力。 原来这才是后手。青幽冷笑，谢璟文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真以为她是任人拿捏的孤女？ 冰冷的怒火在心底燃烧，这件事已经彻底触及了她的底线。 “你们不用管这个，我会处理。”青幽两下撕了请帖，仍到了垃圾堆里。 “青幽，”小姨盯着她，看到她眼底翻滚的冷色，有些担心。“我知道你自己有主意，但是找男朋友这件事，一定要慎重！你跟这个……谢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青幽笑笑，“谢法是我上司，人很好，但我们真没事。他那种条件，那种家世，我们是不可能的。但他父亲因为某种原因，想让我们在一起，我们都不同意，他才用这种手段。” 这年头还有孩子不同意，家长想方设法撮合的？小姨有点儿难以想象。“没事就好，他是你上司？那你这工作……” “是……特殊的技术性工作，很多保密协议那种。靠的是我自己的技能，不是别人。”青幽不能承认是谢法给的她工作，也没办法违心说不是，只能委婉的绕个圈子。 小姨半信半疑，却也没继续追问。“那就好，你弟弟快回来了，回来咱就吃饭哈！对了，你今儿跟我住吧，让你姨夫去跟你弟弟挤一挤。” 两室一厅六十平米的小房子，很挤，稍微长大一点以后，她就主动搬到客厅，将小卧室让给了弟弟。上大学后她基本不再回来，客厅的床也被收起，不再有她的位置。 “不用了，小姨，我今儿不住家里。” “那怎么行？不住家里住哪儿？你要不想跟我睡，吃完饭让你姨夫把你原来的床拿出来。” “不是……我难得回来，晚上约了同学出去玩，估计要很晚，晚上就睡她那儿了。” “啊？女同学？”青幽毕竟快二十二了，小姨想了想，同意了，“那行，别玩太晚啊！明天回来吃！” “一定一定。”青幽微笑着说谎，她不想再次介入小姨家的生活。 没多久，正在上高中的表弟回来了，见到青幽后说不上高兴，但也没太多不高兴。年幼时候的那些怨恨，早已被成长冲淡，至少现在，两人能如正常姐弟一般谈笑。 一顿饭吃得极尽温馨，小姨的手艺并不算太好，但都是她熟悉的味道。饭后，她偷偷塞给表弟一个红包，收获了表弟一个大大的笑容。 借口晚上有聚会，青幽早早告辞。十月的夜晚，已经开始变得漫长，华灯初上，站在老旧居民楼下，望着小姨家亮起的灯光，青幽一时有些伤感。 那是【家】，然而，不是属于自己的【家】。 掏出手机，拨通了谢法的电话。 她很清楚，这件事的关键点全部在谢法身上，他的态度，他的选择，决定一切。 她必须让他站在自己这边，关键时刻，她不会吝惜挑拨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谢法果然愤怒了。他再三道歉，并承诺一定会跟自己父亲谈谈。青幽以退为进，表示不想让他太为难，会参加她母亲的生日宴，但自己的家人不会去。 至于他跟他父亲之间要怎么聊，就不关她的事了。 漫步在k市街头，街边一家家店铺熟悉又陌生。上学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将来工作了，有钱了，一定要将这些店铺里的东西通通吃个够！如今有钱了，却不再有那个心情。 那时候，她身边有一些朋友，同进同出，心中却始终孤独一人。如今，她孤身一人，心中却有了一些朋友。 如此看来，成长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第76章 故人 “呀！夏青幽，你是夏青幽吧！”大惊小怪的声音，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儿叫住了青幽。 青幽回头，“……李娜？” 这女孩儿在初秋季节，仍旧穿着很短的裙子，画着浓妆，双手搂着一个黄毛青年，跟初中时朴素的样子完全不同。 “真的是你啊！青幽，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咱们一声！”李娜显得很热情，“这是我男朋友，姓孙，叫他大山就行。”说着用手肘戳了戳青年：“这是我初中同学，夏青幽，大学生！我们班有名的才女！” 青年装作不经意的冲青幽点了点头，又偷偷用眼角看她。 青幽回报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好。” “哎对了，我们约了安云、张强他们，聚一聚，你没事吧？没事跟我们一起去吧！都是初中同学，他们见到你一定很高兴！”李娜不由分说就拉住了青幽。 “不……等等……其实我……” 半个小时后，青幽坐到了一间小酒吧的环形沙发上，周围都是她曾经的同学。 人，真的不能随便说谎。此时她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同学聚会，多么美妙的夜晚！ 当年她为了让自己融入人群，巧妙的装成一副文静乖巧的样子，虽然没有什么知心朋友，但跟所有人都过得去，所以大家对她印象还不错。 但她现在不想装了啊！！她一点儿都不想跟这些同学一起回忆以前抢橡皮掀裙子的蠢事好不好！ 怨念的捅着面前饮料上的小伞，青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奈何总是天不遂人愿。 “哎，青幽，有男朋友了吗？”又来了。 这次青幽学乖了，为了避免被三连，她索性直接摇头。 “那你看我咋样！”张强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他是个脸上有几颗青春痘的高大男生，二十多岁了仍然满脸孩子气。 青幽以一个白眼作为回答。 “也不看看你那长相，人家青幽现在可是重点大学的大学生！”安云的话里有点儿酸溜溜的味道。 “去去，哥们儿玉树临风，全凭这张脸吃饭呢！” 周围一阵哄笑。 “对了，青幽，你听说了吗？周昆宇的事儿？”李娜突然神秘兮兮的问她。 这个名字一出来，周围瞬间安静了。张强瞪了她一眼：“提他干什么？” “怎么了？”青幽不明所以。 周昆宇是她初中的同桌，挺古怪的男孩儿，成绩不太好，但不知为何，跟青幽关系很好。毕业那阵子，班里甚至传言他俩在谈恋爱。 李娜凑了过来，在她耳边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周昆宇，进去了。” “啊？”青幽一时没反应过来，“进去……进去？？” 李娜点头。 “因为什么啊？” “杀人……” “别乱说！”张强看不惯她这副八卦的样子。“什么杀人，还没定罪呢！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 “他自己都承认了，还定什么罪啊！”李娜不服气的反驳。 “等等等等……”青幽阻止了他们的争论，“到底怎么回事。” 在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中，青幽总算慢慢理清了事情大概。 大约十天之前，当地教育局的局长周长河被发现沉尸家中，身中五十一刀，现场一片狼藉。 周长河是周昆宇的父亲。 警方根据现场情况判断，是熟人作案，而且凶手对死者抱有深深的恨意。第一嫌疑人是周长河的前妻，苏柔心，也就是周昆宇的母亲。 但第二天，周昆宇就主动投案自首，声称是自己杀了父亲。理由，是父亲不让自己养狗。 即使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这都是很荒谬的理由，更何况周昆宇已经二十二了。 所以目前，这个案子有很大的分歧。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周昆宇是在替自己母亲顶罪，也有一部分熟悉他家情况的人，表示周昆宇确实非常恨自己父亲。 一个连三流大学都考不上的人，偏偏是教育局局长的儿子，想必周长河也对这个儿子很不满。 在青幽的记忆里，周昆宇从不开心。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其实是很简单的，足球、打架、拉帮结伙、前呼后拥，一身臭汗的坐在操场上对女孩子打口哨，还自以为很帅气。但这些，周昆宇都没做过。 他只是日复一日的坐在教室里，既不跟同学交往，也不多看女生一眼。青幽记得，曾见过他在座位上，偷偷的用削铅笔的小刀，割自己的手臂。 那个时候，青幽不知道什么叫【心理疾病】，只觉得这种不怕痛的行为还挺帅的。也许是同样的孤独，同样的阴暗更容易互相理解，两人渐渐开始说话，甚至有一阵子，几乎无话不谈。 后来，青幽考上了重点中学，周昆宇则花钱进了一所普通高中，再后来，两人就没有联系了。 青幽没想到，多年后再次听到他的消息，会是以这种形式。 结束了这场“友好”的同学聚会后，已经是深夜了。青幽走在k市的大街上，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去看看他。 于是第二天一早，去小姨家吃过早饭后，青幽就直接去了k市警局。凭借着ga的证件，在警局人怀疑的眼神和刑警反复强调“这不是你们的案子”之后，她顺利见到了周昆宇。 阴沉的男人，五官还能看出一些少年时候的样子，但身材却已经是完全的男人了。 他并没认出青幽，但也没表现出任何见到陌生人应有的反应，直到青幽开口。 “我是夏青幽。” 周昆宇眼珠动了动，突然抬头，直视着她，似乎想起了她是谁。 青幽冲他一笑。 “你来干什么？”周昆宇皱了皱眉。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初中时，唯一一个与他有过交情的女生。 青幽一时语塞。 是呀，她来干什么？这不是她的案子，甚至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嗯……昨天遇到李娜了，她说起了你的事。”青幽有点儿后悔一时冲动，就直接来见了他。毕竟两人已经五六年没见了，气氛很是有点儿尴尬。 周昆宇冷笑：“怎么，想来看看杀人犯长什么样？” 青幽心说，杀人犯我又不是没见过。“不，就是……想来看看你，就来了。” 周昆宇眼神古怪的盯着她：“上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人看起来正常，其实非常奇怪。你不觉得刚才那句话很容易引人误会吗？” “唔……”青幽有点儿尴尬，“大概是知道你不会误会吧。正常人也不会像你这样，直接指出这一点吧。” 周昆宇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点儿好笑，粗粗的眉毛动了动，露出一个跟少年时十分相似的笑容：“有道理。你怎么进来的？我妈都不能来看我。” 青幽不太情愿的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果然受到了嘲笑。 “你？警察？你居然当了警察？哈哈哈！” 青幽被他笑得有些惭愧，小声抗议：“严格来说，不算警察，就是……类似的工作。” 周昆宇仍在笑个不停，“这真是……太让我惊讶了！哈哈哈！我记得当初你的理想是什么来着……好像是……” “金融，因为最赚钱。”青幽接道。“那时候你还想当宇航员呢！” 周昆宇笑道：“对，那时候我就想上太空，远离地球！” 他脸上阴郁的色彩散去了一些，死水般的眼睛有了一些神采。 两人开始的讲述一些上学时的糗事，互相嘲笑，互相指责，就好像那些旧日的时光，又飞速回来了一般。 直到有人进来通知他们，探视时间已到。 青幽站起身，“我还会再来的。” 周昆宇看着她，眼中有有几分温暖的情感，“别，谢谢你还记得我，我很开心。但是，不要再来了。” 青幽不解，皱眉看着他。 周昆宇笑了笑：“你现在很好，比那时候好多了。所以，别再来了，你跟我，我们不是一种人。”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你好像很受我这种人欢迎，你最近要小心。” “怎么了？”青幽问道。 周昆宇抬头看了看监视器，压低了声音：“最近，监狱里我们这种人之间，流传着一张照片，女人的照片。有一位【专家】，出了高价悬赏这个女人的身份，之前看的时候我只觉得有些眼熟，今天才知道，那居然是你。” 青幽一惊，监狱里的犯人在寻找她？她最近没接触过这种案子啊？莫非跟影鬼有关？“专家？什么专家？” 周昆宇没回答，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被带出了会客室。 外面的监控室内，负责此案的几个刑警也一头雾水。 “他们居然只字未提杀人案？还是……有什么暗号？”一个年轻的警察满腔疑惑，“ga的人，真的只是为了叙旧才来的？” 刑警队长范大力想了想，转身出了监控室，拦住了青幽。 无论对方多年轻，都是ga的人，他觉得有询问的必要。“你觉得怎么样？他是凶手吗？” 青幽犹豫了一下，“不，这件案子，我觉得他不是凶手。” 但其他案子，就未必了。周昆宇身上并没有弑父的悖逆之气，但确实沾染着杀人者才有的血雾。 她并不想插手周昆宇的事情。无论人是不是他杀的，他是否在替人顶罪，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既然没有开口求助，说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她不是那种会贸然插手别人人生的人。 她本以为，这可能会是最后一次见到周昆宇，但世事总是无常。之后每每想到这个下午，心中都会有一种淡淡的怅然。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第77章 生日宴 探亲归来后，青幽又恢复了上学-上班的生活，局内的人忙于马王府善后工作，暂时也没有新案子。 谢家主母生日宴的前一天，关昔楼约了青幽试礼服，并在得知青幽不打算购买礼服时，十分慷慨的表示可以借一套给她。 只是她的礼服大多走性感路线，青幽试了几套，都不太合适。关昔楼想了想，又从另外一个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全新的水蓝色礼服裙递给她。 裙子造型简约大方，斜纹裹胸配公主裙，腰部点缀了几朵小花，既有少女的娇俏，也有熟女的优雅。尺寸也十分合适，犹如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不是你的裙子吧？真的可以吗？”青幽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没问题。这是……一份没送出的礼物。”关昔楼看着镜中窈窕的身影，神色有几分古怪：“就这件吧！很适合你！” “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青幽又在镜子前晃了两圈，自己也觉得很满意。 “要不……陪我约会？”关昔楼暧昧的凑了过来，手指轻轻划过她白皙的肩膀。 “好啊，闺蜜约会，没问题。”青幽答应得爽快。她知道关昔楼也喜欢女人，所以特别强调了“闺蜜”两字。 关昔楼撇撇嘴，意兴阑珊：“闺蜜多没意思啊……你明天的男伴选好了吗？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不带个男人去，一定会被搭讪搭到死的。” 青幽也很烦恼，谢影不能跟她去，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邀请， “要不我明天把千魂放桌上，让他们去跟千魂搭讪好了！” 关昔楼笑：“可惜千魂不能结婚。” 青幽叹了口气：“好麻烦啊。” “要不，你找韩笑陪你吧，他应该还没女伴。”关昔楼建议。 青幽犹豫了一下，“可是……珍珍呢？” 关昔楼嗤笑：“她？韩笑躲她都来不及！就这么决定了，我让他明天去接你。” 青幽点头，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第二天傍晚，韩笑果然准时出现在她的公寓楼下。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韩笑穿正装，黑色的修身西服，没带领带，领口开了两个扣子，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成熟和不羁。 平日总是被遮挡在谢法的光环下，如今一看，还是……挺帅的。 “礼服不错。”韩笑打量了她几眼，随口称赞。语气既不过分亲密，也不过分客气，就像邻居家的哥哥。 青幽松了口气：“昔楼借给我的。”然后又抱怨：“你敢相信吗，你来之前，她带着我去弄头发和化妆，居然弄了整整四个小时！最后我都快睡着了！” 韩笑替她拉开车门，笑道：“对于昔楼来说，这应该算短的吧。” “你跟她的说法一样。”青幽踩着不习惯的高跟鞋上了车。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有钱人的所谓生日宴，幸好有几个熟人陪着她。 “你不用担心，谢法已经跟他家老爷子说清楚了，他今天会带昔楼出席。”韩笑安慰她。 “……没影响他们父子关系吧？”青幽这句话说得有点儿违心。 韩笑随口答道：“没事，他们父子吵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爷子拿谢法没办法的。” “那就好，我还真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同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很快就到了谢家主宅。青幽曾经来过这里一次，很大的独立别墅，从上到下都写着两个字：有钱。 谢璟文和郑蔓儿亲自迎接了她，让她很是有些别扭。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郑蔓儿，谢法的母亲，谢家的主母，谢影心中的白月光。 非常婉约的女人，保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已经接近五十岁。皮肤仍旧细腻犹如少女，举手投足都带着动人的风韵，笑容尤其温柔。 “夏小姐，欢迎欢迎，总是听法儿提起你，今天一见果然漂亮！我叫你青幽，可以吧？” “可以，多谢您的邀请，我很荣幸。”青幽递上了一个僵硬中不失客套的笑容，故意露出几分局促之色。 郑蔓儿拉住了她的手，笑容亲切:“不用这么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好了。法儿这孩子内向害羞，不擅表达，其实他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青幽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内向害羞？咱俩认识的是一个谢法吗？ 后续的一连串话，青幽耳里自动成了巴拉巴拉，韩笑跟谢璟文客套了几句，就带着她进了大厅。 郑蔓儿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有点儿失望，对谢璟文低声说：“这女孩儿，配法儿确实是差了点儿，难怪法儿看不上。” 谢璟文“哼”了一声，“她的血脉和千魂配得上就行了。” 郑蔓儿脸有忧色：“法儿的性格你清楚，他要是不同意，咱们说什么都没用。” “都是你惯的！”谢璟文瞪了她一眼。 韩笑和青幽挑了一个角落，中间收获了谢珍珍的杀人眼神，和无数陌生人的注目礼。 谢璟文和郑蔓儿光鲜亮丽的致辞过后，青幽终于可以开吃了。虽然不得不微笑着应付接踵而至的陌生人，但食物真的很不错。本以为这个夜晚就会这样被应付过去，奈何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愿。 谢法接到一个电话后，神情严肃的走到两人身边：“刚接到电话，技术局被入侵了。” 韩笑皱眉：“这个时间点……影鬼做的？” “很有可能，”谢法看了看两人，“换衣服，咱们去看看。” 青幽已经吃饱了，巴不得能离开，立刻连连点头。 这时，院子里传出一阵骚乱。尖叫、东西碎裂声、武器破空声，然后就是打斗的声音。 青幽拎着裙子，跟着谢法和韩笑两人跑到院子里，才愕然发现，打斗的人居然是关昔楼和谢影！ 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关昔楼，全身散发着赤红色仿佛燃烧般的杀气，平素总是笑着的脸上一片肃然的冰冷，连手中的唐刀都染满了血煞。 “黑鸦——！”关昔楼一声怒吼，煞气冲天，巨大的斩击冲着谢影而去！ 谢影神色冷然，飞身闪过，右手抓向关昔楼！ 谢法和韩笑愕然对视，然后一左一右，准备上前拦住两人。 “昔楼黑鸦！住手！” 两人却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招招杀机，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谢影踢开韩笑，关昔楼击飞谢法，唐刀和黑色的爪影漫天飞舞，青幽甚至看不清他们的身形。 谢影右手忽地燃起三团鬼火，谢法一声“不好”，魂线立刻缠住了他的右手！关昔楼却是刀成七星，七道血红的刀光直直冲向了谢影！ 韩笑飞身而上，挡三刀，另外四刀，却都打在了谢影身上。同时他右手的黑火，也击中了关昔楼的肩膀。 “昔楼！” “谢影！” 第78章 颜璟 关昔楼倒地，周围一片尖叫声。谢法和韩笑立刻上去查看，青幽眼里，却只有谢影溅出的血花。 他跪在地上，血从肩膀、左手、左腰和左腿上涌出，却恍若未觉。 “谢影……”青幽扑了过去，她的手不停的颤抖着，试图阻止男人身上不停涌出的鲜血。伤口非常深，几乎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煞气缠绕着皮肤，不停的灼伤着外翻的血肉，看起来十分可怖。“怎么回事……你……你们怎么……” “我没事。”谢影轻轻抓住了她的手，声音平稳，“别慌。” 青幽抬头，见他脸色如常，稍微松了口气。扶着他站起，自己却腿一软，几乎摔倒。 谢影伸手揽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又说了一次：“别慌，我没事。” 青幽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顾不上周围人的目光，扶着他进了宅子。 另一边，韩笑手中金光闪烁，正在给关昔楼驱除黑火。谢法则压着她，不让她乱动。“到底怎么回事？疯了吗？同伴之间怎么能下杀手！” 关昔楼身体颤抖着，煞气不受控制的外溢，“他……是他杀了颜璟！他杀了颜璟！” 这个名字让谢法悚然一惊，“不可能！” 关昔楼已经变成血红色的眼珠盯着他，里面有一种让她惊心的恨意和疯狂：“黑鸦听命于你父亲，所以，是你们谢家杀了颜璟！谢法！你还要骗我多少年！” 右手煞气四溢，被丢在地上的唐刀颤抖着，红光一闪，直直冲向了谢法！ “躲开！”韩笑右手压制着关昔楼的黑火，左手飞速推开谢法，唐刀在他手臂上方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暗骂一句，回身又是一掌，拍在了关昔楼的眉心处。关昔楼身上煞气一凝，终于晕了过去。 谢法看了看地上的唐刀，仍未从震惊中恢复。 颜璟……是自己父亲命令黑鸦杀的？怎么可能？为什么要杀她？ 谢家……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韩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臂上带着煞气的刀伤，摇摇头，叹了口气。 最近受伤有点儿频繁…… “人太多，进去说。” 谢法立刻醒悟，俯身抱起关昔楼，跟着韩笑进了宅子。 心下却是乱成了一团。 “你觉得……当年颜璟的事，真是我爸做的吗？”谢法心神不宁，韩笑手臂上的绷带缠得乱七八糟。 韩笑收回了手，自己重新整理。“以旁观者的角度看，颜璟的死，最大受益人并不是你们家，而是……关家。” 谢法苦笑：“……当年查了那么久，明明是意外……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希望，是我父亲做的？若是关家做的……对昔楼也太残忍了……” 韩笑默然。 在他看来，这些古老的异人世家已经彻底腐朽了。千年来，异人血脉中的超人之力令他们习惯了身为特权阶层的一切，他们无法忍受失去。血脉湮灭的恐惧深入了他们的骨髓，令他们陷入癫狂，悖离人道。 灭绝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他不能这么跟谢法说。 “技术局的事情，我去一趟。”换了件外套，韩笑打算去处理另外一件事。 异人世家内部的龌龊事，他真的不想参与。 “韩笑。”谢法叫住了他，“你怨过我吗？当年我将你……卷进这个圈子，你怨过我吗？” 韩笑停下动作，半晌，叹了口气：“我没怨过你，一次都没有。我知道，你走的是【正道】，是【人道】，虽然结果不一定是好的，但你的心从未偏离过。并且……”顿了顿，“昔楼也知道。她只是……太愤怒了，控制不住自己，才会对你出手。” 谢法神色复杂：“当年，颜璟的事我不是没怀疑过，可是……什么都查不到。而且那时候我很怕，很怕真的查到什么……昔楼无法承受的东西。” 韩笑点了根烟，递给他，又给自己点了一根：“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昔楼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是黑鸦下的手。透露给她这个信息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谢法一激灵，恍若醍醐灌顶：“对！你说的没错！昔楼之前一直很正常……她的手机！” 韩笑从兜里掏出一部黑色的手机，递给谢法：“我在院子里捡到的。” 谢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果然还是你冷静。” 韩笑耸耸肩，“我是局外人。” “打电话给诚哥和小关，让他们去技术局跑一趟，你留下。”谢法恢复了斗志，又开始发号施令。“不管那人是什么目的，如果有必要，我打算重启当年颜璟的案子！当年我太年轻，不够老练，现在……就不一样了！” 韩笑点头，拨通了那两人的电话，嘱咐了几句后，坐到谢法身边，开始跟他一起查看关昔楼的手机。 脑海中却突然浮现黑鸦倒下时，青幽的那一句“谢影”。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直呼黑鸦名字的？ 若事情真的是黑鸦做的，关昔楼即便能原谅谢影，也不可能原谅黑鸦，和谢家。 神秘事物局的内部分裂，要再一次上演了吗？ 真是……多事之秋啊。 另一方面，二楼书房里，一个灰色的阴魂正在向谢璟文汇报情况。 “客人已经都送走了，黑鸦带着夏青幽去了他自己的卧室，少主和韩笑在楼下照看关昔楼。颜璟的事……恐怕少主已经知道了。” 谢璟文面朝窗户，看着楼下纷纷离去的人群，手中把玩着几张照片。 “关昔楼是怎么发现的？” 阴魂回答：“目前还不知道，谢三正在调查。但院子附近警戒的阴魂看到她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开始发飙。” 谢璟文点头，突然又问：“刚才黑鸦和关家小姐打起来的时候，夏青幽有什么反应?” 阴魂想了想：“好像……很紧张。黑鸦倒下后，她第一时间跑到他身边。黑鸦也很反常……居然会带她回自己房间，这还是第一次。” 谢璟文若有所思，视线再次移到手中的照片上。照片上的两人，正是亲密拥吻的谢影和夏青幽。 第79章 死是谢家鬼 青幽扶着谢影，进了宅子角落一间隐秘的地下室。 这里不算小，灯光昏暗，有一张简单的床，和一个空空的柜子。青幽将谢影扶到床上，“我去找医生。” 谢影拉住了她：“别走，你帮我缝合。” 青幽有一瞬间的疑惑。 前段时间，谢影确实给过她一本书，上面记载着谢家一些鬼医术，包括符线缝合。 “我，我不知道行不行。”青幽的手，到现在仍在颤抖。 “听我说，”谢影的声音很轻，却很平稳，就好像流了满身鲜血的人不是他一样。“枕头下有一把小刀，拿出来。我的肩膀、左腰和左腿的伤口里，各有一颗子弹，用那把刀，把子弹挖出来。” “子弹？”青幽一惊。 不是刀伤么？怎么会有子弹？等等……出事前，谢法似乎在说，技术局被入侵了…… “是你闯入了技术局？”青幽不敢相信的瞪着他：“你故意挑起跟昔楼的打斗，就是为了掩饰技术局的枪伤？” 谢影“嗯”了一声。 “你到底想做什么？”此时，青幽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惊讶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 既惊讶于谢影竟敢独自做下这种事，又愤怒自己被蒙在鼓里。 “子弹……”谢影又重复了一次，“挖出来，否则我没办法自愈。” “我做不到！”青幽朝他吼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指望我给你挖子弹？”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能什么也不说，就弄了一身伤，然后还要求她为他处理伤口？！ 空气中一时只剩下青幽急促的呼吸声。 “……抱歉。”谢影摸索着，从床下拿出小刀，吃力的撑起身体，看样子是想自己动手。 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肩膀上的伤口血肉外翻，惨不忍睹。青幽又是气愤，又是心疼，终于还是抢过了他手里的小刀：“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 男人幽深的眸子凝视着她，眼中有了一丝暖意：“我喜欢你担心我。” 青幽简直快被他气死了：“那你就自虐？我真想一刀捅死你！” 谢影抿唇，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理论上说，你做不到。” 青幽举起小刀，威胁似的在他眼前晃晃，“要不咱们试试？” “我希望你下刀时能动作快点儿。”谢影额角已经有了汗珠，“关家的煞气，真的很痛。” 青幽心里一疼：“那还废话，躺好！”深吸了一口气，小刀对准男人肩膀上的伤口，“忍着点儿……”咬牙切了下去。 刀很锋利，挖开沾着煞气的血肉后，一颗发光的子弹牢牢嵌在骨头里。 “这感觉……真恶心……”青幽不得不伸出手指，将子弹抠了出来。 子弹拿出后，男人肩上的血几乎立刻就止住了，煞气也缓缓消散。 “真是立竿见影的效果。”青幽看了看手里的子弹，弹头上流着绿色的液体，还印着一枚金色的符印。“这就是技术局研发的封魔弹？” “不，这是针对影鬼的【绝】。” 青幽手下一顿：“可是……为什么这东西对你也有效果？你冒充影鬼？” “阻止身体自愈，一样的原理。” “好吧。”青幽开始处理他腰上的伤，伤口位置不太好，她不得不先解开他的腰带：“我真不希望是这种情况下解你的腰带。” 男人发出一声低笑。 “……这一定会成为我最想忘记的回忆之一。”青幽嘟囔着，“忍着点儿……”将手伸到了血糊糊的伤口里，摸索半天，挖出了第二颗子弹。 “做得好。”腰上的血也止住了，谢影觉得好了不少：“你的手越来越稳了。”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青幽很快又将他左腿的子弹挖了出来。“三发子弹，你中了四刀，亏了。” 谢影低笑，“我数学向来不好。用符线，缝上伤口。” “事先声明，符线我很不熟练。”青幽放下刀，幽蓝色的符线从手中伸出，歪歪扭扭，略带颤抖的穿过谢影的伤口，缓慢的进行着缝合。 “我不赶时间。”谢影闭上了眼睛。 “你真的不打算解释吗？”青幽艰难的进行着并不擅长的缝纫工作。“关于你的自残行为和潜入技术局的目的。” “为了确认……一些事。” “什么事？”青幽继续追问。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冷下了脸：“潜入技术局，不是谢璟文的命令吧？你到底瞒着我在做什么？” 男人不说话。 “我再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青幽缝好了最后一处伤口，“今天的事，我不想经历第二次。” 谢影漆黑的眼眸看着女孩儿，青幽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 半晌，男人默默起身，撕下上衣。右手将一团黑火按到心脏部位，黑火灼烧下，一个圆形的禁制若隐若现。 “这是……”青幽疑惑的伸手，一点灵识从指尖进入禁制，却立即就被一种异常的高温灼烧殆尽。 “住手。”谢影抓住了她的手，“很危险。” 青幽有些心惊：“好厉害的禁制。” 男人轻抚她被灼伤的指尖，白皙的指肚上黑色的灼痕十分明显，不由有些心疼：“疼不疼？” 青幽一愣。 这男人身上到处是血肉模糊的伤口，却只关心自己手指这一点点灼伤会不会痛。 摇摇头，眼圈有些红。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将脸埋在他怀里。 “我身上脏。”谢影轻声说道。女孩儿今天十分好看，柔软的长发，水蓝色的裙子，只可惜沾上了血污。 “我不嫌你!”青幽抬头，亲了亲男人沾血的脸颊，手指抚摸着男人胸膛上的禁制，却再没冒险深入灵识。“这是谢家的禁制？谢璟文就是用这个控制你？” 男人低低“嗯”了一声，“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并不是说说而已。” 青幽觉得心底发凉。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大的一个世家，居然用这种手段控制族人！死是谢家鬼……不但生前被控制，死后甚至灵魂都不得自由…… 恐怕，谢家主宅里那些任人驱使的阴魂，都是生前为谢家效力过的族人吧…… 细思极恐。 “谢法……知道吗？” “有区别吗？”谢影不以为然。 青幽小心的描绘着禁制的轮廓，越描绘越是心惊：“太复杂了，以我现在所学，甚至连基本的拆分都做不到。而且禁制核心在灵魂本源之中……稍有不慎，就是形神俱毁。你是为了解除这个，才潜入技术局？” “没那么简单。”谢影抓住了她乱摸的手，“这禁制是谢家祖传，出生前就印在灵魂和血脉之中，除非魂消魄散，否则根本不可能摆脱。” 谢家祖传。 青幽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谢渊。但问题是……求助于他，有代价。 “会有办法的。”青幽脑中又闪过其他几个念头，“这禁制，能限制你到什么程度？行动？意志？甚至……能威胁到生命？” 谢影摩挲她的小手：“能让我从此不再见你，但不能控制我想你。” 青幽有点儿脸红，她发现最近，谢影的情话技能节节上升。 但话里的内容让她很不爽。这岂不是说，她谈个恋爱还要别人允许？就像一件已经被装到兜里带回家的东西，却突然发现，已经被署上了别人的名字！ “有没有可能……谢璟文会同意你我的事？我们去找谢法吧，他一定会帮忙！”虽然百般不情愿，但青幽知道，自己欠着谢法天大的人情，不能……跟谢璟文撕破脸。 “不！”谢影几乎立刻反对，“不能让他知道！” 青幽有些意外他的激烈反应。“为什么？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的，而且他是谢家的少主，有了他的支持，这件事会容易得多。” “不！他不会。”谢影抓紧了她的手。“别去找他！相信我，再给我点儿时间。” 他没说谎，但也没说真话，至少，不是全部的真话。 青幽有些疑惑，但仍旧点了点头，选择了相信他。 电话声响起，来电人“韩笑”。她这才想起，刚才似乎……在很多人面前喊出了谢影的名字。 叹了口气，又要说谎了，也不知……能瞒多久。 第80章 血虫 庄秋住在一栋十八层的公寓里。 最近她发现，公寓的走廊里突然多了很多飞虫。那种小小的、常见的飞虫，就像家里水果放久了，经常会出现的那种。 她一开始以为，是谁家的垃圾袋没有及时丢弃，在走廊里生了虫子。但她找了好几次，也没找到，反而走廊里的飞虫越来越多了。 直到有一次，她忍不住伸手拍死了一只，才发现手上居然沾了血。 明明不是蚊子，却吸血？ 她感到恶心，还有点儿恐惧，于是将情况反应到物业。物业来了几次人，喷了一些药，倒也起了点儿作用。 但最近几天，飞虫又多了起来。 啪！ 又拍死了一只。 她这一层楼梯间的白墙上，已经多了不少血点和飞虫的尸体。明明觉得恶心，但庄秋还是忍不住要去拍。 啪！啪啪！ 渐渐的，她觉得自己似乎喜欢上了这种带点儿发泄的行为。每天上班下班等电梯的时候，她都要泄愤似的拍死几只，墙壁上的血点越来越多。 啪！啪啪！ 她觉得痛快，仿佛平日一切的不顺心，都在这种声音中得到了发泄。那晕染的血迹，看起来就像……一直刁难她的上司的脸。 啪！龟毛的上司！啪！心怀叵测的同事！啪！背后议论她的邻居！啪！心不在焉的男友！ 啪！啪啪啪啪啪！ 公司的同事都觉得，庄秋最近变得开朗了。不再整日阴沉着脸，也不再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脾气，整天都带着笑。 庄秋也觉得，生活似乎一下子容易了很多。烦心事减少了，耳边无休止的嗡嗡声也消失了，就连天上那弯血红色的月亮，都因此而顺眼了不少。 啪！啪啪！ 温馨家园的物业最近很烦恼。前段时间有个难缠的业主，不断说自己那栋楼的走廊里有飞虫，安排了几次除虫公司，对方仍然不满意。最近又有同一栋楼的业主反应，走廊里总是闻到臭味，就像是谁家的垃圾，放了几个月没倒一样。 偏偏物业派了几次人，都找不到臭味的来源，但味道确实越来越重了。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谁家里偷偷藏了尸体。 物业不得不再次派人挨家挨户的查访。 味道最重的是十一楼，那位反应过飞虫问题的庄姓业主却一直不在家，物业的人不得不在晚上十点以后再次拜访。 这一次，有人应门。 门打开的瞬间，扑鼻的臭气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屋子的主人却好似根本闻不到一般。 “臭味，哪来的臭味，你们有空查这个，还不如除除虫，这走廊里到处是飞虫！”庄秋一脸不耐烦，挥手在空中乱抓，好像真的有什么飞虫一样。 “进来吧，进来吧，随便看，我家垃圾可干净了。” 庄秋拉开了房门。 两个物业的小伙子顿时目瞪口呆。一个几乎当时就被吓得尿了裤子，另外一个连滚带爬，爬到墙角，几乎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地狱般的景象。 偌大的客厅里，到处是血肉和残肢，墙壁上挂满了已经凝固的肉块，就像是被人生生拍上去的一样。 浅黄色的大理石地砖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粘稠的黑血，散发出惊人的恶臭，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有些甚至在空中飞舞…… b市警局。 齐烽看着这堆地狱般的现场照片，十分头疼。 这已经是第四起了。 四个毫无联系、普普通通的人，突然之间都变成了精神失常的杀人魔，毫无自觉的杀人、分尸。而在这之前，甚至连暴力倾向都没表现出来过。 唯一的共同点，只有现场都飞舞着血虫。 齐烽再次拨打了谢法的电话。 “谢法，别再用忙搪塞我，人命关天，已经死了十四个人了！算上凶手，十八个人被害！无论案子里有没有涉及神秘力量，我都需要你帮忙！” 谢法也很无奈。 齐烽是当地重案组的队长，两人合作多年，交情不菲。他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没有人手。 那天之后，关昔楼就再也没露面。他在复查当年颜璟的案子，韩笑在调查用颜璟的号码给关昔楼发信息的人。黑鸦被谢璟文临时调走，处理别的事情。谢诚意和关雎鸠则在调查技术局入侵事件，可以说，整个事务局几乎没有闲人。 等等……还是有一个闲人的。 于是，半小时后，夏青幽坐到了齐烽的车里，心不在焉。 她最近很烦，因为谢影消失了。谢家主母的生日宴过后，她就再没见过他。对外的说法是去外地执行特殊任务，但青幽怀疑，谢璟文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 否则无法解释谢影一句话都没留下，就消失的行为。 她没办法跟任何人讨论这件事，她只能反复告诉自己，要相信谢影……相信谢影……并让自己不要去想，谢璟文是不是囚禁了他……在折磨他…… “做好心理准备，现场可不怎么美好。”齐烽提醒她。他并未因为青幽的年轻而小看她，他知道，谢法手下的人，都有些特殊本领。 “没关系。”青幽自诩也算是见过一些大场面。 事实证明，她高看自己了。看到现场的第一眼，她就把早饭全吐出来了。 “……抱歉……”青幽接过齐烽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 “没事儿，你算不错的了。”齐烽又递过去一张纸巾，“这样的现场，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刑警都撑不住。” “主要是……太臭了……”青幽捂着鼻子，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熏晕了。“难道凶手自己闻不到吗？” “我估摸着，还真闻不到。凶手这里，”齐烽指了指脑袋，“有问题。” “唔，如果你是想让我看看现场有没有神秘力量痕迹的话，至少现在是没有的。”青幽很想离开。 “别急，我需要你仔细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特殊的线索。”齐烽递给她一个口罩，“一个星期之内，四个人精神失常大杀特杀，我急需线索。” “我试试吧。”青幽不情愿的带上口罩，打开咒眼观察屋内。“这里很……干净，精神层面上。” “正常吗？”齐烽问道。 “不，不正常。”屋内漂浮着非常稀少的絮状碎片，“家是人内心中默认的安全场所，所以一般来说，会堆积很多念，正面的、负面的、积极的、消极的，但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就像是……空屋子。” 齐烽皱眉：“根据邻居所说，凶手一直住在这里，而且现场情况也显示，这里是杀人分尸的第一现场。” 青幽想了想：“两个可能，一，你们的【凶手】已经死了，因为尸体是没有情绪的。二，【凶手】本身，对杀人这件事毫无感觉，杀人就犹如杀猪一般。” “看来关键还是在凶手身上，走吧，”齐烽招呼青幽，“带你见识一下咱们【杀人如杀猪】的凶手。” 第81章 四个犯人 “你需要什么审讯道具之类的吗？”齐烽问青幽。 “不用，”青幽看了看审讯室里的庄秋。很普通的女人，穿着夸张的重型束缚衣，外表看来没有丝毫危险。“我只需要……碰触她。” 齐烽提醒她，“她杀了四个人，很危险，小心些。” 青幽点头，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听到声音，庄秋抬起了头，用一种挑剔的眼神打量她，就像一个苛刻的面试官审视前来面试的新人。 “真稀奇，终于有反应了。” 审讯室外，齐烽和几个负责此案的刑警正在观察室内状态。这是自监禁以来，庄秋第一次有反应。之前任何人走进去，她都犹如看不到一般，问话也从不回答。 “你们这里环境也太差了，又脏又乱，到处都是飞虫！”刻薄抱怨的口吻，让青幽想起小学时被称为“老处女”的那个老师。永远挂着一副厌恶挑剔的表情，对任何事都要指责一番，从走廊墙壁的污渍，到学生的着装，从同事谈话的语调，到学校制度的不公，她的每一天都充斥着挑剔挑剔挑剔、抱怨抱怨抱怨，仿佛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我早上才擦过桌子!”年轻的实习生有点儿委屈，“哪有飞虫啊！” “闭嘴！”齐烽瞪了他一眼，“她脑子有问题，你也有问题吗？” 青幽有点儿犹豫。毫无疑问，触碰这种人的咒念，绝对不会愉快，她很可能需要在她充斥着废料的浆糊般的思绪里，翻找一些比针还细小的线索。 但是，工作就是工作…… 无奈的伸手，灵识探入了庄秋的意识迷宫。很小，小、简单、浅薄，路径狭窄，墙壁上遍布着斑驳的血点……和虫子的尸体。 感觉很……奇特。 审讯室外，齐烽看到庄秋抱怨了几句后，青幽上前，伸出手指按住了她的眉心，然后就不动了。 “这……这是某种特殊的……精神审讯吗？”实习生又开口了。 齐烽没理他。 又看了一会儿，实习生忍不住又问：“真的不要紧吗？她……她看起来有些奇怪……”里面的女孩儿神色有些变了，变得有些……漠然，和空白。 齐烽冲了进去。 “夏青幽？”他不敢随便碰她，“没事吧？夏青幽？” 青幽缓缓转头，淡色的眸子泛着无机质的金属光泽，明明在看着他，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 齐烽感到背脊发凉，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神。 青幽眼珠缓缓转动，逐渐恢复了一些色彩和温度。“齐警官？” “你没事吧？”齐烽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没事。”青幽的手离开了庄秋，神色仍有些异常，“我刚才尝试读取了一下她的感觉，有点儿……不正常。” “外面说。”齐烽觉得呆在这里，全身都不舒服。 将青幽带到自己办公室，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后，齐烽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青幽试图形容自己的感觉，“很难说，记忆的内容本身很正常，无非是一些上班下班杀人分尸。但复杂的是感觉……” 齐烽心说，杀人分尸哪里正常了？ “她看着死者的时候……虽然她眼里看的是他们，却又不是他们。在她的意识里……他们虽然是人的模样，但感觉上……却是飞虫。就是那种很小的……随手就能拍死的飞虫。所以她杀他们的时候，就像……拍死了一只虫子。” 青幽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那种感觉，现在仍然残留着一些。理智上她觉得恶心，但真的处于那种位置……她又觉得……奇妙。 人和飞虫，毫无区别。生活在人群，和生活在虫群，有什么区别？然而有趣的是，在庄秋的眼里，她是不同的，她是人，跟庄秋一样的人。 所以她对她的拜访产生了反应。 “典型的精神病。”齐烽对精神病人的想法没有什么兴趣，“其他的呢？一般来说，精神病都需要触发过程，是什么引起了她的病变？” 青幽摇头，“只知道一个月前，她还是正常人。” “一个月前么……”齐烽想了想，“这样吧，其他三个犯人你也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即使确定一下发病时间也好，至少能缩小搜查范围。最好也能看看，这四个人有是不是有交集。”说完看了看青幽，“可以吗？这么做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他没忘记刚才青幽的眼神。 “应该没事吧。” 青幽不太确定。这是她第一次进入非正常人的意志迷宫，感觉……很奇特。 奇特，却并不讨厌，她不介意进一步探寻。 “辛苦你了。”齐烽犹豫了一下，对方毕竟看起来太年轻了。“用不用休息一下？或者明天再继续？” “不用，我没关系的。” 见青幽一脸无所谓，齐烽起身，示意手下带下一个犯人进审讯室。 是个看起来很猥琐的大叔。 “这家伙原本是个兽医，养了很多狗。周围经常有人失踪，后来查到他那里才发现，居然全被他剁碎喂了狗！” “呃……其实他自己也吃了，那些人对他来说，都是肉而已，人肉跟狗肉没有任何区别。他似乎一直有这个问题，但第一次杀戮是两个月前。” 在这大叔的意志里，她尝到了人肉的味道。出来后有些想吐，但当时……味道居然还不错。 第三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杀了三个经常欺负他的同学。在他眼里，一些同学是挂着烈焰的恶魔，另外一些，则是长着翅膀的天使。他的人生，犹如一场正邪纠葛的魔幻大戏。 至于第四人…… “这个人……我做不到。” 这是个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的男人，外表很普通，意志迷宫却犹如无限的莫比乌斯环一般，循环往复，充斥着让人眩晕的光影和扭曲的空间。她尝试了三次，每次都被那种天旋地转的扭曲感击败。 脑海中充斥着各种古怪的影响，和残留的情绪，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充斥着一种焦糊的味道，连齐烽的脸都变得不那么清晰起来…… “我今天……已经到极限了……”青幽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 “辛苦了，帮了大忙了，回去好好休息。”齐烽看了看记录下的信息，比他们之前查了一个月查出的还要多。 “小白，送夏青幽回去！”齐烽喊来队里的女后勤，吩咐了几句。 第82章 心理专家 夜。 青幽赤着脚在雪地中漫步，长发飞舞，万籁俱寂。雪光衬着月色，天地一片纯白。 带着冰凌的小溪在雪地上流过，一只长着利爪的野兽在溪边喝水，见到青幽后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 青幽也不看它，悠悠然坐到溪边，白瓷般的玉足伸到小溪里，任由雪水流过脚踝，带来冰冰冷冷的触感。 冷，却不寒冷。 野兽突然发出低低的嘶吼，举头望天。青幽抬头，天边那一弯月亮，竟突然变成了血红色。 白雪瞬间融化成汹涌的紫黑色血水，无数人头从小溪上游流下，凸出的眼珠齐齐盯着她，嘴里甚至发出阴森森的冷笑。野兽一声咆哮，身体突然变得巨大，额头上长出惊人恶魔之角，带着铺天盖地的腥气扑向了青幽！ 青幽被惊醒了。 心跳有轻微的加速，却并没有之前做噩梦之时的惊惧感。反而有种……奇妙的冷。 冷，却不寒冷。 她想起了那弯红月，鲜红的……不祥的……月。猛然想起，几个犯人的记忆碎片中，似乎也有同样的月亮。 这个案子……果然不简单么？ 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青幽翻了个身，继续睡。 第二天上午，她将红月的事情告诉了齐烽。 “你说这几个犯人眼里的月亮是红色的？”齐烽皱眉，“这也太玄了，正好，今天来了个心理学专家，正在给这几个犯人做测试，一会儿你们交流一下吧。” “好的。”青幽没说自己也梦到了相同的月亮。 “你觉得……这案子，是【那种】案子吗？”齐烽犹豫了一下，又问。 “我也不太确定……”青幽毕竟没什么经验，“我在他们身上没有发现特殊力量痕迹，但是他们命魂中的意志迷宫……确实有一些不寻常。” 齐烽低声嘟囔了一句，似乎是在抱怨。他是一个标准的警察，最不喜欢这种涉及到精神变态、或者神秘力量的案子。 没多久，一个充满知性气质的女人从审讯室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些资料。 “这是省厅来的心理专家，姜雅宁姜教授，这是ga的特殊调查员，夏青幽。”齐烽分别介绍了一下。 姜教授用一种特殊的考量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青幽，有些惊讶于她的年轻，然后主动伸出了手：“幸会幸会，我还是第一次见到ga的人，没想到这么年轻。” “您好，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心理专家，还请多关照。”青幽露出一个跟年龄十分相符的羞涩笑容，握住了姜教授的手。 “行了，既然姜教授也问完了，咱们开个小会，”齐烽招呼两人，“正好青幽也带来了新消息。” 十分钟后，几人和警局的一些刑警都坐到了会议室里。 “红色的月亮？”姜教授有些疑惑，“月亮的在心理学上的象征意义很多，无法一概而论，但所有犯人看到的月亮都是红色？除非他们近期经历过相同的心理创伤，或脑中有相同的病变。” “我们查过了，这四个人的生活毫无交集，完全互不相识。”齐烽接道：“这样吧，姜教授安排下，尽快给这四人做个脑部检查。” 姜教授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四人都有明显的妄想、幻觉、感知障碍和情感障碍，我已经联系了医大的脑神经科，随时可以安排。” “别是什么会引起精神病的病毒吧？”齐烽嘟囔着。 姜教授笑道：“迄今为止，我还没听说过有这种病毒呢。” 齐烽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姜教授今早的审讯有什么发现吗？” “说不上审讯，就是聊聊而已。”姜教授推了推眼镜，“这四个人的病理特征差别很大，第一个女人有非常严重的感知障碍，很可能是由于突发性的脑病变引起的。” “兽医则是典型的心理问题，孤独的童年、缺失的家庭之爱、对狗的移情和社会存在感的缺失共同造就了他，可以说，他本身就是一个潜在的杀手。” “那个孩子，是典型的过度杀戮，带有明显的性冲动。青春期的妄想本是那个年龄一种正常的心理特征，却不知为何突然失控，演变成一种过度的激情犯罪。相对其他人，他的犯罪手法异常激烈，带着典型的性宣泄。” “至于第四个人……我觉得第四个人是一个异类，他冷静、寡言，有条不紊，有相当的潜伏和反侦查能力，是一个标准的反社会者，我怀疑他杀过的人，远不止发现的这些。” 齐烽若有所思：“青幽昨天也觉得这人不太对，看来他需要重点调查。关键是……这正常吗？半个月之内出了四个精神变态杀人狂，平常几年都看不到一个！” 姜教授沉吟着：“现代人大多都有一些潜藏的精神问题，但一般来说，不会这么激烈和频繁的爆发。除非……有人故意激发他们的阴暗面，这需要非常高超的暗示和催眠技巧，和长时间的接触。可是……” “可是这几个人有的离群索居，有的人缘不佳，根本没有这种长期的、共同的人际关系。”齐烽替她说完了。 “网络呢？”青幽突然插嘴，“现在跟其他人接触，可不一样要面对面。” “对！”齐烽立刻拍了桌子，“彻查他们的上网痕迹！” 旁边的小警察立刻动了起来。 “还是年轻人脑子活络。”齐烽递给青幽一个赞赏的眼神。 几人又总结了几个犯人的发病时间，发现最长的长达十几年，最短的只有半个月，但共同点是，全部在近期集中爆发。即使是最理智的第四人张智旭，也因为过于频繁的杀戮，而引起了周围人的怀疑，从而落网。 “按理说，极端行为的触发需要一个爆发点，一般来说是生活上的巨大打击，但是……四个人同时在半个月内受到打击？”姜教授觉得几率不大。 齐烽也摇头：“没有，我的人几乎将这几人老底都翻出来了，根本没发生什么特殊事件。” 于是讨论陷入了僵局，没有新线索，显然无法继续。 “这样，我去找网络部的人协助，集中调查这四人在网络上的交集，姜教授和青幽，麻烦你们再继续审问一下犯人，尤其是张智旭，看能不能从他口中挖出点儿信息。” 几人点头后，各自散会。 姜教授却故意走在了青幽身边：“我看了你昨天审讯犯人的视频。” “呃……跟你的审讯不太一样吧？”青幽心说，她甚至连话都没说。 姜教授不置可否，她对这种神秘兮兮的事情抱持着既不相信也不反对的态度，在她看来，青幽这种特殊的查探方式，更像一种共情能力。“第一个犯人庄秋，和第四个犯人张智旭，都对你有不一样的反应。” “庄秋我知道，在她的感知里，能感觉到我。但是张智旭……我没察觉，有什么不一样？”青幽问道。 姜教授意味深长的打量她：“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我觉得，他认识你。” 第83章 焦躁 青幽的第二次审讯并没有收获。昨天，她在几位犯人清醒时，侵入了他们的意识提取信息，这种行为有些粗暴，理所当然的引起了本能的警戒。 所以当她想学姜教授跟他们“聊聊”的时候，结果十分不理想。 庄秋对她尖声怒骂，惊动了警卫人员。兽医见到她就瑟瑟发抖恨不能躲到桌子底下，少年更夸张，一脸仇恨的盯着她，然后……**了。 张智旭要好一些，虽然仍旧是死气沉沉的模样，却没回避青幽的眼神接触。 可惜青幽并不是一个受过训练的心理专家，无法从他的眼神、举止里提取到需要的信息。 所以她选择了直接问：“你认识我吗？” 张智旭盯着她，眼神有些奇怪：“你觉得呢？” 青幽不太耐烦这种对话，她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似乎比平日更加缺乏耐性：“你有两个选择，自己说，我会耐心听着，并且你还会得到一杯热水，几根烟。或者我强迫你说，过程可能不太愉快。” 张智旭似乎觉得她的威胁很有趣，用一种饶有趣味的目光打量她：“你不是警察。” 他的口气很确定。 青幽面无表情：“所以我能对你做一些警察不能做的事。” 张智旭似乎被这句话取悦了，缓慢的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你感觉到了……是吗？” 青幽心中一动：“什么？” 张智旭继续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不说话。半晌，突然转移了话题：“有人给你准备了礼物。k市xy银行储藏柜3572，密码是周晓峰的忌日。” 周晓峰，青幽已经有一阵子没想起这个名字了。蝴蝶岛上死去的男孩儿，改变了青幽人生的人。 无论对方是谁，无疑都很了解她这段过去。 脑海中突然又回想起周昆宇的话。“最近，监狱里我们这种人之间，流传着一张照片，女人的照片。有一位【专家】，出了高价悬赏这个女人的身份，之前看的时候我只觉得有些眼熟，今天才知道，那居然是你。” 这男人，张智旭，也是【那群人】的一员吗？ 藏头露尾的故人，故弄玄虚的礼物，不明所以的梦境，还有一言不发就擅自失踪的谢影。所有人都在她背后偷偷策划着什么，却唯独她不知道。 她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好欺负？ 张智旭突然感到一种危险，前所未有的危险！寒毛直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感到脖子一凉，利器飞速划过！ 血液……流了下来。背脊一片冷汗，心理却反而涌起一股兴奋。 几个警察冲了进来。 “夏青幽，你干什么？”姜教授的脸上带着惊愕，更多的是严厉。 青幽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取点儿血。”那一刀纯粹是为了发泄情绪，她很有分寸，割得并不深。 警察看了看张智旭的伤口，示意没大碍。 张智旭却开始笑，笑得歇斯底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跟我来。”姜教授的表情像极了青幽高中的班主任。 青幽有些不耐烦，但社交技能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能反抗。于是她将匕首上的血滴入祈神炉，乖乖跟着姜教授出去了。 “交出来。”姜教授板着脸，“武器。” 青幽心中升起一丝反感：“我不是犯人。”也不是你的手下。 姜教授一脸严肃：“你刚才的行为，已经将你变成了犯人！袭击伤人！” 青幽噗呲一笑：“就是开了个小小的口子，取了一点点血液而已。我记得您好像是心理专家，不是什么……纪律委员吧？” “这不好笑！”姜教授看着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女孩儿，觉得自己有义务纠正她的不当行为。“你不觉得自己将伤人行为看得太理所当然了吗？毫无感觉的伤害他人，是暴力犯罪的第一步！虽然我不清楚你们ga十三局是负责什么的，但这种不当行为，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执法者身上！” 青幽觉得她的声音十分刺耳，就像高中时她最讨厌的那个老师，整天不停的说、说、说。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不得不听老师话的学生了。 她站了起来：“去找我的领导投诉吧，如果没别的事，我得去【查案】了。” “你表现得简直像一个叛逆的高中生！你的领导怎么会让你出外勤的？”姜教授仍在不停的教育：“我会告诉齐队长的！你这种心理尚未成长健全的孩子，不适合这种案子！” 青幽手指动了动，拼命压抑住给她下咒的冲动。回身冲她一笑：“给你个建议，下次试试空姐装，说不定会引起你丈夫的【性趣】。他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心理健康专家的嘴脸。” 姜教授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如此出言不逊。她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大量的情绪涌动在空气里，惊讶、愤怒、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 青幽很满意。 出言不逊的感觉很好，撕开别人假装文明的外表让她愉快。 虽然……有一些小小的代价。 谢法并没说什么，事实上，电话是韩笑打的。大部分是在询问案件进度，叮嘱了几句，让她有需要就找他。投诉的事情却只字未提，毕竟对他们来说，取个血，再正常不过。 但齐烽却好像听了不少姜教授的抱怨，不再给她血腥的现场照片，就好像她是个未成年人。 青幽乐得清闲，早早下班回家。 她还有咒要施。 祈神炉中，血液翻滚着，变换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咒力顺着血液，带着黑色的【魇】之力，追寻着源头…… 金色的香炉突然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血液晃了晃，重新归于平静。 失败了。 咒力控制过于不稳定，险些把对方杀了。 青幽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这种莫名的焦躁最近一直伴随着她，今天格外明显。 她仍旧冷静，她的大脑仍能敏锐的思考事情，但她正在失去她的耐性。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冷雨，不大的小屋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这个季节，室内已经十分阴冷，青幽拽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脚下，却发现毯子上，都是谢影的味道。 一时有些失神。 谢影已经消失十天了，她发现，自己除了他工作用的手机号，居然对他一无所知。 一直都是他来找她，他经常就那样一声不吭的，出现在楼口的那棵树下。后来，则改为出现在沙发上。 她连家里的钥匙都给了他，却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用毯子裹起自己，青幽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伸出手，开始了再一次的施咒尝试。 第84章 虫之子 雪夜，红月。 青幽赤着脚站在猩红的小溪边，红色的月光让她一身白裙也染上了几分血色。溪水中血肉翻滚，无数扭曲的脸呻吟哀号着，想要挣脱这冥河的束缚，却只是徒劳的被拉向更深处。 她与野兽对峙着。 野兽发出低低的吼声，利齿燃起黑色的火焰，向她扑了过来，矫捷的身形宛如潜藏在暗夜阴影中的恶魔。 青幽抬手，无形的力量束缚住野兽的四肢，它拼命的挣扎、嘶吼，却始终无法挣脱。就像那溪水中的怨魂，无论如何抗争，都改变不了注定的命运。 青幽将手放到了野兽的头上。野兽一声哀鸣，不情愿的跪倒，对她低下了头。 这是她的世界，万物由她掌控。 轻巧的跳到野兽背上，青幽驱使着它远走。她知道，雪地的深处一定还有什么，但她不想弄脏自己的脚。雪底深处的污秽，尤胜那条血肉小溪。 再次睁开眼睛，心悸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愉悦，和轻微的饥饿。她的焦躁仿佛被这个奇异的梦境抚平了一些，掌控一切的感觉很好。 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出了点儿问题，然而她也确定，她仍能控制这些问题。 显然，她在查探那些犯人的过程中，【感染】了某种东西。这种东西并不具有攻击性或侵略性，反而更像是……一面镜子，强迫你面对内心黑暗的镜子。 弱者被黑暗吞噬，强者掌控黑暗。 问题在于……是如何【感染】的呢？源头又在哪里？ 手机铃声响起，仍然是韩笑。 齐烽看了她的审讯录像后，知道了张智旭提过的“礼物”的事情，所以直接通知了局里。 她感到了厌倦。 厌倦被人监视，厌倦被当成局外人，厌倦被隐瞒一切，厌倦被排除在外。 然而韩笑向来是个体贴的人。他只是询问了青幽的打算，并打算放下手头的事，帮她调查这件事。 青幽委婉的拒绝了。 “没事的，韩哥，我自己能行。我还是更希望昔楼能尽快回来，下次我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出外勤了。” 她也很关心关昔楼，很希望横在局里所有人心底的这件陈年旧事，能够尽快解决。 “我不知道调查我的人跟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但总归要查一查的。k市储藏箱里的东西，还得麻烦你找人帮我拿一下，密码应该是0。” 东西肯定是要被检查的，她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行，这件事我安排，你自己一切小心，不要逞强。” “嗯，谢谢韩哥。” 挂断了电话，青幽没有提起关于自己梦境的事。 稍微收拾了一下，她再次坐在祈神炉前，准备施咒。 这一次，成功了。 同时，牢房内的张智旭突然双目失神，陷入了一段无梦的魇。 恶臭，腐烂的食物和发毛的红肉，伴着下水沟里刺鼻的污水气味。 他十分熟悉的味道。 起身，周围遍布着垃圾和蠕动着的蛆虫。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站在他身前，脚下是几具穿着警服的尸体。 尸体被一刀割喉，伤口异常精妙，带着流畅的美感。多一分则死得太快，少一分则不够致命。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能够有这种堪称艺术的手法。 “看来你收到了我的消息。”张智旭起身，几只蛆虫从他身上落下，他小心翼翼的捡起它们，将它们送到了尸体的伤口上。 蛆虫开始蠕动着啃噬伤口上的血肉。 面具男无动于衷的看着他的动作：“你有她的消息？” “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但知道她在哪儿。b市，西江路警局总部，只不过，应该不是警察。” 面具男发出低低的笑声，“很好，足够买你的命了。”转身，走出了暗巷。 张智旭起身，看着地上蠕动在垃圾堆上的蛆虫，感到一股久违的亲切。他捡起面具人扔下的刀，割下了自己一块手臂上的肉，扔给蛆虫。 羊羔跪乳，乌鸦反哺。他虽然没受过教育，却保持着这个本能。 蛆虫一拥而上。 几只吃饱了的虫朝他扭了扭肥大的身体，朝垃圾堆深处爬去，似乎想告诉他什么。 他跟在后面，扒开了那堆混合着腐烂食物和泔水的垃圾，然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婴儿。 婴儿还活着，只是既不哭，也不闹，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全身爬满了黑色的飞虫和白色的蛆虫。 那一瞬间，张智旭仿佛看到了自己。 虫之子。 他轻柔的摸了摸婴儿柔软的脸庞，从他身上捡起一只尤其肥大的白色蛆虫，送到了婴儿的嘴里。 婴儿并没长牙，然而却有吸允的本能，一声轻微的“啪唧”，虫子身体的汁液被吸进了婴儿嘴里，婴儿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十分满意。 张智旭又送了几只进去，直到婴儿露出满足的神色。他起身，又用垃圾遮盖住了婴儿。然后回身，走出了巷子。 他需要……一些娱乐。 一位身材丰腴的妇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经过他身边时，皱了皱眉，留下一个厌恶的眼神，并牵着孩子远离了他。 “看没看到，将来你不听话，就是这种下场！我会把你丢到垃圾堆里，然后再领一个听话的小孩儿回家！” 张智旭的眸色变深了，心底升腾起异样的兴奋。 他尾随着妇人，像以往做过的无数次那样。乙醚、伪装、车子，当他准备好好享用一番她惊恐的神情时，才发现已经有人在藏身点等着他了。 面具男，床上还绑着警局里他见过的女孩儿。 “我以为交易已经结束了。”床已经被占据，他只能将妇人绑到了椅子上。 “分享是一种美德。”面具男饶有趣味的看了看妇人。 “我对你的猎物没兴趣，不是我的菜。”对张智旭来说，那女孩儿太年轻了。 面具男发出低低的笑声：“我知道你对她有兴趣，是另一种……兴趣。”说罢做出一副大方的姿态：“我乐于分享，作为你帮我找到她的报酬。” 张智旭想起了女孩冰冷的眼和划过他脖子的刀光，没来由的又有些兴奋。目光在女孩儿和妇人之间圈寻，突然明白了面具男想要什么。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很赞。 第85章 来自过去的礼物 女孩儿虽然被绑着，脸上却并无惊慌之色，若有所思的探寻目光在张智旭和面具人之间圈寻。 张智旭发出难听的笑声，走到女孩儿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有两个选择，加入我们，你可以优先享用我的战利品。”说罢指了指椅子上的妇人，“或者，成为我们的战利品，我相信你不会喜欢这个过程的。” 他志满意得，甚至自己都没发觉，引用了女孩儿处于支配地位时曾用过的句式。 女孩儿噗呲一笑：“这算什么？某种古怪的杀戮party吗？你希望我如何享用她？像对你那样……用刀划过她的喉咙？” 女孩儿的声音带着几分挑逗，张智旭再一次想起了那猝不及防的一刀，呼吸有些急促，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返身拿起刀，割开了女孩儿的绳子。“别试图逃走，你逃不掉的。”说罢看了面具人一眼。 面具人没动，似乎默许了他的行为。 女孩儿活动了一下手脚，一脸淡漠的走到妇人跟前，纤细的手指优美的抚摸着妇人有些发福的脖颈，在血管跳动处停留了尤其长的时间。 张智旭舔了舔嘴唇，感到一股久违的兴奋，简直就像是……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等等！”张智旭掏出了手机对准两人，似乎准备拍照。“值得纪念的一刻……多么美丽……” 面具男静静说道：“分享是一种美德。” 张智旭嘿嘿笑了两声，“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这个的！” 但青幽摸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意兴索然。“我不喜欢这个，太肥了。” 张智旭有些激动：“那是蛋白质丰沛的证明！” 青幽耸了耸肩，“不喜欢，没兴致。” 面具人阻止了张智旭的爆发：“我们尊重每个人的爱好，这是规矩。” 张智旭哼了一声。 青幽耸耸肩，“这是我的第一次，我需要郑重一些，难道不能让我自己挑选吗？” 面具人赞同：“第一次总是最重要的。” 张智旭不耐烦的哼了一声，“随便你。”伸手点了几下手机，扔给女孩儿：“自己看，里面应该有你喜欢的类型，挑一个，然后我们一起玩……”说完又舔了舔唇，贪婪的看向妇人。 这是个类似论坛的社区，上面一片模糊，只能看到标题的一弯红月。原来在梦中，是真的无法进行阅读的。 青幽不动声色的记下了一切能看到的信息，然后目光看向了面具男。张智旭察觉到他的目光，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充满鼓励的将匕首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青幽拿起匕首，骤然暴起割向面具男的喉咙！ 他不躲不闪，身体瞬间虚化，然后又重新出现在原地，犹如幻影一般。 青幽的身体却突然出现了无数道无形的伤口，鲜血迸出…… 青幽从梦魇中醒来。 身为魇的主宰者，她并不会在里面受伤，并可以适当的改变一些剧情。当然，前提是避免被对方察觉。 直到最后，面具男的脸都没有露出来，甚至身形也是虚幻的，这意味着……张智旭并没真正见过他。 而且在张智旭的潜意识里，这个男人几乎无所不能，甚至拥有一些特殊的力量。 唯一的收获，只有那个社区，变态杀手社区，但梦魇中却无法看清网址。 青幽觉得有些恶心。 控制梦魇对她的影响并不好，尤其是虫子那一幕，过于挑战她的承受力了。她想象不出，一个婴儿是如何在那种环境中存活的。 到达警局后，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警告齐烽，张智旭可能会越狱。他显然已经用某种特殊的方式向面具后的人发送了消息，试图用自己的行踪换取对方的营救。 在她的提示下，网络部的人集中查询了张智旭的手机浏览记录。 “确实有一个可疑网址，但是无法追踪。对方使用了国外的代理服务器和精密的加密技术，ip随时变换，没有特殊密钥，甚至无法登录。我们想使用犯人的手机尝试，但需要帐号密码。” 齐烽看向青幽。 青幽努力回忆了一下梦魇中张智旭的按键，一片模糊。“给我点儿时间。” 转身进入了一间无人的房间。 “暂且不谈她是否真的有看穿人心的神秘能力，但她这种行为，很不妥，你知道吧？”姜教授和齐烽站在监控室里，通过摄像头看着房间里青幽的举动。 她拿出了一个装有血液的金色香炉，手指覆盖在香炉上，双目紧闭，神情有些痛苦。 “非常案件，用非常手段，也没办法。”齐烽虽然也觉得用人血什么的，看起来很邪恶，但他信任谢法。 “我说的不是这种行为本身，而是这种行为对她的影响。她太年轻了！”姜教授有些严肃的看着齐烽，“让她深入这些有精神疾病的人的内心，去查看他们的思想，会对她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她成年了。”齐烽有些不耐烦，“我们不是在警官学校里，她是ga的正式成员！” 姜教授瞪着齐烽，有那么一瞬间，齐烽以为她要对自己长篇大论，但她最终只是扶了扶眼镜。 半小时后，青幽从房间里出来，“帐号是蝴蝶，密码是。” 她脸色不太好，神情也有些恍惚。 “你没事吧？”齐烽不了解他们这种神神怪怪手段，只觉得她似乎很累。“休息一下吧，我不了解你们那些事，所以如果有困难，一定要跟我说，别逞强。” 青幽一笑，她能感觉到齐烽身上传来的关心情绪，“谢谢，我没事。” 她有些头疼，有些恶心。为了查找那个密码，她在那段梦魇中反复出入了十多次。 齐烽拍了拍她的肩膀，“千万别逞强，你要是累着了，谢法非拆了我不可。” 青幽抿唇而笑，“你们很熟？” “孽缘啊，”齐烽叹了口气，“我宁愿不认识他！认识他之后，我遇到个案子就觉得有超自然力量！有段时间都快魔症了！” 青幽被他的语气逗笑了。 “为什么是蝴蝶？这用户名很女性化啊……”齐烽低声嘟囔。 “因为蝴蝶破茧前，是一只蠕虫。”青幽随口答道。手机响起信息声，打开一看，是韩笑。 他传来了储藏箱里的【礼物】。 三张照片，照片上都是同样的人，一对夫妻，浓妆艳抹的妇人和人高马大的男人，穿着奢侈的衣物，趾高气昂，即使化成灰，青幽也能认出他们。 周晓峰的父母，十年前蝴蝶谷事件，让青幽一家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 看来他们生活得很不错，毕竟青幽临走之时，考虑到时空的复杂性，并没在他们身上留下后手。 三张照片明显是在不同时期偷拍的，时间间隔大约2-3年，第三张照片里，他们甚至抱着一个孩子。 将亲生儿子的死卖了个好价钱后，又生了一个吗？ 青幽终于猜到了面具人是谁。 第86章 故人 “这简直是……变态杀手的乐园！怎么会有这么多变态！天啊……” 网络部的苏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网络时代的坏处之一。”齐烽接过手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弯鲜红的月亮。“哼，至少红月的来源已经知道了。” 论坛做得很有艺术气息，背景是油画般浓重的色彩，大量的红色与黑色交织成一种抽象的野兽形象，分区的标签则用华丽的金色画框和带有纹路的花色字体标识。 只是分区的内容有些让人毛骨悚然。愤怒、暴食、情欲、贪婪、懒惰、傲慢，七宗原罪。 “这简直……”齐烽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我一周恨不能工作八天，每天工作超过14小时，却永远都抓不完这些满手罪恶的变态！”他指着手机，气得手指都在颤抖，“他们甚至还弄了个论坛！交流杀人方法和血腥图片!” 姜教授捡起手机，依次点开了每一个分区。 愤怒分区里充斥着各种过度杀戮和极端血腥的图片，肢解、碎尸，大量的血液，堆积的尸骨。 暴食分区相对帖子较少，主要是一些……肉食的照片，和对肉类味道和烹饪方法的讨论，当然，这里的肉类，是人肉。 情欲分区简直比小网站还要火爆，大量的图片和讨论帖，血腥和虐待只是其中最简单的部分，充满了不可描述的内容。 傲慢分区同样人数较少，但变态程度有过之而不及。这里的图片大多充满了哥特的美感和艺术气息，人体被处理成各种诡异夸张的造型，并被赋予充满暗喻的意义。一副名为【睡美人】的照片里，一位异常美丽的女子躺在布满鲜花的棺材中，全身被荆棘缠绕，苍白的肌肤映衬着鲜红的血液，和同样鲜红的嘴唇，竟让姜教授也感受到几分异样的美丽。 贪婪、懒惰两个分区，是交流区，用于寻找同谋、发布悬赏交易之类。 “我觉得检查完这个论坛，我至少要做一个星期的心理治疗。”可以说，这个网站耸人听闻的程度，已经超越了姜教授十几年犯罪心理学研究的极限。 “查！把这网站里的每一个人都给我查出来！在此之前不许下班！”气愤的齐烽下了死命令。 警局内一片寂静，没人反对。所有人都被网站上看到的内容吓得不轻。 “我现在特别担心我家孩子……”网络部一位经验丰富的大姐脸色发白，想到网站上看到的各种儿童图片，就觉得不寒而栗。 “我很担心我自己。”另一位年轻些的女性脸色也不好看。“这……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多变态。” 不得不说，网站上绝大多数受害者，都是女性。 姜教授叹了口气，对齐烽说道：“案子结束后，我会请专家来给你们的人进行心理辅导。” 齐烽勉强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在姜教授的坚持下，青幽并没看到网站内容，但齐烽承诺她，整理好的信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给她。 傍晚。 青幽拒绝了齐烽的车，独自从警局走出来。她首先去了不远处的商业区吃饭，太阳下山之后，选择了一条人迹稀少的小路，准备步行回家。 夜色渐浓，月亮渐渐升起，青幽走在一条黑暗的小巷里，秋风吹起了她的长发，露出苍白而纤弱的脖颈。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微微回头，月色照在她清秀的脸上，透出一种冰冷的美感。 “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躲起来？” 黑暗中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故人相见，难免情怯，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当然，”青幽静静看着他，“好久不见，肖战（详见第二章【时冕】）。” 肖战露出一抹邪笑，他看起来比十年前成熟了不少，身材更加壮硕，神情也更加自信。左眼角一道伤疤，为他邪恶的笑容又增添了几分狰狞。 “十年，你知道最稀奇的是什么？是我找了你十年，却发现，你居然跟十年前一模一样，甚至一丁点都没变过！就好像……对你来说，那不是十年的时间，而是仅仅十天而已。”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说法倒也没什么不对。 “你找我做什么？”青幽歪着头，似笑非笑，“当年的结果不是很好吗？你没有被抓，我也达到了目的。” “我想……看清楚你！”肖战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月光照亮了他一半的脸孔，另外一半仍隐藏在黑暗中。“我很好奇……你那些奇异的力量。我能看清世间一切……你看这个。” 他举起了手，手心中赫然亮起一个符印，一个红衣的阴魂出现在她身边，垂首呈现屈服的姿态。 青幽一惊，当年她离开之时明明已经收回了符印，怎么可能…… 肖战嘿嘿一笑：“惊喜不惊喜？当年你们收回这个东西，就是想让我被那只鬼反噬而死吧？可惜，我复制了它。” “那是不可能的。”青幽不相信，“且不说复杂的结构、随时变化的起始节点，就算你成功复制了构架，也不可能拥有启动的法力。”她学了两个月，而且据关雎鸠所说，算是进步神速，但也无法复制这种程度的符印。 肖战挑挑眉，露出一给洋洋自得的表情：“我能说什么呢？我是个天才。” 青幽淡淡看着他，伸手，指向阴魂：“【焚】。” 金色的火焰从阴魂身上燃起，瞬间将她焚烧殆尽。 自从她意识到自己对于死物无能为力之后，她就加大了这方面的训练。她发现韩笑的某些术跟她的言咒很像，在对方毫无保留的教导下，她终于掌握了几个针对阴魂的术，这只是其中之一。 肖战的眼中泛起奇异的色彩：“就是这个！太奇妙了……完全不同的原理。是通过语言吗？你的语言……跟其他人不一样，带着奇特的感染力，就像是……你让周围的空气相信，它们即将燃烧，然后，他们就燃烧了！有趣……”他痴迷的打量她，好像她是什么珍贵的艺术品：“真想看看你的结构……是什么，让你如此奇妙的感染力？” 青幽从那眼神中感到了冰冷的、毒蛇般的贪婪，和无法遏制的欲望。她开始相信肖战的话，因为他对言咒的描述……几乎比她自己理解的更加准确。 这男人很危险，即便对她来说，也是如此。 “你知道对付一只危险野兽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肖战疑惑的眯起了眼。 “先下手为强！【缚】！” 肖战瞬间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他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他很多年都没有过的那种感觉。但他反而……有些期待。 青幽伸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千魂红光大炽，肖战的目光瞬间变得呆滞起来。 第87章 解析力 咔哒……咔哒…… 齿轮转动的声音，无数细密的零件和齿轮咬合旋转着……构成了阳光、流水、空气、风沙。 青色的血管与红色的神经线通过无数神经节点联结在一起，隐藏在条纹状的肌肉纤维下，包裹着各异的细胞构成的内脏。 最奇妙的是大脑，繁星般的神经元、奇妙的灰质和美妙的褶皱……每一个弯曲都代表着一件截然不同的作品，千变万化……永不重复…… “爸爸，有一个齿轮慢了0.4秒，爸爸！是真的！”被拆开的手表和被殴打的男孩。 “说谎……骗子！”不自然的血液流动，跳动的神经元，所有人都是骗子！ “为什么……你在想什么？”想知道……想……切开大脑……看清她。 一开始，其实只是想了解。 “集中注意力！”遥远的声音，“集中！不要被别人影响！你没那么软弱！” 一股冰冷的力量从千魂中涌出，注入青幽的大脑，她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眼前晃动着的杂乱脉络开始消散，她渐渐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黑暗的小巷，被控制的肖战。当然，还有在脑海中说话的谢渊。 “谢谢。”青幽第一次对谢渊道谢，她没想到肖战的灵魂如此庞大，思绪如此复杂，几乎到了她难以承受的地步。 “白痴，你现在太弱了，不要随便尝试控制这种异常人类！他们的魂力远超你的想象！” “抱歉……他，他是人吗？”青幽终于明白了肖战所谓的【看清】是什么意思，他能够通过表象，看穿事物的运行规律，所以他才能轻易复制符印。这种能力……已经不能用精神疾病来形容了，而更像是异人的能力。 “很遗憾，他确实是人类。人类中偶尔会出现这种异类，或者说，天才。他们在某一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非常独特，非常稀有……想不到你这么容易就找到一个！”谢渊语气中有几分赞叹，就好像一个收藏家，看见了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这感觉真糟……”青幽摇摇晃晃的扶着肖战，“简直就像是……刚吃了一顿充斥着生鲜的日料，又被塞了一肚子奇辣无比的印度菜，让人除了想吐，就是想吐。” “今后使用我不了解的比喻之前，最好先在脑海中模拟一下。”谢渊抱怨：“说起来，你最近可是拒绝了我很多次啊！” “我很忙。”青幽一边应付他，一边对肖战招了招手。 肖战眼神闪了闪，回过了神，“哇，奇妙的感觉，我现在是你的小狗狗了吗？” “闭嘴。”青幽状态很糟，没空应付他。 谢渊又开口了：“你最近……有些问题，不用我提醒你吧？” “如果你碰巧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话，请提醒我一下。” “嗯……挺罕见的情况，让我想起当年法门的一种术，我记得那个术……被称为【问心】。”谢渊居然没有讨价还价，直接给出了信息：“通常用于检测一些被怀疑是叛徒的成员，强迫他们面对心魔。要我说，这种方法简直蠢透了，根本不能检测叛徒，只能制造叛徒！” “这点我倒是同意。通常这种术会传染吗？或者说，怎么才能解除？”青幽问道。 “战胜心魔，自然就解除了，或者被心魔吞噬，也可以解除。至于传染……你以为这是什么？瘟疫吗？”谢渊嘲笑她。 “谢了，完全没帮上忙。”青幽果断中止了谈话。抬头，有那么一瞬间，天上的月亮似乎变成了红色。 她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但肖战带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尤其是，没有谢影的情况下。 她只能使用千魂控制他。 好处是，肖战脑中有非常多的信息，他甚至是论坛的创始者之一，而且经过这种控制，她可以一定程度上使用肖战超常的解析力观察事物。 坏处是，除非她杀了肖战，否则她必须将这种控制一直持续下去。控制一个有才能的杀人魔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而且在此期间，她无法再控制其他人。 夜。 雪地，红月。 青幽驾驭着野兽在月色下奔驰，周围一片寂静，空无一物。这一晚，她一直奔驰，却一无所获。仿佛整个世界，除了她之外，什么都没有。 饥饿感变得强烈起来。 早上9：00，青幽准时到达市警局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地横七竖八的人，满桌子的外卖盒子，和乌烟瘴气的室内。 “欢迎参观通宵办案现场。”网络部的苏敏黑着眼圈，递给她一杯闻起来就非常浓郁的咖啡。 “呃……谢谢。”青幽感到一种微妙的惭愧，似乎自己偷了懒。“进展不错？” “岂止啊，”苏敏扔过来一叠厚厚的资料，“虽然下半夜四点对方就转移了论坛，但我们仍然得到了足够的资料。你绝对猜不到究竟有多少人登录过这个论坛，看过那些变态的犯罪照片！” 青幽耸耸肩，“一定数量惊人。” “十二万人，整整十二万人！”苏敏用一种夸张的口气重复了两遍，“你能想象吗？相当于一个大型城市的常驻人口！” “……果然惊人！”青幽翻了翻资料，多数是一些统计数据。“我们的四个犯人，都是那网站的成员？” “不，这点很意外。”苏敏喝了一大口咖啡，“除了张智旭，其他三人都没有登录过这个论坛。” 青幽皱眉：“那就是说，他们发病的理由跟这个论坛没关系？但是……红月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问这个呢！”齐烽从门外走了进来，开始挨个踢椅子：“起来起来，都起来！去洗把脸，开工了！” 横七竖八的人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有的喝水，有的在低声抱怨。 “齐队长。”青幽看了看他全是褶皱的衬衫和乱蓬蓬的头发，第一次觉得，警察真的是个辛苦的职业。 “青幽，早啊！”齐烽招呼了一声，“吃饭了吗？” “吃过了。”青幽有些不好意思，要是知道他们真的通宵了，她怎么也该带点儿早饭来。 “那来，咱们开会！交换下昨晚的信息。” 第88章 血色瘟疫 齐烽决定将犯罪论坛的案子独立立案，毕竟严格来说，在网上观看血腥照片并不犯法，但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潜在的罪犯。 这将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而他们现在，还有更迫在眉睫的案子。 网络部检查了四个犯人的手机和电脑痕迹后，发现兽医从不上网，学生虽然浏览暴力和色情网站，但没登录过那个犯罪论坛。张智旭是唯一有该论坛帐号的人，庄秋，则跟张智旭有网络上的联系。 两人是通过一个育儿网站联系上的，很显然，之前庄秋打算做一个母亲。他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聊婴儿，然后开始聊各自的过去，聊对社会的不满，虽然聊得十分深入，但两人一直保持着网友的状态，从未真正见过面。 姜教授也带来了四人的医疗检查结果，四人体内的多巴胺分泌都出现了异常，其中庄秋有明显的突发性颞叶病变，兽医有抑郁性癫痫，学生则是中枢神经介质功能及代谢异常。这三人都有明显的病理特征，但张智旭是个例外。 他的问题全部体现在心理和精神方面。 “从各种方面看，张智旭都是特殊的那个。”齐烽思索着，“其他人在神经失常之前都是相对正常的人，但这个男人，怕是早就杀过人，找到他其他案底，只是时间问题。真的没有会诱发这种……精神病的病毒吗？” 姜教授推了推眼镜，“这三人病理特征差别很大，理论上说，病因不可能相同。” 青幽想了想，开口了：“昨天我咨询了一位前辈，据他所说，这很像是被诱发了【心魔】。软弱之人被心魔吞噬，失去自我，强大的人控制心魔，变得更加完整。” 这场景有些滑稽，一个警察，讲诉着案情联系与线索，一个心理学家，讲述着专业的病理学知识，一个神秘专家，讲述着类似于神话传说的故事。 姜教授居然还一本正经的接了下去：“从心理学上说，心魔也可以称为人的阴暗面，诱因通常是一些生活中的重大打击。” “所以这个张智旭，就是个控制心魔的人？其他人，是被阴暗面吞噬了？”齐烽抓了抓头发，“这倒是能解释他们之间的差异，但最关键的问题仍旧没有解决！为什么是他们？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共同点？” 会议室陷入了沉默。 “看来我们还得在各自的领域继续追查这四个人的联系。” 姜教授做出了总结陈词。 会议结束后，她叫住了青幽。这是两人自从那天的不愉快过后，第一次私下交谈。 “夏小姐，出于对自己职业的信仰，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也许，你确实有洞悉人心的特殊能力，但是在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和辅导的情况下侵入他人的意识，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简直就像是赤脚在雪地行走。” 赤脚，雪地，行走。 青幽心念一动，“谢谢，姜教授觉得，红月……意味着什么？” 姜教授扶了扶眼镜：“视觉扭曲是精神扭曲的第一步，也是最明显的象征。” “那……”青幽犹豫了一下，“如果有一个人，他眼里的世界是灰色的，没有色彩，这个人通常是什么问题？” “视觉障碍，感知现实事物时，对颜色属性产生了与实际不合的感知，与庄秋的感知障碍类似。若是单纯的视觉障碍，问题不太大，若是伴随着认知障碍，就属于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了。” 好极了。 青幽心说，自己的男朋友也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心理变态患者，说不定还得请姜教授治疗一下。 前提是她还能见到他。 肖战被她塞到了不远的酒店里，正在通过他的【犯罪网络】查询这个案子的消息。出乎她意料的是，肖战的消息来得比警方更快、更全面。 最近几天，其他城市也出现了类似的暴行，大部分犯人已经落网，似乎精神病变夺走了他们大部分理智。当然，也有尚未落网的，包括一个自称“撒克逊剥皮者”的人。这人十分恼火的给肖战留言，声称自己意外失控，造成了无法掩盖的屠杀，以至于不得不抛弃体面的身份和稳定的生活，进入逃亡。 另外有几个明显拥有一定社会地位，并且跟警方有牵扯的人，也得知了最近爆发的精神失常屠杀案，并对诸人发出了警告。其中一个自称“但丁”的人，将之形容为“血色瘟疫”。 “一种血色的瘟疫正在思维的殿堂中蔓延，它扩大我们的欲望，摧毁我们的自制，若不加以制止，我们势必将失去宝贵的自由。” 青幽指示肖战，响应了这个人的警告，并号召一些典型的秩序组织型人员，调查这种瘟疫的起源。 不得不说，这个论坛上的一些人，在各个领域都有相当的势力，他们都披着各自的人皮，在世间行走如常。他们深诣事物的运转规律，并将之牢牢掌控，他们拥有者超人的洞察力，和非同一般的想象力。他们在调查这种事方面，比警察更好用。 警方发觉到各地都出现类似的精神失常屠杀案，并正式并案侦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由于事情闹得比较大，韩笑和谢法也不得不加入了调查。 这期间，青幽得到了一个意料外的消息，周昆宇的母亲正式成为了精神病杀手之一，同时，周昆宇越狱了。 由于之前她有过探视周昆宇的行为，所以k市警局的范大力足足拜访了她三次。 据说，越狱之时，周昆宇杀了三个警察。 在各地警察的通力合作下，犯人分析终于有了一些新的进展。这些犯人之间确实没有共同的交集，但却存在着线性关系。 例如b市的14岁少年，与s市的一位少年是是关系亲密的网友，而这位s市的少年又是j市一位三流主播的忠实粉丝，这位主播同时还有另外一位亲密粉丝，正是周昆宇。 就像是一条传染线，一个传染另一个，但问题是，没什么病毒能够通过网线传播。而且线的起点并不统一，这里一条，那里一条，但可以确定的是，大部分成为起始点的那个人，都是红月论坛的成员。 针对论坛浩浩荡荡的大调查也开始了，在青幽并未刻意阻止的情况下，肖战利用非比寻常的解析力迅速分析了形式，并与几个核心成员制定了严密的转移计划。所以迄今为止，警方在这方面还没有大的进展。 第89章 局 神秘事物局，谢法办公室。 “事情不太对。”谢法在办公室内踱步，墙上防监听的符印熠熠发光。“有什么事，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韩笑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跟你父亲奇怪的动向有关？” “还有唐家！”谢法皱着眉：“老头子把家里主要人手都调走了，似乎在防备着唐家人，丝毫不在乎我复查当年颜璟的案子。” “说不定真的不是他做的，用颜璟手机给关昔楼传信息的人始终查不到，昔楼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没怪你，所以，说不定她也觉得自己太鲁莽，正在暗中调查。” “不对，”谢法摇头，“黑鸦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昔楼想在他那里套话，太容易了。而且昔楼必定确认是他之后，才会下那么重的手。这个时候老头子调走黑鸦，恐怕也是为了这件事。事情肯定跟老头子有关，但关键是……” “动机。”韩笑替他说了下去：“你父亲没有任何杀颜璟的理由，而且关家跟你家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密切。” 谢法点头，神色复杂：“我觉得问题出在颜璟身上，你知道吗？她在孤儿院的老师，是欧阳兰心。而她的大学学费，是雅蔻集团资助的。” “……实权派欧阳家的大小姐？和背后是政界大佬的集团？这倒是有点儿意思……”韩笑沉吟着，脑海中浮现出昔年颜璟的样子。瘦瘦的女孩儿，眼神倔强，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防备，就像初生的幼狼。但一旦获得她的信任，就会对着你，绽放出最真心的笑容。“你觉不觉得……颜璟，和某人有点儿像。坎坷的身世，匮乏的亲情，独立的个性……” “夏青幽！”谢法恍然大悟，“难怪昔楼第一次见到她，就对她格外照顾！” 这猜测让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韩笑！” 韩笑立刻掏出了电话，对着电话那边的人叮嘱了几句，又挂断电话，起身对谢法说：“她在警局，我最近会盯着她。” 谢法点头，“小心点儿，这个案子，我感觉很不好。”不太放心的看了看他的手臂，衬衫下仍裹着绷带，不由叹了口气：“别再受伤了，再受伤我就真的没有人手了。” “那就祈祷你的直觉是错的吧。”韩笑拎起外套，走了出去。 然而到达警局的时候，还是慢了一步。留守的警员告诉他，青幽刚刚跟齐烽一起，出外抓捕犯人了。 韩笑再次拨通了齐烽的电话，齐烽告诉他，为了不让青幽【落单】，他才带上她。并且丝毫不委婉的表示，他是警察，不是保姆。 韩笑不得不问清了他们的目的地，再次驱车前往。 此时齐烽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已经到达了郊区一处果园。这片果园很大，果树整整齐齐，排列得十分密集，一眼看不到边界。此时正是秋季，树上还挂着硕大的苹果，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 根据调查，这片果园是一位腿脚有残疾的老人和他智商低下的儿子共同经营，根据k市一位位于传染线起始点的犯人交代，他察觉到自身的异常，是在吃过果园的农家饭之后。 进行了一番针对性调查，齐烽发现本市的张智旭也曾去过果园。派去调查的警员在果园的土地上发现了大量的血迹，于是他立刻带上武警，准备亲自实施抓捕。 由于青幽并没有受过相关训练，所以被勒令呆在车里，只能望着窗外，看齐烽等人行动。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是虫子！”“好多虫子！” “注意不要被虫咬到！不要慌，我们的衣服虫子进不来！” “队长，这里有发现！” “这……这果树下面都是尸体！他们在用尸体养树！” “苏敏，通知挖掘队，抓到人后全面清理附近果园！” “是！”负责通讯的苏敏脸色不太好看，转头悄悄对青幽说：“我今后都不敢吃苹果了。” 青幽做了个同感的表情。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次信息来得有些太容易了。 果园里，齐烽带着人已经摸到了院外。通讯器里突然传出一阵嘶嘶啦啦的声音，苏敏神情一紧，“不好，有东西干扰通讯！”几个网络部的人一顿按键，但通讯器很快没了声音。 几人面面相觑。 “队长？队长？”苏敏尝试联系，但对面毫无反应。“怎么办？”目光望向了车里的负责人李佟。 李佟经验丰富，稍微想了想，“通知局里，让他们立刻派人支援，我们原地等待，要相信齐队长。” 几个年轻人纷纷点头，却掩不住眼底的不安。 青幽有一瞬间的冲动，想下去看看。但想起韩笑的嘱咐，又勉强压了下去。 半个小时过去了，果园里仍旧毫无动静，就好像齐烽那十几个人，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韩笑是跟局里的支援一起到的，这一次，局里动用了装备更加齐全的特种部队，带来了更加先进的设备。 “没有神秘力量波动。”青幽低声对韩笑汇报。 韩笑点头：“做得不错，很冷静。记住，我们不是超人，遇到刀子、子弹一样会受伤，会死，凡事千万不要冒进。这种事，交给专业人士就好了。” 旁边带队的特警已经开始准备营救，无人机升到了空中：“根据红外探测显示，院内有十四个生命反应，除去犯罪嫌疑人两人，武警同僚十二人目前存活。能够凭借两人之力控制所有武警，推测使用了毒气类武器，所有人员，带好防毒面具！对方有十二名人质，一切以人质生命为优先，狙击手做好狙击准备！” “是！”整整齐齐的十个特警齐声应答。 青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不逊色于宁正心和章宾的搏击高手，训练有素、行动迅速，身上还带着各种高科技设备，简直就是一队移动的人形兵器。 凑到韩笑跟前，低声说道：“这些人好专业啊，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咱们局里的人就已经够专业了，现在才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啊！” 韩笑轻笑：“这就是所谓的【国家力量】，如果说他们是一辆纵横战场的战车，我们，就是车轮下一粒不起眼的石子。” 第90章 古怪的二人 果园深处的农家院内，齐烽和十几个武警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全身麻痹，几乎动弹不得。 拄着拐杖的老人拎着酒瓶，醉醺醺的在院内圈寻，时不时举起拐杖用力击打几下倒在地上的警察，嘴里骂骂咧咧：“你们这些……又馋又懒的猪猡！又想来偷苹果！又想抢走我的酒！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一个身躯巨大的肥胖壮男从屋里走了出来，这人足有两米高，一身肥肉，看起来犹如铁塔一般，但脸上神情呆滞，还流着口水，很明显有智力缺陷。头上的头发东一块西一块，有明显的斑秃，还有很多血迹斑斑的伤痕。 老人见到壮男，更生气了，颤抖着的手指着他破口大骂：“没脑子的废物！满肚子肥油的蠢货！你那些没用的小宝贝儿都快被人偷光了！还不赶紧干活?冬天之前腊肉做不好，你就去吃后院的猪屎吧！” 壮男低下头，偌大的身躯做出一副扭捏的样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对不起……” 老人挥舞着拐杖，朝着壮男的头就一顿没头没脑的殴打：“动动你那没用的大屁股！满脑子猪屎的废物！不想像你那婊子妈和废物爹一样被剁成猪食，就赶紧干活！” “对不起，对不起！”壮男抱着头哭喊着，巨大的身躯颤抖着缩成一团。血顺着他头上未愈合的伤口流了满脸，看起来十分可怖。 壮男的声音十分凄惨，齐烽和其他几个武警都觉得愤怒，显然这老人不但杀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甚至长期虐待自己智力不全的孙子！ 一个武警忍不住，大声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周围都是警察！放弃抵抗投降吧！” 齐烽心说不好，走之前姜教授千叮万嘱，这些精神有问题的犯人不比普通犯人，千万不能用平常的手段刺激他们，否则很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果然，老人停止了殴打壮男，一瘸一拐来到说话的武警跟前，举起了拐杖，一字一顿的吼道：“猪猡！不会！说话！！” 金属的拐杖一下又一下打在武警的头上，虽然老人力气不大，但很快，血还是从武警头上流了下来。 老人打累了，回头对壮男吼道：“你死了吗？吃屎的蠢货！还不把肉挂起来？！我回来之前你要是没干完，我就把你扔到猪圈里去！”说完又一瘸一拐回了屋。 壮男抹了抹脸，混合着眼泪、血、鼻涕和口水的液体被他胡乱的擦在手上，嘟囔着“对不起”，朝满头是血的武警走去。 齐烽用尽全力，动了动手指，推倒了旁边一个脏兮兮的桶，吸引了壮男的注意。 壮男慢吞吞转身，朝他走了过来，俯身，扶起水桶。齐烽注意到他露出的粗壮手臂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已经年深日久变得暗淡下去，显然从小就一直处于虐待中。 “嘿，”齐烽尝试跟他说话，“你知道，你可以摆脱他吧？” 壮男慢吞吞的看了他一眼，“爷爷说不能跟猪猡说话。” “我不是猪猡，我是人。”齐烽很耐心。 壮男歪着头想了想，露出一个痴呆的笑容，“原来你是人呀！我第一次见到人！嘿嘿嘿！” 齐烽心里叹息，“我是人，你也是人，你跟我，我们是一样的。” 壮男呆呆的：“我？我不是人，爷爷说了，我是蠢货。” “你不是蠢货，你是人！”齐烽几乎用上了自己所剩无几的温柔，他有一个智力不全的远房侄子，非常温顺、天真，被保护得很好。“是爷爷不好，爷爷才是蠢货，才是猪猡。” 口水从壮男的嘴里流了出来，他歪着头，似乎十分不解：“爷爷……是爷爷。” 齐烽继续劝说：“你应该跟其他人生活在一起，你知道吧？外面，有很多人，好人，他们不会打你，会给你很多好吃的，还有温暖的衣服。” 听到“好吃的”，壮男眼睛亮了一下：“可是……爷爷说外面都是贪心的猪猡，会吃掉我的！” “爷爷年纪大了，脑子不好。爷爷说的是不对的。”齐烽知道，对付这种智力有缺陷的人，耐心是第一要素，“你不能总是依靠爷爷，对不对？” 壮男歪着头，似乎听懂了：“电视里说……年纪大了会变糊涂。外面……真的有好吃的吗？真的……不会有人吃我吗？” “不会的……外面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出去后我请你吃，好不好？” 长男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呆笑：“好，好，你是人，好！” 门外忽然传来喊话声：“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停止抵抗，立刻投降！” 壮男被吓得一哆嗦，齐烽立刻安抚：“别怕，他们也是人，一会儿有人进来之后，你就抱着头蹲在地上不要动，听懂了吗？” 壮男点头：“抱着头，不会被打。” “对对，”齐烽高声对外面喊道：“院内有毒气！带好防毒面具，直接冲！” 一阵兮兮碎碎的移动声音，然后是破门声。 整个营救行动顺利得简直出乎意料，他们在屋内抓到了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老人，又带走了丝毫不反抗的壮汉。齐烽专门强调对壮汉不要太粗暴，再给他准备一点食物。 然而麻烦出在他们中的毒气上。 “这是魔药。”韩笑检查了一下齐烽的身体，用法力从他的指尖逼出了一股黑色的气体。“不要送医院了，我叫人过来。” 青幽看了看被铐起来的老人，低声问韩笑：“用不用我……”这种人，正常审问显然没用。 韩笑拦住了她，神色有些严肃：“别，我怀疑这是一个局。这种魔药……是针对异人的，或者说，针对咒师。” 青幽一惊：“……我？” 韩笑点头：“恐怕是。一旦吸入这种魔药，会让你体内的咒力短时间内失控，想想吧，万一你跟着他们一起进了院子……” 青幽打了个冷战：“我会……咒杀所有人……？” 韩笑点头：“明白了吧。” 她一旦失控伤害了齐烽等人……事情就会立刻演变成异人和当局的冲突！ “为什么？”青幽不明白，当局不是傻子，这种行为，顶多挑起一时的骚动，不可能真的动摇异人的地位。 “你。”韩笑忧心的盯着她：“有人想把你推上风口浪尖。” 然而两个人都没想到，这果园里的局，并没有这么简单。第二天一早，跟随齐烽一起进入院子的十二个人，七个梦到了红月，包括齐烽本人。 第91章 感染途径 警局会议室内，青幽、谢法、韩笑、姜教授、齐烽、和另外三个刑警坐在会议桌两边，面色凝重。 “这件事事关重大，为了防止进一步扩散，其他六个人都被送到了特殊医院，我每天也必须去那里报道。”齐烽有些咬牙切齿：“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传染的？我们没吃任何东西！除了吸进点儿气体，甚至没碰到任何东西！” “气体不是传染途径。”谢法接道，“而且同样吸入的其他人也没事。你们七人，一定有跟没感染的人不同的地方。” “齐队长，除了梦到红月，你有没有感到其他不妥？”姜教授脸上有几分关切。 齐烽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我还没疯！你要是想问这个的话。” 姜教授有点儿尴尬，青幽突然问：“齐队长，除了红月，你还记得梦里的其他细节吗？” 齐烽抓了抓头发，“记得不太清楚，好像都是案发现场，还有……过去的一些人。” 青幽知道，他的梦境还会逐渐延续，只是她不知道，究竟延续到什么时候，才会彻底爆发。 “齐烽，昨天的事儿，再说一遍吧，你们进入院子后每一个细节，越详细越好。”谢法觉得还得从院子里找原因。 齐烽点了根烟，无视了姜教授不赞同的神色，深深吸了一口，一边回忆，一边缓慢的讲述。一时之间，室内只有齐烽略带沙哑的声音，和燃烧的烟草味。 “也就是说，跟那老头子讲过话的，只有张武，而跟白痴讲过话的，只有齐烽。但之前的传染，却都是有过深层接触的人之间……”谢法沉吟着。 “什么白痴！”齐烽瞪了谢法一眼，“他只是智商有问题，还从小被自己亲爷爷虐待，已经够可怜的了！嘴下留点儿德吧！” “呦！”谢法瞥了他一眼，“挺了解呀！这心理课没白上，看来姜教授教的不错呀！” “滚！”齐烽跟他呛惯了，一点儿不惯着他。 青幽心念一动，觉得似乎抓到了什么，但仔细想时却是千头万绪，难以统一。这些复杂的零碎的线索，简直就像一片片散落在各处的零件，等等……零件？ 她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用肖战的视角观察这个案子。 论坛、红月、奇特的传染线、心魔、暗示、病变的人格、物化、杀戮、古怪的二人…… 一片齿轮开始旋转，无形的线在虚空中延伸，通过不起眼的转折穿插在齿轮之间，巧妙的连接起它们，然后互相作用、互相影响……无形的手拨动了其中一根线，连带着其他齿轮开始发出“咔、咔”的声音。 就是这个。 原来……如此。 “我想……我猜到传播途径了。” 所有人都盯着她。 青幽不自在的动了动，“这种……无论是什么的东西，是利用类似暗示的方法诱发出人内心深处的心魔，所以它的传播方式也一定类似，很可能是心理上的某种共通点。昨天齐队长有一个很明显的心理特征，对其中一位犯人产生了同情。根据齐队长的描述，在那种情形之下，很可能一半以上的人都产生过这种同情。所以……” “你是说传播源是无辜的那一个？不是有罪的那一个？”齐烽皱眉，“那种惨象，谁都会多多少少生出同情心的，不可能只有一半的人吧？” “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同情。”青幽歪着头，试图找一个合适的词。 “是同理心！”姜教授恍然大悟。“对……我居然一直没发现……是同理心!产生共情的人才会被传染！所以为什么首先看到红月……红月是最初的征兆！” “对对，应该就是那种！”青幽拼命点头。谢法跟齐烽交换了一个眼神，谢法无奈的耸耸肩：“麻烦解释一下？同理心？” “同理心是一种能够与对方产生情感共鸣的心理现象，又叫共情！”姜教授有些激动的讲解着：“最简单的共情，就是将心比心，换言之，当你理解了某人的痛苦，你就与对方产生了最初级的共情！这种能力与人本身的人格特征息息相关，也就是说，一个无序型人格永远不会与一个强迫症产生共情，因为无法理解！所以你们只有一半的人感染了！” 齐烽心凉了半截，“多半就是这个了。什么时候同情心也有错了？按照这个传染方式……整个司法系统都得沦陷！” “倒也未必。”姜教授思索着，“变色的月亮是一种征兆，一种人格病变的初级征兆，只有当征兆转变为彻底的变异时，这个人才算是病了。而这种通过同理心造成的传染，必须从一个病人，到一个能够对这位病人感同身受的人身上。所以严格来说，并不十分容易。” “不容易？”齐烽怀疑，“短短十分钟，感染了七个警察，还不容易？” “那个人是个例外，由于智商原因，他的情况过于简单，过于一目了然，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姜教授停了下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青幽替她说了下去：“这么一个特殊的、容易被共情的传染源，显然是为了我们专门准备的，这是个陷阱。” 齐烽骂了句脏话，怒火中烧：“狗娘养的，让我抓到他，一定让他把牢底坐穿！给我查，查那个提供信息的犯人！还有验证信息的工作人员！通通查一遍！” 警局内部被感染杀人魔病毒，一个弄不好，就要出大乱子。“谢法，姜教授，这种心魔……还是精神病，随便什么的，你们有没有办法治疗？” “我已经联系国内着名的心理专家，进行会诊了。但是……”姜教授犹豫的看了一眼谢法，单纯的心理疾病不会传染，这件事恐怕还涉及到神秘学方面。 谢法接到：“我也会参加，咱们一起努力。”心魔涉及到灵魂方面，是他的领域。 齐烽点头，稍微放心了些，对另外三个刑警吩咐道：“既然已经确定了传染途径，通知全体人员开会！杜绝进一步感染！另外，全力调查已经确定的感染源人际关系，尤其是网络关系！给我把最初的源头揪出来！” 确定了传染途径，大家身上的压力都轻了一些，但谢法和韩笑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的神色。 共情传染，而青幽是最早触摸犯人意志的人。 “青幽，你必须对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被感染了？” 第92章 谢影的踪迹 青幽承认了。 “没事的，我的控制力比普通人好些，只是做一些梦而已。” 谢法叹了口气：“青幽，你这个年纪，直面心魔太早了些。我倒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可以帮你。” 青幽犹豫了一下，她并不太想对谢法敞开全部。“我想试试自己解决，我保证，若是发现有不好的趋势，我一定通知你！而且，我们最近似乎有更大的麻烦需要担心……” 这话倒是没错。 他们并没把魔药的事情过多透露给齐烽，齐烽要担心的已经够多了。而谢法“友好”的询问显示，老人对魔药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全身麻痹。他只知道在警察到达前10分钟，院内刮了一阵怪风。 这种近乎临时起意的做法，和挑衅意义明显大于成功率的行为，充满了鲜明的个人色彩。 “是【魔师】，魔药和傀儡大师，s级异人通缉犯。他在跟我们打招呼……” “最近尽量不要落单，局里每一个人都是。这位魔师性格十分糟糕，最喜欢把异人的血液抽干炼药，骨头制成法器，皮剥下来晒干缝制衣服。” 昨夜，谢法这么告诉青幽。 所以毫无疑问，魔师，和这个案子，才是目前第一优先级。谢法想了想，也只能同意。 与此同时，d市市中心一处地下冷库内，谢三哥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西装，小心的躲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缓缓靠近了冷库内唯一站立的男人。 谢影。 “我记得，命令好像是【侦查】，什么时候变成【屠杀】了？”黑衣三哥皱眉，看着一地狼藉。“这里可是d市，善后很麻烦的。” “他们先动手的。”谢影的右手浸满了鲜血，身上其他地方却一丁点血迹都没有。 三哥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最近谢影心情很糟，他不想触霉头。“魔师进b市了，目标应该是你的心上人。你这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要回去吗？” 谢影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不急，唐家在这里还有最后一股势力，杀光再回去。” “随你吧。” 谢影回头，漆黑的眸子盯着三哥。“感觉怎么样？久违的……自由。” 三哥露出一个异常愉快的笑容：“好极了，不能再好，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所以……合作？” “当然！为什么不呢？我们一直是好搭档！”三哥笑眯眯的说。 谢影仍旧面无表情：“我不在乎你如何做，做到什么地步，我只要夏青幽！” “没问题。”三哥斜眼看着他，“你知道么？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忠诚得多！结果如今，为了一个女人，你就毫不犹豫的做出这种事，看来你我也差不多！” “我们差很多。”谢影冷冰冰的说道。说完不再理他，转身走出了冷库。 一开始，其实只是想多要一些时间，想尽可能的……多感受一些那种温暖…… 但世事总是很残酷。 那天晚上，谢璟文将照片扔到他脸上，他生平第一次跪在他面前，恳求他给自己一次机会。 那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求他，毕竟，那是养育他长大甚至给了他生命的人，他一直忠心不二的回报着他，就像一条狗。若非迫不得已，他一丁点儿都不想背离他。 毕竟青幽爱他，不是吗？而且他也是谢家人…… 但谢璟文的残酷仍旧超越他的想象。 “你以为，一个21岁女孩的所谓爱情，能持续多久？而且你没有告诉她真相吧？没告诉她你是什么……也没告诉她，你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她若是知道，你恐怕连这一年，都留不住吧！” 言语如刀，扎在他最深的伤口里。他无法分辨，无法为自己辩护，他只能继续匍匐在地上，“求您……” 谢璟文高高在上俯视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感情：“若是普通女孩也就罢了，你偏偏要去招惹千魂之主！你知不知道，她的血脉有多大价值？你甚至不能让她怀上孩子！让我怎么同意？” 谢影握紧了手。 谢璟文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是一定不可以。” 谢影抬头，升起一丝希望。 “法儿不喜欢她，但谢家不能白白庇护她。这样吧，你带她来，我会选一个谢家直系，代替你让她怀上谢家的孩子。只要她给谢家生一个孩子，你今后想怎么样，随便你！” 他的话让谢影眼前一片血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手伸进眼前人的胸膛，然后把他的心脏挖出来！ 他知道谢璟文很残忍，但他没想到，他真的无情到这种地步！他的身体因为忍耐而轻轻颤抖着，他一向擅长忍耐，却从没想过，能有人将他逼到这个地步！ 郑蔓儿温柔的声音及时响起，抚慰了他濒临崩溃的自制：“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太过分了！” 她俯身扶起了谢影。 “夫人……”谢影低着头不看她，他怕自己一旦抬头，会压抑不住体内暴虐的杀气。 郑蔓儿叹了口气，婉约的脸上有几分忧伤：“谢影，你喜欢青幽，想跟她在一起，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你有没有替她想过？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之后，她要怎么办？” 他当然想过，无数个夜晚，他坐在那间小屋的沙发上，感受到身边女孩儿的温度，脑海中转动的，始终是这个问题。 他死之后，她会忘了他……然后会有另外一个男人，坐在他曾经坐过的位置，拥有他曾经拥有过的温度…… 这念头每每让他疯狂。 “谢影，”郑蔓儿接着说：“你知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不是占有她，而是希望她过得幸福快乐！” 与其让她在别人怀里快乐，我宁愿与她共焚地狱业火。 “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呢？你希望她的余生都在对你的怀念中渡过吗？” 不，我希望她的余生，与我躺在同一个棺材里。 “谢影，你……你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你也知道，我们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却始终没办法将你的生命延长得更多一些……剩下这些日子，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但是这个女孩……如果你真的爱她，就放过她吧！” 永不！ 第93章 密谋 十天前，谢家。 谢影从谢璟文的书房中走出。被下了禁止接近夏青幽的禁令后，他的内心反而一片平静。 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不是吗？之前冒险潜入技术局，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脑海中再次回想起短发青幽曾说过的话：“谢影，别再欺骗自己了。谢璟文不爱你，郑曼儿不爱你，你做得再多再好，他们也不爱你！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不是吗？所以，学着为自己做点事吧，白痴！” 他确实应该为自己做点事了…… “出来！”谢影停住了脚步。 黑衣谢三的身影出现在阴影里，似笑非笑：“残酷的惩罚，不是吗？” 谢影没理他，“什么事？” 谢三耸耸肩，“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最近我加强了宅内的防御，包括书房里的。我想，你也许有兴趣听听他们在你走之后，会说些什么。” 谢影盯着他。 他跟谢三从小一起长大，但两人从来都不亲密。他知道谢三是一个心思细密的人，通常做一些策划和情报工作，正是谢影欠缺的那一部分。 “好。” 谢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他进了一间客房。客房的茶几上里放着一个类似收音机的器械。 “有时候，在异人世家里，你会发现一些人类的科技产物非常好用。从这一点看来，人类真的是很厉害，不是吗？”谢三摆弄着那个器械，不多时，里面传出了谢璟文的声音。 “……不重要，有了洛容的血脉提取术，谢影随时可以放弃。” 郑蔓儿温柔的声音：“可是……这女孩儿，居然跟谢影弄到一起，难怪法儿不喜欢她，这也太恶心了……” 谢璟文：“法儿喜欢不喜欢有什么要紧？我们只是要她的血脉而已！只要本代千魂之主的第一个后代姓谢，至少可以保谢家三代昌盛！” 郑蔓儿：“法儿的性格，你也清楚，他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而且我也不希望法儿娶她，这女孩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配不上法儿。更何况……只要想到她可能跟谢影……我就觉得恶心！这种不检点的女孩子，怎么能做法儿的妻子呢？” 谢璟文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只要生下孩子，结不结婚，离不离婚，随你们喜欢！” 郑蔓儿也有些急了：“关键是法儿不可能同意的！要不……咱们换个人选？必须谢家直系的话……要不然你亲自来？” 谢璟文：“……她毕竟是千魂之主，这件事最好做得两厢情愿。我对她来说太老了些。” 郑蔓儿叹了口气：“以法儿的条件，他要是愿意，什么女孩儿拿不下来。” 谢璟文“哼”了一声：“他还念着洛依琳呢！别废话了，你去安排一下关家那边的事，法儿应该快来了。” 脚步离去声。 谢三关闭了窃听器，嗞嗞称奇：“简直超乎我想象的肮脏啊！自己心上人被当成随时可丢弃的生育机器的感觉如何？” 谢影面无表情，一双幽深的眸子看不出喜怒。 谢三意犹未尽：“真是的，咱们这位主母，居然主动把年轻女孩子塞给自己丈夫，嗞嗞，真是小看她了啊！” 谢影静静的转头，漆黑的眸子宛如一潭死水。谢三瞬间全身紧绷，进入了戒备状态。 他知道，谢影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随时可能暴走伤人。 但谢影只是静静看着他，“前段时间，我意外得到了一点儿好东西。” 谢三一脸惊奇，他觉得今晚让他惊喜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什么东西？” 谢影露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自由。” 然后，谢三生平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自由】。 他知道，谢影给他的是一种血液，但血里那种特殊的力量，超出了他的学识范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使用后，奇迹般的发现禁制与灵魂的联系，被切断了。他可以自由的思考，自由的行动，宛如天马行空一般不再被谢家的限制。那感觉……就像一只自幼被养在瓶子里的鹰，突然打碎了瓶子……见识到了整个天地！ 他不知道谢影是如何弄到这种的东西的，但他迅速意识到，这对整个谢家，将是颠覆性的改变。习惯了用禁制掌控下人的谢璟文根本不会想到，下面的人会有脱离掌控的一天。 他完全可以利用这种东西……控制整个谢家！在此之前，他需要对谢影表明一下诚意…… “三哥，都收拾好了。”踩着高跟鞋梳着马尾的美女向他汇报。冷库内一地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尸体也处理掉了。 谢三漫不经心的点头，“茉莉，你从小就跟着我吧？” “是的，茉莉十岁就跟在三哥身边了。”她看起来二十三四岁左右，皮裤红唇，有种干脆利落的性感。 “你有没有……理想？” 茉莉一呆。虽然三哥经常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但这……算什么问题？“理想？” “或者说，愿望，希望……这么说吧，如果你能有一个漫长的假期，足有……一年那么长，你想做什么？” 茉莉不明白：“这……属下没想过。”他们这种人，是不可能有假期的。 谢三显得很耐心，“那，现在想想呢？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 茉莉皱着眉，想了半天，忽然抬起头，眼中出现了几分憧憬：“如果真的有假期，我……我想谈个恋爱，就像罗马假日那样的！哪怕只有一个月的恋爱也好！不带有任何目的……也没有那么多算计和隐瞒，就是纯纯粹粹的，恋爱一次!” 谢三愣了，“恋爱……？”这是他没料到的答案，他以为会是一次旅行、一次随心所欲的选择、一次……换个人生的机会。忽地又笑了，看了看茉莉的红唇：“我居然忘了，你才二十三。” 茉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换个唇膏吧，”谢三突然说，“这颜色太成熟，不适合你。” 茉莉一愣，点了点头。 谢三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茉莉有点儿脸红：“颜璟的事，少主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开始查她身边的人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到她的身世了。” 谢三点头：“好，适当放一些消息给他，加快他的进度。” “是！” 第94章 钓鱼 11月17日，晚，阴。 风中已经带了几分冬日的凛冽，青幽独自一人离开警局，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今天穿着一条亚麻色的长裙，淡绿色的针织外搭，一头青丝柔软的披散在肩头，很有几分聘聘婷婷的江南风情。 这个季节，这身衣服已经有些单薄了，深秋的冷风吹过，她单薄的身形很是有些瑟瑟发抖，吸引了一些过路人怜惜的目光。 夜色初上，街上华灯溢彩，一位衣衫单薄的老人在步行街边摆了个小摊，卖一些头绳、鞋垫之类的小玩意。老人十分削瘦，黝黑的脸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皱纹，手上青筋纵横，一直在不停的颤抖着，似乎有什么神经性问题。 一个下班的交警看到老人的样子后，停下了脚步，俯身挑了几件小玩意，递给老人一张五十元的大钞：“不用找了，老人家，天晚了，又冷，早点儿回去吧。” “好……好，谢谢警察同志。我住的近，没事儿，再卖一会儿就回去！”老人抖个不停的手收起了钱，又拿起一叠鞋垫，非要塞给交警：“钱太多了，这鞋垫儿是我老伴儿亲手缝的，结实！警察同志拿回去，拿回去！” 交警推辞不过，收了下来，看了看老人的手：“老人家，你这手是怎么回事啊？” 老人笑笑：“年轻的时候冻的……后来就一直这样了，没事儿，除了拿不住小物件，不耽误干活！” 交警眼中有不忍之色：“老人家，早点儿回去吧。” 老人连连点头。 青幽也来到老人摊位下，挑了几件饰品和头绳，轻声问了价格。付过钱后，也没多说，直接转向了常走的那条小路。 交警见她一个女生，孤身一人走夜路，忍不住出言提醒：“小姑娘，那条路灯少，你走大路吧！” 青幽回头，对他一笑：“谢谢，没事。”转身仍旧朝那条路走去。 “喂喂，小姑娘！”这位交警四十多岁，一口一个小姑娘倒是叫得顺口。“最近城里治安不太好，这么晚了，别走小路了！万一遇上坏人呢？” “没事的，我路很熟。”这一次，青幽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喂喂，小姑娘怎么不听劝呢！”交警责任心上涌，居然几步跟了过来。“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青幽笑容都有些抽搐了，她故意穿成这种弱质芊芊的模样，在这种深秋的晚上孤身外出，冻个半死，还专挑人迹罕至的地方，就是为了钓鱼。上一次肖战不就是这么被钓出来的吗？谁知今天偏偏冒出一个责任感爆棚的交警！ 通讯里传来谢法憋笑的声音：“看来你这副娇柔少女的扮相不错啊，直接引起了警察叔叔的注意。让他送吧，这样更显得真实！” 青幽只得点头，对这位好心的交警乖巧的笑了笑：“那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交警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单薄的衣着：“你们这些小姑娘啊，为了好看，穿这么少，也不怕冻着！”说着脱下了自己的马甲，递了过去。“穿着吧！别感冒了！” 青幽接过马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耳机里传来谢法的调侃声：“我好像闻到了感动的味道！怎么样，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吧？” 马甲并不干净，带着淡淡的烟味和尘土味，但很暖和，在这一瞬间，青幽突然觉得，这半个多月来绷紧的神经，似乎稍微松了一些。 但这段路注定不会平静，两个小区之间的阴暗巷道，两边堆砌着满是灰尘的废弃物，灯光昏暗，冷风从楼房的间隙间穿过，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呼啸声。交警忍不住一直在唠叨：“你这小姑娘胆子可真大，这种路一个人走多吓人啊？”“你是大学生吧？怎么下课这么晚啊？”“看你不像本地人啊？哎，小姑娘一个人在外上学挺不容易的。想到将来我女儿也得自己去上大学，我就不放心。” 青幽随意应付着，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身后。有人跟着她，而且，是意料外的人。 手机传来信息声，打开一看，发信人未知，内容是一副字符组成的表情，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是肖战。 她最近一直跟局里的人在一起，并未跟肖战见面，但两人一直有联系。对方冒险通过手机给她发信息，告诉她有人盯着她，说明如今跟着她的这个人，一定是论坛上的罪犯之一。 除了肖战，怎么还会有人知道她？最近被保护得太紧，所以一旦出现机会，暗中的人都冒出来了？ 青幽不动声色。 前方突然冒出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朝着两人走了过来。这男人十分强壮，长相凶恶，下巴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交警立刻全身紧张起来，下意识的向前半步，挡住青幽，同时紧盯着这男人。 男人也盯着交警，一脸阴沉，然而既没说话，也没特殊的动作，反而摇摇晃晃，跟两人擦身而过。 交警松了口气，小声对青幽说：“一看就不是好人。小姑娘，今后还是别走这条路了。我得跟上面提提意见，这里多加点儿路灯。” 没等他说完，突然传来破空之声，青幽立刻推开交警，一支羽箭擦身而过，直直朝着凶恶男人背后飞去！ 男人完全没察觉，羽箭“嗖”的插到了男人背上，男人一声惨叫，身形倒了下去。 交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见有人受伤，本能的想上前，却被青幽拉住了，“别过去。” “有人受伤！”交警完全没察觉出异常，想甩开青幽的手，他身后的阴影里，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人。 寒光闪闪的匕首割向了他的喉咙！青幽手指上的戒指电光一闪，拿着匕首的手迟滞了一下，被青幽抓住。 但男人的另一只手却已经按在了交警的后颈上。 青幽松开了手，“别伤害他。” 交警此时多多少少也发觉了异常，对方仅仅是握着自己的后颈，自己却全身都一动不能动。 这男人穿着黑色的卫衣，带着帽子，看不清脸，但他手指细微的拨动匕首的动作显示，他觉得交警很多余。 “别杀他！”青幽又强调了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位因为好心而被卷进来的交警受伤。“你的目标是我，他只不过是个好心的路人，放了他，我会很合作。杀了他，我会让你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地狱。” 男人静静看着她，既没放手，也没动手，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你总是忍不住要回报别人的好意，不是吗？即使那从来不是你需要的。” 熟悉的声音，青幽一惊，男人已经摘下了兜帽。 “周昆宇？！” 第95章 局中局 青幽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周昆宇！他越狱之后，居然来了b市，来找自己？ “周昆宇……先放开他，你想怎么样都好……”青幽有些紧张的盯着他的手。她知道，他虽然跟她有交情，却跟交警没交情。周昆宇这种人，对于不看在眼里的人，素来心狠手辣。 交警虽然勉强算是警察，但大多数时候处理的都是些交通肇事，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遇到，心里也有些颤抖。身后的男人明显是个危险的罪犯，眼见这小姑娘为了救自己，想对罪犯妥协，不由责任心再次爆棚，对青幽大喊：“小姑娘，你快跑，别管我，我怎么说也个警察！快跑！去报警！” 要不是他动不了，一定会抱住这个罪犯，让青幽逃走。 “真感人……”周昆宇歪头看他，眼中毫无感情。“愚者总是一厢情愿，就像明知会被吃掉，还要飞蛾扑火的雄螳螂，不是吗？” 青幽心念一动：“有些东西比生命重要。” 周昆宇笑：“那我不如成全他，如何？” 青幽不动声色：“那你就会失去所有谈判筹码。你不惜越狱来这里找我，恐怕不是为了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你一直很敏锐。”周昆宇笑了两声，掏出一个瓷瓶，扔给青幽，“吃下去，全部。” 青幽接住瓷瓶，里面是两粒黑色的药丸，散发出一股异常的幽香。 “吃下去！”周昆宇又强调了一遍。 此时交警多少猜到了青幽不是普通人，多半是什么……卧底警探之类，而身后这个男人，居然是个越狱的杀人犯！ “别吃！”交警忍不住又开口了，想到自己很可能破坏了警方的行动，不由暗暗后悔。“别吃，别管我！”若不是不能动，他一定会拼死反抗的！ 周昆宇也不阻止他，饶有趣味的任由他说，甚至觉得……很有趣。他抬头对青幽说道：“真可爱，不是吗？” 青幽将药扔到嘴里，喉咙微动，吞了下去。“可以放了他吧？” 周昆宇右手动了动，然后给了青幽一个诡秘的笑容：“我一向不喜欢割喉，你知道为什么么？” “因为死的太快。你迷恋的并不是死亡，而是痛苦，所以你更看重……过程。” 周昆宇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你比我想象的更了解我啊。那么……这个呢？” 左手的匕首突然插进了交警胸膛！然后一刀……又一刀！青幽又惊又怒，想要上前阻止，却全身一软——摔到了地上。 周昆宇满足了，将一身是血的交警尸体扔到一边，摘下了满是鲜血的手套，阴森森的笑着，走到青幽跟前。“刚才的药，可不是白白让你吃的。” 俯身将青幽扶起，“别怪我，我的朋友。” 阴森的小巷里，深秋的风仍旧呼啸着，昏暗的灯光为这起凶杀平添了几分恐怖气氛。周昆宇志满意得的扶着自己的战利品，朝着自己停在巷口的车走去。 然而他忘记了，即使不算暗中潜伏着的，这巷子里仍然有另外一个人。 在他扶着青幽靠近的时候，背上插着箭趴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暴起！刃锋划过周昆宇的前胸，溅起一片血花！ 周昆宇将青幽向前一送，借机后退，一把小巧的手弩出现在他手里，嗖嗖几支羽箭飞向二人！ 面相凶恶的男人抬手击飞了所有羽箭，周昆宇转身想跑，巷口传来了一声枪响。 谢法和韩笑。 “你们来得太晚了……”青幽看向了血泊中的交警。 “抱歉，”韩笑扶起她，“为了防止被察觉，我们离得很远。” “是我的错。”青幽示意韩笑扶她过去，探了探交警脖子处的动脉。 谢法已经拷上了周昆宇，和凶恶男人一左一右，准备押他回去。周昆宇看着青幽，突然开口：“青幽？我有话跟你说。” 青幽犹豫了一下，对韩笑点点头。 韩笑扶着她，来到周昆宇面前。周昆宇盯着她：“我能相信你吗？” 青幽一笑：“永远。” “很好。”周昆宇对她一笑，笑容间又有了些昔日的模样。 随后身上涌起一阵巨大的能量波动。 “不好！” 黑色的符印从周昆宇心脏处爆裂，血液喷溅到了所有人身上。 “他血里有药！”谢法立刻感觉到了异常。 周昆宇倒了下去，韩笑手中金光一闪，开始驱除自己身上的药：“别急，皮肤接触的药效果有限，等我一刻钟！” 谢法感觉到周身寒毛竖起，“恐怕没时间了，魔师，已经来了！” 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中，伴随着难听的哑笑：“哈哈哈哈！说得不对，老夫不是来了，而是一直在！” 这是一个有些瘦小的老者，穿着复古的中山装，头发花白，若不是眼神中的凶狠，还真的像一个慈祥的老师。 韩笑额头已经冒出了汗水，他仍在全力驱除体内的药。凶恶男人已经坐到了地上，谢法看起来好一些，但体内法力的运转也在缓慢凝滞。 “孩子们，感觉如何？挖陷阱者反被埋，多么宝贵的人生经验啊！”魔师怪笑着。 韩笑和谢法交换了一个眼神，金色和灰色的子弹同时袭向魔师，魔师身形宛若水波般消失，然后出现在谢法身后！ 三道身影同时冲向他，一回身间，凶恶男人一声惨叫，手臂上多了一个巨大的脓包！ “别让他碰到你！”韩笑身上笼罩着淡淡的金光，谢法手中五道魂线锋利如刀。转眼之间，又是一回合。 魔师身上的衣服破了几处，左手手臂上多了一道细细的伤痕，正在缓缓的渗出血液。魔师有几分意外：“带药的血没溅到你们身上？” 谢法得意的笑笑，伸出手，灯光下，手上竟有一层薄薄的膜：“新科技，既然知道你是药师，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魔师有些恼怒的哼了一声：“你以为凭你们两块料，就能拿下我？” 谢法嘻嘻一笑：“不敢，您是前辈，我们这些小辈，若是不玩点儿阴谋诡计，怎么可能赢得了您呢？” 魔师心中升起不好预感，猛然发现谢法的魂线竟悄悄伸到了旁边的青幽处！那上面沾染着他的血液和一丝魂力，如今都进入了一个小巧的金色炉子中，而青幽……手腕上千魂闪烁，正在施咒！ 不好！ 魔师身上水波闪动，想要开溜，却已经来不及了。“缚！”咒缚瞬间化成锁链缠绕上他的四肢，巨大的压力逼得他甚至无法站立! 青幽舒了一口气，神色如常的站了起来，按住喉咙，吐出了一层包裹着黑色药丸的薄膜，对被束缚在地上的魔师展示了一下：“新科技，专防入口物。” “哈哈哈哈哈！”魔师大笑：“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可惜老夫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抓千魂之主，你们以为我没有准备吗？”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一片灰白。 “不对！”青幽感觉到他的生机骤然消逝，“他正在死去！” 锁链晃动，魔师身上死气四溢，韩笑手上金光闪烁，六字箴言重重打在他身上！ 魔师喷出一口鲜血，锁链却已经被挣脱了。“这一次我记住了，下次再玩！”身形如风，抓起了地上的周昆宇，袖口飞舞，大量的黑色乌鸦袭向诸人！ 一声枪响。 一颗意想不到的子弹，从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袭来，穿透了魔师的胸膛。 居然是地上已经死去的交警。 “封魔弹……真是好算计……”他惊愕的捂住胸膛，随即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幸好老夫有保命的……” 话并未说完，因为一柄带着符印的匕首，已经插进了他的另一边胸膛。周昆宇对着他，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第96章 前因后果 匕首上特殊的能量迅速破坏了魔师的血脉能力，他眉心突然出现一道白光，然后抽搐了两下，没了生息。 其余人面面相觑，互相之间都有意外之色。 “呃……他死了吗？”青幽先开口了。 “没有，只是损坏了一具傀儡肉身。”谢法摇头，“不过短期内他没有能力再出现了，一具肉身，至少需要五十年的炼制。” “谁他x的能解释下是怎么回事？”面相凶恶的男人坐在地上，一边抵抗着皮肤上脓包，一边恶声恶气的吼着：“这狗娘养的杀人犯也是咱们的卧底？” 周昆宇胸前染满了鲜血，那一刀之后，再也没有力气动弹，但仍是用眼神狠狠的盯着他。 韩笑和谢法看向青幽：“我也有点儿不明白。” 青幽看了看同样诈尸的交警：“我更不明白。” “呃，”谢法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监督局特遣队的专业情报员，老李。为了效果逼真，所以没告诉你。” 监督局，货真价实的人类，所以才能瞒过青幽和魔师。 青幽打量老李，还是那副憨厚的小交警模样：“果然专业，厉害，我绝对没有这种演技。” 说完指了指周昆宇：“我朋友。” 为了避免叙述混乱，还是让我们以上帝视角看一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首先，这是神秘事物局针对魔师设计的一个局。自从果园事件后，他们猜测，魔师必定用了什么手段追踪青幽，所以故意让青幽落单，用以引诱魔师出现。 但单纯落单，太像一个陷阱了。所以他们从关家请了很少露面年的关蔓草，准备自导自演一出袭击戏码给魔师看。魔师成名已久，生性傲慢，他们正是利用这一点，赌他即使知道是陷阱，也必定认为自己棋高一着，会毫无顾忌的踩进来。 谢法深知，唯有出其不意才有可能击败魔师，所以又找监督局借了老李，连青幽都没告诉。 事实证明，魔师确实很傲慢。只是青幽没想到，先出现的会是周昆宇。 当周昆宇说到“飞蛾扑火的雄螳螂”时，她立刻明白，对方是被魔师强迫的。他们上学的时候曾经讨论过螳螂的繁衍问题，并且为之争论了很久。周昆宇认为，雄螳螂为了繁衍被吃掉，是完全的被迫行为，青幽则认为，那是为了新生的一种奉献，是一种先死而后生的升华。 所以她用“有些东西比生命重要”回复他，表面上强调她的观点，实际是提醒他，先死而后生，也就是诈死。 两人这两句颇有意味的对白听在伪装交警的老李耳朵里，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凭借丰富的经验，立刻猜测到两人达成了某种共识。所以当周昆宇落刀的时候，他虽然做好了准备，却并未反抗。 因为周昆宇瞄准的是不影响行动的非要害部位，并且刺得很浅，只是血液喷溅得比较吓人而已。 他索性顺势躺倒在地，伪装死尸。反正原本的计划也是他装作无辜路人被杀死，然后伺机偷袭。 当周昆宇扶起青幽的时候，青幽的手接触到他的身体，解除了魔师下在他身上的禁制。自从谢影失踪后，她几乎有空就在研究禁制，加上肖战的解析力加持，现在她对符印和禁制的掌控几乎已经超过了关雎鸠。 然后她偷偷递给了周昆宇一把匕首。她知道，周昆宇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魔师控制他这么久，他一定很想捅他一刀。 当周昆宇问她，是否能相信她的时候，她就知道，魔师在他身上必定还有其他手段。于是她回答的同时，激活了自己身上保命用的符印，将之加持在了周昆宇身上。 这也是他爆发后仍能活下来的原因。 接下来就是乱斗、偷袭，即使有了周昆宇和老李的相助，他们也仅仅是勉勉强强，杀死了魔师的一个分身。 但根据谢法的说法，已经是莫大的成就了。 事情结束后，魔师的威胁暂时解除，受伤的各自养伤不提，周昆宇也被送到了重犯医院治疗。 毕竟他还是个罪犯。 两人又谈了一次，青幽才知道，原来他冒险来b市，是为了他母亲。他母亲的人格病变状态非常严重，趁着看管她的人不注意，再次大肆杀戮。他不得不越狱，带着母亲逃走。 后来，他听说b市警局有医治这种病变的方法，想到青幽就在b市，就动了找她帮忙的念头。 结果刚找到青幽，就被跟着青幽的魔师发现，被抓成了壮丁。 之后几天，青幽找到了被他藏起来的母亲，并将之交给了谢法。目前唯一能医治这种症状的，只有谢法。他的魂法可以让他进入被害人的红月之梦，并引导他们控制心魔，找到意识中的安全屋。 但这种方法非常耗费体力和时间。若不是为了魔师，谢法几乎要整天耗在医院里。 11月21日，b市火车站。 一位身形挺拔的老者拎着黑色皮箱，混迹在涌动的人群中，准备进站乘车。 “李浩贤……先生是吗？”检票员看了看他的身份证，却没立刻还给他。“请您跟我来，值班室有人在等您。” 老人一脸狐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 检票员领着他进了工作人员区，打开了值班室的门：“您请。” 值班室的办公桌后，青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别来无恙？魔师？” 老人沉下了脸：“你怎么找到我的？” 青幽淡淡一笑：“你身上有我的东西。” 老人一脸狐疑：“我的傀儡肉身已毁，你不可能在我的本体上留有痕迹。” 青幽轻轻巧巧的翘着脚，“什么本体，什么傀儡肉身，只不过是临死前转移了灵魂而已！说得好像自己还有实力一样，你九成的法力都随着那身体一起毁了吧?” 老人的脸色阴沉下来，冷笑一声：“哼，你想怎么样？你以为我只剩下一成实力，就没有还手之力了吗？” 青幽意兴阑珊的看着他，有种痛打落水狗的索然无味：“我知道，你还有依仗，你还有……宝物。能让你灵魂转移、并被称为傀儡大师的宝物。但是……”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阴冷：“我说过，你身上有我的东西。我！的！” 手腕上千魂红光闪烁，魔师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正在将他体内的东西吸出！ “不……不要！！啊啊！”甚至来不及反抗，魔师的身体彻底化成了一滩血肉，巨大的白光从他身体被吸出，附到千魂之上，千魂银色的纹饰立刻被镀上了一层紫色的光泽。 “做得好！”谢渊欣喜的声音传来，“我的力量恢复了一部分！” 青幽也感受到一股力量注入自己的身体：“现在可以了吗？” “当然，”谢渊答应的爽快，“临时阻止谢家禁制的方法，没问题！但要彻底解除，除非找回所有部件才行！” “……知道了，尽快。” 她只想谢影回来。 第97章 祸首 青幽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魔师那张骇人的脸仍历历在目，七窍流血，满脸怨恨。 她突然意识到，今天，她杀了个人。 当然，她不是没杀过人。她曾经无意中咒杀了孙小妮，这让她内疚良久，至今未曾释怀。 但这一次，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杀了人。而且在梦里，她又杀了他一次，一次又一次。 这些天来，她的梦仍旧一如既往，在无边的雪原里漫步，空旷、寂寞……饥饿，那应有的东西始终未曾出现，就好似这个梦，既不开始，也不结束。 今天是第一次出现变化，然而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好的变化。 自从加入神秘事物局后，她发现自己在慢慢改变。她所接触的东西……那些怪异的、丑恶的、血腥的东西……正在影响她。她心中关于普通人的界限正在模糊……而她，正在逐渐变得不那么普通。 这是不对的。 她如此告诉自己，却仍旧对杀死魔师毫无感觉。 一种灼烧般的饥饿萦绕着她，嗓子干涩，她不得不起身，拿起杯子去倒水。 没开灯，月光透过窗帘照在客厅里，恍惚间，沙发上熟悉的位置竟出现一个人影！ 谢影安静的坐在那里，黑色的头发乱蓬蓬的，就像以往无数个夜晚那样。 青幽一惊，心中骤然升起一丝喜悦，但再看时，那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她恨每一个只能等待的夜晚。 b市警局。 满眼血丝的齐烽盯着面前纵横交错的案件板，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头儿，回去休息一下吧。”旁边的警察忍不住劝道。 自从得知传染途径之后，齐烽除了被治疗的那两天，几乎全泡在警局里，没回过家。 但对罪魁祸首的调查仍旧没有进展。 网络部的人根据已知的犯人信息，在网络上筛选出了一个叫做“弗洛伊德教授”的人，这个人在犯罪论坛上很有声望，并且经常发表一些极有深度的见解，跟不少成员都保持着亲密的学徒关系。 但问题是，他们查不到电脑后面的人是谁，对方有非常严密的防护手段。 根据这位“弗洛伊德教授”的一些文章，姜教授分析，这个人很可能真的是一个心理学教授。他的文章中有相当多的专业知识，而且充满了暗示和隐晦的心理操纵技巧，最先发病的这一批人，基本都是与他联系密切的学徒。 鉴于半年之前还没有这种事，姜教授判断，半年内这个人必定经历了重大生活变故，例如，癌症。 红月的扩散，就像癌细胞一样，不受控制。 但这也仅仅将犯人的范围圈定在半年内患了癌症的心理学教授身上。网络部倒是筛选出了十三个人，但问题是，并不是所有患病的人，都会公开病情。也并不是所有心理学专家，都有公开的教授头衔。 所以拜访了几位嫌疑人后，除了得到一大堆投诉，一无所获。 案子陷入了僵局。 齐烽深吸一口气，想起老师常说的，没有线索的时候，就尝试从头开始，换一个角度思考。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b市最开始的四个犯人。庄秋、兽医、少年、张智旭。 有序中的无序、规律中的特殊……等等…… 齐烽的目光移到了兽医身上。“小白，兽医的传染线给我看看！” 旁边的刑警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没有！齐队，我们的调查结果显示，这个人不上网，也从不与人交往，甚至工作外的时间，都不与人说话。” “不与人交往，是怎么传染上的？”齐烽皱眉，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可能有我们没查出来的人际关系吧？”小白说得不太确定，“资料上说，这个人只跟自己的狗说话，并且把自己当成狗的同类，把人类当成肉。” “狗？”齐烽心念一动，“会不会……他是从狗身上被传染的？” “啊？”小白觉得匪夷所思，“这……那狗又是从哪儿传染的啊，狗又不能理解人……” “对！”齐烽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桌子，“狗不能理解人，除非狗直接近距离接触到传染源，否则不会被传染！小白！给我查一下这个兽医家周围的所有区域，在狗能够到达的范围内，看看有没有符合咱们推测的人！” 一个小时后，会议室内。 幻灯片上是兽医家附近的航拍图，一个红色的圆圈圈住了一块不小的地。 “这里是一块私人用地，里面有一间靠山的私人别墅，距离兽医家只有八百米，很近。根据调查，这块地属于杜福思教授。” 幻灯片换成了杜福思的个人资料。“杜福思，56岁，原j大客座教授，主教西方文学。半年前辞去教授职位，原因不明。此人年轻时曾在m国kb大学就读，拥有心理学、哲学和古典文学三重学位，后回国任教，一直在教授文学，但发表了很多心理学着作，包括两本书籍《弗洛伊德的噩梦》《变色的月亮》。这两本书在国外备受好评，他也因此获得了大量的稿酬。” “杜福思教授一共有三次婚姻，没有子女。除了第三任夫人和平离婚外，其他两任均死于意外。据同事反应，杜教授平日温文和善，很有学者之风，并且对教书育人十分热爱。” “心理学教授、好为人师、不明原因辞职，最重要的是《变色的月亮》！很可能就是他！”齐烽一扫几日以来的颓唐，“通知谢法和姜教授，带好设备，准备实施抓捕！” 上次带队一时大意，居然被普通人放倒，还因此被感染了，简直成了他的奇耻大辱。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一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到齐了。 听了齐烽的推理过程，谢法嗞嗞称奇：“行啊，齐烽，挺有想象力啊！这都能让你联想到！这罪魁祸首要真是这个杜教授，估计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栽在狗身上的！” 齐烽瞪了他一眼：“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味儿啊！别废话，这次你的人和我的人一起进！” “没问题。”谢法满口答应。这教授虽然未必是异人，但这种异常的传染确实涉及到了灵魂方面，难保犯人没有什么异常手段。 第98章 i want to play a game 神秘事务局三人、后勤支援五人、武警十人，十八人浩浩荡荡到达了杜福思教授的私人领地门口。 高高的欧式石质围墙，黑色的大铁门，到处都悬挂着摄像头和电子仪器，一个一身黑衣的保安正等在门口。 保安规规矩矩的鞠了个躬，丝毫没被这种阵仗吓到：“这里是私人用地，请问诸位可有预约？” 齐烽哼了一声，掏出了证件：“警察，有个案子需要杜教授协助调查！” “您稍等。”保安按了几下门边的电子板，门打开了。“请进。” 齐烽惊疑不定，这杜福思是已经知道警察要来了？该不是布置了什么陷阱吧？立刻在通讯里低声吩咐：“大家小心，不要放松警惕。” 保安引着几人进了旁边的二层小楼，一层是一个会客厅，简欧式装饰，干净而舒适。 “杜教授在这儿？”齐烽问道。 保安打开了客厅中巨大的液晶电视：“教授在别墅内养病，但他想先跟诸位聊一聊。” 话音刚落，电视里已经出现了一张病床，床上的老人正是杜福思。 他看起来比照片上消瘦了一些，但神情安祥而平静，似乎等待已久。“你们好，我是杜福思。” 齐烽再一次掏出证件，在电视前晃了晃，“我是齐烽，市重案刑警队队长，杜教授，我们有一件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 杜教授低笑了两声，“我知道，红月杀手案对吧？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称呼我的？是不是真的用了【红月杀手】这个名字？” 齐烽脸色一沉：“杜教授，你这是认罪了吗？那就出来，主动投案吧！” 杜教授不赞同的摇摇头：“齐队长，不要这么粗鲁。我一个将死之人，不会逃走的，但是，也不会轻易被你们抓住……” 齐烽握紧了腰间的枪：“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出来，束手就擒。你毕竟是个大学教授，我们会给你一个体面的。除了我们，外面还有一整队的特警，直升机、狙击手都在待命，你插翅也难飞。” “齐队长，我说过，我不会逃走的。你看这个……”杜教授不紧不慢的按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电视画面右下角出现了一个小画面，画面里似乎是一间地下牢房。 牢房里或躺或坐，有足足七个人！三女四男，两个年轻些的女孩正在抱膝哭泣，几个男人则焦躁的在牢房内转圈。 “你想怎么样？”齐烽咬牙切齿，他怎么也没想到，杜福思居然提前抓了人质！“你还嫌害的人不多吗？” 杜福思笑得意味深长：“iwanttoyagame。” 青幽突然“噗呲”笑了出来，轻声对韩谢两人说：“他想玩电锯惊魂。” 谢法也笑道：“以为得个绝症就能成拼图专家。” 韩笑咳嗽了一声：“不要嘲笑嫌疑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并不低，不但齐烽等人听得一清二楚，电视对面的杜福思也沉下了脸。 “牢房里有我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会立刻杀掉里面的人。”犹如为了证实他的话一般，牢房监控画面前出现了一把晃动的长刀。 “你到底想怎么样！”齐烽厉声吼道。 “只是个……很简单的测试，不用担心。”杜教授声音平稳而清晰，他娓娓而谈，就好像正站在大学的讲堂上，对坐在下面的学生提问。“齐队长，果园的礼物还喜欢吗？你是不是……也见到了内心的恶魔呢？” “我没时间跟你玩游戏！”齐烽压抑着火气，“放了他们！我可以考虑给你一间病房，让你安稳度最后一段时间！” “不不……齐队长，”教授的声音里有几分失望，“谈判的第一要素，确定对方的真正需求。给一个瞎子提供助听器，显然注定失败，不是吗？” 齐烽额头上的青筋动了动，压着火气：“你想要什么？” “一个游戏，或者说，一个测试。”杜教授仍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口吻，“让我再问一遍，齐队长，你，见到了内心的恶魔吗？” 齐烽嘴唇动了动，不情愿的回答了一句：“是。” 杜教授很满意：“不要感到羞耻，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魔。从出生开始，我们的每一次选择、每一处创伤、每一段记忆共同构筑了我们的自我，在无限宇宙中独一无二的自我。我们也许不能选择我们是谁，但我们可以选择成为谁。告诉我，齐队长，你的恶魔是什么呢？等等……让我猜一猜……” “愧疚……对吗？”杜教授盯着屏幕，犀利却不尖锐的眼神几乎能从屏幕另一边穿透而来。“你是个好警察，齐队长，有责任心、有使命感，出身也很不错。你把全部身心都放在了这份工作上，但结果并不总是好的，是吗？你失去了很多人。” 齐烽不自然的动了动。 谢法突然开口了，用一种古怪的嘲讽的口吻：“他现在开始扮演心理学教授了。啊~不对，他好像原本就是心理学教授。” 青幽接道：“你要理解，作为一个只能教教文学的心理学家，这种程度的表现欲，已经很轻了。毕竟课堂上没有给他发挥的地方，不是吗？” 杜教授的目光转了过来，盯了两人一会儿，淡淡说道：“不错的尝试。用嘲讽转移已经丢失控制权的话题，同时试图激怒我。但你们忽略了一个事实——你们觉得我是不够资格教心理学科，才会去教文学。实际并不是。” 杜教授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里有了几分萧索：“我教文学，是因为那个年代，百分之九十九的大学，都没有心理学的课程。我想教心理学，除非去国外……或者饿死。” “即使时至今日，除了少数几个高等学府，心理学科在大学里仍旧是一种摆设。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国家每年有多少人因心理疾病的折磨而自杀？又有多少人，因为被压抑的病态心理而最终走向杀戮之路？我们的家长，在孩子出现异常的心理反应时，首先想到的是送到所谓的【网瘾治疗中心】之类的地方，对仅仅是轻微问题的孩子，使用只有重度脑病变患者才会使用的药物治疗、电击治疗！不是他们愚昧，而是我们大多数的城市里，根本找不到正规的心理医生！” 这段话说完后，杜教授微微喘息，显得有些吃力，毕竟他是一个癌症重症患者。 齐烽有些沉默了：“这不是你教唆变态杀人犯的理由。” 谢法接道：“也改变不了你双手染满无辜者鲜血的事实。” 杜教授笑了两声：“健康的人格，牢不可破的信念，多么人羡慕。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不然真想再多聊一会儿……现在，let''syagame。” 第99章 游戏开始 杜福思的测试要求很简单，七个人，七个房间，每个房间一个主题，通过则可以解救一个人质，并进入第八个房间，也就是杜福思所在地。 理论上说，齐烽是不与罪犯谈判的，但一来，杜教授不存在逃脱的可能。二来，这个案子，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都不希望那七个人质有事。 “你们知道我的本事，癌细胞让我的大脑获得了特殊的感染力。而这七个房间，是我精心选择的七个极具代表性的病人的故事，进入房间的人会被强行共情，体验这位病人的经历。只要活着走出来，就算胜利，这并不难，对吧？毕竟我选择的这七个人，现在都活着……” 活着走出来，就算胜利，也就意味着，失败，就是死。 所以谢法和齐烽在人员的选择上有了分歧。谢法毕竟不是警察，这种可能殉职的任务，齐烽不想他们涉险。但谢法认为，自己这三个人在保命手段上，比齐烽好太多了。 最终谢法获得了全面胜利，占用了三个名额。齐烽亲自上阵，然后又挑了三个武警。 保安带着七人，经过一段林荫路，走进了别墅。别墅内部明显被改造过，偌大的客厅，周围环绕着七个一模一样的门，每扇门上都挂着类似标题的牌子。 贪婪、傲慢、怠惰、暴食、**、嫉妒、愤怒。 “又是七宗罪，有没有点儿新鲜的啊！”谢法不屑的撇了撇嘴。 齐烽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先挑吧，一扇门，一条命。” 谢法凑过去，低声耳语：“没试试从外面偷偷潜进来？” “早试过了。”齐烽低声回答：“四面全有红外摄像头，最先进的美国货，摄像范围远，图像清晰，连无人机都飞不进去！” 谢法“呸”了一声，“万恶的资本家。”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资本家的一员。“咱们不能完全跟着他的步调走，你知道吧？” 齐烽点头：“我知道，这不指望你呢吗？你那些……鬼鬼祟祟的手段，现在赶紧用上，偷偷把人质弄出来啊！” 谢法瞪了他一眼：“哪那么容易。听好了，你的人进入房间后，不要着急出来，首先确保自己活下去！我们三人都有手段，出来后会分别解救人质和你们，记得告诉你的人，千万别逞强。” 齐烽不太服气：“说不定是我的人先出来呢！” “别闹！”谢法递过去一个嫌弃的眼神：“你们，从头开始闯关的小菜鸟，我们，开了外挂的大神，你说谁快？给你个利用外挂的机会，别不珍惜!” “好好！你最厉害！”人命关天，齐烽也不想拿自己手下的命冒险，当下低声吩咐了其他三人几句。 谢法又凑到韩笑和青幽身边：“我探过了，犯人在别墅二楼，面前的七个房间后面都有楼梯，确实都通往二楼。人质所在地是地下一层，只能从别墅外面进去，但咱们不一定非要走路，可以直接打破一层的地板，跳下去。最好的位置是第三个房间【怠惰】。青幽没有打破地板的能力，韩笑没有进入别人意识的能力，所以，我负责救齐烽这些人，韩笑去救人质，青幽去抓犯人，有没有问题？” 两人摇头。 “行，那就这么办，我走第三个房间，你们随便。”谢法顿了顿，“小心点儿，要是死在普通人的人生里，我一定会嘲笑你们一年的！” 韩笑笑而不语，青幽撇撇嘴：“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们了。” “你走哪个门？”韩笑问青幽。 青幽的目光移向了【暴食】。 谢法和韩笑都有些意外：“暴食？” 青幽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最近减肥，饿！” 谢法上上下下打量她，不怀好意的凑到她身边：“就怕里面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幽挑挑眉：“正好，出来减肥！” 出人意料的除了她，还有韩笑，韩笑居然选择了【**】。 谢法的眼神又变得暧昧起来，朝着韩笑嘿嘿一笑。 韩笑无奈，只能解释了两句：“按照你们的理论，进入【暴食】后会再也不想吃东西，而进入【**】后多半会对性产生阴影。所以，我是在帮其他人。” 谢法偷偷对青幽做了个“白眼”的表情，然后用口型对她说：“他是处男！”说完还指了指。 青幽低头，拼命憋笑。 然后谢法获得了韩笑一记眼刀。 “尽量选择与自己距离最远的性格。”韩笑提醒齐烽。“我们先进去了，记住，你们的目标只有活下去。” 齐烽点头，青幽率先推开了暴食的门。 屋里很暗，正中间放着一个看上去非常舒适的躺椅，就像电视里心理治疗室常用的那种。躺椅正对面挂着巨大的液晶电视，画面上正是杜福思教授。 “你好，教授。”青幽以一种十分舒适的姿势躺到了躺椅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味，闻起来十分舒服，让人昏昏欲睡。 画面上的杜教授眼珠动了动，按了几下手里的遥控，似乎正在把主画面调整到她这里。 “你好，有礼貌的孩子。”杜福思显得有些高兴，显然青幽是第一个向他问好的人：“你的名字？” “夏青幽。” “夏小姐，很荣幸认识你。”杜福思显得彬彬有礼：“我刚才就注意到，你跟你的同伴似乎并不是警察。你是如此的……年轻。” 青幽不置可否：“难道你的测试还有年龄限制？” 杜福思愉快的笑了两声：“呵呵，当然不，只是很让人羡慕啊。这么年轻，反应又快，又有幽默感。而且你好像很冷静，既不着急，也不恐惧，是因为自信吗？相信自己一定能通关？” 青幽耸耸肩：“或者，我只是无所谓而已。” 杜福思饶有兴趣的观察她：“很强的防备心，孤独的童年，是吗？很难对人敞开心扉？” 青幽叹了口气：“教授，炫耀自己的知识并不能改变你是一个心理变态的事实，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红月？扭曲的视觉？” 杜福思的笑容淡了下来：“试图谈论你不了解的领域是无知的证明，孩子，不要犯这种愚蠢的错误。你甚至不明白视觉扭曲的真正意义，不是吗？” 青幽无所谓的笑笑：“我不明白无所谓，专家明白就可以了。当年你回国，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报效国家】吧？其实你很想在国外从事心理学相关工作，但是他们不收你，对吗？我猜猜……国外应该有类似心理评估的测试，你当然通不过，因为你是个心理变态，对吗？” 杜福思的脸色阴沉下来，披在他身上那张彬彬有礼的人皮，正在摇摇欲坠：“试图激怒我对你并没有好处，我随时可以杀掉人质。” 青幽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一些：“试图激怒你？上次你也这么说，难道你没想过，其实我只是单纯觉得你恶心而已？自大可是心理变态的典型特点，不是吗？” 杜福思彻底变了一副样子，一双原本慈祥的眼变得阴冷无情，“你会后悔自己的言辞，我会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变态！” 青幽轻笑：“你难道不奇怪，我吸了这么久的致幻气体，为什么还这么清醒？” 杜福思盯着她：“你有防御措施？没用的，气体只是辅助手段，抵抗它只会让你浪费更多的时间。” 青幽有些赞同的点头：“我同意，反正很快就能见到你，我确实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第100章 饥饿 一种隐约的灼热感在胃里缓慢的燃烧着，并不强烈，却始终不曾熄灭。 青幽此时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生在农村一个巨大的家庭里，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她家的亲戚。她的父母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她是第四个。 父母没时间照顾她，但却并未真正饿到过她。一日三餐，一家八口，四菜一汤，每天都有荤腥。虽然孩子多了，难免出现争抢，但大锅做饭，量大，所以最终每个人都能吃饱。 第四个孩子，正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一个，父母的目光大多在长子和最小的女儿身上，兄弟姐妹也自成一派。在这个七岁孩子的记忆里，父母永远在忙碌，农活、家务占据了他们大部分时间，闲下来就开始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有时候甚至整整一个月，都没看过她一眼。 她想说话，无人聆听。她生病了，无人在意。甚至她晚上没有回家，都没人发现过。偌大的院子里，永远吵吵闹闹充满了各种声音，却从没有一个声音，是她的。 她只觉得饿。 一开始，只是为了填补这种饥饿。先是故意弄坏一些小物件，偷偷杀死家畜，然后是偷邻居东西，伤害自己的兄弟。然而除了一顿又一顿毒打外，她什么也没得到。饥饿感仍旧灼烧着他，不缓不急，从胃部一直蔓延到心脏。 最后，她放火，烧了整个家。 父母在大火中哀号挣扎着，充满恐惧的眼眸里，终于有了她的影子。她着魔般的想将那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珠保留下来，甚至不惜为此停留在火场，灼伤了脸和身体。 但看着那双被挖出的眼珠，她再次失望了。里面一片浑浊，根本没有她。 于是饥饿感再度统治了她。 此后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在无尽的饥饿中挣扎。她哭泣，无人看见，她哀号，无人聆听。她逃避着世人，却又无比渴望世人。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放火，希望火光中……自己可怕的样子能够再次映在别人眼里！ 青幽睁开了眼睛。 糟糕至极的体验。 她给了自己五分钟时间，让自己从那种业火灼烧般的痛苦情绪里脱身。 这个游戏，其实只有一个通关方式。想活下去，必须按照原主的情绪走下去，并做出跟原主一样的杀戮决定。这样一来，的确能够通关，但同时，会失去更多更重要的东西。 不得不说，杜福思确实是一个很擅长操控人心的人。让一线精英刑警切身体验变态杀手的扭曲人生，目睹他们创伤的源头，扭曲的根源。受到挑战的，不单单是他们的道德底线，还有对这个世界的根本认知。 事情结束后，就算这三位武警能够活下来，恐怕也无法继续从事这个事业了。 不多时，电视中再次出现了杜福思的影像：“看来你并没有说大话，杀戮的感觉如何？” “严格来说，没什么杀戮。”青幽从躺椅上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啊，对了，这位是纵火爱好者。”杜福思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无论如何，你通关了，我向来是个遵守承诺的人。” 右下角小画面里，背对着摄像头拎着刀的男人打开了监牢，拎出一个女人，青幽注意到，这是监牢里少的第一个人。也就是说，她是最先通关的一个。 通往后面楼梯的门传出“啪嗒”一声，“现在，来见我吧，在其他人到达之前，也许我们还会有一段【愉快】的谈话。啊！对了……”杜福思自从脱下人皮后，就换成了一种有些怪异的阴冷声调：“从你的动作看，你没受过训，所以也许你需要担心一下……独自来我的房间，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青幽按了按太阳穴，杜福思挑衅的话一耳进一耳出。虽然之前经历过肖战，但体验错位人生这种事，永远也无法习惯。“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的领导碰巧忘记告诉我要活捉了。” 无视了杜福思接下来的话，青幽直接打开后门，踏上了二楼的楼梯。 不久后，另一扇门里，韩笑也睁开了眼睛，脸色很糟。 他再一次庆幸，是自己选择了这扇门。这里的内容，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恐怕都要终身不举。 杜福思在电视里似乎说了些什么，他没在意，直接破坏了监控，然后按住地面。一声巨响之后，地板被打穿了，韩笑纵身跃入了地下。 血的味道。 一具尸体面向下趴在地上，血液是从尸体上流出的。 尸体旁还站着一个男人。 “黑鸦？”韩笑有些意外。他知道昨天谢法与他父亲进行了一次【友好】的谈话，谢法对父亲调走全部人手的行为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谴责】，并要求尽快把他的人还给他。 但他没想到，居然真的把黑鸦弄回来了。 “里面有监控，我没动。”谢影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行，交给我吧，犯人在二楼，你去帮青幽。”韩笑又看了两眼地上的尸体，他记得，以前黑鸦杀人，好像从不流血…… 谢影消失在阴影里，韩笑犹豫了一下，先打电话给外面支援的人，让他们立刻带人进来，然后打碎了摄像头，放出人质。 杜教授的宅子里，武装工作人员很少，所以安抚一番后，韩笑就带着被吓得不清的六个人质离开了别墅，据说之前已经有一个人被放了出去。 将人质交给支援的刑警后，韩笑立刻转身去找谢法。杜福思一旦发现人质被救走，必然会对别墅里的人采取行动。 【傲慢】房间内，齐烽面色痛苦，不停的挣扎着，谢法正吃力的按着他。“齐烽肯定不会杀人，所以现在处于危机中，我得进去救他！你帮我看着点儿！” 没等韩笑阻止，谢法眼神一散，已经进入了齐烽的意识。 韩笑叹了口气，这样一个一个救，根本来不及。索性进入其他三个屋子，将三个武警全部移了过来。其中一人看上去还算正常，另外两个都不太好，一个胸口流血，一个间歇性抽搐。 他只得掏出天机卷，五心朝天，开始吟诵咒文。一时之间，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他低沉的声音，恍惚间竟有种神圣的庄严。 第101章 结案 “这……怎么回事？” 在韩笑的引导下，谢法很快救出了其他人，当两人到达二楼杜福思所在房间时，却发现杜福思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而青幽，正站在床边，举着匕首对着谢影。 “他要带走杜教授的尸体！” 青幽刚一开口，谢法几乎就立刻明白了。“黑鸦！你根本不是来帮忙的！你是为了杜教授！” 谢影沉默着，漆黑的眼眸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是盯着青幽。 谢法走上前去，轻轻按下了青幽拿着武器的手，“做得好。”他多少能察觉到一些，这两人关系不错，因此这个时刻，女孩儿表现出的忠诚就格外可贵。 “你走吧，谢影。”谢法俯身查看杜教授的状态，死透了。“回去告诉我爸，别再想那些歪门邪道了，今天有我在，是不会让你带走尸体的。” 谢影仍旧盯着青幽，青幽也在盯着他，两人的视线以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古怪姿态纠缠着，半晌，谢影淡淡吐出了一句话：“家主说，不要让这个人落入技术局手里。” 说完转身就走，甚至没看谢法一眼。 但这句话却让谢法的脸色沉了下去。 杜教授大脑的变异，若是被技术局研究应用，恐怕会制造出非常可怕的武器。 青幽突然说道：“他死之后，大脑活动停止，那种特殊的影响力也同时消失了。” 谢法感受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但他仍很犹豫……似乎不应该将杜教授的大脑留下。 韩笑低声问青幽：“你杀的？”杀了教授显然是最优做法，但也是不那么合法的做法。 青幽摇头：“没有，我上来后，他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自杀了。” 韩笑松了口气，这样最好。 青幽没有说谎，她确实没杀他，她只是向他展示了压倒性的实力，并告诉他，当他被带走之后，会被关进最先进的实验室。他那珍贵的变异大脑，将人被一次又一次的切开，切割成各种大小的切片，放在仪器之下检测。他将犹如猴子一般，接受各种应激测试，电击只是其中最简单的部分。 作为一个自诩骄傲的人，杜福思果断选择了自我了结。 皆大欢喜。 “咱么是不是……应该把他的大脑毁掉？”青幽本也打算这么做，但想象操作过程，有些不想亲自动手。 而且，毁掉大脑实在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容易被人抓住话柄。 但谢法考虑的显然是另外一件事。“算了，杜教授毕竟教书育人了一辈子，死后还是给他一点应有的尊重吧。” 青幽：“……” 转头悄悄问韩笑：“咱们领导是不是有些道德洁癖？” 韩笑同情的撇了她一眼：“恭喜你，终于发现了。” 青幽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对韩笑吐槽：“他是怎么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培养出道德洁癖的？难道是父母的道德感全都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韩笑轻笑：“不无可能。但这种人作为朋友，简直再好不过，不是吗？” 青幽认同的点头：“除了经常让我自惭形秽之外。” 很快，齐烽带着人冲了上来，接下来就是清理现场，彻查别墅等一系列常规流程。 至此，这件波及极广的红月案，终于结案了，但后续的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首先就是受到过红月影响的十个刑警，结案后五个主动提出了离职，另外五个也被以各种理由调离了一线，担任文职。齐烽虽然幸免于难，但也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心理辅导和内部调查。 杜福思虽然死了，但受到红月影响的人却没有消失，之后也陆陆续续出现过失控的杀人魔，直接导致了这一年，全国凶杀案的发案率以几何级增长。 好一点儿的消息是，结案后不久，齐烽就联合姜教授提出了加强警局内部心理辅导的提案，并提议每个警局都要至少配备一个心理医生。 这件案子在社会上也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一时之间，“心理学”成了网络上的热搜名词，更多的人开始关注心理健康，人格完整。中小学增加心理健康课程的议案，也正式被提上了日程。从某种程度上说，杜教授确实达到了他的目的。 最麻烦的还是犯罪论坛，论坛涉及人数众多，罪行骇人听闻，全国的警察几乎都在加班加点，追查这些连环杀人犯。但这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有相当的反侦察能力，警方整整忙了三个月，抓到的人却寥寥无几。 青幽并没有将肖战的事告诉谢法，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控制了一个杀人犯。但她让肖战整理了一份已知的杀人犯名单，提交给了谢法。半年之后，齐烽所在的b市警局成了抓捕犯人最多的警局，受到了省领导的表扬。 至于杜教授的尸体，最终还是被神秘技术局拿到了。他并不是异人，却因为大脑的异常变异而拥有了特殊的能力，这对任何一个研究部门来说，都有非同寻常的价值。 因为杜教授的死，青幽足足接受了五次内部盘问。室内的摄像头都被破坏了，尸检显示教授死于中毒，毒药早已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教授的医生也证明，他很早前就为自己准备了这种毒药。但这些人仍旧怀疑她是用了什么操纵人的手段，操纵教授自杀。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他们还真猜对了。 这件案子还产生了另外一个重大后果，那就是在姜教授的强烈要求下，今后神秘事物局员工每周五下午，都要接受心理培训。 第一周的时候，大家还很有兴致，姜教授分析了红月案中的涉及到的几种典型心理变态的外在特点，又讲述了一些犯罪心理的应用，但第二节课的时候，就开始变味了。 主要是有学生捣乱。 第二节课，姜教授主要讲述了一些病态心理的成因，并强调了日常生活中，如何矫正这种心理，如何正确的疏导愤怒、健康的发泄情绪。青幽举手提问：“教授，既然大部分心理问题都是不幸的童年造成的，我们难道不是应该致力于避免这种不幸，而不是在不幸发生后，再想办法扭转这种病态吗？” 姜教授顿了顿，“心理变态的成因是一个深远的社会问题，我们当然应该致力于提升国民知识和法制水平，减少儿童遭受虐待和冷暴力的几率。但是……” 青幽再次打断了她：“那您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在落后地区做普法教育吗？现在这方面的人才如此稀缺，应该将重要力量投放在问题根源上吧？何必在我们这些人格已经成型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呢？” 关雎鸠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得到了谢诚意的一个暴栗，青幽也收获了谢法的瞪眼。 姜教授有些尴尬的推了推眼镜：“执法人员是公民安全的重要保障，所以心理健康尤其重要，一旦出现心理问题，很容易造成人民财产和生命损失。” 青幽不吭声了，但谢珍珍看不惯她出风头，这次轮到她举手了：“可是教授，我们不是一般执法人员，绝大多数【公民】都不归我们管。” 谢法看了看姜教授铁青的脸色，觉得心理培训的未来任重而道远。 第102章 肉搏 视线再次转回杜福思伏法的当天晚上。结束了所有询问后，韩笑送青幽回家，已经是半夜了。 跟小区的夜班保安打了个招呼，保安八卦的伸出头问她：“哎，夏小姐，那是你男朋友吗？车不错啊！” “同事而已。”最近经常下班很晚，韩笑送她的次数确实有些多。 她住的这个小区比较老旧，大部分住户都是上了年纪的，因此稍微晚一些，小区里就看不到人了。四周一片静谧，灯光和树影交织着，与破旧的水泥小路构成了一幅略显阴森的画面。 青幽抬头，天上的月亮犹如玉盘一般，呈现一种完美的圆满。银色的光辉被阴云遮挡了一些，却仍透出几分冷意。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青幽冷冷的开口了，“跟踪是犯法的，我可以报警抓你。” 谢影的身影静静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警察抓不到我。” 青幽冷笑：“是，你本事多大啊，只要你想消失，谁能找到你！” 谢影也不分辨，只是紧紧的盯着她。那目光丝毫不加掩饰，在月光下透出层层血色，宛如野兽一般。 思念、贪婪、欲望、饥饿、夺取、占有、占有、占有、占有…… 青幽的本能感觉到一丝危险，但另一种本能又让她感到一种颤栗的兴奋。她毫不示弱的与谢影对视，两道目光在月色下纠缠争斗，就像两只争夺领地控制权的野兽。 一只魔首豹身，通体黑焰，额头布满狰狞的魔纹，利爪尖牙，遍布锋利倒刺的巨尾沾满了血肉。 一只人面蛟尾，龙行凤姿，背后长着恶魔般的骨翼，狡黠凶恶，周身布满荆棘。 半晌，豹身野兽微微伏低身体，似低头，又似诱敌深入，蓄势待发。 “抱歉。”谢影终于开口了，“我脱不开身。” “没时间联系我，却有时间在这里扮演跟踪狂？”青幽知道，这件事并不是谢影的过错，然而她也没打算轻易让他混过去。 “我给家主找了点儿麻烦，他暂时顾不上我。” 青幽冷笑：“模范乖宝宝居然学会给大人找麻烦了，真是稀罕。” 谢影又不吭声了，即使是他，也听出了女孩儿话里的讽刺。半晌，低声说道：“我很想你。” 话里有几分委屈。 豹身野兽将身躯伏得更低，做出无辜的姿态，引诱对方靠近。 蛟尾野兽动了动尾巴，荆棘的尖刺变得柔和起来，散发出诱人的异香。 青幽叹了口气，上前几步，握住了谢影的手。在这个初冬的季节里，他仍旧穿着一身单衣。“冷不冷？” 豹身野兽压抑着躁动的欲望，蜷缩起身体发出细细的呜咽声，努力藏起骇人的獠牙。 谢影抓住女孩儿的手，将她揽进怀里。温软的身体带着淡淡的幽香，就像他最深的梦魇里，盛放在地狱业火中的那朵曼珠沙华。 男人贪婪的呼吸着女孩儿身上的味道，感觉体内灼烧般的饥饿感逐渐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我很想你。” 蛟身野兽收起了骨翼，柔软的身体主动凑到豹兽爪下，长着魔角的头温柔的蹭着对方的脖颈。 青幽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讽刺、挖苦、埋怨、委屈，但她发现在谢影的怀里，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想抱紧他……让他的身体，不再那么冰冷。 “回家！” 蛟兽滑腻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幽香，荆棘染血，艳骨花开，柔若无骨的蛟尾纠缠着豹兽的四肢，似挑逗又似挑衅。 豹兽压抑着躁动的渴望，低吼着，露出獠牙，尝试啃噬蛟兽脖颈上那朵最诱人的荆棘之花。 蛟兽扭动着身体，若有若无的暴露着毫无防备的柔软腹部，粉嫩的颜色仿佛在呼唤着，要被凶狠的贯穿！ 豹兽嘶吼一声，黑焰暴涨宛若纷飞的魔影。嗜血的悸动迫使它紧紧抓着那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它每一寸肌肤！黑焰包裹着纠缠在一起的身体，痛苦而又充满渴望！ 尖锐的獠牙露出了狰狞的色彩，一声带着愉悦的呻吟，夹杂着毒液的鲜血令豹兽彻底露出了嗜血的本性，长满倒刺的巨尾瞬间洞穿了蛟兽粉嫩的腹腔！ 痛楚令蛟兽鳞片倒竖，无骨的身体紧紧的缠绕在那黑火燃烧的躯体之上，越勒越紧！荆棘之刺深深刺入了那强壮的肉身，血液让荆棘之花愈发妖异绚烂，美艳动人。 豹兽嘶吼着昂起了头，凶猛的冲撞着，似乎想昭示自己的统治地位。蛟兽扭动着柔滑的身体，表面退避示弱，实际却在诱敌深入，伺机致命一击！ 它们雪地上挣扎着、翻滚着，互相撕咬互相啃噬……粗暴而又原始。难以承受的饥饿夹杂着灼热的痛苦，在这贴身的、血淋淋的搏斗中得到了无法言喻的满足和升华。 獠牙撕咬蛟身，蛟尾缠绕豹体，血肉交融，灵欲纠缠，从此黑火沾满毒素，荆棘燃起烈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分不清彼此。 泛着金属光泽的骨翼在嘶吼咆哮中舒展张开，黑火遮天蔽日，瞬间焚毁一切。 …… 雪原，红月。 谢渊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十分舒服的躺椅，悠闲的躺在上面钓鱼。 河水仍旧是血红的，时不时飘过一截可疑的物体，让人十分怀疑他能钓到什么。 “你让他住进来了。” 谢渊带点儿抱怨的口吻。 “为什么不呢？”白衣青幽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溪水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一间不大的木屋，屋内灯火通明，显得十分温暖。一只魔首豹身的野兽从木屋中走出来，懒洋洋的趴在雪地上，就像在晒太阳。 不，晒月亮。 “托他的福，我现在连木屋都无法靠近，靠近就咬我，简直像是某种大型看门动物！”谢渊抱怨着，又打了个哈欠，一拉钓竿，居然钓上来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 “哈哈！天命之河里永远都不缺乏惊喜啊！”谢渊揪着兔子的耳朵把它拉到眼前，兔子挣扎着，突然张大了嘴，露出锯齿般的牙齿，朝着他的手咬了下去！ 青幽嘲笑他：“你是在亲身为我演示【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道理吗？” “这叫做【惊喜】！”谢渊掰开兔子的牙齿，强行将之按到自己的腿上，抚摸着它的绒毛，就好像这真的是一只乖巧的兔子一样。 “你说这是天命之河？”青幽无视了他的动作。 “当然，多少个夜晚你尝试远走，这条河却始终如影随形不是吗？因为你永远都无法逃脱天命。”谢渊意有所指。 青幽不想跟他纠缠这些故弄玄虚的问题：“为什么，这里始终维持着红月状态？” “你真的不懂吗？”谢渊有些同情的看着她：“这不是别人的红月，是你的。红月之下，是你对这世界的真实看法，是你所有的悲观、凉薄、残忍所反应出的真实样子。这才是真正的你。” 谢渊抬起头，看着那如血的月：“你看，这鲜红的颜色，是不是很美丽？那是你被人皮掩盖的自我，是你无法逃避的天命。青幽，红月已临，是时候直面本性了。” 第103章 缠绕的咒 夜，公寓。 不大的床上，青幽推了推谢影仍旧不老实的脑袋：“我明天还得上班。” “明天还早呢。”谢影轻轻舔着她脖子上的淤青。他短暂的失控令女孩儿身上多了不少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他有点儿心疼。“疼不疼？” “你说呢？”青幽动一动就觉得某个部位一阵酸痛，“禽兽！” 谢影的手和唇继续在她身上游走：“我不是。” “你就是！”青幽哼了一声，抓住了他的手，“别乱摸，说正事。” 谢影乖乖的停下了动作，翻个身，又将她揽进怀里。“说。”一双手不老实的在她腰臀间徘徊。 青幽懒得再说，再一次试图描绘他胸前的禁制。这一次，她对禁制的了解和解析能力都大大提高了，因此更加清楚的看到了这个禁制的复杂。 半晌，挫败的叹了口气：“厉害的禁制，无论创造力还是逻辑都无懈可击。这应该是异人巅峰的年代里，创造出的最高深的禁制之一，最重要的是，这个禁制是人在母体内灵魂刚刚成型之时埋下的，这么多年，跟灵魂几乎密不可分。即使能够破解表面的锁强行剥离，也势必会伤害到灵魂。” “我会解决的。”谢影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我倒是打听到了一个办法，”青幽若无其事的开口，“可以暂时屏蔽禁制对你的影响，只是，材料有些麻烦。” 谢影停下了动作：“悖逆之血？” 青幽一愣：“你也知道？” 谢影点头，“所以我才能来找你。” 青幽冷哼了一声：“谈个恋爱跟偷情似的，还得喝点儿血才能见面。” 谢影把玩着她的头发：“我正在解决。” 青幽嘟了嘟嘴：“随你，反正下次你再失踪一个月，我就把新男朋友领回家！” 谢影猛然咬住了她的唇，青幽吃痛，“唔”了一声，嘴里已经多了几分血腥味。“你吃人啊!” “对！”谢影又舔了舔她唇上的血，意犹未尽：“敢有别的男人，就吃了你！” “禽兽！唔……”谢影再次贴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半晌，才不太情愿的放开她，“最近，你好像跟韩笑走得很近。” 青幽气喘吁吁：“现在才吃醋，不觉得晚了点儿吗？说起来你应该感谢他，要不是他和谢法，我早被魔师做成人肉馅饼了！” “我有分寸。”谢影绝对不会承认，他不在的日子，谢三一直在替他盯着青幽。 “谢影，”青幽轻抚着男人腰上的伤疤，半个多月前，那里还是一道及骨的刀伤。“你会不会……经常觉得饥饿？” 谢影回答得不假思索：“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很多时候，他都是这样有问必答，从不问为什么。 在一起不会，也就是说，大多数时间都会。 青幽最近对【饥饿】深有体会，因此也对男人的隐忍有了进一步了解。 在掠夺上的隐忍。 只有体会过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灵魂的饥饿，才能体会到谢影近乎自虐般的自制。她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做到在那种程度的饥饿中，保持沉默如常的状态。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问吗？或者说，我怎么知道的？”青幽问他。 “不。”谢影一如他风格的言简意赅。 青幽不太甘心，戳着他的胸膛：“你就没什么好奇的事吗？没什么想问我的？” 谢影想了想，“有。” “问啊问啊！”青幽迫不及待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博学和爱心，但没想到，谢影一开口，就是终极问题。 “为什么选我？” 青幽愣了一下。为什么……？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是谢影？ 答案其实很明显，因为他【安全】。由于母亲的事，所以她对爱情的要求只有一个：唯一。她拥有的东西极少，因此她需要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恋人，身、心，乃至一切。 而谢影很符合这一点。无父无母，沉默寡情，长期处于被忽视的状态，既不在意别人，也没人在意他。这些都注定了他是一个一旦爱上就绝不会放手的人。 所以她一开始，就有意接近他，了解他，并放任自己爱上他。她倒是不介意将自己算计、凉薄得一面展现给谢影，但她怀疑谢影根本理解不了。 所以索性张开嘴，在谢影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用了一个永远不过时的套路：“你猜？” 谢影毫无经验，居然真的老老实实想了半天，然后摇头：“猜不出。” 青幽吃吃娇笑：“因为你是个白痴！” 谢影报复似的堵住了她的嘴。 青幽嘻嘻笑着推开他：“走开啦！说了明天上班！” 谢影恋恋不舍的舔了舔唇，某个部位一直在可怜兮兮的蹭着她，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在他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维持着一种迷恋般的服从，仿佛一个等待女神垂青的忠实信徒。 谢影不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他感觉的到，这种姿态更容易让女孩儿打开心门。 他时间有限……在这段时间内，他必须尽可能的……让她离不开自己。 然后，他就可以带她一起走…… “怎么了？”青幽抚摸着男人的脸颊，完全不知道，猎手已经变成了猎物。“眼神这么可怕……想什么恐怖的事情呢？” 谢影蹭了蹭她的手，就像某种大型动物一样。“你。” “我有这么恐怖吗？”青幽嘟着嘴，装出凶恶的样子，掐了一下谢影的脸。 谢影抓住她的手，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会离开我吗？会……抛下我一个人吗？” 他故意使用了【抛下】这个词。 青幽果然反应很大，她紧紧抱着他：“只要你不背叛我，我永远也不会抛下你一个人!”这一瞬间，她满心只有这个男人小心翼翼的深情和对他的怜惜，而忘记了男人身上几处未解开的谜，和自己身为咒师的身份。 谢影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 小心的抱紧了女孩儿，交换了一个深入的亲吻，见女孩儿面色绯红，并未反对，于是翻身……开始了另一番温存。 猩红的咒线从两具纠缠的身体里伸出，环绕着两人……越缠越多，越缠越紧…… 第104章 父与子 谢法面前，是颜璟的身份调查结果。足足追到她祖上七代，才出现了一个姓氏：洛。 颜璟，是洛家湮灭的旁支。 他突然想起当年，颜璟也很擅长察言观色。她总是能敏锐的发现其他人情绪的转变，只是她非常倔强，拒绝应和任何人。 这一点跟青幽很不一样。 想到术师x似是而非的预言，想起近期唐家的躁动，谢法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他必须跟自己父亲谈谈。 谢家父子的关系其实并不像工作中那么水火不容，每周末谢法都会回家，郑蔓儿会亲自做上一桌好菜，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一起度过周末。 谢法甚至会跟谢璟文一起喝上几杯，聊一些分歧不那么大的话题。 毕竟，无论两人的意见如何相左，行为如何相悖，都不能改变他们是父子的事实。谢璟文对任何人，甚至对自己妻子都是一样残酷无情，只计算价值，不考虑感情。唯独对这个儿子，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可以说，谢法的道德洁癖，很大程度是被他惯出来的。 也许是黑暗生物的向光性使然，他并不希望儿子活成他的样子。有时候看着谢法气急败坏的指责自己卑鄙残忍，他甚至有种欣慰。 所以他从未真正的逼迫过谢法，在异人人丁凋零的时代，谢法是惟一一个身为世家继承人，却快到三十岁仍然未婚的人。为此，谢璟文几乎是一个人顶着谢家所有元老的压力。 他不想儿子跟他一样，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只为了【联姻】。谢法不喜欢千魂之主，他就将要求降低为生一个孩子，谢法还是不肯，他就安排家族里的其他人。他知道谢法对洛依琳念念不忘，若不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甚至想将洛家家主送到儿子的床上。 这就是谢璟文爱谢法的方式，并不那么健康，却充满了保护欲。 所以谢家背后很多东西，他并没告诉谢法。那些黑暗的算计、隐秘的阴谋、无形的敌人、家族的重担，他都还可以负担。 但近些年来，谢法心性日渐沉稳，手下的势力也逐渐壮大，很多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比如如今，谢法摔在自己桌子上的这一叠资料。 颜璟。 谢璟文记得很清楚，当年关家关二来找自己时，气急败坏的样子。 “老谢……你，你都猜不到那女孩儿跟昔楼是怎么回事！我都不好意思开口！想想我就觉得荒谬……你说两个女人能干什么？能干什么？那女孩儿居然还不让昔楼结婚！昔楼也不知道迷了什么心窍了，居然来找我，说她要跟颜璟过一辈子！不会接受任何男人！简直气死我了！” 当时谢璟文是这么回复他的：“这样说来，是你们关家占了便宜了。” 结果关二再度被气了个半死。 当年根据协议，谢、唐、关、卫四家分别将适龄的孩子送到了颜璟身边，但关家当时没有适龄的男人，只得将关昔楼送去凑数。谁也没想到，最终居然是关昔楼赢得了美人心。 就算没有后来的事，单凭这一点，四家人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颜璟的事牵涉很广。”谢璟文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一定要问吗？” 谢法回答得斩钉截铁：“对!今天不问出结果，我不会走的！颜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我再问一次，是不是你下令杀她，然后又伪装成意外的？” 谢璟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敲了敲桌子，反问他：“你不是已经查出这么多东西了吗？自己没有答案吗？” 谢法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只是执行者，是吗？真正的主使，是关家？” 谢璟文评价：“太局限了，再大胆一些。” 谢法犹豫了一下，“唐家、卫家也有参与，是吗？这场谋杀……是四家共同的决定？” “原因呢？”谢璟文循循善诱，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在引导儿子。 “因为颜璟……的身份吧？她是洛家人，从她身上的某种特质分析，她很可能是青幽之前，千魂之主的候选人。” 谢璟文点头：“不错，你能查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为什么？”这是谢法最不明白的问题，这四家为什么要杀千魂之主候选人？ 谢璟文没有回答，反而细细打量自己的儿子，面前的男人俊美挺拔，目光坦率赤诚，虽然还有些不够沉稳，但已经足够顶天立地了。 目光中露出几分欣慰：“你能推测出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有些事情，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谢法给父亲和自己倒了杯茶。 谢璟文缓缓开口：“你知道，这一代的千魂之主，为何时隔一百年才出现吗？” “不是因为近些年来，异人血脉日益稀薄，难以出现合适的人吗？”谢法问道。 “不，”谢璟文摇头，“是因为百年前，异人刚刚出现血脉湮灭征兆时，术师枭做出了一个预言：下一代千魂之主，将成为复兴的钥匙。” “那个时候就有预言术师了？”谢法皱眉，预言这种东西，只会带来麻烦。 “枭，和现在的x是一个人，他的能力非常稀有，所以当权者动用了所有的资源，不惜一切延长他的寿命。他常年处于心跳缓慢的深眠状态，只有重大预言时会醒来。” 谢法不屑的哼了一声：“将复兴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预言身上，异人也堕落了。” 谢璟文笑道：“百年前的异人，跟你秉持同样态度。但随着岁月流逝，湮灭的血脉越来越多，大家的危机感也越来越强烈。终于有人想起了这个预言，正在这个时候，术师做出了新的预言，这一次，预言中出现了清晰的人的名字，也就是将成为下一任千魂之主的人。” “经过【隐宗】的调查，确定了这个人，是洛家一条湮灭的旁支血脉，异人和权势者都在这位只有五岁的千魂候选人旁边安排了人手，等待她长大。” “等等……”谢法打断了谢璟文的话，“颜璟不是第一个？” “不是，她是第三个。”谢璟文喝了口茶，继续说：“第一个，在刚满十六岁的时候，被影鬼暗杀了。” 第105章 往事 “影鬼？”谢法很惊讶，“这件事跟影鬼有什么关系？” 谢璟文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没注意到吗？预言是：复兴的钥匙，而不是【异人复兴的钥匙】。也就是说，也可能是【影鬼复兴的钥匙】，历史上并不缺少千魂之主投入影鬼门的事。” 谢法不屑：“一条似是而非的预言，就让异人和影鬼打了个天翻地覆。” “因为这预言预示着【希望】。”谢璟文深知，若是没有这一条希望，陷入绝望的异人将会做出更多更疯狂的选择。他接着讲述：“这一个候选人，是由异人养育长大的，影鬼为了避免我们拿到钥匙，索性在她成为千魂之主之前，就暗杀了她。” “果然，几年后，术师又提供了一个名字。这一次，仍是从小保护，悉心教育。但影鬼不知何时，也得到了消息，悄悄腐化了她。当异人发觉时，这位少女已经彻底投向了影鬼，【隐宗】不得已，下令除掉了她。” 谢法沉默了一会儿，“你是说，颜璟……也投向了影鬼？” 谢璟文淡淡瞥了他一眼，“颜璟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当年她的名字出现的时候，为了避免再次被影鬼察觉，我们没有接近，而只是远远观察。所以颜璟的成长过程颇为坎坷。她跟关家二小姐的事，世家不容，她不投向影鬼，还有什么选择？” 想起颜璟孤狼般的的眼神和决不屈服的个性，谢法心里已经认同了这个说法。她确实是一个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洛家的女人，似乎一向如此，非黑即白，残酷决绝。 谢法忍不住叹息：“论起来，罪魁祸首其实是那个预言术师。但青幽是怎么回事？她的预言，好像是她成为千魂之主之后才出现的？” 谢璟文点头：“一连失去了三个候选人，直接导致近百年来千魂无主。所以千魂，应该也发现了问题。失去颜璟后，不再从刚诞生的灵魂中选择主人，而直接选择了一个成型的灵魂。直到她真正继承千魂为止，我们甚至都没得到半点儿消息。所以……” 谢璟文意有所指：“小心影鬼，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诱惑她。” 谢法想起了马王府事件，整个事件中，joker甚至都没见青幽一面，这很奇怪。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妥，嘴上却仍是说：“青幽不是颜璟，她想要的是普通生活，这些，影鬼给不了。” 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当年颜璟的脸，倔强的抿着嘴，说着：“爱有什么错？”那脸渐渐变化，变成了青幽轻描淡写的眉目，平静而决绝的说着：“我为什么要回到一个抛弃我的家族？” 他突然觉得，这两个人的性格，也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差别那么大。 谢璟文并没有反驳他，只是从书桌里拿出了一叠照片，扔给他：“有些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走在老宅的走廊里，谢法脑海中千丝万绪，乱成一团。青幽和……黑鸦？什么时候开始的？这……这不对，不应该这样！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迷茫，他从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产生了一丝想要阻止别人的恋爱的想法！ 他想保护青幽，他也想尽可能的公平的对待黑鸦，可是…… “少主。” 黑衣谢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旁。 “三哥？有事？”谢法心烦意乱，不太想应付他。 “关于照片的事，树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法停住了脚步：“你知道这事？” 两人来到了一间偏厅，谢三递过去一根烟，替两人点上。“前段时间，家主调走了黑鸦，就是为了这件事。他对黑鸦下了禁令，禁止他再私自接触千魂之主。” “夏青幽，”谢法打断了他，“她叫夏青幽。”千魂之主这个称号让他觉得不舒服，就像她是什么物品一样。 “是，夏青幽。”谢三一笑，立刻改了口，“家主禁止黑鸦再私会夏青幽，就是为了断了他们的关系。毕竟夏青幽很年轻，据我所知，还有些傲气，只要黑鸦保持距离，自然就能断了她的念头。” 谢法叹了口气：“这对黑鸦不太公平吧？” 谢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黑鸦同意了。他似乎确实……很喜欢这女孩儿，他也不想她九个月后，伤心欲绝，从此活在对他的怀念里。” 谢法眼中有不忍之色：“黑鸦的身体……真的没办法了吗？” 谢三摇头：“没办法，如今换血已经没有效果了，他的身体正在崩坏，九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谢法心中升起一股无可奈何的悲伤。 他对黑鸦的感情很复杂，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曾经真的视之为兄长，直到他杀了他爱的女人。他同情黑鸦有限的生命，却又恨他的无情，他怜悯黑鸦的身世，却也恨他只懂得服从命令。如今他终于爱上一个人，他本应该替他高兴，却…… “我不赞同。”谢法最终摇了摇头，“黑鸦这一生都在兢兢业业为谢家服务，从未收到过什么回报。如今他只剩下九个月的时间，我们更不能用这种方式回报他！” 谢三的眼神更古怪了，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意识到，这个他一向视之为优柔寡断的少主，是真的关心谢影。“这也是黑鸦的选择，他不想夏青幽伤心。如果少主真的关心他，就请……不要将他时日无多的事告诉那女孩儿。” 谢法一愣：“可是……青幽有权利知道实情，这是两个人的事，她也有选择权！” “她知道之后，会怎么选呢？少主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谢三问道。 谢法犹豫了一下：“她会选择跟黑鸦在一起，陪着他度过最后的时间。”这确实是青幽会做的选择。 “可是然后呢？”谢三笑得耐人寻味：“然后，她会痛失所爱，用一生来怀念。关昔楼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吗?” 谢法出现了动摇之色。 谢三又添了一把火：“难道少主真的想夏青幽变成第二个关昔楼？如今这两人相处时日尚短，断了也就断了，九个月后顶多伤心一下，也就过去了。但若是让他们继续相处下去……” 最终，谢法艰难的点了点头。 谢三松了口气，递给谢法一张黑色的卡片。“少主最近人手不足，应该很想关家二小姐回来吧？这是她最近经常出现的一家店。” 顿了顿，又补充道：“派夏青幽去做这件事，成功率会比较高。” 第106章 青幽与关昔楼 夜，黑衣人酒吧。 青幽找到关昔楼的时候，她正在与一位金发型男贴身热舞，身上的酒气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青幽冲进舞池，试图拉开两人。金发型男却不高兴了：“hi！beauty!这是我的舞伴！” 青幽瞪了他一眼：“这是我女朋友！” “哇偶！！”金发型男打了个十分夸张的口哨，关昔楼此时也看到了青幽，立刻媚眼如丝的贴了过去：“青幽~我的小可爱！” 她穿着一件性感的紫色亮片短裙，波浪长发，红唇如火，妖娆的身体紧紧贴着青幽，金发型男立刻识趣的让了位置，脸上还有几分惋惜之色。青幽半拉半拽，将她拉出了舞池。 “谢法让你来找我的？”到了人少一些的地方，关昔楼就松开了青幽。她并没有醉的那么厉害，事实上，她的体质让她无论喝下去多少酒，都很难喝醉。 “某种程度上，是的。”青幽大声说着，酒吧里嘈杂的音乐让她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他让我告诉你，你这个月的薪水被扣光了！” 关昔楼娇笑：“我一个月的零用钱都比薪水多。” 青幽瞪了她一眼：“而且他还说，要是我不能把你带回去，他就扣我工资！” “唔，小可怜~”关昔楼的语气里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拉着青幽绕过复杂的地形，来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然后顺手点了个单：“给我一瓶爱尔兰威士忌，记住，瓶！再给她来一杯苏打水。” 青幽在半环形沙发上坐下，掏了掏耳朵，终于感觉清静了一点儿。“你这一个月都呆在这种地方？你还没聋真是个奇迹！” 关昔楼笑得花枝烂颤：“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是个小可爱~” “你刚才说过了。”青幽面无表情。 “他告诉你了？我的事？”关昔楼点起了一根烟，笑意未散，一脸妩媚：“怎么样，是不是很可怜很凄美？” 青幽认真的想了想：“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至少这件事怪不到谢法身上。” “我又没怪他，”关昔楼翘起了修长的美腿，艳丽的红唇露出几分冷漠：“论起来，这件事只能怪我自己！” “……”青幽同样无法评价这个。她理解关昔楼，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太难的选择，爱人，家人，亘古难题。“谢法说，有些事情，可能你家里人没有告诉你，但他觉得你应该知道。” 青幽开始转述当年的事，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关昔楼的表情，对方一直很平静。当说到最终颜璟选择了影鬼时，她居然笑了出来。“真像她，真的，她真的会那么做!那个人一直都是……如此任性，如此……不顾一切。” 青幽从未见关昔楼露出过这种笑容，淡淡的，甚至带着些纯真的腼腆。这一瞬间，她仿佛看到她十年前的样子。 “你知道吗？那天她跟我说话的样子，现在还在我眼前。她用那双小狼狗一样的眼睛盯着我，像小动物一样可爱，却偏要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她说她绝对不会妥协，一丝一毫也不会。她要我这一世，生命中只能有她一个人，谁都不能阻止她！” “那时候，她身上有一种光，一种我这一生都不曾有过的璀璨之光，美得如此耀目……让我只想吻她……” 关昔楼仍在笑着，泪水却已经滑到了嘴角。 “我一直是软弱的那个，我总是……顾虑太多，总是在伤害她……若不是为了我，她也不会是这种结局。甚至在失去她之后，我宁愿浑浑噩噩逃避一切，也不想面对真相为她报仇……因为我一直都知道，她的仇人，是我所有的亲人。” 喝光了杯中酒，关昔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青幽，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选择？” 青幽沉默着，在她看来，当年的关昔楼确实有些优柔寡断：“我不知道，既然两边都不能顾全，也许，我会选择跟她一起离开。离开所有人，所有事。” 关昔楼眼中泛出几丝异彩：“她也是这么说的，说跟我远走高飞，离开这些烂事……可是……” 她没说下去，但青幽已经明白了。家族、父母、兄弟、责任，她自幼如此长大，想要让她彻底放弃这一切，太难了。人世间并不是只有爱情这一种感情，更加难以割舍的，是亲情。 更加残忍的是，当她终于下定决心想要抛开一切的时候，颜璟死了。 从此她和她的时间，都永久的定格在了那一天。死了的人，活在生者心里，活着的人，却死在了怀念和愧疚之中。 关昔楼又干了一杯，觉得自己喝多少有点儿乏味，对青幽挑了挑眉：“来点儿带劲的？” 青幽犹豫了一下：“我不太会喝，啤酒……就好。” 没多久，一打啤酒被送了上来，还有一些果盘和零食。 关昔楼用手指帮她开了一瓶：“想让我回去，可以，今晚陪我喝酒！” 青幽想了想数目不小的工资，咬咬牙，点头了。 两人碰了个杯，关昔楼斜眼瞥她手腕上的千魂：“千魂……哈？说起来，这玩意才是凶手。” 青幽摘下手镯，扔给关昔楼：“随你处置。” 关昔楼噗呲一笑，手上用力，居然真的试图掰断手镯，结果当然是没成功。“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材质？怎么就……这么传奇？” 青幽耸耸肩：“我也想知道。作为【具】，千魂的威力确实很不错，但也到不了传说那么夸张。我觉得，这东西之所以让异人趋之若鹜，很大程度上是被炒起来的。” 关昔楼娇笑：“看来你很不以为然啊~”低头细细把玩手镯，“这东西，原本应该戴在颜璟手上？真难以想象……” 青幽耸耸肩：“谁知道呢，预言这种东西，只有绝望者才会当真。” 关昔楼晃了晃手上的千魂，“如果我把它丢掉，会怎么样？” 青幽面无表情：“明天一早会重新出现在我手腕上。” “没意思。”关昔楼意兴阑珊的将手镯抛回去，“这东西戴在颜璟手上一定很难看，她太瘦，骨架又明显，适合那种简约中带点儿设计感的饰品，这种古典的奢华跟她格格不入。” 她毫无避讳的谈论着颜璟，眼神中仍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那并不是一个已经逝去十年的人，而是昨天还在眼前的恋人。 “我也不太喜欢。”青幽拉了拉衣袖，将千魂遮住。“太惹眼。” 关昔楼轻笑：“这点倒是跟颜璟很像，她也不喜欢太招摇的衣服或饰品，但她本人倒是一直很惹人注意。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去夜店玩……” 关昔楼笑着，不经意的讲述着一些往事，她的、颜璟的，后来是谢法的，韩笑的。青幽一开始还只是评论几句，后来喝得多了，话也逐渐多了。两人时不时一起大笑，然后又突然大哭，惹得服务生不停侧目。这一晚，她们在这个酒吧整整喝了一个通宵，以至于后来，青幽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好消息是，第二天下午，关昔楼就元气满满的上班了，青幽这个月的薪水，总算是保住了。坏消息是，她三天后，才从这场宿醉中彻底清醒过来。 第107章 爱情魔药 神秘事物局。 今天谢珍珍上班格外的早，刚一到办公室，就鬼鬼祟祟躲在一边。这个时间，局里一般只有青幽在，两人又一向不对付，所以只是敷衍性的打了个招呼，各做各的事。 不多时，韩笑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谢珍珍立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小心翼翼的递给韩笑一杯咖啡：“韩哥，早，我给你买了咖啡。” 韩笑有点儿意外，自从他明里暗里拒绝过之后，谢珍珍已经很少给他买类似东西了。想了想，仍是接过了咖啡，对她一笑：“谢谢了，珍珍，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谢珍珍一脸忐忑的期待，“那个……趁热喝啊！” 韩笑笑着答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手机突然震动，拿出来一看，是青幽发来的消息。 “小心，我看到她在里面加了【料】！” 韩笑：“什么料？不会是鼻屎吧？” 青幽：“那多没创意~！当然是爱啦！我看到她在里面加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爱！” 韩笑：“……” 青幽隔空给了韩笑一个嘲笑的眼神，韩笑回了她一个无奈的笑容。 谢珍珍看着他们眉来眼去，恨得牙痒痒，只恨不能冲上去对着青幽大喊：“离韩笑远点儿！” 可惜她也就只敢想想。 夏青幽是有可能成为未来谢家主母的人，虽然迄今为止她没在谢法身上看到类似迹象，但这种事谁也说不好。 所以她只能躲在角落里，自己咬手绢。 不过，这一次她可是有备而来。那杯咖啡里她确实加了东西，是她从网上黑市购买的【爱情魔药】，里面添加了她的血，只要韩笑喝下去，一定会爱上她！ 不得不说，有时候恋爱中的女人挺不可理喻的。 青幽正在电脑上与一位网名叫“仙女瓜瓜”的人聊天，这位是洛家的图书管理员。之前青幽花了不少力气封了几种稀有的咒印，卖给洛家换了不少家族贡献，正打算在她这里借点咒术书。 “比起《古今咒术大全》这种字典性质的泛书，其实我更推荐《见微识咒》，你现在是执法者吧？这个对于辨识人身上的咒念更有指导意义，也更详细一些。” 青幽敲打着键盘：“好呀，那就听你的。” 仙女瓜瓜：老规矩，给你邮寄过去？ 青幽：行。 仙女瓜瓜：对了，最近咱们j市有一场神秘物件的拍卖会，你要不要来看看？上次你提供的咒印质量很好，要是有存货，可以去拍卖，应该挺值钱的！ 青幽：拍卖？能卖钱吗？人民币？ 仙女瓜瓜：嘿嘿，可以呀，弄些普通人能用的符印、咒印之类，很好卖的！什么迷心咒啊……能让人鬼迷心窍的，什么运财咒啊，增加一丁点儿财运的，都有很多有钱人抢着买呢！ 青幽想了想自己银行卡上的存款，虽然最近已经增加了不少，但钱这种东西，谁嫌多？ 而且最近她一直在琢磨，谢影一看就是很穷的那种，常年做白工，也不知道有没有薪水拿，就算有，只怕也没多少。将来两人要留在b市，还得考虑一些现实问题……比如说，房子。 仙女瓜瓜：是不是很有兴趣？神秘拍卖会这种盛事，b市可见不着。怎么样？来见识一下？不过我得提醒你，这聚会可不合法，而且会有不少不合法的人出现，你可不能在会场执法！ 青幽：放心吧，最近我在内部审查，被明确禁止钓鱼执法了。邀请函发给我！我想去！ 仙女瓜瓜：内部审查？那件事我也听说了，据说你杀了一个技术局想要的犯人？ 青幽：……我没杀！我简直比窦娥还冤！他是自杀，自杀！我就是刚巧在现场而已！ 仙女瓜瓜：哈哈哈！那就是倒霉！拍卖会是本月27号，你什么时候来通知我，我亲自接你~话说咱们这算不算“面基”呀！我还没见过千魂之主呢！ 青幽：Σ(°△°|||)︴~ 仙女瓜瓜：我去告诉依琳姐，她一定很高兴的！到时候见~ 青幽：……到时候见。 洛家的人跟谢家很不一样，青幽发现他们从不称呼洛依琳为“家主”，语气中也没有多少恭敬，反而都是当成姐妹一般，十分亲昵。 这充分说明，洛依琳做人比谢璟文成功得多。 可是……要怎么跟谢法说呢？最近局里可挺忙的，倒不是案子忙，而是审查忙。上次红月事件的余烬还没过去，最近简直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天天做思想工作。 仙女瓜瓜突然又冒了出来：对了，你还不知道黑市吧？你们那个部门肯定没人告诉你，就是这个网址：xxx。平日提供一些小物品交易，有拍卖会的话也会在上面通知，地点啊、珍贵展品之类的，你看看吧！ 青幽打开了她提供的网址，是一个类似购物网站的地方，主页中心闪着偌大的拍卖会广告：j市拍卖会！灵物现世，稀世奇珍！ 下面则是一些交易物分类，灵物、驱邪、巫魇、材料等等，每分类下物品超不过三十个，还有一半以上看着就不靠谱。 比如一个标价3000的驱邪符印，青幽只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至少三处错误，这玩意要是能驱邪都怪了。 不过三千大洋啊……想到自己每次外勤前印在身上的都是钱，她就觉得奢侈。 网站上卖的最好的，居然是一种魔药，卖家声称这种药是爱情魔药，只要加入一丁点自己的血，给对方喝下，对方就会立刻爱上自己。当然，一瓶药效只有一个星期，但售价却高达一万元！ 青幽对此抱持怀疑态度。据她所知，魔药是一门非常艰深的学问，需要大量的实验和巨额的财富，当今世上能够调配魔药的药师，绝对不超过十人。 她曾抱着一本魔药入门看了三天，睡着了十五次以上，最后彻底放弃了。 所以她很怀疑，这么珍贵的药师，是否会将自己宝贵的时间和材料花费在这种不靠谱的魔药上。 另一方面，韩笑喝了半杯咖啡后，一个转身，顺手将剩下的咖啡给了楼梯间的小毛（第二卷提及的清洁工）。 小毛嗅了嗅，从里面嗅到了一丝血气，立刻十分欢乐的全部喝了下去。 第108章 一出闹剧 谢珍珍一整天都在偷偷观察韩笑，甚至几次找理由，专门凑到他跟前，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韩笑跟往常一样，甚至都不抬头看她一眼。 那份魔药……该不会没有效果吧……谢珍珍有些委屈的鼓起了脸。可是，大家评价都说很好用呀！据说只要不是特别陌生特别讨厌你的人，都会产生不错的效果！ 难道韩笑真的特别讨厌她吗？谢珍珍有些伤心。看到垃圾桶里那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又忍不住有些生气。 也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她中午吃饭回来，居然发现办公桌上多了一块血淋淋的生肉！吓得她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这种没品的恶作剧，多半是那个可恶的夏青幽干的！越想越生气，谢珍珍拿起垃圾袋，气鼓鼓的走去楼梯间扔垃圾。 突然一声尖叫！ 办公室内众人都是一惊，韩笑听出是谢珍珍，起身冲向楼梯间。青幽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味，立刻紧随其后。 不大的楼梯间里，谢珍珍一脸惊恐的捂着手腕，清洁工小毛被她防身的法具击倒在地。 “他……他攻击我！”谢珍珍见到韩笑，梨花带雨的就想钻进他怀里。 韩笑一个巧妙的闪身避过，然后拉起了她的手臂，手臂上一道血淋淋的划伤，看起来确实像是小毛抓的。 青幽俯身去查看小毛，谢珍珍惊吓之下下手没有轻重，他被打得不轻，肋骨断了三根，肩背有大片灼伤。 “怎么回事？”青幽柔声问小毛。小毛却只是蜷缩着，一脸畏惧的缩成一团，恨不能把自己塞到墙角里。但青幽注意到，他仍时不时的，偷看谢珍珍一眼。 “别怕！”青幽安慰他：“到底怎么回事？说话，我知道你会说话。” 小毛虽然不太开口，但偶尔还是能迸出几个词的。 “还能怎么回事！”谢珍珍气愤的指着小毛，“我出来扔垃圾，这东西不知道哪根筋坏掉了，朝着我就扑了过来！都怪法哥，这种邪恶的玩意，非要养在局里！” 她的用词让青幽很不舒服，瞥了她一眼：“他平日可从没袭击过人，怎么今天就袭击你了？” “你什么意思啊！”谢珍珍更生气了，眼泪在眼圈里转：“你……你说我自找的？你为什么处处针对我啊！我又没得罪你！” 青幽真想翻白眼，“我只是说，他神智不全，你难道也神智不全吗？” 这话说的韩笑都皱了皱眉，对谢珍珍低声说道：“去处理一下伤口，听话。” “不！”谢珍珍气得满脸通红，泪水挂满了脸颊，“今天我就不听话了！明明是那东西攻击了我，凭什么我要在这里被人冷嘲热讽！她算什么东西？走狗屎运捡到了千魂，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吗？她算什么东西？没爹生没娘教的！” 青幽脸色沉了下去，这女孩儿真不是一般烦人，烦人而且蠢。“你知不知道，挑衅一个你赢不了的人，是最愚蠢的举动。” 她起身，挡在了小毛面前，冷冷的看着谢珍珍。 两个女孩剑拔弩张。 谢法突然推开了门，看了看这里的情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法哥……！”谢珍珍扑到谢法身上，放声大哭起来，谢法一脸懵逼。 韩笑头疼的看了看丝毫不打算示弱的青幽，示意谢法先带谢珍珍出去。然后犹豫了一下，对青幽正色道：“我并不是站在珍珍这边，她说的话确实过分了。只是，你也不遑多让。力量的强弱跟事情正确与否没有半点关系，威胁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而不会解决问题。所以……” 青幽默默点了点头，“我明白，抱歉，不会有下次了。” 韩笑点了点头，看了看地上仍旧瑟瑟发抖的小毛，又对青幽说道：“会调查清楚的，你不用太紧张。” 青幽俯身，轻轻抚摸小毛的手臂，试图安抚他。“……他不太会说话，心智也不完整，所以我确实担心，大家会带着偏见看他。” 韩笑深深看了她一眼，“谢法会确保这种事不会发生。他身上的伤会自己痊愈，不用担心。” 青幽点头，仍在抚摸着小毛的手臂。“你先去看看珍珍吧，我安置好他就过去。” 韩笑推门离开了。 小毛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一双空洞的眼睛仍旧带着点儿惶恐，但已经不再试图把自己塞进墙角。 青幽碰了碰他灼伤的皮肤，“疼不疼？” 小毛摇了摇头：“会……会好的。” 青幽轻轻点着他的额头：“你啊，笨死了，为什么要招惹那女人？给自己惹麻烦了吧？” 小毛有点儿委屈：“喜欢……喜欢……” “你喜欢她？”青幽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血……好喝……”小毛动了动，依依不舍的从墙角拿出了一个舔得干干净净皱巴巴的咖啡杯。 血？青幽接过咖啡杯，这好像是早上谢珍珍买给韩笑的那一杯…… 会议室里，包好了手的谢珍珍仍在哭个不停：“她就那么说我……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惹得那东西咬我一样！凭什么呀！呜呜呜……明明我才是受伤的那个！” 谢法表示头很疼。 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是被划了一道线一样细的伤口，流了几滴血，就闹得像天要塌了似的，他真不知道这些女孩儿天天都在想什么！ 不多时，青幽推门走了进来，将一个皱巴巴的纸杯扔到了桌子上。 谢珍珍的啜泣声立刻小了下来。那……那不是她给含韩笑买的那杯咖啡的杯子吗？她，她想做什么？ 韩笑也有些疑惑，猛然想起上午的时候，自己好像把喝剩下的咖啡顺手给了小毛。“这是我给小毛的吧？怎么回事？” 谢珍珍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你……你把我给你买的咖啡给了那东西？你怎么能……” “没有没有！”韩笑眼见她又要哭，立刻澄清：“大部分都是我喝掉了，剩下一些顺手给了他而已。” 青幽冷笑：“刚才小毛可提到了，血……很好喝。” 谢珍珍瞳孔紧缩，不……不会吧……难道，难道那东西喝了她的爱情魔药，爱上了她？？所以才……这也太恶心了！ 谢法疑惑的左看看，右看看，韩笑也十分不解。“怎么回事？谁给解释一下？” 青幽悠悠闲闲的在桌旁坐下，不屑的看着谢珍珍：“真的要我说？我说出来可不会太好听。” 谢珍珍看了一眼韩笑，咬了咬唇：“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她不相信她能仅凭一个空的咖啡杯，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好吧，”青幽耸耸肩，“原本我以为，你只是弄了一些小小的戏法到咖啡里，跟血有关的戏法儿。于是刚才我进来之前，去你的电脑上查了一番，猜猜我查到什么了？” “你怎么敢！”谢珍珍又惊又怒：“你怎么敢看我的电脑！” 谢法也不赞同：“这行为不好，青幽。” “事急从权，我道歉。”青幽毫无诚意的对谢珍珍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反问：“你们难道就不好奇我找到了什么？” 韩笑突然开口了，“到此为止吧，这件事是珍珍的错。珍珍，向小毛道歉，并且赔偿他三个月的食物。这样可以吗？” 最后这句话是问青幽的。 青幽耸耸肩，点了点头。韩笑明显已经发现自己中了招，却仍想给谢珍珍留些脸面。她虽然不喜欢谢珍珍，但不可能不给韩笑面子。 谢法左看看，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谁给我解释一下？” “现在没事了~”青幽对谢法一笑，飘然而去。 谢法看向韩笑，韩笑摇头：“别问了，一出闹剧。” 谢珍珍忐忑不安的看着韩笑，眼圈通红。谢法看了看两人，多少也看出些苗头，迅速识趣的溜了。 室内终于只剩下韩笑和谢珍珍两人。 “韩哥……”谢珍珍忍着泪水，想要解释：“我……” 韩笑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珍珍，我一直很相信你，我毫不怀疑的接收一切你递给我的东西，包括吃喝。但这一次，你真的让我失望了。今后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相信你。” 这句话说得很重，至少对谢珍珍来说，几乎是已经到了让她心碎的地步。 “对不起对不起……韩哥，我……我只是……只是想……”谢珍珍几乎泣不成声。 韩笑叹了口气：“珍珍，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我不接受你，跟我爱不爱你并没有关系。你姓谢，而我是不可能入赘谢家或娶谢家女人的，所以你跟我，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谢珍珍激动的抓着韩笑，“为什么不行？你是说，你是说你还是爱我的吗？” 韩笑对她的重点有些无语，但仍旧点了点头：“我当然爱你，我一直爱你犹如我的妹妹。这份……你送给我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也许让我对你产生了一些男女方面的……欲望，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无论我爱你与否，用什么方式爱你，我的选择都不会变。” “为什么？”谢珍珍望着韩笑，眼中满是不解和伤心，“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韩笑摇头，轻轻掰开了谢珍珍的手：“珍珍，等你年纪再大一些，就明白了。我不适合你，我无法……带给你幸福的生活，你应该找一个家世简单，又真心爱你的男人，这是我唯一能爱你的方式。” 第109章 还是闹剧 这出爱情闹剧之后，谢珍珍请了一天假，之后再回来上班，虽然眼圈仍然点儿红，却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青幽和她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青幽最好奇的，反而是那份魔药。谢珍珍电脑显示，她正是在那个黑市上购买的。显然，魔药是有效果的，若不是价格太高，她都想买来研究研究。 但这种入口的东西，她可不敢随便尝试，万一制作者在里面添加了什么不太好的料，就是天大的麻烦。 从这点看来，谢珍珍简直蠢毙了，估计今后韩笑都不会吃经她手的东西了。 11月9日。 在连续开了几天会议后，神秘事物局的诸人迎来了最严厉的规定：不得在执法过程中，对无辜公民使用术法，否则视为侵犯公民隐私，轻则撤职，重则问责。 青幽举手：“请问领导，那今后要怎么调查？” 谢法瞪了他一眼：“普通人都是怎么调查的？用嘴问！” 青幽乖乖的闭嘴了。 然后下午就接到了出勤通知。 西区警局出了两件奇怪的凶案，死者全部死于睡梦中，被重物压成了肉饼。 现场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但最古怪的是，根本找不到凶器。要将人的身体压成那种状态，需要一件至少长两米宽一米的长方形重物，重量至少要达到一吨。而这种东西，除了动用起重机，根本不可能移动，一般人家里更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 所以这件案子果断被转到了神秘事物局。 案子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离奇的，第一位死者尹晓娟，是本市小有名气的女播音员，虽然已经三十六了，但保养得很好，容貌靓丽，身材苗条，在那个小圈子里很有人气。 第二位死者丁弘辉，三十二岁，海归摄影师，同时也尹晓娟的情人，死于同一天晚上。 “这尹晓娟结婚了吧？还有个孩子？”青幽翻着案件卷宗，“老公郑和豫是个没本事的中学教师……动机很明显啊！” 韩笑同意：“确实，但关键是，怎么做到的。走吧，去拜访一下这位中学教师。” 谢影最近仍处于神出鬼没的状态，局里的外勤只剩下青幽和韩笑，所以近期都是这两人一起行动。 郑和豫带着八岁的儿子郑智住在城西颇高档的一个小区里，室内装修豪华，显然不是他一个中学教师能负担的。 “请坐。” 郑和豫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身材瘦弱，面有愁苦之色。听说有执法人员要来拜访，既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反感，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反而是她身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满脸不耐烦。 尹晓娟的妹妹，尹晓梅。她也是知情人，所以通知的时候，一并叫来了。 “你们都来了多少次了，天天来，天天问，也没见查出什么！以为别人不用上班的吗？”尹晓梅长相远没有她姐姐好看，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刺耳，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韩笑保持着风度：“都是为了找到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还请多配合。” 尹晓梅打量了他几眼，冷哼了一声。郑和豫端来两杯茶，坐到了沙发上：“该说的，之前我都说过了，最近事情多，也没想起来什么新的，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 也许是职业缘故，他说话虽然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语气平和，带点儿习惯性的怯懦。他穿着一件十分老旧的针织衫，外套褐色马甲，看起来很是有些与时代脱节的土气。 尹晓娟却明显是时尚潮流的女人，这两人看起来简直格格不入，难怪婚姻会出问题。 青幽注意到，这两人的儿子郑智，正躲在里屋，专心致志的玩着积木，客厅里嘈嘈杂杂，他恍若未闻。 韩笑提问道：“郑先生，您对您妻子和丁先生的死，有什么看法？” 郑和豫一愣，这叫什么问题？“看法？” 韩笑补充道：“或者说，有什么感觉？” “我……”郑和豫没料到是这种问题，一时竟有些语塞。他明显不是那种擅长伪装的人，所以犹豫了一会儿，才冒出一句话：“我挺伤心的。” 说完后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里屋的儿子，神色确实有些忧伤。 尹晓梅冷笑一声：“金主没了，他当然伤心了，他那点儿死工资，怕是这房子都供不起吧？” 郑和豫似乎已经对这种嘲讽习以为常，只是微微有些尴尬，并未反驳。 尹晓梅看到他这副样子，反而更生气了，薄薄的红唇吐出一连串又急又快的话语：“警察同志，还查什么啊？我姐姐就是他杀的!不就图我姐那点儿钱吗？拿孩子当幌子死活不肯离婚！眼看分居快满两年可以起诉离婚了，他就杀了我姐！就是想要我姐的那点儿遗产！” 尹晓梅气势汹汹的指着郑和豫，郑和豫脸上尴尬之色更甚，白白的面皮也泛起了红晕，但似乎只是觉得在外人面前丢了人，而不是愤怒于对方的指责。 韩笑清了清嗓子，“尹小姐，冷静一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 尹晓梅继续气呼呼的瞪着郑和豫。 “尹小姐，”韩笑见她很有倾诉欲望，索性直接问她：“你觉得你姐姐是因为钱被杀的吗？” “不然还能是什么？”尹晓梅翻了个白眼，翘起二郎腿，一脸不屑。“我姐人缘那么好，除了这个没用的吃软饭的男人，谁会想害她啊？” “你跟你姐姐关系很好吗？”韩笑继续问：“据我所知，前几天你们才吵过架？” 尹晓梅立刻竖起了眼睛：“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杀了我姐姐？你别抓不到凶手就胡乱栽赃！你是不是收了郑和豫的钱了？小心我投诉你啊！” 这还是青幽第一次看到韩笑的额头上爆出了青筋。 耐着性子：“尹小姐，我们只是例行询问而已……” “天天询问，也没见你们查出什么！这都一个多星期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简直浪费纳税人钱！” 青幽忍不住了：“尹小姐，你知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容易激动？心里有鬼的人！” “你说谁心里有鬼？！”尹晓梅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是诽谤！不是抓不到凶手想诬陷我吧？我告诉你，你妄想！我在局里也认识人！” 青幽冷笑：“我看尹小姐对指责别人的兴趣远大于找到凶手，让人不得不怀疑，你是真的性格很差……还是在掩饰什么？” “你……你怎么说话呢！”尹晓梅有一瞬间的心虚，随后立刻又强硬起来：“我要投诉你！你的工号是多少？” 青幽挖了挖耳朵，“投诉我说出了实情？还是投诉我合理的推测？” 第110章 古怪的孩子 尹晓梅想继续大吵大嚷，郑和豫却突然开口了：“够了！晓梅！” “你敢吼我？”尹晓梅的矛头立刻转向郑和豫：“你以为你是谁啊！” 这一次，郑和豫没退缩，回头看了一眼仍在玩积木的儿子：“别在小智面前大喊大叫！” 提起孩子，尹晓梅动了动唇，给了青幽一个威胁的眼神之后，不情愿的坐下了。 “抱歉。”郑和豫对两人道歉，“小梅素来心直口快，你们别介意。” 韩笑也注意到了屋内的郑智，“没事，你儿子……八岁了吧？能不能问他几句话？” 郑和豫犹豫了一下，“这……孩子年纪太小，什么也不知道，而且他妈妈的事……我也没告诉他。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您要问什么，问我就好。” 八岁的孩子，仍在一个人堆积木，并且对母亲的死亡一无所知，多少显得有些奇怪。 但资料并未显示，这孩子有智力异常。 “八岁，该上学了吧？”韩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是啊。”提起孩子，郑和豫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已经一年级了，这不最近他妈妈出了事，我怕学校里的同学议论他，就让他暂时在家休息。” 郑智对客厅的一切充耳不闻，仍旧在摆弄着眼前的积木。 韩笑对青幽使了个眼色，青幽起身朝室内走去。 “哎你……”郑和豫起身想阻止，韩笑开口了：“别担心，郑先生，她就是喜欢小孩子，想去看看而已。” 尹晓梅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韩笑又问了几个问题，郑和豫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回头看向里屋，似乎是生怕青幽对他儿子做什么。 这孩子身材十分矮小，以八岁的年纪来说，有些过于矮小了。眉目清秀，一脸稚嫩的认真，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仿佛只有面前的积木值得他关注。 青幽没有贸然开口，反而站在门口，观察男孩面前堆了几乎半个房间的积木。她最近命犯口舌，觉得还是谨言慎行一些的好。 屋内的积木全部是那种很小的孩子才会玩的建筑类积木，不能组合拆分，只是一些简单的长方形、三角形，通过堆积可以组成一些简单的建筑，但这孩子正在搭建的建筑，绝对称不上简单。 至少上千块的积木以不那么紧密却十分稳固的方式构建了一座有些歪斜和古怪的屋子，屋子里甚至分隔了各种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里都放置着一些特殊的小玩具。最中心的房间里，则坐着一个小丑玩偶。 奇怪的是，大部分儿童积木都使用明亮的橙红、亮黄、翠绿、浅粉作为色彩，但他玩的积木，却大多是影紫、深褐、银灰、暗红的色彩。所以整个建筑看起来……有一种古怪的阴郁和写实。 “这是怪奇屋吗？”青幽问他。这屋子交错的色彩和倾斜的构造让她想起某种儿童恐怖屋。 郑智慢吞吞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叫怪奇屋什么的，也太阴暗了吧？这是魔法屋！” 被一个八岁小男孩吐槽阴暗的青幽有些尴尬，但听说话，这男孩除了有些高冷，倒还算正常。 “魔法屋里有什么呀？”青幽继续问。 男孩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她，口气老气横秋：“魔法屋里当然有魔法啊！而且麻烦你不要用这种对待三岁小孩的态度跟我说话，我很多年前就不是三岁了！” 青幽觉得自己额前的青筋跳了跳，这死孩子！耐着性子又挤出个笑容：“那，既然你不是三岁，你知道妈妈去哪儿了吗？” 男孩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死了。爸爸说她去旅游了，这种谎话连三岁孩子都骗不了吧？更何况我这种八岁的！” 他说话总是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偏偏不停的强调年龄，反而露出点儿天真，竟然让青幽觉得很是有点儿反差萌！ “那，妈妈不在了，你伤心不伤心啊？” “还行吧。”男孩嘟囔了一句，继续摆弄积木，态度有些敷衍。 青幽继续问：“还行吧是指伤心，还是不伤心啊？” 男孩瞪了她一眼：“还行吧是指我不想说这个！” 郑和豫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来到里屋，对青幽不好意思的笑道：“真不好意思，这孩子……要不您还是问我吧？” 青幽见郑智仍在头也不抬的摆弄玩具，好似没听到他爸的话一样，只得对郑和豫笑笑：“孩子挺有性格的。”跟着他回到了客厅。 然后韩笑又问了一些问题，诸如尹晓娟多久回来一次，为什么不离婚之类的。中途尹晓梅又阴阳怪气的嘲讽了郑和豫一番，但郑和豫仍是保持着平静中带点儿卑微的态度。 根据他的说法，他们夫妻结婚十年，自从五年前，尹晓娟开始主持人气节目“夜归人”后，人气上升，收入也节节上涨，渐渐就看不上他了。两年前她认识了姓丁的摄影师后，就提出了离婚，但他不想让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所以一直没同意，希望有一天尹晓娟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心转意。 但尹晓娟铁了心要离婚，直接搬出了这个家。搬走后基本半个月回来一次，名义上是看孩子，实际就是回来催离婚的事情。 “郑智跟她妈妈感情好吗？”当韩笑这么问的时候，回答的是尹晓梅。 “当然好了！我姐姐每次回来都给他买很贵的玩具！孩子可高兴了！” 青幽看了看只玩积木的郑智，和那堆堆在墙角的昂贵玩具，给这个“高兴”打上了引号。 “积木是谁给他买的？”韩笑突然问。 郑和豫一惊，有点儿慌张：“那个，那个是我给买的。孩子从小就喜欢积木，所以我就给他买了很多。” 尹晓梅冷哼：“哼，还老师呢，连孩子都不会教育！这么大了还玩积木，那智力发育能正常吗？难怪我姐姐不想把孩子给你！” 此话一处，郑和豫脸色立刻变了，原本有些怯懦的男人变得居然有几分阴沉，声音也强硬起来：“胡说什么！即使离婚小智也是跟我！” 尹晓梅不屑：“反正人都死了，你说什么都行！” 青幽打断了他们：“积木挺好看的，是在哪儿买的啊？” 郑和豫脸上又出现了惊慌之色：“积木？忘……忘记了，那个，太久了……对，买了太久了。” 第111章 新的死者 从郑和豫家里出来，韩笑和青幽都有些犹豫。这个案子动机明显，所以他们本打算先确定凶手，再根据凶手反查作案手法。 但现在他们却没办法肯定郑和豫就是凶手，因为这男人……实在太懦弱了些。很难想象一个这么多年在强势妻子面前低声下气的人，会突然有一天暴起杀了妻子和她的情人。 “你有没有注意到，一旦事情涉及到孩子，他态度立刻变了？有没有可能是为了争夺孩子抚养权，所以杀了尹晓娟？”开车前往案发现场的路上，韩笑和青幽讨论着案情。 青幽不太赞同：“有这个可能，但是，一开始提起尹晓娟的时候，他确实有些伤心，依我看，他恐怕是整个屋子里，惟一一个真心哀悼尹晓娟的人。所以我觉得，凶手不是他。” “再排查一下人际关系吧，也别光查尹晓娟，那个丁弘辉也得查一下。”韩笑没有轻易下结论，“对了，你刚才问积木？怎么回事？” “那孩子玩的积木颜色很怪异，”青幽答道：“不像儿童玩具的颜色。孩子本身倒挺正常，还挺好玩儿的。” 想起郑智故作成熟的表情，青幽忍不住莞尔。 “暂且……关注一下吧。”韩笑回想起了郑和豫回答问题时的表情，“只有在积木问题上，郑和豫表现出了一些慌张，其他时候都很正常。” 两人很快到了尹晓娟的死亡现场，广播电台附近的高档小区，尹晓娟母亲名下的房子。 房间外围拉着隔离带，进去后现场已经清理过了，只能看见被彻底压塌的大床和周围遗留的血迹。 青幽盯着那被压得几乎成了一滩烂木的床，“还真是挺诡异的，重物压死……明明有很多更简便的杀人方式，为什么要选这种呢？你听说过什么术能无声无息移动这么大型的东西吗？” 韩笑摇头：“倒也未必是移动重物，只是……这种程度的破坏力，确实不大寻常。至少我所认识的异人里，没人能做到。” “没有特殊力量的痕迹……”青幽在房间里四处查看，“真古怪，难不成是做梦被什么东西砸死了，然后现实里就死了？” 韩笑心中一动：“别说，这还真算一种合理假设。” “可是，两个死者是同一个晚上死在不同地方的吧？没理由两人都做梦被砸死啊……要梦也应该梦个好一点儿的死法。” 两人查了半天，毫无线索。于是又去了男死者丁弘辉的死亡现场，并见了几个丁的朋友，仍旧没什么发现。 回到局里后才听说，他们离开郑和豫家里后，尹晓娟的妹妹尹晓梅就找到了警察局，大闹了一场，不但将青幽和韩笑狠狠投诉了一番，还死活说郑和豫就是凶手，警察不抓他就是收了他的钱。 据说当时情景很是热闹。地方警局被迫无奈，不得不跟着尹晓梅又去了郑和豫家里一趟，将郑和豫暂时带回警局问话。 这个案子，郑和豫一没有不在场证明，二来动机明显，所以警察也倾向于凶手是他。 结果谁也没想到，第二天，尹晓梅就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里。同样是被重物砸扁，只是这一次，没有全身都被压成肉饼，而是剩了一点。 青幽和韩笑第一时间跟随警方去了现场，不得不说，亲眼看到压塌的床板上一滩血肉模糊的人形时，还是挺震撼的。 就像警察描述的那样，尹晓梅的死状跟前两个死者有些差别，前两个死者是被足以覆盖全身的重物彻底压成了一张人饼，她却是被一块类似梯形的重物所压，头上和腿上留下了两道整齐的斜痕，斜痕以外的地方仍旧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完好，包括一颗被挤飞了的眼球。 尸体是死者老公发现的，据说他昨晚夜班，所以没在家，早上回来才发现，老婆居然成了这个样子。言语之中，庆幸远大于悲伤。 郑和豫昨夜是在警局度过的，某种程度上说，他终于有了不在场证明，但另一方面，他也更可疑了。 事情已经毫无疑问，是围绕着他发生的，即使他不是凶手，凶手也必定是跟他有关的人。所以韩笑详细询问了昨天警察去他家的情形。 “没什么特殊的呀，”昨夜出勤的警察回忆着，“就是又询问了下事发当天晚上郑和豫的行踪，他还是那个说法，把孩子送去了奶奶家后，自己一个人在家。问他为什么偏偏选那天送孩子走，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所以我们就说要带他回去，配合调查。他倒是很顺从，只是提出先送孩子去奶奶家。” “这期间尹晓梅说过什么吗？郑智是什么反应？”韩笑追问。 警察提起尹晓梅就一脸不屑：“那个尹晓梅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老一套，什么为了钱杀了她姐姐，就是为了她姐的遗产之类。她一心想送她姐夫进监狱，不也是为了那点儿钱吗？以为郑和豫被定了罪，就能轮到她继承遗产，真是想太多了！那还有个孩子呢！” 显然尹晓梅的人缘在警局内也很糟糕。 “至于孩子……一直在里屋，没出来过，也不说话。” “那孩子一句话也没说过？也没做什么特殊举动？”这句是青幽问的。“麻烦再想想。” “哎，不对，我记得他好像说了一句话。”另外一个当天出勤的警察突然想起来了，“好像是临走前，对尹晓梅说了句什么，尹晓梅也没心思应付她，随口答应了一句。” “说的什么？” 两个警察互相看了看，“好像是什么……魔法屋？好像是叫小姨来看他的魔法屋！多半就是他堆得那堆积木，小孩子嘛……” 魔法屋……青幽陷入了沉思。 离开警局后，韩笑问青幽：“你觉得跟那孩子有关系？可他才八岁！” “我只是尝试忽略年龄偏见看问题。”青幽沉吟着，“从动机上看，那个家里，有动机的人除了郑和豫，还有郑智。他提起母亲时明显很不以为然，甚至还不如他的父亲有感情。另外……哎，等等，停车！” 韩笑立刻踩了刹车。 青幽推开车门，直奔路边一间高档的儿童玩具店。 第112章 魔法 韩笑抽完一根烟后，青幽拎着一盒玩具，开门上了车。 “这就是郑智玩的那种玩具，我问了一下老板，这种积木比较古老，他那里也只剩下这最后一份了。据他所说，这个牌子的积木，只出过这一种颜色。” 韩笑看了看盒子里的大大小小的各色木块，都是一些明亮温暖的颜色，十分适合小孩子。“你是说，郑智的积木颜色不对？” 青幽点头：“他的积木是很写实的色彩，深色和冷色为主。当然，也可能是他自诩不是三岁小孩，让父亲把积木颜色重新漆了一遍。” 想起郑智故作成熟的样子，她就想笑。 韩笑却若有所思的看着盒子里的积木块，指着长方形的问青幽：“你看，这像不像是砸死了前两个死者的重物。”又指了指三角形的：“这个，像不像砸死尹晓梅的？” 青幽仔细看了看：“像，要是扩大一百倍，基本就可以确定，这就是凶器了。可是……有能将这东西扩大缩小的术？” 韩笑摇头：“没有，异人的术不能改变物质的原生形态。” “……又是死局？” “未必，先去看看那孩子吧。” 郑和豫仍在警局接受调查，所以郑智目前住在城郊的奶奶家。两人没有提前通知，直接上门拜访。 郑和豫的母亲是一个头发花白、面目和善的老人，得知两人身份后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仍是显得很有礼貌。青幽把积木当作礼物递了上去，老人的态度明显热情了一些。 郑智仍在里面的屋子里摆弄积木，只是奶奶家里的积木明显不是他常用的，也没有他搭建好的魔法屋，所以他显得有些兴趣缺缺。 韩笑两人首先跟郑和豫的母亲寒暄了几句，老人近期明显憋了一肚子委屈，稍微聊了几句，就开始吐苦水。 “也不知道小豫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娶了那么一个女人。唉，真是冤孽！”老人很有教养，虽然对尹晓娟诸多不满，却也没有口出恶言，跟尹家姐妹简直是天壤之别。“居然还说我家小豫杀人？他连只鸡都不敢杀！倒是那女人，才是真狠心！” 老人并没说太过分的话，但韩笑仍听出了一些端倪。“为什么这么说？尹晓娟是不是做了什么？” 老人叹了口气：“你们跟我来。” 颤颤巍巍的带着两人进了里屋，对郑智温声说道：“小智啊，来，让奶奶看看你身上的伤。” 郑智看了看韩笑和青幽，一脸不情愿：“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给女生看呢！” 青幽一脸黑线，韩笑也忍不住莞尔，递给她一个嘲笑的眼神：“那女生先出去吧。” 青幽瞪了郑智一眼，转身出去了。 “这孩子……”老人摇摇头，言语中有几分宠爱。“现在给叔叔看看吧！” 郑智不情愿的掀开了上衣，少年白白的后背上，有不少青青紫紫的淤痕，大部分已经发黄，看来有一段时日了。 韩笑的脸沉了下来，尹晓娟居然在虐待自己亲生儿子！ “我看看……快好了，快好了!小智很快就没事了，到时候就能参加学校的游泳队了！”老人笑着给孙子整理衣服。 走出屋子后，韩笑对青幽吐出两个无声的字：“虐待”，青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阴郁。 “唉，小豫不想让孩子没妈，不肯离婚，尹晓娟无法如愿，就每次都在孩子身上出气！”老人摇头叹息。 “那就离婚好了！宁可让孩子挨打也不离婚，何必呢？”青幽不理解。 “唉，你们不知道，那尹晓娟说了，小豫打着孩子的名义不离婚，等离婚成功后，她会让他见都见不到孩子！”老人忍不住又看向屋内的郑智，满眼都是怜爱：“这孩子就是我和小豫的命！要是孩子被那女人抢走了，我们还不如死了呢！” 这话中蕴含的感情，让青幽忍不住为之心酸。“也不一定会判给母亲吧？毕竟离婚是尹晓娟出轨在先，而且郑智也有选择权吧？” 这一次，是韩笑回答的：“没用的，八岁的孩子没什么话语权。一般来说，母亲在抚养权争夺中有天然的优势，更何况……” 老人苦笑着接了下去：“更何况，那女人有钱有势，法院也认识人，我们一家都是普通教书的，根本抢不过她。” 室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此时，青幽再一次感到了这世间的残酷，有情的好人坎坷无依，无情的坏人春风得意。 起身，进入里屋，坐到了郑智身边。“最近都没去上学吧？在家偷懒，开不开心啊？” 男孩儿嘟了嘟嘴：“爸爸说过，只有小孩子才会因为不上学而开心。”然后又有点儿泄气：“可是我还是挺开心的，所以其实我还是个小孩子。” 青幽忍俊不禁：“你八岁啦，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啦！” 郑智斜了她一眼，有点儿自豪：“那当然！” 青幽看了看他面前仍旧一堆乱相的积木：“怎么不建你的魔法屋了？” 郑智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神情：“魔法屋在家里呀！” 青幽笑眯眯的：“不是【魔法屋】吗？既然有魔法，当然哪里都能出现啦！” 郑智有些犹豫：“爸爸说过，不能随便使用魔法。” 青幽心中一动，继续怂恿：“魔法屋，又不是你用的，是屋子自己的魔法呀！而且你住在奶奶家，没有魔法屋，不是很无聊吗？” 郑智即使再怎么聪慧，也毕竟只有八岁，八岁的孩子想隐藏点儿东西，还是挺难的。所以他想了想，有点儿高兴，“你说得对！” 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伸手将身前的积木推开，空出了一大块空地，然后喃喃自语：“魔法屋魔法屋~施展你的魔法吧！” 话音刚落，他的眼珠突然变成了一片苍白！瞳孔和眼白全部消失了！ 一阵奇异的空间波动，那座魔法屋赫然出现在眼前！ 男孩儿的眼珠又恢复了正常，炫耀的对目瞪口呆的青幽挤了挤眼：“怎么样，魔法屋的魔法很厉害吧？” 青幽点头，半晌，一脸严肃：“郑智，你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所以，你应该明白，魔法屋的秘密不能被别人发现！” 郑智点了点头。“知道，魔法会被其他人嫉妒，但是……你也会魔法吧？” 男孩儿带点儿犹豫的眼神试探的盯着青幽，似乎是在询问应不应该信任他。这种表情在他圆圆的稚嫩的小脸上，显得尤其可爱。 青幽心中一软，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这是我们的秘密？” 郑智立刻笑得很开心：“秘密！对！” 青幽郑重的拍了拍小男孩儿的肩膀，“既然是秘密，今后千万不要在其他人面前使用魔法呀！还有，魔法要有限制才珍贵。所以，跟魔法屋玩一会儿之后，魔法屋就会自动回去，知道吗？” 郑智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一定保守秘密！” 第113章 韩笑与谢法 离开郑智奶奶家后，青幽立刻将郑智的异状告诉了韩笑。 “你是说，他的眼睛瞳孔消失，变成一片苍白？” “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韩笑的脸色有几分凝重：“你确定……那玩具屋是凭空出现的？” 青幽点头：“应该是，虽然他之前念了一段魔法魔法之类的，但言语之中并没有特殊力量，所以应该只是童言。” “你觉得……这是空间转移能力吗？”韩笑问青幽。 青幽想了想，“从魔法屋的移动上看，很像。但是从之前的凶案看来，不像。而且与其说是那男孩儿的能力，不如说是魔法屋的能力。或者说，是郑智赋予了魔法屋的能力。” 青幽沉吟着：“根据郑智的说法，魔法屋之前没有这个功能，所以他到奶奶家后，才经常觉得无聊。但在我告诉他魔法屋可以通过魔法移动之后，才出现了空间转移能力，所以我觉得，对屋子的【设计】应该是他能力的关键。” 韩笑点头，“跟我想的一样，如果我猜的没错，这男孩儿是个觉醒者，而且是十分麻烦的血脉，术师。” “术师？”这是青幽第一次听到这种血脉。 韩笑解释道：“术师是一种变异的异人血脉，并不能通过血脉传承，只能通过觉醒产生。如果说异人是人类中的异类，那么术师，就是异人中的异类。他们通常具有一些……非常逆天的能力，例如【预言】。” 青幽猛然想起曾听过的预言，“那个关于我的预言，就是术师做出的？” 韩笑点头，“不错，那人是现存的唯一一个已知术师，不过，现在恐怕是唯二了。” “每一个术师的能力都不同？” “对，历史上记载，每个术师的能力都是独一无二的，但相同的是，都与天道相逆。例如，起死回生，例如，呼风唤雨。”韩笑顿了顿，“当然，与天道相逆就意味着天道不容，所以术师的能力，都有代价。能起死回生的，不能救所爱之人，但凡产生过丁点感情的人，都不能救。能预言未来的，五感尽失，半身残废，能看清未来事，却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青幽越听越心惊：“那孩子……郑智，会有什么代价？” 韩笑摇头，“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能力用得越多，代价就越明显。” “……我们要怎么做？上报吗？他才八岁……”青幽想起临走时郑智看她的眼神。 那种天真的、带着点儿别扭，却又忍不住期盼的眼神：“你能把我爸爸带回来吗？用你的魔法？” 她承诺过他，会努力帮他办到的。 所以忍不住又为他辩解：“他只是想跟父亲生活在一起而已，他甚至都没能了解杀人的意义！” “回去再说，记住，不要将他是术师的事情告诉任何人。”韩笑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青幽点头，半晌，想来想去，忍不住又嘟囔：“我当时也是误杀了室友，不是也被留下来将功赎罪了？能不能让他也加入局里啊？不对不对……他才八岁，太小了！而且不是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吗？未成年异人怎么办？难不成也要关到黑牢去？” 自言自语了半天，却发现韩笑一语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有些奇怪。 她当然不知道，韩笑此时想起了自己的事。 韩笑觉醒的年龄，比郑智还要晚一些，大约是在十岁左右。跟郑智一样，他有一个好父亲，当父亲发现的他的与众不同后，帮助他隐瞒了下来，让他度过了一个正常而幸福的童年。 直到十七岁那年的那件事，他认识了谢法，失去了父亲，并从此被卷入了异人的世界。 一开始的时候十分痛苦，一个不依付任何世家的觉醒者，在这个世界几乎举步维艰。若不是谢法全力庇护，他绝不可能有今天。 回到局里后，韩笑直接进了谢法的办公室，然后青幽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两个人的争吵。虽然中途里面就激发了隔音符印，但之前激烈的争辩声还是透出来一些。 “我从没见过他俩吵架。”青幽悄悄给关昔楼发了一条信息。 关昔楼回复：我也只见过几次而已。韩笑这个人，外表温和，内心却很有原则。如果不是涉及到原则问题，他不会这么跟谢法争的。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青幽：韩笑不让说。 关昔楼：看来还真是大事。 青幽：对了，韩笑当初是怎么加入局里的呀？ 关昔楼：他呀，说来话长了。据说他很小就觉醒血脉了，但一直瞒着，装成普通人。后来他家遇到了点儿事，大概就是他父亲举报了一个高官，然后被人下了魇，他凭着自己能力为父亲驱邪，然后魇反噬了施术人，导致了一位异人的死亡。 关昔楼：结果这位异人正好是谢家的异人，他就这么认识了谢法。两人一开始是敌人，后来谢法弄清了事情真相，就倒戈了。最终虽然韩笑被免去了黑牢惩罚，但却不肯依付于任何世家，所以直接被技术局带走，当了两年的试验品。 青幽:!!!还有这种事呢？？ 关昔楼：是啊，想不到吧？后来，谢法为了他，刚满十八岁就执意加入当时人丁凋零的神秘事物局，然后努力了很久，才把他从技术局弄出来，进了这里。之后两人一直搭档办案。 青幽：不依付世家的觉醒者这么没有人权的吗？看来我运气很好啊！ 关昔楼：是啊，一来你的血脉世家还在，你就算不回洛家，旁人也要顾忌洛家。二来谢法执掌局里这么多年，也有了相当的话语权，所以你进来的时候很顺利。 青幽：我还以为觉醒者都会被接到局里呢！ 关昔楼：怎么可能。异人的血脉觉醒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大部分觉醒都伴随着失控和附带伤害，所以一半以上的觉醒者，觉醒后都进了黑牢。剩下的，有的依付于其他世家，有的投靠技术局，还有的索性当了逃犯。能进咱们这里的，少之又少。 青幽：哎哎，那我大致能猜到，他们在吵什么了。 以韩笑的经历来看，他显然并不想把郑智交上去。一旦郑智的事被上面知道，即使因为年龄不被投入黑牢，也逃不脱跟家人分离的命运。 但在谢法看来，这件三人凶案，郑智是完全责任人，他是在有意识的利用能力进行杀人，这种孩子，已经不适合继续呆在人类社会了。 不得不说，这件事上，青幽站在韩笑一边。 第114章 峰回路转 “不行！”谢法在办公室内焦躁的踱着步，“韩笑，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我们是执法者！是执法者！我们身上的证件，我们头上的徽记！”激动的指着墙上偌大的金黑色ga标志，“是有意义的！” 韩笑毫不示弱：“意义难道就是将无辜的孩子带离他们的家，然后送到实验室里？” “你简直强词夺理！”谢法气得拍了桌子，“我不会让他被技术局带走的！我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保证他的安全？那其他的呢？他的童年，他的人生？谁来保证？”韩笑寸步不让。 “那也不是你执法犯法，执意隐瞒真凶的理由！”谢法也动了真火，“他不是打碎个花瓶，弄脏件衣服！他是杀了人啊！那是三条无辜的生命！做错事若是没有惩罚，岂不是让他一错再错？你我身为执法者，若是因为一己之私就枉顾法度，那我们跟技术局的人有什么分别！” “无辜？”韩笑怒极反笑，“一个嫌贫爱富虐待亲子，一个行为不端***子，还有一个构陷诬蔑，口舌伤人，这三个人哪一个比那男孩无辜？” “那也不是杀人的理由！这个道理你到现在也不懂吗？你这么多年简直白干了！” 这个时刻，两人都像回到了十几岁年少气盛的时候，怒火攻心，口不择言。当年韩笑的事，是横在他们心头的一根刺，此时，这根刺再度同时刺伤了两人。 “白干？当然白干了！这么多年都是在给你们这些肮脏腐败的异人世家擦屁股！给那些贪婪的权势者解决麻烦！助长他们的气焰！你以为我爱干吗？” “不爱干就给我滚！” 韩笑摔门而去，一道弧线紧随着他，撞到了门边的墙上，摔得粉碎。 是谢法最喜欢的杯子。 那一天，韩笑再未出现，而谢法也没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下班后，关昔楼走进了谢法的办公室，而青幽根据关昔楼的指引，在郑和豫家楼下找到了韩笑的车。 敲了敲车门，青幽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韩笑的表情很平静，只是车内的烟味有些刺鼻。 “为了郑智的事，是吗？” 青幽很直接，韩笑是一个很成熟的男人，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他整理情绪，还轮不到她安慰。 韩笑点头：“我不想让他离开家人身边。他的能力太稀有了，一旦被其他人知道，一定会被圈养起来。” 青幽想了想：“谢法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韩笑不以为然：“谢法不是任何事情都有办法的，他的位置很难做，不如一开始就彻底杜绝这种可能。” 青幽心思一转：“你是说……瞒住郑智的事？可是案子……” “案子可以没有结果，这世上没结果的案子还少吗？”韩笑说道。 青幽想着，以谢法的性格，绝对不会允许这么做，这相当于包庇犯人，执法犯法，恐怕这就是他们吵架的最终矛盾点。 平心而论，她很喜欢郑智，所以感情上，她倾向于韩笑。但理智上，她觉得谢法也没错，毕竟郑智的力量很危险，若是不加以引导和监视，将来确实很容易出问题。 想了想，她觉得两人都有些极端，所以决定替谢法说两句话，毕竟她是来劝和的，而不是来充当知心朋友的。 “能力觉醒的时候，我也误杀过室友，谢法不是也帮我很好的解决了吗？我觉得他这次也会有办法，让郑智得到妥善安置的。” 韩笑看着她，眼神中有一种深沉的的情绪，似乎是不甘，又似乎是痛惜：“可是，代价呢？你知不知道，谢法曾经为了我们这种觉醒者，付出过什么代价？我毫不怀疑，他会为了这孩子不惜一切，但这一次，他又要付出什么？” 青幽悚然一惊：“代价？当初他为我做什么了？”她确实不知道，谢法表现得很轻松，她一直以为，只是一些简单的文书工作和权力上的交涉。 韩笑摇头：“你背后有洛家，所以你的事，算是很好办的。无非一些违心的低头、不情愿的恳求，还有一些不该给出的承诺罢了，没什么严重的。” 真正沉重的，是当年谢法为了将他从技术局带走，所付出的代价。那样的事，他绝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青幽沉默了下来。 她再一次发觉，原来她自以为孤独的二十多年人生，其实有这么多人，都在为她无言的付出。 半晌，她思索着，又开口了。 “我觉得，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办法，让你的计划稍微温和一些，也照顾一些谢法的原则。” 第二天，警局传来消息，郑和豫自首了。他坦承是自己杀了那三人，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杀人方式，则是利用了一套积木。 他说，那一天，尹晓娟和丁弘辉照例来家里闹离婚的事情，三人话不投机起了争执，丁弘辉和尹晓娟被他用水果刀划伤了手，血滴到了儿子常玩的那套积木上。两人走后，他想去清理积木，却发现血迹已经消失了，结果第二天，两人就死了。 死亡方式十分离奇，就像是被积木砸死一般，所以他也起了点儿怀疑。后来尹晓梅咄咄相逼，他一时糊涂，就将她的血顺手涂到了一块积木上。结果第二天，尹晓梅也死了，死状一模一样。 当警方问起积木时，郑和豫坦言，他一时害怕，直接烧掉了积木。 这段说辞严格说起来，漏洞并不少，例如郑和豫这种性格，怎么可能跟尹晓娟丁弘辉二人动手甚至拿水果刀割伤了他们？而他们的血怎么这么巧就滴到了积木上，难不成他们在礼物孩子面前动刀子打架？ 还有那拥有神奇力量的积木，怎么能被他一把火就烧光了？ 但不得不说，郑和豫不愧是老师，除了一些细节，整个故事都像模像样，甚至连用血触发道具，引起杀戮的过程，都跟一些凶具的触发一模一样，很有说服力。 接下来，就要看神秘事物局怎么说了。 第115章 都能接受的结果 一天之后，神秘事物局提交了新的案件汇报。报告声称，那套积木确实是一套可以致人死亡的【凶具】，但触发积木的并不是郑和豫，而是郑和豫的儿子，郑智。 唯有异人方能操控具，而根据局里检测，郑智很可能是一个潜在的觉醒者，只是目前年龄太小，只能触发凶具，尚未觉醒血脉能力。 最终这件案子被归结为【凶物致死】，郑和豫无罪释放，而郑智，则被安排进了谢家，接受惩罚性监管。 这就是青幽所谓的【折衷】办法，隐瞒郑智的能力，并对之实施符合他年纪的【监管】惩罚。虽然每天都要接受异人教育，行为也受到了限制，但至少每天都能回家，跟父亲和奶奶生活在一起。 谢法在亲自见过郑智，并确认了他最初只是想将殴打他的母亲关进屋子，而不是杀人之后，同意了这个办法。 事后，韩笑和青幽又去郑和豫家里拜访了一趟，郑和豫对两人十分感激。 “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不但郑和豫无罪释放，能继续教他的书，连儿子也得到了妥善安置，这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一次，郑智也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毕竟他的魔法屋已经被处理了，他暂时被禁止摆弄新玩具。 “谢谢哥哥，谢谢姐姐。”在父亲的示意下，郑智也向两人道谢，有些不情愿，还有些害羞。 韩笑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不用客气，今后会比较辛苦，要做好心理准备呀！” 青幽笑眯眯的又捏了捏他的小脸，“今后就是真正的大孩子啦！要好好学习，多做好事！” 郑智嫌弃的推开了她的手，有些忐忑的看了看两人：“那个地方……会有很多跟我一样的人吗？我不能使用能力，会不会……”话语之中有些不安，毕竟大家若是大家都有特殊能力，没有能力的他反而成了弱势。 青幽摸了摸他的头：“不会太多，但一定会有一些，但你放心，不会有人欺负你的，你可以试着和大家做朋友。你的能力只是暂时被封印，等你学会了如何控制，就还给你，好吗？” 郑和豫忍不住插嘴：“就不能……封印一辈子吗？让小智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韩笑摇头：“随着年龄增长，封印会逐渐失效的。而且压抑本性并不是一种健康的成长方式，只要引导得当，他的力量能帮助很多人。” 郑和豫身为老师，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知道，与众不同意味着自己的儿子，今后会很辛苦。“那今后真要麻烦你们多照顾了。” “一定的，您放心吧。”青幽笑着应承。 今后，这男孩不但是谢法和韩笑的责任，也将是青幽的责任，甚至是整个神秘事物局的责任。 又聊了一会儿，青幽和韩笑起身告辞，临走时，郑智拉了拉青幽的衣角，青幽俯身，男孩儿有些别扭的移开了眼睛，脸颊有些发红：“你会……经常来看我吗？” 青幽蹲下来，又捏了捏他的脸：“会经常到你烦得不想再看见我~” 男孩儿看起来有点儿开心，偏偏又想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哼！我……我才不在乎呢！” 又引起一阵哄笑。 回去的路上，青幽跟韩笑闲聊着。 “这孩子真可爱，说实话，我还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呢！” “原来你喜欢这种别扭的类型。”韩笑心情也不错，随口跟她说笑起来。 “那是啊，嘿嘿，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四五岁，说不定真会喜欢他！”青幽嘻嘻笑着。 韩笑给她泼冷水：“你看他那嫌弃的样子，一定看不上你！” “你懂什么，这叫傲娇！这个年纪的男生呢，都是这样，不喜欢，才是喜欢。”青幽很有信心。 韩笑笑道：“看来你很有经验啊，当初没少早恋吧？” 青幽撇撇嘴：“可惜我那个时候，没有这么有意思的小鬼。”她心情极好，翘着腿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的风景，没有注意到韩笑一闪而过的观察眼神。 韩笑当然也知道了她和黑鸦的事，凡事只要谢法知道了，他就必然会知道。 但青幽近些日子不但没有再问起过黑鸦，甚至没有了前些日子的焦躁不安，就好似……时间真的让她放下了那段感情一样。 但据韩笑对她的了解，她不是一个轻易动真情的人，一旦动情，必然铭刻于心难以释怀，所以，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对。 只是，此事他并不想插手，而且他跟谢法……尽管表面上，又恢复如初，但两人心里，多少都有了些芥蒂。 最近似乎是闹剧高发期，两人回到局里后，竟然发现老好人谢诚意，脸上带着伤来上班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跟老婆打架，被老婆挠的。据说是因为把结婚纪念日给忘了，结果谢夫人大闹了一场，差点儿打离婚。 青幽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想起来，她似乎从没跟谢影吵过架，即使有，也是她单方面生气而已。一来，谢影的话实在太少了。二来，两人一直以来聚少离多，难得相聚，也大多是在疏解相思之情，少有时间能够闲话家常。 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虽然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谢影带上了手机，但她的消息，他从没回复过。自从那天他出现过之后，倒是每隔三五天，就出现一次，但还是一样神出鬼没。 她偶尔，也想要跟男朋友一起逛逛街，看看电影，吃吃饭，有个正常点儿的约会。 最近姚佳佳去了南方旅游，沈沐颜跟南冥如胶似漆，总也约不出来，若是跟关昔楼出去，就得喝酒。所以青幽唯一的日常休闲活动，就变成了在谢渊的指引下复刻咒印。 希望能去拍卖会卖个好价钱。 可是她还没跟谢法请假，而且，她现在很确定，说实话是一定请不下来这个假的！而且……她想跟谢影一起去。 想了想，青幽掏出手机，给谢影发了一条信息：“我买了今晚8：10分的《杀戮危机》电影票，西郊abc影院，这里相对偏僻，人比较少。你若是不来，下次我就跟韩笑一起看！另外，本月的24号左右我要去j市，命令你跟我一起去！” 第116章 约会 收到青幽的信息时，谢影正在将一瓶【悖逆之血】递给些谢三，看完信息后，又把血收了回来。 谢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在即将到手的瞬间——又被拿走了，心里一紧，目光紧追着那瓶血：“怎么了？” 谢影举着血，瞥了一眼谢三，慢吞吞的说道：“我24号要去一趟j市，时间一个星期。” 谢三疑惑：“j市？新任务？我怎么没听说？” 谢影：“不是任务，是私事。” 谢三以为自己听错了：“【私事】？家主会放你去处理私事？？” 谢影瞥了他一眼：“你会有办法的。” 谢三一脸崩溃：“就是让我给你蒙混过去？这个关头？我的黑鸦大爷啊！你以为我是哆啦a三啊，一掏兜就有办法？家主怎么可能放你走！” 谢影晃了晃手里的血，又重复了一遍：“你会有办法的。” 谢三额头青筋跳了跳，为了自由，为了大业，他忍！ “……我试试吧！”伸手去拿血，谢影又是一躲。 谢三觉得自己青筋都要爆了，耐着性子：“又怎么了？” 谢影：“今晚我也要出去。” “今晚？今晚你不是去欧阳家监视欧阳慕吗？”谢三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谢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诚恳：“你一定能找到人代替我的。”然后把【悖逆之血】递了过去。 要不是舍不得，谢三真想把血都糊他脸上！ 顺口又问了一句：“你今晚干什么去！” “约会！” 谢三见鬼似得盯着他，觉得自己硬生生的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得意！ 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还想着约会？还想着渡假？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有情饮水饱！ 另一方面，青幽居然接到了谢影回复的信息，虽然只有寥寥几个字，却很是有些惊喜。 “7点，公寓楼下。” 这是要来接自己吗？谢影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看时间应该还能一起吃个饭！ 下班后青幽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公寓，洗了澡，换上了上次跟沈沐颜逛街时，她帮忙搭配挑选的衣服。 深红色的修身格子外套内搭薄羊绒衫，下身是黑色的毛呢百褶裙，小皮靴，优雅中不失可爱，是典型的沈沐颜风格。 想了想，又围上一条围巾，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噔噔噔跑下楼去。 楼下的角落里，停着一辆从没见过的车（谢三贡献的），谢影悄无声息的站在车旁，穿着一身从未穿过的衣服，显然也花心思准备了一番。 青幽有些呆了，她从没见过谢影这个样子！他今天居然穿了暗色的修身衬衫，开到胸口的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和麦色的肌肤，衬衫下健壮的胸肌轮廓分明，看起来既强壮，又性感。外套一件极具设计感的黑色休闲外套，肩背宽阔，腰臀衬得极有线条感。一条低调的黑色的长裤，更是让他那双修长的腿显得愈加笔直。 这是青幽第一次见到他穿黑色，她从没想过，这种阴沉的颜色在他身上，竟会如此的……性感。 脸上有些发烧，明明两人已经走到了最亲近的一步，她却仍然觉得自己像初次约会的小姑娘一般，居然会觉得……有些害羞。 谢影也在盯着她，用那种一如既往的目不转睛的方式，只是这一次，青幽有些不敢看他。 每靠近一步都觉得心跳如擂鼓，当终于走到谢影身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之时，青幽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在这之前，她甚至没奢望谢影真的能出现。 男人没什么温度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女孩儿身上特有的温暖传递到他冰冷的身体里，激起一阵颤栗。 女孩儿眼眸低垂，凝脂般的脸上带着一种异常娇艳的红晕，薄唇不点而赤，眉梢眼角带着让人心惊的风情。 谢影俯身，咬住了那樱桃般诱人的唇。大手揽过女孩儿盈盈纤腰，交换了一个缠绵至极的深吻。 半晌，不太情愿的分开，女孩儿呼吸急促，全身瘫软，斜斜的倚在他怀里，一双美目水光潋滟，脉脉含情。 他虽然还想继续更进一步，但此时显然不是时候。 俯身将女孩儿抱上车，手却仍不老实的抓着女孩儿的手：“去哪儿？” 青幽仍觉得脸颊发烧，身上发软，忍不住恨恨的掐了掐他，然后说道：“去西郊吧，那边人少，吃火锅，可以吗？” 天这么冷，吃火锅最合适了。 谢影启动了车子。 “说起来，我没想到你这么好约，今晚没事吗？”青幽仔细打量男人，似乎没受伤，脸色也很正常。 “有事，找人替我了。” 青幽不屑的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谢璟文天天怎么那么多事，说起来，应该大部分都是替别人做的事吧？比如说……那些权势者？” “我不问任务来源。”谢影仍是那副样子，但隔了一会儿，居然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问一下。” 当然是问三哥。 谢影肯为她违背谢璟文，让青幽有点儿小得意：“不用了，猜也能猜到。局里有时候也会接到给权势者解决麻烦的任务，只不过大都是救人，我猜，害人杀人的任务，应该大都交给世家了。” 谢影没回答，他向来如此，只有青幽明确提问时，才会回答几句。青幽也习惯了这种自言自语，她知道，谢影虽然不说话，却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 “去j市的事呢？怎么样？”今日如此顺利，青幽忍不住又期望更多。 “可以。” 青幽心花怒放，“真的？太好了~嘿嘿，咱们还没一起旅游过呢！”想了想，觉得有些有趣：“说起来，之前有工作的不算，这也是咱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吧？” 谢影嘴角微翘，声音极尽宠溺：“再等等，再过一阵子，你喜欢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我会每天都在你身边的。” 青幽抿唇，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两个人一起走在阳光下的样子。若是局里不禁止内部关系，说不定他们还可以每天一起上下班，一起出外勤，一起抓犯人! 那一瞬间，青幽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第117章 谢影与南冥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青幽专门挑选了西郊一片刚刚建好的商业中心，由于地处偏僻，而且周边尚未建设完全，所以人很少。 但青幽挑选约会地点的时候，忘记了一件事——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想要避人耳目。 “青幽，是青幽吧？”惊喜的声音，十分熟悉。回头一看，沈沐颜正在兴奋的朝她挥手，旁边还挎着南冥。 南冥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青幽不客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沈沐颜凑了过来，热络的跟请偶打招呼，同时偷偷打量谢影。她今天穿着淡黄色的毛绒外衣，牛仔裤，看起来青春又靓丽。 “这就是那个你藏得很好的男朋友？”沈沐颜偷偷跟青幽耳语，语气十分八卦：“就是那个家里不同意，但你们仍然在一起那个？” 青幽无奈点头，这才想起之前她约沈沐颜的时候，对方告诉她今天要跟南冥出去。 原来也是来这里。 “长得真高啊！”沈沐颜又偷偷看了一眼谢影，南冥的脸色更阴沉了。他长相颇邪魅，唯独身高不太尽如人意，青幽猜测当年他转化成影鬼之时，应该还不满二十岁。 心里有些好笑，拉了拉谢影，对沈沐颜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谢影。” 沈沐颜甜甜一笑：“你好，我是青幽的朋友沈沐颜。”然后拉了拉不太情愿的南冥：“这是我男朋友，南冥。” 谢影和南冥勉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好像两人都不太爱说话呢~”沈沐颜挎上了青幽，“你们是打算去吃饭吗？一起呀？”两个女生开始在前面嘀嘀咕咕，两个被丢在一旁的男人不得已乖乖跟在后面，大眼瞪小眼。 谢影并不是第一次见南冥，事实上，他的【悖逆之血】就是从南冥那里拿到的。 马王府里，出现在他梦魇中的西贤告诉了他悖逆之血对谢家禁制的压制能力，并告诉他王爷体内的血液中，流有少量这种血液，可以让他验证功效。 同时西贤也提出了条件，他要他潜入技术局指定区域，盗取一件实验品的信息。凑巧的是，他刚巧对那实验品非常熟悉。 郑蔓儿生日宴那天，他趁机潜入了技术局，拿到了那实验品的一部分，但他并不太想跟西贤交易。 影鬼是异人的敌人，跟影鬼交易，无异于背叛投敌，除非迫不得已，他不想这么做。 但【迫不得已】很快就来了，那天谢璟文无情的话语犹如一柄刺入他胸膛的尖刀，逼得他他只能后退，转身，另寻出路。 但他仍没有联系西贤，而是选择了早已不管影鬼门内事的南冥，这也是青幽的建议。 南冥也许不管门内的事，但那实验品的事，他一定会管。那是一具十分美丽的女性身体，被无数的禁制封禁着，关在技术局最严密的电子监牢内。当他把从女人身上切下的手指带给南冥时，南冥冷煞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 他叫她“陵姐”。 东陵，初代影鬼四人中唯一的女性，被关押在技术局里已经超过两百年了。 他用这个消息，换取了不少血液，并将其中一部分给了谢三，用来支持对付谢璟文的计划。 这就是谢影和南冥认识的过程。 两个男人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女人，穿梭在商业街中，互不理睬，却又互相戒备。 眼看走到了火锅店门口，南冥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瞪了一眼谢影：“老子可不想跟你一起吃饭！” 谢影面无表情，看都不看他：“自己去跟你女人说。” 一句话憋得南冥差点儿吐血。 谢影递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似乎在说，量你也不敢！ 南冥恼怒的咬咬牙，“小颜！” 沈沐颜回头，明媚如水的大眼睛带点儿疑问的看着他，南冥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犹豫了一下，柔声说道：“你身体不好，别吃火锅了。” 沈沐颜最近身体状态确实不太好，总是在感冒、低烧，所以每天都吃得很清淡，难得身体好了一些，她也想吃点儿好的，所以很是不情愿。“可是……” 青幽看了看她的脸色，确实有些病容：“感冒了吗？那吃点儿清淡的吧！” 沈沐颜撅嘴：“我都快喝了一个月粥了！我想吃肉！”水汪汪的眼睛带点儿任性和撒娇的看着南冥。 南冥迅速在她的眼神下丢盔弃甲：“吃……吃！” 于是再次收获了谢影嘲笑的眼神。 四人挑了个角落坐下，一人一锅，很快热气蒸腾起来。青幽和沈沐颜轻车熟路，一边聊着些学校和社会上的八卦，一边吃得不亦乐乎。 谢影南冥两人对食物需求不高，都是随便吃吃。南冥边吃，边照顾着沈沐颜，甚至亲手帮她剥了一小盘虾。 青幽看了看南冥，又看了看谢影。他也在吃虾，不过是连头带壳直接塞到嘴里的那种吃法，也亏他能吃得下去。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沈沐颜吃了一小盘后，还觉得不够，可怜巴巴的看着南冥：“还要。” 南冥板着脸：“不行，吃多了又肚子疼。” 沈沐颜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偷偷对青幽说：“比我爸管的还多。” 青幽窃笑，南冥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但实际可比沈沐颜他爸老多了，说起来，他还真的是将沈沐颜从小看到大，甚至说是养她长大也不为过。 又看了看沈沐颜，虽然笑得很开心，但脸色有些红得不太正常。不过吃了一顿饭的功夫，就显得有些疲惫了。 心里有点儿疑惑，虽然她身体一向娇弱，但毕竟才19岁，这副样子简直像大病初愈一样。趁着沈沐颜去洗手间，偷偷问南冥：“她怎么了？身体状态这么不好？” “感冒。”南冥深深看了她一眼。 青幽怀疑的盯着他：“感冒？不像，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我告诉你，她年纪还小，身娇体弱，不能跟你比，你……你节制点儿！” 南冥脸色铁青，这要是别人他早掀桌子了！这两人是来折磨他的吗？黑着脸，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我他x就没碰过她！” “噢~”青幽拉了个长音，一副了解了的样子。随后又很疑惑：“是她不让……还是你……” 南冥终于青筋暴起，气得拍了桌子，桌上顿时锅盘震动热水飞溅，谢影立刻伸手护住青幽，递给南冥一个警告的眼神。 南冥指着他，咬牙切齿：“出来！单挑！” 谢影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又捞起一只虾，咯吱咯吱连头带皮一起咀嚼：“约会，不打架。” 一副我很乖的样子。 南冥简直要抓狂了！有心想掀桌子，又怕沈沐颜生气，有心忍了，偏偏青幽在一边抱着肚子笑得天昏地暗。 重重的吸了几口起，把一双不锈钢筷子生生捏成了一团，终于一屁股重重坐了回去，从牙根里吐出几个字：“我答应过她，二十岁之前不碰她！” 第118章 失踪 吃过饭后，南冥就直接送沈沐颜回去了，青幽和谢影两人则依照计划去看电影。 青幽定的是vip情侣厅，票价几乎贵了一倍，但好在人少，而且座位都是双人沙发，十分舒适。 这是一部惊悚动作电影，节奏紧凑场面血腥，青幽窝在谢影怀里，看得津津有味，身边谢影的呼吸却逐渐轻缓起来。回身一看，男人已经睡着了。 一时有点儿惊讶，又有点儿好笑，这么激烈的剧情，他居然也睡得着。回想起来，在公寓里看经典电影的时候也是，似乎看着看着，谢影总是会睡着。 青幽贴近了一些，在影院阴暗的光线下，细细描绘男人脸上的轮廓。有些粗糙的皮肤，坚挺的鼻子，干涩的嘴唇……即使睡着，眉头也微皱着，似乎心里总是有很多事。 不由得有些心疼。男人总是说，他不需要多少睡眠，但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真正睡一会儿。 心里涌动着一种柔软的情绪，甜蜜，却又有些痛苦。轻轻贴上男人的唇，男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没睁眼，只是像动物一样蹭了蹭她，将她抱的更紧了一些。 耳边是男人炽热而轻缓的呼吸，腰上缠绕着男人有力的手臂，呼吸间尽是男人的味道。屏幕上仍旧枪林弹雨血浆喷射，此时此刻，依靠在谢影怀里，青幽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那是一种心有所依的平静，满足的平静，青幽的人生中从未感受过的平静。 二十一年来，她不停的努力，拼命的活着，追逐着一切想要的东西，从未停下脚步。男女之情，只是她生活中调剂品，她始终认为自己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情驻足，直到将想要的一切都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但在这一刻，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甚至还伴随着……一些成长特有的痛苦。 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思考，思考她和谢影的未来。她曾经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人生规划，突然之间翻天覆地，彻底变了个样子。 里面多了一个人。里面必须多出一个人，仿佛若是没有了他，其他的一切就立刻失去了价值。 她第一次认真的察觉到，自己确实爱上这个男人了。 电影开始播放片尾字幕，谢影睁开了眼睛，青幽故意问他：“电影好看吗？” 但谢影也今非昔比了，做出一副诚恳的表情：“没有你好看。” 青幽噗呲一笑，戳了戳他的胸口：“不学好！” 谢影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裙子下，仍旧一脸无辜：“你可以惩罚我。” 青幽被那双不老实的手摸得有些呼吸急促，恨恨的扯着男人贴身的衬衫，她整个晚上都在想把它撕下来：“回去别想睡了！反正你刚才睡饱了！” 谢影亲了亲她的小手，“遵命。” 事实证明，爱情确实会让人不自量力。所以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和酸软的身体回学校上课后，青幽发誓再也不跟谢影玩这种游戏了。 对方无论体力还是恢复力，都是怪物级别，玩起来她太吃亏了！ 距离拍卖会开幕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青幽正琢磨着怎么能在谢法那里骗来一个星期假期，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11月15日，晴。 青幽刚结束了生物化学实验课，突然接到了导员的电话，说是有人找。 有些疑惑的来到导员办公室，她第一次见到了殷平野。 凶狠的男人。 三十六七岁年纪，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瘦而精壮，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凶目散发着危险而不耐烦的光。下巴上一道刀疤，右腿微跛，看起来像极了逃犯。 办公室里老师们都躲得远远的，还有三个保安全身紧绷站在周围，生怕他一言不合就动手。 青幽首先想到的，是肖战。无论怎么看，这人都像是个罪犯，所以她理所当然的猜测，跟肖战有关。 但她没想到，对方开口第一句话是：“你就是夏青幽？佳佳失踪了！” 青幽悚然一惊，“姚佳佳？他不是去南方旅游了吗？” 男人眉宇间尽是焦躁和不耐烦：“没错，她是那么说的，但她已经三天没跟我联系了！” 青幽上下打量他，心中惊疑不定。 他是姚佳佳什么人？从没听她提起过，三天没联系就说失踪……也就是说两人是每天都要联系的关系？ 猛然想起，姚佳佳只有本市的那个秘密情人没跟她说过，难不成……可是……这也太不像了啊！ 伸手掏出手机，拨打了姚佳佳电话，果然没人接听。 “你别急，”青幽安抚男人，“佳佳聪明又独立，不会有事的，你知道她去哪个城市了吗？” 男人沉着脸：“j市。” 青幽又是一惊，这么巧？ “只是去旅游？” “她是这么说的！”男人愈发焦躁，气势汹汹的在办公室内转起了圈，吓得老师们纷纷远离。“你不是她朋友吗？你难道不知道？” “稍安勿躁。”青幽仔细回忆，之前姚佳佳似乎一直在调查什么，跟谢法联系也很紧密……等等……谢法？ 掏出电话。 “谢法？你知不知道姚佳佳去哪儿了？” 电话那头谢法的声音有些疑惑：“她前阵子说出门一趟，怎么了？” “今天有个男人来找我，说姚佳佳失踪了！” 谢法声音有些变了：“殷平野？” 青幽一愣，“你认识他？”抬头问男人，“你是不是殷平野？” 男人点头。 “对，就是他。到底怎么回事？谢法？”青幽有些不爽，其他人都知道只有自己被瞒住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谢法叹了口气，“麻烦了。你立刻带着殷平野来局里，见面说。” 一小时后，青幽带着殷平野到达了神秘事物局。期间了解了一下他跟姚佳佳的关系，结果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殷平野确实是姚佳佳每周都会去见的那个人，不过，不是秘密情人。某种程度上，他算是姚佳佳曾经的继父。 青幽对姚佳佳的家庭状况有所耳闻，知道她家庭情况复杂，却没想到，复杂到这个地步。 殷平野在十二年前，是姚佳佳母亲的情人，后来因为故意杀人，被判入狱，两人也因此分手。但姚佳佳和殷平野的情分，却没有就此断绝。 第119章 目标－j市 进入谢法的办公室后，谢法扔给青幽一个案件卷宗。 “这是佳佳一直在调查的案子，你先看看。” 目光却上下打量殷平野。 青幽打开卷宗，里面赫然是殷平野当年的案子。案件并不复杂，简单的斗殴伤人，但奇怪的是，斗殴一方有五人，另一方却只有一人，但结果，是五人方只活了殷平野一人。 这场斗殴足足死了五个人，性质恶劣，殷平野又素行不良前科在身，足足被判了十五年。后面又加了一行小字：由于表现良好，且量刑偏重，减刑至12年，已于xx年10月3日获释。 上个月。 殷平野也在看谢法，看他俊美的脸和奢华的打扮，脸上有几分不屑：“你就是帮佳佳的那个公务员？” 谢法点头：“殷平野，久仰大名，初次见面。” 殷平野嗤笑：“不用来这套，你是官我是贼，要不是为了佳佳，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你到底把她弄哪儿去了？她要是有什么事，别怪我不客气！”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杀气。 谢法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若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让她奋不顾身，以身涉险，那个人只能是你。你不知道吗？她一直在追查方宗林的事。” 方宗林，正是那起斗殴案中的死者，殷平野也是因为谋杀他，而被判了十五年。 “什么？”殷平野一脸惊疑，“方宗林？她怎么……” “不明白吗？你当年的供词，只有她一个人相信。她努力了十二年，只是为了证明你的话。”谢法的眼中有几分同情。 殷平野彻底惊呆了，这些年来姚佳佳确实断断续续经常问起这件事，他也只当她好奇，却从没想过…… 青幽也不知道这件事，“供词？怎么回事？” 谢法看了一眼殷平野，“当年，方宗林的尸体并没有找到，只是通过现场大量的鲜血和部分肢体器官，确认了他的死亡。但殷平野一直声称，方宗林没死。” 殷平野突然站起，吓了青幽一跳：“方宗林，对！她调查那件事……难道她去找方宗林了？？”起身就开门向屋外冲。 谢法手一挥，那门立刻上了锁，殷平野拼命用力，甚至用脚踢门，都纹丝不动。 最终，他只能瞪着眼，回头看谢法。 谢法无奈：“稍安勿躁，事情没那么简单。” 殷平野仍旧瞪着他，脸色阴沉。 青幽也出言相劝：“殷叔叔，先坐下来吧，佳佳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帮她的，您放心。” 殷平野重重哼了一声，不情愿的回到了座位上：“她要是真去找了方宗林，那就危险了！那个人……那个人……”他手指焦躁的抓着裤子，似乎确实十分担心。 “那个人，杀不死，是吧？”谢法替他说了下去。 殷平野胡乱点了点头：“没错，当年我们五个人几乎把他分尸了……但仍旧被他杀了四个逃走了！我跟别人说，谁都不信！” 杀不死？青幽有种不好的预感，问谢法：“该不会……他是……？” 谢法点头，“对，影鬼之一，方宗林只是他一个身份。佳佳托我调查之后，我很快就查出来了，却一直没告诉她，就是怕她卷进去！” “这可麻烦了……”青幽的心也沉了下去，“万一她落入影鬼手中……” “没那么容易，”谢法要乐观一些：“佳佳懂得轻重，而且她只是想拍下这男人仍活着的证据，为殷平野脱罪，她不会冒然接近他的。” “但是她已经失踪了！”殷平野拍了桌子，满脸不耐烦。 “别急。”谢法皱眉，他真是不喜欢这种粗暴急躁的人。“你们来之前，我让小关调取了她手机的gps，稍后可以整理出她最近的行踪。我也通知了j市的同事，让他们帮忙留意，但这件事……恐怕需要我们亲自跑一趟，青幽，你跟我去。” 青幽点头，姚佳佳的事情，她义不容辞。 “我也要去！”殷平野当然不可能不去。 “你帮不上忙。”谢法并不想带他去，在他看来，殷平野已经失去了冷静，只会坏事。 殷平野冷笑：“那我就用自己的方法来！” “比如绑架方宗林的家人？”谢法摇摇头，“殷平野，你要知道，你在狱内几次伤人，让你提前出来并不容易。佳佳好不容易跟你重聚，你也不想再在铁窗后见她吧？” 提起姚佳佳，殷平野终于冷静了一些，但仍旧不肯松口：“我必须去。” “这样吧，”青幽出来打圆场，也许是跟姚佳佳年龄相近的缘故，殷平野对她的态度要好不少。“殷叔叔，我知道你担心佳佳，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但是要听指挥，行吗？这件事涉及到很多你不了解的事情，我们有自己的情报网和行事准则，你若是冲动坏事，最终只会害了佳佳。” 殷平野点头，“只要能找到她，要我做什么都行。” “晚上的飞机，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谢法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记得不要携带违禁品。” 殷平野哼了一声，青幽将他送出去，帮他叫了辆车。她至今仍不明白为何姚佳佳会与殷平野这种类型的人如此亲密，但她尊重姚佳佳，所以她也尊重殷平野。 回到谢法的办公室后，谢法仍对带上殷平野表示不满：“戴上他，简直相当于带上一颗不稳定的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惹出事来。” “把炸弹带在身边，总比放在看不到的地方安全。”青幽很了解那种重要的人在危机中，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等待的感受，她今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佳佳不在，咱们得帮忙照看着点儿他，让他别乱来。” 谢法叹了口气，“这事都怪我，我当初就应该直接告诉她，然后帮她弄到照片，洗清殷平野的事！” “照你这么说，我也有错，身为她的朋友，居然连她在调查这么危险的事情都不知道。”青幽也叹了口气，“不过，还是先找到人吧，我去联系一下洛家，j市是洛家的地盘。” 谢法点头，“我也联系下当地警局。” 第120章 殷平野 殷平野对年幼的姚佳佳的记忆并不深刻。那时候，他二十多岁，血气方刚，迷上了姚雪莹的成熟韵味，两人很快搞到了一起。 他并不想跟姚雪莹结婚，对于他这种自幼混迹街头，在社会底层打滚的小混混来说，婚姻、家庭，都是街边小报上的故事。他的生活只有廉价的烟草、一起打架的狐朋狗友、和一夜风流的风尘女子。 他也上过学，只不过很早就辍学了，勉强能算清楚钱，还能读读小报上的花边新闻。在街口的理发店混了一份工作，勉强糊口，然后就是好勇斗狠、打架斗殴。 认识姚雪莹的时候，所有爬上过姚雪莹床的前辈都告诉他，要想搞定姚雪莹，必须先搞定她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儿，然后才能娶到姚雪莹，同时娶到她那不菲的家产。 但殷平野对家产毫无兴趣，对姚佳佳，自然也不会太客气。他只记得，似乎捏过她的脸，打过她的头，还被她告过状。好像还有一次，他心情好，扛着她去过一个特别特别高的天台，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结果第二天姚佳佳就发烧了，他也被姚雪莹臭骂了一顿。 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他的狐朋狗友都死了，只剩下他自己，蹲了号子。 姚雪莹理所当然的跟他断了关系，他也没什么别的亲人朋友，却没想到，突然有一天，狱卒递给他一封信。 姚佳佳的信。 一如既往的臭屁，从不叫“叔叔”，开口闭口都是“殷平野”“殷平野”，满篇都是小孩子的牢骚。 妈妈又看上哪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小学的同学愚蠢又无聊，自己又在哪个竞赛里，拿了第一名。 殷平野看看，笑笑，就扔到了一边。但他没想到，从那之后，姚佳佳的信，从未断过。 他是个粗人，识字不多，也懒得读，有时候收到了，就随便往枕头下一扔，看都不看，更别提回信了。 时光流逝，牢里的日子千篇一律，劳动、放风、吃饭、睡觉，偶尔打个架流点儿血，已经算是不错的调剂了。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总是有种要命的寂寞，一点点侵蚀着他，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突然有一天，他摸到了枕头下的信。于是就着微弱的光，一字，一句，居然读了一夜。内容称不上有趣，多是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还有不认识的字，但信上淡淡的香气，却让他有种……被人惦念的感觉。 这感觉让他的日子多少好过了一些。 之后无数个夜晚，这淡淡的香气一直伴着他入眠。信上的字迹愈发秀美，内容却逐渐变得阴郁冷淡。写信的人似乎认为，她的信并未被阅读过，收信人只是她为自己虚拟出的一个符号。她不停的写信给不存在的收信人，是青春期自闭症的一种表现。 当一封信中写着，是时候跟幼稚的青春期告别时，殷平野隐隐觉得不妥。他第一次向狱卒借了笔和字典，歪歪扭扭的回了第一封信。 “我认识字，但我不知道什么是虚拟，也不懂青春期自闭症。你比我聪明，懂的也多，所以你自己决定。你的字很好看，信很香，加油，不用管那些狗屁，有人敢欺负你，就揍他。” 不到一百个字，他写了又改，改了又写，足足写了两天，但很快，他就收到了回报。 一封长长的、足有六页的信。他足足看了一个星期，才看完。这一次，信里大部分内容他都能看懂，大约是说她没想到他居然每一封信都看了，更没想到他会回信，她很高兴。还说了一些近年来家里的变化，姚雪莹的变化，和一些其他的事情。 事实上，殷平野并不关心这些事，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收到信很愉快。所以他想了想，又提起笔，学着隔壁狱友给家人回信的样子，回了五个字：我也很想你。 从那之后，姚佳佳的信又风雨无阻，每个月都会送来。他明明已经忘记了她的模样，却仿佛一直伴着她成长，小学、中学、大学…… 那个月，他收到了一封很短的信，信上说，她考上了b市的hb大学，今后可以经常去看他。 当他听到狱卒的探监通知时，还恍如在梦里。 玻璃对面的女孩儿非常美，是那种即使在他梦里，也未曾见过的美丽。肌肤胜雪，眼波如水，容色清丽绝俗，周身仿佛带着星耀般的光华，让他不敢直视。 他觉得她就像那九天的仙子，而自己，就是臭水沟里的一坨屎。 那是殷平野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卑微。他木然坐下，想夸赞女孩儿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半晌，只憋出一句：“长这么大了，跟你妈越来越像了。” 实际上，殷平野早已忘记了姚雪莹的长相。 那一次，两人到底说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说，殷平野早已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一整天，自己都好似在梦游。 后来，每月一封的信，变成了每个星期一次的拜访。狱卒很好奇两人的关系，他也只能解释为“继女”。但每次听到别人夸赞，你女儿可真漂亮时，他心里又隐隐觉得不舒服。 他知道，姚佳佳非常出色，她的谈吐，她的穿着，狱卒对她的态度，充分说明她是站在社会顶层的那一类人，跟自己完全不一样。她偶尔会送来的一些吃穿用品，说是自己赚的钱买的，都是些他没见过的牌子。甚至前段时间，她突然告诉他，认识了一位有势力的人，可以帮他减刑。 他一直都不明白，姚佳佳这种人，为什么要为自己这样的人做这么多事，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调查当年的案子！甚至不惜以身涉险！ 殷平野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人，进局子只是迟早的事。所以他不在乎有没有人相信自己的话，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冤枉的。毕竟除了这个案子，他的手上确实沾过其他的血。 但他没想到，姚佳佳居然在乎！甚至在乎到……这些年来一直在想办法为他翻案！ 他不是个聪明人，他只觉得，这个事实让他血液逆流，心脏几乎揪成一团！自己这条命，甚至都没有她一根头发重要！若是她因为自己有个闪失……他死一百次也赎不回这个罪过！ 他必须带她回来！ 第121章 j市形势 “别担心，佳佳身上有我和谢法的符印，目前她应该没有生命危险。”飞机上，青幽见殷平野神色阴沉焦虑，出口安慰。 “真的？”殷平野不懂什么符印。 青幽点头：“真的，放心吧，我们一定来得及的。” 殷平野盯着她，半晌，点了点头。这女孩儿年龄气质都跟姚佳佳十分相近，姚佳佳能够通过他当天的动作衣服细节和旁人态度轻易推测出他是不是又打架了。这个女孩儿能轻易点破他的情绪，在他最担心的时候说出他最需要的话，所以，他更愿意相信她的话。 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青幽也稍微松了口气，殷平野这副样子，简直像随时就要暴走，乘务员已经找各种借口盯着他们好几次了。 加上身边一个移动的焦点谢法，几乎整个飞机上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三人身上。 所以她很不喜欢跟谢法一起出门，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谢法的那些女朋友要有多好的心理素质，才能忍受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谢法翻看着手上的资料，那是临走前从姚佳佳公寓的电脑里提取出来的。 用关雎鸠的话说，她简直像是预料到了今天一般，把这次行动的线索、推测、行踪都详尽的记录在了网络日志上，根本不用整理，随便翻翻就能找到一切。 ------------------------- 11月1日 网友传来了新的线索，有人在j市见到过类似方宗林的人。调查j市近期大小新闻，发现如下照片。 （一张饭店剪彩的照片，角落里穿西装的人被红圈圈了出来，饭店名为【新江】） 这是自从五年前在违章摄像中发现此人痕迹后，第一次出现确切影像。我决定追查到底。 11月5日 新江饭店背后似乎是j市非常古老的财团-景辰。在j市本地网友的协助下，我发现景辰财团可查询的历史已经超过二百年，只是大多数时候都隐藏在历史的背后，从未真正出现在世人面前。 我让网友停止了调查，这个财团很危险。我怀疑谢法对我隐瞒方宗林的事情，也是因为他背后的这股势力。 11月8日 我决定亲自去j市调查，毕竟追查了这么多年，目标就在眼前，放弃太让人不甘心了。 本次行动的目的是获得可成为证据的方宗林存活证明，并避免被对方发现。 下午5点到达j市，住在汉水酒店1103房间。 11月9日 新江饭店菜价很贵，设法利用其他人引起了一些骚动，在出现的负责人中没发现方宗林。 11月11日 j市最近似乎并不太平，听本地人说很多古怪的外地人从四面八方涌入，城内也开始出现女性失踪事件。 仍在盯着新月饭店，饭店价格虽然昂贵，但总是有很多客人，这些人很多都是这几天涌入的外地人，但却好像互相之间并不陌生，偶尔能听到他们用隐晦的暗语交流。坐在这个饭店里，我有一种麻瓜坐在魁地奇世界杯的感觉。 我想，可能真是这么回事。 11月12日 小叶失踪了。 小叶就是在j市本地帮了我很多的网友，根据我的推测，她应该是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年轻女性，八成以上是管理户籍档案的警务人员。 去本地警局查了一下，果然有一位叫叶晶莹的女后勤失踪，并被列为近期【女性失踪案】的受害者之一。 目前尚不能确定小叶失踪、女性失踪和新江饭店的联系，无论她是不是因为帮我而陷入险境，我都必须调查这件事。 潜入警局内部网络后，发现该案件被标记为ga-13，也就是青幽的部门。看来近期j市果然要发生什么与那些人有关的事。 我应该将这件事通知谢法。 ------------------------- 这是日志的最后一句话，然而谢法并没有接到姚佳佳的联络，也就是说，她刚写完日志就发生了突发事件。 青幽皱眉：“洛家的人跟我提过，本月27号有一场拍卖会，所以j市才会如此混乱。这失踪案，多半也是赶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干的，本地的神秘事物局难道不维持一下秩序吗？” “这里不是b市，局里没有那么大的势力。”谢法也很无奈，“这里的事务局只有三个成员，人手有限，而且没有监督局坐镇，只能解决一些民生小事。大事，还得依靠洛家。” “新江饭店和景辰财团又是怎么回事？”青幽又问，“影鬼？” 谢法点头：“影鬼。这里临海，交通便利，城市历史悠久，所以是影鬼自古以来的据点之一。整个城市的地下黑暗势力，几乎都是影鬼把控，与地面上的洛家分庭抗礼，不分轩轾。拍卖会也是他们主办的。只是【暗黑掮客】joker已经被我们抓了，也不知这次拍卖，是不是【北辰】亲自主持。” “北辰？初代之一？”这是青幽唯一没听到过的初代名字。而且……影鬼主办？洛家小瓜为什么会给她推荐影鬼主办的拍卖会？洛家跟影鬼不是敌对吗？ “对，同时也是影鬼门的真正掌权者，实际上的门主。”提起这个名字，谢法语气中有几丝复杂，似乎带点儿钦佩，又带点儿不甘。“这男人……我只见过一次，非常不一般。” “这评价很高啊！”青幽还是第一次听谢法用这种语气谈论一个人，而且还是敌人。“我一直以为那个joker背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西贤才是门主。” 南冥那个不着调的就不用提了。 谢法嗤笑，他对西贤可没什么好印象：“他？他就是个背地里搞搞手段的阴谋家，做做生意还行，让他统领一个千年宗门？那影鬼门早覆灭了！青幽，你记住，阴谋只能改变一时的形势，却永远也无法主宰历史！” 青幽点头：“【道】与【术】的差别，是吗？” 谢法点头，“不错，术也许能取得一时之胜，但天下大道才是立身的根本！” “你……凝的是【道】？”青幽试探性的问。 谢法一愣：“想不到你都学到这里了，连【凝】都知道。我确实在凝道，但水平很低，还差得远呢。” 青幽默默点头，在她看来，凝道的人都很了不起。 谢渊曾跟她提过，古时候，异人的血脉修炼是有进阶的，将血脉能力与自身灵魂相结合，称之为【凝】。 【凝术】，是修炼出与本命和血脉相关的特殊能力，例如谢影的黑火，就是将死魂注入身体后，大幅提高身体能力并点燃负面魂力的一种术。 【凝道】，则参悟的是天地规则，走的是万物之道。凝成后可以一定程度上，堪破规则，甚至利用规则。 但凝道非常难，不但需要契合的心性，甚至需要大量的机缘和超乎寻常的努力，即使如此，凝成之人也寥寥无几，通常终其一生，都难以窥探大道的门槛。相比之下，凝术要容易得多，威力也大得多。 所以能够凝道的人，都是心性非比寻常的人，至少青幽自忖做不到。 第122章 情咒 时间紧迫，下飞机后，谢法直接去了j市事务局本部，青幽则跟着来接她的瓜瓜，去了洛家。 在青幽的建议下，殷平野跟她同行。 “不要惹事，目前这个城市里暗流涌动，形势十分复杂。我不想佳佳被找到后，你却出了事。”青幽叮嘱殷平野。 殷平野觉得憋屈，他心里很乱，他恨不能杀了动姚佳佳的人，但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他也觉得挫败，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简直就是累赘。目前所有姚佳佳的信息都是青幽和谢法查出来的，他一丁点忙都帮不上。身边人睿智文雅的谈吐和身下奢华的轿车无一不在告诉他，这才是姚佳佳的世界。 自己，跟她的世界格格不入。 瓜瓜好奇的打量殷平野：“这是你朋友的家人？” 她是一个脸十分十分圆润，身材也有些圆润的姑娘，本名洛瓜瓜，人如其名的爱说话。 “嗯，姚佳佳的……父亲，殷平野。”解释起来太麻烦，青幽索性直接用父亲代称。 殷平野也没反对。 “父亲？这么年轻？”瓜瓜好奇的眼珠在殷平野身上转来转去，似乎一点儿不觉得他吓人。“放心吧，咱家已经放出话了，说那女孩是咱家人，谁敢动她，就是与洛家为敌！洛家在这j市，还是说一不二的！” “会不会是影鬼门抓的？”这是青幽最担心的。 瓜瓜摇了摇圆圆的脑袋：“不是不是，咱家打听过了，不是影鬼做的。那个方浩博……就是你们说的方宗林，根本没见过那女孩儿。应该是最近闹得挺凶的【美女猎人】。哎哎，一旦有热闹就是这样，三教九流的人都混了进来，总是有那么些不安分的，给人添麻烦！” 青幽一脸疑惑：“我发现你们跟影鬼好像很熟啊！而且你邀请我参加的拍卖会，是影鬼主办的吧？怎么回事？” 瓜瓜嘻嘻一笑：“你要是跟一群人打了几百年的架，你们也会熟悉起来的。咱家跟影鬼有约定，地上地下各司其职，互不干涉。所以影鬼也要给咱家几分面子的！” 青幽有点儿惊讶：“这样也可以啊！” 瓜瓜点点头，一副老成的样子：“都是为了利益而已，只要商量好了，什么都有的谈！” “哇，还真是不一样。”青幽感叹，“谢法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交易的。” “谢家不一样，谢家是执法者嘛！”提起谢法，瓜瓜一脸花痴，“不过他长得好帅耶！比明星都好看！天天跟这样的人一起工作，一定很幸福吧！虽然之前就听说谢家本代少主是个美男子，没想到居然美到这个地步！哎呀呀~刚才他还看了我一眼！小幽幽~他看了我一眼耶！！” 青幽一个头两个大，“是是，看了看了……快到汉水酒店了吧？” “快了快了，咱们先去酒店查一下你朋友的东西，晚上家主亲自迎接你们，地点就在新江饭店！” 汉水酒店离新江饭店很近，都在比较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店内设施豪华，价格不菲，即使如此，青幽等人到达时，也已经没了空房间。 洛瓜瓜将类似洛家家徽的东西向酒店主管出示后，立刻多出了三间豪华房，主管甚至亲自带着他们进了姚佳佳房间。 青幽暗忖，这里的情况确实与b市大不相同，洛家在这里简直犹如地头蛇一般，在各个领域，甚至普通人的生活中都无处不在。 “就是这里了，客人预付了三天的房费，本来昨天就应该退房的，但一直联系不上客人，房间内也有私人物品，所以我们额外保留了一天。” 主管打开了姚佳佳的房间门。 窗帘拉着，电脑是打开状态，旁边还放着姚佳佳的手机。床上散落着几件衣服，床头柜上放着她的手机。很显然，被带走时她毫无准备。 殷平野盯着挂在墙上的外套，脸色阴沉如水。 她甚至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上。 “你们这里出现过其他的女性失踪事件吗？”青幽问主管。 主管有些忐忑：“有过一个。”接着赶忙补充：“我们最近已经加强了警卫工作，也不知道犯人是怎么进来的！而且其他酒店也出现过，不止我们一家！” 青幽环视四周，室内没留下太多的念，姚佳佳本身并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更何况已经过去了三天。 青幽查看着洗手间和门廊的痕迹，“这里就是佳佳被带走的现场，她是个很谨慎的人，不会随便给人开门。除非对方有非常完美的伪装，例如，身材娇小的女性清洁工或客房服务人员。”又看了看门上的拉链和走廊上的摄像头，“我需要当天的监控录像。” 洛瓜瓜一脸佩服：“真不愧是ga当差的，真专业啊！”接着又对主管说道：“监控录像，给她，用不用我打电话给警局弄一张搜查令？” “不用不用，最近这个案子弄得我们生意也不好，你们肯帮忙最好不过。”主管非常配合。 监控录像里的内容有些奇怪，当晚21：47分，一位娇小的客房服务人员敲门，姚佳佳隔着门问了几句，然后将挂着房链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服务人员递给她两袋封装好的毛巾后就离开了，半小时后，姚佳佳打开房门，穿着单薄的衣服，拎着毛巾自己走出了酒店。 洛瓜瓜叹了口气：“友情提示，不要随便接受陌生人递给你的东西。” “这太容易中招了，用这种方法，几乎没什么人能躲过。”青幽皱眉，“这个工作人员，你们多半从来没见过吧。” 主管拼命点头：“是啊是啊，我们这里每一个人我都认识，没有这个人！” 青幽掏出手机，给谢法打电话，大致说了一下酒店这边的发现。谢法告诉她，之前的失踪案也都是类似的手法，犯人的目标是那些住在高档酒店的妙龄美女，迄今为止城里已经失踪了十二个人。并且犯人非常谨慎，控制受害者自行离开之时，将施术用的道具全部带走了。 迄今为止，也只能看看洛依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青幽叫殷平野一起去新江饭店吃饭，却发现他站在窗边，一直在向楼下看，不知在看些什么。 “怎么了，殷叔叔?”青幽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没发现任何特殊。 “你们去吧。”殷平野突然开口，“你有你们的路子，我这种人，也我这种人的办法。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青幽犹豫了一下，“等等。”转身又去姚佳佳的房间里，从她的背包里拿出了唯一一件缠绕着浅红色念线的东西，一个从未见她用过的挂件。 挂件上是一张照片，两个满脸笑容的人靠在一起看着镜头，正是姚佳佳和殷平野。 青幽将挂件递给殷平野，“一切小心。” 殷平野怔怔的接过，木然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时候照的？他记得……好像是他出狱那天，姚佳佳来接他，两人一起去了一家小店，还喝了不少酒…… 居然被她做成这种东西了吗…… 洛瓜瓜也看到了那个挂件，凑到青幽身边：“哇，他们父女感情真好，我可从来没想过把我爸的照片放身上。” 青幽没说话。 那挂件上缠绕的咒线，呈现出淡淡的红色，由两根相互缠绕密不可分的细线共同组成。 那是情咒。 第123章 北辰 青幽到达新江饭店时，洛依琳和谢法已经坐在包间里了，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坐着另外一个美女，和两个男人。 美女打量着她，眼神不善，很有几分敌意。 随着青幽对咒法理解的加深，她对周围人的情绪愈发敏感，很多时候甚至不再需要开启咒眼。 “嘿！青幽，过来~”谢法高兴的朝他招手。青幽这才发现，谢法身边还空着一个座位，然后才是那位眼神不善的美女。 看了看谢法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青幽突然明白了这股敌意从何而来。 心中暗暗叹息，却只能不情愿的坐了过去。 “领导，依琳姐。”低声打了个招呼。 谢法无视了她不情愿的眼神，“来，青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本地事务局的负责人，兼具美貌与智慧的洛文茵洛女士！” “文茵姐。”青幽朝着美女点了点头。这美女看起来二十五六岁，一头酒红色的波浪长发，标准的瓜子脸，五官带着洛家女人特有的华丽和傲慢，妍丽中又带着点儿英气。 可惜，这桌子上还有一个洛依琳。任何人在洛依琳的美貌和气势下，都很难保有存在感。 洛文茵笑了笑，带着点儿傲慢，目光扫过她略显中性的打扮和不施脂粉的脸：“夏青幽，久仰大名。” 青幽心底冷笑，想打谢法的主意，看自己有什么用？情敌可是那光芒万丈的洛依琳。 谢法的注意力全在洛依琳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暗流。又指着年纪大一些的男人向青幽介绍：“这位是也是局里的，祖家，祖绍钧。按照备份，你应该叫叔。” 青幽：“祖叔叔。” 祖绍钧笑，“我怎么感觉自己立刻老了十岁啊！” 旁边年轻一些的笑嘻嘻拍了拍他：“祖叔叔，你就认了吧，你可是我们这里最老的了！” 谢法等人哄笑，祖绍钧一脸无奈。 “我叫洛同方，洛家人，最近几天我会跟瓜瓜一起陪你们。”年轻俊秀的男人主动对青幽自我介绍。 青幽又跟他打了个招呼，谢法问起殷平野，青幽回了几句，两人又说起姚佳佳房间的一些细节，洛文茵看青幽的眼神愈发不善。 洛依琳在一边旁听，见两人言辞之中颇多担忧，出言劝慰。 “你不用太担心，这件事我已经知会了影鬼门，这位女性杀手影响了j市的和平，我们和影鬼都会全力把他找出来的，只要他还想活着，就不会动那女孩儿。” 她声音不大，语气柔和，却带着一种感染力，让人很容易心生安慰。 青幽稍微放心了一些，感激的冲她笑笑。以她目前所见，洛家确实对这个城市有着非同寻常的掌控力。 不多时，菜上齐了。诸人边吃，边交换着本地的案情信息和姚佳佳的信息，基本都是些青幽已经知道的内容。谢法时不时与洛依琳低语几句，神态热络亲密。 洛瓜瓜凑到青幽耳边，悄声说道：“天啊，这谢家少主跟依琳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青幽看了看谢法，又看了看洛依琳，一个俊美风流，神采飞扬，一个丰神秀骨，瑰姿艳逸，确实是天生一对。只可惜……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有点儿同情的瞥了一眼洛文茵，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眼神中有几分不屑，似乎认为自己也是在不自量力嫉妒洛依琳和谢法。 默默叹了口气，同样是咒师，怎么她就这么迟钝？ 当谈到方宗林时，谢法笑问洛依琳：“今天特意招待我们到这里吃饭，就是为了这个人吧？” 洛依琳挑挑眉：“没办法，他是三代影鬼，若不是我亲自来，谁都见不到他。” 说罢按了一下墙上的服务铃，立刻有服务生推门进来：“您需要什么服务？” 洛依琳淡淡说道：“叫你们的首座过来，洛依琳，有事要见他。” 服务生似乎早已接到过吩咐，当下微微一鞠躬：“您稍等。” 谢法嘻嘻笑道：“真威风啊，洛家主，这可是影鬼门的地盘！” 洛依琳一笑：“与虎谋皮，也是无奈。” 门外忽地传来一声浑厚的低笑：“背后说人是非，不是君子所为。” 伴着这低沉的声音，一个高大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室内气氛顿时一变。 这男人长得高大而英俊，不是谢法那种风流俊美，而是一种具有古典气质的英武，浓眉如剑，气势如鹰，一双精光四溢的眸子，刚毅中透着俾睨天下的霸气。一身黑衣遍布杀伐之气，仿佛穿上铠甲，便是那纵横杀场所向披靡的英雄，横枪立马，即可号令天下！ 青幽几乎立刻就知道他是谁了。 北辰，影鬼门主。除了他，天下只怕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般气势。 桌上诸人都神情一紧，洛文茵和三个男人都警戒的站了起来，连青幽都觉得寒毛直竖。这男人身上的压迫力实在太重了！ 淡然柔和的女音突然想起：“我本就不是君子，我是个女人。”洛依琳不动声色的坐在位置上，淡然盯着北辰。 这句话让桌边诸人压力顿缓。 北辰低笑，大摇大摆在桌边坐了下来，他声音厚重，笑起来犹如古寺的钟声，带着遥远的悠扬。 “洛家主大驾光临，我怎么能不亲自迎接呢？更何况，还有谢家少主和千魂之主夏青幽。” 突然被跟两位大咖相提并论，青幽一时有点儿懵。 谢法仍旧站着，盯着北辰：“我不跟影鬼同桌吃饭。事实上，若不是依琳，我现在应该动手抓你。” 北辰并未感到被冒犯，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反而有几分欣赏的打量他：“长大了，上次见你，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呢。当时我就对兄弟们说，你们啊，记住这孩子，说不定哪一天，抓住你们的老大的，就是他！” 青幽第一次见到谢法居然被人几句话，说得无话可说。 北辰笑道：“坐吧，今儿是合作，执法者偶尔也需要放个假。” 洛依琳冷笑：“门主真是好威风，这一上来，就掌控了局势，看来人老一点，还是有好处啊！” “哪里哪里，”北辰对洛依琳的讽刺欣然笑纳，“在下也不过痴长了诸位一千岁而已。” 噗哧一声，青幽居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第124章 特殊游戏 洛依琳冷哼了一声，“你这一千年，也只能逗逗小女孩儿开心了！” 北辰大模大样的倚靠在红木椅上，带点儿慵懒的姿态像极了正在晒太阳的猛兽。“你开心吗？” “我早就过了小女孩儿的年纪了！” 两人一来一往，看似洛依琳咄咄逼人，其实北辰也不遑多让。这架势，倒像极了街边小孩儿打架。 谢法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旁若无人的唇枪舌战。“门主此来，应该不是为了打个招呼吧？”目光移向了站在北辰身后的人，正是方宗林。 北辰对方宗林招了招手，“修竹，你过来。” 方宗林上前两步，屈膝跪在了北辰膝下：“门主。” “这是方慕，字修竹，后梁人。”北辰问方宗林：“我没记错吧？” “门主好记性，属下确实是后梁人。”方宗林毕恭毕敬跪在地上。 北辰点头：“好，修竹，洛家主和谢少主有事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是。”方宗林仍旧跪在地上。 谢法看不了这个：“让他起来！这里不是影鬼门，也不是你们那个时代！” 北辰饶有趣味的看了他一眼，对方宗林摆摆手：“起来说话。” 方宗林毕恭毕敬的起身，后退两步，低头站在北辰身后。 谢法扔过去一张照片，“你见过这女孩儿吗？” 方宗林接过照片，认真看了看，摇头：“没有。” “你认识她吗？” 摇头：“不认识。” 谢法继续问：“殷平野，记得吗？十二年前，逼得你不得不放弃方宗林身份的那件事？” 方宗林想了想，“记得。” “这女孩儿就是殷平野的女儿，这十二年来，她一直在背地里调查你。” 方宗林：“我没察觉。她是个普通人吧？普通人过于微不足道，我没注意过他们。” 谢法冷笑：“当年你可是被几个普通人几乎分尸，丢了大半身体器官，不得不放弃身份，逃离b市。” 北辰又低笑起来，方宗林脸上有几分尴尬，“那……那是一时没注意。” 北辰摇头：“我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人类是天道之子，是这世间的真正主宰，永远都不要小看他们！” 这话听着似曾相识，青幽忍不住瞥了一眼谢法。 “是。”方宗林老老实实的回答。 北辰叹息：“嘴上说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异人也好，影鬼也罢，都曾生而为人，你们为何总是觉得自己要高人一等呢？殊不知你们引以为傲的力量，正是从人性本源而来，舍弃人性，无异于舍弃了立身之本，除了毁灭还能有什么结果？” 谢法忍不住点头，深以为然。 洛依琳突然插话：“要教育弟子，回家教育去，别在我这里指桑骂槐!” 北辰也不介意，对谢法笑笑，示意他继续。 青幽突然觉得，洛依琳对北辰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有些过于……苛刻了。按理说，北辰这种深沉大气的性格，不应该与洛依琳是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 谢法想了想，对北辰说道：“我相信他没说谎，佳佳的失踪跟他无关。但我需要证明他是影鬼，洗清当年殷平野的杀人罪。” 北辰点头：“可以。” 谢法似乎没料到他答应的这么容易，愣了一下，“既然门主这么爽快，我就直说了，方宗林身上背着命案，是罪犯。今天走出这个门后，我就会追捕他！” 北辰大笑：“哈哈哈！还得多谢你没在我面前出手！”他举止豪迈，谈吐之间颇有古时豪杰风范，让人忍不住心折。 谢法不太自然的撇了撇嘴：“我打不过你。”言语中有些孩子气的别扭，让洛依琳也不禁莞尔。 北辰笑着拍了拍方宗林：“修竹，听到没有，他要抓你，还不快跑？” 方宗林朝他微微一躬：“是。”立刻转身离开了房间，听话程度简直让人心折。 青幽悄悄在桌下按住了千魂。自北辰出现起，谢渊就不停的躁动着，想要参与到谈话中。 “打开封印，青幽！让我分享你的听觉和视觉，我可以大大提高你五感的敏锐度，有我在，你不用开启咒眼即可看到最细的念线，你不使用任何术即可听到百尺内所有的声音！” 有洛银止的封印在，只要青幽不允许，谢渊便只能与世隔绝的被困在千魂里。 “你认识他？”青幽在意念空间中问他。 谢渊有些不耐烦：“昔年漠北苍狼廖北辰，整个北方谁人不识？凭着五百骑精甲铁骑，西踩吐蕃藩王，东抗契丹游侠，战场上所向披靡，四方异族闻风丧胆。” 果然是昔日纵横疆场的将军吗？那身铁马杀伐之气，果然并非常人！只是不知为何，竟会成为了影鬼。 “打开封印，这男人在影鬼门举足轻重，身上必定有秘密！” 青幽思忖再三，同意了。她确实对这男人十分好奇。 北辰又开口了：“既然谢家少主这么给面子，我也不能不表示出一点诚意。你的目标是近期那个专门对女人下手的垃圾吧？我这里倒是有个机会。” “洗耳恭听。”多耽搁一刻，姚佳佳就多一份危险，谢法此时必须借助一切能够借助的力量。 “后天，会有一场特殊活动，作为拍卖会前的热身。若这位犯人是为了拍卖会而来，就一定会参加！”北辰说得十分确定，“我可以配合你们适当调整部分游戏内容，但能不能找到犯人，就看你们的了。” 谢法眼睛一亮：“确实是个好机会！你确定犯人一定会参加？” “一定。”北辰胸有成竹：“迄今为止犯人一共抓走了十二个女孩，却一具尸体都没出现，若要炼阴煞邪术，大可不必来这里炼，所以，多半是抓了女人过去淫乐。这种下流无耻之徒，必然对游戏最终奖品垂涎三尺，所以，他一定会参加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女人脸色都沉了下去。被那种人抓去取乐，很多时候还不如死了呢。 青幽只能祈祷，姚佳佳那么聪明，一定能够明智保身。 “奖品是什么？”谢法问道。 北辰神色微妙：“这个……暂时恕不奉告。” 谢法眉头一皱，正欲质问，洛依琳却开口了：“明早九点，这个包间，派你们的负责人过来。” “遵命！”北辰似笑非笑。 谢法也只得将疑问吞了回去，幽却看出来了，这奖品，肯定不是什么合法的东西，甚至多半十分邪恶。 第125章 谢法的秘密 说完了事情，北辰起身告辞，临走时深深看了青幽一眼。 青幽感觉得到，那眼神穿过她，落在了谢渊的身上。 “你们果然认识，历史上屡有千魂之主投向影鬼门，莫非就是因为你站在影鬼一边？”青幽在意识空间中质问谢渊。 谢渊不以为然：“我是异人，我为什么要站在影鬼一边？” “历代千魂之主都是异人，他们为什么要站在影鬼一边？” “因为他们都堪不破生死。”谢渊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而我，已经死了，生死对我而言又有何意义？” 青幽沉默了一会儿，“你提起异人总是冷嘲热讽，对北辰倒是很欣赏。” 谢渊笑道：“那是因为他是廖北辰。” 这不算是一个答案，但他知道青幽明白，所有见过廖北辰的人都会明白。 青幽果然不再提问，而将精力集中在了偷听上。这是她第二次跟谢渊共享感官，她并不喜欢这么做，所以每一次，都必须换回足够的情报才行。 北辰并没离开饭店，而是独自一人进了楼下一间空房间。青幽一边装作低头吃饭，一边注意着他的动静。 安静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有声音出现，似乎是在打电话。 “嗯，见到了。” “有，但是允贤，我不确定这么做是否明智，已经一千年了……” “……我知道了，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去b市，陵姐的事情先不要轻举妄动。” “好，多照看着点儿南冥，那女孩儿差不多快到极限了，万一真的撑不住，他一定会疯的。” “嗯，就这样。” 听起来，电话对面的允贤很可能就是西贤，他们分别提到了东陵和南冥，青幽最介意的是提到南冥的那几句，【女孩儿】是说沈沐颜吗？沈沐颜不是因为轮回印得以不停轮回？为什么快到极限了？跟沈沐颜前阵子糟糕的身体状态有关？ 青幽觉得自己回去后，有必要跟南冥聊聊。 最可疑的是第一句话，【见到了】指的是谁？他要做什么事，不确定是否明智？ 可惜北辰挂断电话后，再也没说话，只是传来类似开瓶的声音，似乎在自酌自饮。 她衡量着，要不要提醒一下谢法，影鬼可能在策划着营救东陵。 身边洛文茵不停的与谢法说话，谢法倒是来者不拒，一面应付自如，另一面又与洛依琳谈笑风生。有时候，青幽真的很佩服他。 “有意思，现在的小辈，一个比一个有意思！”谢渊顺着青幽的视线观察着谢法，但青幽却将视线转向了洛依琳。 若有所思的对谢渊提问：“情咒一般是粉色或淡红色，有醉人香气，单相思则单线，两情相悦则双线纠缠。恶咒一般是深灰色或血红色，线上有利刃，并且味道腥臭。但是……血红近黑的情咒是怎么回事？那应该是情咒吧？由心而生，双线纠缠，但线上却充满倒刺，这是什么咒？” “你是不是忘了，我姓谢，不姓万，我不是万事通！”谢渊不耐烦的想让青幽将目光移向谢法，“就算我知晓古今，也不可能了解所有偏门的咒术，而且我是看不见咒线的!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这个后辈身上的问题。” 青幽又看向谢法，“他？他怎么了？” 谢渊怪笑：“嘿嘿，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儿奇怪？” 青幽犹豫了一下，“他身上的咒线，情咒很多，但都是单线，粘在他身上，却没有一个能进入他心里。而且……没有他自己的情咒。奇怪，他不是喜欢依琳姐吗？她不是……喜欢过那么多女人吗？” “嘿嘿，他可没有喜欢女人的能力！”谢渊的语气阴阳怪气，“他的命魂缺了一部分，喜、怒、哀、惧、爱、恶、欲，他的【爱】，只剩下一半了，属于男女之爱的那一部分，被切了出去！看起来，像是谢家的魂法……嘿嘿，对自家人都这么狠心，看来千年以来，谢家一点儿都没变过啊！” “你是说？他不会……产生男女之情？”青幽一惊之下，险些控制不住表情，急忙低头。“怎么可能？” “嗯……抬头，再让我看看。”青幽偷偷抬头，再度看向谢法，却不知她这个举动在身边的洛文茵看来，完全是另一个味道。 “嗯……”谢渊若有所思，“他修的是大道，人间大爱之道，至情至圣。”说到这里，忍不住嗤笑：“谢家居然有凝这种道的白痴，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到。这种大道凝不成的，异人成圣，简直是痴心妄想！更何况魂魄不全，血脉受限，他能有现在的修为，已经是极限了！” 青幽一时，不知该作何想法…… 那么风流多情的一个人，却没有男女之情，只有人间大爱，难怪他从不跟人发展固定关系，难怪他……平等的爱着所有人。 这对他未免太不公平了。 “没什么办法吗？”青幽又抬眼看了一眼谢法。 “他自己挖的，除非自己找回来。”谢渊很快失去了兴趣。 洛依琳不知何时已经出门去了洗手间，谢法和祖绍钧正在聊天。洛文茵突然凑到了青幽耳边，神色不屑：“你以为你不回洛家，赖在b市，就能凭借着千魂嫁入谢家？做梦，就算现在洛依琳不禁止洛家女人自由恋爱，拿着千魂的人也不可能嫁给谢家人！三位太奶奶是不会允许的。” 突然莫名其妙被人喷了一通，青幽有点儿不爽，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楼下北辰呆的房间突然传来开门声，似乎有人进去了，青幽懒得应付她，瞥了一眼：“我建议你处理好自己两个情人之间的关系，再来管别人的事。” 洛文茵一怔，随机大怒：“你用咒眼看我！” 她声音很大，顿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青幽翻了个白眼，起身直接走了出去，她需要集中精力偷听北辰那边的声音。 “喂！你站住！”洛文茵起身要追，谢法的拉住了他：“哎文茵，青幽是不会对同伴使用咒眼的，而且咱们都有法具在身，她若开了咒眼，具会有反应的！” 青幽不由有些惭愧，心底暗暗把这个窥探人隐私的罪过加到了谢渊身上。 第126章 修罗之道 青幽径直走到走廊的角落里，装作看手机，实际却在倾听楼下的动静。 “陪我喝酒？”北辰的声音，似乎跟对方很熟。 “没空！” 青幽一惊，这声音……是洛依琳！她不是去洗手间了吗？而且……她竟然如此清楚北辰在哪里？ 北辰低笑：“那就是来找我亲热。” 青幽险些把手机扔了。 “滚！”洛依琳的声音仍旧很不客气，“让青幽去参加你那个变态游戏，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北辰的声音带着调笑：“我只是提供一个选择，我从不强迫人，你知道的。” 洛依琳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了：“我不关心你们和隐宗之间那些烂事，也不关心什么异人影鬼的存活消亡，但夏青幽流着洛家的血，你别做得太过，逼我跟你翻脸！” “我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北辰的声音有些意兴阑珊，“和平时代，阴谋时代，一切早已经被设计好了。异人终将湮灭，影鬼必会中兴，没有悬念。” 洛依琳冷哼一声：“那我们走着瞧吧！” “那谢家的小子，倒是个人物。”北辰话语中有几分惋惜，“一片丹心热血，至情至性，若生在乱世，得人辅佐，可成就一番盛世伟业。可惜啊……生不逢时。还有那无常宗的萧天左，天纵奇才，野心勃勃，就是心眼小了点儿。如今这世上，异人除了这两人，竟再无一人能拿得出手。”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当然，你洛大小姐也是一号人物，只是值此末法年代，那两位都是足以改变格局的变革之才，你，却是能坐享盛世的守业之君。若是你能将再将眼光放得远一些，应能在这场湮灭之中，保住更多异人。” 洛依琳嗤笑：“算了吧，我就是个女人，心眼小脾气大，只要能保住我自己的家就行了。那些腐朽的异人世家，背地不知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也是时候退下历史舞台了。你们影鬼不是常说，不破不立吗？” 北辰大笑：“哈哈哈哈！说得好！不破不立，身入地狱方知当以杀止杀！受尽苦难而不屈，遍身杀孽却光明不堕，此乃修罗之道也！我影鬼门千年来以此安身立命，历经岁月洗涤，至今初心不灭！是以仍能不受天道挟持，屹立天地之间！” 一番话，说得青幽血脉贲张，至此她才知道，原来这才是影鬼门创立的根本原因！以杀止杀，终结乱世，所以乱世背后永远有他们的影子，但盛世之中，他们却销声匿迹。 修罗之道……何等艰难，却又何等让人血脉沸腾！原来有了北辰的影鬼门，才是真正的影鬼门！而之前她见到的、意识到的，都不过是这千年宗门里的小小一角。 就连洛依琳都无法对着这番话，说出讽刺之语。 碰杯声传来，两人似乎干了一杯。 洛依琳声音低了一些，语气也柔软了下来：“每次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我都忍不住会想，当年你黑甲铁骑、纵横疆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北辰笑道：“不过换了身皮囊而已，人，还是那个人。或者……”语气中又多了调笑之意：“你其实是想在战场上，跟我做些什么？” “走开！”洛依琳语气中有几分羞恼，似乎北辰正在对她……做些什么。“正经点儿！” 青幽有些不确定应不应该继续听下去，这两人的关系……如今已经昭然若揭了。不知为何，她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也可能是今天意外太多，她已经麻木了。 “半个月不见了，我最近去找你，你都不见我。”北辰声音低沉，“你是不是躲着我？” “哼！我忙！唔……”洛依琳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很快被堵住了，半晌，才重新响起，还伴随着急促的喘息：“走开啦，我不高兴！” 北辰低低叹了口气，语气中几分宠溺，几分无奈：“何必纠结那些不重要的事？在我眼里，你永远光彩照人一如当日初见。” 洛依琳哼了一声，“那时候我十七，现在我已经二十八了！再过十年，我的皮肤就会变得松弛，脸上也会出现皱纹！” “……待我们寻回了失落之物，你若是愿意……” “我不愿意！想都不要想！” “我也可以借用轮回印……” “不！我可不想一次又一次老死在你眼前！” “……依琳，”北辰的声音有几分无奈，“别这样。” 青幽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听下去了，她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信息，但她却停不下来。 洛依琳又开口了：“我问你，若是有一天，我和影鬼门的利益产生了冲突，你会站在哪一边？” 北辰声音轻柔：“你知道的，我一定会帮你，无条件的。影鬼门不会因为我的任何决定覆灭，而你，在你百年的人生中，你即使让我入赘洛家，我都会同意的。” “想得美！”洛依琳虽然得到了承诺，却一点儿也不高兴。换成青幽也不会高兴，因为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北辰永生不死，而她，却只有区区百年的时间。 “依琳，尽管我活了千年，但你在我千年的人生中，仍然是独一无二的。”北辰的声音透出罕见的温柔，“最近，我格外感受到这一点。千年前我凝道有成，修为大增，却始终有最后一关不曾堪破。而最近，确切的说，是遇到你之后，我摸到了这一关的门槛。我开始感受到一些从未感受过的东西，开始渴求一些……从未理解过的东西，比如，家。”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些年来，我的兄弟们或多或少，都产生过怀疑或厌倦的情绪。怀疑我们生存的意义，厌倦这无休止的时间，但我从未有过。一直以来，我走修罗之道，行杀戮之事，在乱世中拨弄风云，只为下一个太平盛世。我并不享受这种永生，但是……我无接受它。” “但这世间万物，有始必有终，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永恒的。当我遇见你之后，我觉得，我看到了自己的终点。正如日升必有日落，当失落之物回归，我也就完成了我的使命。我也许不会老，但是依琳……我不会让你独行的。” 听到这里，青幽静静封起了千魂，不再听下去。 她已经越界太多了。 第127章 无常 北辰提到了很多东西，已经设好的局，异人注定的湮灭，影鬼的失落之物……但此时青幽心里，却只有北辰呼唤洛依琳名字时，话语中的深情眷恋。 当她察觉到自己沉浸在恋爱中时，她也开始不经意的关注周围人的恋情，但身边的人似乎都在不同程度的为情所苦。 关昔楼痛失所爱，毕生追忆。谢珍珍苦恋韩笑，不得回应。韩笑困于立场，难以敞开心扉。谢法想爱不能爱，姚佳佳则是爱上不该爱之人。沈沐颜和南冥算是比较美满的一对儿，但其中数十载轮回之苦，恐怕也不足为外人道。 至于洛依琳和廖北辰，立场敌对，各自身负重任，注定相爱却难相守，若死能同穴，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那么，她和谢影呢？他们……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又在这场被设定好的局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还有姚佳佳，已经过去四天了，她不知道在被抓走的这段时间里，姚佳佳是怎么度过的，她不敢想。她只要想一想，就会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世事无常，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这广袤天地间的渺小。 不知何时，谢法走了过来，拍了拍青幽的肩膀：“别想太多，还没到最坏的地步。若佳佳有生死危机，她身上的符印会为她抵挡一次，而且我们立刻就可以知道她的位置。目前为止符印都没有动静，至少说明她还安全。” 青幽蹙眉：“我担心的是……” “我知道。”谢法笑笑，“我跟她聊过很多，我敢说，她在应对犯罪方面，绝对比你有经验。而且那里有十二个女孩儿，放宽心，后天我们一定能找出犯人的！” 青幽点头，露出淡淡的笑容：“谢谢。” 谢法摸了摸她的头发，“回去吧，不要介意文茵，她这个人没什么心机，不会伪装，所以有时候不太招人喜欢。” “我明白，我又不是你这种万人迷，怎么可能人见人爱呢~” “臭丫头！”谢法轻轻给了她一个脑嘣。 回到房间内，洛文茵看她的眼神更不善了，尤其是看到她跟谢法一起回来，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矫情的绿茶婊。 两个男人也都面带了然的表情，青幽心说，今晚的误会怕是解不开了。 不多时，洛依琳也回来了，面色有些凝重。 “青幽，你今后在j市行走，需要换个名字。瓜瓜，你明天给她准备个洛家的身份，连家徽一起给她。” “出什么事了？”谢法也严肃起来。 洛依琳叹了口气，“这个关头，你真不该带她离开b市。b市是权力中心，重兵坐镇，安全得很。但我这j市，可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我刚收到消息，【无常】的人正式对青幽发出了悬赏。” 这是青幽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无常】，刚才北辰也提到过。 谢法沉默了一会儿，“是我欠考虑了。” 洛依琳环视四周，神色淡漠，却带着莫大的威压：“你们都是我信任的人，我相信你们会跟我一样，不惜一切保护青幽的安全。” 这一刻，青幽才真正感受到，洛依琳，确实是洛家的家主。三人在她发话后立刻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洛文茵也不例外。 “谢谢……但是，无常是什么？为什么要悬赏我？”青幽觉得有点儿压力，她并没为洛家做过什么，洛依琳却显然已将她视为家族一员。 “你们之前，杀了魔师吧？”洛依琳瞥了一眼谢法。 “分身而已，他至少几十年内回不来了。”谢法耸耸肩，然后对青幽解释道：“魔师就是【无常】的干部，而无常，是一个异人犯罪者组织，所有的成员都是通缉犯。他们信奉一些……异人至上、人类有害论，认为人类长期奴役和压迫异人，异人必须奋起反抗。” “可是，他们悬赏我做什么？”青幽不明白，“站在人类这边的异人又不止我一个？” “预言泄露了，是吗？”谢法问洛依琳。 洛依琳点头，“多半是，术师永远是麻烦的发源地。”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把雕着神秘紫色咒文的匕首，递给青幽：“这是一件附了恶咒和圣火的武器，无论异人还是影鬼，只要被这把匕首伤到，都会受到影响。不会致死——但足够影响行动。同时，它也是一件具，在取得对方身体血肉的瞬间，就可以让你施放部分恶咒。” “我不能收！”青幽立刻说道，“这是你的防身武器！” “借你用一用而已！”洛依琳笑道：“离开j市就要还给我。” 谢法替青幽接了过来，嘿嘿一笑：“依琳是出了名的小气鬼，肯借你用用，已经不错了，收下吧。你的资历不够，局里暂时没办法为你锻造枪支，但你确实需要一把武器。” 青幽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那……谢谢了。” 又欠下了洛依琳的人情，青幽觉得自己有机会的时候，应该回报一下。 回到酒店后，殷平野仍然不见人影，谢法有些担心。 “他是一个在影鬼手下活下来的普通人，不但活下来，还几乎把一个影鬼杀死，所以我觉得，他自己心里有数。” 青幽如是说。 她很快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今天有太多信息需要整理，她不但重新认识了影鬼，还知道了【无常】，知道了沈沐颜的危机，并且稍微窥探到了一切背后巨大的局。 她联系了肖战，要求他重建他的犯罪网络，并利用他的人脉调查j市的女性杀手案。 然后她再次放出了谢渊。 “我需要武器，类似这种。”指了指洛依琳借给她的匕首。 “千魂就是武器。”谢渊似笑非笑，“虽然被洛银止毁了，但仍然具有远超一般武器的威力。我不得不说，你的实用能力太差了，想象力也很欠奉，简直毫无战斗天赋，迄今为止，千魂的威力发挥十不足一。” “那是因为我珍惜自己的身体！”青幽瞪了他一眼，“每次利用千魂施术，都要我的血，我本来已经少了一半精血，再奉献几次，我就成人干了！” 谢渊耸耸肩：“有付出才有收获嘛……不然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第128章 五个嫌疑人 青幽并不太在乎谢渊的话，因为谢渊是一千年前的人。在这个时代，冷兵器的贴身搏杀并不是必备技能，个体再强大，面对几个全副武装携带枪械的特种兵，也一样束手无策。 毕竟肉体的强度是有极限的，你永远也快不过枪。这是一个以有心算无心的时代，只要情报到位计算得当，魔师那种等阶的高手，一样会折在几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手上。 所以她最缺的，是情报，和能够带给她情报的势力。武器，只不过是用来防备一些意外。 若是谢影在，她甚至连武器都不需要。 小心的将一根头发放入祈神炉，那是她从洛文茵身上拿到的，以备不时之需。 谢渊见她不理他，又有些无聊，“你若真的想要武器，再找回一个部件来，千魂就可以恢复一半本质，无形无相，至少无形可以做到！届时你就可以随意变换千魂外型了！” “不。”青幽立刻回答，“比起你，我更愿意相信那个写在书上的洛银止，他既然拆了千魂，必然有他的意义。” “真让我伤心~”谢渊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我才是那个一直在你身边的人，你难道不应该多信任我一些吗?” 青幽瞥了他一眼，“你满口谎言信口开河，傻子才会相信你。你还说影鬼门是为了咒师创立的呢！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不不，”谢渊摇头，“影鬼门创立之初确实是为了对付咒师，只是廖北辰接手后，才渐渐变成现在的样子。” “你敢说你没事情瞒着我？”青幽冷笑。 “唔~”谢渊没否认：“人人都有秘密。” 第二天一早，瓜瓜就带着新的身份信息来找青幽，并递给她一枚带着洛家徽记的戒指。 “现在你就是洛小凝，洛家在k市的分支弟子，来j市探亲，顺便参加拍卖会。另外，以防万一，你的相貌要改一下，你看是化妆，还是用术？” “我自己来就行了。”千魂吞了魇之后，已经具有了基本的幻术功能，掩盖一下容貌还是没问题的。 隔壁的殷平野已经回来了，青幽将游戏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表示那边他就不参与了。他在街头找到了一点门路，这些街头的混混遍布j市大街小巷，对各种偏僻角落最熟悉不过，他想试试通过他们，直接找到犯人藏匿受害者的地方。 青幽觉得这路子很好，两边分别从犯人和藏匿地着手，将大大提高找到姚佳佳的机会。想了想，又将肖战的联络方式给了殷平野，他那边的事情，肖战应该能帮上忙。 上午九点，几人到达新江饭店后，见到了负责本次拍卖会的影鬼，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斯文男人，戴着黑边眼镜，自称“荆文轩”。 “自从joker被诸位请去喝茶后，区区不才，便成了临时负责人，还请诸位多关照。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本次活动具体名单不能提供给你们，但我们已经根据需求，筛选了有类似前科的人，共有五人。” 说着将资料递了过去。 “你确定肯定在这五人里？不会漏掉？”谢法接过资料。 荆文轩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冷不热，不卑不亢：“不会，门主的吩咐，在下不敢怠慢，必定是这五人之一。若真有错失，在下自会负责。” 虽然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青幽多少感觉出来，他对异人的态度可不如北辰那么好。 资料上的五人，分别是南疆姬飞尘，俊秀邪异的年轻男子；南疆丰实，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北方古康适，猥琐的老头儿；左家左二，有些阴沉的中年男人；居然还有一个妖娆的女人，巫魇师巫蓉亭。 这些人全部有过掳劫年轻女子的前科，姬飞尘自命风流，看上的女人一定要弄到手，追求不成就会直接用强。丰实据说精力旺盛，每日都需要至少三女以上，方能满足。古康适则随时需要四个以上的美女环绕四周，服侍他衣食起居。左二有虐待的嗜好，巫蓉亭则喜好用年轻女子的鲜血沐浴，保持肌肤弹性。 “一群人渣！”谢法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几个人我都要抓走！” 荆文轩淡淡说道：“这里是j市，j市事务局有足够证据和理由，当然可以抓人。或者，谢少当家也可以以非官方身份暗地下手，我们都不会插手。但若少当家大模大样在我们的活动里抓人，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 谢法脸上有了几分怒色：“你们这个活动，简直就是犯罪者的温室！” 荆文轩不动声色：“我们虽然处于黑暗面，但我们并不催生罪恶。事实上，我们的活动反而有利于发泄罪恶，让这些人减少对社会的危害。” “哈？”谢法嗤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们了？” “哪里。”荆文轩仍旧一派淡然，“少当家不用客气。” 青幽偷偷捏了捏要爆发的谢法：“别跟他做无所谓的口舌之争，到时候看到不顺眼的咱们就直接抓人。” 谢法哼了一声，低声对她说：“明天你做饵？洛家的其他人我信不过。” 青幽点头：“交给我吧!” “明天到底是什么游戏？”谢法问荆文轩，“不知道游戏内容我们怎么安排？” 荆文轩答道：“为防止泄露消息，请恕我不能告知。但安排游戏分组时，我会将诸位安排到一起，方便少当家行动，若少当家实在没有信心，五个全部抓走，我也没有异议，但请务必不要泄露身份，而且，请注意安全。若少当家在游戏中有个闪失，我们是不方便出手相救的。” 谢法冷笑：“少爷我还没沦落到需要影鬼援手的地步，五个跳梁小丑而已！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无非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 荆文轩也不生气，“职业使然，还请恕罪。明日你们几人参加游戏，还请提供给我，方便我安排。另外，一旦参与，不可中途退出，而且……”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若是能最后胜出，也可获得奖励。” “奖励是什么？”青幽忍不住问。 荆文轩神秘一笑：“不可言说的妙物。” 第129章 意料外的帮手 11月16日，晚，j市商业街。 近期城里的游客日渐增多，大多是钱包充盈的有钱人，因此每到夜晚，娱乐场所总是人满为患。 汉水酒店不远的一间咖啡馆里，穿着深蓝色风衣外套和及膝长靴的女孩儿姿态优雅的穿过咖啡馆的走廊，栗色微卷的长发带着初冬的寒气，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女孩儿看起来二十三四岁，长相精致而妩媚，一双凤眼，清澈中带着几分淡然，眼角的那抹紫红，不经意间却有种惊心动魄的风情。 姬飞尘顿时觉得面前的美女索然无味。 只是……目光落在了那女孩儿的戒指上。 洛家的人，而且带着戒指，也就是说……是异人。 带刺儿的花，洛家的花儿永远都那么鲜甜。 姬飞尘微笑着继续应付面前的女人，这是他今天刚刚认识的，若没有意外，今晚就能搞到手。 也许……放弃已经到手的猎物，试图采摘带刺的玫瑰，并不是明智的决定。 姬飞尘的目光不自觉又飘向了那个洛家女孩儿。 该死……无论发型、气质、长相，还是那件优雅里包含性感的风衣，都非常符合自己的喜好。 也许他可以试一试……毕竟明天的那场赌局里，奖品是“那个东西”。只要拿到“那个”，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姬飞尘随便几句话打发了面前的女人，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起身朝角落里的女孩儿走去。 “洛小姐，我能坐在这里吗？”姬飞尘露出了自以为最迷人的笑容，并且一上来就表明了自己的异人身份。 女孩儿上下打量他，眼神冷淡，似乎他只是一个长相一般的路人。“有事？” 姬飞尘按捺着心底升起的不爽：“在下南疆姬家姬飞尘，初来贵市，想找个向导。” 女孩儿听到“南疆”时，神色动了动，又打量了姬飞尘几眼：“你找错人了，我虽然姓洛，但不是本地人，我也是近期才来这里的。” “那更好了~”姬飞尘见女孩儿语气有松动，觉得有戏，索性直接坐了下来：“我们可以一起探索这个城市！” 女孩儿不置可否：“我叫洛小凝。” “凝露为霜，始之为降，真是个适合初冬的名字。”姬飞尘言笑晏晏，谈吐不俗，倒真有几分贵公子风采。 洛小凝也终于笑了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姬飞尘大受鼓励，更是不断巧舌如簧的讨好，从南疆风土谈到本地见闻，又从古今艺术谈到现代建筑，不断炫耀着他丰富的学问和见识，但对面的女孩儿始终是冷淡的样子，偶尔回答几句，却对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 喝光了一大壶咖啡，说得口干舌燥之后，姬飞尘甚至连女孩儿的爱好都不知道。 眼见夜色渐深，洛小凝起身告辞，姬飞尘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套出来。 不得已，他只得使出了杀手锏：“等等……我这次前来拍卖会，带来了南疆一件十分稀奇的法具，不知道洛小姐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珍贵法具对异人的吸引，就像昂贵珠宝对贵妇的吸引一样，大部分女人都没办法拒绝。 所以洛小凝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姬飞尘神采飞扬的带着女孩儿离开了咖啡馆，往北边走去。 “我住在北边人比较少的酒店，你知道，我们姬家的东西，不太适合放在人多的地方。” 姬飞尘暗笑，洛家女人又如何？自以为清高，等一会儿药生效了，还不是任他施为？ 女孩儿包裹在风衣下的翘臀以一种妖娆的幅度在他身边扭动着，看得他心猿意马，脑海中翻滚了无数次将她按在床上的画面。 经过一条人迹稀少的街道时，他甚至不加掩饰的盯着女孩儿白皙的脖颈，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手腕上的佛珠突然发出炙热的示警，姬飞尘一惊，没等他反应过来，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黑影！ “天啊！别杀他！” 洛小凝的惊呼救了他一命，原本扭断他脖子的手改为袭向后颈，佛珠四分五裂，姬飞尘倒了下去。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洛小凝，也就是伪装后的青幽惊讶的盯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谢影。 “你无声无息突然消失，还问我怎么出现在这儿？”谢影脸色阴沉，语气不善。“不但跟谢法一起出行，甚至随便勾引男人？” “你在说什么？我在工作！”青幽有些崩溃，“你没看到我连脸都换了吗？我在查案啊！佳佳失踪了，我得找到她！而且我没有突然消失好吗？这世界上有个东西叫【手机】！麻烦你有空看看手机好吗？” 谢影仍旧沉着脸：“抱歉，我出生后就没有过正常生活，所以没有使用手机的习惯！” “那就试着养成这个习惯！我们是现代人！”青幽吼完他，又觉得有些后悔，看了看地上的姬飞尘，叹了口气：“他是我们的嫌疑人之一，佳佳可能在他手里……算了，反正今天也只是试探一下，明天才是关键行动。” 谢影一言不发，仍旧有些生气的站在原地。 青幽扯了扯他的袖子，递给他一张房卡，低声说：“我住在汉水酒店605房间，酒店里有防御，刷卡进房间，去那里等我。我身后有人。” 谢影深深看了她一眼，消失阴影里。 青幽俯身，从晕倒的姬飞尘身上割了点儿血，然后打开通讯器联络谢法。 “他对我动手动脚，我不得已把他弄晕了。嗯，我没事，不能确定是不是他，但他确实下了药，药被裹在防御薄膜里，稍后取出来就知道了。” 五个嫌疑人里，姬飞尘是唯一一个经常出现在公共场合的人，所以几人一合计，打算先接近他试探一番，才有了今晚的事。 却没想到，半路被谢影搅局了。 “这是魔药，南疆人惯用魔药，具体效果还要分析一下才行。”祖绍钧直接将药带回去分析了，青幽则找了个借口，先回了酒店。 谢影来了，意味着她在这里，又多了一个暗中的强援。 第130章 露出的獠牙 推开酒店房门，谢影阴森森的站在黑暗中。 青幽暗暗叹了口气：“进来的时候没被人看到，没被监控拍到吧？” 谢影不说话，似乎仍在生气。 青幽心一软，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事发突然，你又神出鬼没，我除了给你发信息，也没其他途径通知你啊。” “你跟谢法两个人旅行。”谢影阴沉沉的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而且你在勾引别的男人，你甚至不让我杀了他。” 青幽啼笑皆非：“首先，谢法是我上司，我们并非【旅行】，而是办案，失踪案。其次，在勾引其他男人的并不是我，是洛小凝，那只是我工作中需要扮演的一个角色而已。最后，那男人可能掌握着姚佳佳的信息，他可以晚点儿再死。” 谢影不说话了，青幽掂起脚，安抚似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你来这里没关系吗？谢璟文会不会找你麻烦？” “没事，”谢影听起来仍有些不高兴，“三哥跟我一起来的。谢法私自进入影鬼势力范围，家主很生气，派我们来保护他。” 谢三正在愁几天后怎么才能把谢影弄到j市，恰巧就出了这件事，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来得正好，我们确实缺人手。”青幽很高兴，在别人的地盘上，办事总是束手束脚，有了自己人就不一样了。 但这个“我们”让谢影很不爽，他的表达方式就是将青幽扔到了床上，然后压了上去。 “唔……住手!”青幽想推开他，但男人纹丝不动：“你重死了！还一身血腥味！” 谢影将她不老实的手臂禁锢在床上，下身紧紧贴着她，某个部位异常明显：“我刚刚杀了两个异人，两个暗中窥视你的人，你应该慰劳我。” “我可不奖励杀人行为！”青幽不敢再挣扎，她嗅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谢影，你怎么了？你不是不喜欢杀人吗？至少应该留个活口询问一下啊？” 谢影不停的舔舐着她的锁骨和脖颈，呼吸有些急促：“不耐烦……麻烦。我不喜欢你跟谢法在一起……不喜欢你看着别人……你知不知道？原来人的血是热的……摸起来很温暖……当然没有你那么温暖……但感觉也不错……” 他有些语无伦次，青幽却越听越惊讶，用力挣开了他的禁锢：“谢影，你怎么了？”手抚上了男人的脸颊，瞳孔放大，冰冷的肌肤居然泛着异常的热度。 正常状态下，谢影从来不会说这么多话。 “你发烧了吗？”青幽有些担心，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在这种天气里居然有微微的汗。 谢影有些迷惑，“我不发烧。” “你来之前做什么了？”青幽仔细观察他，心跳比平常快，血液流速也提高了，不像是发烧，倒像是……嗑药了。 谢影想了想：“杀人。” “除了杀人呢？”若是杀戮让他陷入这种兴奋状态，那就太恐怖了些。 “悖逆之血……”谢影也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我【注入】了悖逆之血。” “注入？”谢影放开了她，青幽敏锐的注意到，他用了不太寻常的动词。突然想起某个曾见过的场景，青幽心里一紧，迅速扒开了谢影的上衣。 关节和后背果然充满了未愈合的血孔，骨针的血孔。 青幽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疯了吗？这是在干什么？”脑海中划过少年谢影在血池中插满骨针的景象，那种深入灵魂的痛楚和哀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谢影没说话，起身扣好衣服，神色冷静了下来。“实验，没事。” “你可不像没事的样子！”青幽最讨厌他这副【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处理】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实验？你到底把自己身体当什么了？” 谢影仍旧不说话，青幽有些恼了，最近姚佳佳的事情，她压力已经够大了，现在谢影又来添上一脚！“说话！你再不说话我就去问三哥！最近你好像跟他走得很近！” 话音刚落，青幽突然感受到一种针刺般的危机感，随后立即被一股大力重新扔到了床上！ 谢影再次紧紧压着她，漆黑的眼眸闪烁着危险的光，身上热度惊人：“别挑衅我！” 男人的声音透出野兽般的欲望，那一瞬间，青幽感觉自己就像利齿下一只瑟瑟发抖的羔羊，随时会被撕成碎片！ 但谢影并没有进一步动作，目光中危险的火焰闪了闪，重新归于寂静，然后起身，放开了她。 寒意瞬间包裹了青幽，背脊全是冷汗，那一瞬间，她确实感觉到了杀气。 谢影想杀了她。 她坐起来，双手用力的抓着床单，拼命遏制着颤抖。她再一次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居然会在谢影瞬间的杀意下，感觉到恐惧！ 谢影开门想走，青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今后都不用再进来了。” 女孩儿的声音中仍带着颤抖，甚至还带着一丝没察觉到的委屈，但话语中的平静决绝，却没有一丝回旋余地。 谢影停住了动作。 他状态很不好，注入悖逆之血后，杀戮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亢奋，肾上腺素飙升，血液沸腾，控制力摇摇欲坠。 他快要按捺不住心中那只野兽了，他怕女孩儿再说出什么残酷的话，自己会……失控。 深吸了一口气：“你想知道什么？我的身体？” “还有你在……用自己实验什么？”青幽的心脏仍跳得很大声，手仍在微微颤抖着，但她的理智却犹如从身体中分裂出来一般，强迫她保持着冷静。 谢影的声音平静得近乎绝望：“我是个死人，你满意了？我出生就是死胎，因为有异人天赋，所以被谢家用封魂的秘术将未散的天魂强行封印在身体里，一直不死不活直到今天！” 青幽颤抖了一下，这个答案她只猜到了一部分，她猜到谢影可能因为将大量死魂封在体内，所以身体已经跟死人类似，却没想到，他一开始就是死人。 “然后呢？你注血是怎么回事？” 谢影顿了一下，回身看青幽表情，见她脸上并无惊诧之色，反而显得……有些悲伤。 心底忽然软了一下：“我体内并不单单封着死魂，还有魄，未散去的魄，所以我的身体强度和愈合力远胜于常人。但死魂附身，副作用就是身体血液会变质，我必须定期换血。之前将悖逆之血运转入禁制，只能阻止一时，我想着若是直接将血换入我体内，或许能维持得久一些。但没想到……有一些副作用。” 谢影沉默了一会儿，又低低开口：“抱歉，刚才……” “过来。”青幽突然伸出了手。 谢影迟疑了一下，木然走了过来，似乎在等待她的宣判。 青幽起身抱住了他，她的身体仍有些颤抖，却十分柔软。“就这些？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既然选择了你，就早已做好了准备，无论你是什么，我都会接受的。” 谢影有些不敢相信，试探着抱紧了女孩儿：“……我不能有后代。” 女孩儿愣了一下，“……也就是说，不用担心怀孕问题了？……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不喜欢小孩子。” 谢影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女孩儿，似乎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打湿了他肩膀的衣衫。 女孩儿的手伸进了他的上衣，轻柔的抚摸着他背上未愈合的伤口，声音湿湿软软，还带着点儿鼻音：“很疼吧？” 话中的疼惜让男人心脏刺痛，他低头，极尽温柔的亲吻着她，似乎想把自己一生的温柔，都想在此刻倾诉出来。 女孩儿脸上仍有未干的泪痕，却前所未有的柔软顺从。当谢影小心的抱着她，陷到温暖的床垫上时，青幽心中突然划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若是刚才，她换了一种反应，谢影是不是真的会杀了她？ 然而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已经被淹没在男人夹杂着血腥味的气息之中…… 第131章 赌局 所谓拍卖会前的热身活动，是一场带有拍卖性质的小型赌局，参与赌局的人都是拍卖会的贵宾，非富即贵，大多是雄踞一方的权势者。而被下注的，则是报名争夺奖品的异人，和这些异人在游戏中获得的战利品。 游戏名为：暗涌。 j市靠海，所以顾名思义，游戏的地点是在海上，时间从晚六点开始，到第二天凌晨六点。赌局参与者只需网上观看直播，游戏参与者却需要全神贯注，参与一场十二小时的生死搏杀。 这让青幽想起了古罗马的斗兽场，贵族作壁上观挥洒金钱，奴隶浴血搏杀博人一笑。而在这里，下场的异人们就是负责表演的努力，不得不说，影鬼门的这种安排，十足的讽刺。 青幽开始怀疑，马王府里的那场【游戏】，也是这种赌局的一部分。 “你还好吧？” 前往海边的路上，谢法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青幽。女孩儿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没事。”青幽笑笑，收敛起心神。 “因为三哥带人来帮忙，所以咱们今天策略改变，五个人全部抓捕，趁他们落单的时候依次下手，没问题吧？” 青幽点头：“没问题，放心吧。” 有影鬼门暗中协助，又有三哥助力，她倒是不太担心今天的行动，只是…… 昨夜，她做了一个梦。 一开始是姚佳佳，一脸冷漠的姚佳佳手里拿着滴血的匕首，脚下是殷平野的尸体。 然后姚佳佳变成了自己，殷平野也变成了谢影，谢影站起来，满身鲜血的狞笑着，对她说：“你背叛了我。” 然后更多的尸体出现了，韩笑、谢法、关昔楼……所有人都倒在了谢影的脚下。 当她惊醒的时候，发现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谢影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 他从没陪她到天亮过。 有时候午夜梦回，青幽会觉得谢影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只出现在深夜的梦，梦醒即散。 沉甸甸的不安压在她的心头，甚至带着不知名的恐惧。她知道，自己的这种梦，通常都是有意义的，只是这其中的意义，她不敢深思。 这段感情比她想象中的更辛苦，也更危险。她本以为无论谢影是什么，她都能接受，但当她真的知道谢影其实早已死去时，她接受的并没有预料中那么好。 甚至当谢影露出一些非人的本性时，她也感到了惶恐。 原来谢影之前对谢璟文忠心不二，甘愿为谢家做一切，真的是因为“活命之恩”。若不是谢璟文，他甚至来不及见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死了。 这认知让她心痛。 “三哥会跟我们一起参加游戏吗？”青幽问谢法。 “不会，三哥在外围接应。”谢法犹豫了一下，没提谢影的名字，“其他三个谢家异人伪装后跟我们一起进去。” “……佳佳那边，我感觉不太好。”青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祖叔带来的魔药信息让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经过检测，昨晚姬飞尘给她下的魔药，并不是简单的迷药，而是一种会让人产生迷恋的药，只要加入一些使用者的血，服下魔药的人就会爱上使用者。 这立刻让她想起了谢珍珍曾给韩笑使用的爱情魔药。 说起这个，谢法一脸厌恶：“这些歪门邪道，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东西！简直比使用迷药还下流！放心吧，祖家人正在集中研究这种药，即使佳佳中了招，也能解开的。” 青幽脑海中再次浮现面无表情的姚佳佳刺杀殷平野的场景。 但愿如此吧。 集合点是海滨的一间会所，外表看来只是普通的度假村，地下却别有洞天。 由于是伪装任务，所以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是分开走，洛家派出了洛文茵和洛同方，再加上谢家三人，这次行动一共七人参与。 谢法和青幽出示邀请函后，在招待手中分别拿到了一个手环和一张面具。 面具做的十分精美，能够遮盖住大部分脸孔，却丝毫不影响视觉。来这里的人，相当一部分身份见不得人，都有各自的伪装，但主办方仍是准备了面具，不得不说十分贴心。 地下是一个封闭的大厅，人不算多，大多带着面具，互相之间十分警惕，即便偶然有打招呼的，也是寥寥几句。 青幽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姬飞尘，他十分骚包的没有带面具，当然，他也认出了青幽。 昨天被人莫名其妙打晕扔在路上，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当下立刻皮笑肉不笑的朝青幽走过来。 “呦，这不是洛小凝洛小姐吗？” 诸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在这里，开口点出对方身份是一种非常不友好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宣战了。 青幽索性直接摘下了面具，露出洛小凝那张清冷妩媚的容颜，立刻吸引了更多注意力。 “南疆姬飞尘，昨夜的冷风滋味如何啊？” 姬飞尘这个名字，还是有一些人知道的，尤其是他在女人方面的威名。此时见他公开被一个洛家美女以嘲讽的语气点名，立刻有人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姬飞尘眼中迸出几分怒火：“在下诚心相待，洛小姐却刻意戏耍，莫不是欺负我南疆无人？” 青幽似笑非笑：“哪里哪里，姬少爷你下药在先，后又意图不轨，我也迫不得已，只能自保。” 此言一出，大厅中顿时气氛一变，不少人都对姬飞尘投去了鄙夷的目光。南疆擅用魔药举世闻名，居然用这种手段意图对女人不轨，令人不齿。 不少女性已经公开对他怒目而视。 姬飞尘脸色变了：“胡说！你敢诬蔑我！我若是对你下了药，你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 青幽噗哧一笑：“姬少爷真是自信啊，难不成只能你下药，就不能别人解药了？” 这话不但贬低了姬飞尘，甚至连南疆的药一并贬低了。 姬飞尘心中怒极，面上却反而摆出一副伤心无辜的表情：“洛小姐，在下确实只是昨夜一见之下，生了些许倾慕之情，但是并没有不轨的意思啊！小姐不愿与在下结交也就罢了，为何反而要诬蔑在下，莫非姬家曾得罪过小姐？” 他长得俊秀，演技上佳，这一番话，倒是动摇了几个人，只是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都是听话听三分，一心看热闹。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洛小凝跟姬飞尘的梁子，是结定了。 这也是青幽等人想要的效果。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姬飞尘，刻意营造嫌隙，就是为了方便下手。 第132章 海底秘地 “欢迎，各位尊贵的来宾！”西装革履的荆文轩比起joker，少了戏剧性，却多了几分彬彬有礼。 “众所周知，前段日子东海云龙岛被台风侵袭，触动了岛下封禁，天现异相，古异人秘地初露端倪。但那秘地在深海之中，百米海面之下，没有特殊的避水设备根本无法接近。经过我等不懈努力，勉强查清此处秘地乃古刑家封禁异物所在，并在秘地外围带出了一些古物，其中不乏珍品，将在拍卖会中作为卖品展出。其中一件，则是我们今日游戏的最终奖励——百魅蛇丹！” 一颗发着微微红光的珠子被端了上来，厅内的人眼神都变了，就连谢法也露出了惊愕之色。 “什么东西？”青幽悄声问他。 “绝种的东西，能入药，能炼具，也能直接使用，据说有改变人心的能力。”谢法低声解释，“x的，难怪说犯人一定会来，有了这东西，骗女人只需要动动手指！” 东西很快被拿走了，下面爆发出微微的骚动，荆文轩挥挥手：“诸位莫急，只要在游戏中获胜，这百魅蛇丹就是你的！” “赶紧说，今天玩儿什么！”下面已经有不耐烦的人开始催问了。 “我要是现在杀光所有人，是不是这蛇丹就是我的了？”一个凶狠的声音戏谑的问道。 “这位说笑了。”荆文轩淡淡一笑，“我们并不鼓励杀戮，单纯的杀戮毫无艺术性和技巧性可言。当然，我们也不禁止杀戮，适当的流血会让游戏更加有趣。” 这句话让一些身上沾着血腥味的人跃跃欲试。 “本次游戏的最终目的，诸位应该已经猜到了，正是深入探索云龙岛秘地！凡在秘地中带出的古物，皆可优先在拍卖会中拍卖，并且降低一成拍卖费用！当然，也可留作自用，但需要缴纳估价两成的费用，作为情报费。我们同时也会以合理的价格收购秘地中有价值的情报，但我必须提醒诸位：此处秘地历史超过五百年，刑家又以机关炼器之术着称，内里危机重重，一旦进入，生死自负。” 谢法脸色凝重起来，他没想到影鬼门的一个热身游戏，居然要深入海底的刑家秘地！转身悄声对青幽说道：“进入秘地之前，速战速决，争取不要进去，太危险了。” 青幽点头，悄声回道：“这影鬼门真是好算计，弄这么一个活动，不但有了免费的情报和劳力，还能凭着赌局和拍卖大赚一笔。” 荆文轩顿了顿，接着说道：“本次活动共有87人报名，但避水珠只有20个，所以我们会在下水之前，举办一个小小的竞技活动，争夺避水珠。当然，若是自身有潜水技能的人，可直接跳过活动，但恕我提醒诸位：那秘地所在距离海面228米，水温奇寒，没有信心的人不要轻易尝试。现在，请不参与避水珠争夺的人出列，有人带你们提前上岛。” 人群中陆陆续续走出了五个人，嫌疑人之一的古康适，居然也走了出来。 谢法皱眉，这下子，不想下水也不行了。这事先的争夺避水珠游戏，就是影鬼门为了配合他们的行动，专门增加的流程，谁知还是有一个人避了过去。 剩下的82人被分成了四组，分别上了四艘游船，避水珠的争夺就在船上举行。按照事先的安排，青幽谢法一行七人和姬飞尘等四个嫌疑人，都上了一艘船，另外还有九人与他们同船。 姬飞尘似笑非笑的盯着青幽，似乎已将她视为囊中之物。 “他有同伙。”青幽悄声对谢法说道，语气十分肯定。“不然不会如此有恃无恐。” 她一路与谢法同行，姬飞尘却将两人视作无物，显然有所依仗。 “南疆来了不少人，”谢法观察着同船的其他人，“嫌疑人中的丰实也来自南疆，说不定两人是携手作案，计划需要改变一下。” 青幽瞥了一眼不远处粗壮的身影，正是传说中精力旺盛一夜七女的丰实。突然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背上，回头一看，一个陌生男人正冷冷看着她。 谢影。 就像谢影能认出她的伪装一样，她也总能闻出谢影身上的味道。 给了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青幽不再看他。 旁边突然爆发出小小的骚动，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发出一声惊呼，随后是一记巨大的耳光声。 “居然是你！你这个混蛋，以为带上面具我就不认识你了吗？” 被打的是一位身材不高的瘦削男人，面具直接被打到了地上，露出带点儿清秀的娃娃脸，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岁，竟然只是个少年。 少年一脸愕然的捂着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妖娆女的声音中透出几分尴尬，“啊……抱歉，我认错人了！”迅速挤进人群，抢先往游船跑去。 硕大的胸部甚至轻轻蹭了姬飞尘一下，蹭得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随后立刻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忍不住痛哼一声，跪在了地上。 “嘿嘿，我在上船前淘汰不顺眼的人，没问题吧？”青幽挑了挑眉，一副得意的样子。 周围人立刻明白，这姬飞尘是中了洛家的咒。 “你……”姬飞尘全力抵抗者心脏上的痛楚，颤抖着摸向腰带，这才发现专门用来防御恶咒的舍利竟然不见了！脑海中瞬间划过妖娆女子从自己身边蹭过的场景，这才明白原来对方也有暗中的帮手！ 心里有瞬间的后悔……这里是洛家的地盘，对方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人？ 姬飞尘倒了下去，周围人神色各异，各种复杂的目光纷纷投向青幽，其中不乏忌惮和幸灾乐祸。 无声无息施咒控制了南疆姬家的人，这种实力确实有让人侧目的资本。 青幽傲慢的挥挥手，很快有人将姬飞尘拖了下去。似笑非笑的环视周围人，带点儿不屑和挑衅。 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不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正是她本次的目的：引人注意。 猜测姬飞尘有后手后，谢法毅然改变计划提前动手，利用他自大的心理直接命令有特殊技能的谢家人偷取了他身上的防咒舍利，再让青幽众目睽睽之下施咒，将此事处理为私人恩怨。 事情果然十分顺利，迅速得甚至让他的同伙来不及反应。 剩余目标数量：4。第二个目标：丰实。 第133章 抓捕 这一场小小的插曲除了为青幽吸引到一些目光外，并未引起过多的波澜，就连姬飞尘暗中的同伴也保持着不动声色。 一位自称【修爷】的男人是他们此行的向导，这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六岁左右，却穿着古旧的中山装，迈着四方步，说话有气无力，老气横秋。 “船到达云龙岛需要两个小时，只要在时限之前找到藏在船上的避水珠就算通过。” 修爷打着哈欠，随便吩咐了几句，反正这一组是特殊的，用不着他多花心思。 “喂，没什么提示吗？就直接找？”一个粗壮汉子瓮声瓮气的问。 “没有！”修爷不耐烦的摆摆手，“随便找，我要去睡觉了，别来打扰我！” 说完一步三晃的回了下层船舱。 这艘不大的游船秉承了影鬼阴森奢华的风格，所有的灯都是中世纪那种昏黄阴暗的烛台，甲板上空无一物，室内则装饰着大量色彩诡异的油画，一层是餐厅，二层是酒吧。 其中一颗白莹莹的珠子甚至就放在酒吧吧台最显眼的位置，主办方的心思昭然若揭。显然，这艘船的主题就是互相厮杀争夺，简单直接，又让谢法等人攻击其他人的行为变得毫不惹人怀疑。 青幽不由再次感叹影鬼门在细节上的控制力。 酒吧中已经出现了九个人，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所有人都盯着吧台上的珠子，各种不同的法力在空气中暗暗涌动着，这场景像极了游戏的名字：暗涌。 一个人突然动了，她只是稍微变换了一下站姿，气质却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包裹在厚重外套下看不出身材的身体，因为一个小小的倾斜和重心变换，而透露出一股慵懒、妖娆、甚至带着性感的气息。 女人伸手，取下了面具，露出比那身妖娆气质更加性感的脸，在场的男人几乎都有瞬间的失神。 并不是标准的美女，颧骨过高，嘴唇过厚，但组合在一起却有种异常高傲和魅惑的性感，丰厚的红唇散发着欲望的芳香。 巫蓉亭，嫌疑人中唯一的女性，同时也是最麻烦的一个。 她的脸，和她的身体都是她最好的武器，既然已经确定了要战斗，她当然要将武器展示出来。 谢法后退了一步，给了青幽一个眼色，两人缓缓退出了酒吧。 “她很麻烦，最好女人动手，咱们先观察一下。”谢法低声对青幽说，他们的目标丰实也在酒吧里。 甲板上突然传来打斗声，随后是一声痛呼，伴随着物品碎裂的声音。 看来有人已经动手了。 两人到达甲板的时候，一个男人已经将另外一个男人拎起来——然后甩手扔进了海里。 谢影。 谢法皱了皱眉，青幽暗暗叹气。 那男人并不是目标。 谢影面无表情的活动了一下手腕，甲板上另外三个人眼神中都是惊疑，不住缓缓后退。 太危险了，他们亲眼看到这男人无视了幻术，并凭借纯粹的身体能力扛了一发雷击，然后像扭饼干一样扭断了对方的手臂，并将人扔进了海里。 这种实力……绝对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谢法脸色复杂的盯着谢影，黑鸦的实力似乎……再度提升了？但是怎么可能？ 甲板上很快只剩下他们三人。 谢法叹了口气，“这是咱们的人。”他当然不知道青幽早就认出了谢影。 青幽犹豫了一下，朝谢影点了点头，配合的伪装了下去。 “别对其他人动手，去抓左二，留活口。”谢法吩咐谢影，有他在，他们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手。 “你去跟洛文茵、谢屏汇合，准备抓捕巫蓉亭，我跟其他人负责丰实。”谢法又转身吩咐青幽。 谢屏就是之前演戏，协助抓捕姬飞尘的女人。 酒吧里此时也传来了打斗声，青幽回到船舱走廊，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与她擦肩而过，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酒吧里，巫蓉亭已经不见了踪影，当然避水珠也不见了。一个圆墩墩的男人躺在地上，生死未知，两个带伤的男人充满敌意的与丰实对峙着，丰实也摘下了面具，狰狞的脸上充斥着癫狂的笑意。 “哈哈哈哈!这是我南疆的秘药，无色无味，这船上所有人都吸入了！当然，吸入并不要紧，但要是不幸受伤……那就等着流血致死吧！哈哈哈哈！” 说罢以与身形极不相称的速度从窗户跳了出去：“老子不陪你们玩儿了！想要解药，拿避水珠换！那女人太惹火，老子要找个地方泄泄火！” 谢法本想追，但看了看血流不止的两人，忍不住又回头说道：“你们别动，我叫鬼医来救你们！” 两个男人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有人会这么好心。 半晌，一个男人咬牙说了一句：“只要能解了我身上的药，我愿意告诉你避水珠所在地，刚才我也发现了一颗，而且是没人发现的那种！” 谢法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记得别动。”给谢家三人中的鬼医谢希海发了条信息后，转身去追丰实。 从丰实话里的意思看，这房间里的珠子，多半是被巫蓉亭拿走了，而且让在场的男人都吃了点儿亏。既然拿到了珠子，她现在一定在设法躲藏…… 青幽打量着酒吧中两个受伤的男人，两人都见过她对付姬飞尘的手段，此时看她的眼神十分警惕。 她需要情报。 两个男人眼中，这洛家带着危险气息的美女朝他们嫣然一笑，然后姿态优美的转身，离开了酒吧。 两人刚松一口气，却突然觉得脑海中一阵恍惚……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灵魂中倾泻而出…… “是类似媚术的一种吗？迷惑人的感官，甚至心智……身体能力也很不一般……”青幽查看着从两人记忆中获取的信息，“巫魇之术，这魇术，我也会。” 刚才她就是借用了魇术，暂时迷惑了那两人的视觉。 谢影的气息出现在楼下的舱室里，似乎已经找到了左二。根据信息，左家擅长奇门和武斗，左二更是虐杀高手，想起丰实口中提起的秘药，青幽挫败的叹了口气，向楼下走去。 我不是担心他，我只是需要他帮忙找到巫蓉亭而已。 青幽这么对自己说。 第134章 乱斗 “天啊！你每次都一定要搞的这么……恶心吗？” 船上各处都传来打斗声，似乎所有的人都开战了。青幽站在一间不大的舱室门口，一步也不想迈进去。 舱室的地面上到处是血迹，左二瘫在墙角，左腿弯曲成奇怪的形状，腹部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唯一完好的手正拼命阻止着里面的内脏外流。 但他居然还保持着清醒。“你们是一伙的，这是个局。”他说话十分吃力，但语气却十分平稳。“目标应该不止我一人……我不值得……是影鬼吗？不对，是……执法者？” 青幽微微一惊，稍微扫了他一眼，立刻移开了目光。内脏都已经流出了体外，居然还能保持冷静思维，这人倒像是个人物。 “他有禁术，除非杀了，否则不会失去意识。”谢影抓起床单，随便擦了擦手。 青幽皱眉，随手拿起舱室里的毛巾，打湿后帮他擦拭血迹：“没受伤吧？这船上被下了南疆秘药，一旦受伤，会血流不止。” “没事。”谢影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一路看着青幽与谢法同行，是对他忍耐力的一种考验。 “你……你今后能不能用个武器？或者直接扭断关节？”青幽一边替他擦手，一边忍不住抱怨：“总是搞得满手是血，不恶心吗？” 地上的左二看不过去了：“你们这算什么……杀手夫妇吗？当着受害人的面讨论杀人方式？” 谢影不愉快的瞥了他一眼，青幽眼皮都没抬：“不行，不能杀他。还有一个藏起来的，我信不过其他人，你暗中帮我一下。” “奖励？”她的求助显然让谢影心情不错，伸手揽住了女孩儿的腰。 但很快就出现了不速之客，一个短裙女人飞快的跑进走廊，手里还拿着一颗避水珠。看到舱室门口的青幽和谢影后怔了一下，手腕一甩，密密麻麻的飞针直接袭了过来！ 谢影脸色一沉，黑火四溢，瞬间吞噬了飞针，同时几朵火星，朝着那短裙女人飞去！ 短裙女人身手不俗，知道这黑火半点儿也沾不得，手中突然出现一块黑布，将火星卷了进去，但黑布却瞬间被那火星点燃，女人急忙撤手，一脸惊异：“鬼火？” 此时谢影却已经出现在了她身后，一双神挡杀神的手毫不留情的抓向她的心脏！ “不要杀人！”青幽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这句话，她不明白怎么这么多人不要命的来招惹谢影！ “还有你，收起你袖子里的机关！别让我逼你听话！” 左二停下了动作，这女孩儿果然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他刚刚起了点儿念头，就被她发觉了。 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 青幽被震得耳朵有些发麻，回过神来的时候，短裙女人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小巧的枪械。 血液从谢影肩头渗出，巨大的近距离冲击力让他身形一滞。 “别动！你再快也快不过子弹！”短裙女人有些紧张的拿枪指着谢影，想了想，突然调转枪口，指向了青幽，“在你动手前，她一定会死！” “普通子弹，带点儿无关紧要的法力。”谢影突然开口。 短裙女人更紧张了，无关紧要？那是连一般防御符印都能击穿的特制子弹啊！ 青幽叹了口气，好人真难做。“非法持有枪械，罪名够了，杀吧。” 谢影动了，青幽同时卧倒，短裙女人立刻开枪——接连三发子弹射入谢影身体，然后女人的脖子被扭断了。 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即使对谢影来说，枪械的威力也不容忽视。 青幽立刻爬起来，去查看他的状态。谢影俯身捡起枪械，递给她，转身拎起左二：“枪声会引来其他人，走！” 青幽想了想，将掉在一边的避水珠放在了女人身上非常显眼的位置，然后转身离开。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不多时，鬼鬼祟祟的人影陆续出现，尸体上的避水珠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一场明争暗斗再次即将展开。 另外一间隐秘的舱室里，青幽已经拉开了谢影的外衣。 “这……”青幽有些呆滞的看着他身上的三处枪伤，没流什么血，伤口附近皮肤紧缩，几乎已经开始愈合了。 这种程度的愈合力，未免太不寻常了，她记得上一次他身上的刀伤，花费了一个星期才彻底愈合。 “抱歉，如果不是我让你手下留情……”青幽有些愧疚，若不是她给了那女人掏枪的机会，谢影不会受伤。 谢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这种伤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影响。无声的鬼语进入他的耳朵，他侧耳聆听，半晌，开口说道：“谢屏找到了目标，我们走。” “哇偶，你们的人做这种事真是轻车熟路。”青幽感叹一句，能够驱使阴魂真是方便啊！ “你们是谢家人？”左二被拎来甩去，满身是血，居然还有力气说话。“执法者谢家？谢家和洛家不不水火不容吗？你们怎么……” 青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是担自己的事情吧！” 两人在最底层机库外找到了谢屏，这是个长相英气身材曼妙的女人，此时脸色有些苍白，左手上有古怪的黑色斑点。 “她就藏在里面，我自己搞不定。”谢屏对两人苦笑，显然吃了点儿亏。“她的魇术是针对灵魂的，只要有一瞬间的动摇，立刻会被趁虚而入。另外，我建议你们分开进，两人多半会被她控制自相残杀。” “我自己去。”谢影想走。 “等等！”青幽拉住了他，“魇这种东西，你也无法抵抗。让我想想……”目光转向谢屏，“你介意不介意描述一下你刚才的经历？” 谢屏显得有些迷惑：“我其实并不能确定哪些是真实，哪些是魇……我进去之后，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稻草人。人皮缝制的那种，很恐怖，它举着一把巨大的剪刀向我攻击，我本以为那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但是那东西碰到我之后，我的手上就多了这种东西。”她举起了左手，“现在我的左手根本没有知觉。” “除了稻草人，你还看到其他东西了吗？或者说，看到稻草人之前，你有没有碰到什么东西？” 谢屏想了想：“我不太确定，好像没有。” 青幽若有所思。 第135章 破法 巫蓉亭悠闲的坐在机房深处，不停的刷着手机，选购着本季最新款的鞋子。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因为保养有道，所以一直保持着青春诱人的身材，但她的实力却绝对不青春。这游戏里的人尽管大都带着面具，但却遮不住他们身上法力的味道。她很清楚，这些人里面，真正比她强的也就那么三四个。 所以她很放心。 毕竟，避水珠有五个，她只要一个，而只要有点儿脑子的，经过酒吧那场冲突后都应该明白，不要随便来招惹自己。 门口传来开门声，又有人进来了。巫蓉亭稍微抬了下头，一个大个子，就兴趣缺缺的继续刷手机。 她对自己的布置很有自信，曾有人对她说过，异人的能力并不强大，限制众多，代价昂贵，正面对敌远不比上枪炮之类的火器实用。但异人的关键在于隐秘性和出其不意，若是谋划得当，可以轻易杀人于无形。 噼啪。 巫蓉亭一惊，她在门边的布置……被烧掉了？看来来人十分谨慎。她收起手机，从怀里掏出两个怪模怪样的布偶，布偶身上画满了咒文，顶部还插着巫针。一个人形鱼尾，眼珠是似动非动的水滴。一个遍身火红，散发着火药的味道。 轻轻默念几段咒文后，两个布偶动了起来，朝着来人的方向飞了过去。 咔擦。 事先布置好的“疫病”人偶被击飞了，没有触碰到对方身体。但对方并没有追击，反而站在原地，说了一句：“不，我无法告诉你，我身上有禁制。” 巫蓉亭心中升起一丝好奇，什么秘密需要用到禁制？她并不早知道对方在魇中看到了什么，这就是魇的限制。 幻术是让人看到施术者想让他看到的东西，而魇，是让人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例如她布置在门前的魇，是让人看道内心潜藏的恐惧，但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 三个人偶同时化作恐惧之物贴了上去，这一次，男人应付得有些吃力，他的手上再次燃起黑火，同时又说了一句：“没错，我知道东西在秘地里。我不能告诉你位置……” 【秘地】两字瞬间让巫蓉亭竖起了耳朵，这男人身上有秘地情报？ “好吧，我可以展示给你看。”男人又说了一句。 巫蓉亭忍不住动了，她需要稍微……向外走一些，移动到一个能看见男人动作的地方。 从机房的设备后绕出，她这才看清楚男人的样子，很高，看起来很普通。 砰！ 没等她反应过来，肩膀突然一痛，血花飞溅，她本能的伏低，迅速翻滚回了遮挡物后面。 是枪！ 巫蓉亭咬牙切齿的捂着肩膀，疼得她呲牙咧嘴。这男人还有同伴！那一瞬间，她甚至没看清开枪人！ 三哥布偶瞬间被男人的黑火烧毁，高大的身影向巫蓉亭逼近。受伤的瞬间她失去了对巫魇的控制，她必须……重新掌控。 启动了身上防身的魇，她相信只要是男人，都逃不过这一招。 男人出现在她眼前，她摆出了最诱人的姿态——只等待男人露出瞬间的空隙。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男人瞬间捏住了她的脖子，在失去意识的最后瞬间，她想的是……怎么会有人面对挚爱的面孔，仍没有一丝犹豫？ 谢影拎着巫蓉亭的身体，犹如拎着一袋破布，出门扔给谢屏。抬头看了看，低声说：“那边也结束了，去交任务吧。” 谢屏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崇拜，但常年为谢家卖命的生涯早已让她学会了不多问，不多说，所以她只是俯身扶起巫蓉亭的身体，转身上楼。 青幽不满的瞪了一眼谢影：“明明是我设计的功劳！凭什么都归功于你啊！” 谢影有些无辜的看着她。 青幽哼了一声，故意问：“你靠近她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她应该有防身手段吧？” 谢影的眼神有些古怪：“你，红衣，透明。” 青幽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有些窘迫，小声嘟囔：“原来你喜欢那种。等等……”突然反应过来：“你对我下手都没有犹豫的吗？” “我知道不是你，感觉不对。”谢影表现得很无辜。 青幽心中有一瞬间的疑惑，巫蓉亭的魇有这么容易破解吗？ 但随后又抛诸脑后：“我上去复命，你呢？” 谢影揽过她，俯身亲吻她诱人的唇，“复命后就回去，不要下水，很危险。” “你呢？你是不是要去？我才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呢！”女孩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服。 “听话，现在你我是对面不相识的状态。” 青幽看着男人那张陌生的脸，噗哧一笑，推开了他：“是是，做你的坏事去吧，陌生人。我要去复命了！” 谢影看着女孩儿的背影，眼神中露出一丝罕见的暖意。 青幽的心神仍旧沉浸在对巫蓉亭的胜利中，这是她首次真正意义上破解异人的术法，凭借的是情报、观察、和一些合理推测，很有借鉴性。 在酒吧中受伤的两人，在巫蓉亭施术的瞬间，或者被吸引，或者看到了心爱的人，从而露出了破绽，然后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袭击了。 随后才是互相仇视，酒吧乱斗。但这两人最初的伤，是来自巫蓉亭。 但魇是无法造成肉体伤害的。 通常来说，魇是一种可以伤害灵魂的术，在魇中死亡，是灵魂消亡在先，肉体死亡在后。这就意味着——巫蓉亭的术还有其他东西。 她被称为“巫魇”，而巫，是最早的降神者。以巫祈之术呼唤神灵之力附着于死物之上，寄予死物超凡的能力。 但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神灵了，青幽在两个受伤男人的记忆里发现，那是一种无形的利刃，类似……风。 所以她猜测，也许巫蓉亭能够通过巫祈，运用一些自然之力。谢屏左手上的斑点，没有毒或药的痕迹，反而像极了一种疫病。 但通常情况下，疫病的传播需要与致病物接触，并需要发病时间，魇可以解决时间问题，却无法解决传播问题。 所以青幽猜测，对方一定设置了什么必定会被碰触到的东西，例如门把手上的油脂……挂在门上的头发……半空中的蛛网。 因此她提醒了谢影，并制订了枪击计划，从而顺利解除了魇的影响，成功抓捕巫蓉亭。 第136章 修爷的委托 三个犯人临时被关进了三个空舱室，鬼医谢希海在谢法的吩咐下，正在船上四处救人。 谢法从关押犯人的舱室走出，表情十分微妙。 “怎么样？”洛文茵抢先问道。她无视了谢法抓捕巫蓉亭的命令，而选择了帮谢法等人抓捕丰实。 “别提了！”谢法摆摆手，“除了姓左的，其他两个人都承认了!” “承认？”洛文茵一愣，“都认罪了？同谋？” 谢法摇头：“都说是自己干的。这两人身上都有血案，一旦被抓，这辈子都离不开黑牢了。所以争前恐后的承认自己有人质，都想谈判。” 洛文茵有些无语：“让他们先交出人质不就行了？我去问！”说完就朝舱内走去。 青幽心说，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精明，要是那么轻易就能问出来，也不会逍遥法外这么多年。 “马上到云龙岛了，到了岛上之后影鬼会派船送咱们回去，剩下的古绪康怎么办？” 谢法想了想，“必须尽快问出女孩儿们的关押地点，三哥有办法让这些人说实话，你一会儿带人回去，一旦查出佳佳所在地立刻行动，不用等我。我带人下水抓古绪康。” 青幽笑笑：“你觉得我是能使唤得了三哥，还是能指挥得了本地警局？” 谢法一时无语。 “我下水吧，你给我留两个信得过的人。”青幽提议。 “不行！”谢法反对， “刑家的秘地，到处是机关，还是在水下，太危险了。实在不行……先放弃古绪康！五分之四几率……” “万一是古绪康呢？要死他死在了水下，就没人知道藏匿地了！太冒险了。”青幽不同意。 “让文茵带人下去。”谢法终究还是护着自己人一些。 “然后他们随便找个借口，说古绪康死了或者跑了，你怎么办？”青幽明确表示了对洛文茵的不信任。 谢法有些纠结：“我不能让你冒险。” “我会以保护自己为第一优先的！”青幽立刻保证，“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的目标可是今年的优秀员工奖!” 谢法被逗笑了，“看来我真得考虑增加这么个奖项了，局里那些没用的要是都有你这干劲儿，我得节省多少脑细胞啊！” “那就是同意了呗？” “同意了，你带上鬼医，他在各方面都非常有用。还有黑……黑影。”谢法险些说漏了嘴，好在青幽心知肚明，立刻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那审问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真心希望自己回去后，就能看到安然无恙的佳佳。” 谢法笑着应承：“交给我吧，你自己千万小心，对了，避水珠有吗？” 青幽点头，“我拿了巫蓉亭的。” 脑海中却不期然出现了半小时前，与修爷的那段谈话。 她本打算到一层舱室与谢法等人汇合，走到楼梯转角处，才发现一向话都懒得说的修爷，居然在等她。 “借一步说话？”修爷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青幽有些犹豫，对方毕竟是影鬼，她相信北辰的人品，却不相信其他人。 “得，这里说也行。”修爷不耐烦的摆摆手，“简言之，我这里有个委托，只有你能接，报酬一定会让你满意，你有没有兴趣？” 青幽有点儿呆：“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要委托我做一件事？还有报酬？你们是影鬼，我是异人，我不可能为你们做事的！” 修爷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影鬼从来不是你们的敌人，你的领导没告诉过你吗？相信我，你一定会有用到影鬼的时候的。适当卖我们一个人情，很有必要。” 青幽撇撇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么不屑一顾的高傲态度，求别人帮忙呢。” “不是求，”修爷摆了摆手指，“是交易，等价交换。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例如……”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千魂，“某种闪着白光的东西，还有……某种天道不容的污染物。” 青幽悚然一惊，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却点破了她最大的两个秘密，被拆分的千魂和谢影。 “不用这种表情，”修爷笑得有些耐人寻味，“如果你也活的像我们这么长，很多东西，你也会知道。” 青幽沉默了一会儿，“谢家用于控制自家人的禁制，你们有办法吗？” 修爷遗憾的摇了摇头：“除了你们已经知道的方法，没有其他方法。谢家是魂法大家，对灵魂的研究世间无人能比，那禁制是集合了谢家术法精髓的作品，除非魂消魄散，否则永世无法解脱。” 青幽的心沉了下去，随着她对灵魂和符印认识的加深，她愈发感觉到那个禁制的高深莫测，但如今被人说出解无可解，仍是一种莫大的打击。 难道谢影一辈子都要依靠悖逆之血，才能做回自己？ 修爷又开口了：“不过，我可以免费给你一个提示，那个禁制是针对谢家【家主】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个位置。其他的话，不用我多说了吧？” 青幽脑中瞬间划过一个念头：若谢家家主不再是谢璟文……而是谢法的话…… 她立刻制止了这个想法，这不是她应该考虑的事。 “你说的那两种东西，我都没兴趣。”青幽打算结束谈话，这些活了上千年的影鬼，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哪怕只是说几句话，都让她本能的感觉到了危机。 “别急啊，”修爷不紧不慢的叫住了她，“人呢，总是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尤其是你这种年轻人。时间多得很，不妨仔细考虑一下。” 青幽回身，上下打量他：“你的时间多得很，我的可不多。至于其他的，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人生确实有很多求而不得的时候，所以我要求的报酬是：一个承诺。我需要影鬼门以北辰的名义承诺，在我需要的时候，尽你们所能的为我提供一次帮助。” 修爷终于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真是贪婪狡猾的小姑娘！” 青幽对他一笑：“就这样吧，到达云龙岛前给我答复。” 这相当于索要一张随意填写金额的空白支票，而且是以北辰的名义签下的。修爷使用了【只有你能接】这一说法，也就意味着，他需要千魂。 第137章 【空】与【噬】 下船之前，修爷再次找到了一个无人的时机，接近了青幽。 “你的要求被通过了，事成之后，你将得到影鬼门的一个承诺。”修爷递给青幽一张地图：“这是我们已经探知的秘地外围地图，上面标注了安全的路线和机关提示。若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我建议你藏好这张图。” 青幽接过地图，仔细查看。对方不但承诺了空头支票，甚至将辛苦探索出的地图无偿提供给她，充分说明任务不简单。 “我必须声明，我不会为了你们的任务冒生命危险的，而且一旦失败，我可不打算付地图的费用。” 修爷懒懒散散的一笑：“选择权在你，我们从不强迫人做事。地图上红圈标记的就是目标物所在地，只要顺着路线走就可以，但路上的机关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青幽问道：“你们既然已经探明了路线，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东西周围有什么？”红圈的位置在秘地最中心，显然是关键物。 “有一些复杂的防御，结合了古机关术和刑家充满恶意的法具，还有昔年协助建立秘地的洛家咒阵，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东西本身……”修爷顿了顿，再开口时带上了几分赞誉：“是【空】。刑家颠峰时期的独一无二的作品，世间绝无仅有的物质，超脱天地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美妙绝伦，无与伦比……” 青幽咳嗽了一声：“麻烦说点儿实在的。” 修爷撇了她一眼，眼神中颇有些鸡对鸭讲的感叹：“总之，东西是承载在【空】匣子之中，而空，会隔绝一切活物或死物。有生命的，或没有生命的，都无法碰触，所以……必须有一个踩在两界中，即不生也不死的人，去拿这个匣子。” 青幽一愣，立刻反应过来，险些把地图拍到他脸上：“所以你们其实是想要谢影？那找我干什么？” “唔……”修爷做了一个遗憾的表情：“对方并不是能正常交流的对象，而且除了你，这世间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使用他。” 【使用】这个词让青幽莫名不爽，“欺骗可不在我交易的范畴里！” “我没有欺骗过你，”修爷神色坦然，“我说的并没有错，这件事，除了你没人能做。” 对方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让青幽一阵无语：“我不能替他做决定，这不行。” 修爷盯着她：“年轻人，我们虽然是【鬼】，但我们仍旧遵循着古老的人类道德准则，守礼、诚信、一诺千金，虽然如今这些准则已经被人类弃如敝履，但我们仍愿意相信人心最高尚的那一面。我们并没有订立正式的契约，但我相信，在我们诚实的给出所有信息之后，你不会用毁约来对待我。” “你不能道德绑架我，别人的事，我没资格做这个决定，这是原则。”青幽丝毫不让，“若是你一开始就说是需要谢影，我根本不会答应。” 修爷笑得有几分耐人寻味：“你知道，你能做这个决定。” “有没有能力做和有没有资格做是两码事，”青幽摇头，“他是个人，不是什么工具，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受，没人能替他做决定。” 修爷有些意外的打量她，半晌，缓缓点头：“我欣赏有原则的人，此事确实有我的过失，这样吧，你们下水之后若察觉不妥，可以随时放弃任务。但若只是举手之劳……还请看在地图的份上，出手相助。” 青幽想了想，勉强点头：“暂时只能这样了。” 修爷打了个哈欠：“既然如此，祝姑娘一路顺风了。” “等等，”青幽忍不住叫住了他：“那空匣子里到底是什么啊？” 修爷停住了脚步，“你真的想知道？很多时候，信息是一种麻烦。” 青幽犹豫了一下，她知道得越多，与这个任务的瓜葛就越深。思索再三，终于还是压抑不住好奇心：“对，我想知道。” 修爷回头，似笑非笑：“里面是古刑家对【噬】的研究。【噬】，是饕餮的一种特性，能够吞噬世间万物，并将之转化为自身的能量。” “饕餮？”青幽皱眉，“那不是传说吗？真有那种东西？” 修爷耸耸肩：“谁知道呢？” 一步三晃的离开了。 “你怎么看？” 谢影的身影出现在青幽身后。“他知道我在。” “很显然。”青幽耸耸肩，“这些话，大多是说给你听的。你要接受这个任务吗？” “听你的。”谢影并不关心这些，他甚至不介意做一个【工具】，但刚才女孩儿为他说话的认真样子，仍是让他有些喜悦：“你就是我的想法，我随时都任你【使用】。” 青幽瞪了他一眼：“白痴！”随后又沉吟着：“我总觉得他太轻易就给出信息了，明明都是很机密的信息……【空】和【噬】……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她隐隐觉得，影鬼门将这个任务委托给她，绝不仅仅是为了那件东西。似乎在……暗示她什么，可是，是什么呢？ “总之，到时候量力而为吧。” “听你的。”谢影当然没有异议。 青幽并非没有好奇心，或者对宝物没有兴趣，她只是很清楚……量力而为比什么都重要。这份工作，这个世界，处处都是危机，若想活得久一些，谨慎是必不可少的。 船很快达到了云龙岛，谢法带着几个犯人准备立刻返程，他本打算将鬼医留下来协助青幽，但没想到谢希海死活都不肯。 谢希海记得很清楚，临走前三哥提醒过他，若是不想死，就千万不要跟黑鸦和夏青幽单独出任务。 他不想死，而谢法又不喜欢勉强人，所以最终，水下抓捕人员确定为：黑鸦、洛文茵、洛同方、夏青幽。 “我不信任这两个洛家人，”青幽悄悄对谢法说：“不能不让他们去吗？” “那两人有洛家密令，我阻止不了。”谢法提醒她：“你小心些，我问过依琳，不是她的命令，也就是说，是洛家元老直接下达的指令，她们的目标很可能是秘地中的某样东西。你们不要恋战，抓到古绪康后立刻返回！黑……黑影可以信任，他会保护好你的。” 青幽只能无奈点头。 第138章 水下袭击 青幽没想到的是，她遇到的第一个麻烦既不是古绪康，也不是洛文茵，而是……深水恐惧。 “我必须提醒诸位，秘地所在地是海平面二百米以下，这已经接近人类潜水深度的极限。虽然秘地之中有完善的防水措施，但没到达秘地之前……你们要面对的是无边的深海。我们的避水珠可以在身体表层张开柔韧的防护层，让你们免受水压的折磨，并避免一些深海危险生物的接近。但它的耐受度是有极限的，并且你们仍需要带上特制的呼吸装置。没有下过海的人，我个人建议你们……珍稀生命。” 刚听到这番话的时候，青幽跟大多数人一样，抱持着“这有什么”的态度，但下水之后她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种四周没有任何着力点的无力……那种寂静无声的压迫……那种……仿佛被抛弃在永无止境的虚空中的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她只记得后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浮上海面……必须从这个无边的深渊中逃出去！ 她的试潜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洛文茵的嘲笑。但事实上，经过试潜之后，二十个持有避水珠的人，只剩下十三个仍在坚持。 青幽知道，她若是想完成这个任务，必须对自己下咒。 更麻烦的是，古绪康显然对水下的事情非常有经验，他甚至根本就不需要避水珠。 谢影有些犹豫，似乎想说什么，但青幽制止了他。 她知道他想劝自己放弃行动。 “我会对自己下咒，在此期间我可能会失去一些观察力和冷静，你……” “我会在你身边，寸步不离。”谢影保证。 秘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均可进入，青幽洛文茵等人选择了跟古绪康一样的西边，除他们之外，这个方位还有其他三人。 这些人彼此之间互相防备，都很谨慎，青幽本打算跟着古绪康下水，谁知道对方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术，刚一下水，就长出了鱼一样的鳃，手脚也长出了鳍，游泳速度快得离谱，瞬间就消失在海中。 洛文茵和洛同方紧随其后，他们两人常年居住在靠海的j市，都有不俗的水下功夫。 青幽和谢影两人是最后下水的，青幽对自己施加了提高身体能力的【妄】，并增加了一些其他的心理暗示。 黑暗、古怪的漂浮物、突如起来的怪鱼……一切都跟电视上看到的美景截然不同，没有蔚蓝的光泽、没有美丽的珊瑚，更没有友好的鱼群。 只有嘴上呼吸器发出的照明光，和时不时水波中传来的涌动，暗示着什么古怪的庞然大物正从不远处经过。 青幽将这一切都通过暗示过滤了，即使北海巨妖出现在她面前，她也能将之看成q版章鱼，这让她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腰上谢影的手也给了她不少安慰，让她潜意识知道，身边还有一个随时可以抓到的锚。 她不知道潜了多久，蓝色的光点开始出现在下方，光点逐渐扩大……扩大……，一座被笼罩在蓝色能量护盾下的海底建筑群逐渐出现在眼前。 天啊！青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太壮观了！亭台楼阁，雕栏玉柱，九曲流水，怪石嶙峋，错落有致中暗藏哲理玄机，柳暗花明间蕴含千般变化，堪称模版般的机关园林建筑，甚至园中还盛开着鲜花！ 青幽不由感叹，当年的异人，居然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技艺！在这一片漆黑的深海中，简直是明珠般璀璨的奇迹！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朝下面游去。 腰上谢影的手突然收紧，大力拉扯后迅速的踩水翻滚，一道无声的箭划过他们身边，没入到无边的海水中。 敌袭！ 紧接着又是连续的弩箭，一发接着一发。箭在水中威力与速度都大减，但谢影抱着她，在水中的灵活度同样不乐观。 两个方向，两个人，显然埋伏已久。 险险避过又一只弩箭，谢影知道被动防御不是办法，脚下忽然加力，抱着青幽急速冲向秘地入口。 青幽却突然用力捏了捏他。 他心念一动，一簇黑火向下方烧去。他的黑火是混杂着魂力和死气的死火，虽然在水中威力降低，但仍可以燃烧。 黑火飞至入口不远处，突然触碰到了什么，瞬间燃烧起来，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出现，然后又瞬间被燃烧殆尽。 果然有埋伏。 青幽又捏了捏他，他知道她想做什么，那是最优策略，但是…… 女孩又捏了他，这一次更加用力，他终于点头，伸手将女孩儿推了出去，同时翻身踩水，朝着一个弩箭射入方向飞快游去。 另一个方向的弩箭立刻集中射击青幽，却不知为何方向总是出现些微的失误。 谢影已经看到了偷袭者的影子，一只迅捷如闪电般的怪鱼却突然从阴影中冲出，几乎划破他的避水层！ 这才是水中受袭的最大危机，一旦避水层破，即使是他，也会瞬间被巨大的水压压成肉饼！而且他无法使用武器，甚至连指甲也不行，指甲会在穿透对方身体之前，先打破自己的避水层。 铺天盖地的黑火袭向黑影所在位置，怪鱼扭动着身体被烧成了灰烬，对方身上能量波动一闪，勉强挡了下来。 但谢影已经靠近了。 男人再次掏出一个类似气泵的设备，借着推进力迅速重新拉开距离，随后一张带着法力的网朝谢影扑来！ 另外一边，青幽正一边躲避弩箭，一边努力朝海底入口靠近，同样的怪鱼冲向了她，几乎瞬间就逼得她险象环生。 水中移动是极其耗费体力的，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谢影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 前所未有的魂火凝聚在他的左手，巨大的能量波动带得周围的海水都在微微颤动，不远处的人影见势不妙，立刻激发了身上的符印。 利刃般的黑火穿透了对方的防御，巨大的能量冲击带起了水流的激荡，偷袭者身上的避水层爆裂，瞬间遍身流血，但流出的血却化成了一颗颗子弹般的血珠，向周围无差别袭去！ 谢影踩着水流迅速靠近青幽，再度凝起黑火烧光了周围的血珠，同时揽着青幽冲向入口！ 只要没有防水层限制，对方根本不足为惧！ 背后弩箭不断袭来，入口近在眼前，另外一张网却再次出现在眼前。 谢影挡在青幽身后，青幽手指微动，几乎瞬间就将网拆成了线。同时再次掏出一颗避水珠，突然踩水翻身挡住谢影，迎向了弩箭！ 借着弩箭的冲力，两人迅速被推到入口处，进入能量层的瞬间，避水层破，弩箭也射入了青幽的肩膀！ 压抑的危机感和瞬间的疼痛彻底点燃了青幽的怒火，她伸手拔出弩箭，血从伤口迸出，然后被千魂吸收，一道刀锋般的红光从千魂中发出，直直冲向暗中的袭击者！ 轻微的能量碰撞，血色从水中升起，很快又归于无形。 “我们被出卖了！”这才是青幽愤怒的原因。若不是有人将他们的行踪出卖给敌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精准的伏击？ 伤口疼得要命，这是她加入事务局以来，第一次受伤！ 谢影看着女孩儿白皙肩膀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脸上的表情十分可怕。“箭上有东西，你忍着点。” “啊！！！” 触不及防的灼痛，在青幽还来不及防备的时候就席卷而来，谢影正在用黑火灼烧她的伤口。 “疼死了……”女孩儿额头鬓角都是汗水，脸色苍白的倚在谢影怀里，低低喘息着，“真不知道你都是怎么忍的。” 刺痛感烧灼着谢影的心脏，女孩儿失去血色的唇仿佛在诉说着他的无能，让他五脏六腑都为之翻滚：“你为什么……” 女孩儿淡淡笑道：“因为我有两颗避水珠，能挡住那一箭，而你没有。只是没想到这玩意居然进来之后就失效了……” 临下水前，修爷又额外给了她一颗避水珠，现在想起来，对方想必已经预料到了这次袭击，而在变相的提醒她。 见谢影神色仍旧十分难看，青幽勉强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脸颊，安慰道：“总是你受伤，我也想偶尔为你做点事。” “我……”没等男人说完，青幽轻轻堵住了他的嘴，摇摇头：“那不是理由。你不会死或者你痊愈比较快，不是我可以一直让你付出的理由，而且我会心疼。”女孩儿轻轻一笑，“现在也轮到你心疼心疼我了。” 谢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反应，事实上，他这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未有人对他说过，想为他做点什么。 他感受到一种痛楚，很痛，但也带着说不出的满足，就像静静流淌在云端的涓流，轻飘飘的，让他觉得整个灵魂，仿佛都被什么暖暖的东西填满了。 “谢影。”女孩儿蹙着眉，几乎是咬牙忍受着疼痛，“你想疼死我吗？鬼医的药，拿给我！” 谢影如梦初醒，立刻从怀里掏出临走时鬼医留下的东西，有些手忙脚乱的帮女孩儿处理伤口。 第139章 千魂化形 “真是个糟糕的开始！”青幽尝试动了动，结果发现除了肩膀要命的疼痛外，全身都是脱力后的酸痛，刚才一番水中战斗，几乎耗尽了她本就不太好的体力。 谢影抱着她离开了入口，找了一处不太显眼的假山暂时藏身，鬼医留下的药也涂到了她的伤口上。 “如果找到出卖我的人，我一定要对他下一个终极厄运咒！”青幽气愤的嘟囔着，竭力压抑因疼痛而急促的呼吸，肩膀处那神经燃烧般的痛楚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她甚至不得不调动大部分的理智去压抑，这让她的思考变得艰难。 她不知道这是箭伤本身的疼痛，还是谢影黑火的疼痛，她感觉得到，那股足以灼伤灵魂的死气仍残留在她身体里，但她不能说。 当一个男人因为你受伤而慌张到无法控制力量，你怎么能责备他？ “洛家。”谢影的手仍在微微颤抖，小心的帮她擦拭着肩上的血迹。 青幽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猜测，但是……洛依琳没有必要做这种事，其他洛家人，又没有证据。” 谢影没说话。他不需要证据，对他来说，宁可错杀，绝不漏掉。他心里的一部分在叫嚣着，想要把所有想伤害女孩儿的人统统撕碎，让杀戮和鲜血彻底染红一切！但另一部分却又告诫他，要忍耐、忍耐…… “嘿，别这副表情。”青幽努力笑得轻松一些，轻轻抚上了男人的脸颊，“你让我觉得自己要死了。” 男人抓住了她的手，抓得很紧，几乎有些疼：“……这样的事，我不确认自己能忍受第二次。” 那狰狞的伤口……带着自己黑火的灼痕，在女孩儿苍白削瘦的肩膀上显得格外可怖…… “只是一次判断失误而已。”青幽叹了口气，男人脸上的表情让她觉得有些难过，明明他受过更多更严重的伤。 而且，确实是判断失误。【妄】虽然提升了她的身体能力，同时也让她变得急躁而自大，做出了鲁莽的行动。双层的避水层确实挡住了箭矢，但她忘记了考虑进入秘地后的事情，才会有现在这个结果。 又是一波剧烈的灼痛……伴随着身体因冷汗而带来的寒意。她抓着男人的衣襟，将脸埋在男人怀里，不想让他看到她因忍耐而咬紧的唇。 “冷么？”谢影感觉她在微微颤抖，脱下外衣，把女孩儿整个人裹在怀里，“忍一下，我去抓古绪康，然后立刻离开这里！” “等等……”青幽抓着男人，“让我想想……”剧烈的痛楚让她一阵阵的眩晕。 这样不行……她甚至没办法集中精力施咒…… “谢渊，谢渊……”她不得不呼唤帮助。 “蠢货！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谢渊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同时千魂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让她头脑清醒了不少。 “我的身体……怎么回事？” “你体内有死气，是谢家的死火吧？白痴，死气是咒师咒力的克星，现在两种力量在你体内冲突不断，你需要一个巫医或者梵医！等等……这里是秘地？几百年没见过了这种地方了……”谢渊语气中有一丝向往。 “深海之中的刑家秘地，进来一次非常不容易，所以我不能轻易离开，我需要……暂时能自由行动。”青幽知道，千魂可以做到这一点。 “刑家？也只有刑家能将秘地建在海中了，我很想帮你，但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谢渊的声音显得很无奈，“我只是寄宿在千魂里而已，改变不了规矩，血祭是必须的，鉴于你糟糕的状态，我建议……” 青幽抬头，有些犹豫的对谢影开口了：“谢影，我……我需要你一点儿血。” 男人挽起袖子：“随时。” 不多时，地上已经多了一个以鲜血构成的祭阵，阵眼处放置着千魂。 “去帮我警戒一下四周。”青幽支开了谢影，她不想让他看见接下来的事情。 “爱人之血，心头之殇，魂息为凭，悖天为祭……”祭阵随着祭文的祷诵声发出阵阵波动，一口心头血从青幽口内喷出，千魂立刻红光大炽，化作一层能量，瞬间进入了青幽的身体！ “真是有魄力啊！居然用心头精血为祭，而且你那个小情人体内居然有悖逆之血！残缺形态就能让千魂达到无形境界，你也算是第一个了。”谢渊啧啧称奇。 “怎么了？”谢影感觉到异常惊人的能量波动，立刻转身回到青幽身边，却见女孩儿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血红色的魔纹，连眼眸都变成了绯红色！ “青幽？”谢影惊疑不定，伸手去碰她，却见女孩目光闪了闪，迅速恢复了正常，魔纹也消失不见。 青幽对男人一笑：“没事，进阶了！” 谢影上下打量她，他并不是一个敏锐的人，但仍本能的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 “走，干活！”女孩儿拉住了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柔软温热。“先去找【空】匣子。” 谢影疑惑：“你……身体没事？抓到古绪康后就回去吧，你需要医生……” “没事，我心里有数。”青幽极目远眺，整个秘地在她眼里已经换了一个样子，各种不同的能量层层叠叠，穿梭流动，她甚至能感觉到有谁在使用术法，有谁在失去力量。 千魂加身，已经不单单是力量上的提升，甚至直接提升了她的境界。她如今，已经明白了修爷给她的暗示。 那不是一个委托，那是影鬼门的一次示好，而且是极有水平的示好，因为对方的着手点，是谢影。 谢影，既是【空】，也是【噬】。外表如空，不生不死，一无所有；内心如噬，饥饿残酷，吞噬万物。所以只有谢影能拿起空匣子，也只有谢影，能动用匣子里的【噬】。 【噬】，从一开始就是为他准备的。 她不了解谢家的封鬼术，但她想，那一定算不上高明，因为谢影必须不停的换血以维持身体状态，并且需要不停的补充体内的死魂，才能使死火不灭。这就意味着，谢家转化力量的途径有很大缺陷，而【噬】，正是用来弥补这种缺陷的。 若是有东西可以让谢影不用再承受那种痛苦，她一定会为之不惜一切。 第140章 叛徒 秘地西区，竹林。 这是一处单独的院落，院内竹林密布，迷雾重重，一座塔形的建筑伫立在竹林深处，塔顶巨大的明珠散发着柔和的蓝光，照亮了整个区域。 洛文茵奋力跃起躲过竹林最后的剑雨机关，气喘吁吁，脸颊和手臂都有轻微的擦伤。 “就是这里了。”洛同方看起来要比她整洁一些，但衣服上也沾了不少灰尘。 这秘地，是当年刑家联合南方四大家族共同建造的，洛家负责的部分正是西区，而这塔里，就藏着当年洛家的部分传承典籍。他们的目的，正是这个。 洛文茵看了看大约五楼高的塔，深青色的琉璃瓦和飞檐蟾壁，即使百年后仍丝毫不显陈旧，近距离看更觉得巍峨壮观。塔底的大门紧闭着，门上雕刻着三角形的咒印，咒印上缠绕着黑色的荆棘锁链。 “这是血限，和三重咒禁。” 说着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在锁链上，滴了足足十多滴，锁链却只是稍微变了一些颜色。 洛文茵无奈，只得招呼洛同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咱们这代血脉纯度不够，似乎需要很多血，同方，你也一起来吧。” 洛同方点头，直接割破了手掌，按在了锁链上。 直到两人都有些脸色发白，锁链才终于动了动，变成了门上的背景装饰。 洛文茵松了口气，“解咒我不擅长，你来吧。” 洛同方触摸着门上的禁制，眉头紧锁：“这是古老的三方封禁，需要同时解开【困】【钝】【灾】三个封咒，需要三人共同动手。” 洛文茵撇撇嘴：“倒是还有个洛家人，那个夏青幽，难道你想等她？” 洛同方沉吟着，“先试试吧，你负责【灾】，我一个人争取解开【困】【钝】。” 半小时后，洛文茵手臂上多了一片麻疹，手指上多了一个脓包，洛同方脖子上多了一颗指甲大的黑痣，左脚肿的鞋都穿不上。 两人不得不先设法解除身上的恶咒。 “有人来了。”洛文茵正设法对付那片麻疹，洛同方突然开口了。 “不可能，”洛文茵不假思索的反驳，“没有机关触发声。” 洛同方没回答她，却死死盯着竹林的方向，全身都进入了戒备状态。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竹林里走出。 洛文茵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是……谢家下水的那个男人。他是怎么过来的？一个机关都没有触发？ 她对谢法的好感显然没有到爱屋及乌的地步，而且这个男人身上有种非常不好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是谢哥啊，”洛同方首先打招呼了，显得十分友好：“青幽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男人瞥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重伤，在休息。” “什么？受伤了？”洛文茵嗤笑，“该不是踩了机关吧？都说了不让她来，偏要逞强！” “不，被偷袭了。”男人仍旧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没有任何变化。“针对千魂之主的偷袭，是无常的人。” “怎么可能？无常的人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洛文茵一脸惊讶，随后立刻醒悟，“是影鬼？我就说他们不可信任！居然出卖我们！对了，她伤的重不重？你把她一个人留下没事吗？” 洛同方也附和：“是呀，她一个人没关系吗？” 谢影慢吞吞的回答：“我来抓古绪康。” 洛文茵几乎脱口而出古绪康不在这里，但立刻被洛同方打断了：“我们也在找他，但还没什么线索。” 洛文茵立刻醒悟，连忙点头：“对，对。” 洛同方又说：“谢哥，青幽自己一个人不太安全吧？我这里有些伤药，不然我去照顾她？你跟文茵姐去找古绪康？” 谢影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那黑漆漆毫无一丝人类情绪的眼珠盯得他有些心里发毛。 “她在林外不远处，有饕餮图腾的假山里。”谢影静静说道。 “好，我去看看！”洛同方跟洛文茵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后朝竹林奔去。 谢影缓缓转过身来，漆黑如墨的眼珠盯住了洛文茵。 洛文茵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另一方面，竹林中的洛同方谨慎的躲避着各种陷阱机关，毕竟已经走过一次，他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一些警惕，思绪飘到了夏青幽身上。 只是重伤吗？无常的人还真是没用，亏他冒着风险将这么详细的信息提供过去，居然还需要他自己动手！ 脚下突然一痛，洛同方大惊，怎么回事？这里应该没有机关啊？ 三道红色的刃锋突然从背后袭来，洛同方立刻激活了三种类型的防护，咔擦一声，怀里的护身的法具碎成了三块。 他还来不及心疼，就觉得意识一空……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淡漠的脸。 夏青幽。 竹林里，被四根透骨钉定在了塔墙上洛文茵正在破口大骂：“卑鄙无耻的垃圾，不要脸的东西，懦夫！偷袭的小人!” 谢影恍若未闻，目光盯着竹林。不多时，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背后根本双目无神的洛同方。 “同方？夏青幽？这是怎么回事？”洛文茵又惊又怒，“你不是受伤了吗？你……你们设计我们！卑鄙下流的东西！你们想怎么样！谢法知道你们的背叛行为吗？谢家除了谢法果然没有好东西！” 青幽脸色一冷，手指轻抬，一道红色的鞭子突然出现在洛文茵身前，狠狠抽了下去！ “啊！！”洛文茵吃痛，惨叫一声，反而骂得更大声了。 青幽瞪了她一眼，“闭嘴！” 洛文茵立刻发现自己不能出声了，心中怒气更甚，同时也不由自主的惊惧。 出言成咒，而且能直接封禁同辈咒师，这种本事，她只在洛依琳身上见过。 “他干的？”谢影看了看双目无神的洛同方。 “对，真是出人意料，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人，才是真正包藏祸心的人。某些一看就是坏人的，反而只是胸大无脑而已。”说着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洛文茵。 “我在竹林里发现的钉子，还挺好用的。”谢影似乎对洛文茵的造型很满意，忍不住炫耀自己作品。 青幽看了看，笑道：“确实，回去后可以找人给你打造一套。” 第141章 血脉诅咒 洛文茵活了二十五年，还没这么憋屈过。 手脚被带着鬼火的透骨钉牢牢钉在塔墙上，稍微动一下都痛彻心扉，甚至连骂人都骂不了。 只能生闷气外加翻来覆去想着回去怎么告状。 更让她生气的是，她和洛同方失败了几次也没能解开的咒禁，夏青幽不过动了动手指，就轻易解开了。 简直是在阐述他们的无能。 青幽当然不会理会她的想法，事实上，她正在酝酿自己的报复。 塔上不时传来机关触发声和轻微的爆裂声，谢影正在登塔，塔里的东西她虽然兴趣不大，但她相信洛依琳兴趣一定很大。 在洛同方的记忆里可以看出，洛家也并非铁板一块，大部分年轻一辈都忠诚于洛依琳，但三个洛家长老里，仍有一个坚持着异人世家腐朽的传统，而在暗中动作不断。这次秘地行动，正是她亲自下的的命令。 若是这些典籍出现在洛依琳手里，这位长老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当然……要卖个好价钱。 即使没有这位长老推波助澜，洛家上下希望青幽死的，也不在少数。毕竟只有她死了，其他人才会有机会成为新的千魂之主。 所以她必须抱紧洛依琳这条大腿。 一边的洛文茵一头雾水的看着青幽在塔前的空地上写写画画，甚至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从形状上看似乎是在画一个大型咒阵，一边画，一边思索，一边修改，简直就像是……在构建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咒阵。 这想法让她有些惊恐，即便是在异人最繁盛的时代，【阵】的构架也是一种庞大的工程，需要大量的异人长时间的试验，最终还未必能成功。在这个末法时代，已经将近百年没有出现过新的咒阵了。 她越看越是心惊……除了能看出这是一个大型咒阵外，她甚至连法力的流动方向都看不出！夏青幽不是刚刚觉醒不到一年吗？怎么可能掌握这么复杂的咒阵！千魂之主……原来是这种天才的人物吗？ 塔内传出一声巨响，洛文茵感觉背后的塔壁都在剧烈震颤。塔顶的光瞬间消失殆尽，周围陷入一片昏暗，唯有塔底飞檐上的夜明珠还发散着些许的亮光，让这片区域不至于彻底陷入黑暗。 一道黑影从塔顶一跃而下，正是谢影。洛文茵惊恐的睁大了眼睛——那是五层楼的高度啊！ “我碰到这东西后，它立刻不亮了。”谢影将塔顶的明珠递给青幽。 青幽接过后，明珠重新发出耀目的蓝光，于是立刻又塞回谢影手里，“装起来，看起来挺值钱的。”上下看了看谢影，“没受伤吧？” “没有，挺容易的。” 洛文茵想崩溃，挺容易的？她跟洛同方连门都进不去，对方却一个人闯了五层塔，拿走了塔里东西，还从五层楼的高度跳下来，然后说“挺容易的？” 她已经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了。 谢影看了看地上复杂的咒阵，又看了看她恍若没有感觉的肩伤，觉得有点儿不妥。“别太辛苦。” “放心。”青幽仍沉浸在脚下的咒阵中，显得有些兴奋，“看看我的杰作，还差一点就完成了，我刚才灵光一闪，改良了一下之前洛容用过的血脉逆阵！居然出奇的顺利！” “我看不懂。”谢影老老实实的回答，忍不住又担心：“你的伤……不疼吗？” “没事。”青幽没抬头，继续琢磨着咒阵中最关键的点。“嗯……对，应该这样。” 补完了最后几笔，又从头到尾看了看，十分满意。招招手，双目无神的洛同方木讷的走到阵眼位置，自己刺破了眉心、掌心、脚心，然后在阵中躺下。 此时洛文茵心中已经无法用惊恐来形容了，她以为洛同方只是暂时被制住了，但现在一看……是彻底的被控制了！她猛然想起，传说中千魂有控制生魂的功能…… 她想用洛同方做什么？她……她毫不在乎的让自己看到这一切，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不得不说，洛文茵此时第一次正确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青幽开始吟诵咒文，柔和悦耳的嗓音带着惊人的咒力回荡在空中，洛同方的身体开始流出鲜血，血液在咒阵中缓缓流动，逐渐点亮了所有节点。 这咒文出奇的冗长，回荡的咒力震得洛文茵阵阵耳鸣，即使在洛家最古老的祭奠上，三大长老合力，她也未曾听过这种咒文，稍微听得几句就头晕脑胀，恨不能直接晕过去。 她心里清楚，这是因为她跟对方的差距太大了，已经不是实力差距，而是境界上的差距。 “……血脉牵系，追本溯源……”昏昏沉沉中，洛文茵听清了这两句，不由一激灵。血脉？是跟血脉相关的咒法？ 吟诵终于结束了，巨大的咒力集中在洛同方的身体里，然后通过冥冥中的血脉之线……消失在遥远的虚空之中。 洛文茵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青幽长舒了一口气，成功了。她自己甚至都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 回身看了看洛文茵，想了想：“别担心，我不杀人，我的领导不喜欢杀人。他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刚才的咒阵，是为了查出他背后背叛洛家的势力。” 洛文茵瞪大了眼睛，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青幽接着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确实在水底被无常的人袭击了，是洛同方出卖了我。他勾结无常，意图谋杀我，并想借着这塔里的传承，扩大自己影响力，动摇洛依琳的家主位置。”这番话至少八分是真，另外两分，被她扭曲了一些。 当然，那个咒阵的信息是假的。实际上，那是一个血脉诅咒。她反向利用了洛容提取血脉的阵法，将之修改为根据血脉力量，反向追本溯源，找到这条血脉上下两代的其他人，并诅咒了他们。 当然，不是什么过分的恶咒，只是让他们……难以拥有后代而已。对这些重视血脉传承，重视异人传统的人来说，【断后】恐怕是他们最恐惧的事情。 这才是青幽的报复，至于洛文茵……除了蠢之外，并没有其他过错，她也不能直接动手杀人，否则就是越界了。 挥挥手清理了地上的咒阵，青幽示意谢影将洛文茵放下来：“之前不知道你们谁是背叛者，所以下手重了些，很抱歉。洛同方还活着，你带着他走吧，我们抓到古绪康后也会回去的，具体谁是谁非，依琳姐那里，自然会有交代。” 第142章 境中境 “不能再深入了，这已经是第三条警告了！”闻翰一个小时内，已经说了三次类似的话。 但面前的一男一女仍旧无动于衷。 强行打开结界，走出一段山水迷障，越过九宫陷地阵后，他们已经进入了中心区域，面前是一片水域死地，旁边的巨石上写着一句话：寨有盍饕之心，而欲不可足。显然是在警告来者，不要过分贪心。 “根据刑家的文献记载，刑家炼制的具和其他的传承是分布在四周四座塔里的，中心区域不过是为整个秘地运转供能的能源中心，没有东西的！咱们还是去其他区域吧……”闻翰继续小心翼翼的劝告，一边说一边看这两位祖宗的脸色。 这两位该不会是想破坏能源中心，毁掉整个秘地吧？ 闻翰觉得自己简直倒霉到极点了。 他来自记录者世家闻家，是一个边缘的外家子。本来闻家历来不问世事，更不容许族人外出行走，但他听说了东海刑家秘地出世后，就瞒着家人偷偷跑了出来。因为根据记录者记载，这秘地的建设有闻家参与，也埋藏了闻家的一部分传承。 这些年来，与世隔绝并没能阻止闻家的衰落，他们与其他异人世家一样，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血脉湮灭的危机中。所以他想着，若是能拿到那份传承，说不定，可以提高自己在家族的地位。 贪婪，是人最本初的罪，现在他正在为自己罪付出代价。 他是在南区闻家的塔下遇到这两人的，那时候，他与临时联手的同伴正在攻击另外一个人，那高大男人出现的一瞬间，几乎立刻就制住了他们三人，他想施术，却发现法力无法凝聚，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中了咒。 后来，那女孩儿出现，他才知道对方是双人组。 这一男一女并没有杀他们，只是用钉子将他们钉在了墙上，甚至摆出了古怪的造型。在得知他是闻家人后，女孩儿放下了他，并“邀请”他加入队伍。 女孩儿自称“洛小凝”，洛家人，男人则由始至终，不发一语，只跟这女孩儿低语几句。 这两人的目标并不是塔里的东西，而是塔顶那颗照明用的能源珠，不知为何，那珠子一到男人手里，就会立刻失去功效，即使是以博闻着称的闻翰，也从没见过这种事。 然后他跟着两人，分别去了另外两个区域，帮助女孩儿翻译识别了一些阵法、药物和物品，同时目睹了女孩儿如何用惊人的解析力瞬间解开一个又一个复杂的禁制，如何出言成咒，轻易读取他人意识。 洛家什么时候出现一个这么厉害的新人了？洛小凝？完全没听过的名字…… 至于那个男人……他甚至想都不敢想。 黑火，看起来似乎是谢家的鬼术，但那种异常的身体能力……已经超越了人体的极限。 这两人甚至让他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之心，他只想活着。但当他发现他们的目标居然是危险的中间区域，并利用四方的四颗能源珠强行开启了中央结界后，他不得不出言再三出言提醒。 他不想死。 “快了，度过这片死水后，东西就在水中心。”女孩儿看着手上的地图，她脸颊有些不太正常的泛红，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过不去的，”闻翰忍不住又说：“这不是什么能够解开的禁制或者能够破解的封阵，这是一片真正的隔绝之地，死水。这水内全是死气，鹅毛不浮，芦花底沉，而且水有剧毒，沾到身上会立刻毙命，没有任何渡过的可能！” “当年的建造者又是如何渡过的呢？桥？”女孩儿问道。 “应该是，你看那里的台阶，原本应该是有桥的，只是建好后就被毁掉了，充分说明建造者不希望后人进去！”闻翰仍在努力说服两人不要进去。 “不，”女孩儿摇头，“这里面的东西虽然危险，却很有价值，建造者一定会给留下后路。” 闻翰一愣，“东西？这里面真的有东西？”怎么可能……连闻家的记录里都没有相关内容，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女孩儿似笑非笑：“五百年前，深海下二百余米，不也是死地？但如今我们不是一样下来了？来到了这一处岛下的秘地？” 闻翰怔了怔，突然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这里，跟这个秘地……是一样的？死水中的生地，独岛下的孤境……水中之金，死而后生……” “对！就是这样！”闻翰猛地醒悟过来，掏出司南，定位后立刻朝西跑去！ “果然！”闻翰的声音中有几分兴奋，这正西方水边的石台上果然藏着一处不显眼的半包围形状刑家印记。“这是刑家的秘密标记，需要以震-巽-离-坎-兑-坤-乾的固定顺序触发，才能激活隐藏的机关。”说完手指连动，水下突然传出巨大的机关移动声，接着水波震荡，一道光芒居然从水底透出，隐约照亮了死水湖底的景象。 “真的是这样！”闻翰显得异常兴奋，他居然解开了刑家秘地的终极机关！“水底……原来真正能的能源核心在水底！” 光芒照耀下，可以看到湖中心岛下的水底，有一个小型的防护层，散发着微微的蓝光，就像秘地外的防护层一样。 “可是……死水仍无法绕过，就算下面有类似的安全区域，也必须涉水才能通过。”闻翰又皱起了眉毛，完全沉浸在了刑家的设计之中，彻底忘记了一分钟前他还在主张撤退。 女孩儿看了看水底，然后又看了看闻翰，若有所思。 闻翰猛然一惊，冷汗流了下来。不会是……要他探路吧……那死水，真的是一沾即死啊！ “我……我不行！我一定会死的！”闻翰后退几步，连连摆手：“你们……你们不能卸磨杀驴啊！” 女孩儿对他一笑：“放心吧，你可以走了，这一路多谢你了。” 闻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我……我可以走了？” 女孩儿点头：“若是不想死呢，我建议你立刻离开这里。对了，你们家的传承，若是想要的呢，等拍卖会吧！毕竟东西是我们拿到的，总要收些利息！” 闻翰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试探着离开几步，发现男人没拦他，立刻转身飞快跑得没影了。 毕竟命比什么都重要。 第143章 吞噬 谢影有些焦躁。 他们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很多时间，青幽的状态有些糟，体温高得异常。 “你不太好。”摸了摸女孩儿绯红的脸颊，眼中尽是担心。 他应该直接带她回去。 “还能支撑一阵子。”青幽倚进男人怀里，“你只能自己下去，这里我确实进不去，沾到水就会死。” “交给我。”谢影抱了抱女孩儿，小心的避免碰到她的肩膀。“我很快回来。” 青幽将修爷给她的第二个避水珠塞到谢影手里：“这个应该是在这水里用的，带上。进去之后小心陷阱，拿到匣子之后直接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谢影点头。 青幽仍旧不太放心，“里面应该没有其他机关了，但是……就怕万一。一切以安全为优先，实在不行就放弃。” “知道。” “速去速回。” “嗯。” 青幽不太情愿的放开了他，她知道自己现在是靠着千魂才能行动自如，所以格外不想跟谢影分开。 谢影俯身亲了亲女孩儿，“等我，自己小心，有人靠近就直接出手，不要留情。” 说罢强迫自己转身，无视了女孩儿依恋的眼神，撑开避水珠，纵身跃入湖中。 没有一丝犹豫。 他相信青幽的判断，她说这个珠子能够防御死水，就一定能。他不在乎湖底是什么，但既然女孩儿想要，他就一定会替她拿到。 几乎刚一进入水里，他就立刻发觉，这根本就不是水。 没有浮力、没有压力，只有无穷无尽的死气，无处不在的怨灵，和充斥在耳边的无休止的绝望哀号。 浓郁的死气和怨毒之气凝聚成肉眼可见的地步，互相之间不停的挤压、冲击，从而形成了水波般的表象，难怪普通人触之即死。 顺着光线指引的路径走到湖底，蓝色的光罩内是一座黑塔，塔底四个方位分别放置着四座镇煞的凶兽。谢影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这四个东西似乎在盯着他，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然而他并没有节外生枝，只是径直走到了黑塔之下，伸手，推门。 门上的封禁对他毫无反应，门应声而开，里面一片漆黑。 他能够黑暗视物，所以黑暗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很多时候他甚至注意不到周围没有光。 塔内空间并不大，没有其他机关，正中心的位置，放置着一面镜子。由于没有光，镜子里理所当然照不出人影，但却并非空无一物。 镜中是一只被禁锢的野兽，魔首豹身，遍身黑焰，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匍匐着，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谢影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镜子……是为了他而出现的。这种自大的想法，他从未产生过。 他只是一件工具而已，出生的同时死去，又被强行带回世间，有限的生命只为了回报谢家的恩情。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终究难逃归于寂静的结局。除了谢影这个名字，他一无所有。 又怎么会有东西，因为他而出现呢？ 他盯着镜中的野兽，野兽漆黑的眼眸中突然出现了一些人影。 谢璟文、郑蔓儿、郑钧、谢法……他残酷人生的所有见证人，他漠然的看着，无动于衷，直到那熟悉的清秀容颜出现。 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渴望……和伴随而来的饥饿感，他甚至闻到了女孩儿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 感受到他内心的变化，野兽眼眸中凶光大炽，姿态变得充满警惕，同时发出低低的嘶吼。 “你正在变得软弱，那并不能让你更像人类。”心底响起一个声音。 “我不需要像人，但我想要人能拥有的东西。”另一个声音回答。 “唤醒那镜中的野兽并不明智，就像你空洞躯壳下的本性并不能让你拥有任何东西一样。你觉得，那女孩儿是为你出现的吗？你知道那不是事实。”第一个声音继续说道。 “是或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它只能变成【是】！我要取回我过去三十年被这世间亏欠的一切，我要……活下去！”这一次，谢影确信，这个声音就是他自己。 “【噬】并不能让你活下去，只能让你愈加被万物厌弃，让你愈发远离人道。”第一个声音继续劝说着。 “我知道。”谢影心中异常平静，“然而它为我而存在，无论它是什么，我都一定要拿到它！” 他不曾拥有过什么，所以只要是属于他的，即使是伤人的荆棘，他也要将之牢牢握在手里。 “那你为什么还在犹豫？你在担心……你担心【噬】会让你失去那女孩儿，不是吗？”声音换了一种方式。 谢影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她知道我是什么，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否则女孩儿也不会执意要来这里，并告诉他，直接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从一开始，这趟湖底之行就是为了他。 “我阻止不了你，是吗？”声音有点儿失望。 谢影没有回答，他知道已经不需要回答了。他伸出手……穿过镜子，扯断了束缚镜中野兽的锁链…… 巨大的轰鸣声瞬间传遍了整个秘地，地面不停的震颤着，犹如海底地震一般。巨大的能量震动从死水湖中心传来，头顶的防护罩摇摇欲坠。 青幽知道，谢影拿到东西了。 男人的身影从湖中跃出，直接抱起了她，向着最近的出口奔去！ 他的速度非常快，体内原本已经所剩无几的死魂再次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充盈起来，法力中蕴含的死气彻底消失不见，反而变成了一种散发着淡淡异香的东西。 男人单手抱着她，有力的手臂揽着她的身体，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撤了咒力吧，剩下的交给我。” 青幽感到一阵心安：“告诉谢法，不是古绪康……不过估计我们上去的时候，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说不定，佳佳也救出来了……” 他们在处理完洛家两人后，就首先去抓了古绪康，经过青幽粗暴的意识查探后，排除了他是犯人的可能，所以直接将他扔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打算临走时再带走。 但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上去后将所有东西交给修爷，不要跟影鬼起冲突……我们这一次欠了他们人情。”青幽撤去了千魂的力量，疼痛再一次侵袭了她，让她昏昏沉沉，意志模糊。“【噬】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放心。” 第144章 殷平野的消息 话分两头，谢法带着几个犯人回到j市后，三哥立刻就进行了“审讯”。 谢三的术，被称为【真相之触】，是搜魂的另类应用，只要满足一定条件，被他触碰过的人，都只能说真话。 “是南疆的这两位，丰实只是打手，不知道具体情况。姬飞尘是主谋，但他被抓后立刻激活了体内的药，所以没办法获取深层信息。” 三哥很快给出了回复，然而最关键的人质关押点却没问出来。 “对方用药物强制遗忘了关键信息，并要求谈判，这种药只能他们自己能解。我建议，用一些刑侦手段，调查一下这两位在j市期间的行踪，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关押点。” 三哥如此建议。 谢法同意，“就这么做！立刻请求本地警方援助！” 在洛依琳的压力下，当地警局紧锣密鼓的开始了对姬飞尘和丰实两人的行踪调查，这两人来j市已经超过半个月，工程很是有些庞大。 谢法焦急的在警局大厅里晃来晃去。两个主犯被抓住后，虽然严加看管，但保不准他们有什么隐秘的通讯手段，万一看守女孩儿的人收到了他们的信息转移关押地点……之前的一切就都白忙了！他们将不得不跟这两位犯人进行交易。 唯一的好消息是，无论姬飞尘还是丰实，都算不上聪明人。一个卑鄙下作自命不凡，一个脑子都长在了肌肉上。单看如此不加避讳的做出这么大的事，就知道是两个蠢货了。 但更加令人不解的，是姬飞尘的行为。丰实只是姬飞尘临时雇佣的同伴，帮他实行部分诱拐计划，作为报酬，姬飞尘将随身的两个美女赠送给他，但却从不允许他碰那些女孩儿，甚至女孩儿被抓回来后，丰实就再没见过她们。 根据丰实所说，姬飞尘自己也没碰过那些女孩儿，反而只是夜晚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勾搭一些其他女人。 那么他抓那些女孩儿，是为了什么呢？ 电话声响起，打断了谢法的思绪，来电人：殷平野。 “喂？殷平野？我们已经有线索了，正在调查……什么？”谢法一惊，电话那边殷平野低哑的嗓音再次传来。 “我拿到一些地址，都是最近外地【榔头】出没的偏僻地方，能藏人的那种。地址有七个，你能不能派人查一下？” 谢法大喜：“没问题，发给我，我们这里也有了进展，正需要能交叉对比的信息呢！” 要藏匿12个女孩儿，绝对不是什么小工程，姬飞尘必然需要本地人的帮忙，他不是没想过从这个方向寻找线索。但问题是，j市足足有两千万人口，地下势力错综复杂，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头绪。 他没想到，殷平野居然在短短几天时间，就走通了这条路子。 殷平野的声音有些迟疑：“好，我也要去……我在c街地下仓库38号，你，你要是方便，来接我一下，带上点儿钱……”说完又补充一句：“回去后我会还给你的！” 谢法愣了愣，对方话语里的别扭让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舒服酸涩，“不用，所有涉及到的调查的费用我们都会报销的，需要多少？” 殷平野报了一个少得出奇的数字，挂断了电话。 不多时，谢法将收到的地址交给了警局的人，令他们交叉对比姬飞尘的行踪记录，出现重合的地点，必然就是人质关押地。 同时披上外套，亲自去接殷平野。 本地的一名警察带着他在市内七拐八歪，绕了一阵子才到达所谓的c街。 “这里很难找的，不是本地人根本找不到。”小警察边开车边向他介绍。街道两边都是一些看起来不怎么正规的理发店，ktv，甚至还有几家不搭调的建材商店，但无一例外都是店门紧闭。 他们没开警车，但这辆明显不便宜的suv在这条街道上，还是非常显眼的。虽然街道上空无一人，但谢法感觉到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盯着他们。 “这里白天都是这样，特别冷清，几乎看不到人，晚上店铺就都开了。本地的底层混混很喜欢来这儿，各种娱乐价格都很便宜，而且互相之间知根知底。” 这位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警察显然是基层出身，对本地的这种地方很了解。 “就是这里了，地下仓库38号。”警察将车停在了一家小饭馆门前，饭馆大门紧闭着，旁边一扇比人高不了的小门，挂着一个38号的牌子。“我是在职警务人员，进不去，你自己小心。” 谢法点头，下车，规矩的敲了敲小门。从他们停车开始，这小饭馆的各个角落窗户里，就出现了不少警惕的视线。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顶着五颜六色头毛的青年叼着烟，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他：“干什么的？” “接人，殷平野。”谢法不动声色。 七彩青年不屑的哼了一声，看了看他的脸，让开了路。“进来吧。”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嘟囔着什么，在一连串脏话中，谢法听清了四个字：小白脸子。 不由得有点儿啼笑皆非，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 走下阴暗的小楼梯后，里面是阴暗的地下仓库，四周堆放着一些箱子，中间五六个男人，或坐或站，喷云吐雾。 殷平野靠在不远处的一个箱子上，除了脸上有点儿青紫外，看起来还不错，既没有被绑着，也没有受到什么严重伤害。 谢法松了口气。 坐在中间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皮衣，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鼻梁划过，将一张国字脸几乎截成了两段。 疤痕男人瞥了瞥谢法，一脸反感的问殷平野：“这是你朋友？” 殷平野摇头：“我女儿朋友，送钱的。” “不是男朋友吧？”疤痕男人看谢法的眼神更不屑了，“这种小白脸，专骗小姑娘，别女儿找回来之后，便宜了别人！” 谢法第一次感到，这张让自己引以为豪的脸原来也有不方便的时候。 殷平野没说话。 疤痕男人朝谢法一伸手：“钱！” 谢法将要求金额十倍的钱放到了男人身前的茶几上。 男人冷哼一声，在一堆大团结里挑来挑去，挑出了指定金额，放到自己怀里，然后不屑的对谢法说道：“有钱了不起吗？小白脸儿，记住，这世上有个东西，叫规矩！不是人人都把钱当天的！你小心点儿，要是让我知道你在我的地盘不守规矩，钱也救不了你！” “抱歉，是我的错。”谢法诚心诚意的道歉，收起了剩下的钱。“多谢了，这信息对我们很重要。” 疤痕男人看了看他，似乎从他真诚的脸上找不到什么破绽，无聊的摆了摆手：“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于是谢法带着殷平野，从那阴暗的小楼梯走了上来，殷平野沉默了半天，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佳佳男朋友吗？” 谢法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不是，只是朋友。” 殷平野半信半疑，半晌，又开口道：“……抱歉，让你遇到这个。” 谢法知道他说的是刚才无缘无故被人奚落一顿的事儿，想了想，笑了：“不，没什么……虽然话不太好听，但是……不让人感到讨厌，他们人不错。” 这句话让殷平野有点儿意外，然后露出了第一个带着些许真诚的微笑。 第145章 营救 几乎是刚离开c街，谢法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宣化区东s路，小红颜旅店！” 开车的警察立刻调转车头，边开车边随口说道：“东s路？我记得那里是红灯区啊。” 这句话让殷平野变了脸色，谢法咳嗽了一声：“藏人方便，出入也不惹人起疑，姬飞尘在那里有不少消费记录，将整个旅店都包了下来，一定就是那里了！” 希望就在眼前，殷平野本该全神贯注，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一个星期前和姚佳佳的那次争执。 姚佳佳希望他住到她租的公寓里，他却想要回到原来的城市，毕竟那里消费比较低，环境也比较熟悉。 他跟姚佳佳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身为某种意义上的“父亲”，本应是他照顾姚佳佳，但这些年来却反了过来。姚佳佳记得他，他当然高兴，但他并不想参与到对方的生活中去。 对他来说，偶尔发个短信，就已经足够了，所以他不明白姚佳佳为什么生气，而他也不是个脾气太好的人，所以两人不欢而散。 几天后姚佳佳告诉他，要去南方旅游，他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考虑着趁着她不在，偷偷回到s市。姚佳佳似乎也察觉了他的心思，每天短信不断，说一些j市的风物人情，犹如查岗一般。 就在他买好了车票准备走的时候，姚佳佳的消息突然断了。他犹豫着打电话过去，一开始无人接听，后来则直接关了机。 他这才察觉不对，想起她曾提起过的朋友，直接去学校找了夏青幽。 于是就有了这一次j市之行，他也是因此，得知了姚佳佳居然一直在调查自己的案子。 这让他不知所措。衣服兜里那张过期的车票似乎一直在提醒他，他到底辜负了多少她的心意。 他想着……若是这次顺利，就听姚佳佳的话，住在b市也无妨。看守所介绍工作的信件还在他身上，找个工作养活自己也不算难事……毕竟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如此关心他了。 区域警署的警力已经在他们到达前就偷偷包围了小旅店，但一直按兵不动，直到谢法等人到达。 “里面没动静。”带队的警探向谢法汇报道：“根据周围人反应，这间小旅馆名为旅馆，实际是却是个卖淫窝点，旅馆里常年住着大量从事特殊职业的女性，流动性很大，很难引起注意。” 谢法点头，这小旅馆内只有一个处设有禁制，一层有三个人，地下却有十二个人，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想了想，对警探吩咐道：“带三个人，跟我进去，注意不要引人注意。” 警探一愣：“就三个人？” 谢法点头：“里面没多少人，三人足够了。”又看了看殷平野焦急的眼神，“你跟着我，站在我身后，不要冒然行动。” 殷平野连连点头。 “走。” 五个男人从道路两边伪装的车上走了下来，径直进了小旅店。旅店里的装潢十分恶俗，大量夸张的色彩和低俗的海报，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正在前台上打着哈欠，听到来人头也不抬：“今天不做生意。” 带队警探一摆手，两个警察迅速掏出了武器，占据了通往旅馆内部的两个入口，中年女人吓了一跳，刚想说什么，警探已经将证件拍到了她脸上。 女人慌忙为自己辩解：“警官！我这做的可都是合法生意！那……那房客做了什么，我可不知道！不关我事啊！” 谢法懒得理会她，警察已经制住了里面两个男人，他径直来到禁制前，那是一扇通往地下的门。 好在禁制并不复杂，姬飞尘显然不精于此道，谢法花了几分钟就解开了，带着殷平野迅速下楼。 楼下空间很大，十分暖和。首先是一个大厅，厅里有沙发、茶几、电视、电脑等等娱乐设施，再往里走是住宿房间，最里面甚至有一间厨房。 此时两个穿着短裤家居服的年轻女人正在厅里悠闲的吃着零食，看着电影，简直就像在休假。看见有人下来愣了一下，一个长发女打量了谢法两眼：“你是什么人？飞飞从来不带其他人来的！” “飞飞”这个昵称让谢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有点儿懵，一时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你们……不是被抓来的吗？” 另一个卷发女白了他一眼：“好像是吧，谁在乎？说起来，阿尘已经一天没来看我了……” 长发女瞪了她一眼：“飞飞是来看我的！” 卷发女不高兴了：“胡说！阿尘最喜欢的明明是我！” 长发女冷笑：“你那么丑，胸又小，谁会喜欢你啊！” 卷发女尖叫：“你才丑呢！我这叫娇小！你这个xxxx……” 两个女人滚成了一团，谢法捂脸，不忍直视。 这两个女人明显不太正常，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姚佳佳，该不会也变成这样了吧？ 殷平野显然也很担心，直接冲了进去，挨个房间寻找。边找边喊：“佳佳！姚佳佳！” 里面又一个房间打开了门，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没好气的大吼：“喊什么喊！叫魂啊！” 猛然看到殷平野那张凶恶的脸，顿时吓得没了声音，砰的一声又关上了房门。 殷平野是在第五间房里找到姚佳佳的，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女孩儿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 “佳佳……佳佳！”他焦急的冲上前去，呼唤着女孩儿的名字，但女孩儿始终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回应。 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呼吸起伏，他几乎要以为…… 谢法从身后走了过来，检查了一下姚佳佳的呼吸和意识，若有所思：“她应该是吃过某种魔药，导致陷入了深层的意识迷宫，暂时无法醒来。先把人带回去，放心，我们能处理这个。” 殷平野此时多少也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拥有某种不科学的特殊力量，他既然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殷平野脱下外套，小心的给姚佳佳披上，然后俯身抱起了她，向外走去。 谢法叫来带队的警探，“这里的受害者全部被下了药，先将她们带到神秘事物局，我们统一处理。”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人全部被送到了事务局，j市只有祖家对魔药有研究，所以祖家上上下下的好手，几乎都集中在了事务局内部。 十二个女人里，三个昏迷，包括姚佳佳，五个出现对姬飞尘不正常的迷恋状态，另外四个则正好相反，痛恨姬飞尘到恨不能杀了他。 事情呈现一种很奇怪的态势。 第146章 坐地起价 谢法是在回到事务局驻地途中接到电话的，洛文茵的告状电话。她声称夏青幽在水下偷袭并折磨了她和洛同方，而洛同方至今仍昏迷不醒。 谢法不得不道歉，并承诺一定调查清楚。 这让他有很不好的感觉，若是没有特殊理由，青幽是不会攻击同伴的。想了想，拨通了留在岛上的鬼医谢希海的电话，谢希海却说夏青幽还没回来。 嘱咐了对方几句后，谢法觉得不妥，将这边的事交托给洛依琳后，调转车头转向码头。 一个小时后，他在码头边接到了鬼医的电话，对方只说了一句话：“他们被人伏击了，黑鸦没事，夏青幽快死了。” 谢法险些捏碎了手机。 当载着青幽的船回到码头上时，洛家最好医生已经到了，黑鸦以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抱着青幽走了下来，仿佛任何人只要敢靠近，他就会攻击。 谢法立刻迎了上去，“怎么回事？”女孩儿已经陷入了昏迷，脸色红得异乎寻常，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惊人的热度。 谢影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无常，我们被人出卖了，洛同方干的。” 谢法瞬间明白了事情始末，立刻转向谢希海：“她怎么样？” 谢希海示意谢影先将人送到车上，转身意味深长的对谢法说道：“很严重啊！” 谢法一怔，谢希海朝他使了个眼色，用鬼语悄悄说道：“没大事，受点儿罪而已，不说得严重点儿，跟洛家的官司不好打。” 谢法有点儿啼笑皆非，感情“快死了”是忽悠自己呢？害自己白白担惊受怕这么久！这还没怎么样呢，先想着使苦肉计了！ 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一眼谢希海，用鬼语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希海做了个滑稽的表情：“本来只是肩膀上中了一箭，外伤，但那箭上有毒，黑鸦为了驱毒用了黑火，下手没有轻重，结果死气入体，跟夏青幽体内的咒力打了个不可开交，在此期间这姑娘还失了心头血，所以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似乎嫌谢法表情不够精彩，又补充了两句：“本来只是轻伤，结果被黑鸦一搞，成了重伤！幸好他没试图救过我，不然我一定不知道怎么死的！” 谢法有些无语，这算是关心则乱吗？也不对，黑鸦原本就缺乏常识，恐怕根本不知道死气跟咒力水火不容吧？ “另外，”鬼医继续补充道：“这姑娘上来的时候还醒着，让我告诉你，古绪康不是犯人。” 谢法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鬼医瞥了瞥周围，神色有些诡秘：“这姑娘还说，必须借机讹诈洛家一笔，要想办法把她交上去的那颗血珠弄回来!” 刚说完，就神色一变，一脸痛心疾首的大声喊道：“唉！情况不好啊！失血太多了，她本就只有半身精血，若是得不到及时补充……凶多吉少啊！” 这句话顿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洛家医生也急忙凑到青幽身边查看状况，鬼医一脸悲痛的向周围人添油加醋的描述着伤情，恨不能挤出两滴眼泪来！ 谢法被他这番表演震得瞠目结舌，心说之前怎么没发现，这鬼医的演技居然这么好，说变脸就变脸！ 然后又觉得有些好笑，他真是白担心了，夏青幽精明得像猴儿一样，吃了点儿亏，就得连本带利都讨回来！想要回血珠……堪称坐地起价啊！ 那边洛家的医生已经开始检查夏青幽的伤势，那医生被牢牢守着青幽的谢影盯得全身发毛，又被谢希海在耳边不停的唠叨，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于是几分钟后，得出了跟谢希海差不多的结论。 “这个……伤得很重，失血太多，伴随着高热和内伤，今晚是关键。”这医生一边擦着汗，一边忐忑不安的向谢法汇报情况。 他刚才听到了谢影与谢法的对话，得知了洛同方背叛的事情，心里几乎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无论洛同方是否无辜，这女孩儿都是千魂之主，是万众瞩目的对象！若真的死在了这里……不单洛同方，整个洛家都难辞其咎！ 这人绝对不能死！ 谢法努力摆出沉重的样子：“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这医生连连点头，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立刻拨通了洛依琳的电话，满头大汗的介绍着这边的状况。 事情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回转，洛依琳也有些意外，吩咐全力救治夏青幽后，立刻派人去“审问”尚在医院的洛同方。 跟青幽常用的手段的一样，洛家的咒师也很擅长“审问”，于是洛依琳很快就得到了她不太想听到的答案。 然后一颗血珠就被送到了青幽所在的洛家总部。 因为之前的行踪泄露事件，她现在已经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住进了防备森严的洛家主宅，洛依琳就住在她楼上。 血珠被送回青幽身体后，又是一番救治，然后鬼医和洛家的医生齐齐宣布夏青幽脱离生命危险，只需要静养几天即可。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不过有的人是真心，有的人是装的。 这一番忙乱过后，送走了所有人，谢法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深夜了。姚佳佳那边尚未传来消息，他还得去看看。 他抬头，看了看谢影。他如同影子一般，一直站在青幽床边，一动不动。 谢法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只是想帮她。” 谢影仍旧一动不动。 “她认出你了，是吗？”谢法问道。女孩儿被送来的时候，虽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却一直紧紧抓着谢影的衣襟不肯放手。 她不可能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如此毫无防备。 这一次，谢影开口了：“她一直都知道。” 谢法有些不忍：“我虽然不赞成你们在一起，但是我也不反对，我尊重你和青幽的选择。但是……我觉得她有知道一切的权利。你……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回身，关上了房门。 确认他走远以后，床上的青幽动了动，对谢影伸出了手。 “过来。” 谢影在她身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青幽睁开了眼睛，朝他挑了挑眉，虽然脸上仍有些红晕，但明显精神不错。 谢影垂眼：“感觉如何？” 青幽感受着体内蓬勃的血脉之力，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健康过：“很好，非常好。能这么顺利的拿回血珠，简直不能再好了。” “抱歉……”谢影握紧了她的手，神色压抑。如果不是他，她不会遭受这么多痛苦。 “白痴。”青幽轻笑着回握过去，“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儿吃的就原谅你。” 第147章 姚佳佳的记录 不多时，谢影端着清粥小菜回来了：“他们说病人要吃清淡一些。” 青幽也不嫌弃，“过来，一起吃点儿，你也没吃东西吧？” 谢影也坐了下来，对他来说，一天不吃东西基本没有影响，然而只要女孩儿开口，他都会照做。 “姚佳佳没事了。” “我知道，刚才听到了。”肩上的伤让她吃东西的动作变得有些艰难：“试药，还挺麻烦的，刚才谢法说得太简单，明天早上我得去看看。” 谢影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太赞同：“别逞强。” “我没有。”青幽笑笑，“我只是装作很严重的样子而已，不会连你也信了吧？” 她故意说得轻松，实际上，从撤去千魂之力到见到鬼医前的那段时间，堪称她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刻。那种致命的痛楚，仿佛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灼烧一般…… 然而那已经过去了，她又何必徒增谢影的内疚呢？ 慢条斯理的将一大碗粥和几个清爽小菜全部吃光后，青幽满足的呼了口气，疲倦感渐渐袭来。尽管已经躺了半天，但她确实伤了点儿元气，需要休息。 谢影俯身亲了亲她柔软的唇：“睡吧。” 转身想走，却被青幽拉住了，今天她不想放人：“陪我。” 谢影犹豫了一下。 青幽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只是……这个城市，这个夜晚，只有谢影在，她才会觉得安全一些。 “无常的事，交给洛家吧。你不在我身边，我会不安。” 谢影回身，将她揽进怀里。“洛家不可信任。” “并不是所有洛家人都不可信任的。”青幽抱紧了他：“反正今晚我不会放你走的。” 女孩儿温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谢影觉得整个身心都被某种极其柔软的东西填满了，那冰冷燃烧着的复仇之火，在这柔软面前瞬间偃旗息鼓。 “好。” 另外一面，事务局内，祖家的人正连夜研究十二个受害女孩儿的情况，谢法也在一旁作陪，殷平野则一直陪在姚佳佳身边，寸步不离。 在一系列检查和实验过后，祖家一位年迈的老者走了出来。 “这十二个姑娘，每个人体内的药属于同一种，但又有细微的差别……如果我没弄错，姬飞尘应该是在用她们试药。” “试药？”谢法有些紧张，“会不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而且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在这里抓人试药？” 祖君扶了扶老花镜：“现在还不知道，但据我所知，本次拍卖会，南疆姬家宣称，将有一份新研发的魔药面世，引起了很多关注。毕竟，已经有二百年没出现过新魔药了。” 谢法沉吟着：“这么说来，难道是这新药方突然出了问题？” “不无可能。”祖君答道，“这些女孩儿体内的药配方十分新颖，加入了一些从未在之前魔药中用过的物质，目前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根据其他成分和这些孩子的状态分析，我估计这种药，原本是让人产生爱情的，但人心何等复杂，又岂是一份药剂能够轻易改变的？” 说完有些惋惜的摇摇头：“从药剂的调配方式看，这是位很有才能的药师，可惜啊，一开始就误入歧途。” “能解吗？”谢法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谢君想了想，“需要时间，我必须分析出所有药剂成分，才能调配出合适的解药。” 谢法有些焦急的在室内转来转去，对方如此年迈，仍彻夜研究，让他实在不忍心催促，但不问，又忍不住担心。最终还是问了一句：“这些女孩儿……为什么有的会昏迷不醒？” “嗯……这原因应该制药的人也在寻找。”谢君沉吟着，“我估计跟每个人的意志力和性格有关，还跟时间有关。根据这些女孩儿被抓的时间顺序来看……失踪超过七天的的共有八个人，其中四个对犯人表现出了憎恨，还有两个陷入昏迷，另外两个则呈现非常稳固的迷恋状态。” “而近期失踪的这四个女孩儿，除了你们的朋友姚佳佳，其他三人都保持着迷恋，从这个数据上看，无论这是什么药，它的药效在一周内都会呈现正常状态，问题都是出在一周后。当然，这只是推测，是否正确还需要观察几天。” “只能如此了，辛苦您老了。”谢法跟祖家人并无交情，对方肯如此尽心尽力，确实值得他感激。“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祖君点头：“客气了，谢家魂法举世闻名，可能还真用的到。” 谢法笑着拍了拍胸膛：“您尽管使唤，保证完成任务！” 祖君呵呵一笑，“那老夫我就继续研究去了，有新进展会及时通知你的。” 转身又进了实验室。 这时殷平野突然推门，从病房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姚佳佳那件薄薄的外衣。 “这里面写了些东西。” 谢法一惊，接过衣服翻来覆去的查看，果然在衣服内侧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果然是佳佳！我就说，她一定会设法留下线索的!” 谢法半是欣慰，半是佩服。从案发到被掳劫，再到被救回，姚佳佳几乎每一步都尽她所能的留下了信息，每一条信息都非常有价值。即使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警务人员，恐怕也没有她这般心思细密。 衣服上的字迹很细小，话语简练但十分清晰。 11月13日 （该日期判断以第一天我的昏迷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为前提。） 被抓第二天，鉴于对犯人不自然的情欲，判断食物中有东西，在保证存活的前提下减少进食。 犯人并未表现出暴力倾向和明显的性意图，思维清晰有条理，谨慎示好后，获得了画本和笔，假装作画以放松犯人警惕。 门外出现其他女性声音，之前失踪的女性可能仍然存活，并有一定自由。根据房间内设施和气味判断，目前位于一处旅馆。 11月14日 再一次被抽取了血液，推测犯人正在进行某种实验。 带有欲望色彩的梦正在增多，体内多巴胺和血清胺的分泌正在失控，犯人的脸和他的脸交相出现。试图用意识分离法克制这种影响，目前颇有成效，但每次分离后都会陷入短暂的意识游离状态。 仍不能离开房间，通过送饭人开门间隙发现，出口只有一条，必须路过有人看守的大厅，向上的楼梯显示，很可能位于地下，这让逃走几乎变成了不可能。 11月15日 被抓第四天，犯人探访次数明显增多，鉴于其自大特性，伪装爱慕并套取信息，对方自称【药师】，并告知只要七天过后，我仍“爱”着他，他将会给我一定自由。 梦境正在失控，他的脸不停出现，与犯人的脸日渐相似，这感觉让我恶心。 我必须全力制止犯人玷污我的感情，意识分离开始变得艰难，游离状况变得严重，我担心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陷入深层意识迷宫无法醒来。 11月16日 犯人察觉到了我的抵抗，并警告我，若是继续抵抗下去，七天一过，就会死亡，显然之前曾有女性做过类似事情，死亡威胁的真实性大约为50%。 犯人正在失去冷静，判断实验结果不顺利，并且外界压力正在增大。我的失踪应该已经被发现，我只能希望七天内会有人来救我，否则我只能选择死亡。 意识的斗争愈发激烈，我不知道明天能否醒来。 若我死了，请不要告诉殷平野实情，我的公寓衣柜右下角有一处夹层，里面放着我十岁那年想要送给他的一样东西。 告诉我的母亲，虽然我很少回去看她，但那只是因为她那个肥头大耳的新男友让我吃不下饭，而不是因为我不爱她。我的电脑里有很早以前写给她的“挑选男人的十大准则”，请交给她，并告诉她，一定要照做！ 另外，青幽尚欠我二百元钱，请一直欠下去，并帮我照看母亲和殷平野以做偿还。 …… 谢法翻来覆去看了三遍，除了他们已经知道的信息外，这些记录里仍旧透露了几个他们尚不清楚的细节。 首先，她描述了部分使用药之后，发生的心理变化。虽然简单，却一定能加快祖家人研制解药的进度。 其次，确认了七天后药效会发生变化，并且姬飞尘很清楚这种变化。 最后，姚佳佳有心上人。虽然文中只用“他”提及了两次，但很显然，对心上人的爱情和因药物而产生的爱情一直在她的意识中对抗着，这也很可能是受害者呈现完全不同状态的原因。 谢法的目光又移到“青幽尚欠我二百元钱”上，不觉有点儿好笑，这真是……像极了姚佳佳。还有殷平野，最后一段类似遗言的留言中，三次提及殷平野，虽然简练，但涉及的事情却蕴含着深深的感情。 收敛起心神，抬头问殷平野：“你看过了吗？” 殷平野摇头，脸色有点儿尴尬：“我文化有限，不爱看字。” 谢法心中叹息，微笑对他说道：“帮了大忙了，佳佳一定很快就能醒过来。” 殷平野的脸色明朗起来。 谢法起身，敲响了祖君实验室的门。 第148章 坏消息 另一方面，谢三也在继续对姬飞尘的“审讯”。在得知受害者已经被找到后，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姬飞尘终于放弃了抵抗。 于是谢三拨通了谢法的电话，向他汇报自己的收获。 “他称呼这种药为【挚爱】，是一种会让人产生爱情的魔药，他在传统魔药上增加了人类制作的致幻剂和上瘾物质成分，具体成分列表我已经发给你了。他说这种药已经在网上售卖测试了一段时间，反响良好，所以才拿到拍卖会，打算大赚一笔。谁知刚到j市，就接到了网上买家的投诉，说是用了他的药之后，一开始很顺利，但一个星期后对方险些把他杀了！” “他一开始当然不相信，但对方也是异人，威胁他要把这种缺陷公开，他不得已，只能在本地抓了几个女性进行详细测试，结果果然发现了问题。他只好一边改良，一边抓更多的测试体，想在拍卖会开幕前搞定这件事。” “网上售卖？”谢法听得有些心惊肉跳：“这岂不是说……这种药的受害者数量远超我们掌握？知道在哪里售卖吗？” “黑市，影鬼的管辖范围。” “他们的地方永远出不了好事！”谢法觉得最近简直麻烦不断，原本以为一件事情已经结束了，结果立刻又出来新状况。“辛苦了，三哥，信息很有价值。影鬼那边我去联络，你们休息一下吧！” 挂断电话，谢法先将配方传给了祖家，然后琢磨来琢磨去，联系了洛依琳。 影鬼的事，还是她去交涉比较好。 随后又联系了b市的关雎鸠，最近韩笑的电话总是没人接听，他以为有什么案子，加上两人前段时间刚吵过架，他也没多想。 谁知他刚大致说了一下网上爱情魔药的事情，就听到了关雎鸠的哭腔：“对不起，对不起老大！我真不知道是这么大的事儿！韩哥不让我们告诉你，我就没说！” 谢法心里咯噔一下：“到底什么事？韩笑怎么了？” “韩哥……韩哥快死了……” 谢法手一颤，差点儿又捏爆了手机。他觉得头上青筋直跳，这已经是他这几天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了！这种惊吓一点儿都不好玩：“小关！你他妈说清楚点儿！别逼我揍你！” 关雎鸠被吓得收起了哽咽：“那个爱情魔药……韩哥也吃了！前几天，珍珍跟青幽吵架的事儿，你记得不？” 谢法模模糊糊想起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由火冒三丈：“珍珍在网上买了这种药，给韩笑吃了？？” “嗯……她，她也不知道那药会……结果前几天，韩哥状态就不太好，说自己要休息几天，让我们不要告诉你！连着三天联系不上他之后，我姐就去他家里了，结果发现他昏迷在床上，气息微弱，眼看就要……” “你……你们！”谢法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们有没有脑子啊！！我怎么带出你们这群蠢货来！没找医生吗？” “找了，”关雎鸠声音微弱：“我家的医生看过了，说是药里的东西跟韩哥修习的【道】有冲突，所以引起了连锁反应。目前他正处于深层意识迷宫中，若是能走出来，【道】将有大成，若是走不出来……就……” 谢法觉得额头一阵阵剜痛，“你们……算了，我今天就回去，你，你帮这边的人找一下买过这种药的人，统计下受害者。” “知道了，对不起啊领导……” 懒得听关雎鸠废话，谢法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夏青幽受伤，姚佳佳昏迷，韩笑生死未卜，他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了再多坏消息了。 所以正在洛家养伤的青幽，很快就迎来了一个一脸疲惫，脾气极差的谢法。 “发生什么事了？” “别提了，我得立刻回b市。”谢法按了按头，将所有的事一股脑告诉了青幽。 青幽呆立半晌，她怎么也没想到，当时谢珍珍的一时犯蠢，居然牵扯这么深，而且直接危及到韩笑! “也怪我，当时居然没细想，没想到那份药居然会有这么大问题……如果早点儿发现……” “早发现也没用，b市没有药师。”谢法摆摆手，阻止了她的自责，“现在只能希望祖家尽快想出办法了，但韩笑的情况有些特殊……他最近悟道有成，正在突破关头，我必须回去看看。” 青幽见他一脸疲惫，眼中都是血丝，忍不住出言劝慰：“韩哥是我见过的最温和同时也最无懈可击的人，他一定可以度过难关的。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我会带着佳佳回去的，你放心吧。” 谢法叹了口气，“你身上还有伤，自己小心些。我把谢影留给你，你管束着他点儿，别让他乱来。” 青幽点头：“放心吧。” 谢法看了看她，眼中有几丝欣慰：“有时候我真的会忘记你还不到22岁，刚加入局里半年。相比之下，其他人真是一点儿都不省心啊!” 青幽抿唇一笑：“那考虑考虑，给我涨点儿工资吧！” “想得美！”谢法露出一丝笑意，“好好休息吧！保持联系！” 目送谢法离开后，青幽又给关昔楼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情况，结果跟谢法说得差不多。 她倒是不太担心韩笑，她觉得，韩笑没那么容易被这种不入流的药剂击败，相比之下，她更同情谢珍珍。 单恋也就罢了，还因为单恋而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不但被所有人知道了使用爱情魔药的事，还得面对谢法的怒火。 她要是谢珍珍，一定会惭愧得出不了门。 事实上，她现在也处于出不了门的状态。她本打算去看看姚佳佳，但由于热度还没褪，所以被医生严令禁止出门。 幸好谢影是个不错的看护者，虽然话少，但任劳任怨，随便青幽怎么支使都毫无怨言。青幽也乐得有一份两人独享的悠闲时光。 临近晚上的时候，洛依琳来了，比青幽预计的稍微晚了一些。仍旧是那副风华绝代的模样，似乎洛家的内乱并未给她带来太大压力。 只是此时的青幽，已经并非两人初见时，那个自惭形秽的女孩儿了。 “你看起来好多了。”洛依琳打量她，似笑非笑：“看来血珠的效果很好啊。” 青幽一笑，“还要多谢依琳姐。”她并不介意洛依琳是否看破了她的小心思，这件事证据确凿，确实是对方的锅，躲也躲不过。 洛依琳果然没继续说这个话题：“洛同方我已经处理了，剥离之刑，他背后的人暂时动不了，但你放心，迟早会有个结果。无常公然在j市暗杀我洛家的人，我已经发布了驱逐令，所有无常成员将不得再踏入这个城市半步，若有发现，直接动手。” “剥离之刑是什么？”青幽问道。她对这个结果可以说早有预料，毕竟洛同方勾结无常属于个人行为，凭借这一项罪名应该很难动摇他背后的人，所以她更好奇洛家对这种叛徒的处理。 “剥夺异人能力和洛家姓氏，永久逐出家族，不得踏入j市半步。”洛依琳语气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件星期天下午稀松平常的小事。 “呃……”青幽发现自己还真的很有洛家人特质，都不喜欢流血，而通常使用一些看起来柔和，实际却更难残酷的做法。“那他岂不是永远见不到家人了？”反正他的家人也绝后了。 “他们可以去别的城市见面，当然，前提是他的【家人】还继续把他当作【家人】。”洛依琳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要知道，传统异人的家庭观里，只有拥有异人能力的血亲，才会被视为【家人】。” 青幽也在谢法嘴里听过类似的事情，谢晴似乎就是因为没有异人能力，而一直不被谢家接纳，只有谢法一人坚持叫她姐姐。 “我如果说，我现在很庆幸没出生在异人世家里，会不会很冒犯？” 洛依琳笑道：“难道冒犯你就会不说吗？” 青幽想了想，笑了：“嗯……我想我还是会说。” 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洛依琳看了看石头一般站在窗边的谢影，对青幽挑了挑眉，意有所指：“你跟谢家人走得很近啊。” 青幽也看了看谢影，随口说道：“谢法人很好，很照顾我。”突然领悟洛依琳是想支走谢影，犹豫了一下，又说：“……他没关系的，我的任何事他都可以知道。” 洛依琳有些意外，又上下打量谢影，对方却犹如雕塑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于是转头突然对青幽说道：“文茵伤得不轻，是他下的手吧？” 青幽有些歉意，洛文茵素来对她不太友好，所以她夹带了一些私货。“抱歉啊……他，他手比较重，我已经尽力阻止了。” “他叫什么？” 青幽犹豫了一下，“黑鸦。” “果然！”洛依琳冷笑，“谢家有这种本事手段的，也只有黑鸦了。他手上，可沾了不少血案啊！” 第149章 洛依琳的邀请 “他只是武器而已。”青幽忍不住替谢影说话，“染血的是拿着武器的人，而不是武器本身。” 洛依琳若有所思的目光在青幽和谢影间圈寻，青幽被她看得有些脸红，心说自己还是嫩了点儿，多半被她看出了点儿什么。 但洛依琳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话头一转：“那么，你跟谢法……很亲近？” “朋友那种亲近！”青幽立刻澄清，“他就像是哥哥一样！” 值得庆幸的是，洛依琳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她：“这样也好，谢法的身份很麻烦，你要是想嫁给他，会压力很大的。” 青幽涨红了脸，低声嘟囔：“我才二十一……” 洛依琳装作不经意的继续问：“那韩笑呢？我听说你跟他也很亲近？你们一起去了谢家的生日宴？” 青幽吓了一跳：“什么？不不……他更像哥哥！” “唔……”洛依琳似乎有些遗憾，“我见过他两次，好男人，身份也很干净。” “……你不会是来监视我的感情生活的吧？”青幽有些无语。 “不是监视，是提醒。”洛依琳意有所指，“洛家内部情况很复杂，你也看到了。而且女人多了，狗血的事情就多，我又不可能将老一辈的元老全部请出洛家，所以，你若是想避免麻烦，还得谨慎选择恋爱对象。” 青幽心说，跟影鬼门门主维持着秘密关系的人，似乎没资格说我吧。但嘴里仍说着：“我好像还没回到洛家吧？” 洛依琳嗤笑：“你以为你的想法重要吗？她们的行事方式你已经见过了，手伸得很长。就算你能砍断一次，也不可能永远砍断它。谢家也不可能永远庇护你，除非你嫁过去。但你若是嫁过去，就成了洛家的背叛者，所以，这是个死循环。” 青幽皱了皱眉，这话让她不太舒服。 洛依琳笑了笑：“话不好听，但是是实话。我知道，你觉得你可以靠自己活着，不用依付任何人，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活过来的。但是你现在并非只是你自己，那些预言……那些影鬼的关注，无常的敌视，你还不明白吗？” 青幽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洛依琳说的是事实，然而她并不是会轻易屈服的人。“所以……你是来劝说我回到洛家的？” “不，我只是来提建议的。”洛依琳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同情。“不得不说，我不羡慕你的处境，但是我可以提供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更自由、更独立的选择。”洛依琳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加入我，帮我一起改变洛家腐朽的传统，剔除一切悖离人道的行为，以适应……即将到来的新世界！” “新世界……？”青幽不解，虽然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但总觉得过于惊世骇俗了。 洛依琳神色从容，“不错，你已经见识过这些所谓异人世家的行事手段了，洛家在我的管辖下，已经算是最温和的了，在谢家，你应该见过更过分的事。” 青幽立刻想起了谢璟文控制族人的手段，不觉点了点头：“确实。” “那么你觉得，这些世家如此倒行逆施，真的能避免血脉湮灭的命运吗？”洛依琳的话语中有一丝淡淡的嘲笑和冷意，仿佛说得不是自己身上的事情一般。 青幽犹豫了一下，“这种大事，我说不好。但是我觉得，这很不健康。” 洛依琳笑：“你比我预计的更谨慎一点。这世间万物，盛极而衰，破而后立，本就是自然规律。天道循环，死死生生，凭什么异人就该永存不灭？古往今来，异人除了让这世界更加混乱肮脏外，又做过什么真正的贡献？” 这番话像极了北辰的口吻，青幽不知道洛依琳是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想法，还是在北辰的影响下，才会这么想。但总归，这两人的思想在这一点上，确实互相交叠了。 “你的意思是……异人注定湮灭？”青幽小心翼翼的观察洛依琳的表情。 “我不相信什么注定。”洛依琳神色傲然，“但我觉得，以世家目前扭曲的心理和行为来看，若是不湮灭，才是天道无眼。” “但是你不是在……改革吗？”这些天来，青幽亲眼见到了洛家非同一般的团结和生命力，跟谢家截然不同。 洛家的异人数量也不多，他们庞大的经济和无处不在的势力，多半是由精通异人知识的普通人构建的。瓜瓜对她说过，十年前洛依琳掌家后，力排众议废除了血脉湮灭的后裔必须驱逐出家族的传统，当时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但哪一家能没有失去血脉力量的孩子呢？洛家又大多是女人掌家，女人对孩子的感情又岂是血脉能够阻绝的？ 所以这一条在其他世家看来不可理喻的规定，在洛家居然切实的执行了起来，虽然也有波折和动荡，但重视亲情的人远多于重视血缘的人，很多曾被驱逐出洛家的后裔，甚至也因为这个规定而被找了回来，洛家可用的人口因此急速增长。 洛依琳命令这些普通弟子跟异人接受一样的教育，学习异人的知识，锻炼身体，并使用一些普通人可以使用的武器。也许这些人在一对一里并不是异人的对手，但一旦三个以上互相配合，即便是异人里的好手，也奈何不了他们。 这一先进的管理理念很快有了显着效果，十年来，洛家的势力空前扩张，不但在j市与影鬼门分庭抗礼，甚至在整个南部沿海，都有了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因此，洛依琳的地位也愈加巩固，尽管死灰仍然存在，仍在伺机复燃，但青幽不觉得，他们能对洛依琳造成威胁。 事实上，青幽从没见过一个人，拥有洛依琳这般的魄力和领导力，甚至谢法也不行，他很多时候都同情心过于丰富，而缺乏决断的魄力。 也许还有一个人能够与她比肩，影鬼门的北辰。从这点上说，两人倒真的是天生一对。 洛依琳当然不知道，青幽在短短时间内已经转过了这么多念头，她只是摇摇头：“我的改革从来不是为了延续异人血脉，而仅仅是……为了洛家。我是个胸无大志的女人，我只想我的家人，我的亲人，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惧。” 青幽心说，你要是“胸无大志”，那我算什么？ “也就是说，你是想让洛家彻底摒弃异人的一切？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没错，”洛依琳淡然一笑：“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坦然接受湮灭的命运，然后作为人类新生！要知道，做好准备笑面变革，和被剥夺一切后被迫变革，是截然不同的！” 不得不说，即使对没有接受过异人教育的青幽来说，这也是一个激进大胆的想法。放弃传承几千年的血脉传统……去过从未想过的普通人类生活，即使只是想一想，也可以想到将面对的巨大阻力。 几乎是与整个异人世界为敌，青幽由衷钦佩洛依琳的魄力。 “你不需要立刻回答。”洛依琳知道，今天青幽接收的信息量已经过于巨大了。“时间还充裕，你可以仔细想一想，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无论你是否承认，你都与洛家血脉相连，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不得不说，这句话让青幽很感动。 洛依琳顿了顿，似笑非笑：“而且，到时候，你想嫁给什么人，姓谢还是姓李，都没人会妨碍你，大家只会像正常的姐妹一样，对你送出祝福，并在你被欺负的时候，为你出气。” 青幽有点儿脸红，但那场景……对于一直渴望正常家庭的她来说，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谢谢，我得说，这提议挺吸引我的。” 洛依琳挑了挑眉，露出狡黠的笑意：“所以，果然还是谢家男人？” 青幽的脸更红了，洛依琳有些好笑：“别担心，洛家和谢家互相吸引，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虽然大多没什么好结局，但你我，可以改变这个结局。” 说完起身，准备告辞：“我也耽误你很久了，好好休息养伤吧。” 青幽起身相送：“多谢依琳姐。” “自家人，不用客气。”洛依琳转身，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身说道：“对了，关于你在秘地拿出的东西……” 青幽也想起来了：“啊！那个在影鬼门呢，他们的规矩是所有拿出来的东西都必须经过他们的手，想带走要缴纳费用，当时我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所以就直接放在他们那里没处理。你直接找修爷，他应该会给你的！” 洛依琳点头：“好，这件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用不用，”青幽连连摆手，“这段时间在j市，一直承蒙照顾，那个就算是我的回报吧！” 洛依琳一笑，也不客气：“行，我会跟瓜瓜说，今后洛家图书馆的典籍，随便你取用。” “那太好了！谢谢！”青幽有点儿开心，这可比什么都实用！ 将洛依琳送出房间，青幽刚刚关上房门，已经被被谢影无声无息的从背后抱住了。 “怎么了？”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呼吸：“你不赞同我回到洛家吗？” “不。”谢影静静抱着她：“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青幽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那……要是让你入赘呢？” 谢影愣了一下：“什么叫入赘？” 青幽有点儿想笑：“就是让你姓我的姓！” 谢影声音中带着困惑，“夏……影吗？” 青幽终于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哈哈哈！逗你玩呢！” 谢影不解，完全不明白只不过是一个姓氏而已，有什么好笑的。 第150章 绝情 直到三天后，洛家的医生才允许青幽外出，这三天里，她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看电影和使唤谢影。 若不是姚佳佳仍旧昏迷，韩笑那边也没传来好消息，这几乎算是最好的一段时光了。每个夜晚，都在谢影的臂弯中入睡，每个早晨，都能看到清晨阳光下谢影的脸。 冬日的上午，被获准外出的青幽穿着厚厚的外套，拉着谢影走在j市的街头，准备去事务局探望姚佳佳。 在她的逼迫下，谢影也穿上了厚一些的外套，甚至被她在脖子上缠了一条有些滑稽的围巾。 有一种冷，叫做你女朋友觉得你冷。 女性杀手案的告破，使得街道上年轻女性的身影多了不少。这个城市并不像北方的b市那么寒冷，所以仍可以看到不少修长的美腿，在街区间姿态优美的穿梭着，那柔软的姿态，带着跟北方截然不同的水乡风情。 青幽有些羡慕的看着她们，想象着同样的衣服，若是穿在自己身上，恐怕绝对穿不出这种婀娜和多姿。 事实上，她在路过的橱窗里看到过一套类似的衣服，宽松的纯色亚麻上衣，不规则的亚麻裙，衣袖和领口用素雅的线刺绣出繁复的花纹，带着浓郁的水乡风情，优雅、精致而洒脱，可惜，四位数的价格让她望而却步。 她突然想到，自己在修爷那里还寄存着不少东西，若是能卖出去……似乎能赚不少钱！ 还没等她开口，谢影突然说话了：“影鬼联系我了。” 青幽一愣，刚想问为什么联系你而不联系我，突然想起谢影身上的【噬】似乎是影鬼的委托物品，他直接带走还没给对方交代…… 只联系欠债的，不联系讨债的，果然是奸商嘴脸，青幽决定要好好敲诈他们一笔。 “我也该见见他们，清点一下寄存在那里的东西了。确定一下佳佳的状况之后，就一起去。” “一起去”让谢影有点儿开心。 到达事务局后，青幽发现这里除了祖家的人，还有洛家的一个老妇人和一个中年女子，简单寒暄过后，得知老一些的叫洛芙，年轻一些的叫周韵，两人是母女，显然这位洛芙嫁给了姓周的男人。 这两人是被叫来帮忙的，据说祖家人在三个昏迷的女孩儿体内，发现了某种意识变异，怀疑与命魂有关。 “发现什么了吗？”听到与姚佳佳有关，青幽立刻紧张起来。 “情咒。”老妇人打量青幽，虽然她的眼角已经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始终犀利睿智。“这三个女孩儿身上的情咒都发生了变异。” 青幽心里一紧，猛然想起那天的梦境中，姚佳佳手持利刃杀死殷平野的情形。莫非那是暗示着……她将会亲手终结对殷平野的感情？ 从理智的角度讲，她确实不赞同姚佳佳对殷平野的绮思，但被迫失去这种感情，则是另外一件事了。 “不好的那种变异吗？”她有些忐忑的问。 老妇人洛芙若有所思，“……不太好，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说……那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她说话带着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那种慢条斯理，听得青幽十分着急，忍不住直接冲进客房，决定自己亲自查看一下。 殷平野也在姚佳佳的房间里。 青幽一呆，“殷……殷平野，你好。”知道了姚佳佳对他的心思后，这句“叔叔”怎么也叫不出来了。 从沙发上凌乱的衣物看来，这几天殷平野都是睡在这里。 殷平野对她点点头，也许是因为姚佳佳已经救了出来，所以他面对青幽时，再也没有初见时那种凶神恶煞的态度了。“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没大事，我来看看佳佳。”青幽坐到了姚佳佳床前，那张平素冷淡自持的脸，此时显得格外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打开咒眼，青幽心里猛地一沉。姚佳佳和殷平野之间的情线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近乎于黑色的红，线上布满了利刃，就像她曾在洛依琳身上看到的那样。 但是洛依琳身上的线是双向的，两根纠缠的线都是深红似血，遍布荆棘。但姚佳佳身上这根，只有她的这条变了，殷平野那若有若无的微弱细线仍是淡淡的橙红色，维持着正常状态。 这到底是什么？ 青幽想了想，又起身到其他女孩儿的房间一一查看，半晌，若有所思的走了出来。 “看出什么了吗？”洛芙停下了与祖君的交谈，两位老人齐齐看向了她。 青幽沉吟了一下：“十二个女孩儿，迷恋姬飞尘的五个身上都出现了单方面的情线，但是跟正常产生的情咒不同，十分脆弱，我猜她们之前应该没有心上人，所以药才会促使她们生出情线。” “另外七个人，由爱生恨的四人，情线出现了不正常的断裂，应该是药的作用。俗话说得好，断人情路的人该千刀万剐，难怪她们如此痛恨姬飞尘。” “至于佳佳她们……”青幽蹙眉：“那种颜色的情咒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危险？” 洛芙叹了口气，脸上有几分唏嘘：“那叫【绝情】，当然，不是你想的那种绝情，而是另外一种【绝】。你有没有听过这么几句词？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里的绝，就是这个意思。”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青幽咀嚼着这两句话，生平第一次读到了缠绵外，那些许的决绝：“是那种……即使世界毁灭，我也不会断绝对你的感情的意思？” “不错。”洛芙点头，“她们为了防止情线被切断，选择了与之对抗，并决绝的宁死也不肯被操纵感情，所以情咒转化成了绝情。” “绝情……跟普通情咒比有什么不同？”青幽又问。 洛芙喝了口茶，慢悠悠的开口了：“普通的情线，会随着人心性变化而消散或重新凝聚。成了咒的线，则意味着定了终生，就像古时候拜堂成亲所牵的红线一样，这辈子都要缠在一起，至死方休。情咒虽然难解，却并非无解，就像结婚后，也可以离婚一样。” 老人又喝了口茶：“但绝情，却是彻头彻尾的无解。别说离婚，就是生命消逝、灵魂湮灭、物换星移、沧海桑田，都无法断绝这种咒。中了绝情的人，即使死亡千万次，灵魂中每一丝的碎片都消逝在时光中，也无法结束这段感情。不是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而是天地合，亦不与君绝！” 青幽一时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姚佳佳……姚佳佳对殷平野的感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她居然还想过要不赞同这段感情？ 洛芙看穿了她的想法，又开口道：“这三个女孩儿之所以做出这种选择，倒不全然是因为用情深，也有性格和个人选择原因。不肯受人摆布，不愿被人操控，宁死也要选择自由意志，从这一点看，很值得敬重。” 青幽给了自己一分钟，消化了一下这个事实，随后又想到了很现实的问题：“转化绝情……对她们醒来有影响吗？” 这次说话的是祖君：“严格来说，这三个女孩儿和那五个情线断开的女孩儿，都算是自己对抗了药性，无需解药，那五个女孩儿观察一下，就可以送回家了。这三个，则是因为过于激烈的意识对抗，身体无法承受，出于自我保护机制陷而入了深度睡眠，只要有人……将他们从意识空间里拉出来就行了。” “那还等什么？”青幽不明白。 “那是魂法的范畴。”洛芙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谢影。 “他是谢家人，他可以！”青幽立刻拉住了谢影。 但谢影难得露出了点儿尴尬的表情。“……我不会。” 青幽一愣，“不会……不会可以学!又不是不能，对吧？” 谢影似乎有点儿怀疑，但仍是勉强点了点头。 洛芙不屑的发出一声低哼，似乎对谢家人没什么好感。“那你们慢慢学，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告辞！” 说完周韵扶着她颤颤巍巍的离开了，祖君起身相送。 青幽则拨通了谢法的电话。 “嗯，嗯……知道了，不用不用，你那里人手也不够，我们可以自己试试。” “谢影不行？好吧……有普通人能用的方法？那太好了，快传给我！” “嗯，知道了，好的，我会把配方交给祖家人的。” “放心，我不会拿佳佳冒险的。韩哥怎么样？” “嗯，你也别太担心了，就这样吧……” 挂断电话后，青幽觉得一阵神清气爽：“谢法说有普通人可以使用的方法，当然，需要是非常亲近的人才行！” 谢影松了一口气。 普通人太脆弱了，他怕自己万一不小心，搞死了青幽的朋友，女孩儿恐怕不会饶过他。 将谢影发来的材料和配置方式交给祖君后，祖君看了一遍：“嗯……有些材料比较稀有，幸好我这里还有存货。这就是谢家的【入魂汤】吗？果然不一般……我这就去准备！” 第151章 姚佳佳归来 中午，青幽两人直接在事务局吃了午饭，并告知殷平野新的进展。得知姚佳佳很快就能醒来，殷平野显得很高兴，但对于唤醒姚佳佳的人选，却持有不同意见。 “我？我不行……我跟佳佳没那么亲近，找个跟她亲近一点儿的比较好，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吗？” 青幽有些无语，姚佳佳为了他不惜将情咒转为绝情，他却连半点都不知道。 绝情无解，姚佳佳今后注定只能爱他一人，若是他不回应……那姚佳佳的后半生，只怕都要生活在单恋的痛苦中。 有时候青幽真想推他一把，然而她很清楚，她跟姚佳佳之所以会成为朋友，是因为她们永远都不会替对方做决定。 祖君的药还需要一阵子才能调配出来，青幽索性窝在大厅的沙发上，一边等待，一边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姚佳佳和殷平野，一会儿又想到洛依琳和北辰，一时思绪纷繁，不知不觉间，倚着谢影睡着了。 毕竟是身上多了个血洞，虽然养了三天，距离完全恢复却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她近期十分嗜睡。 听到女孩儿逐渐平稳的呼吸，谢影动了动，轻轻将她放在沙发上，盖上外衣，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他需要狩猎。自从得到【噬】之后，他几乎与女孩儿寸步不离，而之前吸收的死魂已经在海底消耗得差不多了，他现在很饿。 青幽是被祖君叫醒的。 睁开眼睛，首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草木薄荷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什么味道……这么冲。”揉了揉鼻子，本能的寻找谢影的身影，却发现居然不在。 “这就是【入魂汤】了。”祖君看起来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一脸自豪。“完美的调配，精妙的火候，效果绝对没问题！” “喔，那就好，谢谢您啦！”青幽捂着鼻子看了一眼那碗绿油油的药汁，心说这东西幸好不是用来喝的。“您见到谢影了吗？就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 祖君扶了扶眼镜，“老夫一直在实验室里，哪有空关注你们年轻人，我要去继续研制解药了，还有五个人等着用呢！”说罢一步三晃又回去了。 青幽刚想去摸电话，谢影却已经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袋子。 “醒了？”男人神色柔和，将袋子放在桌子上，里面是青幽近期十分喜欢的红枣糯米羹，还冒着热气。“医生说你要补充气血，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青幽连连点头，心里有点儿甜蜜。“你去买这个了？” “这里温度不太高，我怕你睡醒后会冷。”谢影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又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抱进怀里。“暖和点儿么？” 男人虽然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却没什么寒气，反而热气蒸腾，十分温暖。 “嗯。”青幽奖励似的给了男人一个柔软的亲吻，摸了摸他厚实的胸膛，“你最近体温似乎上升了。” “你的功劳。”谢影拿起红枣羹，搅了搅，盛起一勺送到女孩儿唇边。“【噬】提高了能量转化的效率。” 青幽美滋滋的吃了一口，“嘿嘿，看来我的伤没白受。” 谢影继续喂她，顺便扫了扫桌上的药膏：“药调好了？” “嗯，一会儿试试。”虽然她很想先用其他女孩儿试药，但这种方法需要亲近之人，而且祖君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应该没有大问题。 吃了多半碗红枣羹后，又逼着谢影吃了剩下的，青幽已经有了微微的汗意，拿着桌上调配好的药膏，推开了姚佳佳的房门。 “我先来试试，若是她肯让我进去，就我来。若是我不行，就只能你试试了。” 青幽如此对殷平野说。 她相信姚佳佳的意识中一定有很多不该殷平野看的东西，若是可以，她也不想殷平野进去。 但她不确定姚佳佳会不会对自己敞开心扉，毕竟她封闭意识是为了保卫自己的爱情，而不是友情。 将药膏按照谢法吩咐的方式抹到了姚佳佳的心脏、脖颈和手腕处，又抹到自己同样的位置，青幽握住了姚佳佳的手，开始尝试。 半晌，有些泄气的睁开了眼睛：“不行。”目光转向殷平野，“只能你试试了。” 殷平野当然没有理由推辞。 “药膏会将你们的意识连在一起，记住，集中精力回忆一些只有你们才有的记忆，让她识别出是你，才有可能放你进去。” 殷平野有些忐忑，他根本不认为自己能进去，他也想不起什么特有的记忆。手忙脚乱的涂好药膏后，又觉得不妥，转头问青幽：“那个……我怕我会坏事，要不然，让她妈妈来试试？” 青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佳佳很聪明，只要你能进去，她自己就会搞定其他事情，不需要你做什么。就……用你们独有的记忆，让她放你进去就好！” 殷平野只能硬着头皮，握住了姚佳佳纤细的手，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他呆了一下。 他从没握过姚佳佳的手，他从不知道……她的手，居然如此娇小，简直像个孩子。 奇异的感觉涌进脑海，他感觉自己被某种带有敌意的情绪窥视着，就好像站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屋子的墙壁上都是盯着他的眼睛。 他绞尽脑汁尝试回忆与姚佳佳的往事，但能想起来的，却只有监狱里那些漫长的夜晚，和那一封封伴着他的信。 不太工整的字体、幼稚的抱怨、带着香味的信纸……带给他的，却是一种没有被人遗忘的安慰。 那其实才是姚佳佳真正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时刻。 敌意消失了，房间中突然出现了一扇门。殷平野犹豫着……推开了门。 青幽看到殷平野陷入失神状态，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这种感情牢笼里，果然只有当事人才能进去。但是……这样一来，即使姚佳佳醒来，恐怕也要面对最糟的结果。殷平野能接受这段感情的几率简直无限趋近于零。 这段时间漫长得出乎青幽的想象，她怀着一种复杂的煎熬等待着，犹如等待着判决结果。 终于，姚佳佳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佳佳！”喜出望外的青幽立刻凑到她床前。 姚佳佳的目光有瞬间的迷茫，然后集中在青幽脸上，“青幽？这是……你救了我？” 猛然想起意识空间中的事情，转头，看到了仍握着她的手的殷平野。 对方也刚刚回神，一脸愕然，几乎是被火灼伤般迅速松开了她的手，后退几步，几乎站立不稳。 姚佳佳深吸了一口气，她几乎已经知道答案了。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不是吗？否则也不会瞒了这么久。 “你……”殷平野不知该如何说，在姚佳佳意识空间中看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极限，他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 “你，你好好休息。”转身推开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青幽担忧的看着姚佳佳，她神色黯然而苍白，却十分平静，平静得有些心碎。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 “你都知道了？”姚佳佳看到了青幽的神色。 “只知道表面。”青幽有些不安，窥探朋友隐私不是她的习惯。“没办法，你的情况有些特殊，为了救你……我只能……” “我明白。”姚佳佳头脑十分清醒，她知道前段时间，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对青幽笑了笑，“谢谢。” 青幽咬了咬唇，有些愧疚：“要是我早点儿找到你，就不至于这样了……” “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做无谓的假设，只会浪费时间而已，况且，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不够小心，你只是单纯的救了我而已。所以，”姚佳佳顿了顿，“就……接受我的感谢，就好了。” 青幽噗呲一笑，“倒真是你的风格。感觉怎么样？虽然你的身体每天都按时注射营养液，但昏迷了这么多天，估计还是要恢复一阵子的。” 姚佳佳尝试动了动，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叹了口气：“我想吃火锅。” 青幽嘿嘿笑了起来，拿起一杯温水，喂她喝了几口：“你还是先喝点儿水吧，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一起吃！放心吧，有我在，j市很安全！” 姚佳佳点点头：“其他人怎么样了？犯人呢？” 青幽大致说了一下事情概况，“犯人会被关进黑牢，终身监禁。这件事牵扯很大，后续的事情我们正在处理，被害人超多，要不是你被牵扯进来，我们根本不会发现，你也算是间接帮了这些被害者。” 姚佳佳虽然冷漠，但对这些同样遭遇的女孩儿倒还是有点儿同情心的：“也算有点儿价值。” 抬眼看了看角落里的谢影，她并不是第一次在青幽身边看见这个男人了。“这位……” “黑鸦，你见过。”青幽犹豫了一下，觉得既然知道了姚佳佳的秘密，自己似乎也应该坦诚一些，“他叫谢影，是我男朋友，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我们一直没办法公开。” 姚佳佳并不意外，她早已知道青幽交了男朋友。但是这个男人…… 从第一次见他，她就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人，而且本能的觉得危险。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带点儿吃的？”青幽想起她刚醒来，应该吃点儿正常的食物。 姚佳佳犹豫了一下，她素来干脆利落，很少会对什么事产生犹豫。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了：“你帮我个忙，找人盯着点儿殷平野，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天又这么冷，我很担心。” 青幽愣了一下，心里忍不住叹息。即使遭遇了这么多，姚佳佳醒来后的第一个反应，仍然是担心殷平野。 第152章 同心法戒 姚佳佳已经成功醒来，于是事务局立刻联系了其他几个女孩儿的家人，安排她们的善后工作。青幽陪了姚佳佳一阵子后，又找来瓜瓜帮忙照看，毕竟她跟影鬼门还有一个约会。 这一次修爷的约见地点是万香斋，位于市政后街的文化街区内，居然是一间古董鉴赏店。 报上身份后，穿着大褂的店员将他们引到了内堂，修爷戴着一副看上去十分古板的眼镜，坐在一张堆满了各种文稿的桌子上，拿着毛笔正在写写画画。 看到两人来了，放下笔，在一堆文件里翻来翻去，一边找一边老气横秋的感叹：“人老啦，用不了新东西，只能用这种老办法算账。我看看……夏青幽的帐……这里。” 青幽看了看他那张光洁紧实的脸，想到三十年后即使自己长了皱纹，这张脸仍旧还是这副样子，就觉得莫名的不爽。 修爷拎出一张清单，用一种慢悠悠的口气念到：“闻家秘录一本，估价十七魂精；刑家簧壳制作图一份，估价十四魂精；刑家聚灵扳指一个，估价五魂精；刑家万燃火一枚，估价三魂精；刑家千针桶一个，估价七魂精；祖家药剂残卷一份，估价十二魂精。洛家的咒文精要已经被提走，目前所剩物品六件，共计价值五十八魂精，按照目前市面上的兑换价格，一魂精可兑换四万六千人民币，预估价值在二百六十万左右。” 青幽差点儿把手里的茶扔了，“多……多少？？” 修爷撇了她一眼，“五十八魂精，二百六十万左右，目前只是预估价格，拍卖价格可能更高一些，但我们要收取一成的手续费。” 青幽咽了咽口水，“你们还有秘地需要人吗？” 修爷笑道：“你以为秘地满地都是吗？几十年发现一个就不错了。” 青幽有些遗憾，看来打算靠这个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还是有些不现实。但二百六十万……天啊！房子、车子……好看的衣服！ 青幽强迫自己停下想象，免得露出过于失礼的表情。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茶，压了压惊，“那个……我想留一些自己用。万燃火，千针桶和祖家的残卷。” 虽然她很想全部换成钱，但有命才有钱，而且祖家在姚佳佳的事情上出了很多力，她必须得还些人情。 修爷又算了算：“嗯，这三样共需手续费三魂精，我们不收钱，只收魂精。” 魂精是人的灵魂精华，由魂力凝聚而成，是黑暗面异人常用的流通工具，无论是炼具、施术、甚至提升修为，都需要这种东西。魂精可以从刚死的人身上收集，十个死魂经过一系列转化提纯后，可以凝聚出一颗魂精。但若是收集生魂，一个生魂就是一颗魂精，只是，这种行为非常恶劣，一经发现，就会被永世囚禁黑牢。 “我没有那种东西，从拍卖费里扣除吧。”青幽有些无奈，她是执法者，怎么可能会有黑市货币。 “那东西只能暂时寄放在我们这里了。”修爷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谢影突然扔出三颗珠子，“东西拿来。” 修爷拿起一颗珠子细细检查，看了半天，一脸嫌弃：“提纯技术太差，手艺粗糙，这样的珠子，五颗才够。” 谢影伸手又想拿，但被青幽按住了。这玩意四万多一颗，她可没那么大方。 “你可没说是三颗【高纯度技艺精美】的魂精，而且二十二颗的十分之一应该是二点二！四舍五入后应该是两颗！” 修爷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们不讲四舍五入，只向上取整，这是规矩。” 青幽撇了撇嘴，“坑人的规矩！封建资本家坑骗无辜民众的把戏！现在已经是新世界了，你们这规矩应该改改了！” 修爷有些无奈，他做了几百年的生意，深深理解一句话，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一旦胡搅蛮缠起来，连弥勒佛都会被念叨出三分火。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他没办法得罪的。所以他只得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再给我一颗就行了，就算我走个人情价了。” 青幽嬉皮笑脸，得寸进尺：“要不然您人情走到底，两颗都省了吧！” 修爷瞪了她一眼，：“也行，你把剩下的东西按照估价直接卖给我们，我可以直接给你免了手续费，如何？” “免谈！”青幽心说，真是老狐狸，以为她不懂东西拍卖后会大幅溢价啊！真是小看人！ 转头对谢影说道：“再给他一颗吧。” 谢影又扔了一颗过去。 修爷收起几颗珠子，又拿出一张纸，写了几个字，手指轻抚，在下方印上了自己的印鉴，递给青幽：“拿着这个去找前面的人取货。” 然后转向谢影：“现在，轮到你的事了，你似乎……吞了我们的委托物。” “胡说！”青幽接过纸，却没动地方。修爷是个老奸巨猾的奸商，她可不能让谢影被占了便宜。“你们的委托物是空匣子里关于【噬】的研究资料，他可吞不下那个。” 当初为了隐藏实情，他们确实是这么说的。修爷摇摇头，十分无奈：“好吧，那资料呢？” “匣子里没有！”青幽说得理直气壮。 “这可敷衍不了我。”修爷推了推眼镜，“年轻人，诚意，诚意！诚意才是做生意的根本！” “好吧，”青幽嘟了嘟嘴，对谢影说道：“给他吧。” 谢影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递了过去。 “这里面有【噬】的特性、运转途径、存在方式等所有信息，这几天我们一起整理总结的，绝无藏私。另外，他在j市期间也可以配合你们做一些研究，取取血样之类，但是我必须看着，并且不许有任何会让他觉得痛苦的行为。” 修爷拿过u盘，嘟囔了一句：“我恨现代科技。”转身晃晃悠悠去了前厅，似乎是去找人帮忙验货。 青幽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悠闲的喝了起来。与影鬼门的这笔生意，她简直是赚得盆满钵满，虽然欠下了点儿人情…… 她甚至开始计算要如何分配这笔钱。 首先当然要积攒下一部分，作为将来的买房基金。然后要补偿一部分给小姨，当年她害他们失去了房子。还要给谢影买一件黑色衬衫，他穿那个真的超有型…… 叹了口气，算来算去，其实也没多少钱……看来还得努力工作呀！ 不多时，修爷迈着四方步，又从前面晃了回来，手里还拿着青幽要的东西。“交易成立，具体实验时间我会提前联系你们。” “合作愉快！”青幽接过东西，对他一笑。 “对了，”修爷突然看向谢影，“有个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 “什么东西？”青幽很好奇，她发现影鬼门确实有很多稀奇的好东西。 修爷笑得意味深长：“你可不能看，是他会有兴趣的东西。” 青幽一脸怀疑，谢影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没事，然后跟着修爷进了隔壁一间小屋。 半晌，男人走了出来，神色很有些……诡异。 “是什么？”青幽忍不住好奇。 谢影难得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青幽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走吧！晚上还要跟佳佳一起吃饭。” 谢影有点儿不高兴，今天姚佳佳已经占用了太多时间。 回去后，青幽就将千针桶给了姚佳佳，这东西非常小巧，能够随身携带，用来防身再好不过。姚佳佳没推辞，这次的事情显然让她意识到，有时候，智商确实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青幽本打算一边陪着姚佳佳调养身体，一边在j市观光一番，等待拍卖会开幕。但可惜的是，谢法没给她机会。 “身体没事了就赶紧回来！”谢法的声音听起来很暴躁，“我快要忙死了！别想着那个黑市拍卖会了！我警告你，你可是执法者！执法者章程第十七条明确规定：不得以任何形式参与非法交易！小心我扣你工资！” 青幽很想像关昔楼那样表现出对金钱的不屑一顾，但她实在穷了太久，最终只能没出息的答应，会尽快回去。 姚佳佳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之后她似乎去见了殷平野一次，两人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之了，但那之后，殷平野就回了b市。 影鬼门也按照承诺，将方宗林仍活着的证据提供给了执法部门，不久之后，殷平野的案子就得到了重审。鉴于他已经蹲了十多年大牢，所以只是赔了一笔数量可观的钱，足够他下辈子衣食无忧。 那之后，青幽又在j市停留了三天，处理了一些洛家的事，并陪着谢影，去了几次影鬼门。当然，也陪着姚佳佳，吃遍了j市大街小巷的美食，甚至给局里的每一个人，都买了伴手礼。 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谢影外出归来后，将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她。 “什么呀？”青幽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对戒指！ 戒指是她钟爱的银色，泛着淡淡的青光，质地似银非银，似金非金，甚至带着些许流动性，乍然一看不算起眼，仔细观察时，却有种让人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带着法力波动的咒印巧妙的被做成水流形状，雕印在戒指周边，极具设计感的同时又带着神秘的色彩。但戒指中心处应该镶嵌着宝石的位置，却是空白的。 “这……”青幽不敢置信的看向谢影：“送给我？” 她发誓，谢影要是敢煞风景说只是给她看看，她绝对让他三个月上不了床！ 幸好谢影点头了：“那天影鬼给我看的，就是这个。我直接定下了，他们又帮着修改了几天设计，所以今天才拿到。” 青幽拿起一枚戒指，灯光下，这枚青银色的指环散发着流动的幻彩，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的工艺……”青幽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有些头晕，“……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这么随随便便递给我了？” 谢影不解：“那……怎么给你？” 晚餐、烛光、音乐、告白……甚至…… 青幽叹了口气，谢影要是懂得这些，也就不是谢影了。 “你知道……送女孩子戒指是什么意思吗？” 谢影满脸都写着“不知道”。 青幽有些挫败，随即又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戒指上：“这戒指不单单是装饰品吧？看上面的咒文，似乎还有定位和其他功能……” “对。”谢影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了那枚较小的女戒，“这是同心法戒，认主后两人即使不在一起，也能随时获知对方的位置，并在对方有危险时会示警。当然，也有一定的防护作用。” 边说边用指甲划破指甲，将血液滴到戒指上，一股黑气瞬间流过戒指，然后凝聚在中心空位上，变成了一颗火焰形状的黑色晶体。 “哇！你的黑火，这么看还挺好看的！”青幽笑眯眯的伸出了手，谢影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戒指接触到皮肤后，发出一阵轻微的波动，迅速契合成适合她的尺寸。 “真美……”青幽着迷的抚摸着手上的戒指，所以说，女人对珠宝的爱好几乎是天生的。 谢影宠溺的看着她，心里给影鬼门记上了一笔，他们确实提了一个好建议。只要女孩儿高兴，他为她做什么都可以。 “换你了！”青幽有些兴奋的拿起男戒，划破指尖，将血滴了上去，戒指上迅速凝聚成一颗周边缠绕着荆棘的血晶。 然后抓起谢影的手，郑重的替他戴在无名指上，伸出手，两枚风格迥异但又相辅相成的戒指，在一大一小两双手上熠熠生辉。 谢影抓住了女孩儿的手，亲了亲戒指，又亲了亲她的指尖，眼神温柔而炽热。 “我要奖励。” 青幽吃吃笑着，主动贴上了男人的唇，一番让人脸热的亲吻过后，脸颊绯红的对男人说：“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今晚都听你的。” 第153章 后记－姚佳佳 j市，姚佳佳醒来第二天。 她是在一条偏僻的街道尽头，一张简陋的烧烤小摊上找到殷平野的。 他正跟几个本地的混混坐在一张低矮的破桌子上，一边撸串儿，一边喝啤酒。 不过才来j市几天，已经交上朋友了吗？果然跟自己完全不同。 姚佳佳想起，青幽曾经不那么隐晦的提醒他，殷平野是一个曾战胜过神秘世界超级大怪兽并且仍能活下来的人，甚至她被关押的地点，也是殷平野想办法得到的消息，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他。 然而青幽不明白，她的担心，她的恐惧，根源从来都不是殷平野，而是她自己。是她隐藏在内心深处一直未曾彻底痊愈的边缘性人格障碍在作祟，是她不正常的孤立感和不安在控制着她。 几个男人看起来已经喝了一阵子了，殷平野话不多，拼命的灌着酒，旁边一个四方脸的男人大着舌头拍着他的肩膀：“我说，哥们儿！你……你那个女儿，不是救回来了？前几天~我看新闻，说是都救回来了！十二个女孩儿……你咋还不高兴呢？” 殷平野没法解释，只能干笑两声：“高兴，怎么不高兴！今儿我请客，不就是高兴嘛！” “来来来，走一个！”几个男人碰了个杯，又是一通咕嘟咕嘟。四方脸抹了抹嘴，一抬头，看到了正盯着他们的姚佳佳，流里流气的笑了两声：“嘿！今儿这是怎么了，这地方儿居然能看到这种美女！” 几人同时抬头，殷平野看到竟然是姚佳佳，险些把手里的酒杯扔了。 姚佳佳冲他平静一笑，缓缓走了过来。 其他三个男人不明所以，都骚动起来，殷平野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是我女儿。” 其他人立刻没动静了，面面相觑，四方脸看了看殷平野，又看了看姚佳佳，忍不住吐槽：“我说，是你年轻的时候太能干，还是你女儿太早熟啊……这……这不像啊！” “说来话长了。”殷平野有些慌张的起身，迎向姚佳佳：“……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姚佳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殷平野无措的站着，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反而旁边的四方脸热情的招呼姚佳佳：“来，小姑娘，来一起坐会儿！老板娘加个凳子！” 姚佳佳道了声谢，坐在了殷平野旁边，殷平野只得也讪讪坐下，动了动嘴，“你身体好了吗？这里冷，别冻着。” “没事。”姚佳佳朝他一笑，又乖巧的对桌上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叔叔好。” “嘿嘿，好好，老殷，你这女儿可真不像你！” “就是，一看就是受过教育的，这长相，这气质！” “我家那丫头将来要能有这样儿，我得天天乐得嘴都合不上！” 四方脸更热情，直接给她来了杯啤酒：“小姑娘，成年没？能喝酒不？” 姚佳佳点头：“我二十二了。” “都二十二啦！”四方脸惊讶，“我说老殷，那时候你才多大啊！就搞出个女儿来？” 殷平野一脸尴尬，正想解释，姚佳佳先开口了：“他是我继父，但是小时候很照顾我，所以我们关系一直很好。” “继父啊！”四方脸倒也没又大惊小怪，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两圈，突然感叹：“不容易啊！没有血缘关系，还能这么亲近！”说着就想起了自己的事，拍了拍殷平野，叹了口气：“你就知足吧，进去十二年，女儿还能记得你。我才进去六年，我儿子已经不认我了！”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我家那个也是，离婚之后他妈天天在耳边念叨我坏话，现在他看见我就跑！这小兔崽子！” 几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孩子问题，殷平野感觉自己屁股下面就跟长了针似的，怎么坐都不舒服。硬着头皮坚持了半天，终于扛不住了，举起杯子：“哥几个，我这……女儿刚恢复没多久，不能冻着，我就不陪了，你们先喝着，改天咱们再约！” “女儿”这两字他说得十分别扭，即使是不知道姚佳佳心思的时候，他们也不曾以父女相称，甚至最早他跟姚雪莹鬼混的时候，都没把姚佳佳当过女儿，姚佳佳更没把他当过父亲。 现在却反而叫起了“女儿”，真是讽刺。 这几人都知道姚佳佳刚被救出来，倒也不勉强，又罗嗦了两句，喝了两杯，就放两人走了。 两人像往常一样，肩并肩走在街头，冷风一吹，殷平野的酒意散去不少，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他一向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 最终还是姚佳佳先开口了：“你怕什么？明明是你未经我的允许，私自偷窥我的隐私，我没说什么，你却要躲着我？” 如果青幽在此，一定会为姚佳佳转移矛盾倒打一耙的功夫喝彩。 殷平野果然一愣，“不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那也不是我想看的！” 那些东西……搅得他现在脑子里还一团浆糊，他宁愿没看到！ 姚佳佳一笑：“但是你看了，所以，应该是我躲着你，不是你躲着我。” 殷平野抓抓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 姚佳佳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复杂麻烦的事情，所以我就简单些，直说了。” 殷平野心里一紧，生怕她说出什么过界的话，“佳佳啊……” “你不用担心，”姚佳佳摆摆手，截断了他的话头。“我没打算改变什么。你看到的那些……纯属意外，是我个人的心理问题，我从没想过要让你知道，也没想过……要改变你我之间的关系。” 殷平野眨了眨眼，没太听懂。 姚佳佳深吸了一口气，又挤出一个笑容：“我的意思是，你我之间这种……继父与继女的关系很好，我没想过要改变，你不用担心。” 殷平野松了口气：“那就好……不是，我是说……你，你这么年轻，一时糊涂而已……外面好男人多得是，我就是个垃圾……那个……那个姓谢的就很好！” 他说话仍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嗯，我知道了。”姚佳佳安静的笑了笑，低头，不让他看到眼底的情绪：“我会尽快找个男朋友的，你不用担心。” “哦……哦，好。”殷平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了，你没事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在这里继续休息几天吧，我看那姓夏的姑娘挺照顾你的！” “好。”姚佳佳微笑，“之前你一直想回故乡生活，这次之后就回去吧，毕竟那里你比较熟悉。” “哦，好！” 两人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姚佳佳从未如此顺从过殷平野，之前他的任何事情，她都想插手。如今她放手了，殷平野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 回不去以前了。 “回去吧，外面冷。”殷平野看着她娇小苍白的脸，终于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好。”姚佳佳点头，“什么时候走通知我一声，你要是不喜欢我送你，我可以找朋友送你一程。” “不用。”殷平野拒绝了，“我虽然在号子里蹲了十二年，但火车还是能自己坐的。” 姚佳佳沉默了一会儿：“好，你自己小心。” “你也是。”殷平野深深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 姚佳佳点头，两人再次肩并肩，走在了陌生的大街上。他们走得并不快，殷平野的腿在那场惨烈的搏斗中留下了永久的伤痕，迄今仍有些跛。而姚佳佳，则想尽量与他多呆一会儿。 然而路总有到尽头的时候。 “进去吧。”殷平野看着她，即使是他，也多少感觉得到，这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这让他多少有些伤感。他这辈子浑浑噩噩，没什么牵挂，唯有这个女孩儿，是他唯一视为家人的人，如今，却也要离开了。 姚佳佳点头，“你也是，直接回酒店，不要去别的地方了。” 殷平野自嘲的笑了笑，他还能去哪儿？他素来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见姚佳佳不动，索性摆摆手，自己率先转身。 “殷平野！”背后突然传来女孩儿的呼唤，殷平野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回头了。 姚佳佳静静的站在夜色中，灯光的阴影遮盖了她的眼神，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今后……还可以给你写信吗？就像以前那样？” 殷平野一愣，突然咧嘴笑了：“现在我有手机了，给我发信息！” 姚佳佳也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垂下了眼。 这样……就好了。 转身走入温暖的室内，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寒，就好像在寒冬腊月的北风中，喝了一口冰水，从内到外都冻了起来。 这是她的选择，不是吗？ 可为什么……明明已经如此绝望……却仍无法压抑心底的那种渴望？ 脑海中再次浮现昨日与青幽的对话。 “你说，你能看到情线？” 青幽点头：“能，你是想问你跟殷平野吗？” 她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不该问，然而她忍不住。 “对，我们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可能？” 青幽的神色有些微妙：“我不应该告诉你这种事。但是……有，虽然非常微小，但确实有。殷平野那根橘色的线，除了亲情的暖黄色外，确实是带上了红色的。” 这应该是让她欣喜的答案，她内心的某一部分确实在欢欣雀跃，但另一部分却更加不安了。 她是个非常现实的人，她知道，就算殷平野有可能接受她，两人要面对的，还有巨大的生活环境差异、十六岁的年龄差距和无法想像的社会压力。 这一切都与她的生活理想背道而驰。 她又想起了青幽，青幽跟她表面上相似，其实却是完全不同的人。对青幽来说，想要的，就去争取，自己的，就牢牢握在手里。 所以青幽曾经鼓励她：“你知道吧？只要你想要，凭借你的手段，什么都能得到。殷平野只是一个单身了很多年的男人，而且不是什么具有道德感的好人，世俗伦理对他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当然明白。 她曾无数次在自己的思维殿堂中设计过上百种完善的计划，每一种的成功率都高于百分之九十，能够轻易的将殷平野引入自己的温柔陷阱。 然而她终究没有青幽的魄力。 社会地位的差距、意识形态的鸿沟，这些青幽嗤之以鼻的事情，她却不得不考虑，因为她始终是个普通人。她看过太多普通人的悲欢离合，生死离别，她很清楚，击败他们的，从来都不是爱情，而是爱情之后的事。 想到殷平野有一天会因为无法忍受她的不安全感和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惯而离她而去，她就觉得，还不如不要开始。 第154章 鬼杀 b市，同方大厦。 吴雪敲完最后一个字，抬头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人，头上的白炽灯光晃得她有些发晕。 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吴雪准备回家了。她最近正在升职的紧要关头，不得不每天加班到很晚。 俯身准备关掉电脑，突然又看到了之前浏览的新闻。 “本地名人龚琳惨死家中，死前精神失常自称见鬼？” “冤魂索命？还是恶有恶报？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的诈骗犯横死街头！” “老小区频发怪事，老人称有恶鬼作祟。” 这几天，类似这种新闻似乎很多……吴雪也没多想，保存了文件后直接关闭了电脑。嗡嗡声突然停了下来，办公室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吴雪心里有些发毛，突然想起一个月前，邻桌的魏晓柏就是在这个办公室的窗户上跳楼自杀的。那天……楼下的广场上有好多的血…… 吴雪立刻抓起背包，快步走出了办公室。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大理石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咔、咔、咔、咔…… 吴雪突然停住了脚步，声音也停了下来。她迟疑着，没敢回头，只是再次加快了脚步。 咔咔咔咔…… 咔咔咔咔…… 一直走到电梯间，吴雪也没敢回头，她隐约觉得……背后似乎还有另外一个高跟鞋的声音…… 电梯停在一楼，而她在十八楼，她不停的按着按键，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咔、咔、咔、咔…… 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在背后响起……但这一次，吴雪根本就没动！ 冷汗从背脊处流下，她拼命的按着下行键，电梯却始终十分缓慢，4层、5层、6层…… 咔咔咔咔……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吴雪双腿打颤，再也不敢继续呆下去！她一咬牙，直接冲进了旁边的楼梯间，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噔往楼梯下跑！ 咔咔咔咔…… 一层层的感应灯应声而亮，背后高跟鞋的声音却始终不急不缓，如同跗骨之蛆般跟在她身后！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那是自己的声音！！ 不能被追上……不能被追上……快……快！ 她拼命的下着楼梯，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膝盖酸疼，脚趾麻木，却始终无法摆脱那个声音！ 终于，她脚下一软，高跟鞋一歪，失足摔了下去…… 吴雪闭上了眼睛，心中瞬间划过一个念头：当初真不该为了升职的机会跟其他人一起欺负魏晓柏…… 但预期的撞击并没有到来，她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托了一下，然后被一具温暖的身体扶住了。 本能的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对无比巨大的傲人双峰。 “没人告诉过你，不要穿高跟鞋爬楼梯吗？” 慵懒诱人的声线，吴雪站直身体，面前是一个性感的红唇美女，身高在一米七以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吴雪惊魂未定的回头，高跟鞋的声音已经不见了，但楼梯间上的标识赫然是18！ “这……这怎么可能……”吴雪颤抖着指着标识，“我明明……” “明明什么？我看你是加班加糊涂了吧？不知道加班这么晚是不人道的吗？记得要投诉你老板！” “不是……我刚刚……” “你刚刚因为劳累过度，所以失足了呀，说不定还有些神智迷糊，毕竟已经这个时间了。”美女再一次截断了她的话头，“走吧，走什么楼梯啊，我送你从电梯下去！” “不行不行，那边有……” “有什么？有鬼啊？”美女嗤笑：“这世间哪有鬼啊！你不是加班加得意识模糊了吧？” 她说得如此肯定，让吴雪也不禁产生了怀疑，难道真是自己劳累过度，产生了幻觉？ 但稍微动了一下，立刻觉得膝盖酸软，脚踝一阵疼痛，明明是……跑了很多层楼梯的才会有的反应。 美女扶住了她，“走吧走吧，下楼后打个车，回家好好睡一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好……”吴雪只能半信半疑，任由她扶着自己，上了电梯。 一直到楼下，高跟鞋的声音再没出现过，此时吴雪倒是有些相信了这位美女的说法。 “上车吧，回去就睡觉，明天就没事了！”美女直接将她送上了车。 “谢谢你了。”吴雪道谢，这才想起还没问过女人身份：“对了，你是哪个公司的？怎么……怎么也在这里？” “加班呗！”美女翻了个白眼，“加班是女人美貌的大敌啊！” 这位美女就是正在夜间加班的关昔楼，近日以来b市各地陆续出现鬼杀事件，原因不明，整个事务局都不得不彻夜外勤，以拯救这些被鬼盯上的人。 关昔楼看了看阴森森的办公大楼，叹了口气，还得去把里面那只鬼解决了。 同一时间，西山别墅12号。 白海正在紧张的打着电话：“真的，我真的听到了！是婴儿的哭声……你说会不会是……” “我吓唬你干什么！我自己都快被吓死了！李悦心可是你动的手！” “喂……喂？” 这个混蛋！白海愤愤的摔了电话，电灯突然闪了闪，沐浴间里再次传来猫叫般的哭声…… 嘤嘤嘤……嘤嘤嘤…… 声音不大，却无论白海躲到哪里，都能听见！ 灯灭了。 黑暗瞬间笼罩在偌大的卧室里，月光透过窗帘照在卧室的地板上，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靠近…… 白海被吓得站立不稳，直接坐到了地上！李悦心死的时候，已经怀了六个月身孕，他听说四个月以上的孩子，就已经有了灵，而婴灵这种东西，是最凶可怕的！ “你……你不要找我！我……我可是你爸爸！是石昂杀了你的！你去找他！” 白海崩溃的对着空气大喊，一阵阴风吹过，婴儿的哭声却越来越大……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出现在卧室门口……缓慢的向白海爬去……声音正是它发出来的…… 白海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一股难闻的气味从他身下传来，竟然直接被吓尿了！ 那团东西越爬越近越爬越近……月光下，白海发现那是一个遍体漆黑的婴儿！眼窝是两个巨大的血洞，嘴里却长着尖利的牙齿！ 白海怪叫一声，终于被吓晕了。 铛…… 一声悠远的钟声突然响起，那怪婴犹如突然遭受到巨大的痛苦一般，抱着头发出“嘤嘤”的怪叫。 一个梳着马尾的年轻女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卧室里，手里拿着一个样式古朴的小巧敲钟，刚才那声音就是从钟里发出的。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女人捂住了鼻子，有些嫌弃的撇了一眼地上屎尿齐流的男人，然后掏出了手机。 “我看看……收魂的口决，阴阳有道……四方为尊……迷途之魂……何处归身……” 她每念一句，那怪婴就怪叫一声，身形缩小一圈，当念到第四句的时候，怪婴身体一阵乱颤，嘴中吐出了一个阴魂。 那是一个长相姣好的年轻女人，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似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直接跪了下来。 “大师，求您法外容情！我原本是偏远乡村的一个普通女人，几年前，这男人自称开发山林来到我们村里，第一次看到我就开始追求我。我出生在村里，没见识，也根本不知道他有老婆，所以就稀里糊涂跟了他，做了他四年的秘密情人！直到我发现自己怀了孕，到城里找他，才知道他在这里早有家庭！” 这女鬼声音凄楚，言辞恳切，掌钟女人的声音停了下来，示意她继续说。 “当时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我们那里，未婚生子是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可是，那是我的孩子……六个月……已经成了型的孩子！他让我做掉，我死活不肯，却没想到，他……他居然如此心狠，生怕他老婆知道，就找人……找人把我扔到河里，活活淹死了我跟孩子！” 女鬼的语气变得阴森起来，身形也瞬间充满了煞气：“您说，我该不该杀了他？！” 这位拿着收魂钟，业务不太熟练的年轻女人，正是青幽。她看了看地上恶心的男人，对方身上确实一堆肮脏污秽事，也有血雾笼罩，看来不像是假的。 但是谢法的命令是救人。 青幽想了想，对女鬼说：“你看，我业务不太熟练，口诀没背下来，念出正确口诀估计还得一段时间，而地上这位呢，已经被你吓得半死了。这人呢，要是自己胆子小被吓死，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然后递给女鬼一个眼神，继续看手机上的口诀，一边看一边嘟囔： “阴阳无道……不对，阴阳有道……何处归身……不对不对！阴阳有道……四方为尊……” 女鬼感激的给她鞠了一躬，又回到了怪婴嘴里，怪婴重新开始爬行，很快爬到了白海身上……两个血洞般的眼睛盯住了他…… 白海的身体开始剧烈的痉挛，眼皮下眼珠乱动，显然陷入了恐怖的幻觉。 不多时，一声古怪的嘶吼从他喉咙中传出，登了两下腿，没气了。 怪婴感激的撇了一眼青幽，主动化作一股阴气，进了收魂钟。 青幽咳嗽了一声，悄悄说道：“回头有领导询问……” 钟内传来女人的声音：“我知道怎么说。” 青幽满意的将钟收了回来，手机又开始滴滴报警，不远处再次出现警报。 叹了口气，看来有一段时间不得安宁了！ 第155章 陷阱 b市西区，老居民楼。 这座楼是建国初期建造的，迄今已经有快五十年的历史了，楼里住着的，也都是一些老人。虽然楼道狭窄阴暗，楼梯陡峭难行，但老人多半念旧，住惯了的地方，都不想搬。 最近楼里总是出些怪事，不是半夜楼道灯光乱闪，就是有人听见奇怪的哭声。三楼的张老师还说，她见到了去世多年的老伴！ 所以这几天，附近的居委会发了通知，说是要整修，让楼里的人先去儿女家住几天，甚至挨家挨户的动员。 白天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开车把父母接走了，儿女在外地的，居委会就帮着安排到了附近的宾馆，有些还把老人接到了自己家里。但总有些性格古怪的老人，不肯合群，谁也说不动，死活就是不离开。 老薛就是这么个人。 他今年七十二了，年轻的时候参加过抗美援朝，当过兵，复员后就去了工厂做工，一生未婚，无儿无女。如今虽然年纪大了，身体却还算硬朗，脾气也跟路边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谁也说不动！ 对他来说，这老楼就是他的家！让他离开家，那是做梦！什么闹鬼，什么怪事，他活了大半辈子了，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鬼！ 因为楼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就剩下他和三楼一个同样古怪的老头子，没了邻居的嘈杂，这一晚，老薛入睡得很快。 但人老了，睡眠毕竟没有那么好，很快他就被走廊里的声音惊醒了。 咚咚咚咚，像什么人穿着老式的笨皮靴在走路。老薛本来不想搭理，但没多久，那声音又变本加厉，当当当当……开始敲起了隔壁老王家门口的破缸。 老薛终于火了，踩上破棉鞋，披上军大衣，拎起了床边的拐杖，打开了门。 走廊里一片漆黑，散发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湿和难闻的味道。老薛跺了跺脚，感应灯没亮。 当初装感应灯的时候，他就拼命反对，什么感应，哪有拉绳的灯好用？果然不亮了吧？ 老薛气呼呼的回屋，拿起了手电筒，照向了老王家的菜缸。 菜缸旁出现了一双穿着老式军靴的脚，这种款式的军靴，老薛已经三十多年没见过了。 再往上照……粗麻布裤子，沾着斑斑血迹，的确良衬衫……脖子……脖子是歪的，脑袋毫无支撑的搭在肩膀上，就好像……上吊的人一般。 正常人看到这种场景，不吓晕过去已经不错了。老薛虽然也惊了一惊，但当年战场上练出来的胆魄仍旧非同小可，拐杖用力拄了拄地，厉声喝道：“干什么的！大半夜敲什么缸，让不让人睡觉了！” 吊死鬼缓缓转过神来，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血盆大口还挂着长长的舌头。“走……走！” 老薛重重哼了一声：“走什么走！这是我家！我哪儿也不去！等等……你……”老薛突然觉得这张脸有点儿眼熟。“你不是老张家的小儿子吗！当年闻革的时候，上吊的那个！” 吊死鬼呆了呆，似乎没想到他这样还能认出自己。 “你说你个小子，就是个孬种！”老薛立刻摆出了长辈的架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老张家就你一个大学生，为了供你上学，你爸妈吃了多少苦，啊？你倒好！不就是喝点儿尿，吃点儿屎吗？就受不了了？自己死了一了百了，你家人怎么办？书都白念了你！” 要不是打不着对方，老薛真想拎起拐杖揍他一顿。 谢法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气势汹汹的老头拎着拐杖口沫横飞的责骂一个看起来十分可怖的吊死鬼，居然说得吊死鬼气势萎靡，几乎维持不住身形！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谢法心生佩服，慢慢走上前去：“那个，老先生，打扰一下？” 老薛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谢法，一脸狐疑：“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死在这个楼的吗？什么时候死的？” 谢法哭笑不得：“大爷，我还活着呢！我是活人！” “啊，活人啊。”老薛有点儿兴趣缺缺，转头又去照那个吊死鬼，结果吊死鬼已经趁机跑了。 “那个，大爷啊，你也看到了，楼里闹鬼，咱今晚先离开行不？”谢法陪着笑。 老薛瞪了他一眼：“遇事就想逃！年轻人，真靠不住！我告诉你，我在这里住了五十年，每一个死在这里的人我都认识！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回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要帮忙！我今天一定要把他们的事儿解决了！将来下地，也算对得起这些老哥们了！” 谢法心中升起几许敬意：“大爷，这您就误会了，我是专门做这个的，替鬼解决问题是我的工作！我想让您离开，就是怕您老威德太重，吓得这些鬼不敢出来！您看刚才那个不就被您骂走了？” 这套不动声色的恭维让老薛十分受用，上下打量谢法：“哼，也是，你工作就是做这个？现在居然还有这种工作……” “是呀，要不……我先送您下去？我才好开工啊！”谢法满脸笑容。 老薛想了想，“行吧，不用你送了，我去楼下老刘家小铺呆会儿，你完事儿了叫我一声！我还得睡觉呢！”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告诉你，客气点儿，这楼里的鬼，都是你的长辈！都是一生戎马，为国家的建设做过贡献的！” 谢法连连点头，“您放心，我有分寸。” 虽然老人嘴上说不用，但谢法还是一直将老人送离了楼门，送到了不远处一家仍然亮着灯的小店门口。“您老放心，一结束我就来接您。” 老薛点点头，突然想起三楼还有个人呢，立刻对谢法说道：“对了，三楼的臭棋篓子也没走，他这个人又孤僻又不爱说话，除了我，没人知道他还在！他可没我胆子大，你也去把他带出来吧！” “好，您放心。”谢法抬头看了看这座老旧的居民楼，虽然阴气冲天，却并无怨煞之气，只是过于悠久的岁月，让他很难感觉到里面的人气。 目送谢法进入老楼后，老薛本打算敲开小铺的门，谁知一辆棕色的越野车突然驶来，极快的停在了小区门口。 一个长相温和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后，立刻奔向老楼。 老薛一生爱管闲事，立刻喝住了他：“哎哎！你干什么的？” 男人脸有焦急之色，但仍旧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老人家，您住在这里？之前是不是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进去了？” 老薛狐疑的打量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男人立刻解释：“我是他的同事，有急事找他！” 老薛见男人一脸诚恳，点了点头：“对，他把我带出来之后又去找三楼的臭棋篓子了。” 男人匆忙说了声“多谢”，就急匆匆赶了过去。 身后小铺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看铺的老刘探出头：“一听就是你，大半夜的，又叫谁臭棋篓子呢！” 老薛不客气的推开他，进了屋：“还能叫谁，三楼的老陶头儿呗，再也没有比他下棋更臭的了！” 老刘头一愣，叹了口气：“唉我说老薛啊，你积点口德吧，老陶都没了一个星期了，你还埋汰他！” 老薛一愣：“老陶没了？”那三楼…… 谢法拿着大口径的照明电筒小心的走在狭窄的楼梯上，到处是杂乱的旧物和灰尘，阴气重得出奇。即将到达三楼的时候，一个满身是血的阴魂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阴魂看上去很年轻，身上的衣服也偏现代，应该死去没多久。 “你有什么事？”谢法问他。这楼里的鬼没有戾气，只是被法具唤醒的残魂，所以他的态度十分温和。 “走……”年轻的鬼面目呆滞，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走去哪里？”谢法记得，之前的吊死鬼也说过类似的话。 “走……”可惜鬼只会重复这一句。 谢法微笑：“我接上三楼的人就走，然后再回来送你们一程。” 说罢不再理会他，伸脚踏上了三楼的地面。 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触发了什么？ 心里有不太好的感觉，快步走到老薛说的第三个房间，敲响了房门：“陶老……陶老，薛老让我来找您！” 没人应门。 楼梯间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正在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楼！ 谢法掏出了自己的“鸣凤”，警戒的等着来人现身。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处，谢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韩笑？？你不是……你什么时候醒的？” “别废话！这是个陷阱！” 韩笑一把拉住他，左手金光闪耀，不由分说一拳打穿了墙壁！ 谢法还没来得及指责他破坏公务，就已经被拉着从墙壁的破口处跳了下去！ 这可是三楼啊！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气浪和火光！韩笑身上金光闪烁，包裹了他和谢法，但冲击力仍然将两人推出了数十米。 爆炸声惊动了周围的人，附近纷纷亮起灯来，老薛等人感到一阵地面震颤，推开门，却发现自己的家，三楼的位置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几乎半层都消失了，但这座奇迹般的楼居然仍屹立着，巍然不倒。 第156章 血债血偿 熬过一阵耳鸣之后，谢法吃力的晃了晃头，仍觉得阵阵发晕。 韩笑已经站了起来，伸手拉他。 “怎么回事？”谢法借着韩笑的手起身，回头，立刻看到了居民楼的惨状，不由心里一紧：“里面还有个人呢！” 说着就要回去，却被韩笑拉住了：“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冲动？里面没人，那是个针对你的陷阱！” 谢法一愣，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事情，“老薛被人动了手脚？不对，不像！他也是被骗的？而且……这爆炸威力……这是炸弹吧？居然动用了这种东西？” 谁会如此了解自己的行踪，而且使用炸弹这种无差别杀伤武器……若不是这老楼因为闹鬼，被提前疏散了…… 等等……闹鬼？原来如此……所以那些鬼才会不停的让所有人“走”。 目标是自己吗？可是……谢法怎么也想不出曾做过需要人如此痛恨的事。 还有这个人…… 谢法仔细打量韩笑，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了，但要说哪点不一样，又说不出。“你什么时候醒的？还这么巧救了我？亏我还一直担心你！” 韩笑点了根烟，神情动作一如往昔：“我看到了你的死劫，当然要醒来，免得你死得毫无意义。” 谢法撇撇嘴，抢下他手里的烟：“看到？看来你悟道有成了？还能预测未来？你该不是想当术师吧？” 韩笑笑道：“我能看到你，是因为你我有因果牵连，我欠你东西。别人我可看不到~” “你什么时候欠我东西了？”谢法随口说道，“还因果，你不是真想当和尚吧？” 韩笑笑而不语。 谢法显然觉得，跟这个让自己提心吊胆了半个月的朋友聊聊，比自己刚被袭击的事情更重要一些。但警笛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他不得不优先处理老楼的事：“我回去一趟，收两个魂问问怎么回事。” “来不及了，那是个特制炸弹，除了火药之外，还有圣力，那些残魂早就被圣力净化得无影无踪了。”韩笑回头看了看即将到达的警车，“你还是想想怎么跟监督局解释吧。” “你怎么知道的？”谢法皱眉，“我发现你醒来后快成先知了，什么都知道。” 韩笑笑得有些得意：“我悟道有成，境界提升，当然随便看看就能看出来。” 这让谢法很不爽，就像一个原本等级跟你差不多的同伴，有一天掉下悬崖，突然得了武功秘籍实力大涨，开始在你面前装起高手了！ 他正想讽刺几句，远方突然又传来一声巨大的“轰”！ 地面微颤，火光在南方天边一闪而过，似乎是哪里又发生了爆炸。 谢法心里一沉：“又是一起，而且比这里的规模大得多，居然这么远也能感觉到。到底怎么回事，那里好像是……”猛然想起下午由于人手不足，调用了谢家的人去清理一片鬼地，位置……似乎就是那个方向…… 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他立刻掏出电话，呼叫三哥。 电话足足响了两分钟，才被人接起来：“少主，我这边很忙，长话短说。你看到的爆炸确实是那片鬼地，里面是个陷阱，我们的人出事了，具体伤亡尚不清楚，我正在亲自调查。你今晚不要再去任何地方，立刻回老宅！我怀疑有人正在针对谢家！” 挂断电话后，谢法眉头紧锁，惊疑不定。 针对谢家？是异人内部仇杀？还是谢家……做了什么事？ 韩笑也听到了三哥的话：“既然是针对谢家的，你确实应该回老宅一趟。” “可是……”谢法有些犹豫。 韩笑当然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今晚你负责区域的鬼杀，我来解决。” 谢法点头：“行，那拜托你了，我确实得回去一趟。”又有些不放心的打量他几眼：“你身体真的没事了吗？别逞强啊！” 韩笑摆摆手：“这点小事，难不倒我，去吧。” 谢法也不多说，匆匆赶回老宅，到达的时候居然发现谢家几个老人都在，七爷、四叔、六姑，还有他的父亲谢璟文。 “到底怎么回事？”谢法看了一圈，没看到三哥的身影。 谢璟文淡淡看了他一眼：“慌里慌张，成什么样子！” 谢法也不示弱：“人命重要还是样子重要！伤亡情况如何？” “死了四个家族外的人，不用担心。”说话的是七爷，他白胡子白发，精神矍铄，说话的时候却总像是话里有话。“这还得多亏家主英明，派去的都是外人啊，要不然……” “外人？”谢法狐疑的看向谢璟文：“爸？怎么回事？你派普通人去清理鬼地？” 谢璟文不紧不慢喝了口茶，“是受过训且持有法具的人。谢家目前的人手太过单薄了些，前段时间我征召了一些条件不错的外人，仿照监督局的方式进行训练，并给他们武装了部分可用的法具，这一次派出去的，就是他们。” “你征召的不是普通外人吧？”六姑是一个小老太太，身材虽然小，声音却又高又刺耳，小时候谢法最讨厌听她讲话。“我可知道，那些都是流着谢家血脉的人！” “所有非异人都是外人。”谢璟文一句话堵得六姑哑口无言。 “你记得这点就好。”七爷又插话了，“咱们是异人世家，可不能学那个什么洛家，搞那离经叛道的一套，跟普通人兄弟相称，简直是侮辱异人的身份！” 一旁的谢法只能拼命暗示自己：他没几年活头了，没几年活头了……他是长辈他是长辈。 念了半天，才勉强压抑住自己顶撞几句的冲动。 他对父亲居然训练家族里的普通人，是十分惊奇并且欣喜的。虽然父亲的异人至上论没有改变，但肯征召那些被逐出家族的血脉后人，在他看来已经是一种转变了。 这样下去，等这些人战力成型，立下功劳，说不定他可以说服父亲，让他们重回家族！ 再等到这些思想腐朽的老一辈故去……说不定谢家，也可以像洛家一样，异人和非异人真正的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 “既然死的是外人，叫我们来干什么？”毫无感情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说话的是一直没开口的四叔。 谢璟文淡淡瞥了他一眼：“谁说死的只有外人了？”冲一旁的管家摆了摆手，“抬上来。” 不多时，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被抬了上来，尸体的四肢全部从关节处被砍断，脖子扭曲成古怪的弧度，遍体都是伤痕，唯独一张脸完好无损。 显然下手的人要让别人能准确认出他的身份。 “这……这不是我侄子嘛！”六姑哀号一声，扑了上去。“小宝……小宝呀！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呀！呜呜呜呜……” 六姑立刻开始哭天抢地的抹眼泪，其他几个老人脸色也都沉了下来。 这男人名叫谢烛，是谢家的异人，从小被这些老人看着长大，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 脾气最不好的四叔立刻跳了起来，青筋暴起：“谁干的！谁敢杀谢家人！我要撕了他！” 七爷毕竟年纪大一些，转头问谢璟文：“到底怎么回事？你把尸体抬过来，不是为了吓唬我们几个老家伙吧？” 谢璟文示意管家搀开六姑，然后亲自拉开了尸体的上衣，只见尸体的胸膛上赫然有四个血字：“血债血偿”！ 厅内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半晌，七爷缓缓开口了：“谢家这些年来势力大不如前，所以族人行事都谨慎了很多，除了帮权势者做些脏活儿，并未做过什么大事，这【血债】，从何而来啊？” 目光却是看向了谢璟文。 四叔也立刻瓮声瓮气的帮腔：“没错，家主，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干了什么不该干的？” 谢璟文也不生气，仍旧是一副冷淡的面孔：“璟文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谢家，所以我也并不知道【血债】从何而来。但是……” 他故意顿了顿，“我曾尝试对谢烛招魂，但发现……他的魂已经被人收了，用的正是谢家的收魂术。” “这不可能！”六姑尖声叫到，“你是说是我们自己家里人干的？” 七爷沉吟了一下，也摇头：“不可能，家里人身上都有禁制，你身为家主，应该最清楚。” 谢璟文点头：“这正是我叫你们来的原因。今夜的袭击，虽然死的是外人，但幕后人却毫无疑问非常清楚我们的行动安排。爆炸发生的同一时间，谢烛的尸体也被送到了老宅，显然是有意为之。这就意味着……今夜的一切，只是个开始。” “你是说……我们都会有危险？”七爷显然沉稳冷静一些，“爆炸，炸弹……即使是我们，没有防备之下也会死无全尸啊。” “让他来！我要撕碎这个狗娘养的！”四叔暴跳如雷。 “等等！”六姑尖着嗓子，“这人又知道家里的内部安排，又使用谢家的魂法，这……这怎么防备？家里真出了内鬼？” 谢璟文喝了口茶：“理论上说，谢家不可能出内鬼。除非……” 除非有人找到了抵御禁制控制的方法。 这个念头让七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不可能。” 谢法突然冷笑：“你们就没想过另外一个可能吗？这世间可是有个东西，叫【觉醒者】！别人家可以出觉醒者，难道谢家就不能？” 第157章 鬼杀背后 一语惊醒梦中人。 虽然这个可能并不高，但总比有人能抵御谢家使用了上千年的禁制靠谱些，所以诸人几乎立刻就接受了这种说法。 “对对，还是法儿脑子灵活！”七爷连连点头。“说不定是谢家流落在外的觉醒者，可是……这，跟谢家能有什么血债啊？” 谢法叹了口气：“家族里的普通人从出生起，就会被剥夺姓氏，送到别人家，或者孤儿院里。但并不是所有孩子，都会被好好养育长大的。殴打、虐待、冷暴力，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总是会有些人渣做出禽兽不如的事，从而毁了那孩子一生。” “还有父母。并不是每一个母亲都能忍受一次又一次被夺走孩子，也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接受为了家族血脉，被当作生育机器，甚至怀孕的同时，丈夫还要跟其他女人不停的生育。” 谢法环视了一圈屋内的人，“你们哪一家，没有发生过类似事情？哪一家能确保，每一个送走的孩子都健康长大？哪一家没有发生过孩子的母亲疯掉或自杀的事情？” “这一笔笔，一出出，哪一个不是【血债】？” 一连串的质问，让几位老人面面相觑，都不免有些心虚。 哪一家没有？只怕是哪一家都有！ 最终，谢璟文咳嗽了一声，“这不能解释我们内部的消息是如何泄露的。” 谢法笑笑，“我们生活在一个社会里，无论你们如何强调自己的与众不同，你，我，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要与这个社会产生交集。” 谢璟文若有所思，目光扫过为谢家服务了几十年的管家。 管家当然是个普通人。谢家扫地、做饭、沏茶、倒水的，也都是普通人。即使是异人最繁荣的时代，一个家族也不可能不出现普通人的身影。这些人身上当然也有一些禁制，但这些禁制，远不如族人身上的那么复杂。 似乎是时候……清理一下这些下人了。 谢法看出了他的心思：“换得了人，换得了心吗？先自乱阵脚疑神疑鬼，反而会中了凶手的圈套！” 谢璟文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些年来，这个儿子在十三局办案，倒确实是成长了不少。 谢法并没将自己也遭袭的事说出来，若谢璟文知道他也成为了目标，一定会限制他的行动并将大量人手布置在他身边，这反而会耽误调查。 “今天的行动是谁带队？”谢法问道。 “茉莉，谢三的手下。她负责后勤联络，没有进去，所以保住了一条命，现在正在昏迷中。”谢璟文瞥了谢法一眼，“你想去调查，就去吧，我会跟谢三打招呼，全力配合你的。” 谢法点头：“还有谢烛的事，我要并案侦查。” 谢璟文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去吧，我跟这些长辈还有事情要商量。” 第二天一早，事务局诸人由于通宵工作，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韩笑的归来让大家兴奋了一阵子，但还没等兴奋劲过去，谢法就顶着黑眼圈出现了。 “开会！开会！” 十分钟后，事务局诸人齐齐坐到了会议室里，每一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杯浓浓的黑咖啡。 “来，都说说昨晚鬼杀的事情！” 谢家的事，毕竟是谢法的私事，在鬼杀事情解决前，他不打算公开调查。 诸人互相看了看，关昔楼先开口了：“我的辖区有三起，其中两起是怨魂，一起是残魂，没人死亡。这些魂似乎都是被某种特殊的具临时唤醒的，即使我不打散他们，天一亮也会消失。” “我这边是老城区，情况类似，都是些年代久远的，魂早就散了，只是一股不散的怨气被唤醒，所以醒来后煞气很重，见人就会袭击。”谢诚意跟着说道。 青幽接了下去：“我负责西山别墅区和西山商业区，那边都是怨魂，一晚上有六起，其中两起是一起发生的，我赶不及，只来得及救下一个。另外还有一个受害者虽然及时赶到，但亏心事做太多已经被吓死了。我这边的魂都是怨魂，甚至有变异的厉魂，其中有三个拥有神智，我已经收到钟里了。” 关雎鸠有些无精打采：“我负责大学城，一晚上也有五起，要么是被人奸杀的，要么是为学业自杀的，一个比一个恐怖……我，我跑得慢，只救了三个，抓到两个长得不那么可怕的……” 谢法点头，“稍后去实验室点魂香，我要审问一下这些魂。”又转向韩笑：“你昨晚看出什么了吗？” 韩笑沉吟着，似乎不确定该不该说：“昨晚你那个辖区有三起，算上老楼那一起，我检查过其中一个怨魂，他死于三个月前，只余下部分生前记忆和难以消散的怨气，这种能够提取残余灵魂碎片的方式……与其说是具的功能，我觉得，倒更像是谢家的唤魂术。” 这句话让谢法猛然一惊，“你确定？” 唤魂是谢法调查案子时经常用到的术，能在阴时阴地短暂的复苏一段残魂，提取残魂上的记忆线索。 当然，也能作用在怨气上，使之成为一个晚上的怨魂。 韩笑脸有为难之色，半晌，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你在我面前用过很多次这种术，法力的轨迹和气味我很清楚，多半就是这种术。” “青幽，把钟拿来！”谢法起身，决定自己亲自动手确定。 谢法离开后，诸人好奇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韩笑身上。 “韩哥，你昨晚也出勤了？不是说昨天刚醒吗？”关雎鸠首先耐不住性子，问了起来。 “碰巧赶上了，就帮了点儿忙。” “你这是……突破了吧？”青幽也好奇的上下打量他，总觉得他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算不上，”韩笑谦虚一笑，“就是死里逃生，有所领悟而已。” 谢珍珍在这件事后，就被谢法送回了谢家，再也没出现过。 “果然还是挺危险的吧？”关昔楼说道。 韩笑想了想，说出了似是而非的答案：“时运而已。” 不多时，谢法皱着眉重新走了进来。 “是谢家的唤魂术！”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有件事，我本以为是我的私事，但现看来，有必要让你们一起知道了。” 他点起烟，开始讲述昨晚谢家的事。老楼爆炸案、鬼地陷阱、谢烛的死与血债血偿，一件一件，甚至连昨晚谢家人做出的推测都讲了出来。 室内一时只有缭绕的烟雾和谢法悦耳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爆发的鬼杀案，时间点如此巧合，用的又是谢家的术，很可能跟这些案子是同一个凶手！” 谢法做出了最后总结，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他。 “怎么了？”谢法不明所以。 韩笑先开口了：“这件事涉及到你家的隐秘吧？就这么说出来，公开调查真的好吗？” 谢法一愣：“我没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你们都是我信任的人，我的任何事情都能告诉你们。” 关昔楼语气有些复杂：“你别忘了，这里有两个人姓关！而且你昨晚刚刚死里逃生，今天就这么毫不在意的出现甚至连护卫都没带一个？你知不知道你被当成目标了啊？” 谢法嘿嘿一笑：“我命大得很，不用担心。” 关昔楼白了他一眼：“谁担心你啊，我是担心你死了，没人给我们申请涨薪了！” 身为关家二小姐，这句话口不应心的程度可以排到当世第二。 青幽当然也关心谢法，但关心的话已经被人说完了，所以她只能负责提出疑问：“可是……那几件案子明显是针对谢家，这鬼杀……却是无差别复仇，能针对谢家什么呢？” 而且这几桩案子背后，透露了一个明显的问题，谢家内部出了事。联想到可以抵制禁制的悖逆之血，青幽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谢法沉吟着，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老李？什么？监督局局长白德泽亲自来了？快请他进来！” 挂断电话，谢法猛然醒悟：“是了，这才是鬼杀的目的！” 白德泽脸色阴沉，刚一进来就将几张报纸拍在了桌子上。 谢法拿起来挨个看了一遍。 “富豪在别墅中被活活吓死？死前曾听到婴儿哭声！” “大学生深夜跳楼坠亡，本月已发生四起类似事件。” “午夜街头现无人鬼车！超过十人亲眼目睹！” 一般来说，报纸上的是不会出现这种捕风捉影的灵异新闻的，但今天一早，居然三份不同的报纸，头条都是这种事件，也难怪白德泽上火。 “这还算好的！你去网上看看！都传成什么样了！”白德泽提起来就冒火，又从兜里掏出一封信，“你再看看这个！” 信是用那种老式电影里常见的剪贴字方式拼成的，血债血偿，下面还有一个带着血手印的“谢”字。 谢法的心沉了下去，这一手，比之前在谢家使用的所有手段都更有威慑力。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把你们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不要牵连到无辜的人!”白德泽指着谢法的鼻子：“尽快解决，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此丧命！而且我警告你，一旦我发现你们谢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我绝对不会手下容情的！我可不管你们背后是哪个权势者，在我这里通通没用！” 第158章 三案并查 三案并查，还要阻止无处不在的鬼杀，事务局原本就不充足的人手，立刻变得捉襟见肘起来。谢璟文虽然给了他全权支配三哥的权力，但在谢家全族上下都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刻，他没办法调用。 出乎他意料的是，白德泽虽然狠狠骂了他一顿，但居然肯给他提供援手。 “我调查过你，自你上任以来，兢兢业业，除了上面派下来的案子以外，还经常帮地方警局的人解决疑难杂案，救了不少人。谢家的事，你也从未参与过，所以我帮你一次。” 临走时，白德泽留下了这么一番话。 谢法简直喜出望外。 白德泽给了他十个人，每一个都是配备了技术局最先进武器的特种兵，别说对付鬼，就是对付异人都绰绰有余。 所以他暂时可以将夜间防备鬼杀的事情交给这些人，而事务局诸人则权力调查幕后人。 一番考量之后，谢法命令青幽和关昔楼去调查谢烛的案子，谢诚意带着关雎鸠追查引起鬼杀的人，他和韩笑，则调查鬼地爆炸案。 “没问题吧？”谢法将资料递给青幽和关昔楼。 两个女人齐齐点头，表示没问题。 谢法犹豫了一下，对关昔楼说：“昔楼，你先出去安排一下，我还有几句话要跟青幽说。” 关昔楼嘻嘻一笑，用暧昧的眼神看了看两人，扭着腰走了出去。 谢法无奈的对青幽笑笑：“我留你，是为了黑鸦的事。他是谢家最高战力，近期应该会一直留在我父亲身边，维护老宅安全。” 青幽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是理所当然的。 谢法有些尴尬，这种参与别人感情的事，他从没做过，但不说，又不行。“你……你跟黑鸦……” 青幽有点儿脸红：“嗯。” 谢法脸色严肃起来：“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所有的事吗？” 青幽犹豫了一下，点头：“我知道，他都跟我说了，包括一些……涉及到谢家隐秘的事。”说完偷偷瞧了瞧谢法，见他对此没有丝毫反应，松了口气。 谢法只是觉得难以置信：“你都知道了……？你不介意？” 青幽想了想：“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已经没办法改变了不是吗？”她说得有点儿无奈，不能有孩子对她这个年龄来说，还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跟他分手，那我的爱情也太廉价了。” 谢法愣了一会儿，发现确实如此，若是因为对方命不久矣就离开他……这还叫什么爱情？只得叹了口气：“确实，那，你们好好珍惜吧。父亲那里，我会去说的。” 青幽有些奇怪于他脸上的异样表情，但转念一想，对这些异人世家来说，传承就是一切，没有后代，应该是非常大的一件事。 倒是对谢法的关心生出了几分暖意：“谢谢，不用为我们担心，现在你还有更需要担心的事呢。” 谢法点头，心下却仍忍不住叹息，为何这天下，有情人总要经受天道折磨，无情人却反而长长久久？ “对了，”青幽突然有些羞涩，“那个，我还没准备好告诉别人，你……” “我替你保密！谁也不会说的！”谢法立刻答应，毕竟黑鸦和昔楼还有一段过节，他也不想影响事务局内部气氛。 青幽要求保密，当然不是为了关昔楼和谢影的那点儿事，而是怕谢璟文会发现，谢影在他禁令期间，仍在与她来往。 那样一来，悖逆之血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青幽和关昔楼首先去了谢家，查看谢烛的尸体。由于有谢璟文的吩咐，所以一路并没受到什么阻碍，鬼医谢希海奉命协助她们，担任临时法医。 “死因是脑血管崩裂，”说这话时，谢希海的表情很诡异，似乎是想笑，却又在尽力忍耐：“长期阴寒浸体导致脑内血管壁韧性下降，死前又长时间处于高度兴奋状态，血流加速，体内激素飙升……然后就嘎嘣！没了！” 青幽没太听懂：“什么意思？他是死于意外？疾病？” 谢希海怪笑了两声：“这个嘛，这种死因，俗话叫【马上风】……嘿嘿，香艳啊！” 青幽反应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由有些愕然：“不是被杀的？” “当然是，只不过凶手对他很照顾！”谢希海笑得有些阴阳怪气，显然谢烛死了，他丝毫不觉得伤心。青幽隐隐约约感觉到，谢家内部的人似乎也分成两派，这谢希海，明显跟三哥是一派的。 谢希海拉开了盖在尸体上的布，鉴于来人是两个女性，所以尸体被他缝合处理得很干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只是从关节处断开的四肢，仍是让整个尸体看起来十分别扭。 “四肢，”谢希海拿着解剖刀敲了敲谢烛断开的肢体剖面，那里有明显的灼烧痕迹。“活着的时候切下的，然后用火烧做了十分痛苦和粗糙的止血处理。” “这里，”谢希海又敲了敲尸体下身特殊部位，有点儿幸灾乐祸:“长时间充血，而且体内检测出大剂量的【助兴药】，可以说，即使他不死于马上风，也会很快****。” 青幽有点儿无语，切断人四肢后又给人灌春药，然后强迫人……至死？果然是复仇啊！ 关昔楼神态也有些微妙：“我听说，谢烛在女人方面的名声不太好啊，这凶手，该不会是个女人吧？” “为了报复他，亲自上阵？”谢希海不以为然，“要是我，我就找个满身脓疮还有病的肥婆，往他身上一扔！反正他没有手脚也动不了！” 那场景让青幽打了个冷战，赶忙驱散了自己的想象：“也就是说，凶手对谢烛很熟悉？针对他的特点设计了他的死亡方式？” 谢希海耸耸肩，“谁知道呢，那就是你们的事了。”随手又盖上了尸体。 “他身上，有任何术的痕迹吗？”青幽又问。 这一次，谢希海正经了些：“没有，丁点法力痕迹都没有，身上所有伤痕都是普通刀具造成的，只能加剧肉体痛苦。体内除了那种药，还有另外一种药，具体效果目前不清楚，但我估计能影响大脑功能，达到一定致幻效果，而且，不是魔药。样本我已经送到本地警局检测了，下午估计会有结果。” 他停了一会儿，突然又露出一个带点儿嘲讽的笑容：“如果有人告诉我，谢烛是死于一个普通人手里，我绝对不会意外的。” “你跟他很熟？”关昔楼突然问道。 谢希海嘻嘻一笑，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我帮他处理过女人，四个！每一个都是被搞大了肚子，有的想携子扶正，有的根本就不想生，还有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生。他每次都把人关进他的小地牢里，找我定期检查，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至于那四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生下孩子后，我就再也没见过。” “人渣！”关昔楼骂道，青幽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人家真的生出了一个异人。”谢希海冷笑，“多播种还是会有收货啊！那个异人孩子被他当宝一样抱回了家，连他的地位都因为这个孩子而提升了不少。至于他原配老婆的想法……谁在乎？没多久，他就抛弃了那个给他生了四个普通孩子的老婆，娶了这个生下异人孩子的女人，家里人甚至还帮着他！” 关昔楼冷哼一声，“男人啊，真不知道该说这些男人该死，还是该说这些女人太傻，这种男人也嫁！” 青幽深表赞同，“知道他那个老婆后来去了哪儿吗？” “不知道。”谢希海耸耸肩，“能嫁入谢家的，多半是有些地位的女人，谢家轻易不会动。如果没自杀的话，应该还悲惨的活在哪个角落吧！” “悲惨什么！”关昔楼瞪了他一眼，“能摆脱那种生活，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喂喂，别冲着我来啊！”谢希海一脸无辜，“我可是纯良好男人！虽然娶了不喜欢的女人，但我没苛待过她！也没找过别的女人！” 关昔楼用鼻子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他：“这样最好！要是让我知道你跟谢烛一样……哼哼！”眼睛扫了扫谢希海下身，一脸威胁：“我就切了它!” 谢希海立刻躲到了停尸床背后：“你别乱来啊!虽然你长得好看，又是关家二小姐，我也不怕你的！” 关昔楼嗤笑，抬起手做了一个缓缓切割的动作，看得谢希海下身一凉，慌忙吼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们不是急着查案嘛！快走吧！谢烛跟本家谢天路和卫家卫武关系都不错，其他的事你们去问他们！” 走出谢希海的停尸间，青幽忍不住问关昔楼：“谢烛这种人……在谢家很多吗？” 关昔楼叹了口气：“算不上多，但也绝对不少。不止谢家，我家也有，卫家、唐家，都有。为了异人繁衍不惜一切，吃相难看到让人作呕，偏偏大部分家族长辈都默许这种行为，简直是助纣为虐。” “可是……监督局不管吗？”青幽皱眉。 “那些女人都是自愿的，怎么管？”关昔楼话语中都是无奈，“钱、地位、权势，为了这些肯出卖自己的女人太多了，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谁也管不了。” 第159章 行踪调查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系统的从头开始，调查一件案子。”青幽如此对关昔楼说。“查看尸体、询问证人、调查死者行踪和人际关系，跟普通警察似乎也差不多。” 此时她们正在谢家老宅等待谢天路和谢烛的父亲，顺便闲聊一些案情。 “差不多，咱们本来就算是异人警察。只不过，普通警察根据经验和技巧查案，我们能够利用一些额外的手段，当然，面对的凶手也可能有额外手段。”关昔楼对她笑笑，“这些前期的情报调查工作很繁琐的，习惯了就好了。” 青幽点头，想起关昔楼原本就是情报员，似乎之前一些案子，都是她独自进行前期调查， 不多时，一脸暴躁的谢戟（谢烛的父亲）和年轻一些的谢天路就到了。 谢戟显然是个很不好说话的人，老来丧子，虽然还留下个异人血脉的孙子，但仍旧处于愤怒状态。 “有什么好问的，不是针对整个谢家的袭击吗？我儿只不过时运不济，替谢家流了第一滴血而已！” 一个死于寻仇的马上风，被他说得跟壮烈殉国一样，青幽也挺无语的。听他这意思，还觉得儿子是替谢家其他人挡了灾，其他人都应该欠他的！ “谢伯伯，我们也是为了早日找到凶手，还谢烛一个公道。”关昔楼这种客气话说得还是挺溜的，“谢烛身上的痕迹显示，凶手对他很熟悉，很可能有私仇，所以我们想了解一下，他有没有什么仇人？” 也不知这句话怎么就点燃了谢戟的怒火，他圆眼一瞪，桌子一拍，猛的站起身来：“我儿子平日兢兢业业老老实实，能有什么仇人！不是说了，是冲着谢家的袭击吗？查我儿子有什么用！别以为有家主的命令，就能随便诬蔑！我可不吃你们这套！你们既不是谢家人，还是两个女人！除了嚼舌根，还能干什么！” 说法气呼呼的转身，拂袖而去。 青幽动了动手指，心说他怎么不气得血管爆裂，直接死在当场呢！ 一开始还算有两句人话，毕竟没了儿子，也能体谅。后来那是什么？家族歧视然后又延伸到性别歧视？ “我现在觉得，他跟他儿子的死法也很相配。”青幽低声对关昔楼说道。 关昔楼本也一脸不爽，听她这么一说，倒觉得有几分好笑。一辈子瞧不起女人的人，最后被女人压在身下，不得翻身，果然很适合！ “抱歉啊，谢伯伯脾气不好。”谢天路倒是挺配合，他瘦瘦高高的，看起来三十二三岁，脸色苍白，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眼神还总是不自的觉飘向关昔楼半露的酥胸。 想来也是，跟谢烛交好的，又能是什么好人？ 关昔楼倒是对这种人很有经验，笑嘻嘻的换了一下坐姿，装作不经意的展示了一下傲人的曲线，胸部更是因为这个动作而微微颤了颤，看得谢天路双眼发直。 青幽暗暗叹息，这么容易就被美色诱惑，这谢家的年轻一代，不成器的未免太多了些。 “你跟谢烛这么熟，一定知道他很多事吧？”关昔楼的语气也变了，开始带上了一种淡淡的慵懒和若有若无的挑逗。 “知道知道!”谢天路连连点头，一副殷勤的样子。 “那我问你，他有没有什么仇人啊？”关昔楼翘起了白花花的大腿。 谢天路盯着她的腿，喉结动了动，半天，才不太情愿的移开目光：“仇人之类的算不上，他之前似乎跟唐家的唐元有过点儿争执，为了一个歌女。唐家前段时间跟咱们因为……”他撇了一眼青幽，又迅速移开目光，“……和生意上的事有过摩擦，各有伤亡，我看多半是唐家干的！” 青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关昔楼，关昔楼低声向她解释：“唐家觉得谢家独占了你，居心不良。一个城市住着，异人世家之间即使有摩擦，也不会下这种死手，所以不是唐家。” 青幽点点头，谢天路似乎突然想起来她就是千魂之主，立刻目光炽热起来，不停的扫向她。 千魂之主能带来的荣耀和好处，可不是鱼水之欢能比拟的。所以谢天路的殷勤对象立刻换了个人，青幽被他看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恨不能戳瞎他那双眼！ 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谢天路突然觉得脑中一晕，双眼立刻犹如被什么东西刺伤一般，疼得他“哎呦”一声捂住了眼睛。 满脑子权势和女人的垃圾，身为异人最基本的防备都没有，青幽觉得对他出手简直都是掉了自己身价。 “这也算异人？”小声对关昔楼嘀咕。 关昔楼嗤笑：“纨绔弟子，哪里都有。” 这段小插曲过后，谢天路立刻老实了很多，眼睛也不敢乱飘了，规规矩矩的回答问题。 “除了唐元？没有，没其他人了。” “他之前的妻子？那个女人啊，不知道，离婚之后就没见过她了。” “她？她……应该挺恨谢烛的吧？我记得那女人心气很高的，之前生了一个孩子，被送走后死活不肯再生，后来谢烛好像是用了什么手段……” “她不算仇人吧……她就是普通人。” 谢天路一脸不以为然，似乎觉得一个普通人的记恨完全不值一提。 关昔楼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不瞒你说，谢烛身上没有任何法力残留，他很可能是死在普通人手里的。” 这句话让谢天路受到了莫大惊吓：“这……这不可能！普通人怎么能杀得了谢烛！” 关昔楼嗤笑：“普通人趁你风流快活的时候，一刀插进你的心脏，你以为你能活？” 谢天路一哆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是想到了自己身上。半晌，终于又开口了，声音却微弱了很多：“那……那这么说的话，人就太多了……” 接下来，关昔楼和青幽几乎是听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渣男风流史，记下的名字足足有十个，听到最后两人简直想冲进停尸房，将谢烛的尸体拉出来再抽一顿！ “这种人……这种人居然就在谢法的眼皮底下！”离开谢家的路上，青幽忍不住感叹，“简直不能相信！” 关昔楼叹息：“你没发现谢法全部精力都在事务局上吗？谢家的事情他根本不管，当然，一方面也是他老爸不让他管。否则这些谢家不肖子弟怎么可能这么猖狂？只是这次之后……” 她没说下去，但青幽却已经理解了。这次时间之后，谢法恐怕就要直面家族里的种种黑暗腐朽，而以他的性格，必然是一番翻天覆地。 接下来两人去了警局，将得到的名单交给了警察，毕竟调查人这种事，还是有系统网络备案的他们比较擅长。 重案组的齐烽昨晚就接到了谢法的电话，也在全力配合调查。见到青幽两人后，直接将一份档案丢了过来。 “这是谢烛最近一周的消费记录和车辆gps记录，他毕竟不是普通人，所以我没敢直接派人调查，你们既然来了，就自己负责吧！” 说完就跑得没影了。 幸好关昔楼对这种事比较有经验，仔细翻看一遍，就总结出不少东西。 “虽然谢烛身上没有术法痕迹，但也不能排除是异人作案，所以我们两个方向都要查。这里，”关昔楼指着地图上一处多次出现的红点，“这是卫家的产业，本地异人经常出没的酒吧，谢烛最后三天前最后一次消费记录就是在这里。而他的车，”她又指了指与红点间隔两个街区的一处路口，“最后是在这里被发现的。这一片都属于异人活动区，有必要重点调查。” 青幽连连点头，关昔楼又说：“谢烛的活动区域非常固定，除了本家、异人娱乐区和自己的店以外，基本不去其他地方，但在最近一周，他两次去了北区一处偏僻的别墅区内，而在此之前他从未去过那里。” 青幽若有所思，“我觉得，这个别墅主人的名字，很可能在我们带来的名单上。” 关昔楼赞同：“没错，我也这么想，所以，这边也必须去调查。” “分头调查？”青幽问道。 这个案子很急，而且异人那边的事情，她既不认识人，也不知道规矩，反而普通人那边，她比较熟悉。 关昔楼犹豫了一下，分头调查确实是最快的结果，但是……“不是我小看你，你的初级搏击到现在还不及格呢……” 青幽有点儿尴尬，她当了二十多年的弱女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变成高手？“要不……我跟齐烽借两个警察？” 她可不是那种喜欢逞强的人，尤其是经过了j市那件事之后。 关昔楼想了想，“也好，你既然是去调查普通人，带几个熟悉当地情况的刑警，也有不少帮助。记得，千万小心谨慎，咱们的犯人，可是有大规模杀伤技能。” 青幽点头，“我明白。” 昨晚的爆炸案，炸弹的成分已经被基本分析出来了，手工化学炸药，除了精密的制造手法外，还加入了蕴含圣力的液体，说明犯人除了拥有能够制作炸弹的技能外，还有相当的神秘学知识。 这让每一个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160章 荣洁 谢烛的前妻荣洁是一位气质文雅的女人，糟糕的婚姻生活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些岁月的沧桑，但并未磨灭她一直以来的优雅涵养。 青幽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摆弄一株百合花，带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淡然和安逸。青幽突然想起，关昔楼曾说过，能离开谢烛是一种幸运，现在想来，也许真是如此。 谢烛那个与众不同的行踪，拜访的正是他这位前妻。 以谢烛的性格，离婚后没有任何理由继续联系她，而荣洁也不像是会主动联系谢烛的人，所以两人的这次见面，必然有什么特殊原因。 此时荣洁也注意到了门外的青幽，和青幽身边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神色微微有些意外，却并无惊慌，只是十分谨慎的走到院子的铁门前，隔着门询问道：“你们是？” 三人都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荣洁仔仔细细看了很久，却并未直接开门，而是继续在门内提问：“警察？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方显然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所以青幽选择了直说：“谢烛死了，我们来调查一些情况。” 荣洁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却是轻轻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死了？呵呵，真是。” 说着打开了门，“进来说吧。” 别墅不算大，但布置得十分温馨典雅，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男孩正坐在大厅的地毯上，把玩着一个掌上游戏机，看到穿着警服的人似乎十分警惕，立刻站了起来看向自己母亲。 “浩儿，进去玩儿，顺便看看妹妹睡醒了没有。”荣洁柔声吩咐小男孩。 男孩点点头，留下一个有些阴沉的目光后，转身上楼了。 荣洁叹了口气：“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被送给了谢烛一个有亲缘关系的外族家庭里，那个家庭专门收养他这种孩子，用他们做一些……不好的事。我三年前找到他的时候……他根本不认我，我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接回家。现在，孩子终于好一些了，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至少肯叫妈妈，也肯认妹妹了，甚至还经常会笑一笑。”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带点儿欣慰的笑容，一种母亲特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青幽不知说什么好，她知道荣洁跟谢烛有四个孩子，都被送走了，看来离婚后，荣洁一直都在寻找她孩子的下落。 荣洁将三人让到沙发上，又慢条斯理的泡了壶茶，为三人一一奉上，动作从容而优雅，就像一位正在迎接贵宾的女主人。 青幽犹豫了一下，开口了：“荣夫人，很抱歉打扰你，我们有一些谢烛的事想问问你。” 荣洁矜持一笑：“别那么叫我，我已经不是夫人了。若是不嫌弃，我痴长你几岁，还是叫我一声荣姐吧。” 青幽点头：“荣姐。” 这女人给她的感觉就像笼罩在一团迷雾里，看不清真心。 “是为了前几天谢烛来找我的事情吧？”荣洁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是为了孩子，我第二个儿子。” “你们应该知道，我原本有四个孩子，都是一出生就被送走了。我跟谢烛离婚，唯一的条件就是想知道我孩子的下落。”她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仿佛那些事，真的已经过去，不再被她放在心上。 “三年来，我花费了无数金钱和精力，只带回了两个孩子。我最小的孩子被送到了一家普通家庭，父母对他很好，将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但允许我定期探望。我的二儿子，却被送到了谢家学堂，被当作从小培养的下人，每天都在学习如何服侍其他人。” 荣洁淡淡看了看两个年纪较大的警察：“如果你们也有孩子，你们也一定不愿意让孩子从出生就低人一等，所以我一直想将他带回来。这几年，我一次又一次的去谢家商量这件事，谢烛就是来警告我的。” “他那天是什么时候来的，停留了多久？具体说了些什么？”青幽问道。 荣洁想了想：“好像是上午来的，没停留多久，只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让我不要再去谢家了，孩子不可能还给我。” “除了这一次，离婚后你跟谢烛还有其他联系吗？”青幽又问。被禁止对普通人使用能力后，她只能拿采用跟警察一样的问询方式进行调查。 “偶尔，都是为了孩子的事。”荣洁仍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 “你好像一直都没问过，谢烛是怎么死的？”青幽盯着她。 荣洁笑了笑，轻声说道：“重要吗？他死了，是这个世界的福气。” “你好像很恨他，很希望他死。”青幽用的是肯定语气。 荣洁想了想，“恨？年轻的时候，确实恨过。但是现在？现在对我来说，他只是无关紧要的可怜虫而已，至于他死不死，我更不关心。” 青幽看不出她的破绽。 “既然你并不想放弃孩子，当初为什么要嫁给谢烛呢？嫁入谢家前，他应该告诉过你，生下孩子如果没有继承谢家血脉，是不会被承认的吧？” 荣洁打量青幽，半晌，幽幽叹了口气：“你太年轻了，所以你不明白。当人年轻的时候，通常会觉得为了爱情，放弃一些东西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淡淡的忧伤：“等你到我这个年纪，有了孩子，你就会明白。那是你的骨血……是你十月怀胎孕育而成的生命，与你血脉相连……心灵相通。而爱情，爱情很快就会在谎言和失望中磨灭殆尽，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不该爱的人？没付出过不该付出的感情？并为之做过不该做的事？” “但当你从爱情的美梦中醒来，你会发现自己只剩下无穷的悔恨，和午夜梦回，对亲生骨肉的思念。” 青幽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她不太喜欢别人拿自己的年轻说事，而且，她和谢影，不会有孩子。 她确实不了解这种感情，但她听得出来，当初荣洁确实深深爱过谢烛，甚至为他甘愿放弃孩子。但现实很快磨灭了她的爱情，所以之后，她在做的事，就是弥补自己的孩子。 从这一点看，她确实没有杀谢烛的理由，而且她跟谢烛之间，只有情债，没有血债。 青幽继续问：“我听说，谢烛曾用你的家人威胁过你？” 荣洁回忆了一下：“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在嫁给谢烛之前，我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梦想，所以在生下第二个孩子之后，我很想回到自己事业中去，但他却希望我做一个生育机器。那是我第一次对他感到失望，我们争吵了很久，最后他甚至威胁我，如果不听话，就利用谢家的权势，对我父亲的公司施压，让我家破产。” “你不像会轻易妥协的人。”青幽说道。 荣洁一笑：“我不是。虽然结局是我最终妥协了，但为此，我湮灭了对他的爱情。当然，我的爱情对他来说一文不值，但对我来说，却是重逾千金，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动了离开他的念头。” “但是你直到三年前才离婚，还是他提出的，为什么？” 荣洁笑笑：“因为女人啊，总是忍不住会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就像任何一个妻子，期望丈夫能够浪子回头一样。我尊重我的婚姻，所以不会轻易放弃它，直到它彻底无药可救为止。” 她神色很释然，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青幽跟荣洁是截然不同的人，但她此时，仍不由对面前的女人产生了些许敬意，同时也生出了更多的警惕。 这个女人，有心性，有手段，有原则，有智慧，属于最难以应付的那一类人，她怀疑若是荣洁有心，绝对有能力无声无息的杀掉谢烛。 但目前没有动机。 起身告辞后，青幽留了个心思，仍旧没有说谢烛的死因。她琢磨着，若是再有打交道的机会，说不定能利用这一点套出些什么。 下午，她又在区域警察的陪同下拜访了其他名单上的女人，除了两个行踪不明外，其他七人，有五人跟谢烛的关系属于你情我愿的交易性质，生下孩子拿走钱财后，再无联系。剩下的两人，则算是谢烛的情人。 从谢烛挑选的女人来看，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蠢，这些女人全部身家清白，跟权势者或异人没有丝毫关联，而且全部心甘情愿。 那两个情人听闻谢烛的死讯后，甚至一度十分伤心，根据她们的说法，谢烛虽然风流，但素来谨慎，从不轻易与陌生女人在一起，也从很少离开自己的安全区，去陌生的地方娱乐。 而谢烛的尸体上，并没有留下战斗过的痕迹，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被熟人带走的。 “是个女人。”晚上，与青幽汇合的关昔楼如此告诉她。 “他失踪的当天晚上，根据酒吧工作人员的说法，是跟一个女人一起离开的。那个女人带着厚厚的围巾，挡住了脸，看不清长相，但谢烛明显认识她，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就一起离开了。酒吧外的监控显示，是上了谢烛的车，多半开到那个街角后，女人就下手了，所以车才会出现在两条街区以外。” 青幽思索着：“也就是说，这女人肯定是名单里的一个人!首先他不可能跟前妻离开，荣洁可以先排除，另外五个曾有过金钱交易但如今已经断了来往的也不太可能，最可疑的就是那两个情人，和至今仍未出现的两个女人！” 第161章 新的死者 “我觉得，关键还在【血债】上！”青幽下了结论，“这种程度的仇杀，必然是有血仇，从这个方向着手，可能会比较容易一些。” 关昔楼赞同，“先调查一下这些女人身边有没有类似事情吧。” 两人直接找到了网络部的苏敏，青幽曾跟她共事过一个案子，所以比较熟悉，苏敏二话不说，就帮两人查询起来。 关昔楼见青幽有些困倦，就让她先回去，毕竟昨晚也忙了一夜。 青幽摇头拒绝了，她暂时还撑得住。而且谢影不在，她一个人回去也挺无聊的。 她们是在下半夜三点多接到谢法电话的。 “西联路45号，高架桥口，立刻过来，谢敏死了。” 关昔楼认识谢敏。 “她不是什么坏人，”去往案发现场的路上，关昔楼回忆着往事，语气里有淡淡的伤感：“我记得，她比我大了三岁，从小争强好胜，总跟我打架。你知道的，谢家人除非像黑鸦那样封魂入体，否则身体强度都是普通人水准，所以她虽然年长一些，却从来都打不过我。但她既不哭也不闹，每次都是很倔强的擦干眼泪，然后下一次再找我挑战。”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但是，她虽然继承了微弱的血脉之力，却毕竟只是分家的人，我却是货真价实的关家直系，所以年龄稍微大一些之后，就免不了疏远了。” 她的话语中有几分惋惜，青幽忍不住插道：“即使在这个时代，异人家族中的阶级观念仍然如此分明？这简直是文明的退化！” 关昔楼笑道：“当然，不过已经越来越多接受现代教育的年轻一代，对这种阶级不屑一顾了。等到我们这一辈人成为家族支柱的时候，这种传统的阶级分化状态应该会改善不少。” 青幽不以为然，谢家这一辈不是也有谢烛谢天路这种人吗？但她并非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问道：“后来呢？为什么说谢敏不是坏人？” 关昔楼嗤笑：“一个从小遇到不平事，就只会用打架解决的直肠子，能有什么坏心？” 话虽然这么说，她语气中却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反而有点儿赞赏：“后来，我听说，她揍了一个对女人毛手毛脚的分家少爷，受到了一些排挤，经常被派去做脏活，尽管如此，她也顽强的活了下来，并且从未屈服过。只不过……听说脸上留下了点儿伤疤。她父母给她安排了三个赘婿候补，她却说，要找一个真正喜欢自己，不嫌弃自己脸上伤疤的男人，所以直到今天，也没结婚。” 青幽叹了口气：“有原则，确实不像坏人。” 两人到达的时候，周围已经停了不少警车，拉上了警戒线。谢法和谢希海都在线内，查看着尸体。 “怎么样？”两个女人跨过警戒线，走了进来。 地上的尸体看上去不像谢烛那么可怖，除了胸前一大团血迹外，没有其他伤痕。面孔朝上，十分清晰的露出从鼻梁到右耳根的一道伤痕。尸体旁边的地上，还用血写着“血债血还”四个歪歪扭扭的字。 “一刀毙命，正中心脏，死得非常快，没什么痛苦。”谢希海站起身，似乎觉得这么简单的尸体没什么可看得。 “身上也没有其他伤痕，没有法力痕迹，简直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捅了一刀，跟谢烛那一起案子差别很大。”谢法锁着眉，有些困惑。“但是魂，却跟谢烛一样，死后不久就被人收走了。” 青幽打开了咒眼，这里若是案发现场，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留下。 淡淡的咒线，几乎已经消散，但取回血珠的她，仍可以读取其中的部分内容。 老旧阴暗的房屋，瑟瑟发抖的少年，悬梁自尽的母亲……面如恶鬼的女人，持刀的少年，无止尽的仇恨…… 另外一个场景，则是夕阳午后的小公园里，脸上带着疤痕的女人背对着阳光，对已经是青年模样的少年说着：“能查到我，你也算费了一番心思，不错，那件事是我做的，理由不能告诉你，我也只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剑。若你有能力，就来杀我吧，我等着你。” 青幽心中暗暗叹息，这谢敏，确实不是个坏人。虽然做的是脏活，但这份心胸气度，比那些纨绔弟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这种人不该死的。 悄声将看到的内容告诉了在场三人后，诸人都陷入了沉思。 “按照你看到的内容，凶手应该只是普通人，而且是跟谢敏有私怨的普通人，这解释不了跟谢烛一样的【血债血偿】，和被抽走的魂。”谢法想了半天，总觉得有些地方想不通。 青幽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不觉得，她跟谢烛的死法很不同吗？杀死谢烛的人明显对他的私生活非常熟悉，并且犯案手法有极其明显的折磨和讽刺意味。而谢敏，却是一刀毙命，半点多余的痛苦都没有。” 谢法沉吟着：“你是说……他们不是一个凶手？但是……” 那些共同点，怎么解释？ 关昔楼开口了：“不止这两起，爆炸案犯人的手法也跟这两位截然不同，显然那一位更丧心病狂些，毫不在意牵连无辜的普通人，甚至希望博得大众关注。” 谢法叹了口气，他在调查爆炸案的时候也有明显的这种感觉，“这算什么？谢家仇恨联合会吗？” “不管算什么，他们背后一定有一个统一的指挥者，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一个会使用谢家魂法的异人，而且对谢家上上下下都十分了解，才能组织起这一群人。”青幽是局外人，所以很多东西，更容易看清一些，“而且这个人……最终图谋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最终，谢法点点头：“不管我如何不愿意相信，这都是最合理的分析了。当务之急，我们需要找到其中至少一个凶手，从而追查幕后人！” 转头问青幽：“你看清那人的长相了吗？” 青幽点头。 “好，去警局，做一个通缉画像，同时谢烛的案子继续跟进，争取找到凶手！” “明白！” 又是一夜忙乱，临近天亮，青幽才好不容易得到空闲，在警局的沙发上勉强小憩了两个小时。之后苏敏又带来了新的消息，对谢烛身边女性的排查有了新结果。 “可能与谢烛有血仇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至今行踪不明的曼妮，另一个，就是他的前妻荣洁。”苏敏将资料递给青幽，“曼妮原本是一个女大学生，医疗记录显示她在大三那年被检查出怀孕，并预约了流产手术。但不知为何，预约那天她并没出现，并且从那之后就没有任何可查询的记录。有人曾替她向学校申请了退学，家人也未曾汇报过失踪，所以警方并未立案。直到一年后，她的消费记录才重新出现。” 青幽想起了谢希海曾提过，帮谢烛处理过不听话的女人，曼妮多半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谢烛的前妻荣洁，记录显示，她的第二个儿子在半年前死于高烧，但谢烛似乎并没告诉她，并且一直阻止她去谢家找孩子。不能排除她从其他渠道得知了孩子的死讯，并蓄意报复的嫌疑。” 原来那一直没要回来的孩子……已经死了，按照荣洁的性格，这确实是很有力的动机。 “多谢了，小敏。”青幽揉了揉眼睛，觉得需要跟关昔楼分配一下任务了，连续两天睡眠不足，她的头脑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迟钝。 “我去找这位曼妮，荣洁上次既然是你询问的，这次还是你去吧。无论有没有收获，问完就回去休息，今晚不用加班。”关昔楼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应该不用，谢家所有人都下了禁足令，要是这样还有人死……” 青幽点头，忍不住又问：“真的不能用术吗？那个荣洁很难对付的！” “最好不要。”关昔楼提醒她：“我们最近在风口浪尖，幕后人虽然主要针对谢家，但我们若是被他抓住了把柄，恐怕也好不了。只要告到监督局，最轻也是个停职。” 青幽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 对荣洁的询问跟她想的一样，对方声称根本不知道儿子死讯，甚至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当场落泪。 青幽确实能从她身上感到悲伤，但这悲伤，却绝对不是乍然听闻、骤然爆发的那种，而是宛如涓涓细流，漫长又忧伤，甚至还带着内疚。 现在看来，荣洁的确嫌疑很大，只是这女人太过滴水不漏，没有确切的证据，很难让她松口。 简单汇报了进度后，在关昔楼的严令下，她还是在午夜前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倒头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大约是后半夜，隐隐约约听到钥匙的声音，警觉性的想要醒来，却又实在太过困倦。 反正只有谢影有钥匙。 门重新被锁上了，却没有脚步声。 “谢影？”青幽迷迷糊糊问了一句。 “嗯。”男人低低的声音让她彻底放了心，转头又睡着了。 不多时，带着熟悉味道的身体进了她的被窝，她翻了个身，缩进男人怀里，嘟囔着：“你不是很忙吗？” 男人揽着她，低声说道：“今晚另有安排。” 可惜已经睡着的青幽，并没听见这句话。 第162章 困境 夜，谢家老宅。 谢三身上还沾着硝烟的味道，手上有些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甚至向来整洁的黑西装，也多了不少灰尘和褶皱。 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谢璟文背着双手站在窗边，看不清表情。 “家主，”谢三开口了，“今晚的爆炸瞒不了多久的，因为之前的事，警方反应非常快，我撤走的时候只来得及清理外面的人，深入内部的那两个……尸体没来得及回收。” “他们的尸体不能落入技术局手中！”谢璟文的语气不容置疑，“普通人尸检不会发现什么，命令希海设法介入，尽快处理掉尸体！” “是！可是……家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方很明显是冲着【血脉萃取】这件事来的！而且对我们的一切非常熟悉！”谢三很清楚，这件事一旦曝光，谢家的整个根基都会被彻底动摇，而且一旦被监督局的人知道……只怕免不了要上法庭。 “你既然已经确定范围了，怎么还找不到幕后黑手？！”谢璟文的声音十分严厉，“而且今日你亲自带队，居然也出了这种事！我们已经损失了七个人了！我不记得你是这么无能的人！” 谢三垂首：“抱歉，家主，是属下失职。属下没想到……那人居然连那个地点都知道，还能预先设下陷阱……” 谢璟文冷哼一声：“这件事不会你也有份吧？” 谢三大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家主！我们都是自幼被下了灵魂禁制的人！不可能做出危害谢家的事！家主明察！” “行了，我就是随口说说，起来吧。”谢璟文皱着眉，在书桌后坐了下来。他并不真的相信有人能破解千年来的灵魂禁制，只是【血脉萃取】的事是机密中的机密，期间用过的人，都是有灵魂禁制的谢家核心子弟，外人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谢烛，是为这个计划提供牺牲品的人之一，谢敏，则是负责训练实验体的教官之一。 他们只培育出八个实验体，如今却已经死了六个，几乎是大半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也难怪谢璟文震怒。 “最后两个不要再派出去了，找个地方秘密安置起来！所有相关实验数据立刻秘密封存，然后销毁一切痕迹！” “是！”谢三从地上起来，脸上仍有些惶恐。 “黑鸦怎么样？他今晚不是一起去了？”谢璟文问道。 “他被爆炸波及，受了不轻的伤，死不了，但会缩短一些寿命，鬼医已经处理过了。” 谢三面不改色的说谎。 谢璟文叹了口气，“还是封鬼之术实用呀，不会死的武器，只可惜……修习封鬼术会断绝血脉，而且寿命太短，否则真应该多培养几个。” 谢三没接话。 谢璟文又问：“下一代封鬼培养得如何了？” 谢三答道：“一切顺利，虽然才十岁，但搏斗和基本的法术修行都十分出众，应该过两年就能执行任务了。” 谢璟文点头：“好，最近一切小心为上，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找到幕后人！另外，重点调查实验牺牲品！我怀疑很可能是某个牺牲者家属干出来的事！” 谢三答应了一声，犹豫一下，又说道：“迄今为止牺牲者一共八十余人，我曾简单调查过，大多是些被抛弃的血脉湮灭者，即使有亲人，也不太可能是谢家异人。那天，少主提到觉醒者……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说！”谢璟文盯着他。 谢三有些忐忑，但仍是说了下去：“千魂之主觉醒的过程我曾听少主说过，是发生在洛容萃取血脉之珠之后。失去了多半的血液，本应死亡，却因为觉醒而活了过来……” “你是说……”谢璟文沉吟起来。 谢三点头：“这幕后凶手，有没有可能是牺牲者之一？因为仪式而觉醒了血脉力量，保住了性命，并从我们埋尸的地方爬了出来？” 谢璟文思索半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有可能！那仪式确实有激活血脉的能力……那还不快去查！” “是！”谢三躬身准备离开，打开书房门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少主？” 谢法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类似传声筒的东西。 谢璟文也是一愣：“法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墙角。”谢法眼中都是冷色，嘲弄的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那东西的另一头连着书房门后的一个角落。“传统屏蔽声音的符印是片状的，只要两边有联通物，立刻就可以破解，所以传统的东西，并不总是好的。” 说着扔掉传声筒，走进了书房：“我就觉得这几天的事不正常，今天一听，果然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冷笑一声：“八十多条人命，泯灭人性的血脉实验，没错吧？足够将黑牢牢底坐穿，甚至是死刑了！” “法儿，这件事很复杂。”谢璟文朝谢三使了个眼色，“我慢慢跟你解释。” “好，我听着。”谢法心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和彻头彻尾的失望。 谢璟文叹了口气，搭上了儿子的肩膀，柔声说道：“法儿，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谢法一惊，他没料到父亲居然会对他动手！手中魂线一闪，随后脖子上一阵微微的刺痛。 “得罪了，少主。”一根针刺进了谢法的脖颈处。谢璟文只是佯装，真正动手的，是背后的谢三。 谢法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书房的地上。 谢璟文抱起了地上的儿子：“最近每天给他注射药物，在事情解决前不要让他醒来！” “是！”谢三有些同情的撇了一眼谢法，帮着谢璟文将他扶到了卧室的床上。 第二日清晨。 青幽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起床，身边却早已没了人。若不是桌上放着的早餐，她几乎要以为昨夜谢影的到来是自己做梦。 昨夜没有接到谢法的电话让她松了口气，这说明至少昨晚，被害者没有增加。但随后她才知道，是自己过于天真了。 到达事务局，她发现谢法不在，反而谢三正在等着他们。 “昨晚谢家的一处产业再度发生了爆炸，家主为了少主的安全，禁止他外出，今后调查的事情，由我协助你们。” 谢三一副文雅谦恭的姿态。 可惜这些人大多知道他的真面目，关昔楼冷哼一声：“禁足？禁足总不会连电话都不接吧？” 谢三仍旧笑眯眯的：“是的，家主没收了少主的电话，少主的性格你们很清楚，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人。诸位都是他的好朋友，若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还请在事件结束前，不要去找他。” 关昔楼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却被韩笑拦住了：“也好，我们尽快解决这件案子就是了。” “当然，我一定全力协助。”谢三微微颔首。 “我们有个案情讨论会，半个小时左右，三哥就在外面喝点儿咖啡，稍等一会儿吧。”韩笑说道。 “没问题。” 进入会议室，开启了防监听符印后，关昔楼迫不及待的问韩笑：“怎么回事？他们明明是在软禁谢法啊！” 韩笑叹了口气：“至少，他们是为了保护他！这件事，是谢法的死劫，他身上的劫气已经浓厚到我不得不天天盯着他了。所以暂时不让他出来，未必是坏事。” 关昔楼有点儿怀疑：“你现在已经能看到劫气了？能开摊算命了？” 韩笑无奈的笑笑：“是啊，都快变神棍了。” “那我有没有什么劫啊！”关雎鸠眼睛亮晶晶的凑了过来。 韩笑装模做样的看了半天：“嗯，你最近怕是要有皮肉之灾。” “啊？”关雎鸠一脸惊恐，“我会受伤？我就说出外勤最危险了！” 韩笑嘿嘿一笑：“受伤倒不至于，会被你姐姐打一顿！” 关昔楼配合的瞪了他一眼。 关雎鸠如何还不知道，韩笑是在拿他开涮？于是撇撇嘴，气鼓鼓的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谢法不在的不安感总算被这个小玩笑冲散了不少。 “韩笑，谢法不在，就只能靠你了，分配任务吧。”关昔楼和韩笑是这里资历最老的人，虽然谢诚意比他们更年长一些，但对方毕竟是谢家分家的人，关昔楼不可能让权给他。 韩笑也没有推辞，“小关，继续研究炸弹的构成和技术，昨夜又有了新的样本，诚哥会陪你一起。” 关雎鸠和谢诚意点头。 “昔楼，谢烛的案子既然陷入僵局，你和青幽先去重案组，昨夜的爆炸案里出现了两具尸体，谢希海已经在进行尸检，但我怀疑他不会太老实。” “交给我，保证他说实话！”关昔楼立刻应承。 青幽也点头表示同意。 韩笑继续说道：“鬼杀事件拖得越久越麻烦，我今天会去一趟监督局，在城里准备大型净化仪式，彻底解决这个后患。同时我也会申请一些特殊允许，例如对嫌疑人使用不具有伤害的简单术法……方便我们调查。” 这是青幽最乐于听到的消息，只要可以进行咒触，立刻就可以知道荣洁在隐藏什么。 而且用城市大型净化来换取监督局的松口……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韩笑比谢法更加擅用利益交换。 “行动吧！” 第163章 酒窖 “我总觉得……这案子背后还有事。”从事务局出来后，青幽如此对关昔楼说。 “没事就怪了。”关昔楼冷笑：“谢璟文肯定瞒着什么事呢，不然也不会软禁谢法，说不定谢法就是发现了什么，才被关起来的!” 青幽深以为然：“总有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 “没办法。”关昔楼也很无奈，“我们是执法者，无论有什么理由，恐怖犯罪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 到达警局的时候，谢希海已经将尸体重新缝合封装，收到了冷柜里。见到两人，直接递了一份报告过去，上面是两个普通的名字。 “那地方是谢家一处藏酒的酒窖，平常没人去，这两人是守酒窖的警卫，直接炸飞了，也是倒霉。” 谢希海漫不经心的说道。 “普通人？”关昔楼翻了翻档案，“仅此而已？” 谢希海耸耸肩：“仅此而已。” 关昔楼似笑非笑：“一处偏僻的酒窖，半个谢家人都没有，犯人居然也费尽心思去放炸弹？” “谁知道呢~”谢希海一脸无辜，“说不定其他地方防备太森严，他混不进去呢！” 关昔楼“呵呵”，然后掏出了唐刀。 “我真不知道啊！”谢希海惨叫一声，躲到了离她最远的墙角，“你就是剁了我也没用啊！” 关昔楼擦了擦刀：“迄今为止爆炸案一共三起，第一起准确的针对了谢法的性格，若不是韩笑及时赶到，他估计凶多吉少。第二起准确针对了你们的行动计划，炸死了四个所谓【普通人】。这第三起，就炸了你们一个偏僻酒窖？死了两个毫无关系的普通人？是我傻，还是你傻啊？” 谢希海很委屈：“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啊！我就知道这些！”一脸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说，家主已经下了禁令的表情。 青幽有些无语，她记得谢希海演技挺好的，这是在变相提示她们吗？ 关昔楼打量他：“我们要查看尸体。” 这一次谢希海非常爽快，立刻拉开了冷柜门：“请！” 嗯……这是看了也没用的意思，看来已经动过手脚了。 谢希海这副受气小媳妇一样的姿态反而让两人没什么办法，关昔楼虽然不知道谢家禁制的事，却知道作为世家弟子，家主的话是无上权威，根本不能违抗。 但这样一来，几乎可以坐实谢璟文确实在掩饰什么。 关昔楼瞪了他一眼：“哼，暂且放过你。”给了青幽一个眼色，两人拿着档案走了出来。 “那个酒窖有问题。”关昔楼的语气很肯定。 青幽点头：“多半是，希望他们没来得及收拾太干净。” 这句话提醒了关昔楼：“他们能毁尸灭迹，却堵不住人的嘴！那里可不是周围荒无人烟的郊区！” “你是说……”青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去问周围人！” 关昔楼点头：“无论他们在那里做什么，只要有人看见，总有踪迹可寻！” “对，还有这个！”青幽晃了晃手里的档案，“谢希海虽然不敢违抗谢璟文，但看起来也不是彻底跟他一条心，这尸体的身份，说不定会有提示！”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靠谱。 将档案交给苏敏调查后，苏敏又提供了新进展，谢烛案子中失踪的女人曼妮找到了。通过面部比对和大数据查询，可以确认曼妮现在就在b市，住在一座白领公寓楼里。 青幽本打算跟关昔楼再次分开调查，这一次，却被关昔楼拒绝了。 “今非昔比，虽然目前凶手只是针对谢家人，但难保不会觉得我们碍了他的事。谢法不在，我得为你的安全负责。” 青幽有些纠结，一方面有人关心她，她当然觉得高兴。但是另一方面，这种关心是因为她迟迟不及格的格斗课程，她又觉得有点儿挫败。 关昔楼又说道：“而且那个叫曼妮的姑娘我调查过，不简单，未必比荣洁好对付，我们现在没有太多时间像警察一样慢慢询问，一点一点套话。” 言下之意，等韩笑的施术授权下来，再处理那边的事。 青幽点头，这点她倒是很赞同。 谢诚意和关雎鸠此时已经从现场回来了，带回来一大堆碎片残痕，正在慢慢研究。双方打了个招呼后，关昔楼也没多说，就直接带着青幽离开了。 毕竟谢诚意也是谢家人。 【酒窖】所在地是一片私密的仓库区，门禁严格，保安众多，即使刚刚发生了爆炸案，也仍旧保持着有条不紊的状态，甚至专门安排了负责人接待警方人员。 负责人带着她们坐上了园区内专用的小车，从一条偏僻的边缘小路足足行驶了十分钟，才到达谢家酒窖所在地，可见这片仓库区有多大。” “还请您见谅，我们这里都是大客户，大家十分注重私密性，不太喜欢公务人员出现，所以只能由我为您带路。”带路人一边开着小车，一边对两人说。 园区内规规整整的水泥路四通八达，旁边还有花花绿绿的绿化带，若是没有路标，确实很容易迷路。青幽发现这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摄像装置，而且所有四四方方的仓库，都没有窗户。 确实很私密，简直是藏污纳垢的天堂。 青幽同时注意到，不少仓库的旁边，都附带着警卫室，并且大多警卫室内都有人。 “这些警卫是你们的人吗？”青幽问带路人。 “不是。”带路人回答：“我们只负责大门，入门后一切事情都由客户自己负责。我们这里收费很贵，存储的大多是珍贵货品，所以客户都会派自己的人保护，甚至安装自己的保全系统。” 青幽心说，看来这些人就是关昔楼的目标，只是这种人，恐怕很难撬开嘴，而且……这带路人才是最大的麻烦。 谢家酒窖早已被警戒带围上，里面还有警察在勘察现场，从外观看来，爆炸规模中等，仓库被炸飞了一半，还剩下半边残破的墙壁，第一层地面塌陷了一半，地下似乎还有两层空间。 “一会儿跟着我。”关昔楼悄声提醒她。 她今天穿得并不少，连丁点肌肤都没露出来，但长长的皮靴和修身外套下妖娆的身姿仍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跟警察打过招呼后，她带着青幽做出一副勘察现场的模样，同时对一个年轻警察耳语了几句。不多时，那警察就走到警戒线外休息，顺便跟园区的几个保安聊了起来，包括带她们来的人。 随后又有几个警察过去了，似乎在询问什么，做些笔录。趁着这些保安不注意，关昔楼拉拉青幽，从墙的另一边溜到了另一条路上。 “不问问那些保安吗？”青幽问关昔楼。 “没用，他们什么也不会说的。这些保安的薪水里，很大一部分就是用来封口的，让他们说实话，难如登天。”关昔楼盯住了谢家酒窖斜对角仓库的警卫房。“但那些……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青幽不太明白。 关昔楼笑：“那些警卫，都是私家警卫。他们的薪水里，可不包括帮别人保密的部分。只要事不关己，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若是再稍微提供一点利益……” 说着笑嘻嘻的拍了拍青幽，“在这里等我。” “哎，一起去不行吗？”青幽可不太想傻傻的站在这里。 “笨！”关昔楼点了点她的鼻子，“你知不知道情报工作，为什么女人比男人适合？” 青幽想了想：“因为大多数调查的对象是男的？” 关昔楼噗哧一笑：“也有点儿道理，但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女人容易让人觉得安全。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一个弱智女流，总是更容易让人放下心防的，不是吗？” 青幽连连点头，确实如此。 关昔楼又问：“那你说，我为什么不带你去？” “因为一个人更私密，更有隐私感。”青幽学得很快。 “不错，除了搏击之外，你其他方面都很有天赋！”关昔楼笑嘻嘻的拍了拍她，“可惜呀，搏击不过关，出外勤都需要特批，若将来人手充足了，怕是你只能做办公室了。” 说完扭身，风姿的走向对面的警卫室。 青幽站在原地，冷风一吹，有点儿纠结。习惯了调查一线后，若是让她回到办公室，她还真不太愿意。 眼见关昔楼已经跟警卫室的两个警卫热络的嬉笑起来，青幽想了想，回身又进了酒窖。 找找线索吧，光站着也挺冷的。看了看被炸得一片狼藉的仓库，又看了看旁边被炸掉一半的警卫室，青幽突然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转身问旁边一个警察：“请问，尸体是在警卫室发现的吗？” “不是，”警察头都没抬，指了指塌陷下去的地面，“是在下面发现的，应该是夜间巡视的时候触动了炸弹。” 夜间巡视？青幽沉吟着，又或者……是夜间有什么特殊动作吧？ “里面有酒吗？”青幽又问。 这一次，警察抬起了头，给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这是酒窖，当然有酒了，而且有不少好酒，真是可惜，今早来的时候酒味还很重呢。” “每一层都有？”青幽继续追问。 警察想了想：“酒一般都是藏在地下的，地上没有。根据痕迹来看，大部分都是在地下一层，二层……即使有，也不多。” 也就是说，地下二层很可能另有用途！ 第164章 进展 现场物件的调查鉴定毕竟是属于谢诚意和关雎鸠的工作，青幽心中虽有疑问，却也没多事，只是暗暗记了下来。 眼见几个被围攻的保安已经起了疑心，甚至警察都没什么可问的了，关昔楼终于偷偷从后面溜了回来，对青幽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根据那些警卫的说法，这个酒窖是大约半年前开始经常有人出入的。” 回去的路上，关昔楼边开车边对青幽转述着自己的成果。 “一开始并不经常，只是偶尔会过来四五个人，往里面运一些东西。由于这个酒窖常年无人进出，所以刚一来人，这些警卫就注意到了。” “据他们所说，这里并没有警卫，警卫室里从来没住过人。但隔壁的警卫半夜出来巡视，靠近这一片的时候，却总觉得阴风阵阵，甚至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女人哭声。所以他们都说，这地方闹鬼。” 青幽耸耸肩：“是谢家在用阴魂警戒吧。” “必然。”关昔楼接着说：“大约两个月前，这些警卫发现，酒窖出入的人变多了。通常是刚入夜的时候，用巨大的suv拉来一车的人，天不亮的时候，再拉走一些长方形的箱子。奇怪的是，进去的人永远比出来的人少，而且这两个月间，他们不间断的运出箱子，却从未运入过货物。” 话说的虽然隐晦，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 “……货物就是尸体吧？他们难道是在……血祭？”青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关昔楼似乎觉得有点儿好笑：“谢家是魂法世家，他们血祭做什么？我觉得，更可能是在非法收集生魂，或者在做什么不好的实验。跟死魂相比，生魂各方面都更有价值，也更方便研究！活人更是人体实验必须的材料。”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青幽想起了谢希海异常的举止，“尸体他们肯定不会留下。那酒窖底下……居然在做着这种事，难怪会被人报复！” “现在的问题是，实验品的来源。”关昔楼脸上有少见的凝重，“若是因为这件事引起的报复，这些人的身份就成了关键。根据警卫的说法，这两个月间，进了酒窖而没出来的人，至少有五十个！” “这么多？！”青幽悚然而惊：“五十个人失踪，即使在b市，也是件大事吧？谢璟文疯了吗？” 关昔楼突然调转车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先去个地方！” 一路风驰电掣，关昔楼很快载着她到了城内老商业区的一间小手机店，不大的柜台里摆满了山寨机，外面还贴着巨大的：高价回收旧手机。 听到有人来，店里唯一的人有气无力的喊了声：“欢迎光临~需要什么？”却头也不抬，一直在玩手机。 关昔楼“啪”的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柜台。那人吓了一跳，抬头刚想骂人，看到是关昔楼，立刻换了一副笑脸。 点头哈腰的凑过来：“这不是关二小姐吗？今天怎么有空光临我这小店儿？我可是良民……大大的良民！规规矩矩做生意！绝对不卖假手机！” “得了吧，孙二！”关昔楼冷哼一声，把证件拍到了桌上，“我有话问你。不说，可以，我把你带回去以【非法交易罪】关你几年，虽然不长，但你的掮客位置肯定要换个人了。” 孙二汗都下来了：“您问您问，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您也知道，我就是个掮客，知道的没那么多~” 关昔楼扫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谢家最近有没有买过猪？” 孙二慌忙摇头：“没有没有！” 关昔楼又重重拍了下桌子：“到底有没有！” 孙二吓得缩起了脖子，小声说道：“真没有，二小姐，谢家从不在我这里买猪。他家里有那个……”做了个翅膀的动作，“不需要我这种掮客，直接自己动手就行。” 关昔楼上下打量他，半晌，点点头：“暂且相信你，别让我知道你骗我！否则你知道后果！” “不敢不敢，一定一定!”孙二几乎像送祖宗一样把两人送了出去。 “猪？”青幽出来就忍不住开口，“人口买卖？居然把人叫做猪？” 关昔楼叹了口气：“这种叫法，并不是异人发明的。” “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有这种类似奴隶买卖的地方？”青幽有点儿难以想象，她本以为她已经见识了足够多的人性黑暗，但跟这几天所见所闻相比，之前的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算不上奴隶买卖，”关昔楼点了根烟，“掮客介绍的是交易，你情我愿的买卖，从不强迫人。这也是他之所以仍能在这小店里活下去的原因。任何一个时代，都有活不下去的人，都有为了一个机会，甘愿出卖自己的人。孙二只是将想卖的人，介绍给想买的人而已。” 青幽默然，她当然知道，很多时候，人确实会走投无路。在这种时刻，出卖自己，也成了一种希望。 半晌，她又问：“他说谢家从不在他这里交易，为什么？” 关昔楼冷笑：“谢家有修习封鬼术、形如鬼魅的人，黑鸦。他在街上随便抓一个人而不被发现，简直不要太容易。跟购买相比，这种行为才叫犯罪！” 青幽心底“咯噔”一下，谢影……真的做过这种事？ 两人又驱车前往警局，苏敏那边传来了新消息，酒窖爆炸案的死者身份已经查清。 接过苏敏的资料，两人仔细查看起来。 这两个死者，李天和赵文武都是被领养的孩子，赵文武实际上是赵父的侄子，一直被寄养在赵家，他实际上的母亲，是谢家一位异人的妻子。 而李天，是通过旭日孤儿院被领养的。旭日孤儿院，正是谢家名下的孤儿院，里面大部分都是谢家血脉湮灭的孩子。 “谢家有雇佣被自己赶出家门的家族成员传统？”青幽问关昔楼。 关昔楼摇头：“不知道，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更不能排除的是，这两人也跟酒窖里的事有关。” 青幽点头：“所有线索都在指向谢家。” 两人商议一番，都觉得这些猜测太过敏感，不适合公开。 于是在晚上的总结会议之前，两人先去见了韩笑，并将对谢家的怀疑告诉了他。 “继续追查这件事，你们的感觉没错，这应该是案子的源头，但是，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同时也不要放松谢烛的案子。”韩笑意有所指。 “我觉得……咱们应该去查查旭日孤儿院。”关昔楼皱着眉，“五十多人失踪，若都是在街角巷尾随便抓的人，多少会引起些骚动，但是我问过警局，最近半年失踪案没有丝毫上升。我有不太好的感觉……” 韩笑沉吟着：“那里是谢家的地盘，凭我们很难查出什么。除非……”他突然想起一个人，“这件事交给我！你们先去调查别的线索！” 晚，事务局会议室。 韩笑首先宣布，这个案子的调查中，对“有明确动机的嫌疑人”可以使用“不危害人身安全”的简单术法，但“搜魂”是被禁制的。 青幽倒是无所谓，她又不会搜魂，她只会“咒触”而已。 关昔楼代表两人将谢烛一案的线索详细剖析了一遍，然后两句带过了酒窖案的尸检结果，关于谢家的事只字未提。 关雎鸠对爆炸物的分析倒是颇有进展，根据他的研究，爆炸案的犯人至少有两人。其中一人制作炸弹，另一人灌注圣力。因为炸弹本身技艺十分细致完整，圣力的灌注却显得粗糙而多余，跟炸弹整体设计格格不入。 谢诚意则提到，通过对鬼杀案中被拘回的魂魄研究，他发觉施术人的技艺并不熟练，似乎并未经过系统训练。而根据部分魂魄的记忆，施术人是一个“身材不高的男人”，穿着连帽衫，看不清脸和年纪。 至于酒窖爆炸案，他只提到爆炸中心点是地下一层，其余种种可疑物件，只字未提。 目前看来，有线索的嫌疑人有三人，一个是带走谢烛的女人，一个是杀了谢敏的青年，一个是引发鬼杀的连帽衫男人，这三人抓住任何一个，都可能有幕后人的线索。 至于爆炸案，虽然暂时没有明确形象，却也并非毫无线索。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进出谢家酒窖，安装炸弹的。 “青幽和昔楼，继续追查谢烛的案子，争取抓到凶手。我去综合比对三起爆炸案前后的监控录像，争取找到放置炸弹的人。诚哥继续追查鬼杀案子的兜帽人，小关，设法根据炸弹的技术特点缩小犯人范围。” 鉴于谢诚意蓄意隐瞒，韩笑索性将他调离了酒窖案。 众人都没有什么异议。 “没有其他事情的人先回去休息吧，毕竟已经忙了三天了，记得不要关闭手机。” 叮嘱几句后，诸人就散会了。青幽将手机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心中十分矛盾。 谢家的事，有一个最快捷的办法，去问谢影。只要她问，谢影一定会告诉她，并且不会有丝毫隐瞒。 但是……之后呢？她怎么解释自己的信息来源？又怎么能……不暴露悖逆之血的事？而且泄露了这种事……谢影也有有麻烦吧？ 一个谎言，总是要用无数谎言来维持，她此时第一次深深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第165章 兜帽人 这一晚，谢影并没出现，不得不说，这反而让青幽松了口气。 她很怕自己会问不该问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关昔楼就来接她，她们今天的任务是找出曼妮和荣洁背后隐藏的真相。 在获得了施术许可之后，这件事变得十分容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青幽就从两人脑中提取到了想要的信息。 只是这其中的种种曲折怨恨，和暗含的辛秘，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从曼妮的记忆来看，谢烛当初对她，是有相当情意的。她出身小户之家，虽然算不上富裕，却也丰衣足食，无忧无虑。一次跟朋友逛街，不小心与荣洁发生了点儿冲撞，曼妮虽然年轻气盛，荣洁却颇有风度涵养，一来二去，两人竟然成了朋友。 她也正是在此过程中，认识了谢烛。谢烛几乎是对她一见钟情，很快就展开了追求。初始她是十分不屑的，毕竟谢烛已有妻室，但谢烛长得颇有谢家男子的俊美风范，而且锲而不舍，温柔体贴，很快曼妮就陷了下去。 尽管如此，她却很清楚，自己跟谢烛的关系无法长久。她不是那种天真的少女，会相信谢烛肯离婚娶她。所以她很快对荣洁坦白了两人的关系，那个时候，荣洁已经生下第三个孩子，对谢烛彻底失望了。 两人居然奇迹般的保持了这种不正常的友谊，荣洁将谢家种种隐秘都告诉了她，其中未尝没有规劝的意思。她几次三番想分手，却每次都被谢烛的苦苦哀求打动，迟迟未能结束。 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 她并不想给谢烛生孩子，所以一直都有采取避孕措施，仍然会怀孕的唯一可能，就是谢烛做了手脚。她几乎立刻就预约了流产，并打算彻底离开这个男人。 谁知谢烛还是知道了，于是等待她的，就是长达一年的囚禁生涯。初始她怒骂、反抗、哭泣，得到的却是二十四小时被捆绑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后来她学乖了，开始刻意讨好，柔情蜜意。谢烛确实对她有情，渐渐的，也放松了警惕。到她生产之时，终于来了机会，谢烛欢喜的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去做血脉鉴定，而认定她刚刚生育，必定无力移动，没有锁上她的脚链。 她凭着一股无以伦比的毅力打开了早已在脑海中计算过无数次的密码门，拖着仍在流血的身体逃出了地下室。 她没想到，地下室上面并不是什么荒凉的郊区，而是谢烛的别墅。也正是因为如此，荣洁秘密救下了她。 被囚禁的耻辱和被迫生下孩子的愤怒灼烧着她，她发誓要向谢烛报仇！这种仇恨在得知因为她的逃走，谢烛一怒之下将她生下的孩子扔到街头，结果冻饿而死之后，终于达到了顶点。 此时，也传来了荣洁与谢烛离婚的消息，她找到荣洁，想让她帮她报仇，荣洁却让她死心。 荣洁告诉她，谢家人的特殊力量，让他们即使死后，也有相当的能力，能让曼妮、甚至曼妮全家，都为他赔命。 曼妮不在乎自己的命，但她在乎自己家人。她的父母仍然认为她在千里之外辛苦读大学、考研究生，甚至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她不能再连累她们了。 这件事本应到此为止，这段耻辱的经历和刻骨的仇恨也应该随着岁月，一起消逝在时间里。但突然有一天，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交给她一件东西。 那是一面小小的旗子，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入手冰凉。兜帽人告诉她，这小旗子叫“收魂帆”，只要在人新死之时，在他耳边摇上三摇，魂魄就会被收到帆里，任他再大神通，也找不回来。 收完魂后在午时三刻，用暴晒三日以上的木炭烧掉收魂帆，此人会立刻魂消魄散，神鬼难寻。 曼妮半信半疑，想到荣洁对这种事颇有研究，于是就去找了她，却没想到荣洁也收到了同样的东西。 荣洁告诉她，这收魂帆是谢家人常用的东西，功能确实如兜帽人所说。 于是曼妮再一次对谢烛动了杀心。她不知道的是，荣洁认识兜帽人。她曾在谢家见过他一两次，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但却知道，他是谢家人。 这种杀心终于在荣洁得知自己儿子的死讯后，变成了行动。两个被仇恨支配的女人联手设计了整个行动计划，用谢烛最喜欢的方式折磨了他整整一天一夜，终于让他死于脑血管破裂。 在荣洁的脑中，青幽看到了兜帽人的脸，同时也看到，兜帽人告诉荣洁，她的儿子根本不是死于急病，而是谢烛将他送给了主家，进行某种残酷的人体实验。跟他儿子一样命运的孩子，还有不下于八十个，他们每一个，身上都流着谢家的血。 这让素来自诩冷血的青幽，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是八十个谢家孩子啊！明明流着同样的血，仅仅是因为没有继承到血脉中那一点点特殊的东西，就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了! 此时她第一次深深体会到，曾经洛依琳、韩笑都形容为“腐朽堕落”的异人世家，究竟堕落到了什么地步。 回到事务局，跟韩笑说完这一切林林总总，韩笑的脸色也不太好，心中更是思绪纷繁。 古往今来，这般倒行逆施的事，多出在大劫之前，这谢家……真的保不住了吗？ 他与谢法多年交好，恩怨纠葛，之前虽然在识海中勉强看到了几分天道走势，如今真的出现类似预兆，还是不免有些伤感。 半晌，只能叹息一声：“天不亡异人，异人自取其亡。” 至此，两个案子的线索都汇聚到了这个兜帽人身上，青幽再一次去了警局，做了一个人物画像，并直接去了谢家，将画像交给了谢三。 她到达的时候，发现谢家主宅内内外外警备森严，到处是红外摄像头和警戒法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且院内阴风阵阵，显然遍布着阴魂。就连青幽，也被各种侦测术法检查了足足五次，才获准进入谢家大门。 心下有些啼笑皆非，谢璟文亏心事做得太多，如今真有些草木皆兵的架势。 谢三已经泡好了茶，坐在主厅中等他。如今是非常时期，谢家大宅不接待任何外人，平日人来人外的地方，骤然空旷起来，到还有些让人不习惯。 青幽将画像递给谢三：“你看看，这个人是谁？有人说，在谢家见过他。” 谢三看了半天：“嗯……看不出来，毕竟谢家每天人来人往，我也不可能认识每一个人。” 青幽知道，自己若是不吐点儿信息出来，谢三是不会松口的。只能不情愿的说道：“我在曼妮的记忆里看到过这个人，当初就是他在曼妮逃出地牢的时候，帮了她一把，我想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既与案子有关，又关联不大，同时还故意说出这人有背主行为，引起谢三重视。 毕竟，这人若真是幕后黑后，谢三若毫无防备，免不了又要增加伤亡。 谢三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嗯……这人好像是商飞，平日负责配送一些日用品，倒是各家都走。” 谢家主宅是谢璟文一家的起居所在，谢家分家其他人，则呈现半圆形分布在距离主宅不远的其他地段，各家都有各自的院落。所以类似谢飞这种送货人，通常是主家分家一起跑。 “能找到这个人吗？我有事要问他。”青幽说道。 “等等，我问问。”谢三漫不经心的走出大门，打了个电话。 一会儿之后，谢三一脸遗憾的回来了：“真是抱歉，这人五天前出去送货后，就再没回来，目前是失踪状态。不过我已经发出内部通缉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青幽恶狠狠的盯着他，谢三一脸无辜，丝毫不怕。 “就不应该找他！”回去后，青幽气愤的拍着桌子。“他肯定打算偷偷摸摸处理掉！” 韩笑也很无奈：“三哥总管谢家上下的人事，无论问谁，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只能希望他知道后，能阻止案子继续发生吧！” “那我们怎么办？还不能确定他就是幕后凶手呢!”青幽仍旧气鼓鼓的，明明是她查出的线索，现在全为他人做嫁衣了！“而且谢三说，这个叫商飞的，根本不是异人！” “谢家的收魂帆，不是异人也可以使用。但是……”韩笑沉吟着，“收魂帆非同小可，一个送货人是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的。” 关昔楼叹息：“这件事牵扯到的人，比我们想象中多得多。若是最后牵扯出什么谢家的大人物，我想，我一点儿都不会吃惊的。” “总之，先调查一下这个叫商飞的人，我估计，他应该也是谢家血脉。”说完后，韩笑看向关昔楼：“昔楼，你最近辛苦点儿，盯着点儿三哥，若是他抓了商飞，我们也能及时知道，最好能让青幽见他一面！即使这个商飞不是幕后人，也必定认识幕后人！” “交给我吧！”关昔楼一口答应。她没有黑鸦匿踪的本事，但她也是正统的情报员，伪装和监视，向来是她的长项。 “青幽，别太沮丧，多亏你我们才能知道这么多，干得好！”韩笑笑着安抚了青幽。“谢敏案子的犯人也有眉目了，明天你跑一趟警局。” “没问题。”青幽一口答应。 第166章 离心 夜，睡梦中，青幽再一次听到了钥匙声。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看看手机，下半夜三点二十。 不多时，谢影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青幽翻身，贴进他怀里，手指摩挲着他腰上那道没留下多久的伤疤。 “你不是很忙吗？”女孩儿嘟囔着，声音中还带着点儿不清醒的睡意。 “想你。”男人的唇印在女孩儿的头发上。 “前几天我还听说你也被卷进一起爆炸，受了伤呢，但是法戒没示警。”青幽在从男人胸膛摩挲到背后，似乎想看看有没有伤口。“果然没事吗？” “没事。”谢影抓住了她不老实的小手，“再摸就有事了。” 青幽吃吃笑着，故意在他怀里蹭了蹭，胸前两团柔软紧贴着男人胸膛，另一只小手更是变本加厉，抚摸着男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什么事呀？” 男人动了动，某个部位威胁似的抵着她：“你说呢？” 经历过j市那一段形影不离的日子后，两人最近聚少离多，都难免有些思念。青幽心里虽然满腹疑虑，此时却都已化作了缱绻，满心满眼，都只有谢影。 一番覆雨翻云过后，青幽全身酸软，昏昏欲睡，谢影却意犹未尽，仍在不住动作。 青幽不得不叫停：“别……，再折腾下去，我明天真的起不来了。” 谢影不太情愿的停了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她揽进怀里。 他有时虽然迟钝，却并非不体贴，事实上，只要青幽开口，他几乎百依百顺，什么都肯做，爱得格外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这让青幽尤其心疼，转而更加痛恨谢家的人。说起来，谢影也是谢家的受害者之一。 犹豫半晌，青幽终于还是问了：“悖逆之血的事……你告诉谢家其他人了吗？” 谢影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给出了名字：“三哥。” 想起谢三那张笑咪咪的脸，青幽就想叹气。她毫不怀疑，谢三有能力把这东西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这次谢家的案子，弄不好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但也只有谢三，才有这个能力让谢影擅离职守却不被谢璟文怀疑。 脑海中又划过谢希海似有若无的提示，如今想起来，谢三的态度也很值得玩味。虽然用十分明显的敷衍态度打发她，却也将商飞的信息告诉了她。这样看来……明天，她也许可以再去试探一次…… “谢影，小心些三哥。”抱着男人精壮的腰身，青幽脑中思绪纷繁。“别相信他。” 以谢三的手腕，谢影很容易就会被他卖了，但思来想去，却又非谢三不可。 “知道，不用担心。”谢影抚着女孩儿有些凌乱的长发，发觉里面仍有些汗意，于是伸手，帮她裹紧了被子。 犹豫了一会儿，青幽忍不住又开口了，“谢影……你帮谢璟文抓过无辜的人吗？就是为了……夺取生魂、做人体实验之类的？” 谢影声音很平静：“有，但不多。大量失踪会引起当局注意，所以只是定期会抓一些。谢家很多术都需要用到魂精，生魂炼制更加有效。” 也许是早已猜到了答案，所以青幽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惊，听到“魂精”后，她反而荒谬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谢影能够随手拿出魂精，魂精又是黑市交易的一般等价物，莫非……他在谢家的薪水就是魂精？ 连忙摇头赶走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青幽又问：“谢家酒窖里的事，跟你有关吗？” “没有。所有实验相关，都是三哥负责。”男人回话的声音仍旧平稳，青幽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困意。 想到谢影也许几天来，只能在她这里睡几个小时，青幽就无论如何也不忍再问下去。抬头亲了亲男人脸颊：“睡会儿吧，天亮还有段时间呢。” “嗯。”谢影合上了眼睛，不多时，呼吸逐渐清浅平稳起来。 青幽却说什么也睡不着了，谢法、谢璟文、谢影甚至谢三的脸交替出现在脑海里，一会儿是谢法明朗的笑容，一会儿又是满地孩童的尸体…… 她本能的觉得谢三是在策划一件不好的事情，这件事会让谢影彻底摆脱谢璟文，但同时也会伤害到谢法。 从私心里，她是赞同这件事的。但她不能伤害谢法。 谢法是她的恩人、导师、兄长、朋友，是暗夜中给她照明的灯，是指引她走向希望的光。 但是……谢影呢？ 谢影是那个无论黑暗还是泥沼，无论都严寒还是死亡，都一直在她身边，牵着她手的人。 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开的人。 她突然想起，自己必须去见见谢法。 朦胧中睡去又醒来，日上三竿之后，谢影照旧不见踪影，客厅的茶几上，放着熟悉的早餐。 这一刻，青幽忽然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慢条斯理的梳洗、打扮，吃完早餐后，青幽给谢三打了一个电话，要求询问曾跟商飞打过交道的谢家服务人员。 谢三给了她一个不那么正常的时间：中午12：00。 此时青幽也不再是一无所知的状态，多多少少领悟到了这个时间的涵义。 12：00。 青幽准时登门拜访，谢三一如既往笑眯眯的迎接。 “常跟商飞有交往的几个人我已经都叫来了，需要问什么尽管问。”谢三站在奢华的客厅里，指了指旁边站得整整齐齐的四个人。 “好的。”青幽漫不经心的打量四周，故意问道：“谢伯伯不在吗？” 谢三答道：“家主和夫人受邀，去三姑家吃午饭了，顺便商议一下近期发生的事情。” 青幽得到了肯定回答，满意的笑笑：“我可以随便使用什么手段询问吗？” 肆无忌惮的口吻听得四个下人心里一紧。 谢三却仍旧笑眯眯的：“这可不行，咱们是遵纪守法的人，不能随便侵犯公民隐私。何况上面也有规定，不能随意对无辜民众使用术法。” 四人又松了口气。 青幽撇了撇嘴：“好吧。”这些人毕竟算不上嫌疑人，确实不太方便施术。 “守规矩，大家都好做。”谢三又笑着指了指大厅内几处巨大的装饰花瓶：“另外，请容我提醒一句，大厅里有术法检测设施，请注意不要随便施术，我们的防御手段可不太友好。而且宅内目前布满防御，除了洗手间，还请不要随便乱走~” “洗手间，知道了……”青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起来，我虽然来了这里很多次，却还不知道洗手间在哪里呢！三哥介意不介意帮我介绍下啊？另外，谢法在吗？我来了，似乎也应该探望他一下。” “少主目前不在老宅。”谢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精进，“至于洗手间，就在右边走廊尽头。尽头处还有通往二层的楼梯，虽然上楼梯后左拐，路过左边第一个房间并一直走到尽头，也有另外一个洗手间，但我建议你使用一楼的这一个。” 面对谢三这种近乎直言的提示，青幽也是有些好笑。“多谢三哥了，您忙去吧，我会在这里慢慢询问的。” 谢三姿态优雅的一颔首，退了出去。 青幽装模做样的绕着四个下人踱步，时不时问一些显而易见的常见问题，同时不动声色的收集了四人的头发。 觉得晃得差不多了，告了声罪，转身走向洗手间。 从洗手间后的走廊径直上到二楼，到达二楼谢三专门提过的房间，轻轻推门。 果然，门开了。 室内很大，三个连环套间外加一个客厅，一如既往的低调奢华风格。走到卧室的那一间，发现谢法双目紧闭，正躺在床上。 “谢法，谢法！”青幽轻声呼唤，又伸手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和呼吸。 谢法没有反应，眼皮下的眼珠却动了动，似乎知道青幽来了。 “是被药物控制了吗？”青幽握住了他的手，“这里我不能施术，谢法，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必须主动打开意识，让我看到。” 一些画面出现在青幽脑海。 书房、谢璟文与谢三的谈话、血脉萃取、陷阱、实验……还有被控制的谢法。 “你果然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被软禁起来的……”青幽安慰似的拍了拍谢法的手：“我知道了，你放心，回去我就告诉韩哥和昔楼，我们一定能把你救出去！” 谢法指尖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 青幽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那样……谢家会……” 谢法几乎是用尽全身力量，捏了青幽一下，带着一股急切和愤霾的情绪。 青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会继续深挖非法实验的证据，不会姑息这种事的。” 谢法终于安静了下来。 青幽看着床上甚至连动一下指尖都很艰难的谢法，不由有些悲伤。 他原本是多么有活力的一个人，如今却被自己的父亲控制在这里，连动都不能动。 又握了握他的手：“谢法，你放心，不用多久，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你再忍耐几天。” 谢法指尖微颤，微弱的回应了她。 第167章 事态恶化 青幽离开谢家后，立刻回到了事务局，同时给正在外勤的韩笑和关昔楼打了电话。 两人回来后，青幽一股脑将谢法让她看到的一切全部转述，同时还提及了三哥隐晦的相助。 关昔楼立刻拍案而起：“必须把谢法弄出来！”说完又瞪了一眼韩笑：“别跟我说什么【死劫】！现在谢家内部也未必安全！谢家上上下下都各有心思，指望他们保护谢法，还不如我们可靠呢！” “稍安勿躁。”韩笑想了想，问青幽：“你提到，是三哥隐晦的暗示了你谢法所在地，故意让你去见谢法？” 青幽点头：“对。” “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三哥……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韩笑沉吟着，既是问青幽，也是问自己。 青幽斟酌了一下言辞，“我觉得，至少在血脉萃取实验这件事上，三哥和一些谢家人跟谢璟文并不是一条心。毕竟那是八十多个流着谢家血脉的孩子，说不定哪一个，就跟他们有很近的亲缘关系。所以也许……三哥是想要让我们借机揭发这件事，终止这种悖离人道的实验。” “对！”关昔楼立刻赞同，“即使再怎么无情的人，遇到这种事，难免兔死狐悲。” 再深一些的话，青幽没说，关昔楼也许想不到，但韩笑显然想到了。 谢三想揭发这件事，恐怕不是、或者不单单是为了终止这个实验，更是为了动摇谢璟文的位置。若是谢家人知道了他们的家主在用他们的孩子做这种事？或者，若是监督局知道了这件事？ 保不住家主之位，已经算是好的结果了，若是一个弄不好，谢璟文只怕要在黑牢里度过下半辈子了。 但是……谢璟文一旦下台，唯一的接任者只有谢法！这个念头实在太有吸引力了，连韩笑都不得不动心！ 最终，犹豫再三，韩笑下了决心：“想办法把谢法从谢家弄出来吧！但是案子那边也不能放松，这两天由于谢家的收缩防备，犯人一直没有动静，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杀死谢敏的凶手已经找到了，我去处理这件事。我弟弟比较擅长技术，让他跟青幽研究救出谢法的事儿吧。”关昔楼主动请缨。 韩笑点头：“好，就这么办，商飞的事情我去追。” 于是接下来整整一下午，青幽都在和关雎鸠一起研究谢家的布局和防御，当然，她只负责提供下午看到的东西，关雎鸠负责研究。 “谢家的防御体系也很老套啊，跟我家的一样。”关雎鸠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小声嘟囔着：“这种触发型术法防御阵会被钛合金隔绝的，院内的大型魔封阵和阴杀阵虽然效果很好，但节点过多构造复杂，只要被破坏一个点，整个阵法都会立刻失效。而且居然还在使用阴魂防御？正午的时候岂不是最好攻破？” 青幽听得半懂不懂，只是觉得这个平常总是不太靠得住的大男孩儿，在这种时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自信，居然还有点儿帅。 见他一副沉迷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小关，你可别搞错了，我们不是要攻占谢家！只是从里面把谢法弄出来而已。” “是是……”关雎鸠随口应付着，一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一手又继续画图。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青幽：“你怎么也叫我小关啊！你跟我一样大吧！” 语气中有些不满，“而且你是11月生日，我是2月，我还比你大半岁呢！” 青幽一愣，她没想到关雎鸠居然还在乎这种事，立刻改口：“老关！” 关雎鸠一脸黑线：“……还是叫小关吧！” 转头又去研究了。 青幽闲着无聊，坐在一边打量他，越看越是觉得，这关雎鸠多少也算是事务局里的一个奇人。 从关昔楼身上发生的事和说话间不经意带出的信息可以看出，关家并不比谢家好多少，然而关雎鸠身上却始终有一种不染尘埃的干净。身为关家唯一的男性继承人，不但没有被推上少主之位，甚至放任他沉迷于感兴趣的事情，成为了一名技术宅。 这恐怕都要归功于关昔楼，和关昔楼上面，那个连谢法都谈之色变的关大小姐。 “怎么了？”关雎鸠被她盯得有些脸红，终于不自在的动了动，转过了脸。 “没什么，我在想，你两个姐姐对你可真好。”青幽话语中有几分羡慕。 “好什么呀，天天就知道欺负我。”关雎鸠虽然这么嘟囔着，脸上却是一副“被虐并快乐”的表情，让青幽有点儿不爽。 所以她故意挑不愉快的话题说：“谢家内部这么多龌龊事，你家好像都没有？” 关雎鸠顿了一下，眼中的神采暗淡了几分：“都一样，b市这四个异人家族，没有一个干净的。” 青幽有心再撩拨几句，电话却响了。 韩笑。 “南环商业区，鹏辉商场，速来。” 青幽心底一沉，那是个异常繁华的地段，若是那附近出了事…… 她打车赶到的时候，果然发现商场侧门右边的街角，已经层层叠叠围了无数的人，警察几乎都拦不住。周边的楼上也到处都是拿着手机和相机拍摄的人，在挤进现场之前，她就在网上找到了血淋淋的现场照片。 还有那即使间隔几百米远，也能一眼看清的“血债血偿”四个大字。这四个血字居然被做成了一副挂在大厦上条幅，直接从大厦楼顶垂了下来！ 青幽倒吸了一口冷气，事情闹大了。 好不容易挤到中心处，韩笑、关昔楼和谢诚意已经到了，地上是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血液溅得到处都是，看起来像是跳楼。 几人脸上都有些沉重，韩笑正跟警察说着什么，关昔楼凑过来，低声告诉青幽：“不是谢家人，也不是异人。” 青幽有些懵，正常案件？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不多时，血债血偿的条幅被取了下来，交到了韩笑手中。外围也出现了一些武警的身影，开始疏散人群，维持秩序。 监督局局长白德泽气势汹汹走了进来，旁边是一个穿着警服看起来地位很高的人，齐烽和几个其他警察则跟在最后面。 “都聚在这儿干什么？开会吗？一个尸体处理这么久！都干什么吃的！” 白德泽几乎是一出现就开始骂人，青幽立刻往后缩，一副无辜背景板的样子。 处理现场的警察立刻加快了动作。 白德泽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韩笑身上：“谢法呢？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来？” 韩笑不卑不亢：“他在追查一名疑犯，暂时无法赶来。” 白德泽冷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两次都使用同一个借口，你是在藐视我吗？” “不敢。”韩笑素来温和，却不知为何，面对这位监督局局长，始终面无表情，言辞冷淡。 白德泽冷哼：“你这种有前科的犯罪者，就不应该站在这儿！” 青幽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有前科？犯罪者？韩笑？ “这是不是你们的案子？”白德泽指着地上的尸体。 韩笑犹豫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否认。这案子一定会引起巨大的轰动，对事务局非常不利，他只要否认，即使技术局也未必能查出端倪。 但谢法的话浮现在脑海里，终于，他还是点了点：“是。死者生前被类似傀儡术的道具操纵，做出了非自愿自杀行为。” 白德泽火冒三丈：“又是爆炸，又是血债血偿，又是跳楼的！你们异人想干什么？想造反吗？还嫌新闻不够多吗？” 韩笑没说话，青幽却在一旁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在她看来，这完全是欲加之罪，一个异人犯罪，其他异人都要负责？那每天那么多人类罪犯，也没见这监督局长为哪个负责！ 有本事自己抓人去啊！ 旁边有些年纪的警察局长出来打圆场：“现在破案最重要，还是尽快想办法，抓到凶手吧。” 白德泽重重哼了一声，指着“血债血偿”的条幅：“跟之前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现在还无法确定。”韩笑并不是敷衍，除了这四个字以外，这起案子确实跟其他案子没有共同点。 “那就赶紧确定！”白德泽骂完韩笑，又开始呵斥周围警察：“动作快点儿！你们是想让尸体摆到明天早上！然后出现在所有头条吗？” 严格说来，现场的警察并非他的手下，当着警察局长的面如此越俎代庖，那局长脸上也不大好看。但白德泽出身红墙，根基深厚又半生戎马，谁也不敢说什么。 青幽心中冷笑，过刚易折，至清无鱼，这监督局局长，现在看着风光，但背后必定藏着无数小人，只等他一朝势弱，落井下石。 白德泽又巡视了一圈，将每一个现场工作人员都骂了一遍，又严令诸人，必须尽快破案。 然而不过他说话的功夫，青幽已经在网上发现了案件揭秘的贴子，里面不但附带了大量无码现场图片，更将死者身份背景挖了个干净。 虽然贴子很快就被删除了，但青幽眼疾手快，存储了下来，打算好好研究。 这可比警察调查都快。 第168章 失控的事态 xx论坛-社会杂谈-爆料板块 “血债血偿！报应不爽！三年前杀人富二代横死街头！”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不用怀疑，诸君，这位摔得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就是鹏辉集团的公子姜xx！对，就是五年前引起轩然大波的闹市故意撞人之后，还言语狂妄嚣张，大喊“老子有钱”的那位。 众所周知，当年那件事社会影响极坏，在广大群众的呼声中，这位姜公子最终被判为意外撞人，获刑五年，简直感人肺腑！鄙人深切怀疑，若不是那句“老子有钱”，怕是这五年都不会有，直接赔钱了事！ 谁知这还不到五年呢，这位姜公子就大摇大摆的出来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幸好老天有眼，报应不爽，这不，跳楼死了！死前据说还亲自写了四个字：血债血偿！ 真不是楼主危言耸听，当时我就在那里！很多人都看见了！就在鹏辉大厦西街，先是写着“血债血偿”的条幅从顶层被人放了下来，吸引了不少注意力。紧接着一个人就从上面跳了下来，摔得那叫一个惨！我在旁边看了半天，听商场工作人员议论，才知道居然是那个“有钱的姜xx”！ 1l** 我去！爆料区永远有惊喜啊！这图片够血腥！吓死爹了！ 2l** 跳楼？自杀吗？真的假的啊？这可是杂谈区十大滑稽梗之一：老子有钱姜xx！ 楼主回复：你觉得他能自杀？不对，一定是自杀，对，幡然醒悟，悔不当初！对，就是这样！（滑稽滑稽） 3l** 右键果断保存，楼主小黑屋见！ 4l** 我去？“老子有钱”死了？顿觉背脊一凉啊……莫非是传说中杂谈区的“咹吗叭昵吽”诅咒？不行，我得去其他几个滑稽大佬那蹲点，听说“电动车二十年”哥就在我这个城市！ **回复：白痴，要出事也是那个给偷电车的判了二十年的人出事！你还是去（你懂的）门口蹲着吧! **回复：然后蹲着蹲着就蹲进去了。（滑稽） 5l** 真死了？除了“报应”我想不出其他词了。反正这贴子也马上就要小黑屋了，请容我说一句：死的好。 6l** 死的好+1 7l** 死的好+1 8l** 死的好+ …… 贴子被删得很快，但很快其他爆料贴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虽然同样很快又被删除，但若是手快，还是能得到不少信息的。 甚至有一篇贴子将这个“姜xx”祖上三代都挖了出来，包括祖上从哪里起家，干过什么龌龊事，甚至姜父有几个情妇都罗列得清清楚楚。虽然言辞多少有些夸张，但其中多少还是有些干货的。 青幽看得津津有味，所以说，事情闹大也有闹大的好处，毕竟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死者是个人渣，不能排除有异人路见不平，为民除害。我听说这种案子最终一般都归结为无头公案。” 韩笑咳嗽了一声，青幽立刻改口：“死者素行不良，也许是有异人看不惯他的行为，出手惩戒，虽然情有可原，但毕竟是杀了人。鉴于目前爆炸案危害更大，我们人手有限，是不是优先调查那件案子？” 韩笑点了点头，“这个死者身上没有收魂痕迹，诚哥已经去调查了，你们还是把重点放在爆炸案和谢家上吧，必须尽快把谢法弄出来。” 青幽偷眼看韩笑，又想起了白德泽提过的“犯罪者”。当年韩笑是因为有案底，才被送入技术局成为实验体的？ 韩笑，似乎也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温柔简单。 青幽又开始翻看网络论坛，看着看着，一篇被淹没在诸多姜xx事件中的贴子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帖子内讲述的是另外一件案子，似乎是为了防止和谐，既没有图片，标题也平平无奇，“兰西村血案背后”。 这种泛泛的标题，和兰西村这种从未听过的偏僻地点，自然吸引不来太多人，所以贴子沉得很快，若不是青幽看得太多翻得太后，根本不可能看到。 里面的内容却很点儿意思。 所谓的“兰西村血案”，并不是发生在兰西村，只是血案的主角，是兰西村村长的儿子陈某某。 陈某某是s市一所三流大学的大学生，一天前被人杀死在公寓楼内，由于凶手当场被抓获，并对杀人罪行供认不讳，所以并未引起多大关注。 这篇贴子，写的正是这件杀人案背后的故事。 根据这个楼主所说，兰西村是一个位于深山中的封闭村落，与外界交流不多。在这个村子里，村长就是相当于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身为村长的儿子，陈某某更是自幼飞扬跋扈，在村里横行无忌，村里从大人到孩子，都十分惧怕他。 到他年纪稍微大一些，进入青春期后，他的目光就瞄向了村里那些女孩子。他手下有足足七八个年轻体壮的少年人，只要他看上的人，这些狗腿子都会立刻送到他眼前，村里几乎没有女孩儿能逃脱他们的毒手。 在糟蹋了十几个女孩儿后，终于彻底惹怒了村民，几十家村民联手走出村子，将陈某某告到了镇政府。 然而兰西村的村长跟镇政府也有来往，加上陈某某未成年，最终闹了大半年，镇政府只是让村长赔钱了事。为了防止愤怒村民的报复，村长直接将儿子送到了遥远的城市里念书，再不让他回到村子。 可怜那些被侵犯的女孩子，轻一些的留下了永久的心理创伤，严重一些的精神失常，甚至有自杀的。杀死陈某某的凶手，正是一位受害者的父亲，他的女儿当年被陈某某囚禁在柴房里，足足折磨了十天！被救出来后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永久的失去了正常的心智，每天不得不依靠抗抑郁药物来维持生活。 “谁也不知道这位父亲是如何找到躲藏了五年的陈某某的，只知道他的仇恨并未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减退。陈某某的尸体一共中了四十一刀，下体被切得稀烂，完全成了肉沫儿，现场甚至留下了陈某某的血写下的四个字：血债血偿。” 这段话，正是引起青幽注意的原因。 又是“血债血偿”。 这世间确实有很多血债，但突然集中在这个时间爆发出来，显然不是巧合。 青幽把贴子的内容转述给韩笑，韩笑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这两件案子不是巧合，那么这【血债血偿】早已超出了对谢家报复的范畴，而扩散到了普通人、甚至整个社会。” 韩笑显得忧心忡忡，“若是不能遏制这股复仇风潮，只怕大乱子就要来了。” 青幽想得没有韩笑想得那么深，她反而觉得，坏人得到了惩罚，正义得到了伸张，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说不定只是巧合呢，毕竟血债血偿也算是挺常见的一句话。” “但愿吧。” 然而事件并没有按照青幽希望的那样发展，第二天一早，两起新的“血债血偿”复仇案再次摆在了事务局面前。 原因也没什么新意，无非是些不公的待遇、悲惨的命运和一两个人渣，但这两个案子背后，都有明显的异人痕迹。 这就很不妙了。 异人插手普通人社会，利用神秘力量掀起社会动乱，这已经是近乎宣战的做法，据说【隐宗】已经派出了长老，专门负责交涉这件事，事务局也迎来了异人的“援助”。 只不过，这种“援助”，是自称的。 一个面目阴沉傲慢的中年人坐在会议室内，旁边还坐着两个稍微年轻一些的异人，与事务局的诸人呈现分庭抗礼之势。 “你们想违抗【隐宗】的命令？” 中年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青幽不止一次想把咖啡杯甩他脸上。 “如果我没记错，神秘事物局隶属ga，上属部门似乎没有一个叫【隐宗】的。”韩笑虽然看起来温和，言辞却十分犀利。 他毕竟不是谢法，韩笑是个彻头彻尾的觉醒者，对异人所谓的权威没有丝毫好感。监督局是事务局的上司机构，所以他对白德泽还是有着基本的尊重，但【隐宗】？抱歉，不认识！ 中年人果然怒了：“韩笑！我知道你是个野种！但你好歹也是异人！你想背叛你的族群吗？” 话音未落，关昔楼“当啷”一声，把唐刀抽了出来，拍在了桌子上，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韩笑的笑容中有几分冷意：“不按照你们的要求，将罪名推到【无常】或【影鬼门】身上，就是背叛了？我再说一次，除非查到确切证据，证明是这两个组织在背后指使，否则你们就是在白费唇舌！想动手，随时奉陪，但恕我提醒你一句，我手里还有监督局特遣队的人，一旦打起来，别怪我身为野种，不懂异人规矩!” 青幽简直想拍手叫好。 “你！”中年男人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手中黑光一闪而过，似乎确实有心动手。但看了看事务局周围的符印，又看了看对面似笑非笑的诸人，衡量了一下双方实力对比，只得强行按压住火气，恶狠狠的留下一句话：“韩笑，你等着！” 青幽翻了个白眼：“这种话就像灰太狼的【我一定会回来的】一样，通常用在没什么本事的路人反派身上。” 只有关雎鸠听懂了这个梗，嘿嘿笑了起来。 第169章 逐步接近的真相 “血债血偿！在现代的侠义精神中颤抖吧！罪人们!” 张强飞快的在电脑上敲打着，一行行夹杂着幸灾乐祸和哗众取宠的文字不断出现在屏幕上，尽情宣泄着主人的情绪。 从这明明很中二却偏要扯上点儿文化的标题就能看出来，发帖人是个想给自己穿上文明外衣的愤青儿，可惜水平有限，两句话就露了底。 敲完最后几句，张强飞快的浏览了一遍，觉得十分满意，立刻点击了发送。然后坐在电脑前，等待着其他人的回复。 他在这个论坛上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虽然他自以为是凭借着卓越的见识和精妙的口才吸引了众人，但实际却是他混得很勤，大家都觉得他脸熟而已。 很快出现了第一条回复。 “原来楼主眼中的侠义精神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建议您还是先回去查查字典再出来丢人吧！” 第一条就是砸场子的，不过张强可不怕这个，多年来的喷子经验让他对这种事简直轻车熟路，甚至还有点儿兴奋。 毕竟互喷是能吸引到大量关注的！ 谁知刚输入第二个字，门铃就响了。 “谁啊!”张强不耐烦的喊了一句，他住在一所人口密集度很高的公寓楼里，一居室，50平米，平日除了快递和外卖基本没有访客，偶尔有敲门，也是走错门的。 “张强吗？”外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 张强一愣，找自己的？起身走到门边，从猫眼一看，门外居然是一个长得不错的长发美女！ 立刻打开了门，眉开眼笑：“呦，美女，找我？” 这位美女看起来很年轻，不施脂粉，眉目清秀，气质介乎于女孩儿和女人之间，乍一看就像是大学校园里的邻家小妹，仔细看时却有种非同一般的气质。 一张证件出现在张强面前。 “ga？十三局？夏青幽？” 张强毕竟是常年混迹网络的人，ga之名多少有所耳闻，因此此时的第一反应，是怀疑。 不是怀疑自己没资格被ga的人找上，而是怀疑这美女的年纪。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用鼻子哼了一声：“美女，这玩意我也有，抽屉里一打呢，你就甭关公门前耍大刀啦！” 青幽有点儿好笑，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肯定的态度说她是个骗子。 “几个月前，xx论坛上有一篇【血泪控诉某副长欺侮无辜民众，申冤无门唯有以死相鉴】的贴子，是你发的吧？” 张强倒吸了一口冷气，那篇贴子是他心底埋藏已久的一个地雷，他本以为三个月过去了，已经不会再有人提起，却想不到，终于还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他当时好不容易拿到了业务员资格证，一心想要进入机构，捧铁饭碗吃饭。谁知却被分配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一个可有可无、又十分辛苦的差事。 他心中不忿，找到了最高负责人，也就是x副长，结果对方正眼都不看他，告诉他不想做可以走人。 他一气之下放弃了机会，满腔愤恨无处发泄，心说你既然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就要让你看看，瞧不起我的下场！ 于是他故意捏造事实、伪造假照片，在网上发了一篇博人眼球的血泪控诉贴，无非是将一些新闻上的悲惨不平事加工组合一下，然后安到这位副长身上。 贴子并不算高明，但这种事，还是很容易引人同情的。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些不明真相的围观者替他说话，帮他痛骂那位副长，让他觉得十分痛快，更加肆无忌惮的编造了更多事实。由于言辞过于激烈，贴子被删除了，但删帖却反而引起了更多的关注，不少人开始私信他，提供帮助。 有律师想免费替他上诉的，有混混儿想替他揍对方一顿的，甚至有自称执法者，要求他提供证据的。他开始觉得不安，很怕哪一天会有警察敲开他的门，问起这件事。毕竟，这一切都是他编造的！思来想去，他索性废弃了那个帐号，清除了所有跟那帐号有关的痕迹，并小心翼翼深居简出了很长一阵子。 却没想到，他刚刚放松警惕重新出现在网络上没多久，他噩梦中的一幕就出现了。 张强脸部表情僵硬慌乱，连连摆手：“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在青幽看来，他的这种表现，已经相当于承认了。“别担心，我不是网警，不是来查你诽谤的。” 张强松了口气，随后更紧张了：“什么诽谤？我没有！你……你别乱说话！我们公民可是有言论自由权的！” 此时他早已忘记开门时还质疑过对方身份。 青幽淡淡笑道：“你看，我挺忙的，咱们就绕过寒暄阶段，直接进入正题吧！我问，你答，简单愉快。当然，你也有权不合作，但你毕竟不是什么真正清白的良民，所以，我也可以对你采取一些措施。相信我，你不会喜欢那样的。” 她无论语气表情，都称得上温和可亲，但不知为何，张强却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进门之时，他还觉得对方是一个自己一只手臂就能拎起来的弱女子，但现在，他觉得对方简直就像一只洪荒猛兽，即使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都能让他不寒而栗。 张强只能点头，用力吞了口唾液：“您问，我一定老实回答！” 不知不觉，甚至用上了敬语。 “你发了那个贴子后，收到了一些私信，其中有一个叫【狰狞】的id，说他可以给你提供复仇的方法，是不是？” 张强拼命回忆，奈何那个时候私信他的人很多，说帮他复仇的也不少，最终只能模糊想起个大概：“好像是，这种人挺多的，我也没在意。我好像回复了他，也好像没回复……我记不清了。” “你回复了。”青幽替他回答，“你说你非常需要，并且很感激他。” 张强打了个哆嗦，他之前清理网络痕迹的时候，甚至动用了黑客工具，现在看来根本没用。“对……对，应该是。但是我记得……对方好像没提供什么方法吧？” “对方确实没回复你。”青幽似笑非笑，“但你三天前，收到了一份无名的包裹。” 张强一愣，他确实收到了，里面是一件很古怪的东西，他还以为是谁寄错了呢。“难道……那包裹是他寄过来的？” 他立刻开始在凌乱的屋内翻找，不多时，从衣柜角落的脏袜子堆里翻出了一个类似魔方的东西，在床单上擦了擦，递给了青幽：“就是这个。” 青幽很纠结。 半晌，掏出了勘察现场用的医用手套，带上，接过了那东西。 这是一个方形的机簧盒，青幽曾在异人的古书上见过，一般用来传递一些东西，盒子上方的禁制被血触发后，只有滴血的人满足一定条件后才能打开。 而这个盒子，已经是被触发状态了。 “你在盒子上滴过血？”青幽问张强。 张强想了想，“我想起来了，这东西打开的时候夹着一片特别小的刀片，我没注意，就被割伤了，当时我还觉得是有人暗算我呢！” “怎么？这是能滴血认主的东西？”张强眼睛亮了起来。 青幽没理他，脑筋却飞快的转了起来。 她大致能猜到这东西打开的方式，也能猜到里面有什么，她考虑的，是如何把这个东西，甚至面前这个猥琐男利用到极致。 营救谢法的计划已经成型，唯一的问题是，他们还缺少一块不会引起谢璟文防备的敲门砖。 思虑再三，青幽对张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在对方看来十足的不怀好意：“张先生，本来我的目标只是这个东西，但现在看来，你这个人也很有用，所以，跟我走一趟吧！” 张强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包括巧言狡辩、抵死不从、奋起反抗、大声呼救等等，但在对方掏出一把泛着紫光的华丽匕首，并悠闲地剃起指甲之后，果断选择了缩卵。 这把匕首正是j市洛依琳“借给”青幽的那一把，为了弥补洛家的过错，也为了表示诚意，事情结束后洛依琳并没表现出回收的意思，青幽也就毫不客气的据为己有了。 这个态势下，谁也不嫌武器多不是么？ “走吧。” 张强乖乖的跟在青幽身后，大气不敢出。 虽然商飞仍旧踪迹全无，但对他的调查却并非全无线索。这张强，正是根据商飞网络上的留下的痕迹找到的，商飞，也就是【狰狞】。 他跟张强类似，也属于愤青的一员，只是他毕竟出身谢家，还做着一些谢家的工作，多少对神秘世界有所了解。他知道只要拥有这种力量，很多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都能够完成，比如，报仇。 他当然恨谢家，恨谢家抛弃他，恨谢家把他当成垃圾一样，这种憎恨很快在网络上找到了安慰，他发现这世界上，在权势者的不公下呻吟的人，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他的心中开始生出一种奇妙的使命感，他觉得自己既然知道得比其他人多，就应该肩负起责任，帮助其他人发泄心中的憎恨。 但这种想法，始终只能停留在想法阶段，他毕竟不是异人，仅仅知道是改变不了任何事的。 直到半个月前，他突然接到了匿名的资助，一位异人突然联系了他，赞同了他的理想，并为他提供了道具。 他则穿上兜帽，利用自己积累下的信息，通过各种方式将这些道具提供给心怀仇恨的人，就有了之前的案子。 第170章 营救计划 谢璟文最近很烦。 针对谢家的爆炸和谋杀虽然因为他的收缩防御而暂时停止了，却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不但监督局对他展开了暗中的调查，甚至隐宗也派人过来质问。连家族里那几个没用的长辈，也多少对他起了一些怀疑。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收缩防守一辈子，谢家外面还有很多生意需要经营，族人也不可能永远呆在老宅，但真正的幕后人却迟迟没有线索。 谢三抓来的商飞，只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小角色，真正让他感到后怕的，是那个能在谢家盗出收魂幡的人！ 他可以肯定，谢家内部出了内鬼。无论是酒窖实验场的位置，还是招魂幡，都不是一般的谢家弟子能够接触到的。这个人不但是高层，甚至是他的心腹之一！ 难道真的有人找到了破解祖传禁制的方法？这想法让他有些不寒而栗，甚至看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叛徒。 执掌谢家这近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立无援。除了被自己软禁在家里的儿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信任谁。 然而，他不能放谢法出来，至少在抓到针对谢家的幕后凶手之前不能。所以他拒绝了韩笑见谢法的要求，并表示，如果有需要，他会亲自帮忙。 韩笑要求的，是谢家一种十分偏门的术，七情引。这种术可以引发人的某种情绪或欲望，并将之扩大化，这种控制类型的术，只有谢家主家的人才会修习。 也就是说，谢法，或者谢璟文。 韩笑声称找到了幕后人的一个匣子，里面可能有幕后人身份的线索，但匣子有限定，只有指定人在特定情绪下才能打开。 谢璟文当然知道，这件东西很可能是指向商飞的，对他毫无用处，但他却不得不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装作商飞没有被谢家私自扣押，而是自己畏罪潜逃。 下午十分，韩笑带着一个看起来十分肮脏猥琐的普通人走进了谢家大宅。那人穿着一件皱巴巴脏兮兮的羽绒服，头上的头皮屑好似下雪一般，从进了宅子就开始四处打量，简直就像闻到了油香的老鼠。 看到韩笑只身前来，谢璟文本是有几分放松的。毕竟只有一个韩笑，即使有什么其他打算，也很容易应付。但是看到这个普通人之后，谢璟文宁愿韩笑把事务局的人都带来，也不想再多看这人一眼。 他有洁癖，并且他觉得，自己的洁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严重过。 “你带这么个人过来是想做什么？”谢璟文捂着鼻子站得很远，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 张强本就是个仇富的愤青儿，看到这奢华的别墅，再看到他这种姿态，更是心里冷哼，打定了主意要恶心他！ 于是用力朝着谢璟文的方向打了个喷嚏，喷出一点儿鼻涕，用手抹抹，转身擦到了脏兮兮的羽绒服上！ 看到谢璟文迅速变得铁青的脸色，张强不由觉得十分痛快。 在谢璟文拂袖而去之前，韩笑忍住笑意，赶忙上前低声说：“不好意思啊，谢伯伯，这人跟幕后人有交集，只有他能打开匣子，我只能带他来。” “你要让我给他施术？”这一瞬间，谢璟文甚至动了把两人一起扫地出门的念头。但他毕竟是个有涵养的人，深吸了三口气，按捺住即将暴走的情绪，“非他不可吗？” 韩笑脸上出现了十分为难的神情：“时间紧迫，我们目前只有他一条线索，所以……要不然还是叫谢法出来，让他来吧。” 提到儿子，谢璟文立刻不吭声了，转身指了指沙发：“坐吧。” 张强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了谢家大厅那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甚至没等谢璟文开口，拿起桌上的茶盏，咕嘟咕嘟两口喝光了。 甚至故意发出嗬嗬带痰的咳嗽声，听得韩笑都升起几分恶心。 至于谢璟文，脸色就别提有多精彩了，韩笑怀疑他们走后，谢家大厅的家具和茶具恐怕要立刻换一套新的！ 心里暗暗好笑，心说青幽这个主意真是损透了，但却是意料之外的好用啊！ 忍着笑意，将机簧盒子拿出来递给谢璟文，这盒子是曾经装在张强脏袜子里的，但谢璟文不知道，居然伸手接了过来，惹得韩笑几乎忍笑到内伤。 “嗯，是已经触发的千机盒。”谢璟文检查了半天，不情愿的承认，这东西确实只有韩笑说的那种方法能够打开。“需要什么情绪？” “仇恨，恨不能杀死对方那种。”韩笑立刻答道。 这种术需要从对方天灵处输入法力，谢璟文看了看张强那油乎乎全是头皮屑的头发，只觉得胃里翻滚，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别过脸，一脸厌恶的指了指旁边：“带他去洗澡！” 张强不乐意了，他生平最怕二话不说上来就揍的人，最不怕的就是这种表面彬彬有礼满口仁义道德的人：“什么意思啊？嫌弃我啊！我告诉你！我来，是尽我公民的责任，是为了社会的安定团结！不是来受你鸟气的！老子没拿过你一毛钱，不欠你的！摆脸色给谁看呢！真以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不干不净的钱，也不怕花着扎pi眼！信不信我都给你发网上曝光去！” 不得不说，身为一个资深喷子，张强还是有几分战斗力的。谢璟文素来位高权重，何曾见过这种无赖？居然还被人指着鼻子骂，只气得三魂不稳，七窍升天，眼看就要掀桌子！ 韩笑急忙出来打圆场：“您息怒，他没什么文化，您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张强小声嘟囔：“谁没文化，我可是正经大学毕业。” 这句话却不敢大声，自从被关昔楼毫不留情的暴揍了一顿之后，他对局里诸人都生了几分畏惧之心。 韩笑立刻又呵斥张强：“你能不能注重点儿个人卫生？洗个澡怎么了？你不是为了社会安定什么都肯奉献吗？洗澡不肯了？” 张强见韩笑对他使了个眼色，知道是让他准备行动，当下撇了撇嘴，仍旧一副不忿不服的样子：“谁说不肯的？我是看不惯他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洗，现在就洗！” 两句话又把谢璟文给骂了，谢璟文涵养再好，此时也爆了青筋，心里只想着，等韩笑用完这个人，立刻把他抓回来抽筋剖骨，魂魄放在圣火上灼烤一百年！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失去理智，见韩笑想跟着一起去，立刻叫住了他：“韩笑，你跟我说说你们最近进展。”然后又唤来管家，吩咐管家带张强去浴室洗澡。 韩笑也不推辞，直接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一些案子的情况，应付着谢璟文。 另外一边，管家将张强送到浴室后，就捂着鼻子离开了。张强毕竟是个普通人，这宅内又到处都是防御，所以管家很放心。另一方面，管家跟谢璟文久了，多少也染上点儿洁癖，看见张强这种人就浑身难受。 张强进了浴室之后，先是在内心批判了一圈资本主义浴室的奢华，接着打开水，放出“哗哗”的声音。然后从臭烘烘的衣服里拿出了准备好的道具，同时沾点儿唾液，用关雎鸠教他的方式触发了身上的一个符印，从门缝里偷偷溜了出去。 谢家住宅内的防御，大多是针对异人，而且这个时期，只要有异人拜访，即使是去洗手间，也必定有人跟随。上次青幽的潜入，完全是谢三为她开的特例，不可能有第二次，所以他们就想出了让普通人潜入的方式。 毕竟谢家跟其他异人世家一样，对这种一般意义上的普通人，是抱持极端轻视态度的。 张强身上的符印，有静音功能，能够隐匿他行动期间发出的一切声音，并且能监控到二十米内所有靠近的人，让他避开宅子内部的下人。 他手上的道具，则能悄无声息的打开法术锁，同时他身上还有一剂特殊药剂，能够解除谢法体内的药。 这就是事务局诸人的全部计划。 韩笑陪着谢璟文在客厅聊着天，不多时，突然听到张强的怒吼：“什么意思？还摆堆衣服？想让我换衣服？老子又不是你们养的小女表子，让穿什么就穿什么！不换！” 谢璟文刚缓和一些的脸色又变得铁青铁青，韩笑心说，看来事情很顺利。 管家一溜烟小跑过去，似乎去劝说张强，但半天之后，张强还是穿着那件皱巴巴的羽绒服出现了，看来管家的劝说没成功。 谢璟文强忍着怒火，足足戴了三层手套，匆匆施完了术，甚至没看一看盒子里的东西，就怒火冲天的命令管家送客。 出来后，张强笑嘻嘻的邀功：“一切顺利，怎么样，我干的不错吧？” “岂止不错呀！”韩笑这句话还真有几分真心，能把谢璟文气成这个样子的人，可没有几个。“干得好，是个人才！” 张强就爱听别人夸他，嘿嘿一笑：“小事小事，为人民服务！今后有这种事尽管来找我！对了……那个……那个滴血认主的盒子能还给我不？” “没问题。”韩笑忍着笑，将空了的匣子递给他。他们当然不会对张强说异人的事，只是将盒子和谢家的术解释为玄门奇术，将他身上的符印和道具解释为科技。 这张强网络小说看得多，想象力又丰富，立刻就接受了这种设定，甚至幻想着那盒子是什么法宝，说不定能教他绝世奇功之类。 所以捧着个盒子美滋滋，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谢璟文的黑名单。 第171章 谢法归来 知道了商飞找寻目标的手法后，警方立刻针对他发出的所有快递进行了追踪，并系统筛查了他的网络信息，及时阻止了一部分人的复仇行动。当然，也有几个漏网的，而且网上关于“血债血偿”的话题，也呈现愈演愈烈的趋势。 唯一的好消息是，谢法终于回来了。 他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不同，仍旧每日穿得十分精致，足以登上时尚杂志的封面，工作之余，也仍会开些不正经的玩笑，做些不正经的事。 但青幽知道，这几天以来，谢法都是睡在韩笑家里，再没回过家。他不再提起谢家那件事，却明显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我真担心他做蠢事。”青幽私下对关昔楼嘀咕。 关昔楼点头：“他一定会做蠢事的，比如抓到幕后凶手之后，就公开揭发谢家的事，然后替他老爹顶罪之类。” “……不至于吧……”青幽有点儿无语。 关昔楼哼了一声，“他有时候会一根筋智商掉线，不用管他，不会有事的。” 青幽也只得点头。 最近复仇案闹得沸沸扬扬，诸人都在警局连续加班，好不容易东西都收了回来，关雎鸠将之一一分类整理，除了能控制人自杀的傀儡人偶和谢家的收魂幡外，还有关家的恶煞纽扣、唐家的淬毒戒指，不得不说，幕后人的藏品十分丰富。 “小关，将这两样东西发给关家和唐家人，让他们辨识一下！短暂的胜利也是胜利，今天提前下班，我请客喝酒！” 然而谢法的慷概并没有收到太热烈的回应。 “我想睡觉……不想喝酒……”这是挂满了黑眼圈的关雎鸠。 “我想吃烤肉……很多肉的那种……”这是最近经常觉得饿的青幽。 “我需要个男人……或者女人……或者随便什么人……”这是最近因为太忙禁欲了很久的关昔楼。 “我……我得回家。”这是居家男人谢诚意。 谢法看向韩笑，只有他没说话。 “嗯？我随意。”韩笑最近经常走神。 “那决定了，有老婆的回家陪老婆！未成年的回去睡觉！”谢法指向谢诚意和关雎鸠。“至于其他人，我们去一个有烤肉有男人有女人又有酒的地方！” “我成年了！”关雎鸠大声抗议，可惜没人理他。 谢法所谓有酒有肉女人的地方，是一家隔壁就是烤肉店的酒吧，也不知他怎么跟酒吧老板说的，人家居然帮他从隔壁搬了个电烤炉过来，真的让他边喝酒边烤肉。 青幽无所谓，反正有肉吃就行。 关昔楼吃了两口，就迫不及待的拎着杯，去跟一个年轻女孩子搭讪。谢法跟韩笑一边扯淡一边喝酒，不多时也被一个妖娆美女勾搭走了，韩笑则始终不紧不慢，帮青幽翻着烤肉，对周围来来往往的男女毫无兴趣。 “看你这么瘦，居然还挺能吃。”韩笑看了看青幽瘦瘦的身体，又看了看身边堆了一叠的盘子。 青幽嘿嘿一笑：“有人请客，当然要吃够本。” 韩笑又将一片烤好的肉放到她盘子里，点根烟，又开始烤新的。 “谢谢韩哥，你也吃啊！”青幽嘴里塞满了肉，呜噜呜噜的。“谁要是当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韩笑无所谓的笑笑，随口应道：“那可未必。” “说起来……”青幽停下了咀嚼，“我还没听说过你有女朋友呢，你是不是早就有心上人了？” 韩笑微微一怔：“心上人？” 青幽这才察觉到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侵犯别人的隐私了，韩笑毕竟不是关昔楼，她可以跟关昔楼肆无忌惮，但韩笑不行。对她来说，韩笑就像长兄，温和中带着威严，让她尊敬大于亲近。 所以连忙摆手：“抱歉抱歉，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韩笑一笑：“没事，只是……我没有那个心思。” 青幽表示没听懂，单身主义、不婚主义她都可以理解，但是没有心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想当和尚啊？” 韩笑认真想了想：“可惜当和尚只能吃素。”说着给自己夹了一块肉。 青幽噗哧一笑，倒也没当真。再抬头时，却发现韩笑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一般，看不清神情，不由悚然一惊。 再仔细看时，那种感觉却不见了。 自取回血珠以来，她对咒法的理解日渐深邃，对周边人隐约的异样也愈加敏感，她觉得，自从回来之后，韩笑心中就一直藏着事。 谢法带着一身酒气从美女的桌边晃了回来，衬衫领口还带着刺目的唇印。 “嘿！你们鬼鬼祟祟偷偷说什么呢？！”一屁股坐到了韩笑和青幽中间，捡起一块八分熟的肉就扔进了嘴里。 青幽挪了挪屁股，离他远了点儿。刺鼻的酒味混合着他身上花哨的香水味，可不怎么好闻，证据就是韩笑也挪了挪，远离了谢法。 “喂！你们！”谢法不高兴了，左看看右看看，考虑到青幽是个女孩子，终究还是往韩笑那边蹭了蹭。“韩笑！你回来之后就不怎么爱搭理我！别以为我没看出来！” 韩笑脸上有淡淡的嫌弃：“不敢。” 谢法不管不顾，直接搂住了他的肩膀：“哎，我跟你说，我刚才在那边看到一个特别像许嫣的女人！你记不记得许嫣？你那个前女友！” 这是青幽第一次听到韩笑的风流韵事，立刻竖起了耳朵。 “记得。”韩笑看起来还不如谢法激动，“好姑娘，善良又活泼，一身福气。” “你跟她还有联系？”谢法挑了挑眉，“说起来，当初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会跟她分手的。” 韩笑淡淡一笑：“算是有联系吧，她已经结婚了，对方是她大学学长，老实的普通男人。” 谢法一惊：“结婚了？也是，算起来她也二十七了。”嘟囔两句，又凑了过去：“喂，你就不伤心？当初你们感情好的很啊！我还真以为她非你不嫁呢！” 韩笑笑道：“所以我说她【很有福气】。” 谢法撇撇嘴，“也是，嫁给你也没什么好。”言语之下，有几分唏嘘。 韩笑没说话，举起酒杯跟谢法喝了一杯，脑海中许嫣娇俏的笑容一闪而过。 那并不是个很美的女孩子，但是性格非常活泼温暖，若是没有异人这一滩事，他跟她，应该会是非常合适的一对。 这并不是说，他有多爱对方，他只是觉得，跟对方在一起很舒服，不会有太多麻烦。事实上，他当初之所以放弃这段感情，也是觉得自己能给与的感情太少，配不上对方的回报。 所以他并不觉得伤心，只是觉得，有点遗憾。那些有多余的心力去谈恋爱、去思考未来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就像他的普通人人生一样。 轻轻抬手，驱散了不远处路人身上的阴气，那似乎是来自女人的憎恨和诅咒。 谢法看到了他的动作，嗤笑：“怎么？你现在真成了随时行善积德的高僧啦？见到一个陌生人就动手驱邪？” 韩笑不动声色：“他既然在这个时间路过我身边，就说明与我有缘。举手之劳帮帮有缘人而已，算不上什么行善。” 谢法盯着他，神色有些古怪，半晌，居然没说什么，只是喝光了杯中的酒。 夜。 将青幽送回家，又将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谢法带回家，扔到沙发上后，韩笑也有了几分倦意。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虽然复仇案暂时告一段落，但爆炸案的犯人还毫无踪迹，看谢法的样子，明早应该爬不起来了，他必须替他顶班。 他知道，谢法心情不好，所以他没阻止他借酒浇愁。 简单冲了个澡，将一杯温水放到沙发边的茶几上，又拿出被子，给谢法盖好，正要离开，却被谢法叫住了。 “韩笑！” 韩笑转身，沙发上，谢法的手搭在额头上，看不清神色。 “你怎么了？” 韩笑一怔：“我没事。” “韩笑，我不是瞎子。”谢法的声音中带着疲惫，说完这句话，突然又笑了。“呵呵，不对，说不定我真是瞎子！家里那么大的事都没看到！” 韩笑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点了根烟，塞到谢法嘴里，又给自己点上一根：“那不是你的错。” “我不想跟你争辩这个。”谢法吐出一个不甚规整的烟圈。“现在说的是你，你到底怎么了？自醒来后就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就连做事风格都变了！” 韩笑没回答。 半晌，谢法又开口了：“你不想说，咱们就耗着。很抱歉这一次我当不了体贴的朋友，我也是个人，我没办法在设法解决案子、解决家里事情的同时，还在担心你。” 韩笑抽完了一根烟，终于开口了：“等眼前事结束再说吧。” “不行。”这一次，谢法出奇的强硬。他不知道事件结束后，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能再听韩笑说话，所以他必须今晚就问出来。 支撑着昏昏沉沉的头，谢法坐了起来，靠在沙发上盯着韩笑的侧脸。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有些看不清这位挚友了。 韩笑转过头来，深棕色的眸子带着一种莫测的玄意。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冥冥中的暗示……天命之河的走向。” 第172章 暗流 “别跟我说这些玄的。”谢法素来不喜欢这种东西，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咕嘟咕嘟将水喝了个干净。“你知道，我不太信天命这种东西，你只要告诉我，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让你这么纠结。” 韩笑没有直接回答，起身，又给他倒了杯水。半晌，冒出一句话。 “我看到了预言的真相。术师的预言并不是真的，或者说，不全是。” 这是谢法意料外的答案，他几乎瞬间醒了酒。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甚至所有异人，都被那个术师x……还是叫枭什么的，给骗了？” 韩笑神色平静：“术师也是人，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会说谎也是情理之中。”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为了这个预言，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谢法有些咬牙切齿，“我就说预言这种东西不靠谱，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相信！简直没事找事！” 韩笑却摇了摇头：“预言本身并不是假的，术师只是伪造了一部分内容而已。” “哪部分？”谢法盯着他：“千魂之主？还是钥匙？” 韩笑眼神有些奇怪，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本代千魂之主将成为复兴的钥匙】并没有错，只是，他省略了两个字。真正的内容应该是，【本代千魂之主将成为影鬼复兴的钥匙】。” 两字之差，天差地别。 “只有影鬼？没有异人？”谢法不敢置信。 “没错，”韩笑点头：“没有异人，只是【影鬼】而已。他出于自己的目的，故意省略了【影鬼】两个字，而将之变得模棱两可，让人以为异人也可以藉此复兴。也就是说，夏青幽……她注定要走向影鬼，并给影鬼门带来重生。” “不会的！”谢法下意识的反驳，“青幽不可能站到影鬼那边！” 平心而论，他并不想相信这种东西，这些预言啊、天命之河之类的东西。但他可以不相信术师，却无法不相信韩笑。 他可以接受自己变成普通人，自己的后代也都是普通人，但是异人彻底灭绝？青幽投向影鬼？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而且为何偏偏影鬼能够复兴，异人却不行？影鬼可是比异人更加逆天的存在！ 他不知道的是，韩笑并没有说实话，或者说，不是全部的实话。韩笑渡过心魔之劫、顿悟道心之后，之所以迟迟不肯醒来，就是为了走遍天命之河的每一处分流，看到未来的每一种可能。 佛曰：不可说。 手中第二根烟缓缓燃烧殆尽，谢法的神色重新归于平静。 “这样也好，术师多半也是想给异人留下点儿希望，所以才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毕竟，他也是个异人，没人想看见自己族群的湮灭。” “至于青幽，我不会让她走向那个结局的。天命也好，注定也罢，都不过是人的选择罢了。千百年前第一位异人先祖走出深山之时，又何曾预料过如今的结局？” “你想明白就好。”韩笑不置可否，起身，准备结束谈话，“早点儿睡吧。” “韩笑！”谢法再次叫住了他，“异人湮灭与否并不会困扰你，所以……你是在思考青幽的事，是吗？” 韩笑没说话，因为隐瞒是一回事，说谎，则是另外一回事。 谢法却以为他默认了：“天命或者预言都不能给人定罪，不要做多余的事。她是我们的同伴和朋友，你别忘了这一点。” “我知道。”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外一面。 一身黑色西装的谢三正在一家午夜咖啡厅里等人。不多时，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斯文男人走了进来，正是西贤。 “虽然我们是鬼，但鬼也有夜间休息的习惯，凌晨见面似乎并不太符合礼节。”西贤姿态优雅的在谢三对面坐了下来。“另外，初次见面，我是西贤。” “没办法，我是只有夜晚才能出现的反面人物。”谢三自嘲的笑笑，“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谢三。” “久仰，谢三哥总管谢家上下事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西贤容色淡淡，彬彬有礼。 谢三干笑两声：“不敢，不过是受制于人的小人物而已，为了生存，还得来求你这影鬼门的大人物。” “交易而已，何来求不求之说？”西贤微笑：“我只是个生意人，大家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谢三装模做样的本事已是不俗，但跟装了上千年的西贤比起来，还差了点儿功夫。只能嘿嘿一笑：“那生意人，想要我拿什么做交易呢？” 西贤一笑：“很简单，杀了黑鸦。” 谢三一惊，他本已做好出卖谢家一切的准备，但却没想到，对方的目标……居然是黑鸦？ 西贤看出了他的惊疑，但他并不打算解释，这场交易的主动权在他这边，对方急需【悖逆之血】，他却并非非对方不可。 沉默了一会儿，谢三说道：“我从黑鸦那里一样能拿到血。” “但你仍选择费尽心机联系上我，不是吗？”西贤不紧不慢，胸有成竹。“其实我也好奇，为什么找我？” 谢三脑海中浮现出之前的事。前天晚上，他突然发现手下异人命灯熄灭，以为是敌袭，带人急急忙忙赶到现场，却只看到满地的尸体，和一身血腥气的黑鸦。 当他问对方在做什么的时候，对方回答他，饿了。他知道黑鸦的封鬼术需要定期吸收魂精和死魂，但近期黑鸦吞噬的数量实在太过异常了，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居然对自己人下手，甚至吃掉了一个异人的生魂！这让他很难对谢璟文解释！ 当他如此对黑鸦说时，却只换来一句“你有办法”。 这让他不得不对这位合作对象的精神状态产生怀疑。 所以谢三叹了口气，回答道：“因为对方是个无法预测的疯子，我更习惯跟守规矩的人打交道。” 西贤认同的点点头：“确实，跟一个视规则为无物的人交易，风险很大。怎么样？杀了他，你就可以得到足够的血，考虑一下吧。” 谢三摇头：“不是我不考虑，而是超出我能力范围了。黑鸦的身体除非自然崩溃，否则很难被杀死。更何况，只要再等8个月，即使不杀，他也会死，你们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西贤仍旧没有解释的打算，“我相信以谢三哥运筹帷幄的智谋，这不是难事。” 说着将一小罐血送到了他面前，淡然笑道：“定金。”似乎已经确定他无法拒绝。 谢三接过血，脸色阴沉：“一言为定。” 西贤一笑：“合作愉快。” 他在面前的男人身上闻到了毁灭的味道，这种味道他只在一些极度绝望的人身上闻到过。理智、冷静又疯狂，这才是最可怕的。 看来谢家这些年来，确实过于依赖祖传禁制了，身为家主，居然连基本识人之明都没有，将这种人放在身边，甚至推到高位，除了“自取灭亡”，西贤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这个城市，表面上只有些许波浪，内里却早已风起云涌。无数的暗流在地下汇聚涌动，异人，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这一夜，注定是秘密之夜，除了夜谈的谢法与韩笑，密谋的谢三与西贤外，南冥和谢影也正在进行着他们的交易。 “太少了……我需要更多！” 阴暗的小巷里，南冥拎着一小包晶莹的魂精，神色焦躁。 “没有办法，最近城内形势很紧，再多很容易引人注意。”谢影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这不够，这根本不够！这只能支撑三天……”南冥皱着眉，脾气十分暴躁：“三天内，我需要更多！” 谢影慢吞吞的说道：“你怎么不去找影鬼门的人？他们应该很多存货。” “你懂个p！”南冥瞪了他一眼：“我要是能找他们，或者能自己动手，我还用你干什么！我身上只要沾了一丁点的鬼气或者血腥气，小颜立刻能闻出来！我不能冒那个风险！” 谢影有点儿幸灾乐祸，又带点儿炫耀：“青幽不在乎这些。” “废话，她他x的是千魂之主，将来手上的血只会比你还多！”南冥懒得跟他废话，“我不管，三天内，我需要更多！你不就是要血吗？给你给你！” 胡乱从身上摸出一个瓶子，指甲在手腕上轻轻划过，用力握拳，血迅速装满了瓶子。 谢影看着南冥的动作，若有所思。 “看什么看！没看过啊！”南冥脾气很差，“没错，我就是悖逆之子，当年异人家族父女乱伦生下的孩子！生来被天地厌弃，全身都是悖逆之血！不行啊!” 将瓶子扔给谢影，南冥手腕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了。 谢影接过瓶子，慢吞吞的收到怀里：“我只是奇怪，你是这么做到生气生了一千多年的。” “滚！老子就是脾气差！你管得着吗!”南冥瞪着一双绯红的眼睛，“三天，记住了！” 谢影耸耸肩，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南冥需要的魂精越来越多了，也就是说，沈沐颜要撑不住了。一旦数十世的记忆恢复，那女孩儿就离归天不远了。 要不要告诉青幽呢？谢影如此想着，她似乎跟沈沐颜关系很好。 不……还是算了吧，想到沈沐颜可能会占据青幽的思绪，谢影就觉得，还是不知道的好。 第173章 冲突 谢家老宅。 谢璟文端坐在客厅新换的沙发上，对面是四个谢家分家的元老，七爷、四叔、六姑，和之前一直没露面的二爷。 气氛很是有些紧张。 “阿文，你别以为我们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手下小子们可都说了，今天，你怎么也得给我们点儿交代！” 说话的正是最年迈的二爷，他胡子和头发都已经花白，拄着龙头拐杖，连行走都已经很困难了。但说起话来，却仍中气十足。 谢璟文淡淡扫了一眼站着的三个年轻一辈，这些人跟谢烛一样，都是帮他做过事的人。 见他目光扫过，几个年轻人都有些紧张，谢晖忍不住开口解释：“家主，爷爷他们也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现在这不是……人多力量大嘛！” 六姑也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刺耳：“哎呀，阿文啊，你也别怪他们。这谢烛和谢敏被人害了之后，他们心里也害怕呀！你那个什么血脉实验，用的可都是他们的血亲啊！八十多个……你也真够狠心的！” “就是，虽然不是谢家人，但至少也是谢家外流的血脉啊，你也太狠心了吧！”四叔瓮声瓮气的帮腔。 谢璟文冷笑，给旁边的谢三使了个眼色，谢三拿出四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四位元老的眼珠立刻盯到了盒子上。 “这……这就是……？”四姑眼睛都直了，伸手就想拿。 二爷咳嗽了一声，她只得悻悻收回了手。 “本来我打算实验结束，确认没问题后再公布的，但既然诸位长辈这么着急，我做晚辈的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谢璟文淡淡说道。 “这就是提取出来的血脉之珠？确定能让没继承血脉能力的人变得有能力？”连二爷脸上都有些动容。 “这一点，之前各家都派人亲身体验过。”谢璟文看向三个晚辈。 谢晖立刻站出来：“对，确实能！我妈之前很疼的那个普通人弟弟，吃了这个之后就能使用魂法了！可惜……”叹了口气：“爆炸案里被人害了。” 谢璟文脸上也露出惋惜之色：“这血珠，一共只有十二颗，八颗分给了各家送来的人，正在进行异人培训。谁知道，两场爆炸，死了六个，还剩下两个被我派人保护起来了。剩下的四颗，都在这里了。” “这，这可是大事啊！”六姑脸上掩不住兴奋之色，早已忘记了刚才还在拿八十多条人命说事。“这种方式，岂不是可以避免咱们血脉湮灭？” “但是……八十多个人，只提取出十二颗，这未免有些……”二爷沉吟着，觉得若是大范围应用这种方式，阻力很大。 谢璟文点头：“确实残忍了些。而且如今，谢家上下心不齐，我秘密办事，尚且有人心怀不满，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如今，我也只能停止实验了。” 四叔哼了一声：“古时候，那家主一声令下，家族里的人谁敢不听？让死就死，让活就活，现在呢？现在的年轻人，连责任是什么都不知道！” 二爷没理会四叔，接着谢璟文的话头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先避避风头再说。这事万一让上面知道了，咱们也讨不了好去。” “怎么？咱们用自家人命，他们还管得着啊！”四叔瞪起了眼睛。 “老四，你少说几句吧，越说越没文化！”七爷忍不住奚落他，“你知道不知道现在都讲人权？公民权？你打你儿子，人家都能去法院告你虐待！更别说是人命了……” 四叔不服气的嘟囔了几个脏字，没敢继续顶撞。 谢璟文喝了口茶：“二爷和七爷说得没错，如今异人势弱，该低头的到时候还是得低头。这血珠，诸位长辈带回去，算是我对这件事的交代。目前我们最要紧的事，是齐心合力彻底排查谢家上下，找出暗中策划这一切的人，才能保谢家无虞。” “家主这话说得好！齐心协力，保谢家无虞！”二爷说着，伸手将自己的那份血珠收到了怀里，称呼也从“阿文”变成了“家主”。 既然二爷表态了，其他三人也纷纷赞同，表示回去后立刻彻查家族上下，然后迫不及待的拿走了自己那一份。 管家却突然急匆匆闯了进来。 “家主，不好了！” 谢璟文脸色一沉：“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没看到家族长辈在此吗？” 管家却根本来不及道歉，快步走到谢璟文跟前，低声说道：“外面出现了武装部队，看起来是监督局的特勤队，已经包围了整个山头！天上也到处是军用直升机！” 谢璟文心里一沉：“别慌，我出去看看。” 谢家主宅所在地是郊区一片独立的山地，白德泽毫无顾忌的调动部队，也正是看中了此地的偏僻和隐秘。谢璟文带着谢家四位元老迎出大宅的时候，白德泽正带着几个手下等在院外。 “白局长，无缘无故调动部队吓唬无辜群众，就不怕被人抓住话柄，参你一本吗？” 二爷腿脚不便，口舌却丝毫不落下风。 白德泽对异人虽然没什么好感，但对年长者却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当下微微颔首：“不劳您老费心，我既然调得动人，自然就担得起事！” 二爷哼了一声：“看来白局长是有备而来啊，不知我谢家有何得罪之处？莫非是年末的礼物没有送到位？还是白公子那边……我家孩子们没服侍好？” 白德泽冷笑：“我敬您年长，您就甭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了！我白某人半生戎马，谁也吓唬不住我！你们谢家那堆缺德事，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白局长，是来兴师问罪的？”谢璟文不阴不阳的问道。 白德泽冷哼一声：这一次不是，下一次，就说不好了！”说着对身后的警卫摆了摆手，“把东西给他们看看！” 警卫将一封信递给谢璟文，谢璟文疑惑的打开，里面是打印出的一封短信。 “我已在城内三个公共地点埋下了三颗炸弹，我不想伤害无辜，所以你们最好按照我说的做。圣诞节当天12点前，我要看到谢晖出现在x街道18号古董店斜对角房屋的地下室里，否则我会引爆炸弹。我只想让谢家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认为能保护谢晖的谢家人，欢迎一同进入。但只限谢家人，否则，你们知道后果。作为警告，今夜会有一个惊喜出现，好好享受吧。” 落款是“血债血偿”四个字。 谢璟文将信递了回去：“白局长此来，是为了谢晖？” “不错，交出谢晖，我暂时可保你谢家无虞！” 谢璟文没有犹豫：“很抱歉，身为谢家家主，我不能做出卖族人的事。” 他并不在乎谢晖的死活，但他是谢家家主，若是因为一些威胁就随意交出族人，家族里的人会怎么想？他这个家主，还怎么当？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的事情。 白德泽眯起了眼睛：“谢璟文，你们谢家现在风雨飘摇，我劝你识点儿时务，动起手来，大家都不好看！” 谢璟文抬头，看了看周围全副武装的特遣队，他知道，他们的每一支枪里，都装满了封魔弹。 但他仍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谢家不会任人拿捏！也绝不会在威胁下屈服！” “说得好！”四叔吼道：“想对谢家动手？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吧！有枪就了不起吗？哼，自古以来，谢家还没怕过谁！” “不错。”二爷点头，“谢家已经延续了超过两千年，这两千年里多少人想灭掉我们，结果我们仍活到了现在，而那些人却都死了！白局长，我们异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劝你想清楚！”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背后突然传来一些骚动，一个战士跑来，对白德泽低声说道：“神秘事物局的谢法带人来了！” 白德泽犹豫了一下，“让他们过来。” 不多时，谢法和韩笑出现了。 六姑立刻迎了上去，“哎呀法儿啊，你看看！他们要欺负我们谢家！”边说边装模做样的抹眼泪。 谢法没理她，甚至没看谢家其他人一眼，径直走到了白德泽跟前。 “白局长。” 白德泽打量他，“谢法，你是来替谢家说话的？” 谢法摇头：“我是执法者，我只执法，不徇私。” 白德泽很满意，“不错，信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我要带走谢晖。” “然后呢？按照犯人的要求送到指定地点吗？”谢法仍旧没看谢璟文一眼，只是一脸正色与白德泽说话：“白局长，这不是我们做事的方式，我们不与罪犯谈判，不接受罪犯要挟！” 这确实是执法者的原则之一，白德泽犹豫了一下：“我不能冒险，尤其是不能用普通百姓的生命冒险，现在形势很糟，你也清楚。” 谢法点头：“但也不能任由罪犯指使，那样只能让他得寸进尺！” 这两句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白德泽脸色缓和下来：“你想怎么办？我告诉你，谢晖今天我一定要带走，即使是作为诱饵，也要带走！” “作为诱饵，我同意。”谢法的目光终于移向了谢璟文，“谢家也有协助破案的义务。这件案子原本就是我们负责，把谢晖交给我，我负责策划行动，抓捕犯人，同时保护人质安全！” 白德泽看了看一脸坚决的谢法，半晌，点了点头：“行，我相信你一次。” 几人齐齐看向了谢璟文。 谢璟文终于也点了点头：“可以。” 第174章 坦白 谢晖尽管百般不情愿，但在谢璟文的压力和谢法会保证他安全的承诺下，不得不屈服。 白德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带人离开了谢家，但并未撤走所有的人。仍有相当数量的特遣队人员驻扎在谢家所在山地区的外围，既是监视，也是警告。 此时谢璟文如何不明白，白德泽必定是有所凭依，甚至已经拿到了确切证据。只等待这件案子一结束，就打算兴师问罪。 那幕后人如此了解谢家内部情况，送一些证据到白德泽手里，根本不是难事。 谢璟文沉吟着，谢家这么多年服侍权势者，如今，也该收点儿报酬了。而且他始终怀疑，策划这一切的人，如今还潜伏在他身边。 若对方目标是谢晖谢烛这几人，他似乎也可以试着放出诱饵…… 另外一方面，由于这一起嚣张的爆炸预告，齐烽的重案组也不得不彻底行动起来，在城市各处都增加了巡逻警力，同时开始组织各区域警署排查可疑爆炸物。 但预告中的爆炸仍旧发生了，蜜虹公园，烟花庆典。好在放炸弹的人为了证明自己不想伤害无辜，将之设置在了闲人免进的烟花区，就连爆炸的时间也选在烟花燃放之时，公园里的游人都以为是烟花声，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只有安排烟花燃放的工作人员发现，爆炸的声音和地面震动的程度不正常，前去查看，才发现那附近一片狼藉。 经过检查发现，炸弹仍是熟悉的配方，但这一次没有附带神秘力量。 这让事务局诸人的压力再一次增加了，而他们可用的线索仍旧不多。谢法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又独自回了一次谢家，这一次，带回了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商飞。 “有什么发现？” 谢法问青幽，她刚刚对商飞进行了“审问”。 “不多，他灵魂受损很严重，你家的人下手够重的。”青幽整理了一下看到的信息：“他觉得自己是【义务警察】，要纠正所有社会不公，幕后人应该只是利用了他。他不知道幕后人具体是谁，两人只通过网络交流，法具也是通过快递方式邮寄的，但看两人交流的方式，我觉得，他们应该认识，而且很熟悉。” 谢法皱着眉：“商飞只是送货的，他接触的谢家人都是不姓谢的，没有人有能力盗出招魂幡给他。” “我再去对照一下资料，我在他记忆中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我觉得最好一一调查一下。” “行，那交给你了。”谢法点头。 “谢法……”青幽犹豫了一下，没动。 “怎么了？”谢法见青幽一脸犹豫，不由笑道：“你们最近都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话就说，我又不是什么易碎的器具，你们担心什么？” “那个……我得告诉你点儿事。”青幽有些心虚，避开了他的眼神。事情越闹越大，她已经没办法再瞒下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们家每个异人，出生的时候都要在身上下一个禁制？” 谢法一愣：“我知道啊，就是类似家徽的东西……怎么了？” 青幽盯着他，见他脸上毫无异色，显然不知道禁制的深层内容，不由有些忐忑：“不是类似家徽，那禁制能控制人的灵魂，让人无法做出任何危害谢家利益的举动，并且……会让人无法违逆家主的命令，无论那命令是什么……” 谢法脸上闪过瞬间的惊异和不敢置信，随后又浮现出自嘲的苦笑：“最近我似乎总是从别人嘴里知道我自己家的事情，看来我做人真是很失败。” “别这么说。”青幽忍不住安慰他：“你父亲，应该是刻意瞒着你这些事，不让你知道的。” 谢法摇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难怪这些年来，其他各家都有叛出家族的成员，谢家却从来没有过。”猛然想起这案子的情况，立刻若有所悟：“这个禁制……出事了？” 青幽有些忐忑的将悖逆之血的事说了出来。 谢法脸上神色变了又变，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三哥……？是三哥策划的一切？黑鸦没有那么深的心思……只能是三哥……” 谢三自幼心思细密，做事周全，因此自十六岁起就辅助谢璟文总管谢家上下大小事物，迄今已有二十年。可以说，谢家所有的事，他比谢璟文更加清楚，若是他背叛了……这结果太过可怖，谢法甚至想都不敢想。 “倒也不一定是三哥，他在谢家位高权重，似乎没什么背叛的理由。”青幽不安的开口：“我倒觉得……他可能是把血的事告诉了其他人。比如某个因为命令不得不违心做事的人……可能一开始只是为了让他了却一些心愿，谁知他用了血之后，却产生了恨……就有了如今的事。” “也有可能……”谢法闭上眼睛，试图整理混乱的思绪。他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只能看到眼前的波涛，却始终无法避免被卷入深渊的命运。 半晌，重新睁开眼，已经恢复了基本的冷静：“谢家的每一个异人，都必须重新调查一遍！重点查找对谢家可能产生怨恨的人！” “是。”青幽答应，随后又有些忐忑的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隐瞒的，如果我早点说……可能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世间没有【如果】和【可能】，”谢法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是谢家制度的错，被强迫的忠诚只能维持一时，却维持不了一世。它只是……恰巧在这个时候爆发了而已。” “可是……”青幽还想说什么，谢法却摆了摆手：“不怪你，是谢家自作自受。黑鸦那边，我会帮你的。” “……谢谢。”青幽知道自己该走了，但见面前素来乐观的男人神色忧郁疲惫，又有些不忍，最近，他身上实在发生太多事了。 “谢法，你别太担心了，你还有我们呢！” 女孩儿认真的神情让谢法心中一暖，不由笑了笑：“放心吧，我没这么容易被打败。” 距离圣诞节还有三天。 “天啊，谢家简直像怨恨集中营！”调查了一下午谢家异人的关昔楼揉着眼睛抱怨。“本代二十三个异人，足足十个有足够的理由对谢家心怀怨恨，接近一半的比例呀！真不知是怎么管理的！” 青幽心说，管理？谢家素来没有管理，只有禁制与命令。 “这个，这个，和这个，都有心爱的女人，却因为家主不同意，不得不娶了别人，结果婚姻非常不幸。一个爱人嫁给了别人，一个仍保持着秘密联系结果被老婆知道了，闹得满城风雨。这个最惨，直接自杀了！这要是我，肯定恨死谢璟文了！” 关昔楼扔出三本档案之后，又扔出几本：“还有这个，老爹被派去执行必死任务，杀父之仇。这个，被逼放弃自己没有异人血脉的女儿，这个，天赋出众所以自幼被带离父母身边，进行特殊训练。这个更惨，好不容易生出个异人儿子，结果被家主选中修习封鬼术！” 青幽敏锐的捕捉到了“封鬼术”三个字，装作不经意的问：“封鬼术怎么了？” 关昔楼随口答道：“封死魂入体，从此身体会变得不生不死，不能拥有后代。虽然身体能力和恢复力惊人，但实际是在透支身体潜能，修习的人一般都活不过三十岁。” “……什么？”青幽以为自己听错了，“活不过三十？” 关昔楼耸耸肩，“不然怎么说是血仇呢？自己孩子被派去修习这种术，哪个父母能愿意啊！” 青幽握住了无名指上的戒指，装作不经意的继续问：“我听说这术是将出生就死去的孩子复活啊，黑鸦好像……就是这样吧？” “他跟你说的？”关昔楼仍旧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嗤笑道：“那个白痴，谢璟文说什么就信什么，被人利用了一辈子都不知道，没脑子的蠢货！” 青幽拼命抑制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我以为……你恨他，因为颜璟。” “说不上恨，”关昔楼淡然答道：“他不过谢璟文手里的一把刀而已，杀死颜璟的，是这城市里每一个异人，包括我自己！更何况……他也没多少日子了。” “什么……意思？”青幽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有些听不懂关昔楼的话。 “他快三十了，估计还有半年的时间？谁知道呢。”关昔楼话语中有几分同情，“谢家新一辈的封鬼者都十岁了，应该很快就要取代他了。”目光扫过青幽，却发现她脸色苍白的犹如幽灵一般，“你怎么了？” “没事。”青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就是觉得……有点可怜，黑鸦……自己知道吗？” 关昔楼这才发觉，她似乎有些不太对，“他自己的身体，他当然知道。”突然想起面前的女孩儿似乎跟黑鸦关系不错，而且，黑鸦似乎不是一个会随便跟别人提起自己事的人…… 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你……你跟他……” 青幽笑了笑，很快恢复了平静：“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儿惊讶而已。” 第175章 阳谋 青幽不知道自己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是什么反应，她本以为自己会惊讶、会伤心、会愤怒，但事实上，她平静的完成了所有工作，挑出了几个可疑的嫌疑人，并在凌晨左右，坐关昔楼的车回到了公寓。 她本应去找谢影，本应去问他，本应……她本应做很多事，然而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想起雪原之上，谢渊的眼神。 “青幽，红月已临，是时候直面自己的命运了。” 此时她才明白，那时候谢渊的眼神，叫做同情。 这就是她的天命吗？这就是她突如其来获得想要的一切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吗？若真是如此的话……她发誓即使穷尽这一生，也要实现对天命的报复！ 这一夜，她也许睡了一会儿，也许没睡，她蜷缩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抱着膝盖发呆，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她的脸上。 暖暖的，就像谢影记忆里郑蔓儿温柔的微笑，那是他童年里唯一跟爱、跟亲情有关的东西。 她也曾对他这种类似“恋母”的心态不屑一顾，也曾嘲笑过他真心错付，识人不清，然而她没想过，真相远比她想得更残酷。 谢影原本可以成为一个正常人的……、在父母陪伴下长大，渡过一段也许不那么完美、但至少很完整的童年，然后再像谢家大部分人一样，娶一个不太喜欢的妻子，生一堆孩子……再慢慢变老…… 但这一切都在他被选为封鬼者的那一刻，彻底改变了。青幽不明白，若这世间真的有天道，天道怎么会让一个人的人生，悲惨到这种地步。 披着阳光，青幽赤脚走到窗边，小区内一片冬日清晨的静谧，即使不开窗，都仿佛能闻到那股冰凉的清新。 这世界如此美丽，却又如此残酷。 青幽第一次发觉，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一切……早已注定。 距离圣诞节，还有两天。 街上已经布满了圣诞的装饰，到处挂满了金色的铃铛和红色的彩带，商业街中心甚至摆上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周围还站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圣诞老人。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正和肖雪一起逛街，两人看着橱窗内缤纷的礼物和好看的衣服，既兴奋又向往。小心翼翼的计算着自己的零用钱，畅想着将来如果有钱了，一定要下心仪的东西。 短短一年时间，却已物是人非。青幽此时的银行卡里早已不是昔日的数字，但人，也不是昔日的人了。 肖雪……青幽想着，这件案子结束后，就去看看肖雪吧…… “青幽，青幽你听着呢吗？” 事务局内，关昔楼狐疑的盯着她，面前是变少了不少的谢家异人档案。 青幽神色不变，笑道：“当然听着呢啊，我觉得谢中伍和谢默可以排除，我记得谢晖说过，谢中伍属于欺软怕硬型，谢默则比较贪婪，这两种性格人一般不会被仇恨左右。” “嗯……”关昔楼想了想，“有道理，那先排除。” 桌上还剩下四个档案。 “关键在于，这几个人跟商飞没有交集啊！”关昔楼敲着桌子，一脸烦躁，她生平最不耐烦这种繁琐的排查工作。 青幽思索着：“我记得，谢晖确认过，之前爆炸案中死亡的六个人，全部是服下血珠后变成异人的人，这样的人，应该还剩下两个，但是这里面没有。” 谢晖来到事务局之后，原原本本交代了被隐瞒的一切，包括实验的细节，和之前死者的真正身份。 她这么一说，关昔楼也想起来了：“对啊！之前还是普通人，现在也算是异人了！我去问问！” “哎~等等~”青幽叫住了她，“死去那六个人的真实资料也顺便要一下吧。” 关昔楼一愣：“你怀疑……？” 青幽蹙眉：“不无可能，现在什么情况都要考虑到。” 关昔楼点头：“有道理！” 旁边的实验室里不停传来轻微的爆炸声，关雎鸠和谢法等人正在里面进行爆炸的防御实验，早上的时候技术局派人送来了他们研发的防暴装置，目前几人正在试用。 不多时，关昔楼回来了，见青幽望着实验室方向，神色恍惚，不由产生了几分戏弄之心。 “怎么？担心啊？肯定不是担心我弟弟，是担心谢法？还是担心韩笑？” 青幽没理会她的调笑，只是怔怔问道：“谢法……是不是圣诞节那天，要亲自送谢晖？” 关昔楼点头：“他毕竟是谢家少主，肯定要亲自去的。” “不能……不让他去吗？”青幽觉得，这太像圈套了。 关昔楼本想调笑她几句，却见她脸上神色十分担忧，值得将几乎脱口而出的戏谑又咽了回去。 “你觉得他可能听别人的吗？谢晖是他带回来的，他觉得那是他的责任，他必须把人带回去。” 青幽不太赞同：“我觉得犯人的目标并不是谢晖，而是谢法。如果想要报复谢璟文的话，通常都会设法针对他最在乎的人，其他人，只是达到最终目的的垫脚石而已。所以……谢法这一去，简直是自投罗网。” 关昔楼叹了口气：“自投罗网，却不得不去。身为少主，谢法有责任保护谢家。身为执法者，谢法有责任保护无辜民众。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非去不可。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阴谋可以避免，阳谋却明知是陷阱，也不得不跳。” “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跳吗？”青幽喃喃自语，“看来这世间，确实有太多的别无选择了。路只是看起来很宽，实际能走的，却只有那窄窄的一条。” “嘿！”关昔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小丫头，你这个年纪，考虑这些还太早了。开心点儿，有我们在，谢法不会有事的！” 青幽对她笑笑，“谢谢，我明白。” 下意识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说起来……前几天我就注意到了……”关昔楼拉长了声音，突然凑了过来。拉起她的手，打量起她手上的戒指：“这是个法戒吧？” “嗯。”青幽有些局促的缩回手，生怕被她看出什么，随口说了个小谎:“j市的时候弄到的，有一些简单的定位和法力增幅功能。” 关昔楼有些怀疑，又强行拉出了她藏在身后的手，仔细打量手上的戒指：“看起来不便宜啊，设计感不错，但是这个黑火可不怎么好看！你肤色这么白，更适合一些艳丽的颜色，血红啊、深紫之类的。真不是别人送的？” 最后这句话才是关键。 青幽不太好回答，也没敢再收回手，只能尴尬的笑笑，想着怎么能转移话题。 好不容易关昔楼看够了，松开了她的手，却又斜着眼，一脸威胁的对她说：“青幽，要是让我知道，你瞒着我偷偷交男朋友，我会生气的呦！” 幸好此时，实验室及时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成功挽救了青幽的尴尬。阿毛慌慌张张从走廊里冲了出来，似乎想看看出了什么事。 青幽立刻起身，走过去柔声安慰他：“没事的，不用怕，回去你的房间吧，这边有我们呢。” 阿毛乖乖的点头。自从谢珍珍那件事之后，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不少，青幽经常会在自己的桌子上发现花花绿绿的小糖果，她知道，那是阿毛对她的心意。 不多时，灰头土脸的关谢韩三人从实验室里出来了，看起来除了狼狈一些，倒是没人受伤。 “你是打算谋杀我们吗？”谢法边走边骂关雎鸠，“不是说了准备好再爆炸吗？提前爆炸什么鬼？要不是韩笑反应快，咱俩今天就得进医院了！” “不是穿着防暴服呢吗，哪儿那么严重……”关雎鸠小声嘟囔：“我又不是研究炸弹的，能仿制出来已经不错了……不救弄错了点儿时间。” 谢法脑袋上的青筋都快跳出来了：“那是爆炸物！要人命的！你以为是煮咖啡呢！弄错点儿时间死不了人！” 关雎鸠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关昔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看来实验不太成功。” 青幽点点头，一脸认同。 晚饭前，谢家的新资料终于传了过来，青幽果然在已死者的资料里找到了商飞记忆中经常出现的脸。 “这个人，”青幽指着档案上相貌平平的年轻男人，“我在商飞的记忆里见过！” 关昔楼看着档案上的资料：“他是谢家七爷家里的人，谢忱的弟弟。自幼被养在谢家，作为下人培养，难怪跟商飞很熟。这谢忱的父亲应该是想增加自家异人数量，从而提高家族地位，就把这个最容易找到的儿子推了上去。” “死于鬼地爆炸案……你觉得他可能还活着？” 青幽也不敢肯定：“我说不好，但值得一查。我记得小关形容炸弹附魔人【技能生疏】，很符合这些刚刚成为异人的人不是吗？” 关昔楼点头：“没错，引发鬼杀的术是谢家基础魂法之一，这些人一定最先学习这种术。而附魔，就属于高端技巧了……没学过，自然生疏。而且他们若是出任务，也能接触到招魂幡之类的道具。看来……我们得去一趟墓地了！” 第176章 殉 青幽觉得，若论起生命中几大不愉快经历，深夜掘墓验尸绝对排得上前三位。 异人信奉身体发肤受之于天，归之于地，所以死后一律土葬，谢家老宅所在地后面的整座山，都是他们的坟地。 虽然谢三坦言已经检查过死者的墓地了，没有缺少尸体，但青幽和关昔楼都不太相信他。 所以两人不得不在月黑风高的的冬夜，拿着铲子拎着电筒，跟着几个阴森森的谢家下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进入遍地墓碑的后山。唯一的安慰是，由于这几人死前刚刚成为异人，所以只能埋在山脚下地势最低的地方，否则青幽两人还得在阴风中爬夜山。 尽管如此，深夜的山脚也足够阴森可怖，刺骨的寒风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鬼语，似哭泣又似呻吟。银灰色的月光照在张牙舞爪的枯树之上，映得到处鬼影瞳瞳，仿佛走在黄泉路上一般。 青幽紧紧跟着关昔楼，阴风时不时缠绕在她身边，钻进她的袖口和领口。她目不斜视，身体僵硬，脑海中不时浮现出恐怖片的场景，生怕什么时候一转头，面前就出现一张可怖的鬼脸。 关昔楼被阴风吹得烦了，面色一沉，“滚！” 身上红光一闪，煞气迸发，阴风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青幽立刻安心的贴了过去。 “就是这里。”带路的谢家人指了指几个新坟，青幽注意到墓碑上的名字都改成了“谢”姓，看来这些人最终也算重新归入谢家了。 “要查哪个？”拎着锹的谢家人问。 “每一个！”不用自己动手，关昔楼很乐于指使人。 于是半小时后，青幽在瑟瑟寒风下，打着大号的电筒蹲在坟边，检查着已经开始腐烂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场面一度十分惊悚。 毕竟这些人都是被炸死的，谢家的入殓师即使手艺再好，也没办法将粉碎的部分缝合复原，甚至大部分尸体的脸部都有明显的修复痕迹。 “这样没用。”青幽小声对关昔楼说：“这些人的脸都是被修复过的，根本没办法确定是本人。” 关昔楼也叹了口气：“是啊，dna结果也在谢家控制之下，根本没办法区分是不是被调包了。” “那就先检查一下谢云杰吧，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青幽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重点去查看一具少了部分手臂的尸体。 谢云杰正是她在商飞记忆中看到的男人，谢晖的弟弟，原名尚云杰。 “这里好像是旧伤……”青幽在他相对完好的腰部皮肤上找到了一处伤疤。 “脚踝也有断裂的旧伤。”关昔楼检查着尸体全身的骨骼和肌肉。“肌肉很薄，不是长期锻炼的人。骨骼硬度较低，缺钙。” “……姑且……记录一下吧。”青幽有点儿泄气。 这个冬夜着实有些冷，两人见收获有限，热情也迅速降低，简单检查一遍后，就早早收队回家了。 离开谢家之时，青幽感觉到阴影里谢影的视线，却并没有回头。 在见谢影之间，她必须去见另外一个人。 夜，红月。 白裙的青幽再次赤着脚出现在雪原上，距离她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自从在j市察觉到谢渊的异动后，青幽就不再轻易解开千魂的封印了。她感觉得到，每一次解开封印，谢渊似乎都在偷偷进行着什么。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天命之河仍旧有条不紊的流淌着，夹杂着无数怨魂的尖啸与呻吟。河边谢渊的躺椅明显豪华了一些，上面甚至带上了遮阳伞，旁边也多了一个小茶几。 一只怪模怪样的人脸螃蟹举着两个异形般的大夹子正孜孜不倦的试图夹断躺椅的腿，看样子已经努力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只满嘴利齿的章鱼正甩着它长着蛇头的触须与一只长了八只脚的怪鱼争夺一顶破旧的帽子，那帽子却突然变成了一块粘稠的泥浆，“啪嗒”糊到了章鱼的脸上。 “好久不见。” 谢渊悠闲的躺在椅子上，头也不回。 “看样子你很确定我会来啊！”青幽慢步走到了河边。 “时间……不多了。”谢渊一如既往的喜欢故弄玄虚。“从你觉醒的那一刻起，天命的齿轮就不可避免的开始转动，你来找我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还要晚一些。” “我不明白。”青幽静静的在谢渊身边坐下，伸手弹飞了一只刚刚从天命之河中飞出的怪虫。“我平平无奇，普普通通，虽然没做过太多好事，但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天命】为何要……如此这般的【照顾】我？” 谢渊轻笑：“这个问题，古往今来无数人都曾问过，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树上的那一片叶子，刚好落到了我的头上？为什么那一坨狗屎，刚巧拉在我的脚下？” “你的意思是，天命就是树上的那片叶子，只是刚巧砸在了我头上？” “不，”谢渊笑得很开心，“我的意思是，天命选人，就像野狗拉屎一样，遍地都是，随心所欲。” 青幽也笑了，“看来我就是不小心，踩到狗屎的人。那么，有什么东西……能将我的脚擦干净吗？” 谢渊摇头，“从狗屎拉在你脚下的瞬间，你就注定要踩到它。中间的过程，只不过是早与晚的问题。但是……” 青幽静待他说下去，她知道一定会有“但是”，因为谢渊的存在本身，就是天命中的“但是”。 “但是，天命无情，它只关注那条最宽的路，却永远忽视人的选择。其实我们也可以选择不走在路上的，不是吗？” 谢渊很自信，他知道自己算到了天命永远无法计算的东西，找到了天命的漏洞。他相信，面前的女孩儿一定会按照自己的安排，走向命运的另外一端。 青幽沉默了很久。 她不想走大路，也不甘心被谢渊安排，但她几乎别无选择。 “谢影……谢影到底是什么？是你、或天道安排的棋子吗？” 谢渊大笑：“哈哈哈哈！小姑娘，天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关注你，我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的能力。他？他只是冥冥中众生的一员，因为你的爱，而成为了你注定的【殉】！” “【殉】？”青幽明白这个词，但却不明白背后的含义。 “自古以来，但凡大事发生、天命之人走上天命之路之前，总是要流些血的。唯有【殉】之，方能得之，唯有牺牲，方能不灭……”谢渊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来不及掩饰的冷意，“他的死，会彻底的改变你，然后成就你。” 青幽盯着他：“你也是如此这般被成就的吗？” 谢渊虽然笑着，眼中却是深不见底的寒意：“不错，只是最终……哼哼，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青幽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我明白了。”站起身来，“我还会再来的。” “我等着你。” 谢渊摆了摆手，他知道，下一次两人再见，就是最终选择道路的时刻。 他等待了一千二百年，经营了一千二百年，才走到这一步，即使是他，此刻也禁不住有些心潮涌动。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旧事，很多他早该遗忘的事，早该遗忘的人。 谢家……谢家永远是时代的主角，但似乎每一次……扮演的都是反面角色。 这个时代，另一个踩中狗屎的人，仍旧是出现在谢家。青幽并不知道，除了她之外，此时的另外一个人也正走在天命的分岔路上，即将面临……最残酷的选择。 夜。 谢法从睡梦中惊醒。 厅内一片漆黑，他清醒半晌，才想起自己并不在公寓里，而是在韩笑的家里。 韩笑……？谢法猛然惊觉，卧室内并没有韩笑的呼吸声。 “韩笑？”谢法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回荡着，半晌，没有任何回应。 推开卧室的门，韩笑果然不在。谢法下意识的想去摸手机，但不知为何，又停下了。 韩笑在这个时间点消失，显然是不想告诉他去哪儿，即便打电话去问，也会让他为难吧…… 谢法叹了口气，他不明白，为什么韩笑醒来后，他们之间会突然改变这么多。若这就是悟道的代价，那他宁愿韩笑还是原来的那个半吊子。 谢法坐在黑暗的客厅，点了根烟，再也没有丝毫睡意。梦中心悸的感觉始终环绕在心头，不曾散去。他不记得究竟梦到了什么，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似乎有什么……正在发生，他却无力阻止……甚至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凌晨时分，韩笑拎着早餐打开了房门，看到谢法怔怔的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睡不着？”将早餐放在桌子上，他表现得就好像深夜瞒着朋友外出，是一件每天都会发生的小事。 谢法看了他一眼：“去哪儿了？” “去找一个帮手。”这一次，韩笑回答得很快。“不要问我是谁，明天你就知道了。明天的行动，这位帮手会负责场外支援，为行动提供安全保障。” 谢法看不出破绽：“我真不知道，你居然还认识我不知道的异人！” 韩笑笑了笑：“严格说来，你认识他。” 距离圣诞节，还剩下一天。 第177章 平安夜 12月24日。 经过半个多月的紧密调查，案子在平安夜来临之际，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通过对谢云杰几个熟人的“审讯”，青幽可以确定，坟墓中埋着的男人，有六成以上的几率不是他本人。 在谢云杰熟人的记忆里，他是一个人缘很好的人，重感情，爱吃、爱喝、爱玩、爱笑，尤其喜欢吃肉和打篮球。 这样一个人，又处于二十二岁的壮年，不太可能肌肉薄弱，而且他的医疗记录显里，并没有脚踝骨折的记录。 而复仇案中，法具包裹的发出站点显示，发件人住在城南景玉小区附近。而谢云杰，刚好在那里租了一处公寓。 动机的调查在谢家一反常态的全力配合下，也进行得异常顺利。谢云杰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这次试验中跟他一起被选中了，只是一个成为了牺牲者，一个成为了实验者。当他成为异人之后，无意中从其他人口中听说了牺牲者的事，才知道自己的能力，居然是靠着吃下最好朋友的血肉得来的。 而这位牺牲了的朋友，是谢家一个没什么地位的分家弟子的孩子，他的父亲虽然不成器，他的母亲却非同寻常。 张芸，b市某大学化学系教授，曾担任国家某武器实验室研究员。具有足够的制作炸弹的知识和技能。 所以整个案子，就像之前诸人推测的一样，是一起因血脉实验而起的对谢家的复仇。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问题，例如谢云杰是如何私藏法具而不被指挥者发现的？谢云杰是如何知道谢敏和谢烛的私事并加以利用的？他又是如何在爆炸中逃生，并及时找来其他尸体替代的？ 当然，这一切可以解释为他思虑周全，设计细密，还有周围人的大意和一些好运气，但从其他人的记忆看来，谢云杰并不是个城府很深的人。 所以，另一个可能，就是谢家高层有人在暗中协助他。 在他的公寓里，警方发现了一些他和张芸的儿子张宣明的合照，他的汇款记录则显示，他几乎把所有的积蓄、和成为异人后收到的钱，都汇给了张芸。 警方同样在张芸的家里，发现了一些实验用的炸弹材料，有新有旧，看来这场报复，她策划已久。 至此，犯人的身份基本已经确定了，警方立刻发布了全国通缉令，但从两人家中消失的日常用品看来，这两人怕是早就做好了一切藏匿的准备。 而圣诞节的炸弹威胁，仍然没有解除。全市的爆炸物排查毫无结果，警方几乎连下水道都翻了一遍，却半点儿炸弹的影子都没摸到。 谢云杰指定地点的方圆一公里内的居民都被清除了，探测显示地下室内放置着两个遥控炸弹，没有法阵的痕迹。 拆弹专家并没敢动这两个炸弹，免得惹怒犯人。 “这条街只有两个出入口，我们会在入口处布置人手。整条街的人都已经被清空，技术局提供的能让炸弹瞬间失去效果的电子装置也确认无误，另外还有贴身防暴服、唐家提供的精神防护戒指、青幽的咒术监测符印、阻断空间传送的纽扣，还有能防范昔楼全力一击的护盾。明天无论遇到哪种情况，你只要按照咱们演练好的情况反应，就一定不会有事的！明白了吗？” 事务局的晚间会议上，谢法再三叮嘱谢晖，他对这个有些畏缩的兄弟始终不太放心，他虽然不欣赏对方的人品，却必须保证对方的安全。 谢晖显得有些苍白和紧张，但仍是勉强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们所有人都会优先保护你安全的！” 这句话让谢晖的脸上多了点儿人色：“谢谢少主，我……我一定听指挥。” “好。”谢法环视了一圈，目光从青幽等人身上一一扫过，“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有硬仗要打。” 诸人齐齐点头。 明日只有谢法一人会跟随谢晖进入，其他人都等在爆炸范围外，青幽也是如此。 “晚上什么安排？”散会后，关昔楼立刻暧昧的靠了过来。 青幽老老实实的回答：“没安排，最近睡眠严重不足，我这种肉体凡胎的，只想回家睡觉。” 关昔楼撇撇嘴，“没意思。”转身又贴到韩笑身边：“帅哥，晚上什么安排？” 韩笑也老老实实的回答：“回家，回去看看我妈和妹妹，好久没看他们了。” 关昔楼翻了个白眼，“没意思。” 一边的谢法闻言走了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个帅哥呢！” 关昔楼兴趣缺缺的甩了他一眼，一脸敷衍：“那这位帅哥，晚上什么安排啊？” “工作！”谢法瞪着眼睛大声说道：“我晚上要继续研究案情，避免明天有无辜群众被炸飞！！” 说完不满的目光一一扫过各有安排的众人，仿佛在责备他们不够敬业。 “啊，哈哈！”关昔楼打了个哈欠，“哎呀，我也困了，看来得早点儿回去，明天才有精力抓犯人啊！” “就是就是！”诸人一哄而散，留下谢法一人在原地生气。 韩笑笑着拍了拍他，“加油工作。” “喂！”谢法不满的叫住了他，“你就不邀请我跟你一起回家吗？我也很久没见小泠了！” 韩笑眯着眼，露出几丝威胁的意味：“我警告你，离我妹妹远点儿！” 平安夜。 街上四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彩灯，圣诞老人在灯下发着各种鲜艳的礼物，孩子们在圣诞树下欢乐的跑来跑去，手中拿着红通通的苹果。 不知何时，空中竟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青幽怔怔的抬头，看着因雪而突然显得有几分静寂的天空，心中突如其来的升起几许感动。 也许，还有一些寂寞。 手指上的戒指突然传来一阵暖意，青幽一惊，回头，街角一家店外的槲寄生下，黑衣的谢影抿唇而笑。 恍惚间，竟犹如在梦里。 怔怔走到槲寄生下，伸手，男人的肌肤是熟悉的温热感。青幽突然想起，西方似乎有一个说法，说站在槲寄生下的人，是要接吻的。 于是踮脚，拉着男人的衣襟，轻轻的……吻在了他的唇上。 胸中突如其来，涌出一股不可抑止的悲伤，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谢影慌了一下，“怎么了？”女孩儿几乎是从来都不哭的。 青幽抹了抹脸，发现周围已经有人在偷偷盯着他们，于是摇摇头，拉着谢影快步离开。 “你这种时间出来，没有关系吗？”青幽很担心他，毕竟现在，谢家的家主仍是谢璟文。 “没事。”谢影拉着她的手，伸手抹去了她嘴角残留的泪痕。“三哥说，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你会很想见我。” 青幽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她确实很想见他，但是……“三哥？他让你来的？我不是说过，不要相信他吗？” 谢影的脑回路却明显跟她不在一个频道上：“我没有相信他。你不想见我吗？为什么哭？” “我想见你。”青幽紧紧抓着男人的手，“我说的【不要相信】，指的是不要听他说任何话，他不是好人。” 谢影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认识其他人，而且，我也不是好人。” 青幽第一次没有因为谢影的难以交流而不耐烦，事实上，她愿意用一生的温柔，去换这双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所以她柔声对谢影继续解释：“我是在担心，他会利用你做一些不好的事，而这些事，会危害到你。” 谢影并不觉得有任何东西会危害到自己，然而女孩儿的关心仍旧让他喜悦，所以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手拉着手走在平安夜的街头，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在地上铺了一层雪白。街边的橱窗里，展示着各种精美包装的巧克力，看起来就十分甜美精致。 青幽想起来，谢影很喜欢甜食。 “这个方形的似乎不错……酒心的也很有特色，你觉得呢？还有这个小熊的……你喜欢哪一个？”青幽指着橱窗内的巧克力问谢影。 谢影认真的看了一遍，最后给出了一个十分普通的答案：“都好。” 青幽索性将几种都买了下来，抬头，发现旁边还有一家蛋糕店。 又想起了谢影记忆里曾出现过的小蛋糕。 也许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但至少……样子差不多也可以。 很快，两人又拎着一包样式各异的蛋糕走了出来。 雪越下越大，两人回到青幽的小公寓时，身上都已经沾满了雪。看着谢影头上宛若白发般的雪花，青幽突然怔怔想到……也许这一生，两人都不会有相携白头的那一天了。 谢影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帮她拂去身上的雪花，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冷？” 青幽摇头，对他嫣然一笑，“走，去吃蛋糕！” 谢渊尽管满口谎言，却有一句话很有道理：天命无情。 正因为天命无情，人又太多情，所以古往今来，多少人不惜违逆天道、粉身碎骨，也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第178章 圣诞礼物 圣诞节。 中午之前，谢法等人就全副武装的将谢晖送到了指定地点。然后其他人全部埋伏在爆炸范围外的街角处，只有谢法带着谢晖走进了地下室。 这是一处关闭多时的旧物店，店主是一位已经移民的富商，已经确认与本案无关。附近都是些零零星星的古董店、钟表店，平时人流稀少，十分便于潜入。 一层的店面里堆着一些古旧的家具，地下室则到处都是杂物，最中间的一个日式矮桌上，放置着两个花花绿绿的礼物盒，盒子里面放的正是炸弹。 为了防止有特殊设置，之前警方人员并未靠近地下室，而只是远程扫描了炸弹的基本构造。扫描结果显示，这是构造非常简单的一种遥控炸弹，威力有限，甚至遥控器与炸弹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二百米，否则就会失效。 因此谢法重点在二百米临界线处设置了人手。 谢晖几乎刚一进入地下室，就躲到了离桌子最远的角落，虽然室内并未检测出监视装置，但谢法也不想冒险，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只是小心的观察着地下室的环境。 谢云杰的这一次恐吓并不算高明，事先透露了太多信息，时间、地点，甚至炸弹都明晃晃的摆在了桌面上，不知是缺乏经验，还有恃无恐。 一些更狡猾残暴的罪犯，通常都会随时变换要求和反复更换交易地点，就是为了防止警方提前准备。一旦有了准备，应对这种局面就容易得多。 例如现在，谢法有九成以上的把握阻止面前的炸弹爆炸，同时骗过谢云杰，让他以为谢晖已经被他炸死。 然而他更希望的是，谢云杰能够察觉这种劣势，并试图与他对话，进一步提出条件。这样他就可以尝试说服谢云杰，放弃这种血腥的复仇方式。 了解了谢云杰和张芸背后的故事后，谢法多少对二人产生了一些同情。从执法者的角度来说，这种有情有义的人，由于有丰富的同理心，所以会比较容易谈判，更容易被说服。 他也更愿意选择这种兵不刃血的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谢晖越发紧张，额头的汗水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了下来。 外面并未传来有人靠近的消息，电波拦截装置始终维持在开启状态，只要有人按下炸弹的遥控，谢法立刻就会知道。 四分钟……三分钟……两分钟…… 通讯器突然响起，吓了两人一跳。谢法立刻按下通话键，看来，犯人开始行动了。 “谢法，我们这边发现了……一辆遥控玩具车，正在进入警戒区，要不要拦截？”说话的是关昔楼。 “不用拦截！遥控车遥控距离有限，犯人一定就在附近！立刻出动抓人！” “是！” 话音刚落，拦截器就发出了滴滴拦截声，谢法立刻给了谢晖一个眼色，示意他准备。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件圆球状的金属物，扔向了空中……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地面被震得微微颤抖，老旧的旧物店窗户被巨大的气流冲破，碎玻璃铺满了前面的街道。好在墙壁还算结实，仍坚挺的伫立着，没有倒塌。 不多时，救护车呜啦呜啦的行驶了进来，拉走了两个满身鲜血和焦黑的人，大量的警务人员也拉上了警戒带，开始清理现场。 此刻一身煤灰和血浆的谢法和谢晖正乖乖躺在救护车上装死人。这就是他们的计划，诈死。为了防止谢云杰失败后恼羞成怒拿无辜人开刀，他们必须让他觉得，计划成功了。 截断遥控信号后扔出的金属圆球，正是关雎鸠开发的新产品，他称之为【虚有其表弹】，具有炸弹的声音、火光和一定冲击力，但并没有真正的爆炸威力。 即使如此，仍足以冲塌旧物店中不厚的地面，并冲破玻璃，做出爆炸的假象。 谢法和谢晖两人穿着贴身的防暴服，自然不用担心这点儿冲击，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砸下来的天花板。 计划非常顺利，他们避过了落石，捏爆了血袋和灰袋，伪装成死人，上了救护车。除了在车上听说 外面的人没抓到犯人，只抓到一个熊孩子有些不顺心外，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据那熊孩子所说，他是在三条街外的路口遇到给他遥控汽车的女人的，对方说如果他能把车开进这条空街，就把车送给他。当把张芸的照片给他看时，他歪着头，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是不是一个人。 “那个人有眼镜，而且嘴唇红红的，脸白白的，眼睛旁边还有一堆紫紫的……可是这个什么都没有！” 好吧，你不能要求一个7岁的孩子能看穿一个女人的化妆术。 虽然没见到犯人，让谢法有些失望，但至少也没有人死，多少还算是好消息。 只是，这一切未免过于顺利些了，顺利得让他忍不住疑惑，会这么容易吗？ 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到了最近的医院，尽管是圣诞节，这里仍旧跟平日没什么不同，到处是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忙忙碌碌的医生。 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谢法和谢晖一路被推进了急救病房，当然，病房里并没有真的医生在等着他们。 谢法的病房里只有韩笑。 “你倒是来得快。”谢法脱下了粘粘糊糊脏兮兮的衣服，拿起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准备换上。“这玩意真恶心，我回去后得洗个澡。犯人那边怎么样？有进展吗？” 韩笑摇头：“一如既往，躲在幕后不肯露面。” 谢法叹了口气：“这是个麻烦啊，我们不能总是这么被动。这一次安然度过，下次怎么办？” “你有没有想过根本就没什么闹市炸弹？”韩笑问他。 “想过，”谢法不止一次的想过，甚至觉得这个几率超过六成，“但我冒不起这个险。” 换好衣服后，又洗了洗脸和手，谢法随口说道：“谢晖怎么这么慢？” 以谢晖胆小的性格，进入急诊室后，本应立刻来他这里，与他回合。 这话让两人都是一怔，对视一眼，心中升起几分警惕。 两人拿好武器，来到隔壁谢晖的急诊室，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动静。 谢法索性直接拧动把手，推开了门。床上躺着一个人，从头到脚都被白布盖上了。 看起来就像是……死人。 空气中弥漫着带着铁锈气息的血腥味，真正的血腥味。 韩笑立刻下意识的检查门后，却没提防谢法快步上前，一把掀开了床上的白布！ 韩笑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白布下正是谢晖，或者说，是谢晖的尸体。他的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心脏位置放入了一颗炸弹。拉开白布的瞬间，一根隐藏的线被触动，计时器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开始倒计时。 时间，还有一分钟。 而这里是人流密集的医院。 谢法几乎来不及思考，就想去动谢晖的尸体。他不敢直接动炸弹，抱着谢晖的尸体破窗而出，能跑多远跑多远，是他唯一能想出的办法！ 身后的韩笑却立刻按住了他，然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我们想进入魔法屋。” 瞬息之间，风云变幻。谢法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一间五颜六色的卡通屋子里，韩笑和谢晖的尸体也跟着他一起进来了，甚至炸弹还在发出滴滴答答的倒计时声音。 “这是……”谢法一怔。 然而韩笑并没有时间回答他，他迅速拉开了谢法抓着谢晖尸体的手，同时抬头对着虚空喊道：“我们要离开魔法屋！” 空中传来一个童稚的声音：“你居然把这种东西带进来，我的魔法屋会坏掉的！你要赔偿我！” “赔你一百个都可以！快送我们出去！” 话音刚落，谢法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谢晖的病房，只是炸弹和谢晖的尸体，都不见了。 背后都是冷汗。 几乎是在鬼门关前晃了一圈，谢法仍觉得这一分钟内发生的事情有些太快了，让人不敢相信。回身看了看韩笑，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彻底被他救了。 “死劫？哈？”谢法惊魂未定的笑了笑，“还挺准的。最近我好像总是被你救。” 韩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谢。” “刚才那个，是上次那个术师小孩儿吧？你居然去找了他……还真是没想到……他这能力还挺实用的。”谢法给自己点了根烟，压压惊。 凭空将人拉入异空间，也只有术师能做到。 韩笑神色却并不轻松，看着谢法欲言又止：“谢法……” “我知道。”谢法摆了摆手，“我们被人卖了。知道这次行动所有细节的，只有事务局的人和监督局一部分人。”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他信任的人，不但信任，甚至是他的朋友、亲人，是他视之如手足的人！ 韩笑沉默了，这个事实不但对谢法是一个打击，甚至对他也是。 “这真是……有意义的圣诞礼物啊……”谢法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他从没觉得这么挫败过，信任自己的族人终究还是死了，自己信任的人却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韩笑，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我是不是很让人失望？”他的神色间第一次有了迷茫。 韩笑看着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谢法，你记住，永远不要怀疑你自己。这世间若只有一个人是走在正道之上，那也只能是你！只是这世间的人，容易被眼前的爱恨迷惑，永远不懂得满足，不懂得真正弥足珍贵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你不会错，错的，是这天道。” 第179章 背叛者 “谢晖死了？” 谢璟文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脸色阴沉不定。 谢三站在他面前，正在汇报最新情况：“是的，少主的计划一开始很顺利，但后来却出了岔子，似乎是被人出卖了。” 又是背叛者吗…… 谢璟文沉吟着，思绪起伏。 前几天他曾故意安排谢安外出，并放出虚假消息，想引诱谢家内部的叛徒出现，但对方明显非常谨慎，完全没有上钩。 谢安跟谢晖谢烛一样，是曾为实验提供牺牲者的人。 他如今已经不敢派人到谢法身边保护他了，他很清楚，他派去的每一个保护者，都可能成为杀手。 “继续监视，不要放松老宅的警戒。”谢璟文没有多说，他如今也不太信任谢三。 谢三微微颔首，退出了书房。 谢璟文打开了抽屉，里面赫然有一张新的照片。圣诞节的槲寄生下，谢影神色温柔的亲吻着一个女孩儿，这女孩儿，正是被他下过禁令的夏青幽。 这张照片是他早上的时候收到的，跟上次的照片一样，无声无息出现在了他书房的抽屉里。这种传递信息的本事，要么是影鬼，要么，是谢家内部人。 这张照片说明，谢家的祖传禁制确实有破解的方法，至少谢影已经破解了。 然而让谢璟文犹豫的，是送照片来的人的目的。无论对方是谁，毫无疑问都是想要利用他，除掉谢影。 他最近确实不太关注谢影，因为对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没必要再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精力。 但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若谢影真的对夏青幽一往情深，为了得到那女孩儿，他有足够的理由对谢家不利，对谢法不利。这次的案子，即使他不是幕后主使，恐怕也扮演着非同一般的角色。 这男人太危险了……以谢影的实力，若是想要强杀谢法，只怕整个谢家的人都拦不住。 想到这里，谢璟文不禁背脊一凉，第一次觉得深深的后怕。 他可以下台，谢家可以分崩离析，但谢法不能有事！这是他身为一个父亲，最基本的责任！为此，他可以不惜一些，甚至步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被当成武器使用！ 冥冥中，天命的齿轮开始转动。 另一方面，青幽等人接到谢法的电话时，正在驱车赶回事务局。 他们在现场带回了一些可疑物品，并将两个并未真正爆炸的炸弹小心拆卸，装了起来，准备带回局里研究。 谢法的电话是打给关昔楼的，他将自己遇险一笔带过，并隐晦的提及了内鬼的事情，提醒关昔楼一切小心。 青幽坐在关昔楼身边，对方打电话的时候又没有刻意躲避她，所以她也听到了谢法的话。寥寥几语，其中轻描淡写的惊心动魄却已足够让她心惊，更让她惊讶的是，谢法话语虽然隐晦，却隐隐指明，内鬼就在事务局内部这四人里。 青幽、关昔楼、关雎鸠、谢诚意，哪一个最可疑，几乎一眼即知。 “用不用我……？”青幽做了一个施术的手势，悄声问关昔楼。 关昔楼摇头，“等谢法决断。”某种程度上说，这是谢法的家事。 然而谢诚意并没给他们这个机会，车子拐到一条岔路上时，旁边突然冲出了一量大货车！ 开车的谢诚意似乎早有准备，立刻打开了车门，身上青光一闪，在撞击前跳出了车子！ 剩下的三人唯有关昔楼及时反应过来，唐刀闪烁，一道劲风切开了车门，伸手将自己的弟弟关雎鸠甩了出去！关雎鸠手中还抱着装着炸弹的安全盒，一旦受到撞击，炸弹就会爆炸，那时候，所有人都会死无全尸！ 她动作迅速无比，拔刀、切开车门、甩飞关雎鸠这一连串动作，仅仅用了不到五秒，但大卡车却已经尽在咫尺了！她只能立刻转身抱住青幽，凝聚全身煞气，准备硬抗这次撞击！ 轰隆！ 一声巨响！车子似乎被一股大力强行偏转，停了下来，但预想中的巨大冲击却并没来到。 关昔楼睁开眼，发现那辆货车已经撞上了路边的围栏，车头完全变了形，自己的这辆车，却斜着横在路边，惊险的避过了撞击，车子前面还站着一个男人，原本跳车而出的谢诚意被男人甩在了地上，看上去已经晕了。 黑鸦。 “谢影！” 青幽立刻推开她，下车奔向了男人。关昔楼亲眼看着她拉起了黑鸦的血肉模糊的右手，动做熟稔而亲密。 然后又看了这辈子都没想过能看到的东西，黑鸦的笑。 男人笑得很淡，但却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甚至伸手，摸了摸女孩儿柔软的发梢，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普通的男人。 此时，关昔楼终于知道了青幽喜欢的是哪一个，居然是她从来没想过的那一个。 强行停住正在行驶中的汽车这种事，已经超越了人体的极限。即使是谢影，也免不了断掉手腕，整只手掌血肉模糊。 青幽心疼的捧着他的手，想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却发现他手上正用肉眼可见的速度长着新肉，断掉的手腕也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似乎里面的骨骼正在急速的恢复。 他恢复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了。 青幽心底微沉，如果说，以前谢影的身体强度还在人类范畴之内，那么现在，他已经彻底远离人类了。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的？”骤然死里逃生，又惊见谢影受伤，青幽此时才想起这个问题。 “昨天你说今天要出任务，我不放心。”谢影活动了一下手腕，右手基本已经完全恢复了。 “你一直跟着我？”青幽有些感动。 “嗯。”谢影看了看仍旧沾满血污的右手，自觉的伸到了青幽面前。 青幽嗔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湿巾，开始帮他擦手。 身后传来关昔楼的咳嗽声，青幽这才想起来，这位女王大人还在。 并且将两人的互动看了个完整。 只能尴尬的对关昔楼笑笑：“那个……” “不介绍一下吗？”关昔楼看来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眼神从青幽手上的戒指转到谢影手上的戒指，脸上写满了指责。 “……这是谢影，你们认识。”青幽知道这次是逃不过去了，“我跟他……在一起有一阵子了，毕竟是办公室恋爱，就没公开。” 关昔楼用鼻子哼了一声，正想继续质问，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关雎鸠的呻吟，和大声的“救命”。 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弟弟还在旁边呢。 不多时，可怜的关雎鸠被送到了医院，在行驶中的车中被人甩出来，断了三根肋骨，左腿和肩膀骨折，要足足卧床三个月！ 于是他光荣的成为了整个针对神秘事物局行动中唯一的伤员，负伤的原因，还是自己的姐姐。 至于谢诚意，则被闻讯赶到的谢法和韩笑带回了局里。 谢影本打算回去谢家，却被青幽拉住了。 “你别再回去了，血还够用，不是吗？这件案子之后，谢璟文的家主位置一定保不住了，谢法会继承家主的位置。从今后，都没人再能控制你了！今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谢影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事务局里，谢法看着被拷在审讯桌后的谢诚意，眼神十分复杂。 过去，他不止一次跟谢诚意一起，坐在桌子的同一面，审讯其他人。如今，谢诚意却变了其他人。 “为什么？”这是谢法问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想问的一句话。 “诚哥，为什么？” 谢诚意冷笑，“你有多久没问过我为什么了？或者说，你有多久没问过我的意见了？多久没关心过我的想法了？” 谢法一时语塞，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确实对这个哥哥关注不多，主要是因为，对方实在太让人放心了。 做事稳重，待人温和，无论做什么事都进退有度，只要把任务发给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因为你总是很让人放心，很靠得住……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告诉我？”谢法不明白。 谢诚意轻笑，带着一种轻蔑的自嘲，那是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情绪。“我？我能有什么不满？我不过是个小人物，nobody，我无关紧要，无足轻重，你们虽然叫我哥，眼里却从没有我这一个人，就像我这一脉分支一样，无人尊重，无人在乎。” “我在乎！”谢法拍着桌子，神情有些激动：“我在乎你！并且这里每一个人都尊重你，在乎你！” “是吗？”谢诚意似笑非笑，“你们那个小圈子，从来都把我和珍珍排除在外。你也罢，关昔楼也罢，你们这些主家的少爷小姐，看不到我们这些分家人也就罢了。韩笑？韩笑一个觉醒者，居然也那么对珍珍！你呢？你除了苛责珍珍，然后赶走了她之外，你做了什么？” “那是因为她差点儿害死韩笑！跟她是主家分家没有任何关系！当时……可能当时我太生气了，说话确实有些重，这是我的错。开除她也确实有些过分，但这些都可以商量的呀！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谢法仍不明白，这都是些小事，谢诚意难不成就因为这些小事，而想要杀了事务局所有人？ 谢诚意移开了目光，静静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半晌，缓缓开口了：“珍珍自杀了。” 第180章 幕后人的目的 谢法悚然一惊：“什么？不可能！我……” “没听说，是吧？”谢诚意嗤笑，“因为命保住了，仅仅是【自杀未遂】而已，当然不值得惊动主家。那丫头那么笨，连自杀都做不好，偏偏要学着人家追男人，为了一个男人拼命学习自己不擅长的东西，甚至为了不爱自己的男人想要自杀！真可笑不是吗？呵呵！” 谢法沉默了。 这确实是他的错。他过于在乎自己的朋友，而忽视了谢诚意兄妹的感受，这才导致了谢珍珍身上的悲剧。如果当时……他能再宽容一点…… “对不起。”谢法低头，诚心对谢诚意道歉，“这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忽略了珍珍的感受。对不起！我会努力弥补的！” 这种态度反而让谢诚意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平心而论，他不讨厌谢法。对方也许有些冲动，有些主家特有的小傲气，但却并不像谢璟文般残酷无情，反而相当的有情有义。这样的人，总是没办法让人讨厌的。 半晌，谢诚意叹了口气：“你不用在我面前做出这种姿态，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你现在有咒师，也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谢法看着他，神情中有些悲伤，却无比坚定：“诚哥，你是我的同伴，我不想对用那种手段，你若是顾念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就说些想说的。若是不想说，也就罢了，我总会查出来的。” 谢诚意不屑的“哼”了一声，“假仁假义的白痴。”心中却多少有所触动。 “罢了，一些旧事，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谢诚意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谢法立刻掏出烟，递给他。 烟雾缭绕中，谢诚意语气淡漠，似乎讲的是别人的事：“当年我父亲年轻有为，为谢家做了不少大事，在族里很有人望。谢璟文虽然是主家之人，却声望人品都不如我父亲，而在接掌家主位置的时候，引起了一些议论。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父亲被派去蝴蝶岛，执行了一场必死的任务，果然因此殉职。谢璟文也趁机打压我家，上演了一出典型的【嫉贤妒能】戏，这种人，怎么配当家主？怎么配执掌谢家？” 说完冷笑着瞥着谢法，似乎想看他怎么说。 谢法叹了口气：“若真如你所说，蓄意构陷族人，确实不应该是家主所为。这些年来，我全部精力都在事务局这边，确实没关注过家里的事。我没想到，谢家外表光鲜，内里居然是这种情形……” “你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谢诚意轻笑，“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为什么这么做……谢璟文只会给谢家带来灭亡，你虽然是附带伤害，但只有你死了，其他人才有可能取代谢璟文，成为新的家主。” “这就是幕后人的目的？”谢法盯着他，“夺取家主之位？你有没有想过，通过暗杀和阴谋手段夺取这个位置的人，又会好到哪里去？” 谢诚意沉默了，半晌，缓缓移开了目光：“有什么办法？我们只是……太绝望了。” 根据谢诚意的说法，他并不知道幕后人究竟是谁，他只知道，那一定是一个位置很高的人。真正接触过他的人，只有谢云杰。 谢云杰是在谢珍珍自杀后不久，他最绝望的时候找到他的。那时候，家里人怕再次被谢璟文抓到把柄，所以隐瞒了谢珍珍的自杀的事，而将昏迷不醒的她藏在了家里，甚至连医生都要偷偷的请。 谢云杰将谢璟文背地里做的事告诉了他，并表示要设法揭发这件事，将谢璟文拉下台。 谢诚意几乎立刻就决定加入。然而几次接触后，他发现谢云杰只是一个被悲伤和仇恨蒙蔽了真正心思的年轻人，他的背后，明显还有其他人。 谢云杰承认了，他承认这件事上，有一个人暗中帮助过他，但却不肯说是谁，同时要求他帮忙，除掉谢法。 人总是这样，一旦开始突破底线，就会不断的突破底线。谢诚意在同意出卖谢法的同时，也决定要除掉事务局所有人。 他想着，事务局曾经也是他父亲领导的，直到谢璟昆死后，才落到了谢法手里，既然要做，就做得干净一些。 这才有了之前的事。 谢诚意的背叛对诸人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关雎鸠又重伤入院，此时的事务局会议室内，堪称一片愁云惨雾。 原本就不多的成员，如今只剩下了谢、韩、关三人，再加上一个青幽。唯一的好消息是，谢影回归了，多少弥补了一些人手的短缺。 “行了，别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谢法发话了，“打起精神来，谢云杰必须尽快找到！” “要找谢云杰，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剩下的谢安或者谢平波当诱饵。”关昔楼有气无力的说道。 谢法一时语塞，谢晖的事，他已经没办法面对谢家人了，再用诱饵？他宁愿自己去！ “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韩笑开口了，“目前没人知道谢诚意在我们手里。” 谢法立刻领悟：“你是说……利用谢诚意？对！这是个好办法！我们可以放出假消息给他……引他出现……然后设下埋伏！” 韩笑点头：“也是时候让他们尝一尝被背叛的滋味了。” “前提是这个消息，不会再有人泄露出去。”关昔楼故意看了一眼谢影。 谢影恍若未闻，眼皮都不抬一下。 青幽不得不替他开口：“他不会的，我会盯着他。” “就这么决定了！”谢法立刻拍板：“现在安排一下具体细节！” 这一年的圣诞节，青幽过得非常漫长。爆炸、撞车、背叛，当众人最终敲定计划后，已经是午夜了。 青幽当然很累，死里逃生的经历毕竟不是每天都有的，但能拉着谢影的手下班，却又让她觉得欣慰。 “开我的车吧。”谢法看了看两人，把钥匙扔给了谢影。他最近住在韩笑那里，天天搭顺风车。 “谢啦！”青幽没客气。 关昔楼从他们身边走过，留下一句酸溜溜的话：“哼哼，有男人就不用我了!” 青幽估计她还得酸一个星期。 谢法的车是他常开的那辆银灰色跑车，青幽估算了一下价值，觉得自己大概是赔不起，所以再三叮嘱谢影：“小心开车。” 她今天已经出过一次车祸了。 “累了就睡一会儿吧。”谢影将暖风开到了最大，这里到青幽的公寓，至少需要一个小时车程。 “嗯，我拜托谢法帮你打招呼了，说你被他调来帮忙，暂时不回去。”毕竟谢璟文还是谢法的父亲，青幽也不想对方产生过多怀疑。 “嗯。”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夜色中，初始时青幽还是有些紧张，毕竟白天刚刚经历过车祸，只要看到附近有车出现，都会忍不住全身紧绷。 察觉到她的紧张，谢影放慢了一些车速，他不善言辞，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人，只能伸手，握了握女孩儿的手。 青幽笑笑，“我没事，只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蜷起双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窗外灯光逐渐变多，已经进入市区了。圣诞的余韵仍未褪去，街边的彩灯上，仍挂着金色的铃铛和红色的袜子。 “你知道吗？传说，圣诞节的晚上只要把袜子挂在床头，再写上自己的心愿，第二天醒来就会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 青幽斜靠在椅背上，喃喃说着。暖风吹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谢影，你有什么心愿吗？” “你知道。”男人随口回答，似乎根本不觉得这种传说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青幽故意这说道，“告诉我，你有什么心愿？今晚说出来的话，说不定会有魔力呢~”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我希望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青幽一怔，她以为会是“想永远在一起”之类，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直白的、甚至带着霸道的占有宣言。 她本应对这种占有欲感到不舒服的，但事实上，她只从这句话背后，读出了绝望。 心愿之所以称为心愿，是因为许下愿望的人认为，那是出现奇迹才有可能实现的事。 女孩儿垂下了眼眸：“即使除了我之外，一无所有？” “我不需要其他东西。”谢影回答得很平静。 青幽突然很想吻他，若不是他正在开车，她一定会这么做。 到达公寓的时候，青幽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谢影索性直接将她抱到了床上，帮她脱下外衣和袜子，塞到了被窝里。 然后想了想，又将青幽的袜子捡起，挂在了床头。 见女孩儿呼吸沉稳，显然已经睡熟了，谢影转身，准备出门。 “去哪儿？”背后传来女孩儿睡意朦胧的声音。“我答应昔楼要看着你。” 谢影停下了动作，“……我得去弄点儿吃的。” “晚上不是在局里吃过饭了？”青幽嘟囔着，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个可能，清醒了一些：“是【噬】？你要吃……其他东西才行？” “魂精。”谢影没打算瞒她，“食物已经无法供给我身体的日常消耗，我需要魂精。” “已经无法供给”几个字，所包含的意义让青幽心痛。 “小心些，早点儿回来。”青幽翻了个身，不再多问。 至于他去哪里弄魂精？她不在乎，事实上，只要可以延长谢影的时间，她什么都不在乎。 第181章 落网 谢影是凌晨时分回来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青幽迷迷糊糊的缠了上去，将脸贴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呼吸着熟悉的味道，发出满意的喟叹。 “唔~吃饱了吗？” “还差点儿。”。杀戮过后，他总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兴奋。 “我可不是你的食物！”青幽扭了扭身体，想躲开他不老实的手。 “别乱动。”谢影紧紧抱着她，不让她乱动。这些日子女孩儿十分辛苦，睡眠时间很少，他虽然有想法，却舍不得为难她。 “白痴~”青幽如何不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反而伸出小巧的舌头，挑衅般的舔舐着男人心脏位置的那道伤疤。 酥酥麻麻的感觉让男人呼吸迅速急促起来，手臂也放松了禁锢。女孩儿突然翻身，将男人压在了下面，俯身舔舐着男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几小时后，当青幽腰酸背痛的坐在事务局办公桌前的时候，才真正领会到什么叫“挑衅一时爽”。 今后重大行动前夕一定要禁欲！ 青幽暗暗下定了决心。 谢影则一脸无辜的坐在她旁边，若无其事的吃着平安夜买的巧克力。事务局内诸人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如今他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了。 关昔楼路过，冷哼一声：“我要提议禁止办公室恋爱！” 青幽装作没听见，谢影则是真的没听见。 在韩笑和谢法也到达后，诸人立刻开始了准备工作。抓捕谢云杰的诱饵已经放出，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对方上钩。 另一方面，城市边缘一处隐蔽的藏身地，谢云杰和张芸爆发了一场争执。 “谢法没有死！上次的行动失败了！而这是另外一次机会！” 张芸激动的在屋内踱来踱去，她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由于保养得当，看起来仍有几分风韵。只是失去儿子的阴霾和仇恨为她原本姣好的脸增添了几分阴郁和暴戾。 “我不明白……我们只是想为晨朗报仇而已，为什么一定要杀谢法？还有谢安和谢平波呢！” 谢云杰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脸上有一道看起来很新的伤痕。 “他们都是小卒子而已！”张芸沉着脸，厉声说道：“谢璟文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我要让他也尝尝失去儿子的滋味！” “可是……可是……”谢云杰烦躁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谢法不是坏人！也许正因为如此，上次才让他逃过了一劫！我们应该去惩罚那些罪有应得的！” “难道晨朗不是无辜的吗？”张芸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歇斯底里，“凭什么我的晨朗要死！他却能活着！” 她突然转过脸，恶狠狠的瞪着谢云杰：“你是不是后悔了？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你要代替晨朗孝顺我！你想反悔？你可是吃了我儿子血肉的人！” 谢云杰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屈服了，只是脸上已经写满了疲惫：“我不会反悔的，我去就是了。” 张芸满意的点头：“很好，我又做了几个新烟花，带上。” 谢云杰只能答应。 事到如今，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12月27日，小雪。 谢云杰第二次迈进了那间不大的小餐厅。根据谢诚意给出的信息，谢法今天下午会独自来这里见一个线人。 昨天夜间他已经偷偷接近过这里，调查了一番周围地形，但却没有按照张芸的要求，潜入餐厅安装炸弹。 餐厅虽小，却总是有些人的，若是用上炸弹，难免要波及无辜。 此时他看起来就是一个面目普通的青年，除了脸上一道淡淡的伤痕略微引人注目外，没有任何特殊。 这也是他从谢家带出的道具，能够暂时隐藏真实容貌。 餐厅的主营西餐，谢云杰刚刚坐下，立刻有一位穿着黑白相间制服的美女服务生迎了上来，递上菜单和柠檬水。 这里毕竟是餐厅，谢云杰只得随便点了些东西，坐在窗边静静等待谢法出现。 他知道，若是在这种公共场合亲自动手，即使成功了，自己多半也无法逃脱，远不如安放炸弹来得安稳。 但他太累了，复仇的滋味一开始很美妙，但随着时间流逝，手中的血就逐渐变成了心中的刺，就连张芸，也再不是那个曾经的慈母了。 摸了摸怀里的触发型炸弹，这是他最后的手段，若无必要，他很不想启用。 不多时，年轻貌美的服务生将一碗黄色的汤和绿油油的沙拉端了上来，声音甜美：“您的奶油蘑菇汤和金枪鱼沙拉。” 谢云杰有些纠结的闻了闻那碗汤，一股甜甜腻腻的奶油味，奶油蘑菇？ 试着尝了一口，古怪油腻的味道立刻让他皱起了眉头，只能放下勺子，开始用叉子叉沙拉。却不知道他的每一个神情都被旁边的服务生看在了眼里。 另外一个胸很大的服务生走到了年轻服务生身边，悄声对她说：“这个明显不是吃西餐的人，很可疑，试试？” 年轻的服务生正是乔装改扮的青幽，这两天为了试探进入餐厅的可疑客人，她已经不止一次故意将酒水或菜品洒在客人身上，然后借机为客人清洁衣服，触碰到对方身体来确认身份。 说实话，已经碰得她有些恶心了，而且很是得罪了一波客人，让餐厅的老板多多少少有些不满。 但没找到谢云杰前，她只能继续。 五分熟的t骨牛排很快被放在了托盘上，青幽托着托盘聘聘婷婷的走到谢云杰身边，然后表演了一个技能娴熟的平地假摔——“哎呀”一声娇呼，脚下一个踉跄，牛排直直的朝谢云杰的脸上扣了过去！ 一边的大胸服务生关昔楼看得心花怒放，每次看青幽往客人身上砸牛排，都让她十分开心。两人甚至公报私仇，故意砸了几个看着不顺眼的色狼。 但谢云杰毕竟是受过训练的，一个闪身就避了过去，惊疑不定的看着伪装成服务生的青幽。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先生真是对不起！”跟关昔楼混了一阵子之后，青幽的演技直线上升，立刻点头哈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甚至殷勤的掏出手帕，想帮谢云杰擦一擦不存在的污渍。 可惜，谢云杰同样避开了。 他看不出青幽的破绽，只是谨慎的本性使然，避免了不必要的肢体接触，然后淡淡说了句：“没事。” 青幽又连连道歉，表示立刻为他换一份，迅速收拾起地上的狼藉，退到了后厨。 后厨里，韩笑正观察着前面情形。 “他即使不是谢云杰，也多半是个武警或者特种兵之类。”青幽断言。 韩笑点头：“八成以上，就是谢云杰！” “动手吗？万一不是，会打草惊蛇的！” 韩笑沉吟着：“按照他一贯的犯案手法，应该会设法留下炸弹。使用探测器确认一下再动手！” 青幽点头，拿起了小巧的炸弹探测装置装到腰带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顺手调了一杯果汁，加了点儿料进去，放在托盘上。不多时，新的牛排做好了，青幽再次端着盘子，聘聘婷婷走到了谢云杰身边。 “先生，您的牛排，让您久等了。为了表示歉意，这杯鲜榨果汁是我们赠送的！” 谢云杰也不好拒绝，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身上有炸弹。”刚一回到后厨，青幽就将发出警报的探测器交给了韩笑。 韩笑皱眉：“这是个麻烦。” 餐厅里此时除了他，还有另外一对客人。 青幽嘿嘿一笑，“别急，等一等，我在他的果汁里加了点儿料。” 谢云杰心中有事，本来无心吃东西，但面前的牛排不时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让从未吃过这种东西的他，多多少少有点儿动心。 反正谢法也还没到。 他犹豫着，终于生涩的拿起刀叉，切下了一块牛排，送到了自己嘴里。 不得不说，这家店虽然小，但西餐十分正点，牛排烤的鲜嫩多汁，十分美味。谢云杰刚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又吃了一会儿，不由觉得有点儿口渴，看了看那碗味道古怪的汤，又看了看旁边翠绿色的苹果黄瓜汁，果断选择了后者。 一大口果汁喝下，不由十分畅快。 看得青幽也十分畅快，心里念着：“倒也……倒也……” 居然感受到一丝丝开黑点的快感。 果然，喝下果汁不久，谢云杰就觉得头晕眼花，心中知道不好，立刻扶着桌子摇摇晃晃想站起来，伸手去摸身上的武器…… 但已经晚了，眼前一黑，身体一软，直直倒了下去。 “哎呀，先生，你怎么了！”青幽十分夸张的奔了过去，旁边那对正常用餐的情侣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目光扫了过来。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青幽一边装作检查谢云杰的呼吸脉搏，一边悄悄将爆炸阻滞装置放到了他怀里的炸弹上。 “快来人帮忙啊！”随着她假装焦急的大吼，打扮成厨师的韩笑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谢影齐齐把人搬到了后厨。 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谢文杰，青幽兴奋的朝几人挤了挤眼：“一切顺利！” “做的不错。”韩笑赞道。他也没想到，抓捕谢云杰的过程居然会这么顺利。没有打斗，没有爆炸，甚至没惊动普通人，就将这一系列血案的凶手抓捕归案了。 青幽嘻嘻一笑，朝旁边的谢影挑了挑眉，做出一个十分得意的表情，得到了对方一个宠溺的微笑。 第182章 家族会议 在青幽的咒触之下，几乎不需要多余的审问，就已经确认了谢云杰的罪行。在他记忆中读到藏身地之后，警方立刻出动了武警，前去抓捕张芸，但张芸似乎是嗅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直接消失了。 这让这次胜利的抓捕，多少蒙上了一层不太完美的阴影。 “从谢云杰的记忆来看，这张芸简直就是个毫无底线的疯子。”青幽头疼的按了按眉心，“谢云杰才是那个不想伤害无辜的人。虽然张芸只是个普通人，但炸弹可是无差别aoe伤害，这种人仍在逃，威胁太大了。” “要相信咱们一线刑警的能力！”谢法倒是显得很乐观，“既然她已经失去了神秘力量，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罪犯了。咱们的重案组对付这种犯人很有经验！” 青幽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谢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做？”谢云杰的记忆显示，一直以来暗中指点帮助他的，是一个叫“茉莉”的女人。根据谢影的说法，这女人是三哥的手下。 不得不说，三哥确实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即使如今大家都在怀疑他，却也只能是怀疑而已，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向他。 谢法少见的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迟早是要回谢家的。 然而白德泽并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在得知谢云杰伏法后，白德泽第一时间包围了谢宅，带走了谢璟文，“配合调查”。 血脉实验的事也不知何时，开始悄悄流传在谢家三姑六婆之间，对谢璟文不满的声音正在逐步增加，甚至有不少人，找到了郑蔓儿，要她给出一个说法。 郑蔓儿咬牙坚持着，安抚着躁动的族人。她还有儿子，她知道，即使丈夫倒了，儿子也一定能支撑起谢家！ 于是又想起了丈夫临走前的嘱托。 “谢影对法儿有杀心，引他回来，然后除掉他!” 郑蔓儿很清楚，谢影对自己有特殊的感情，这也是她多年来刻意为之的结果。作为一个女人，她始终认为，用感情控制一个人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当然，她也知道如何能彻底杀死谢影。 谢璟文被带走的第二天，谢法亲自去了监督局，与局长白德泽进行了一次深谈，随后又与谢璟文谈了很久。这是他离家以来，第一次与自己父亲面对面的对话。 第二天，谢璟文和谢法一同回到了谢家，宣布召开家族会议。 一般来说，谢家的家族会议只有在极其重大的时刻才会召开，例如，家主变更。最近这一系列的事，让谢家诸人多多少少都感受到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态势。 谢璟文穿着一身干净的银灰色西装，仍旧是平日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缓缓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我今日召开家族会议，其中原因，诸位族人应当清楚。前些日子，我为了挽救谢家血脉湮灭的态势，而进行了一些略显残酷的实验。八十一位流着谢家血脉的后人因此失去了性命，当然，也有八名后人因此激活了异人的能力。” 谢法皱眉，昨日在监督局商议过时，他可没想到父亲会用这种说法。 下面谢家的族人也产生了骚动，相当一部分人之前只知道家主在用他们亲人的命做实验，却不知道实验居然成功了，而且能让血脉湮灭的异人重新获得能力！这对大部分谢家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吸引。 “当然，”谢璟文继续说，“有些人对我的做法不满意，这些人不敢当面对我提出意见，却在背地里搞了一些事，也就是最近这一系列针对谢家的血案。他们想逼我下台，逼当局对谢家下手，却忘了自己也是谢家人！” “背叛者！”第一排的二爷愤怒的拄了拄拐杖。 “没错！”谢璟文突然高声：“他们是谢家的背叛者！为了一己私欲，居然挑拨当局针对谢家！” 下面突然传出一个尖利的女声：“一己私欲？你带走我们的孩子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们？难道我们的孩子就白死了吗？” “对！” “我们孩子不能白死！” 立刻有一些人附和。 谢璟文傲慢的环视了一圈：“难道你们以为谢家垮了，你们的孩子就能活？别忘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对！”“家主说得有理！” 另外一些人开始附和谢璟文。 最年长的二爷又发话了：“家主即使不对，也是咱们谢家内部的事！找来外人插手，就是背叛！” 这句话倒是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这些出身世家的异人多少都有些排外心理。即使内部有什么矛盾，也都倾向于内部解决，一旦牵扯到当局，就立刻变了性质。 突然一个冷冷的男声开口：“家主用禁制控制我们，我们根本无法产生反抗之心，怎么提出意见？” “没错！既然是一家人，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控制我们！” 立刻有几个年轻一些的族人附和。 谢璟文的目光淡淡扫过这几人，“我今日召开家族会议，此事也是议题之一。禁制乃谢家祖传，设立之初，是为了杜绝家族内部分裂。古往今来，多少异人家族没有亡于战乱，没有灭于天灾，却最终毁在了内斗之上。谢家先祖为了防备这种事，才苦心孤诣，为所有谢家子弟设下了这种禁制。” “如今时代不同了，我明白。”谢璟文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容：“即使谢家没有内乱，也最终难免毁于血脉湮灭，这禁制，确实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谢璟文顿了顿，再度环顾四周，“因此，以家主的名义，我在此宣布，从今以后谢家子弟，不再受禁制束缚！” 话音刚落，一片哗然。 诸人都觉得心上一松，某种一直以来束缚着自己的限制消失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异常的轻松，和一种带着空洞的不安。 “这太胡闹了！怎么能解开禁制呢！”二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谢璟文在宣布这件事之前毫无预兆，让他们甚至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就是，这也太独断了吧！怎么不跟大家商量一下！” 发出反对意见的都是老人，面露惊喜的却都是年轻一辈。 这是昨天，谢法和谢璟文的谈话中最重要的一件事。谢法猜测幕后人很可能是控制着压制禁制的方法，并以此控制其他族人。让谢璟文彻底解开禁制，正是为了反客为主，扰乱幕后人的计划，不让他阴谋得逞。 当然，其中也有谢法的私心，他本身就不赞同这种方式。而谢璟文，谢璟文是那种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他宁可毁了谢家，也不会让谢家落入其他人手里！ “谢璟文，解开禁制也不能弥补你对我们做的事！” 一位中年女人大声喊道，解除禁制后，长久以来的怨恨更加迸发得肆无忌惮。 “没错，谢璟文，你仗着自己是家主，陷害我哥哥，常年打压我们这一分支，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个是谢璟昆的弟弟。 “谢璟文，你仗着身份，强行安排族人婚姻大事，拆散了多少有情人！又造就了多少悲剧！” 这是个脸上带着抓伤的年轻男人，明显是被老婆打的。 一时之间，心怀不满的人纷纷跳了出来，会场一片嘈杂。 谢璟文静静听着诸人的埋怨，不动声色，云淡风轻，反而旁边的谢法有些坐不住了，动了动腿，想出来说话。 谢璟文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抬手，“肃静！” 他声音不大，但长年以来的家主积威仍在，下面声音迅速低了下去。 谢璟文朗声道：“我等生于末法时代，异人存亡抉择之时，我相信，非常之世，当行非常之事。我执掌谢家这十余年来，确实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平心而论，我并不以这些事为荣，但我却敢说，我做得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谢家！” 他平素斯文矜持，喜怒不行于色，永远是一副不阴不阳的状态。如今这一番陈词，倒有了几分慷慨坦然的味道。 谢璟文顿了顿，“如今，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会负起家主的责任，独力承担此事，以保全谢家！这就是我对你们的交代！” 下面一时鸦雀无声，谢安等几个参与此事的人面有不安之色，却也暗暗松了口气。 “不行！”二爷又发话了，“这种事，咱们家也不是没出过，挑个人出来顶罪就是了！家主不能动！” “二爷说得轻巧！”下面立刻有人反对，“顶罪的从来都不是你家人！” “是啊，要不二爷你发扬点儿风度，让你儿子出来替家主顶罪吧！” “就是就是！” “老四你说得轻巧，你怎么不送你儿子出来？每次有事你溜得最快！” “滚，这儿没你这小辈说话的份儿！” 会场又陷入一片混乱，没了禁制的限制，长久以来被压制的各家矛盾立刻浮现了出来，甚至迫不及待在会场就吵了起来。 “好了！”谢璟文懒得看他们的丑态，“我意已决！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家主之位，将由我儿子谢法接任！” 第183章 死劫 原本谢法并不想接受家主的位置，这些年来谢家发生的这些事，与他的不闻不问有很大关系。而且谢晖的死，也让他自觉有愧。 但白德泽却说，只有他接掌谢家，才不会继续追究这件事。 他不得不做出让步。 他不会让自己的父亲被关入黑牢的，为此他需要白德泽的帮助，即使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谢璟文的这个决定并不算出人意料，毕竟家主之位主家代代相传，谢法从出生就注定是下一任家主了。 然而被解除了束缚的族人，私心和野心都迅速膨胀起来。 谢晖的母亲首先开口了：“谢法身为少主，却把我儿子送到了凶犯手里，害我儿子惨死，这笔帐怎么算？” 谢法站了起来，正想开口说话，却再次被谢璟文拦住了：“有些事，你们也应该知道了。谢诚意也是这次事件的背叛者之一，常年卧底在十三局内部，谢晖是死在他手上的！” 严格说来，这种说法并没有错，谢法张了张嘴，想到目前形势，终于还是没说话。 谢晖的母亲却立刻将矛头对准了刚才说话的谢璟昆的弟弟：“谢璟轩！有没有这种事？！你侄子杀了我儿子？” 谢璟轩慌忙否认：“那……那是诚意自己做的，跟我们无关！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事！” 这个时候，若是再不划清界限，两家估计立刻就能打起来。 “说起来，那谢云杰还是你儿子呢！都是你儿子蛊惑我侄子做坏事的！”谢璟轩立刻反唇相讥。 谢晖的母亲一时语塞，谢云杰确实是她儿子。可是，他这个儿子却设计杀了他的亲生哥哥！ “哼，你们两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四叔重重哼了一声。 于是又是一番混乱的争执。 最终，这场家族会议以谢法一场“同心协力、共同度过难关”的危机演说结束，表面上，谢法暂时继承了家主的位置，但所有人都知道，解除了禁制控制的谢家，正酝酿着一场惊人的风暴。 而谢三和茉莉，则在会议后就立刻失踪了。这让谢璟文打算秘密除掉二人的计划，不得不终止。 与此同时，事务局内的谢影，也收到了郑蔓儿的信息。 郑蔓儿委婉的讲述了谢璟文被抓以来她面临的窘境，族人不依不饶，连日常生活都受到了骚扰。她希望谢影忙完事务局的事情，能有时间回谢家一趟，帮她做一些事。 谢影很犹豫。 他知道青幽不喜欢郑蔓儿，若是告诉青幽，她必定不会让他回去。 而对郑蔓儿，他始终还有着那么一份感情。毕竟那是他视之为母的人，即使知道对方未必如此待他，他却也不能轻易放下。 就这一次…… 谢影想着，就这一次，现在谢家确实处于危机之中，他帮了郑蔓儿这一次，就算还清了她这些年的抚育之恩。 动身前犹豫再三，终究选择了不对青幽说实话。 而此时的青幽，正乐观的协助警方查找着张芸的下落。对她来说，谢法接任，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谢家内乱，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谢法没有太多精力关注事务局的事，她会有相当一段“自由”时间，去做一些……谢法不会赞成的事。 比如想办法，延长谢影的时间。 她翻阅了无数典籍和资料，想要寻找挽救他身体崩坏的方法，然而所有资料都显示，只有一条路可走——转化为影鬼。 封鬼术的原理十分粗暴简单，封鬼入体后，借助鬼气与死气压榨生命力，将七十年左右的生命力压缩到三十年，从而获得超强的恢复力和行动力。 这是典型的用寿命换能力，寿命耗尽，死亡将成为必然的结局。谢影即使能活下去，也只能以死人的身份活着，而这世间唯一能活的死人，只有影鬼。 多么简单的答案不是吗？绕了一圈，却始终绕不过天命最初的设定。 另一方面，谢法从谢家出来，将谢璟文送回监督局后，又跟白德泽进行了一次深谈。 白德泽的要求只有一个，安稳。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让他看到任何谢家的术或道具出现在普通人世界，听到任何和谢家有关的争斗、杀戮、死亡，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一切都可以谈。 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骤然失去限制的谢家人，能做出什么事，连谢法都没有把握。 “我最近必须全力整顿家族里的事。” 事务局办公室里，谢法如此对韩笑说。 韩笑点头：“没问题，局里的事情交给我。” 谢法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没什么信心。管理一族？……我现在才知道，依琳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韩笑神色有些漠然，“有些路，你只能自己走。” “……你不希望我执掌谢家？”谢法突然察觉了一丝韩笑话语中的冷漠。 韩笑不置可否：“我的希望并不重要。” 谢法盯着他：“当年的事，你仍然放不下，是吗？你……你仍然觉得，我们这些异人世家，不应该传承下去？” 韩笑摆摆手，“这不重要，我只是……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但是很多事，我帮不上，你知道吧？” 谢法动了动嘴，他想说，这很重要，他想说他除了帮助，还需要一个朋友，一个他可以扯扯蛋、诉诉苦，可以随时随地无话不谈的朋友。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朋友，只是……他不知道韩笑到底怎么了，或者是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算了。 谢法起身：“晚了，回去吧。” 现在当务之急是谢家的事，他和韩笑还有很多时间，他们迟早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谢法如此想着。 “你不回家？”韩笑有些意外。 “怎么，想赶我走？”谢法笑道，“没门儿！住你家又不用打扫卫生，又有人管早饭，我为什么要回家？反正你又没有女朋友！” 韩笑无言以对。 回去的路上，谢法毕竟心里有事，韩笑也兴致不高，两人少见的居然一路无话。 然而意外总是在不经意时发生。 两人停好了车，正准备走入单元楼时，楼底的阴影里突然窜出了一个人。 “初次见面，谢法。” 昏暗的灯光照在她被恨意扭曲的脸上，然而谢法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张芸！” 对方上身鼓鼓囊囊绑满了老式的炸药，手中一根点燃的蜡烛，火光对准了炸药的引线，随时可能点燃。 “你别乱来……张芸，你想怎么样，一切好商量！”这楼里住着百十来号人，一旦张芸引爆炸弹……后果不堪设想…… 张芸看到了韩笑伸向腰间的手，狞笑着：“别白费力气了，知道我为什么用这种最老式的土炸药吗？因为只有这种炸药，不会被你们的科技产品影响！我想怎么样？我想你死！我想让谢璟文尝尝失去儿子的滋味！” 谢法甚至来不及反应，张芸手中的蜡烛就点燃了引线！他下意识的扑向她，试图用身体阻隔一部分爆炸的威力，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 在地上几个翻滚过后，没听见爆炸的声音。 抬眼，谢法惊愕的看到韩笑全身都在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双手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法力层，将即将爆炸的炸弹牢牢封在了里面！ “韩笑！” 韩笑回头，眼中尽是金色的流光，在夜色中竟仿若神人再世一般：“去，疏散群众。” “好……好！”谢法慌忙起身冲向楼道，脚下一软，几乎摔倒在地…… 迅速爬起来，跑到一楼开始敲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慌乱，一种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惧突然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可是……韩笑明明已经阻止了爆炸…… 不……不对！那近乎停止时间的能力，已经超越了人体极限！ “谁啊！大半夜不让人睡觉了！”门内传出不耐烦的声音，不多时，一个穿着花秋衣的老头儿打开了门：“谁啊！” “大爷，快走！离开这里！”谢法大吼：“这楼里有炸弹，快离开！” 大爷吓了一跳：“什么？炸弹？小伙子不是大半夜逗我老人家玩儿吧！” 谢法心急如焚，掏了三次证件才掏出来：“真的，大爷，带着家人快走，往小区门口跑！” 然后又在走廊里大喊：“大家快醒醒，楼里有炸弹，快离开这里！” 大爷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也紧张了起来，立刻大喊：“老婆子！起来了，逃命啦！” 听见喊声的其他人也陆续走了出来，有不信的，也有半信半疑的。 “快走啊！！！炸弹就要爆炸了！！！”谢法几乎声嘶力竭的吼着，挨家挨户的敲着门，“别拿东西了，大娘！快走！！！” 他急速的敲门，大声的在走廊上叫喊，尽力引导着一户户慌乱的民众下楼、逃离，人越来越少，楼下韩笑的法力反应也越发不稳定…… 当最后一户终于成功疏散后，谢法喘着粗气跑到韩笑身边，却发现他几乎连身形都开始模糊起来……遍身都是金色的流光…… 恐惧再次笼罩了他。 “韩笑！已经都疏散了……？你，你把炸弹丢出去吧！或者，或者像上次一样……传到魔法屋里！对！魔法屋！” 韩笑却只是对他笑了笑，说了一个字：“走。” “我不走！”谢法朝他大吼，如果此时他还不明白韩笑在做什么，他就是个白痴了！ “我不会走的……你不走，我不走!” 这副又激动又固执的样子，倒像极了他们初见的时候。 韩笑无奈的笑笑，就像以往任何一次谢法提出无礼要求一样：“照顾我母亲和妹妹，还有，不许勾引我妹妹。” “住口！”谢法激动的想去抓他的手，却发现手……居然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韩笑……”谢法颤抖着看着那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团金光的挚友，“别这么对我，韩笑……求你……别这么对我……” 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韩笑的身形愈发不稳，静止时间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即使燃烧了所有的生命、肉体、灵魂，也只能支撑这么久。 但他却觉得很解脱，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在天命之河的分流上，他早已看到了这一刻，自己或谢法，必须要死去一个，以成全另外一个。 他选择了成全谢法。 “记住，谢法，相信你自己的选择。” 一股大力将谢法重重的击飞，谢法最后的记忆，就是韩笑的笑容，和耳边巨大爆炸声。 他没看到的是，爆炸的瞬间，一道金色的光从爆炸中心点飞出，然后进入了他的身体。 第184章 最糟的局面 青幽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脸木然的谢法。 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谢法，仿佛整个人失去了灵魂一般，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她的心凉了一半……难道韩笑真的…… 她选择了先去查看现场。 小区的居民一脸恐惧的围在周围，议论纷纷，警察不住的维持着秩序，劝慰着民众。 爆炸核心的张芸几乎只剩下一些碎尸块，而韩笑，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青幽觉得不可思议。 韩笑，那个言笑晏晏，温和又全能的韩笑，真的死了？ 就这样……死在了一个普通人手里，死在了一个疯子手里？ 空气中残留着一些熟悉的味道，那是带着圣力的法力极度燃烧后的味道，韩笑的味道。 青幽的眼眶湿了。 她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好像真的失去了什么东西。脑中回荡的尽是悔恨……若是她早点儿查到张芸的行踪……若是她没有被其他事分心……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调查了些什么，只是机械的在现场走来走去，半晌，又木然的回来，坐到了谢法身边，一言不发。 “他真死了吗？”青幽仍觉得不能相信。“他那么厉害……会不会其实……” 谢法又何尝不是如此期望。 然而他毕竟不是青幽这种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了，这些年来，他也见了不少生死，虽然始终无法释怀，但至少，还是能分清现实与期望的。 深夜的寒风中，两人静静的坐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周围嘈嘈杂杂，人来人往，都恍如是另一个世界。 旁边突然传来女孩儿困惑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谢法侧脸，发现身边年轻的女孩儿已经满脸都是泪水，正困惑的擦着脸，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他这才想起，青幽还太年轻，这应该是第一次……失去某人。 青幽拼命的擦着眼泪，她不明白，这种……这种悲伤到底从何而来，她明明才认识韩笑不久……而且她明明，最讨厌哭泣了！ 谢法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没事的，青幽，这很正常。” 手中的戒指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热度，青幽猛然一惊！ 是谢影！谢影出事了！ 青幽猛然起身，谢法一惊：“怎么了？” “谢影出事了。”手上的灼热感愈发明显，青幽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今夜她绝不能再失去一个人！绝不能是谢影！ “知道在哪儿吗？”谢法也站了起来。 青幽怔怔的握着手中的戒指，燃烧般的灼热感几乎要灼伤她的手指，那戒指上黑火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艰难的挣扎了几下，熄灭了…… “不……不可能的……”青幽用力的抓着自己的手，但戒指仍旧以惊人的速度冷却下来，很快恢复成了彻底的死物。 只有一方死亡，才会出现这种情形。 “不会的……这东西一定是坏掉了……”青幽失神的盯着戒指，却抑制不了身体的颤抖。 “冷静点儿！青幽！”谢法抓住了她的肩膀，“冷静！知道他在哪儿吗？” “在哪儿……”青幽已经无法思考了，只是机械的指了指一个方向，“只感觉到这个方向……” “走，我们去找人！黑鸦没那么容易死的，你要有信心！”谢法厉声提醒她，试图让她回神。 “可是……韩笑不也……”话刚出口，青幽立刻醒悟过来，想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不敢去看谢法的表情。 “走！”半晌，谢法只留给她一个字。 青幽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谢法说得对，谢影没那么容易死的。 她颤抖着拨打着对方的电话，但始终是无人接听状态。她发誓，下次再让她发现他出门不带手机，她一定会把手机缝到他身上！ 这个夜晚，意外的煎熬和漫长，谢法借了一辆警局的车，载着她顺着那个方向一直找过去，甚至找到了谢家老宅。但谢家的人说，谢影没回来过。 青幽也不认为谢影会回来，她更担心的是，谢影在狩猎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例如，惊动了监督局。 两人再次顺着这个方向返回，询问了沿途每一个警局，仍旧一无所获。 天已经快亮了。 “回去吧，谢法，回去休息一下吧。”青幽神色冰冷，看起来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 谢法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担心。 “我没事。”青幽勉强笑了笑，“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你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呢。” 谢法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 车内暖风开得很足，但青幽仍然不由自主的觉得冷，而且是那种由内而外的冷。她突然读懂了一点儿谢法眼底的漠然，那种感觉，就好像……世间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没有谢影，她重视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车在她楼下停下了，谢法下车，目送她上楼。 青幽停住了脚步：“今晚谢谢你了。” 谢法摸了摸她的头：“别太担心，黑鸦没那么容易倒下的。” 青幽点头，今晚，本应是她安慰他的……然而她实在想不出任何能够安慰谢法的话，尤其是多少体会到一些这种心情之后。 她只能垫起脚，给了他一个冰冷的拥抱。 谢法拍了拍她的背：“回去吧，放你几天假。” 此时天边已经出现了晨曦的微光，清澈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照亮了男人俊美如神的侧脸和女孩儿清冷的容颜，却无法照亮两人内心的阴霾。 然而这番景象，在不同的人看来，却有完全不同的意味。 例如此时正藏身在不远处巨树后的谢影。 在他看来，晨曦下的这两人就像是一对完美的璧人，嘲笑着满身血污与污秽的他，让明明已经不再有心、不再有希望的他，彻底陷入了深渊的黑暗。 他此时看起来很不妥，胸前的衣服沾满了血迹，心脏位置则有一个巨大的血洞，仍在缓慢的渗出鲜血。 而且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已经死了，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动。 在被郑蔓儿挖出心脏的瞬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答应过青幽，要早点回去的…… 他顺手扭断了郑蔓儿的脖子，将自己的心脏放在她手里，作为这些年来养育之恩的回报。然后踉踉跄跄，从后面偷偷潜出了谢家，一路隐匿着行迹，只想着早点儿回来…… 他想着……他不能死在外面，他必须……见她…… 死亡的黑暗和剜心的痛楚笼罩着他，让他本就不敏感的头脑更加混沌一团……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女孩儿已经晕倒在自己怀里，而自己的手……正紧紧勒着她的脖子…… 他悚然一惊，松开了手。 他在做什么？他怎么能伤害她？ 不……不对，这样也好……这样……她就永远属于我了…… 永远属于我…… 这个念头实在太有吸引力了，他着迷般的抚摸着女孩儿光滑的脸颊，那肌肤的触感是如此温润，如此美好……连这世间最珍贵的锦缎也无法比拟…… 永远属于我…… 他小心翼翼的在女孩儿有些冰冷的唇上印下一个吻，以往他这么做的时候，女孩儿都会回应一个笑容……或索性将他拉得更近。 但今后……女孩儿怕是都不会对他笑了吧…… 罢了……总好过……她对别人笑。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她，就像抱着自己的全世界，然后犹如那已经逝去的夜晚一般，逐渐消失在晨曦的阳光之中…… 谢法发现青幽的失踪，已经是三天后了。不是他漠不关心，而是这些天他要面对的，几乎已经超过他能承受的极限。 母亲死亡的时候，手中握着一个心脏，根据母亲身边亲近之人所说，那是谢影的心脏。 也就是说，谢影确实死了，而且是被自己的母亲所杀，而自己的母亲，也因此死在了他手上。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青幽。自己的母亲，杀了她的挚爱，同时，她的挚爱，也杀了自己的母亲。 这几乎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至于韩笑……关昔楼甚至不敢在谢法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她只能任由谢法一言不发，将自己关在韩笑的公寓里，一动不动。 但她并没有闲着，当年失去颜璟的时候，是谢法在她身边，一直支持她，而如今，换成她来支持他了。 甚至整个关家，都在这个时刻，公开站在了谢家一面。 关家大小姐以雷霆之姿表示了自己的决心，以残酷的手段处置了几个借机趁火打劫之徒，保证了谢家外围产业的正常运转。同时关昔楼以下一届主母的姿态正式入主谢家，安定郑蔓儿之死所带来的人心动荡，同时代替谢法，开始安排族内一些大小事物。 她跟谢法的关系，这些年来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几乎已经成为了家族默认的状态，谢家人也是如此。毕竟无论身份能力，她都有足够的资格成为谢家主母。虽然此时两人还没结婚，但在一些不太大的事情上，谢家人还是任由她做主。 当她忙得焦头烂额，几乎支撑不住之时，谢法终于出现了。 他看起来跟平日没什么不同，时尚的穿搭，精致的发型，俊美的容貌，神色平静，甚至带着微笑。只是眼神之中，多了一些关昔楼看不透的东西。 “我要回一趟韩笑老家，并且，我要见一见青幽。” 这是三天来，谢法对关昔楼说的第一句话。 关昔楼立刻点头，只要他能振作起来，什么都好说。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青幽的失踪。 第185章 笼中(1) 青幽醒来时，下午的阳光透过卧室窗帘的缝隙，正好照在她的脸上。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周围是全然陌生的卧室，金丝大床，宽敞的房间。 这是哪儿？她记得……好像见到了谢影！……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对……谢影！ 猛的从床上起来，青幽赤着脚跑出了陌生的卧室，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客厅的餐桌旁布置着什么。 “谢影！” 男人回头，微笑，看一如往昔。“醒了？我以为你会睡得久一些呢。” 一时恍如在梦里。 “怎么了？”男人缓缓靠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眼神中有几分疼惜：“不舒服？” 青幽立刻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紧紧的抱着他、抓紧他，熟悉的身体和味道填补了她心中所有的空洞与不安，悬了一夜的心，终于在这一刻，重新找到了停靠的地方。 “昨晚……戒指……我以为你……”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谢影爱怜的抚摸着她的长发。 “幸好你没事。”青幽没出息的抽了抽鼻子，又亲昵的蹭了蹭男人的胸膛，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为什么没有心跳，而且……这么久，她居然没听到他的呼吸！ “谢影……”青幽颤抖着将手伸进了男人的衣服……去摸他的心脏。触手处，是厚厚的一层绷带……“你怎么了？” 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惊慌，伸手去解男人的衣服，却被谢影按住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 男人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餐桌边：“这么久没吃东西，饿了吧？我买了你喜欢的牛柳，还有吊炉饼。” 又转身，给她倒了一杯牛奶。“牛奶我已经温过了，趁热喝。” 青幽有些疑惑，打量四周，发现这里应该是一处小别墅，田园风装修，舒适温馨，但自己从没见过。 “这是哪儿？谢影？我为什么在这里？” 男人垂着眼，帮她放好碗筷，“这里是我为你准备的家，今后我们就住在这里。” 青幽吓了一跳，“你准备的？”有些惊喜的打量着屋子，确实是自己的喜欢的风格，“居然偷偷准备了这种地方，可是……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而且这是在哪里？上班会不会很远啊？” 谢影微笑着将筷子塞到了她手里，“吃饭。” “你不吃吗？”青幽发现他只准备了一副碗筷，之前谢影都是陪她一起吃饭的。 谢影犹豫了一下，“我吃过了。” 刚才他尝试吃人类的食物，结果全部吐了出来。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消化正常食物了。 青幽狐疑的喝了一口牛奶，突然想起：“对了，我得通知谢法一声，昨晚他陪我找你找了一夜。” 想到谢法，立刻又想起了韩笑，情绪不由低落起来，“你知道吗？韩笑死了。” 谢影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青幽摸了摸，没找到手机，随口问道：“我的手机呢？” 谢影突然伸手按住了她：“先吃点儿东西。” 青幽一怔，男人异常的举动终于让她闻出了一丝不太对的味道：“怎么回事？谢影？我的手机呢？” 谢影恍若未闻，拿起筷子将牛柳夹到青幽的碗里，“吃饭。” “谢影！”青幽提高了声音，“我的手机呢？！” 男人停下了夹菜的动作，“吃完饭再说，不行吗？” “不行！”青幽的心中升起怒火，谢影只要摆出这副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就说明他隐瞒了很多东西！昨夜的事、房子、还有他胸前的绷带！ “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影？” 男人缓缓起身，用一种异常温柔和悲伤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让她……毛骨悚然。 她突然想起了那一晚，谢影被悖逆之血所影响，杀气在她背脊划过的感觉！ 他不正常！ 青幽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怕我吗？”谢影的声音很低，神情温柔，就好像……将她当成什么易碎的珍宝，生怕稍微大声一点……都会伤到她。 然而青幽从来都不是什么易碎品，“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女孩儿上前一步，抬起了手腕，目光灼灼：“你拿走我的手机，甚至封起了千魂，是因为你怕我吗？” 千魂已经不在她手腕上了，她能感觉到，某种力量正在阻隔他们之间的联系。 谢影不禁轻笑，“你知道吗？你一直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让人惊讶。从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看着我的时候，看到的是我的灵魂、我的本质，而不是这副人皮。从第一眼，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但你仍毫不在意。你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我就像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青幽垂下眼眸，“在我眼里，怪物并不可怕。”想起以前的事，她心中也多了几分柔软，上前几步，握住了男人的手：“谢影，我们不必如此的，你知道。无论任何事，我指的是——任何事，你都可以对我说。” 男人轻轻握住她的手，小心的送到嘴边，深情一吻：“没有手机，不好吗？没有手机，没有谢法，没有其他不相关的人。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直到永远……” 青幽心中一凛：“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家？这是个笼子！你想把我囚禁在这里，就像囚禁你心爱的夜莺一样？” “夜莺不是我爱，你才是。”谢影低声呢喃，漆黑的眼眸迷恋的注视着她闪烁着怒气的眸子，注视着她含着冷意的唇角，注视着她纤细却不屈的脖颈…… 那犹如有实质的目光让青幽感觉自己正在被某种庞然大物舔舐着……但心底却反而升起几许不合时宜的热潮。 不自在的动了动，抽出了仍被男人握着的手：“为什么？谢影？你一向……很尊重我，你从不会这么对我的！” 谢影突然摸了摸桌上的玻璃杯：“牛奶凉了。” 青幽瞪着他，男人转身走进厨房，将牛奶重新放进了微波炉里。 “叮！” 男人拿出牛奶，重新放到桌子上，推到了女孩儿跟前。 “喝吧。” 青幽拿起杯子，直接扔到了旁边的窗户上！ 咔擦！ 窗户上立刻出现了一阵能量涟漪，杯子撞到了无形的空气墙上，碎裂，坠落。 “完美的牢房，哈？”青幽斜眼瞥着男人，此时她不得不认为，谢影对此蓄谋已久。这样的房子，这种程度的防御，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搭建起来的。 这让她有些背脊发凉。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青幽最困惑的地方，“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我爱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谢影没说话，只是俯身，又拿出一个杯子，开始倒牛奶。 “谢影！”青幽愤怒的再次将杯子摔到了地上。“看着我！” 男人静静转过头，那眼神中有某种让青幽心惊的东西，就像……放弃了一切的死人。 “我很抱歉。”说完，他俯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青幽不知自己该愤怒，该惊慌，还是该伤心。她索性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吃饭。 不多时，谢影又端来了一杯牛奶，热的。 青幽咕嘟咕嘟喝下了大半。 折腾了一整晚，她现在确实又饿又渴，她需要良好的状态，来思考这一切。 谢影静静的坐在她对面，用一种异常温柔的眼神盯着她，就好像看她吃饭，是这世间最享受的事。 吃饱喝足，青幽轻轻舒了一口气。“是因为昨晚，是吗？谢法送我回来的时候，你也在。你看到了……那个【安慰抱抱】，是吗？” 谢影没接话。 “不是那样的，”青幽试图解释，“韩笑死了，他不太好，对那他仍然陪我找了你一夜，所以我只是……试图给他点儿安慰而已。” 谢影垂着眼，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青幽看着他：“你从没相信过我，你从没相信过我对你的感情，从没相信过……我不会离开你，是吗？” 谢影终于停下了动作：“不，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而已。” 这句话背后的意味是如此悲伤，让青幽也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室内只有水声和碗筷的洗刷声。 青幽挫败的发现，她改变不了谢影。他始终是初见时那个沉默而残缺的男人，即使是她，也无法填补他缺失了东西。 反而是谢影，填补了她。 “你知道，你不可能永远关着我的吧？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的失踪，然后一定会找到我……” 谢影擦了擦手，“我会杀了他们。” “而我会因此恨你。”青幽盯着他。 谢影沉默了一会儿，“总好过你离开我。” 青幽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过来。” 谢影一怔，有些不敢相信的望过去，却发现女孩儿的目光十分肯定。 不由露出几分惊喜。 这几分情绪，倒让他尸体般的脸色，终于有了点儿人气。 快步走到女孩儿身边，有些忐忑的伸手，女孩儿踮脚，抱住了他的脖子。 心爱之人的怀抱让女孩儿发出满足的喟叹，忍不住小声在他耳边嘟囔：“天啊，我真想杀了你。”如兰的呼吸吹在男人耳朵上，勾起一阵细密的酥麻。“你困不住我的，白痴。我才是聪明的那个，你忘了吗？” 谢影轻笑着抱紧了女孩儿，一只手臂托着她的臀部，另一只手则分开了她修长的大腿……让她紧紧夹着自己的腰……将她抵到了客厅的墙上…… “白痴……”青幽喘息着咬住了他的耳朵：“这个笼中鸟的游戏……我一定会赢的……唔……等着吧……” 第186章 笼中(2) 第二章笼中（2） 沈沐颜做了一个梦。 这些天来，她几乎每天都在做梦，只要入睡，无休止的梦境就会缠住她，让她很难醒来。 但每一次，她都不记得梦到些什么，只感觉，似乎都与南冥有关。 唯独这一次，她记住了内容，那是跟青幽有关的梦。她梦到她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而青幽，是每天给她带来阳光味道的飞鸟。 南冥端着药走了进来，“醒了？喝了药之后，去吃点儿东西吧，我准备了你喜欢的日式料理，还有鳗鱼。” 沈沐颜吃力的支撑起身体，倚进南冥怀里，“我不爱吃药！” 那种药味道怪怪的，每次吃完后都会发烧。 “听话，吃了药，身体才会好。”南冥盛起一勺药汁，吹了吹，送到沈沐颜嘴边。 沈沐颜赌气的转过脸去，不肯吃。 南冥已经习惯了她这种程度的小脾气，柔声安抚：“乖，吃过药之后，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你骗人！”沈沐颜撅起了嘴，“吃过药后就会发烧！”说完有点儿可怜兮兮的扯了扯南冥，“我不想吃，好不好？发烧之后总是会昏昏沉沉的，我，我想清醒着跟你在一起！” 从小到大，她的身体都不算特别好，但却从没像现在这么糟过。一天中的大半时间都是在睡梦中度过，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不是在发烧，就是在吃药。 医生根本检查不出任何问题，连学校都不得不因此暂时休学。南冥也不知在哪里找到的药，每天只是逼着她吃。 即使乐观如沈沐颜，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怕是不太好。 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悲伤，就好像……这种事她已经面对过无数次了。她只是觉得惋惜……没能多陪南冥一些时日。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南冥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烧是药正在治愈你的身体，我会陪着你的，好吗？”伸手帮她盖好被子。 沈沐颜扬起了小脸：“那你亲亲我！” 少女红嫩的唇犹如刚摘下的樱桃般好看，就连品尝起来也一样鲜嫩可口。 半晌，南冥意犹未尽的放开了她，“喝药，不然还亲你！” 沈沐颜红着脸，乖乖把药喝了下去。 “阿冥，我梦到青幽了。”沈沐颜突然说。 南冥一顿，千魂之主？她现在应该被取下了千魂，囚禁在小黑屋里吧？隔绝千魂的方法甚至还是他亲自教给谢影的。 “梦她做什么。”南冥一脸不以为然，“她不是好人。” “阿冥总是口是心非！”沈沐颜笑嘻嘻的捏了捏他的脸颊，“青幽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不是好人呢？” “温柔？”南冥嗤之以鼻，“那是你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我不管！”沈沐颜一脸任性：“我要去见青幽！我们可以像上次一样，四人约会啊!” 南冥脸都绿了，再来一次？还是杀了他吧！ “那个……夏青幽现在不方便，我听说……她病了，对，病了。” “病了？”沈沐颜有些怀疑，“病了我更应该去看她呀！” “去什么去！你也病着呢！”南冥不耐烦了，他跟谢影有同样的毛病，就是不喜欢自己女人关注自己以外的人。只是谢影能忍住，他忍不住。 沈沐颜小嘴一扁：“你吼我！”说完就要挤眼泪，“你吼我！你是不是嫌弃我身体不好！你……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南冥立刻举手投降，“没没没……你是我祖宗！祖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看！看！什么青幽绿幽，只要你想看，咱们就去看！” 沈沐颜立刻破涕为笑，“啵”的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嘻嘻，我就知道，阿冥对我最好了！” 南冥一脸无奈。 这一世，他费尽心机将她养成如今的无忧无虑的纯真模样，却没想到，她的大小姐脾气也因此被彻底养了出来。 千年了，他记忆中的沈沐颜虽然永远温柔的对他笑着，眼里却总是有淡淡的忧伤，唯独这一世的她……纯真烂漫，像极了第一世，他初见她的模样。 他发誓，一定要留住这个模样……即使再次逆天而行，也在所不惜。反正天道，从没眷顾过他这个悖逆之子。 夜，地下室。 赤着上身的谢影躺在紫色的法阵之上，南冥指尖飞舞，嘴中喃喃念着什么，黑色的能量顺着法阵旋转而上，汇聚在谢影的心脏位置，那原本只剩下一个血洞的地方，如今已经多了一团黑色的物体，在法阵的作用下，正缓缓填补着胸前的空洞。 半晌，南冥收了术，谢影胸前可怖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只是黑色如蛛网般的脉络仍隐隐约约，从心脏位置中伸出。 “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南冥擦了擦手，“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弄来的影鬼的【核】，它在你体内确实可以暂时替代心脏，但你毕竟不是影鬼，支撑不了多久的。我已经用仪式尽量转化你的身体了，但是你也知道，影鬼真正的转化仪式已经失传，现在的这个只是西贤多年研究的结果，效果很差，具体能支撑多久，我也不知道。” “够了。”谢影坐起身来，走到镜子前，摸了摸胸前黑色的脉络，有些不满：“这些黑色，没办法弄掉吗？” “那个啊，你可以试试往上面抹点儿粉底之类，说不定能挡住。”南冥讽刺道。 谢影套上了外衣，“走的时候走侧门，不要被人发现。” 南冥冷哼：“你以为我爱来你这坟地啊！小颜想见千魂之主，安排一下！” 谢影顿了顿，“你带她来，可以，出去，免谈。” “喔？”南冥有点儿意外：“我以为你会很干脆的拒绝呢！” 谢影神色有些古怪。 南冥立刻有所领悟，大声嘲笑道：“哈哈！我知道了！千魂之主可不是什么善茬吧？你敢关着她，她居然没把房子拆了，真让我意外啊！” 谢影一脸纠结。 当青幽发现他是真的想一直囚禁她时，日子就开始变得不那么容易了。尤其是不能参加韩笑的葬礼，让女孩儿的心情尤其糟糕，已经接连两天不跟他说话了。 而且最近，她开始发烧了。 谢影没理会南冥的嘲笑，对方性格恶劣，他早已知晓，但此时，他却是唯一一个能帮他的人。 他犹豫着，问道：“为什么……她会发烧？” “什么？谁？”南冥不耐烦的皱眉，他最近听到发烧就烦。突然想起谢影只可能是在说青幽，想了想，突然幸灾乐祸的冷笑：“啊~我知道了！你女人是吧？我忘了，你现在可是个死人！而咒师天生被死人克制，你们~那个的时候，死气会进入她身体，引起她体内的咒力排斥，自然不会太好受。解决办法也不是没有~减少身体接触，也就是禁欲喽~哈哈哈！” 沈沐颜身体不好，他长期处于看得见吃不着的状态，如今见有人与自己同命相怜，自然觉得开心。 谢影冷漠的打开了地下室的门：“不送！” 南冥翻了个白眼，“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夏青幽绝对不可以回到影鬼门！绝对！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谢影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 他并没注意到，南冥使用了“回到”两个字。 谢影目送南冥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转身回到了别墅楼上。看了看女孩儿紧闭着的卧室门，想到南冥【保持距离】的提醒，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一楼还有另外一间卧室，楼上也有几间房间，然而那些地方，都没有女孩儿的味道。 闭上眼，他突然想起了蝴蝶岛上，那个短发的青幽。 那个时候，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她有这样的发展，或者说，他从没敢想。 影鬼的【核】，就是那时候，短发的青幽给他吃下的东西。她早已预料到了今天的结果，而给了他另外一次机会。十年后……她所在的那个时间……自己还在吗？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会对她做这种事？那为什么……还要把【核】交给他？ 谢影停止了思考，这一切太过纷繁复杂，所有的信息交错综合，都好像在暗示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暗示。 卧室内传出女孩儿惊醒的声音，最近她似乎一直睡得不太好，戒指的事情和韩笑的事情，对她的打击有些大。 “谢影！” 女孩儿呼唤着他的名字。 谢影起身冲进卧室，将女孩儿抱在怀里，摸了摸她汗湿的额头，有些烫，不由有些心疼。 “我在。” 青幽紧紧抱着他，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我感觉不到你了，怎么回事？” 以前，即使男人潜伏在阴影中，她也总能感觉到他。但现在，即使男人站在她面前，她也总是有一种……他随时会消失的感觉。 谢影没说话，小心的扶着她躺下，“我去给你倒点儿热水，你发烧了。” 青幽拉住了他：“今晚我决定暂时原谅你，你可以睡这里。” 若是前几天，女孩儿这么说，谢影一定会很高兴。但此时，他却深刻的体会到了南冥的恶意。 “……我不睡觉。”说这句话时，谢影自己都能听出其中的违心。 “……谢影，我现在头很晕，口很渴，脾气也不好，所以我不想废话。”青幽的语气有点儿冷，“去倒水，喂我，然后上床睡觉，懂了吗？” 谢影立刻没骨气的点了点头。 第187章 笼中(3) 清晨。 青幽盘腿坐在金丝大床上，望着手中一团黑气，若有所思。 这是她早上醒来后，从体内逼出的东西，正是这团死气让她不停的发热。 而谢影正躺在床的另一边，睡得很沉，连青幽醒来都未曾发觉。由于没有呼吸，所以青幽每次看见他这么睡着，都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恐慌…… 她很怕他醒不来。 小心的伸手，掀起了男人的上衣，胸膛上的绷带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如蜘蛛网般从心脏延伸而出的脉络。 这几天，即使是亲热，他都不肯脱下上衣。 不再吃东西、异常的睡眠、消失的呼吸与心跳，背后的事实已经昭然若揭。 谢影已经死了。 青幽轻轻的抚摸他胸膛上蔓延的黑色，心内被一种夹杂着痛楚的甜蜜所填满，俯身，轻轻倚在了他的胸膛上。 无论是什么，让谢影得以在死后仍能回到她身边，她都由衷的感谢。她不在乎他是什么，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她只要他在她身边…… 想到谢影小心翼翼欲盖弥彰的样子，她又觉得有些好笑。男人那有些别扭的自卑感和极度的不安全感有时候让她困扰，但大部分时候都让她觉得可爱。 即使他试图把她关起来，她都没办法真的讨厌他。 谢影突然动了，下意识去揽身上的女人，却突然发现上衣已经被掀开了，不由一惊，瞬间有些惊慌。 青幽摩挲着他的胸膛，“疼不疼？” 谢影一怔，“……还好。” 青幽心中叹息，谢影口中的“还好”，通常可以翻译成“疼得要死”。她很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犯蠢，将自己搞死了，却又不想看他那张纠结的脸。 “身体没事吗？”青幽担忧的摸了摸他的身体，他睡着时即使胸口处都没有半分温度，但此时却明显温热起来。 “……没事。”谢影有一瞬间的迟疑。他最近只要睡着，就会像彻底陷入死亡一样，再也无法感知到外界的事，甚至连体温都无法控制。“我最近……还是不睡了。” 青幽哼了一声，“怎么，怕我偷袭你啊？” 谢影没吭声，起身开始换衣服：“我去买早饭。” 根据谢影每次买饭的时间，青幽判断此地应该距离市区很远。她想开口让谢影买些米和菜回来，但转念一想，谢影估计连米是什么都不认识。 只得摆摆手：“快去快回。” 没了谢影的屋子显得格外空旷，窗子和门都被锁得死死的，隔绝法力的结界更是遍布每一个角落，屋内没有任何电子设施，唯一的娱乐就是一个没联网的液晶电视，只能看看可怜的电视台肥皂剧，看了两眼青幽就想砸了它。 她只能将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思考和修炼，不得不说，深有感悟。这半年多的时间，她经历了太多，也改变了太多，她认识了很多人，有了自己的朋友、爱人、亲人、甚至仇人，她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见识了很多无法想象的东西，但她却从没有时间去沉淀这些收获、思索这些经历、寻找潜藏在这些表面之下……汹涌的暗流。 所以她并没有急于脱困。 她当然担心谢法，但她相信，谢法一定可以振作起来。有关昔楼在他身边，他一定可以重振旗鼓，重整事务局，甚至重振谢家。 她毫不怀疑谢法的能力。 而她，必须仔细思考一些事，一些她自己的事、谢渊的事、影鬼门的事，和谢影的事。 谢影回来的时候，除了早餐，还带回了一个消息，沈沐颜和南冥下午会来拜访。 这让青幽多少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谢影居然会允许别人来看她，这就让他和南冥的关系，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看来南冥，很可能是那个在谢影“死”后，为他提供了援助的人。这样的话，她倒有必要感谢一下他。 下午很快就到了。 沈沐颜仍是一如既往的欢快和纯真，背着她那个黄色的小鸭包，蹦蹦跳跳的，只是脸颊瘦削了一些，露出些许病容。 “听说你们乔迁新居，恭喜呀！这是镇宅礼物！”也不知南冥是怎么说的，沈沐颜明显将两人误解成了类似“订婚”的状态，连礼物都带来了。 青幽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台价值不菲的咖啡机，不由美滋滋的道谢，然后转身又朝着南冥伸出了手：“你的礼物呢？” 南冥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没有！” 青幽撇了撇嘴，故意对沈沐颜说：“你男朋友真小气！小心他将来吃你的软饭！” 刚进来两分钟，南冥就已经第二次后悔踏进这个门了。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了一阵，说了一些闲话，又共同吐槽了一下最近的热播剧，沈沐颜近期在家养病，天天也没少看这玩意。 两个男人在旁边大眼瞪小眼，谢影倒是习惯了，南冥却一脸不爽，他这次来可不是为了被人消遣的！ 又坐了一会儿，终于坐不住了，对沈沐颜说道：“小颜，你那个什么，咖啡机，不是最新产品吗？你不去演示一下怎么用？” “对呀对呀！”沈沐颜也想起来了，又从小鸭背包里掏出了一包咖啡豆。“这个咖啡机很好用的，操作又简单，我还专门带了豆子来！” “太好了！”青幽顺势说道：“我这里没原料，就辛苦你演示一下，让我们尝尝这最新产品了！” “没问题！”沈沐颜欢快的跑进厨房，青幽帮着她安装好机器，趁着她煮咖啡的功夫，回到了客厅，对南冥挑了挑眉，用口型说道：“什么事？说吧！事先声明，4p我可不玩！” 南冥险些把桌子掀她脸上！ 他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会有这种一开口就让自己想杀了她的本事！ 暴着青筋咬牙切齿：“有事相求。” “啊呀！”一听是有事求她，青幽立刻端起了姿态，“我可是很忙的，而且你是影鬼我是异人，咱们可是仇人啊！” 你一个被关在小黑屋里的人忙个鬼啊！而且你男人已经是半个影鬼了你怎么不说跟他是仇人！ 南冥足足吸了三口气，才压抑住大吼着吐槽的欲望。心里默念：都是为了小颜都是为了小颜…… 念了半天，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帮过你男人，你必须帮我。” “这样啊~”青幽瞥了一眼谢影，谢影一副耳观鼻鼻观心的入定状态，表示我什么都没听到。“好吧，说来听听。” “小颜魂魄不稳，你应该能看出来。” 南冥刚说了一句，又被青幽打断了。 “魂魄不稳？原来不是你纵欲过度啊？我还想问你，她怎么会是这种衰弱的状态呢！” 南冥觉得自己脑血管都要暴了，“这都看不出来你怎么当异人的！” 青幽一脸无辜：“我是咒师，看不到魂魄，有什么稀奇的，你要我镇魂？我可不会！” “用你镇魂我还不如找裁缝做饭呢！”南冥终于低吼了出来。 厨房里的沈沐颜立刻听到了：“咦？阿冥你说什么呢？” 南冥脸色一滞，青幽不紧不慢的接道：“他说，你煮的咖啡只有他能喝，给我们喝太浪费了。” 这句话无论是讨好还是挖苦都恰到好处，沈沐颜嘻嘻一笑，有些害羞：“真是的，说什么呢，青幽和谢影都是好朋友，回去我再给你煮啦！” 南冥表示已经对女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绝望了。 “我会尽力的。”青幽突然用口型说道。“记忆封印，是吧？她的灵魂多次转世，虽然有神器保护，但也不可避免的变得衰弱。若是之前十几世的记忆恢复，她多半会无法承受。如今她的状态，就是记忆复苏的先兆吧？” 南冥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这女人虽然性格恶劣又毒舌，但确实意外的敏锐。“不错，咒师可以在意识迷宫中构建障碍，阻隔记忆，我需要你帮忙做这件事。” 青幽点头，“我尽力。” “煮好了！尝尝！”不多时，沈沐颜端着四杯咖啡走了过来，“这是我很喜欢的夏威夷可娜，特别棒！” 青幽尝了一口：“嗯，偏酸，蜜处理很合适，很有特色。” “是吧是吧~”能够跟朋友分享喜欢的东西，让沈沐颜很高兴。南冥也拿起了自己那杯，满脸不高兴的啜饮着。 沈沐颜期待的看着谢影，青幽给了谢影一个颜色，谢影只能犹豫着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好。” 沈沐颜立刻喜笑颜开。 一杯咖啡过后，沈沐颜出了些小汗，脸颊泛出几许病态的红晕，青幽极力要求她去床上休息一会儿，并表示在此期间，她会亲手准备晚饭。 被青幽晚饭的建议所吸引，沈沐颜同意了，并在青幽的咒力下很快睡熟了。 南冥走了进来，“开始？” “开始。”青幽在沈沐颜床边坐了下来。洗手间里却传来谢影压抑的声音，他似乎将喝下的咖啡全吐了出来。 青幽的神色有些担忧。 “他死了，吃不了普通人的食物，只能吃魂精。”南冥解释道。 “他这样子……能维持多久？” 南冥想了想，“比他原来的时间长，三年左右。” “三年……”青幽计算着，“应该够了。”转身开始对沈沐颜施术。 第188章 笼中(4) 南冥焦急的等待着。 沈沐颜意识迷宫中，藏着她数千年的记忆，异常庞大和复杂，一般的咒师根本无法把控，所以他只能来找青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南冥即将到达心理临界点之前，青幽终于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南冥迫不及待的问。 青幽神色冷然，突然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 南冥一怔，随即大怒，但立刻又听到青幽含着怒气的声音：“这是替沐颜打的。” 微微一怔，满腔怒火瞬间化作了愧疚。 她既然进入了小颜的意识迷宫，多半……也看到了那几世的记忆。南冥动了动唇，终究没说出辩白的话。 这一巴掌，确实是他应得的。 “记忆太多了。”青幽蹙着眉，不再看他:“就像一座已经溢满了水的水库，水坝不堪重负，已经出现了裂痕。我即使能暂时加固水坝，也维持不了多久。” “能坚持多久？”南冥急切的问道。 青幽瞥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时间：“三年。” 南冥沉默了。 坐到沈沐颜床边，伸手，轻轻抚摸着睡梦中少女的脸颊。 只有三年了吗……这一世的相聚，已经短到如此地步了吗…… 青幽冷冷瞥着他。 “要摸回去摸！”看过沈沐颜的记忆后，她对南冥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你要是不想饿着她，就去买晚饭食材！我这里可什么都没有！” 南冥忍着气：“为什么要我去？” 青幽指了指谢影：“你觉得他分得清白菜和卷心菜吗？” 南冥无言以对。 一会儿之后，青幽将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必需品的单子递给了他：“暂时买这些就行了！” 南冥扫了一眼，觉得额头青筋又在跳：“这些已经够吃一个星期的了吧？！而且竹盐牙膏是什么鬼？我为什么还要买牙膏啊！五十斤大米？你喂猪啊！” 青幽一脸淡定：“你觉得自己是猪，我倒是没意见。快去快回啊！我还等着做饭呢！” 南冥拼命抑制住打人的冲动，心中默念：她帮了小颜……她帮了小颜…… 转身，“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青幽冷哼，哼，正愁没人买东西呢。 转身正对上谢影的目光，想了想，“魂精够么？不够可以敲诈他。” 可惜谢影没有她这么奸诈，只是老老实实点头：“够。”最近只需要维持身体活动和体温，消耗并不大。 “好吧。”青幽转身走到厨房，开始摆弄新的咖啡机，不多时，又给自己煮了一杯。回身，看到谢影还在跟着她，不由笑道：“怎么？你也想来一杯？” 谢影摇摇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买。” 青幽噗哧一笑：“当然当然，只是有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你不知道我在沐颜记忆中看到了什么，他简直就是个大写的【渣】！” 说罢哼了一声：“沐颜简直就是圣人，居然能跟这种人在一起这么久！你知不知道，前几世的时候，沐颜一旦开始年老，他就想杀了她重新来，因为不能忍受看着她老去！这是什么垃圾理由？！现在好了，她活不长了，他又想方设法延长她寿命！早干什么去了！” “你也是圣人。”谢影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他也想过，自己死亡时要带她一起走，并且现在还在想着。 “我可不是！”青幽笑道，“你要是敢那么对我，我一定把你切成八块！” 谢影默默算了算，切成八块之后，即使是他，要恢复只怕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没多久，沈沐颜就醒了，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两个女人又开始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看一边吐槽。 刚从男主有些歪掉的脸说到女主夸张的发型，南冥就回来了。车上的东西足足搬了三趟，才全部搬下来，大包小包堆满了半个客厅。 “这……怎么买这么多啊？”沈沐颜有些惊讶。 青幽立刻说：“哎呀，看来你男朋友是怕饿着你呀~不用这么秀恩爱吧！” 沈沐颜红着脸低头娇笑，南冥气得七窍生烟，偏偏什么也不能说！ 只能把东西一摔：“我倒想看看你能做出什么！” 青幽不理他，指挥谢影开始收拾东西，沈沐颜想帮忙，却被她按到了沙发上：“接下来看我的就行了，我必须声明，我只会做一些简单的菜，太复杂的可不行。” 沈沐颜笑道：“已经很厉害了，我一直都不会做饭呢~最近都是阿冥在家熬粥给我喝~” “喔~”青幽不怀好意的瞥了一眼南冥。 南冥只觉得全身发毛，立刻声明：“我不会帮忙的！” 青幽撇了撇嘴，谢影突然开口：“我帮你。” “那你们小两口就在这儿卿卿我我吧，注意不要做太过火的事呦~”青幽似笑非笑拉走了谢影。 以前的时候，她也曾为谢影做过些简单的东西。大部分时候是清汤挂面，有时候时间充裕，也会做几个小菜。 那时候，谢影还能吃东西。 想到这里，青幽不由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谢影：“晚饭你就别吃了，我会跟沐颜解释的。” 谢影有些不太情愿：“我想吃。” “吃了再吐？”青幽开始在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还是省点儿食材吧。” 谢影没说话，但全身都在不停的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怨念。 僵持半天，青幽只得投降：“吃，吃，随便你！先把菜洗了！” 忙活了半天，简单的五菜一汤端了上来。宫爆鸡丁、尖椒肉片、炖排骨、蚝油杏鲍菇、麻婆豆腐和番茄浓汤。 “哇，青幽你好厉害呀！”沈沐颜惊叹：“居然会做这么多菜！” 青幽一笑：“还行吧，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来尝尝！” 又开了一瓶红酒，每人倒了一点儿，南冥本想反对，但看沈沐颜醒来后状况确实好了很多，又兴致正高，只能撇撇嘴，默许了。 但青幽的做菜水准确实很一般，鸡丁太淡，尖椒太咸，杏鲍菇有点儿硬，浓汤又太寡淡。南冥吃了几口，就嘟囔着：“比我做得还难吃！” 青幽立刻笑咪咪的对沈沐颜说：“你男朋友说他今后要天天给你做饭呢！” “喂！我可没说！”南冥立刻瞪起了眼睛。 沈沐颜却是一脸惊喜：“真的吗？阿冥？太好了~我很期待呢！” 南冥悻悻闭上了嘴。 送走两人后，谢影在厨房洗碗，青幽看着满满的冰箱和柜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用一顿晚饭换了一星期的食物，值了。 简单收拾完后，谢影果然又去洗手间将食物吐了出来，青幽跟了过去，轻抚着他的背，见他吐得撕心裂肺，不由也有些难受。 “何必呢。”递给他一杯水，男人接过漱了漱口，又扶着他起来，帮他擦了擦嘴角。“好点儿了吗？” 谢影点头，“抱歉。” “今后还是别吃东西了。”青幽担忧的看着他。 谢影似乎有些不甘心，突然说道：“为什么南冥可以吃？” 青幽心说，你跟他比什么：“他是完美的影鬼，而你，你目前只是半成品，咱们得想办法将你变成完全体。” 谢影默然，突然反应过来：“你知道了？”言下有些不安。 青幽一笑：“我说过，我们之间，我才是聪明的那个。你想瞒我？下辈子吧！” 看了看男人的脸色，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颊，柔声安慰：“白痴，别乱想。我说过，我不在乎这些，事实上，我现在非常感谢影鬼，让你还能站在我面前。” 谢影握住了她的手，闭上眼睛在她手上蹭了蹭，就像一只有点儿忧伤的大型犬类。 “我杀了郑蔓儿。” 青幽一惊，“谢法的母亲？” 谢影移开了目光：“你喜欢他。” 青幽有些好笑：“他是朋友，是上司，我对他，跟我对你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不会让他对我做这种事的……”说着踮脚，亲了亲男人的嘴角。 谢影似乎有点儿高兴了，伸手揽住了她：“我想杀他，他也想杀我。” “是啊，这是个问题。”青幽叹道：“你杀了他母亲，他不想杀你才怪。为什么杀郑蔓儿……你不是很喜欢她？” 谢影缓缓将当天的事说了出来，郑蔓儿的求助、瞒着青幽回到谢家、被偷袭、被挖出了心脏。 青幽听得胆战心惊，既恨他不听自己的，被别人蛊惑，又心疼他再次被人背叛，甚至被人…… 小心的抚摸着男人的胸膛，仍旧宽厚、健壮，甚至带着温度，感觉不到任何的不同。但那里面……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别哭。”谢影有些慌张的看着女孩儿的眼泪，手足无措：“别哭。” “白痴。”青幽抽了抽鼻子，心疼的抱住他的脖子：“杀了她太便宜她了，应该诅咒她周身生疮，皮肤剥落，彻夜哀号，百年不死！” 谢影没说话，只是反手抱紧了她。 青幽多少能猜到，郑蔓儿之所以这么做，多半是觉得那几次针对谢法的谋杀，背后有谢影的黑手。她并不觉得谢影有能力策划这些事，但他恐怕确实知情，而且，他也承认自己对谢法有杀意。 但那又怎么样？人心都是歪着长的，即便是谢法，面对这件事也免不了要偏向自己母亲，更何况青幽了。此时即使谢法站在她面前，她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谢影这边。 第189章 笼外?(1) 神秘事务局地下一层，隔离室。 银蓝色的流光呈伏羲八卦之势在室内流淌着，恍若星罗密布，又似银河流转，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竟似包含了万物始终、轮回究末的大道境界。 谢法闭目盘膝，坐在流光中心，周围的星光皆是他逸散的灵魂之力，银蓝色的流线则是他凝聚的大道之心。只是那银线循环汇聚，最终流入中心之时，却始终在中心处那道金光边徘徊，迟迟不肯归一。 谢法在犹豫。 大道无情，一旦万法归一，他势必要摒弃一切眷恋，眼中只见大道，而再无小我。 只是……这真的是韩笑希望的吗？ 中心处那一道金色，正是韩笑给他留下的唯一礼物，一丝灵魂。确切的说，是一半的情魂。正好填补了当年，他为救韩笑而付出的那部分。 谢法此时才明白，韩笑原来早就知道，当年自己为了给他担保，压了部分情魂在技术局。而他说的欠自己东西，恐怕指的就是这个。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预见到今天了吧？所以他才会……那么反常。 韩笑的这一丝灵魂，不但补足了他的缺失，甚至还携带了部分对规则的感悟，直接让他的境界提升了几个档次。 此时，他多少也理解了韩笑的苦心。只是理解归理解，却始终无法接受。他不明白，他怎么就能如此干脆的……将一切担子都扔给了他？就那样……走了？ 如果可能，他愿用一切换韩笑回来。 此念一起，瞬间星河变轨，银河逆流，诸多银线反向流淌，逸散于虚空之中，却又奇迹般重新汇聚于中心。金光以逆时针方向运行，卷入诸多银线星光，形成奇异的反向漩涡，漩涡中心处，是一片虚无。 那虚无吞噬着周边的一切，随后越变越小，最后压缩成一粒米粒大小的漩涡之球，飞回了谢法体内。 虚空中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无论重来多少次，你都不肯堪破。” 这声音是随着那漩涡一同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刚才他凝道失败，却凝成了一道触及规则界限的术，而联通了冥冥中，某个特殊的存在。 “你是谁？”谢法很警惕。 “我是x，你也可以叫我枭，我是一个术师。” 谢法一惊：“你就是乱传预言的那个术师？你不是应该在沉睡吗？” “你的觉醒同时也唤醒了我，并且，乱传预言的并不是我，我只是按照你的吩咐做这一切。” 谢法糊涂了：“什么？我的吩咐？你在说什么？” 术师没有回答，反而开始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事实上，这已经是最好的一次了，不是吗？这世间并没有十全十美，你最清楚不过。” “我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一次】，在我看来，现在的状况简直糟透了。” 韩笑死了，母亲死了，青幽失踪，父亲被关押在监督局随时可能转送黑牢。爆炸案和凶杀案引起了极坏的社会影响，使得当局对异人的态度变得十分糟糕，据说最新的限制法令即将出炉。隐宗也由于血脉实验的外泄，而一直在逼问血脉法阵的构成，并美其名曰应该对所有异人公布，以警示其他人。 最要命的是，事务局如今只剩下了三个异人，一个普通人，他必须重新招募人手。而本市的影鬼潜伏者近期也蠢蠢欲动，似乎正在策划什么，更有可靠消息声称，北辰已经到了b市。 也许还不到四面楚歌的境界，但一句“危机四伏”，绝对配得上。 术师又开口了：“关键在于【钥匙】，你改变了【钥匙】，让天命之河产生了新的支流，甚至我，也无法窥探这条支流的具体流向，这是一种胜利。” “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这么乐观。”谢法想起了黑鸦，想起了事务局地下，那盏熄灭了的命灯。 他见过青幽看黑鸦的眼神，那是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的眼神……跟当年的颜璟几乎一模一样。 千魂似乎格外青睐这种女性，独立、聪明、敏感，又带点儿偏激，很容易做出极端的决定。 黑鸦的死……会让她恨死自己吧…… 谢法叹了口气，黑鸦跟谢家之间，恩怨纠缠，谢家固然负他良多，但他也大多报复了回来……如今人死如灯灭，只是苦了青幽…… 术师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悠悠说道：“变数无法主宰天命的走向，正如阴谋无法铸造历史一样。集中精力在异人的事情上，不必关注其他！” 若是以前的谢法，此时必定会讽刺几句，但现在，他却只是淡淡回了一句：“青幽不是【其他】。” 说罢起身，不再理会术师，推门走出了房间。 由于此时事务局人数过少，所以平日都在二楼办公的谢晴也搬到了一楼，看到谢法后递给他一封信。“上午送来的，检查过了，没有机关。” “信？”谢法有些惊讶，已经很少有人用这种通讯方式了。 来信地址显示，j市x区，正是青幽的家乡。 迅速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封打印的信，寥寥几字。 “谢法：我很安全，不用担心，但遇到一些事情，暂时无法回去。小心影鬼，最近他们会有行动。 ——青幽” 言简意赅，语焉不详，而且不是手写，很难判断真假。但提示他小心影鬼，又不像是假的。 沉吟半晌，谢法将信叠好，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告诉警局，撤下对青幽的搜索吧，有她的消息了。” 谢晴点头：“另外，今天有一个来应聘的，是觉醒者，已经等你一阵子了。”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谢法：“他说，是韩笑介绍的。” 谢法一怔，“在哪儿？” “会议室。”谢晴想起了那青年那双明亮得惊人的眼睛，心说，恐怕事务局又要添新人了。 另一方面，沈沐颜的家里也迎来了新的访客。 一位英武不凡的黑衣男人。 “小颜，这是我……哥哥，叫他辰哥就好。” 沈沐颜好奇的打量来人，只见他身材高大健壮，面容英俊，气势不凡，举手投足间都有种挥斥方遒的霸气，只是……跟南冥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这还是南冥第一次带人回家。 于是沈沐颜甜甜一笑：“辰哥，欢迎。” 男人一笑，递过去一盒礼物：“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沈沐颜有些高兴的接过，一看，立刻欢呼起来：“哇！是卡其多的限量焦糖蛋糕耶！这个特别难买，要排好久的队呢！谢谢辰哥！” 南冥见她高兴，也露出一丝笑容：“去吃蛋糕吧，顺便让阿姨煮点红茶，我跟辰哥有事要聊。” 沈沐颜欢快的点头，跑进了屋。 北辰看着她的背影：“这一世养得不错，很少见她这么开心。” “是啊。”南冥将他让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他对北辰不似对西贤那般不客气，脾气也有所收敛。 “辰哥来找我，是为了陵姐的事儿？需要我出手吗？” 北辰摇头，“不是。你我兄弟几十年未见，我既然来到b市，怎么可能不来看看你？” “几十年了吗？”南冥笑笑，“我都没注意。” “三十二年零七个月。”北辰记得很清楚。 南冥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这样也好，免得经常见面，还要打架，你看我跟西贤，住在一个城市，见面就要吵！” 北辰笑道：“他那个性子，也只有你跟他吵得起来！” 南冥哼了一声：“天天装模做样的！假斯文！” “我不管你跟他之间的小打小闹，”北辰意有所指，“但若事关影鬼门，我希望你能斟酌行事。” 南冥停下了倒茶的动作：“我很早就说过，从今后不管门内的事，除非你们三人有事，否则即使影鬼门覆灭，也不关我事！” “任性！”北辰笑道，话语中却并无责怪之意，“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但是阿冥，你毕竟也活了千年，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南冥冷笑：“那我们算什么？我们难道不就是【强求不死】而得来的吗？” 北辰摇头：“【不死】，绝不是我们的结局。” 南冥沉默了一会儿：“我绝不会放弃的，绝不！” 北辰的眼神中有几分同情：“阿冥，到时，只怕容不得你不放弃。” “哦？”南冥挑了挑眉，讥讽道：“你们打算来硬的？砍了我的头，把我埋在地里？” 北辰大笑：“哈哈哈！听起来真像是西贤会做的事！但是阿冥，你知道的，我从不强迫人！” 南冥脸上挑衅的神色消失了，他确实知道，北辰从不强迫人，所以他比西贤可怕多了。 “别那么担心。”北辰拍了拍他，“时间还很充裕！今天我也只是来见见老朋友而已！怎么样？让你女人弄点儿菜，晚上陪我喝几杯？” 南冥脸有点儿绿，现在家里都是他做饭，可是在北辰面前做饭？也太丢脸了！“她不会做饭，我让阿姨准备点儿。” “嗯？”北辰想了想，“我记得一百多年前在你家吃过饭，那丫头做得挺不错呀！这一世不会做饭了？也罢，现在都流行男人下厨，不会就不会吧！” 有那么一瞬间，南冥几乎以为已经北辰识破了。 第190章 笼外?(2) 1月21日，有史以来最严格的《异人与神秘力量管理法-第三次修订版》出炉，在整个异人世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法案第十五条，异人不得在与普通人相关的任何生产经营活动中，使用神秘力量谋取利益，扰乱市场秩序，损害普通人合法权益。 修订后改为：异人不得在普通人社会中使用神秘力量，扰乱社会秩序，危害社会治安。 原法案第二十二条，异人有义务在普通人面临生命或财产危机时，主动伸出援手。并有义务响应当局征征召，在必要情况下全力协助。 修订后改为：身为国家公民，异人有义务在普通人面临生命或财产危机时，主动伸出援手。并在必要情况下，必须响应当局征召，服从有关部门安排。 原法案三十二条：异人享有与普通人相同的社会权力，并受到【宪法】和【异人与神秘力量管理法】的约束。 修订后改为：异人享有与普通人类似的社会权力，并受到【宪法】和【异人与神秘力量管理法】的约束，当局有权对危害度较高异人实施死刑。 除了这三条外，其他各条也有不同程度的细节修改，但这三条，却是触动了异人根本利益，尤其是死刑。 一时之间，各大异人世家议论纷纷，隐宗立刻宣布，召开异人家族大会。 c市，龙泉山。 这是一处位于两市交界处的深山，常年云雾缭绕，人迹罕至，就连公路也只通到山脚下，要想上山，只能徒步。 这里正是隐宗总部所在，平日只有驻守本地的申家人和一些负责联络的服务人员，只有在集会时才会挂起彩灯，而隐宗，已经数十年没有过真正的集会了。 “我记得上次上山，还是那年萧家小子搞出大事，大伙儿商量怎么处理呢！” 蜿蜒的山路上，一个拄着拐的老人被人搀扶着在陡峭的山路上艰难前行，旁边是一个同样头发花白但腿脚还算灵便的老人。 “是呀，转眼那萧家小子都成了名镇一方的人物了，咱们这些老家伙，也没剩下几个了！” “可不，虽然家主之位已经给了我家小子，但这大会啊，我还是想来。不为别的，就为了看看剩下的老家伙们！” “唉，天南海北，聚一次不容易啊……听说了吗？这一次，萧家小子也来了，据说因为当局的新法令，【无常】的支持率提升很快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人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能坐着等死不是……” 两位老人渐行渐远，不多时，山路上又出现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男人有着一头半长微卷的棕发，俊美潇洒。女的一身干净利落的裤装，容姿妍丽，气质不凡，正是谢法和洛依琳。 “听说了么？无常的萧天左亲自来了，隐宗居然让他以正式身份出席，立场堪忧啊！”谢法言语中有几丝忧虑。 洛依琳漫不经心：“不过是想找条退路，顺便摆姿态给当局一个警告而已。这些老家伙，家大业大，每天吃得穿得花销巨大，怎么可能真的跟萧天左混？” 谢法哼了一声：“这个警告水平可不高，前阵子除了b市的事，无常也在西边搞了好大的案子，死了上百人，据说上面已经下了3s级通缉，非抓到他不可。” “难。”洛依琳不看好，“萧家只剩下他一人，他为人又谨慎小心，从不信任任何人。想抓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两人一边上山，一边说着一些近期发生的事，洛依琳见谢法言谈如常，神色自如，明显已经走出了之前的事，也就没多问。 今日一见，他当然有了些改变。曾经的热情冲动如今蜕变成了一种温润成熟，淡淡的微笑也替代了肆无忌惮的大笑，但那颗心，却仍旧赤诚坦率一如往昔。 洛依琳很清楚，人总是要成长的，虽然有时候，成长的代价有些大。 两人一路顺着蜿蜒的山路上行，云雾愈发浓重，呼吸间灵气氤氲，水雾悠悠。周边云松怪石，曲径通幽。路边潺潺山泉流过，清澈见底，泉边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啾啾，居然丝毫不怕人。走过一段陡峭的小路后，他们甚至在一道断崖上，看到了三五只猴子，正在崖壁上攀岩戏耍。 “真是洞天福地啊！”谢法忍不住感叹，“住在这种地方不好吗？与万物生灵为伴，聆听自然的声音。我们的祖辈若都是住在这样的地方？他们为什么要搬出来？” “富贵动人心啊。”洛依琳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禁为这自然之美心旷神怡。“山中生活虽然清静，却也清苦，外界虽繁杂，却也繁华。住惯了山里的人，都想去见识一下如烟红尘，但对我来说，若有这么一片地方，我甚至愿意用洛家所有产业来交换！” “说起来，你知道吗？”谢法的脸上有怀念之色，“我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你，我就在想，若是有一天能跟你一起隐居在这种山里，我的人生就算圆满了。” 洛依琳轻笑：“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圆满的人生。” 谢法认同的点头：“这也算是乐趣的一种了。” 路上的行人逐渐增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入云的青石台阶出现在眼前，两人肩并肩缓步前行，耳边不时传来抱怨声：“这么多年了，也不装个缆车什么的，上一回山累个半死！” 还有些不长眼的。 “哼，牝鸡司晨的洛家和自相残杀的谢家，倒真是天生一对。” 洛依琳瞥了一眼说话的中年男人，对他甜甜一笑，突然扬手，快如鬼魅般扇出了一巴掌！ “啊！！”那男人来不及反应，侧身闪避，仍是被掌风刮中，脚下一空——咕噜噜滚下了台阶。 洛依琳冷哼一声，对谢法一笑：“现在他得重爬一次了。” 谢法忍着笑：“这里灵气浓密，多运动对身体好。” 洛依琳点头：“看来他还要感谢我。” 一路爬到山巅，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仙气缭绕的庭院，白玉为砖，碧玺装点，庭前几株百年以上的参天玉树在风中婆娑，颇有几分浑然天成的道韵。 这庭院中的人就更多了，即便是倨傲如洛依琳，也总是有几家相熟，不得不打招呼。 谢法与相熟的人寒暄几句，突然看到院子角落里，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青年。这青年看起来二十八九岁左右，一身邪气，正笑着站在一位老人身边，谢法记得，这老人姓肖。 看到谢法注意这边，那老人对他招了招手：“这是谢家儿郎吧！我早年听人提起过，来来来，认识一下！” 谢法走了过去：“肖老，您好！” 肖老拉着身后邪气青年的手：“好好，这是我孙儿肖战，前几天刚回来的！我带他来，就是为了让大家认识一下！” 谢法一怔，刚回来？也就是说，是觉醒者？ 肖战对谢法邪邪一笑，伸出了手：“久仰大名。” 谢法有些疑惑的伸手，他并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男人有些眼熟。 肖战的手心十分粗糙，有很多老茧，跟手背的光滑修长完全不同。谢法知道，这种人，要么手很巧，能制作非同一般的东西，要么，身手不凡。 谢法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目送着他走远，肖战的脑海里却在进行着另外一场对话。 “知道了，我的女王，不会被他看出破绽的。” 青幽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谢法如今今非昔比，这山上，若有一个人能识破你，只能是他！你小心点儿！” “明白！” “不要惹事！”青幽继续叮咛，“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混进世家，我可不想前功尽弃！” “是的，女王大人！”肖战一如既往的油腔滑调。 “随时汇报！” “当然！” 肖战正是青幽在外面的眼睛，她无法使用千魂，但对肖战的控制却并没有断绝。这段时间以来，肖战不但重新组建了地下的犯罪信息网，甚至如海绵般吸收着异人世界的一切。谢影将她禁锢在身边之后，她通过肖战从影鬼手里购买了一颗肖家的血珠，为此欠下很大人情，但也因此，将肖战顺利送到了几乎绝后的肖家，成为了重要的继承人。 她的独立情报网的第一部分，至此总算是顺利建立起来了。 “在想什么？” 谢影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了过来，青幽收回思绪，发现盘里的苹果大小不一，切得极其难看。 “你一定不擅长用刀。”捏了一块苹果送到嘴里。 “手比刀好用。”谢影回答。 “那你用手切苹果试试？”青幽斜眼瞪他。 谢影居然真的伸出手指，一道刃锋划过，一块较大的苹果被切成了两半。 只是边缘都有黑色的痕迹。 “唔……”青幽看着那两块苹果，“这两块已经可以扔到垃圾桶里了。” 伸手打开了电视，“来看电影吧。” 谢影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然后端端正正倚靠在沙发上，等待电影开始，就像之前在小公寓时一样。 青幽看着电视里无聊的画面，视线却穿过了虚空，与龙泉山上肖战的视线重合到一处。 “这场电影一定很好看。” 第191章 笼外?(3) 龙泉山山巅，一场名为“会议”实为“扯蛋”的隐宗大会正在进行。 “不让我们用力量？那我们也不用替那些权势者治病祛灾了！违反法律！” “就是！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使用神秘力量？那岂不是救命也不行？” “不想给我们异人便利，却还想着利用我们？让我们随时为他们服务不能拒绝？那岂不是让我们死，我们也得死？” “而且他们什么时候有权力决定异人的生死了！这是最不可饶恕的！” 谢法掏了掏耳朵，诸如此类无营养的发泄已经持续了半个钟头，大部分人除了抱怨法案不公平外，没提出过任何建设性意见。 “咱们必须得给当局点儿厉害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异人不是好惹的！” 这是个激进派。 “法案里有自相矛盾的说法，让我们不得拒绝征召，又不能随意使用术法，那若是征召我们的人命令我们使用呢？我们是用还是不用啊？” 这个是抠字眼的。 “要我说，这次法令改变完全是少部分人惹的！要不是谢家的事闹这么大，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这是针对谢家的。 “对，而且谢家一直私藏血脉阵法！不肯公开！这是罔顾整个异人的利益！” “说得对！交出血脉阵法！” “交出阵法！” 矛盾立刻转移了。 “肃静！”申家的主持者开口了，目光转向谢法：“谢家家主，你怎么说？” 谢法早预料到了这种状态，不紧不慢的开口：“各位前辈，据我所知，这血脉阵法残缺而不祥，而且要用大量的自家血脉后人做祭品，诸位想要阵法，是想做如此邪恶残忍有悖天伦的事吗？谢家的后果难道还没有警示你们吗？” 诸人面面相觑，虽然大家都是抱着关键时刻用来保住血脉传承的心思，但这事确实残忍了些，要让他们当众承认使用，简直就是在说他们罔顾天伦。 “别废话，交出阵法，怎么用是我们的自由！” 说话的正是去过事务局，却被韩笑恁了回来的壮汉。 谢法冷哼：“照你这么说，交不交，也是我的自由！” “大胆！”“狂妄！”“不知好歹！” 诸多训斥立刻来了。 萧天左倒是呵呵一笑，多看了他几眼。他是一个长着鹰钩鼻、面目有几分阴沉的男人，一身黑衣，即使坐在角落里，也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谢法提高了声音：“诸位既然不想用，那这阵法，不知道也罢，免得重蹈谢家覆辙！” “这阵法对咱们血脉湮灭的研究有大价值！” “对！交出阵法以供研究！” 主持者咳嗽了一声：“这么说也有道理，但凡可能降低血脉湮灭几率的，即使只有一丝可能，也应当贡献出来。” 清朗悦耳的女声突然响起：“怎么？今儿不是法案大会吗？怎么改主题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参加隐宗会议，原来你们这些【前辈】的会，就是这么开的？再不讨论正事，我可要退席了！” 正是洛依琳。 主持者有几分尴尬，清了清嗓子，“对！咱们今天的主题是应对最新法案，其他的事，可以押后再谈。” 下面有人怪声怪气：“早就听说洛家家主跟谢家家主天生一对，这洛谢两家，该不是要合并了吧？” 谢法扫了一眼说话人：“不劳您费心，您家在e市西郊的厂子，涉嫌非法经营，您外面养的小老婆的弟弟，撞人逃逸，现在还藏在您家里吧？您还是先操心自己的事吧！” “谢法！”说话人恼羞成怒，“你藏着血脉法阵不公开，是公然与其他异人为敌！你就不怕惹了众怒了？” 洛依琳发出一声清澈的冷笑：“请问你是叫【众】啊？还是叫【其他异人】啊？莫非您家姓【其他】？什么时候异人沦落到要靠吃自己后人的血肉维持家族了？这种【其他】，我可不敢参与！” 下面传来哄笑，其中两人笑得尤其大声，一个是萧天左，另一个，却是肖战。 “肃静肃静！”眼见会议要变成撕逼，主持者立刻喊停。这室内都是各家家主，女人寥寥无几，但随便一个，都是极其不好惹的主儿，尤其是这个以离经叛道、胆大傲慢着称的洛依琳。 “我再说一次，今天的议题是最新法案！！”主持者又强调了一遍。 “最新法案的罪魁祸首还不是谢家？”那人又喊道：“让谢家人负责！” “对，这事谢家脱不了责任！” 下面有人附和。 这一次，谢法很干脆的承认了：“此时确实有谢家之前行为不当的过错，我愿意承担责任，负责与当局交涉法案相关事项。” 他承担的如此干脆利落，反而让那人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 “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谢家小子身上，此时事关所有世家，咱们每个人都得使力！” 终于有个稍微能看清形势的人出来说了句明白话。 “金家老爷子说得有道理！”几个之前一直未曾开口的老人此时也说话了，“近年来异人势衰，各家背后的权势者态度都大不如前，但咱们毕竟为他们服务了这么多年，只要拿出点儿诚意，他们一定会为咱们说话！只要各地权势者都使力，一定能改变当局态度的！” “对，对。”“有理，有理。” 年纪较长的都点头附和。 “哼！将自己家族命运送到别人手里，就是你们的家主之道？”萧天左开口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奇异的律动，非常与众不同。 “不顾一切讨好权势者，然后祈求别人能顾念你的功劳，不将你斩尽杀绝，你把自己和族人当什么？奴隶吗？” “放肆！”金姓老人脸有怒容：“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另一位年轻的家主开口了：“金老，这话就不对了，萧门主也是异人，异人开会，他怎么不能说话？而且我觉得他说得虽然难听，但道理是不差的！我们一味退让屈服，只能让当局更加变本加厉！” “对！应该给他们点儿厉害瞧瞧！” “让他们知道异人不是好惹的！” 年轻一辈大都是这个意见，甚至有人轰轰烈烈的开始讨论，要去威胁哪个权势者，要去进行什么恐怖行动。 老一辈的人虽然不赞同这种行为，但也大多脸有犹豫之色，毕竟谁也不愿意永远被人拿捏在手里。 听了半天，谢法不得不开口了。 “我问你们，你能谁能肉身对抗枪炮？谁能在封魔弹雨下不死？谁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亲人？谁愿意放弃普通人世界中的财富与产业，过上逃亡生活？在这种风口浪尖，如果我们不避其锋锐，反而迎风而上，恐怕这些，就是我们的结局！” 室内陷入了沉默，半晌，又有人不甘心的说道：“那难道就任由他们拿捏？” 不想被压迫，却又自觉无力反抗，这是此时大部分人的心态。 萧天左突然冷笑：“谢家主在ga任职，据我所知与当局关系很好啊，甚至监督局的特遣队都能任你调遣，为了维护与上面的关系，你甚至连自己父亲都交了出去，美其名曰【大公无私】，真是伟大啊！” 此言一出，诸人看谢法的目光都有些不善。“走狗”、“叛徒”之类，直接就骂了出来。 谢法沉默了一会儿，淡然开口：“古语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普通人也好，异人也罢，终归是要有限制的，天道规则，人间律法，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好。谢家自古就是【执法者】，谢法虽然不才，却始终不敢忘记祖宗职责，更不敢因私情而罔顾天下公道！” 萧天左鼓掌：“真伟大呀，我都快感动哭了！难怪谢家主有恃无恐，不肯交出血脉阵法，更是不惧与其他各家为敌，原来是打着【秉公执法】的名号，讨好当局，仗着当局的枪炮，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呀！” 谢法盯着萧天左：“萧门主不用在此挑拨，我谢法今日得到的每一分信任，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当局也是人，他们的心也是肉长的，也懂得公理正义，也希望社会安定团结。他们肯给与我尊重，不是因为我是异人，而是因为我为这社会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就像无数普通人一样！” 萧天左冷笑：“你倒是一视同仁了，他们呢？他们何曾视我们为同胞？甚至在法律之外，额外制定了严苛的规则，限制我们的自由！” 谢法淡淡环视全场：“我想，当我们提起他们，不再用鄙夷的口气区分称呼，而将他们视为同样的人时，他们也会对我们一视同仁吧！” 会议持续了很长时间，就像谢法初始预料的一样，没有任何结论，大家始终无法找到完全的方法，无法达成最终的意见一致。 眼看天色将晚，诸位老人都有些疲惫，主持者不得不宣布散会。这时，一个人站了出来。 “我是唐家唐宗，谢家在b市犯下大错，导致其他异人蒙受损失，我现在要求制裁谢家，将谢家西区当乐街的生意赔偿唐家！” 诸多昏昏欲睡的人立刻精神一震，在大会中提出这种要求，无异于砸场子，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谢法的回应。 谢法看了看唐宗：“唐家在b市南区经营不善，三家店铺入不敷出，根据异人产业经营规则，若真的要收回谢家产业，唐家也不够资格。不过……”谢法看了看周围幸灾乐祸的人，他知道自己新任家主，得不到很多人的认可，必须借机立威。 “不过，地盘争夺，按照异人古老的传统，有一个最简单的解决方式--斗技，我选择遵循这种方式。” 说罢起身，站到了中央，对唐宗淡淡说道：“时候不早了，速战速决吧。” 第192章 笼外?(4) 两分钟后，身材壮硕的唐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身边唐家的法器则碎了一地。 室内再无一人敢小看谢法。 萧天左神色凝重，侧身问旁边的人：“你看到他的线了吗？看清那是什么了吗？” 身边人摇摇头：“看不清，只能勉强看出是线状物。” 萧天左沉吟着：“那种光华和特性……已经不是普通的魂线了，甚至带着某种规则力量，但具体是哪种规则，居然我也看不出……”盯着谢法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此人是我【无常】的大敌！” 身边人问道：“要不要……” 萧天左摇头：“不能在这里，下山再说。” 隐宗的会议通常要持续三天，后山有足够的房间供到会者住宿休息，申家也专门安排了人负责这些人的食宿起居。 谢法被安排在东区，隔壁是关家老爷子，关昔楼本次坐镇事务局，并没有来。洛依琳则在西区，与祖家老爷子一起。 “你现在可是众矢之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睁着眼。”洛依琳边说，边瞥了瞥周围，暗中不少眼睛都盯着他们。“用不用我搬去你隔壁？” “不用，都是小事。”谢法摆了摆手。这些人都顾忌脸面，不会公开对他动手，顶多下下毒，种种魇之类，反而是萧天左……和另外一个人，让他有点儿在意。 看了看同样住在西区的肖战，谢法低声对洛依琳说：“盯着点儿肖家那个新出现的继承人，我总觉得他有点儿问题。” 洛依琳也看了看肖战，结果收到对方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身邪气，一看就不是好人。肖家为了不绝后，居然连这种人都收！” “今夜不会太平静的。”谢法看了看天边，暮色已经渐深，最后一缕阳光缓缓消失在山边的云雾中。 拎着提灯的申家人开始招呼众人：“山上夜深露重，诸位尽快回房吧！晚餐会有人送到房里！这里不比都市，晚上还请不要乱走，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夜，西区。 几道黑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院内，随后又消失在黑暗中。院内所有房间的大门都紧闭着，只是时不时从门缝或窗缝里飘出各种奇怪的东西，纸片儿、光团、阴魂、老鼠、蟑螂，甚至还有一颗眼球！ 如今现存的这些异人家族，表面上不得不和谐共处，但内里的矛盾从未彻底消失过，就像同在一个城市的谢家和唐家。 所以没一个人能真正放心的睡觉，大部分人都祭出了看家本领，小心防范着四周。 一股诡异的能量波动突然从边缘靠山的房间中传来，院中各种用于侦查的诡异物件感受到波动，一股脑的冲了过去。 房间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如果说之前，其他人还顾忌着脸面不敢公然查探其他人房间，那么现在，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各种古里古怪的东西一股脑冲进了房间，争先恐后生怕被人抢了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有东西在进入房间的瞬间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他房间陆续传来吃痛声或物品碎裂声，显然那些侦查物品的毁灭造成了一些小小的后果。 一只刚才没有进去眼球在空中癫狂的晃动着，似乎在嘲笑这些急于送死的同胞，然后一溜烟飞回了中间的一间房。 房里正是肖战。 接过眼球塞回自己眼眶中，肖战等待着，待其他房间一一亮起灯光，他才不紧不慢，打开了灯，然后做出一副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模样，推开了门。 院中已经站了几个人。 “怎么回事？谁在惨叫？” 一个四方脸的中年男人问道。 “听声音是隔壁院子。”另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走了出来，大冬天他居然只穿了一件背心。 隐宗的总部很大，后山客房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大区域，每个区域又分成四个院子，巅峰时足以容纳超过两千人，当然，现在这里的住客只是一个零头，但为了保证住宿质量，所有人仍分散在两大区域，八个院子中，保证了每一间房间的私密性。 “走，去看看！”两个男人一马当前走向了隔壁院子，肖战不动声色的紧随其后。 隔壁院子里已经站了更多的人，一个头发半白的男人指着其中一间房：“声音是从这里传来的，我记得这里是董家董老三的房间！” “对，我记得也是。”周围有人附和，但所有人只是动嘴，却没人肯上前一步。 刚才那一波陷落，不少人都吃了亏，此时没人肯去趟雷。 “董老三！你在里面吗？回个话啊！”有人开始大喊。 那屋内却一如既往的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声音。 申家的服务人员此时已经打开了院中的灯，更多的人走了出来。申家人索性走近，敲了敲房门，无人应门。 “直接开门吧！刚才里面有惨叫声，说不定出事了！”提议的人边说边后退了一步。 “小心点儿，里面可能有东西。”还是有好心一些的递过去一把伞形法具，挡在了前面。 申家人道了声谢，掏出几张道家符咒，贴在了门上，然后掏出钥匙……缓缓打开了门…… 谢影突然醒来。 臂弯中熟悉的香味仍在，人却不见了，猛然一惊，迅速起身冲出卧室——却看到厨房的灯亮着，那魂牵梦绕的身影正拿着杯子，似乎在喝水。 不由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她走了……还好…… “吵醒你了？”青幽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身，嫣然一笑。“我起来弄点儿水。” 她很清楚谢影是不会被吵醒的，而她，也不是在喝水。隐宗西区那房间里的东西，她终究是没来得及看清。 谢影盯着她，带着一种异常的紧张，仿佛生怕自己一眨眼，女孩儿就会消失。 他讨厌自己这种犹如死亡般的睡眠，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睡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感知，甚至何时醒来都无法控制…… 他本不想睡，但每次温香软玉在怀，感受到那令他眷恋不已的温度，他都会不知不觉……睡过去。 就像以前那段秘密的日子，他即使再疲惫，也无法独自入睡。唯有来到女孩儿的小公寓，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才能放任自己安心沉眠。 这就像是……一种习惯。但现在，这习惯有些让他恐惧。他很怕有一天……他睁开眼，会发现这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青幽不是一个会甘心被禁锢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可是他……他找不到其他办法，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留住她！ 他一无所有，甚至连命都没有，而她……却拥有一切。那么多人，男人、女人……都围绕在她身边，喜欢她、信任她，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才能让这样的她……只看着自己。 青幽察觉到他异常的神色，放下水杯，走上前去握住了男人的手。 “怎么了？” 谢影垂下眼：“我以为你走了。” “白痴。”青幽心中叹息，“你在这儿，我能去哪儿？” 谢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我巴不得跟你一直在一起，跟你一起住在这里过两人世界……”当然若是能跟外界联系一二，就更好了，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谢影痴痴的盯着她，半晌，露出一个罕见的、居然带着些腼腆的微笑。 青幽忍不住踮脚，抱住了他的脖子：“你可真是……让我拿你怎么办好呢？”外表那么凶，却总是做一些很可爱的事，很可爱的表情……她明明不是心软的人，却偏偏对他，硬不起半点心肠。 谢影俯身，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睡觉！” “对了。”青幽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你的手机响了。” 谢影对手机不熟悉，既不会设密码，也不会断网，她本可以用他的手机做一些不太好的事，但想了想，又放弃了。 感觉有点儿欺负他。 谢影一只手托着青幽，一只手疑惑的拿起手机。是一条信息，发信人：修爷。 “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回电话给我。” “什么承诺？”青幽好奇的问。 “戒指的代价。”谢影立刻就想回拨过去，却被青幽按住了。 “现在是下半夜耶，明儿早再打吧！” 谢影想了想，点头，扔下手机，又抱着她回到了床上。 “原来戒指是你用承诺换的呀！”青幽坐在男人身上，摸着他手指上的戒指。“修爷敲诈你什么了？” “一次出手。我对技术局比较熟，他们要在里面救人。” 青幽哼了一声：“真是狮子大开口！他们要救的是东陵吧？居然只用一对戒指就想骗你帮忙？哼哼……我记得债务这东西死不带走吧？你不是已经死了？约定应该作废才对！” 谢影也不说话，只是伸手抚摸着她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大腿。 他喜欢女孩儿为他斤斤计较的模样。 “不行，你一定是被他坑了！”青幽越想越有理，“明天我给他回电话！必须再敲诈他一笔！” 第193章 笼外?(5) 青幽再次与肖战连上线，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敲诈过修爷之后了。 也不知是修爷有意泄露消息，还是她的套话水准太高，这段对话让她知道了很多消息。 首先，北辰已经亲自来到b市，主持营救东陵的行动。其次，南冥已经彻底与影鬼门断开了关系，由于某种原因，部分影鬼视他为叛徒。最后，影鬼门十分确信，本次行动技术局不会得到异人的支援。 最后一条就很耐人寻味了，即使是当局与异人关系异常紧张的现在，谢法带领的神秘事务局也绝不会对技术局袖手旁观，除非……影鬼有信心支开他们，甚至支开所有异人。 例如，在隐宗大会上搞点儿事。 青幽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一点，连线肖战后，果然发现昨夜龙泉山顶，发生了非同一般的事。 申家人打开那间房的房门后，一股奇异的旋风突然刮过，虽然并不蕴含神秘力量，却有种奇异的不祥，让诸人心头都不禁蒙上了一层阴影。 随后，所有人都看到了悬挂在房梁上的……尸体。 看服饰，正是住在房内的董家两人。之所以说“服饰”，是因为那尸体犹如被抽干了全身骨骼血肉一般，只剩下软软的一层皮，双脚被打了一个古怪的结，软软的悬挂在房梁上，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可怖。 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什么东西能如此无声无息的将两个活人抽成人干？ 这种东西……若是冲自己来，自己防得住吗？ 很多人都开始摸怀里的法器。 “这……”开门的申家人很年轻，没料到房里居然真的死了人，而且死法如此诡异，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敲钟，召集所有人，先找符医和道医世家的人！”一位年纪较长的开始发号施令。 年轻的申家人立刻照做了，不多时，悠扬的钟声响起，其余两院的人也纷纷从睡梦中惊醒，聚集到了西区。 “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 很快有人找来了医术世家的人，开始验尸。 验尸的结果很微妙，几位医术家主一致认定，房中的两人被某种活物吸光了全身精血，而这种活物，绝对不是人。 这就很有些蹊跷了，若是正常的死亡，还有可能是世家之间的仇杀，但被怪物吸光精血？难不成是谁养了怪物？ 尸体的人皮内部残留着一种黑色带有刺鼻异味的粘液，没人能说出这种粘液是什么，唯有拄着拐杖的闻家老头，神色凝重的说，他曾在古籍中见过类似描述，这东西很像“魔涎”。 魔涎，顾名思义，某种魔留下的口水，而且根据记载，魔确实吸人精血。但问题是，这种东西在异人和人类的全力围剿下，已经灭绝了接近五百年。 随后诸人又在董家人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已经打开的木盒，盒外密密麻麻写满了古老的禁制和符印，盒内已经空了，只留下一层跟尸体内一样的黑色粘液。 很显然，这里跑出了某种东西。 盒子上的禁制被人认了出来，正是申家人的手笔。申家一位年过百龄的老人被请了出来，看到盒子后面色难看，讲述了一段让人背脊发凉的故事。 传说这龙泉山后山的寒潭之中，藏着一处魔穴。异人一旦心生魔障，进入魔穴，就会被彻底改造，堕落为魔，危害苍生。所以申家历代家主，都不得离开龙泉山，必须日夜看守禁地，严禁任何人靠近魔穴。 大约二百年前，申家出了一位离经叛道的家主，爱上了山下一家富户的小姐，遭到了全族上下的反对。这位家主却不顾族人反对，不顾祖上祖训，不断私逃下山，与小姐私会。愤怒的族人终于一把火，烧了小姐全家。 这位家主赶到之时，心爱之人已经回天乏术。那一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他抱着爱人的尸体，在山巅之上诅咒了所有族人，并发誓要化身为魔，报仇雪恨，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已成焦尸的爱人，纵身跳进了寒潭。 那之后，再没有族人见过他。很快，新一任家主继位，一切都风平浪静，申家人也渐渐遗忘了这件事。 直到这个盒子出现。 根据这位老者的说法，这盒子是申家的古物，昔年随着这位疯狂的家主一同消失在寒潭之中，二百年来未曾现世。而这盒子里装的，是一截夜魔的手指骨，也就是打开寒潭禁地的钥匙…… 这段故事涉及到的知识过于古老，内容也过于匪夷所思，诸人都是半信半疑的状态。但看申家人的脸色，却又不像是假的。 毕竟死了两个人，但是……一段夜魔的手指骨怎么可能在几百年后凭空复苏，还吸干了两个人？ 也不知董家人是从何处得来这盒子，居然带上了山，还在山巅之上，打开了盒子，结果反而送了自己性命。 而且万一……万一当年那跳入寒潭的申家家主真的未死，反而成了魔，一直被封禁在禁地之中，这手指骨……如今岂不是将他放出来了？ 一个魔……在如今异人势微的末法时代，足以让异人、甚至整个人类面临灭顶之灾。 诸位家主再次争论不休。 一部分人相信申家人的话，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须早做防范，查探寒潭。 另一部分人对这种传说不以为然，毕竟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盒子也说不定只是相似而已。董家人多半是被善于伪装的仇家给害了。 当然，还有一部分事不关己或打算趁火打劫的，要么毫无兴趣早早回去睡觉了，要么觉得那盒子里一定跑出了宝贝，打算碰碰运气，谁抓到算谁。 所以说，有的时候，人多不一定力量大，人多，也可能麻烦就多。 谢法属于第一类人，一切以最坏的情况考虑，并决定立刻采取措施。 洛依琳本质上属于第二种人，以最阴暗的心思揣度别人，但她同时也是一族之主，所以并没有莽撞的下决定，而是打算跟着谢法，先查探确定情况再说。 至于肖战，肖战属于第四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第194章 旧事(1) 谢法等人在龙泉山上遭遇疑似魔踪事件，一番调查被困山上暂且不提，青幽与谢影的同居生活此时也有了新的变化。 在这些天不断安抚下，谢影对她的控制欲终于稍有放松。虽然提及谢法或韩笑时，他的反应仍旧很糟，但提及南冥北辰等影鬼，甚至姚佳佳等普通人时，却平静了很多，甚至同意青幽通过他的手机与姚佳佳联络。 青幽私下猜测，这很可能跟他自幼接受的异人教育有关。异人们素来觉得，唯有自己才是高人一等的优等人，其他普通人甚至影鬼，都低人一等。而谢影从某种程度上说，又是个极其纯粹的人，对这种东西基本照单全收，从不怀疑。 私心里，他的自卑让他将自己放到了与影鬼同样的位置，因此觉得青幽选择了自己，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所以他很怕其他人抢走她，并将谢法这种异人当成大敌。 这种单纯的想法，总是忍不住让青幽觉得可爱。她时常会想，若她也像谢影这般纯粹，事情是不是也会容易得多。 “你是说？你不能回那个【神秘事物局】了？” 姚佳佳的声音在电话里传来，青幽一边夹着电话，一边切着橙子。“回不去了。谢法即使再大度，也不可能任由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仍活在世上。而我，不可能抛下谢影的。” 更何况，如今的谢影，几乎是在以无辜人的生命为食，已经变成了事务局要抓捕的对象，她更加不可能回去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我前段时间见过谢法，感觉他好像……不太一样了。” 青幽叹了口气，瞄了一眼客厅的谢影，低声说道：“他这段时间很不容易，家里出了大事，又失去了好朋友，没变化才怪。你若是有空，可以多帮帮他。” “我觉得我都快变成神秘知识专家了。”姚佳佳吐槽，“再过几天，说不定我也能加入你们那个事务局了！” 青幽嘻嘻一笑：“说不定呦，那里正缺人呢。” “你专门打电话过来，不是为了闲聊吧？”姚佳佳很了解她。 青幽再次压低了声音：“我想请你帮忙，调查一点儿旧事。” “说吧，我最近很闲。”殷平野的事暂时了结后，姚佳佳过得很空虚，没有生活目标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在修爷那里讹了一张影鬼门的贵宾卡，我会邮寄给你，这张卡可以进入影鬼门内部系统，查阅门内所有典籍和资料，我知道你对这些感兴趣，并且最擅长这种事，所以麻烦你，帮我寻找一切跟【谢渊】和影鬼起源有关的资料，尤其是谢渊！” “事情本身并没有问题，但是影鬼门？你还记得我只是普通人吧？上次我跟其他异人的相处可不怎么愉快。”姚佳佳至今心有余悸。 “放心吧，影鬼门不是异人组织，他们比异人……有信誉得多。”这话说起来，有些无奈，但确实是事实。 看看谢家对谢影做了些什么？再看看其他异人世家又是如何行事的？除了“恶心”几乎已经没有其他词能够形容。 而影鬼呢？影鬼门做过什么？ 无论是马王府游戏，还是拍卖会前的深海寻宝，内容固然残酷，但影鬼门从未强迫过别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什么不对？ 更别提北辰其人，几乎是一见便令人心折。 相比之下，看看谢璟文，再看看千年前统领谢家的谢渊，哪一个不是表面道貌岸然，背地一肚子坏水？ 若不是有谢法和事务局在，就冲着谢影这件事，她怀疑自己也会如同当年的颜璟一般，选择投入影鬼门一边。 但她毕竟不可能背叛谢法。 “影鬼门从不强迫人，他们素来遵循来去自如的原则。你只要小心……不要被引诱了就好，他们可能会邀请你做一些事，甚至用你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吸引你……”青幽顿了顿，“你只要记得，你永远有拒绝的权力就好了。” “听的我很好奇啊！”姚佳佳明显被勾起了兴趣，“没问题，既然这么有趣，就交给我吧！” “多谢啦，回头请你吃饭！” “我听说你在j市发了笔小财，下次我要吃最贵的，你小心了！” “嘿嘿~没问题！” 青幽挂断了电话，心情很好的端着水果回到客厅，给了谢影一个夹杂着水果香味的亲吻。 谢影顺势将她搂到怀里，“开心？” “当然!”青幽坐在男人身上，翘起了雪白的小脚。 “抱歉。”男人声音有些闷闷的。 “乱想什么！”青幽不用回头，都知道他一定又是闷闷不乐的表情。“我开心，是因为我们的未来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听清楚了吗？是【我们】！” 让姚佳佳去查询资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她知道只要她开口，影鬼门多半会立刻送上她想要的东西，但她不能。 她毕竟还是预言的中心人物，还是千魂之主。那么做，几乎就是默认了影鬼门的人情，选择了偏向影鬼的立场。 但她又确实需要那些资料。 所以她只能让跟自己有关系，但却由于是普通人，而不会参与到利益划分中去的姚佳佳做这件事。 虽然也有借着自己的名义之嫌，但一来，她只翻阅资料，二来，也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们】这两个字让谢影重新高兴起来，尽管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没有【未来】这种东西。 即使迟钝如他，也能察觉到，自己这种异常的状态不可能持续很久，心脏位置偶尔的疼痛和隐约扩散的黑纹都在提醒着他这一点。然而他并不知道，青幽打算为他做什么，做到什么地步…… 归根结底，他做的事虽多，却从不问缘由。他当然不知道所谓的预言，更不知道……预言背后正在酝酿的事。 “唔……这橙子好甜，你不能吃真是太可惜了……”女孩儿边吃边嘟囔着，丰沛的汁水顺着她鲜嫩的唇角流下，散发着带点儿酸甜的清香。 谢影俯身，舔去了她唇上的汁水，确实很甜。 第195章 旧事(2) “我得回学校考试。”青幽如此对谢影说，“我很快就毕业了，不想半途而废，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而且，她也想去看看肖雪了。 谢影盯着她，有些犹豫。 “不用担心，”青幽抓住了他的手，“我不会回到事务局的，我只是……想为我的普通人生活画下一个句点。你知道，我们总要将生活正常化的，你不可能永远关着我，对吧？” 事实证明，青幽使用的怀柔政策非常正确，她正逐步瓦解着谢影的心防。 最终，谢影还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他发现自己总是很难拒绝她。 “我真想永远关着你。” 青幽嘻嘻一笑：“这种事，在床上想想就好了~” 由于感觉不到谢影的存在，青幽果断拒绝了他偷偷跟随的建议，而选择了将他稍微伪装一下，光明正大的挽着他出门。 她已经受够了委曲求全的日子。 hb大学的校园跟往日没有任何不同，青春洋溢的学生穿着五颜六色的羽绒服在校园内穿行，由于临近期末，脚步中都带上了一丝紧迫。 冬日的阳光照在脸上，有一种懒洋洋的暖和感，青幽在考场外遇到了几个熟悉的同学，大部分人都有些惊讶于她的变化，但也有一些人关心她的成绩。 “青幽，今年的有机化学超级难啊！你缺了好多课，没问题吗？” “是啊，今天是老处女监考，很难作弊的！” “看运气了！说不定运气好，就过了呢！”青幽说得轻巧，实际上，在超常解析力的加持下，化学已经变得无比简单。 不多时，姚佳佳和谭丽丽也陆续出现了，几人寒暄了几句，得知她和姚佳佳搬出去后，寝室里又住进了几个低年级的学生，谭丽丽一个人无聊，也在不久前搬了出来，跟男朋友在校外租了个小房子。 两人毕业后就打算结婚。 “恭喜啊！”青幽真心祝福，即使在普通人里，谭丽丽也算是非常幸福的人了。 “到时候你们一定来喝喜酒啊！”谭丽丽也显得喜气洋洋，似乎孙小妮的事，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阴影。“对了，这是你……” 看了看谢影，朝青幽挤了挤眼。 “我男朋友。”青幽大大方方承认了，今天带谢影出来，她本也是抱着不遮不掩的心思，同时也安一安谢影的心。 谢影果然有点儿高兴，却不知说什么好。 “他不爱说话。”青幽索性替他解释了。 谭丽丽上下打量谢影，凑到青幽耳边低声说：“真高啊！有一米九吧？而且看起来……身材好棒啊！” 青幽抿唇一笑：“还好吧。”脸上却有点儿得意。 姚佳佳在一边冷眼看她炫耀。 谢影的身材确实很好，肩背宽阔，肌肉轮廓优美，健壮又不失矫捷，在现在这个流行花美男的时代，确实是少见的有型。 很快响铃了，嘱咐了谢影几句，青幽背着包进了考场。拥有特殊力量之后，考试已经变成了一种形式，无论是学习还是作弊，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想到曾经拼命努力，也无法学会的知识，如今被如此轻易的掌握，青幽第一次体会到了异人世家不愿失去能力的心情。 这种力量实在太方便了。 交完卷走出考场，发现外面的谢影居然正在被一个低年级的女生搭讪。他的身高和身材在大学里有些过于突出，尽管外表低调，却还是免不了引人注目。 青幽有些后悔今天让他穿了那件十分显身材的修身外套。 那女生一脸笑容，带着点儿羞涩，似乎正在热情的问着什么，但谢影一脸淡漠，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好像对方根本不是在跟他说话一样。 青幽的心情又瞬间好了起来。 眼见女生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青幽快步上前，拉住了谢影的手。 谢影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容，虽然没说话，却握紧了她的手。 “有什么事吗？”青幽问那女生。 女生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想问一下，物理科室在哪里？” “直走上楼，第三个屋子就是。”青幽回答。 “啊，谢谢，谢谢了！”女生道谢，慌忙离开了，临走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两人。 却见谢影的眼神一直在青幽身上，仿佛根本看不见其他人一般。 中午，原507寝室的三个女生一起吃了顿饭，当然还带上了各自的男友。在青幽的坚持下，谢影没吃，姚佳佳早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谭丽丽两人虽然好奇，但在青幽的敷衍下，也没多问。 青幽实在不想看谢影吃了又吐，她觉得难受。 “明年估计是咱们相聚的最后半年了，我毕业后得回老家，家里已经安排好工作了。” 谭丽丽边吃边说着，几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在饭桌上自然而然谈起了各自毕业后的打算。 “那他呢？”青幽看了看谭丽丽的男朋友。 “他跟我一起回去！”谭丽丽笑得有些甜蜜。 “对。”男友附和，“为爱走天涯！” 几人一阵哄笑。 “佳佳，你呢？什么打算？”谭丽丽问姚佳佳。她知道青幽已经找到了不错的工作，这半年来都在实习。 “没想好。”姚佳佳顿了顿，殷平野已经回到了老家，她也很想回去，但又觉得…… “说真的，佳佳，我觉得你特别适合那种独立工作！就类似私人侦探那种！”谭丽丽一脸认真，“电视里不是都有吗？特别神勇的那种侦探，专门破一些警察破不了的案子，我觉得你特别适合！” 姚佳佳有些无语：“私人侦探不合法。” 青幽却心思一动，想象了一下凌乱的办公室里，她和姚佳佳两人一个人接电话，一个人翻资料，共同处理一些灵异案件…… 还真挺有吸引力的，反正她在事务局的工作也泡汤了……说不定…… 青幽的思绪飘了出去。 “哎，对了，我下午考完试要去看肖雪，你们去不去？”吃完饭后，青幽突然问道。 谭丽丽有些为难，小声说：“按道理说，都是寝室同学，确实应该去看看……但是她……她怎么说也是个杀人犯啊，我觉得膈应……” 姚佳佳则干脆得多：“不去，我跟她没交情，而且她身上也没有我感兴趣的信息。” 青幽有些无语。 下午的时候，果然只有青幽拉着谢影去探望肖雪。这一次，她没有用ga的证件，而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申请会面。 肖雪看上去不错，看来谢法的承诺履行得很好，肖雪确实得到了不少照顾。 “谢谢你来看我。”肖雪的神情比半年前平静了很多。“你变了很多。” “人总是要变的。”青幽笑了笑。 “看来你过得不错。”肖雪也笑了。 “听说你家人已经和你断绝关系了？”对肖雪那些只会利用她，却从未为她做过什么的家人，青幽觉得十分不齿。 “挺好的。”肖雪无所谓的笑笑，已经看开了。“出了这种事，才能看清人的真面目，没了他们，将来我才能正是开始新生活。” “你能看开就好。”青幽也松了口气，她知道，肖雪已经不用她担心了。 “还得谢谢你。”肖雪真诚的笑了笑，“谢谢你托人照顾我，谢谢你在我出事后，仍然没忘记我。” 青幽一笑，“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无情的。”心里却再次想起了谢法。 肖雪的事，是谢法帮她的第一件事。那之后，他就一直不求回报的帮助她，保护她，现在想起来，她确实欠了他很多。 但这该死的天命，却不肯放过他们任何一人。 离开看守所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坐在暖和的车里，看着渐渐远去的校区，青幽想起了刚刚入学时候的事。 那时候，她是刚从家乡出来的女孩儿，纤细而敏感，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警惕，满心只想着努力学习、拼命打工、独立生活。 她会为孙小妮父亲的淳朴耿直而感动，会为谭丽丽尖锐的言辞而不悦，会对肖雪的热情心怀警惕，会对姚佳佳的与众不同心生敬仰。 那个时候，她只是这大学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员，每日为了成绩、同学、甚至食堂的饭菜斤斤计较，虽然也试着交过男朋友，但却从未真正奢望过爱情。 如今回想起来，已经恍若隔世，仿佛那已经是另外一个人的另外一段人生。那个时候，她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不可思议世界中的重要人物，更想不到……自己会爱上一个人，爱到几乎可以为他放弃底线。 转头注视身边的谢影，细细描绘他漆黑的眼眸、挺拔的鼻梁、硬朗的下颌……心底忽然升起一种顿悟，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样子！ 不像书中写得那么缠绵悱恻，却又比书中更加让人欲罢不能。 “怎么了？”谢影柔声问道。 青幽盯着他：“我在想，也许你应该开快一些。” 谢影递过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我想吻你。” 男人抿了抿唇，一踩油门，车速立刻提升了一倍。 第196章 旧事(3) 为了东陵的事，这几日，谢影频繁外出与影鬼门人接触。青幽虽对影鬼的谋划有信心，但毕竟关心则乱，怎么想都不放心，即使北辰亲口承诺保证谢影安全，也不能让她安心。 她甚至提出想同行，结果换来了修爷毫不隐讳的嘲笑。 她只得眼巴巴的送走谢影。 在影鬼展开行动的同时，龙泉山上，谢法等人的魔踪事件也发展到了高潮。 继董家二人之后，曲家家主和丰家家主及其随行人员也分别遭了毒手，死法却又与董家二人不同。其中丰家两人是在寒潭周围的密林中落单，被不知何物所杀，尸体上充满了野兽撕咬的痕迹，内脏被吃了个精光。曲家家主则是夜间失踪后，第二天被发现死于上山的阶梯之上，心脏被人挖了出来。 一时之间，这洞天福地龙泉山，竟然变成了危机四伏的险地，不少家主嚷嚷着想要下山，山下死了家主的异人却堵住山口，谁也不让走，声称一定要抓住杀死家主的凶手。 申家人一面要面对其他人的责难，一面要调查凶案，一面又要担忧自家后山的禁地，不由焦头烂额。幸好隐宗还算勉强有组织纪律，几位老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将所有人集中到了东区住宿，并分成四人一组，规定不得单独行动。 关于这几个死者是被人所杀，还是真的被魔所害，诸人争论不休，各执一词。与几位死者交好的世家家主极力主张在查出凶手之前，不准任何人下山。另有一些人觉得若真是古魔现世，在此只能白白送死，不如先各自回去，准备妥当。 最终隐宗决定，三天内若再查不出新的线索，可由诸位家主自行决定去留。 “简直草包开会，都是些草包决定！”洛依琳毫不留情的评价。在她看来，这种两面妥协的做法半点儿好处都没有，纯粹是闹着玩一样。三天能说明什么？难不成三天没有新线索，人就白死了？就可以全推到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上去，放凶手下山？ 谢法倒是能理解一二，这些家主各自盘踞一方，平日谁也不服谁，更没有上下级之分，说也无法说服谁。若要达成一致，只能采取这种折衷的办法。“我已经发现了一点儿端倪，三天……应该够用了。” 洛依琳无所谓的耸耸肩，“就怕这三天内，再出现新的牺牲者。你真相信是那个什么夜魔手指做的？” “不，”谢法的语气十分肯定，“若说第一起案子还有可能是意外，第二起就有明显的人为痕迹了，难不成那夜魔手指骨还懂得挑落单的人下手？至于第三起，更明显，楼梯根本不是案发现场，那手指骨莫非杀完人还会移尸？” 洛依琳冷哼一声：“果然是人杀人，都已经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内斗，我就不该对这些人抱有期望！” “而且……”谢法皱着眉：“我很怀疑那盒子里是不是真的是夜魔手指骨，毕竟，谁也没看到……” “但那盒子是货真价实用来封印手指骨的盒子，申家人没说谎。”身为咒师，洛依琳对人是否说谎十分敏感。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跟申家这段旧事有关的原因……”谢法思索着。 申家人帮着其他人陆陆续续搬到了东区，然后又开始组织调查。 “诸位！年迈的请留在院内，并尽量聚在一起！其他人愿意帮忙调查的，请四人一队自行组织！并尽量呆在阳光下！搜索密林和寒潭的请到我这里来，今日由我带路！搜索院内线索的请去中庭，搜索周边山崖和阶梯的则去前门！” 想去寒潭的人永远是最多的，禁地，同时也意味着，可能藏有稀罕宝物。虽然之前林子里已经死了两个人，但这些异人素来自大，人人都觉得他们之所以会死，是自身实力不济，都想着换成自己，绝对没问题。 所以一大半人都呼啦啦去了后山，谢法考虑再三，选择了院内搜索。洛依琳也选择了留下，理由是单纯的懒得走远。 两人和关家祖家老爷子组了队，重新来到第一天出事的西区，开始检查。 这些天来，山上大大小小的区域，包括后山都已被搜索过无数次，除了寒潭没人敢下去外，就连密林都被人搜遍了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特殊发现。 谢法不认为今天会有意外，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第一天夜里，诸多法具因闯入凶案发生的房间而被毁灭，说明那个时候，房间内确实是有某种巨大的能量。但当有人打开房门之时，却没发现任何能量波动，据说，只刮了一阵小小的风。 那么，毁灭法具的那东西去哪里了呢？ 此时屋内的尸体已经被处理了，谢法仔细检查周围墙壁和窗户，全部是完好的状态，没有任何特殊痕迹或能量痕迹。能在瞬间毁灭那么多法具的能量，不可能毫无痕迹的穿墙而过，那么它就只能……走门。 但当时开门的诸人信誓旦旦的声称，那只是一阵风，虽然诡异，却没有任何能量痕迹。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那东西在尸体里，要么，那东西藏进了开门时，进来的其中一人的身体里。 无论是哪一种，如今，那东西肯定已经逃离了，若它真的能潜伏在人体内……才是最大的麻烦。 这也解释了为何之后的凶案，手法变化了这么多。 “走，去看看尸体和盒子！”谢法招呼几人。 “有发现？”关家老爷子问道。 谢法点头：“暂时只是猜测而已。您记不记得，历史上有一件很着名的骗案，大约是在元朝，西域的羌人声称封印了一只血魔，得到了大量的魔涎魔血，要卖给中原异人。” 关老爷子想了想：“有印象，后来证明那些都是假的，为此还跟羌人打了一架！” 谢法点头：“对。” 关老爷子若有所思：“你是说……这魔涎是假的？” “很有可能。”谢法照顾着两位老人，走得很慢：“我记得当初羌人伪造魔涎，用的是鬼血和蛊虫，蛊虫我们无从得知，但只要有鬼血，我还是有办法检验的。” 几人来到了放置证物和尸体的北区，跟守门的申家人打了个招呼。 “祖老，麻烦您去检查一下丰家两位的尸体，我想知道他们具体缺了哪些内脏。依琳，麻烦你去看一下盒子，能不能读取到残存的念。” 他毕竟是在ga办案多年的人，经验丰富。此时情况特殊，这几位又都不是矫情的人，自然任由他指挥。 谢法来到两具人皮前，用棉签从人皮内取了点儿黑色黏液，又将棉签放入一方碧绿的类似砚台的容器中，撒入一抹散发着异香的香灰。 “净域：驱鬼！” 丝丝金色从他手中出现，缠绕到黏液之上，香灰涌动，一股微弱的黑气突然从黏液中冒出，随后立刻消散在空气里。 “里面果然有鬼血，这是伪造的魔涎。” 谢法下了结论。 其他三人看他眼神都有些异样，洛依琳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能使用梵门的净化术法了？” 谢法笑得有些苦涩：“朋友的馈赠。” 关老爷子沉吟着：“伪造魔涎，必然是为了引出申家旧事，让人们将目光移到后山寒潭之上。也就是说……对方的目标……是寒潭？” 谢法深以为然：“很可能。”不由有些忧心的看了看后山方向，今天去寒潭的人……可不少。 不多时，另外两人的检查也有了结果。 祖家虽然并非医术世家，却精通魔药，验尸之类自然不在话下：“两具尸体都是心脏俱在，但肝、胆、肾缺失，肠道破损严重，确实像是野兽所为。但奇怪的是，野兽吃内脏，可不会吃得很干净，而两人体内都有一个部位，消失得非常彻底……就像是，事先被人完整的取走了。一个人是肝脏，一个人是肾。” “先是血肉，然后是肝、肾，接着是心脏……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谢法沉吟着。 洛依琳接着说道：“无论那盒子是什么，可以确定的是，不是活的，或者说，没有正常的生命状态。” “死物……”谢法试图将这些片段信息组合到一起，却越琢磨越觉得似曾相识……“这听起来像是……怨灵的终极形态——邪傀！” 邪傀也是一种几百年没出现过的东西了，要成为傀，除了需要巨大的怨气外，还需要与生俱来的强大灵魂或曾修炼过灵魂相关的术。这种东西本质是邪魂，能够悄无声息的附身于人，也能够通过吞噬人的血肉或内脏，为自己临时拼补出躯体，从而短时间出现在阳光之下。 “这可麻烦了！”关家与谢家历代相交，自然听说过这邪傀的厉害，最麻烦的是，此时这东西多半正附在哪个家主身上，意图不轨呢！ 后山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龙泉山都开始微微震动，谢法几人大惊，迅速跑出屋外，却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已经被厚厚的浓雾包围了…… 第197章 旧事(4) 雾越来越浓，很快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其他院内也传来惊诧的嘈杂声，谢法等四人不想冒险在浓雾中行走，只得暂时退了回来。 “我们恐怕晚了一步。”谢法脸色有些沉重。“那东西对这里十分熟悉，它多半已经触发了寒潭机关，不知去后山的人情况如何了。” “都不是笨蛋，一个邪傀，不可能掀起太大波浪。怕只怕……”洛依琳冷笑一声：“贪心！” 邪傀也许造成不了多大伤害，但那禁地若真的打开了，里面的危险简直不可估量。 门外传来申家人的声音：“诸位家主，我家长老请院内所有人到中庭集合。” 谢法等人打开门，发现院内的雾气并没有减少，申家人打着手电筒，拿着指南针，准备倒是十分齐全。 “这山里经常起雾，有时候，雾还会带来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还请诸位跟紧了我。”申家人叮嘱道。 “嗯？什么不好的东西？”洛依琳故意问，“阴魂？魔魇？还是邪傀？” 带路的申家人有些尴尬：“洛家主说笑了，怎么可能有那些呢？就是有时候山上一些吸久了灵气的飞禽走兽，会趁着大雾出来掠食，偶尔也会伤到人，毕竟在浓雾之中，人可不如这些兽感觉敏锐。” “听你这意思，这雾起的很平常？跟后山的状况一点儿关系没有？”洛依琳继续抬杠。 “我……我可没说呀！”年轻的申家人有些招架不住了，脸颊泛红：“……我不知道，长老应该知道！您问他就好了！” 说罢再不开口，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带着四人来到了中庭。 此时院中模模糊糊能看到，已经聚集了5、6个人，互相简单打了个招呼，很快又有人带着另外十几个人走了过来，这些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之前应该是一起聚在屋内。 “诸位，突发事件，不得不临时召集，还请见谅。”申家须发花白的长老开口了。 “别客气了，老申，后山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一位拄着拐的老人问道：“这雾可不太寻常啊！” 申长老叹了口气：“不瞒诸位，雾起之时，我就立刻试着与后山取得联系，但无论是手机还是通讯符印，都失去了效用。不单后山，连前山的人都失去了联系！” 此言一出，诸人立刻掏出手机或法具，尝试通讯，半晌，脸色都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雾里有什么东西？居然能阻隔法力？”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这里信号不好？换个地方试试！” 一阵骚乱。 洛依琳凑到谢法身边：“法力没有被阻隔，记得昨天出言不逊的孙家人吗？被我揍了那个？我给他下了咒，而他去了后山，但我仍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咒。” 谢法若有所思，试了试与洛依琳通过符印通讯，一切正常。又试着联系了去后山的人，符印果然毫无反应。 不，确切的说，是没有声音反应。 “大家稍安！不要惊慌，我们和后山之间，应该是被浓雾建立了特殊的音频阻隔，这种阻隔不但能屏蔽手机信号，甚至能屏蔽人的声音！所以不是通讯失效，而是我们听不到对面的声音！” 谢法大声说道。 众人一愣，立刻开始测试，半晌，申长老开口道：“果然如此，还是谢家主年轻细心！诸位有没有人能用声音之外的方式联系到后山的人？” 一个一直未出声的中年男人突然说道：“我试试。”看服饰，这人似乎是西边的。 “老申，这可是你们申家的地盘儿！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可别说不知道！”有人问道。 申长老叹了口气：“不瞒诸位，我在这山上住了六十多年，这种事情也是第一次遇到！根据族里的典籍记载，先祖们为了防止魔穴现世，一共设置了三道警戒。第一就是被封禁的禁地，第二就是万年寒潭，至于第三，就是万一禁地被打开，整个龙泉山巅都会陷入隔离状态，以防止魔气外溢，我恐怕这是……” “禁地打开了？”谢法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既然如此，咱们应该立刻动身去后山！”有人立刻呆不住了。 “没错，既然是后山出的事，还得去后山解决！”有人附和。 拄拐杖的老者重重哼了一声：“若真是申家先祖设下的防御，你们以为有那么好闯吗？雾这么重，后山路又难走，有谁能保证能安全到达？有谁保证……这雾里没有别的危险？” 申长老同意：“不错，我申家以结界之术见长，可惜后人不屑，流传下来的术法十中无一，即使是家主，也没能力破解先人的术法……所以大家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那难不成就放着后山的人不管？在这里干等着？”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不愿意了。“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到别人身上！” “等等……隔绝？”另一位瘦削的老人也开口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下不了山？山上的人也上不来？” 申长老擦了擦汗：“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啊！我们暂时跟山下联系不上……” “无论如何，还是先派人试试这雾的深浅吧。”洛依琳也开口了，“在这里瞎猜也没用，不如先确认一下状态。” “我同意。”谢法附和。 “我跟你去！”关家老爷子年纪虽老，身体却很健壮，而且很难有几分年轻人的冲劲。 壮硕的中年男人也同意了：“行，你们去探前山，我带几个人去后山！” 谢法点头：“遇到危险不要逞强，及时回来传递消息！剩下的人暂时集中在一个屋子里，不要分开！” 由于没有更好的办法，诸人只得同意，最终壮男带了六个人去后山探路，谢法带着洛依琳和关祖二人，外加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寡言男人去了前山。 剩下的人则集中在前厅，等待消息。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谢法一行人首先回来了，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疲态。 看着诸人期待的目光，谢法首先开口了：“不行，下不了山，山前的阶梯变成了无限循环的状态，我们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跳出循环，似乎是用了很古老的算法，目前我没能力破解。” 洛依琳接道：“我们尝试从旁边的林子下山，但林内同样处于【迷踪】状态，【猫的毛线球】可以指引我们走出迷踪，但指出的路却不是下山的。” “所以，传说不假，我们多半确实被困在这里了。”关老爷子擦着汗，坐到了一边。他毕竟上了年纪，这一番折腾，累得不轻。 室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半晌，申长老叹了口气：“这山上有我们的地，能自给自足，即使住个半年，也不会有问题。只是……” “谁能在这破地方住半年啊！我家里还一堆事情呢！”一位老太太尖着嗓子开口了。“现在只能等另一队人回来了！老申，你家典籍有没有记载，怎么关闭这种结界啊？” 申长老有些为难：“这……估计关闭上禁地，防御就自然解除了吧？” 老太太重重哼了一声：“但愿后山那些人知道轻重！” 谢法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长老，出事之前，其实我们推测出了一点事，虽然只是推测，但准确率应该超过六成，我觉得，有必要让大家知道一下。” 说罢，缓缓讲述了在尸体上发现的痕迹和对盒内东西身份的猜测。 室内一时沉默下来。 “邪傀吗？”拄着拐杖的老人思索着，“你这么一说，倒真是像！” “可那盒子里封的明明是邪神指骨啊，怎么变成……邪傀了？我从没听说过家族里有这种东西啊。”申长老显得很困惑。“找你所说，些邪傀是附在去后山的人身上了？然后设计打开了禁地？可是，它怎么可能知道怎么打开禁地？” “这也正是我要问的。”谢法看着申长老：“长老，这东西对申家的事非常熟悉，我怀疑他很可能是申家人！” “什么？”申长老吓了一跳：“你是说我申家的一员变成了邪傀，怎么可能……”话音刚落，就想起了二百年前那位一心入魔的家主。“等等……难道是二百年前那位……” 谢法点头：“确实很像，关于那位家主，您还知道什么吗?” 申长老叹了口气：“都是太久远的旧事了，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申家典籍室。” “可以吗？”谢法有些意外，一般来说，世家的典籍记载了世家所有的隐秘，即使是本家人，资格不到都不能随意翻阅的。 “事到如今，哪还顾得了那么多。”申长老并非顽固不化之人，深知事急从权的道理。“我一家的秘密，哪有阻止魔穴现世重要？” “说得好！”拐杖老人大声赞道：“你老申倒是个明白人！放心，你就带着谢家小子一个人去吧，他脑子最灵活，我们这些老家伙去了也没用！我们不看你家那些秘密！” 申长老对他微微一颔首：“那麻烦风老帮我照看一下屋内的诸位了。” “去吧去吧！”风老敲了敲拐杖。“另一队人若是回来了，我就大声喊你！” 第198章 旧事(5) 申长老带着谢法在迷雾中穿行，可见度太低，所以两人走得很慢。 浓密的雾气在周围缓缓流动着，闻起来并没有寻常雾气中那种带着硫磺的刺鼻气味，反而有种清凉的水雾感。 两人小心的沿着青石路向后面的申家主宅走去，大约走了一半的路程时，风中突然传来一阵血腥气。 谢法立刻将申长老挡在身后，全神贯注的盯着风吹来的方向。 那里是后山的方向。 不多时，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几道人影出现在迷雾中，正是之前去后山探路的几人，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儿伤，最严重的腿上有一道巨大的血口。 并且少了几个人。 “发生什么事了？”申长老立刻着急的迎了上去。 “后山的植物全部异化了。”一个没受什么伤的男人开口了：“我们刚到后山就遭到了攻击，不单是植物，爬虫、野兽全部变得极具攻击性，而且长出了锋利的牙齿和爪子，甚至带有剧毒。没走多久，就有好几位家主受伤，不得已，我们只能先退了出来。另外几位家主对密林颇有研究，而且擅长这方面的术法，他们继续往密林深处走去了。” 见没人死，申长老松了口气：“既然如此，辛苦诸位了，先回到中庭休息一下吧！我们再想办法。” 谢法则俯身检查了一下诸位家主的伤口，有的看起来是利刃划伤，有的伤口呈现锯齿状，有的则是点状，还渗着绿色的液体，看起来是被咬了。 “中庭的祖老对医药方面很有研究，诸位可以找他治疗一下。” 谢法说完，又跟着申老继续缓缓前行。此时他思考的是，后山的生物变异，是针对所有人，还是仅仅……针对外来者？ 既然防御结界是为了防止魔穴之气外溢，启动后周遭发生变化也是正常，只是不知……这变化是否也针对当时就在林内的诸人，若真是如此，林内的人就有麻烦了……那些植物野兽虽然算不上多厉害，却数量众多，无处不在，让人防不胜防。 申长老一路带着谢法来到了主宅后方的一座三层矮塔里，推开带着血脉禁制的塔门，六角形的塔内全部是密密麻麻的藏书。 “我看看……二百年前，应该是这边。”申长老指了指其中一个书架：“最上面是家族记事，中间是术法传承，下方则是家谱和当时的人物传记……咱们需要的应当是那几年的记事和那位家主的记录……我记得，当时那位家主叫申桥，申桥申子义。” “好，我来翻传记，就麻烦长老浏览一下跟此人相关的年代记事了。”谢法蹲了下去，开始在一堆泛黄的典籍中翻找查阅。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了下来，门外响起了晚饭的钟声，谢法伸展了一下酸疼的肩背，放下了最后一本典籍。 “差不多了。” 申长老也摘下了老花镜，叹了口气：“若不是查一查，还真不知道当年，这件事竟然有这么多曲折。” 谢法点头：“边走边说。”说着上前几步，搀扶起了申长老。“其他人应该等急了。” 申长老扶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锤了捶腰：“真是老了，多谢谢家主。” “长老不用客气，叫我谢法就好。这段路不短，我扶着您，咱们顺便交换一下信息。” 一老一少一边说话，一边缓缓走了出去。夜幕降临，原本白色的雾气开始变成阴郁的灰黑色，在灯光下成团的涌动着，仿佛藏着什么不祥的东西。 中庭此时已是灯火通明，饭菜摆了四个桌子，五人一桌，洛依琳那一桌只有三人，显然是给谢法留了位置。 “呦！”见谢法到了，洛依琳打了个招呼：“再不来我们就吃完了，这道火罐乳鸽还挺好吃的。” 整屋子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心品尝菜是否好吃。 谢法心知她必是有脱困的办法，也不戳破，扶着申长老在桌子旁坐下。 旁边桌有性子急的直接伸站了起来：“怎么样？有发现吗？” 谢法夹了口菜，“吃完饭一起说！” 那人只得耐着性子又坐下。 洛依琳低声说道：“你们离开之后，我们这里倒也有点儿进展。记得那个苗疆的男人吗？说能通过声音外的方式与后山联系的那个？他捣鼓了半天，终于传出来点儿消息。” 谢法停住了动作：“什么消息？” “据他所说，后山的人分成了四组，每组二十人左右，分别从四个方向探索密林，由于他联络的人并不是触动机关那一组，所以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事发前，收到了2组的消息，说是发现了夜魔指骨。” “他们所有人立刻往寒潭方向赶，但走到中途时突然听到一声巨响，随后就起了雾。那雾气十分诡异，在雾中任何定位仪器都失去了效果，没多久他们就迷失了方向，同时周遭的植物和野兽也突然变得极具攻击性，不少人受伤了，他们不得不暂时原地休整。” 谢法边吃边点头：“跟我们猜得差不多，果然是遇到麻烦了。” 洛依琳得意一笑：“还没完呢！我询问了曾出现在第一个案发现场门外的人的名单，然后交叉对比了后山第二组人，发现了三个名字。” 谢法精神一振：“快说来听听！” “胡海、寇东，和……肖战。”洛依琳着重强调了这最后一个名字。 谢法果然露出几分意外之色，那个奇怪的男人……居然在第一天晚上和今天都出现在事件最关键的位置，是巧合吗？ “看来，我们很可能不得不往后山跑一趟了。”谢法说完，又开始飞快的吃饭，今晚若是行动，他需要大量的体力。 “算我一个。”洛依琳难得有兴趣，“我开始对这件事产生兴趣了。” 渐渐的，大家都吃完了饭，越来越多的目光开始集中到申长老和谢法身上。谢法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又咕嘟咕嘟喝了半杯水，站了起来。 “后山发生的事，大家已经知道了，目前我们有两条路：一、相信后山的人，相信他们能解决问题，并在此耐心等待。这是最稳妥安全的一种方式。但是……” “我们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到别人身上的！”立刻有人反对。 谢法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所以，第二条路就是再次组织进入后山！封闭禁地！当然……在此之前，大家有必要了解一下咱们的对手。” 诸人屏息等待着谢法继续。 “申桥，字子义，二百一十三年前申家家主，三十岁继位，三十六岁行踪不明，在位六年。族人形容其【少有大志】、【聪明绝顶】，但也有人说他【自大狂妄】、【偏执少恩】。但毫无疑问，此人在术法的研究上有相当造诣，申家当时几个知名术法的改良都有他的参与。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很快就将研究的目光对准了后山禁地的结界。” “当时的申家，明令禁止对禁地的研究，因此他借口闭关，索性直接搬到了密林之中居住，日以继夜的研究。至于他具体发现了什么，至今无人得知，但毫无疑问，他对禁地的研究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若一直如此下去，他即使有特殊心思，碍于申家家规，也只能限制在理论阶段，但此时发生了一件事。此事的开端已经无从查证，但我猜测，应该与传统的【英雄救美】脱不了关系，只是英雄爱上了美人，美人却似乎没按照剧本安排的那样，倾心相许。” “根据记录，这位小姐出身富户，一直有一位婚约者，在申子义失踪前，小姐正要与这位婚约者完婚。所以我猜测，申子义的这番倾慕，完全是一厢情愿。毕竟以当时申家的权势，让一位富商家的小姐退婚，简直再容易不过，但那小姐仍能与他人成婚，充分说明对他无情。申子义又生性骄傲，无法接受这小姐居然不爱他的事实，一怒之下，下令火烧了这富户的家。” “我查过典籍，火烧之事确实是申家所做，但下令的，却是当时开还是家主的申子义。申子义此时由于常年闭门研究禁地，已经近乎入魔，性格变得偏执激烈反复无常。下令杀死那小姐全家后，又立刻后悔，反而迁怒于下手的申家人。所以才有了暴风雨之夜，诅咒整个申家，并在电闪雷鸣中投入寒潭的事。” “那个时候，他神智混乱，一心成魔，应该已经彻底疯了。不知为何，他带去的夜魔的手指骨却没能打开禁地，反而寒潭内的致寒之水让他失去了性命。但他疯狂的偏执和怨念却没有因此消散，在寒潭那独特的地穴之中，经年累月，居然成了邪傀。” “之后不知为何，又被封入了封印手指骨的盒子之中，深埋在寒潭之中，二百年来没能再出现。这一切，我更倾向于是申家先人对妄图打开禁地之人的惩罚，但不知为何，那盒子突然离开了寒潭，还到了董家人手里，于是申子义化成的邪傀就重新出现了，这也解释了它对申家禁地的熟悉和对禁地的执着。” “如今，他应该正藏身于后山的一位家主身上，并伺机重组自己的身体，重新打开禁地。” 第199章 旧事(6) 谢法讲完了邪傀的旧事，诸人面面相觑，很快有人提问：“听你的意思，你觉得禁地还没被打开？” 谢法点头：“从二百年前申子义的失败可以看出，禁地的防御绝对不止一层，夜魔手指只能打开最外层而已。申家先祖当年为了封锁禁地，算得上费尽心思，即便是如今，那邪傀想彻底打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在那东西造成更大的破坏之前，阻止它。” “算我一个。”一个看起来十分斯文的男人站了起来。 “还有我！”“我也要去！”“我也去！” 陆陆续续，几乎大部分人都站了起来。 洛依琳不紧不慢的开口了：“恕我直言，此时已经入夜，后山密林之中危机重重，若是不擅应付森林环境的，去了也只会拖后腿而已。” 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谢法立刻帮忙补充：“诸位家主本就各有所长，每人擅长的领域不同，即使不擅应对突发战斗，也可以在其他地方提供支援。大家都是一家之主，担负着家族重任，邪傀虽然狡猾，但毕竟只是邪灵而已，没必要为了这东西以身涉险。” 此言一出，几位家主脸上出现了犹豫之色。其中一个挣扎了一会儿，掏出了三瓶魔药，放到了桌上。“红瓶能解除大部分迷药效果，蓝瓶能解大部分毒，即使解不开，也可以压制毒性。白瓶是治疗外伤的，止血效果很好。” 然后后退几步，坐会了桌上。“在下不善夜战，一点儿魔药聊表心意。” 立刻又有几位家主掏出奇特的法具或器械，退了回去，余下坚持要去的，还有五人。 谢法看了看祖老和关老，关老虽然身手不凡，却毕竟上了年纪，也不适合一起。 祖老明白他的意思：“我和老关就不去了，夜露太深，老胳膊老腿受不住，不拖你们年轻人后腿了！” 关老似乎有些不太愿意，但被祖老捏了捏，也只能不情愿的没出声。 “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谢法依次看过去，斯文的白家人，沉默的南疆人，嘴上挂着古怪缝线的巫家女人，肌肉发达的释家人，和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百里家人。 除了白家人外，这些人看起来多多少少都有些怪异，但本事却是货真价实的。 “真的要夜间入山吗？”拄着拐杖的风老提醒道：“夜间林子里危机四伏，不如等明早再去如何？” 谢法犹豫了一下，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他很担心密林中诸人的安危，觉得早去一刻，便能多帮一分忙。但他同时也得对这些人的安全负责。 “不能等。”声音是从封着嘴的巫家女人身上传来的，这是她第一次开口。 “既然巫家主这么说了，那就是事态紧急。”百里家貌似少年的男人似乎跟这女人很熟。“巫家长于卜卦之术，我相信她。” 其他人也陆续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今夜就冒险一试。” 两小时后。 谢法等人打着银色的冷光在迷雾重重的密林中谨慎的移动着，这种光是仿制月光而成，不带有任何热源，也不会引起野兽的注意。 但他们的脚步声和体温仍时不时招惹来一些东西。 寒光一闪，斯文的白家男人不知用什么将靠近的一条花斑蛇斩成了两截，巫家女人手指一指，那仍在挣扎的蛇瞬间化成了一堆飞灰。 “依琳，辨认一下方向。”谢法提着月光灯，谨慎的走在最前面。 紧跟其后的洛依琳掏出了一团毛线团，咕噜噜在地上滚起来，那线头好似有生命一般，不多时，指向了一个方向。 谢法立刻根据线的方向调整了行进路线。 “左前二百二十米，有三个人。”少年模样的百里突然说道。 诸人都是精神一振，这还是进入密林以来，第一次遇到其他人。 谢法立刻带着诸人向那个方向靠近，渐渐的，金色的光透过浓雾若隐若现。 “这么明显，是怕野兽看到不到吗？”释家人瓮声瓮气，语气中有一丝不屑。 谢法停住了脚步，对着金光喊道：“那边的人，我们是从主宅过来支援的！” 他怕那边的人设下了防御，不敢冒然靠近。 不多时，对面传来声音：“证明你的身份！” 谢法想了想：“早上的炖菜是新笋炖山药，主食是枣花馒头！” 那边静默了一阵子，随后传来咔咔的声音，“过来吧！小心脚下！” 绕过几处捕兽陷阱后，谢法等人逐渐靠近，这才看清那金光竟然是半圆形的防御层，直径足有五米，中间一桩金光四溢的佛像，正是防御层的支撑点。 金光中心躺着一个女人，似乎受了伤，旁边则是两个满脸警惕的男人，其中一个身上绑着绷带。 “金家主。”白家的斯文男人似乎认识对方，打了个招呼之后，对方几人明显放松下来。 一番交流，才知道这三人是4队成员，起雾后跟随众人一起赶往寒潭，却在途中遇上了一群奇大无比的毒蚂蚁，这位女性家主不慎受伤中毒，这两位与她交好的就主动留下来，想送她回去。走到一半天黑了，夜路难走，几人索性在这里搭起了防御，临时休息。 谢法给几人留下了药物和食物，并告知了几人回去的方向后，继续带领诸人前行。 由于接近了中心地带，他们之后又陆陆续续遇到了几拨准备回去的人，却没有一拨是开启了禁地的2组人。 时间渐渐接近午夜，寒气愈发深重，厚重的外套已经无法抵御那种刺骨的阴冷，诸人不得不运转起体内法力，以保持身体温度。在时间接近下半夜三点时，疲惫不堪的诸人终于到达了寒潭。 寒潭旁一处营地正亮着火光。 一番喊话过后，谢法等人终于来到了篝火旁，这里大约坐着十几个人，火上正烤着香喷喷的兔肉。 “前面情况怎么样？”谢法等人刚到，就有人迫不及待的问。 “除了下不了山，其他一切都好。” “下不了山？”问话人一愣，“因为这雾？也是，这雾确实挺古怪的。放心，十多个人下去了，抓到那狗娘养的之后就没事了！” 此人说话十分爽朗，却听得谢法一愣。“抓到……谁？” “就是害死那几位家主的，那什么……手指骨啊！”这人一脸理所当然，“我们在林子里发现了它，不愧是夜魔的呀，一截手指都有我小手臂这么粗！本来都抓到了，可惜一个没留神，让它跑了！我们一路追到这里，也不知那东西触发了什么，寒潭内一声巨响，突然出现了一条路，那东西就顺着路进了潭底，然后就起了雾。我们几个不擅长追踪的就留下接应，剩下的人都追进去了！” 谢法有不太好的预感，“那胡海、寇东、肖战三人……都进去了？” 问话人点头，随后又立刻摇头：“老胡老寇进去了，那个肖战，在那边呢！阴阳怪气的，谁也不爱理他。” 谢法再次感到意外，肖战似乎总能让他意外。顺着那人指的方向，谢法勉强看到一个坐在边缘处的身影，似乎正在对着他露出邪笑。 当下拍了拍洛依琳：“你给这里的诸位家主解释一下。”然后起身，走到肖战身边。 肖战笑嘻嘻的：“呦，谢家主！” 谢法打量他，这一天奔波，深夜还要呆在这阴冷异常的寒潭边，其他家主脸上多少都有些疲惫之色，但这肖战却一如既往的笑嘻嘻，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肖先生，听说发现董家人尸体的时候，你也在现场？” 肖战点点头，突然靠近了谢法，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是胡海呦~” 谢法心里一惊，他在说什么？他难道知道……？ “你说什么……是胡海？” 肖战嘻嘻一笑：“谢家主就别装傻了，你不就是想问这个吗？是胡海！我注意到了，手指骨出现时，只有他身上有法力波动，而且追到寒潭的时候，他失踪了一小会儿。” 谢法打量他，目光中满是惊讶。“看不出来……肖先生真是深藏不露啊！我们查了这么久才查出来的东西，你居然早就知道了!”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肖战的话，毕竟对方也是嫌疑人之一。 “那你为何不揭发他，阻止众人追击错误目标？”谢法又问。 肖战一副看智障的表情：“你没搞错吧？我！新人一个，半路出家的觉醒者，连家主都不是，谁都不认识，还不招人喜欢，谁会相信我的话？除了你谢家主能听我一二，别人估计听都懒得听！” 谢法不得不承认，这是实话。面前这男人虽然言行举止带着邪气，却聪明绝顶，洞悉力惊人，不是一般人物。 “多谢坦承相告，肖先生对目前的局势怎么看？”谢法很想听听他的看法。 肖战盯着他，眼神有些奇异：“我不建议你追下去，下面除了那个没什么智商却很有能力的胡海外，还有很多危险的东西。但我估计你不会听，所以如果你要去，我跟你同行。” 不知为何，谢法突然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对自己的关心。 第200章 旧事(7) “没必要这么急吧？”洛依琳看了看正准备马不停蹄追入寒潭的谢法。“根据他们的说法，下面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即使是那邪傀，一时半刻也很难走出，咱们不如休息到天亮，再去追击，也好恢复一下体力。” 这一路密林穿梭，走得并不容易，大部分人的体力、水和药物都消耗得差不多了，确实需要补给一下。 “附议！”肖战也立刻开口了。 谢法犹豫了一下，他不是不累，而是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急迫感……有什么东西不太对。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让他很不安…… “刚才黄老已经让人下去发出警告了，说不定明天一早就有人扭着胡海送上来了呢！别太着急了。”洛依琳又说。 谢法无奈，只得点头同意。 这寒潭边上冷得刺骨，幸好这些人都并非凡人，中间那熊熊燃烧的篝火更不是凡火，不但驱阴辟邪，更加温暖异常，只要稍微靠近，就能感觉到连骨头缝里似乎都暖和起来了。 更别提上面还烤着香喷喷的走兽肉，居然还有人带了盐巴胡椒之类的调料，烤好后往上一抹，那滋味，连洛依琳都赞不绝口。 这临时的小营地对在迷雾中跋涉了一夜的人来说，确实宛若天堂一般，难怪跟随谢法来的几个人，都不太想动。 就连谢法本人，吃了几口香喷喷的烤肉后，也觉得疲惫袭上心头。 “已经安排好守夜了，休息会儿吧。”洛依琳打了个哈欠，居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充气帐篷，几下搭在了旁边，准备钻进去睡觉。 谢法有些无语，洛依琳则显得有些得意：“我可是听说龙泉山风景独秀，抱着来了之后要野营几天的念头，准备十分充分！” 谢法好笑的朝她摆摆手，心说女人的想法还真是不一样，你永远也闹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女人啊……”肖战戏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古怪的生物，不是吗？” 谢法瞥了他一眼，心说不会有比你更古怪的了。 这一夜，结束得比预期更快，谢法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但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奶白色的浓雾带着清晨特有的朝露气味，甚至带着一丝阳光的气息。他觉得昨夜似乎梦到了什么，似乎……与青幽有关。 洛依琳见他醒了，递给他一瓶水和加热过的八宝粥，简单洗过脸，谢法环视四周，发现营地里似乎多了几个人。 “今天凌晨的时候回来的，带了点儿新消息。”洛依琳漫不经心的说道：“据说迷宫很复杂，刚一下去大部分人就都分开了。他们这组人没有迷宫寻路的技能，听到了纸鹤传音之后又担心被暗算，就先退了回来，下面迷宫中大约还有十一个人左右，包括萧天左和胡海。” “萧天左……想不到他也在下面。”谢法皱了皱眉，这男人是个大麻烦，希望他不要跟胡海扯上关系。 简单吃过早饭后，昨晚主持大局的黄老告诉谢法，部分人打算回去前山等待，另外还有一些受伤的人，也打算回去前山治疗，他和另外几个人则继续在此接应。 谢法委托侦查能力极强的白家人护送诸人离开，同时重新召集了下寒潭的人手，这一次，除了他自己外，还有洛依琳、肖战、巫家女人、百里家少年，共五人。 “我们的任务除了制住被附身的胡海外，还要想办法关闭禁地！之前飞鹤传音应该已经传遍了迷宫，若无意外，下面的十人应该都在追踪胡海，若是途中遇到受伤的同伴，以救助伤者为优先！” 百里突然问道：“你没有想过，那邪傀可能已经不在胡海身上了？” 谢法点头：“我想过，但可能性不大。我们都不是普通人，邪傀附身难度很大，不但需要对方毫无防备，而且灵魂强度不能太高，同时身上不能有精神防御类法器。下面的四个人，除了胡海，没有其他人符合要求。” “临时肉身呢？”百里又问。 “还缺少三个部件，除非我们在下面找到三具尸体，否则也不可能。” 百里耸耸肩，“既然如此，我没有问题了。下去之后，我们分兵吧，我对机关之术颇有研究，我和巫姐去寻找关闭禁地的方法，你们去追胡海，没问题吧？” 这些异人世家的家主，大多有自己的秘密，不愿意被人看见施术，是很正常的，所以谢法点点头：“没问题。” 雾气弥漫的寒潭之上，此时已经多了一条一人宽的白玉桥，谢法等人小心的踩着没有栏杆的桥面，缓缓走到了寒潭的中心位置。 这里是一处四方形的垂直孔洞，大小仅容一人通过，底下一片黑暗，甚至电筒都照不到底。旁边绑着一道绳索，显然是先人下去时留下的。 百里对几人一笑，“我们先走一步！”说罢也不使用绳索，也不需要照明，直接跳了下去，半晌，悄无声息。 巫姓女人也立即跟了下去，身上的斗篷犹如巨大的蝙蝠一般张开了翅膀。 谢法看了看洛依琳和肖战。 肖战慢悠悠的掏出一张手帕，缠住了手掌，一脸诚恳：“我可没那个本事，只能爬下去。” 说完握了握绳索，试了一下受力，对两人摆摆手，“下面等你们。” 然后用一种不算熟练但总算也不难看的姿势缓慢的顺着绳子往下爬。 爬了半天，上面的谢法还能看见他的人影。 “要知道他这么慢，我先下去多好。”洛依琳撇了撇嘴，裹了裹防风服。 她穿得就像来登山的游客，防风服、登山包、墨镜、带扣绳索、甚至还有手套。 跟谢法一件华丽而不实用的风衣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直等到肖战晃动绳索发出信号，洛依琳才不紧不慢用极其专业的姿势开始下行。她的动作和速度犹如专业攀岩人士一般，几下就没了踪影。 谢法则是直接用自己的魂线荡下去的。 迷宫中散发着一种古老的灰尘味道，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青石墙壁，每隔一段固定距离，都挂着一块发出微光的荧光石，周围四通八达，到处都是转角，在这种微弱光线下，很难分清哪里是哪里。 三人走到最近的拐角后，肖战摊了摊手：“怎么走？这种事情我可不擅长。” “等着。”洛依琳掏出了五团毛线团，分别向各个方向滚去。同时右手轻挥，跟随着毛线团行进的方向，空中开始逐步出现迷宫的地形图，从轮廓看来，似乎是一个圆形，地形错综复杂，大约复刻到四分之一左右，就停止了。 “暂时只能看到这些。”洛依琳收回了地上的线团。 谢法开始闭目感受迷宫中灵魂的气息，不多时，一个个橙色的光点开始出现在洛依琳的迷宫复刻图上，有些在图内，有些在图外，最后出现的红色光点则在比较靠近中心的位置。 “那是胡海。”谢法指着红色光点，“我们需要找最近的路靠近他！” 洛依琳看了看：“在未知区域，周围没有其他人，只能先靠近那里了。走这条路……然后这样……” “这条更保险一些。”肖战突然插话了，指着一条稍微远一些的路线：“根据这些拐角和重复路径的算法判断，那一条路虽然通向中心方向，却有六成可能在三分之一处拐到西侧。而这条路有八成以上几率，能够直通中心。胡海必定是冲着中心去的，走这条路会更容易一些。” 洛依琳和谢法都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肖战一脸无辜：“人家也是有特长的嘛！不然怎么能混到现在呢~” “依琳？”谢法询问洛依琳的意见，迷宫方面她是专家。 洛依琳想了想，点了点头：“他说得有道理。”只是通过半片迷宫就能推断出迷宫基本规律，这能力相当不一般。 “那我们走吧！”肖战笑嘻嘻的，吊儿郎当走在了最前面。 洛依琳在后面悄声对谢法说：“你又没有注意到，他刚刚……” 谢法点头：“只看了迷宫图一眼，瞬间做出了判断，惊人的记忆里和解析力。” “这已经不是异人的能力了，”洛依琳沉吟着，“这是天赋。”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法，“我曾偷偷用咒眼观察过他，你绝对猜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洛依琳神秘一笑：“咒，奇异的是，我认不出是什么咒。” 谢法一愣：“这世上还有你认不出的咒？” “只有一种，千魂的咒。” 谢法一惊：“你是说……青幽？” 经洛依琳一提醒，他猛地想起在哪里见过肖战了！他记得是一次下班时，无意中路过一个小巷子，发现青幽在和一个一身邪气的男人说话。他上前打招呼，青幽介绍说，肖战是她的一个“线人”！ 那时候，肖战脸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伤疤，一见之下只能记住那道疤，却很难注意到这个人。所以这次见到，他才认不出他！ 现在想起来，那道疤简直就是浑然天成的易容术！ 第201章 旧事(8) 被附身的胡海并没有类似【猫的毛线团】这种法宝，事实上，迷宫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这种能力，这也正是洛依琳有信心在休息半宿后，仍能抓到胡海的原因。 没有类似能力的人，在这种迷宫中能采取的唯一策略，就是按照迷宫基本原则，从一个方向开始探路，并逐步记录走过的路线。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非常花费时间并且容易走错路的方式。所以在谢法等人不断靠近的同时，胡海不但没有前进，甚至还朝着其他方向后退了一些。 这座迷宫里并没有多余的机关，只有阴暗的灯光和千篇一律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转角和墙壁，呆久了很容易分不清刚才走过的转角和后面的转角是不是同一个，非常考验人的心性。稍微缺乏冷静或自信的人，都会在这种仿佛无止境的循环迷宫中产生自我怀疑，从而陷入癫狂。 所以，当在迷宫中突然受到袭击时，谢法是十分惊讶的。 袭击发生在即将接近胡海的第五个转角处，幸好谢法能够感受到灵魂的气息，而早早探知到前面有人，略微提高了防备，避过了致命的子弹攻击。 他几乎立刻就知道了对面是谁，这些异人里，能随身携带枪械而不被人发现的，只有萧天左。 随后又是夹杂着利刃的旋风，和不间断的射击。谢法等人躲入转角处避开子弹，却避不开那方向极其诡异速度又快得异常的旋风。 洛依琳躲闪不及，身上一道光圈闪过，虽然没受伤，却毁了一件法器。 洛依琳脸色一沉，她素来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尤其在财产这种事上。 “黑沼：陷地之咒！” 迷宫的地面突然变成了漆黑粘稠的沼泽，不停向周围扩散着，很快扩散成了巨大的黑沼，身处其中的人甚至无法抬起脚！ “喂!你这东西连我们都攻击了啊！”肖战忍不住抗议。 洛家人吗？萧天左抬了抬脚，觉得异常沉重。 这种几乎影响到现实的咒力，还真是麻烦啊…… 咒跟其他直接攻击的术法不同，施法距离虽远却限制众多，而且大多是延迟生效，或只能起到一些辅助效果。例如这黑沼，范围虽然大，却只能起到限制移动速度的效果。 但相对的，咒极难解除，一旦沾上，没有专业的解咒师，甚至能跟随人一生。 “走！”萧天左当机立断。对方三人，己方两人，偷袭不成，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不如趁早撤退。 可惜不单他对谢法有杀心，谢法也早有抓他的意图。一波灵魂冲击直接震碎了他的防御法器，紧接着星星点点的魂线如影随形跟了过来。 萧天左手腕一翻，手中出现一把中等长度的小太刀，在虚空中轻轻一斩，脚下的黑沼立刻又变回了迷宫地面，拎起身边的助手，脚下生风。 “谢家主，咱们改日再切磋！” 他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脱出了魂线的攻击范围，向迷宫外逃去。 洛依琳撇了撇嘴：“哼，有破邪刀了不起啊！” 谢法叹了口气：“一击不中，立刻撤退，这一身本事居然还如今谨慎小心，要抓他，真是太难了。” 肖战一脸无辜的指了指动不了的脚：“大小姐，收了神通吧！” 洛依琳不满意的瞪了他一眼：“你刚才什么贡献都没做，凭什么放了你？说不定你是那边的奸细呢！” 肖战一脸欲哭无泪：“大小姐！我这点儿微末的本事，人家哪能看得上我啊！” “不行！”洛依琳刚损失了一件法器，打定了主意要讹回来点儿。“我解咒是要收费的！拿钱来！” 肖战没办法，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洛依琳。 洛依琳眼睛一亮，没想到真能讹出东西！打开一看，不由一脸失望，“什么啊！” 盒子里是一根平平无奇的短发。 肖战讨好的笑着：“嘿嘿，这可是我偷偷跟了那萧天左好几天，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沾着他dna的头发！” “萧天左的？”洛依琳眼睛一亮，咒师如果拿到对方部分身体，哪怕是头发，也能做很多东西，“真的假的？” “不敢骗大小姐。”肖战笑嘻嘻的，“还得多亏了我这副菜鸟的样子，他对我没什么防备，否则一般人可拿不到！” 洛依琳似笑非笑瞥了他几眼，挥手解开了他身上的黑沼，然后将盒子放入怀里：“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说罢得意洋洋的迈步，向右边走去。 “喂……那个……大小姐……” “嗯？什么事？还有好东西要孝敬我？” “不……大小姐……您走错方向了……” “……少废话！” 几人继续在迷宫中前行，由于肖战的油嘴滑舌，路途上倒是少了些沉闷。 不久后，他们又遇到了一个落单的人，幸好这一次的人没有像萧天左一样心怀不轨。 此人是昨夜第一批下来的人，在接到传讯前，一直跟胡海在一起，结果遇到纸鹤听到传音的瞬间，就被胡海袭击了。 伤虽然不致命，但他独自一人在这迷宫中困了大半夜，已是心力交瘁，谢法安慰他几句，让他原地等待，承诺抓到胡海后，一定回来带他走。 随后三人继续悄无声息的靠近被邪傀附身的胡海，不多时，胡海矮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三人的感知里。 “谁？找死！”邪傀十分惊觉，几乎是立刻就察觉了有人靠近，一声低啸，魔气立刻化成鬼爪向三人袭去！ 谢法从怀中掏出一个不甚起眼的紫金钵，朝着邪傀就扔了出去。 “祭！” 紫金钵瞬间金光大炽，瞬间冲散了所有魔气，牢牢笼罩在胡海身上！ “啊！！！”邪傀发出尖利的鬼哭声，洛依琳和肖战都忍不住捂上了耳朵。 这紫金钵是一位曾经法门的家主贡献的，转收各路邪魔，有着非常强大的镇邪作用，除了这位家主，只有能动用一丝梵门力量的谢法能够驱动。 “还想镇压我！你们做梦！！”尖利的声音从胡海口中发出，他的脸上开始浮现一张扭曲的鬼脸，与胡海本身的脸交相辉映，巨大的魔器从他身上喷薄而出，一时之间竟与紫金钵上的金光相持不下！ “万鬼，阴祭！” 标准的阴门魂法自谢法手中施展出来，数量惊人的黑色鬼爪突然从紫金钵中伸出，抓向了邪傀！ 这鬼爪与邪傀之前放出的鬼爪几乎一模一样，力量同源，瞬间穿透了那蓬勃的魔气，直直进入了胡海的身体。 “啊！！！不可能！！”胡海一声惨叫，魔气四散，一道阴影终于从他体内脱出，被直直吸入了紫金钵！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谢法这种身兼阴门法门两种截然相反力量的人存在，在两面夹击之下，能量体系崩溃，终于被收到了紫金钵中。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谢法捡起紫金钵，又俯身看了看胡海，还有呼吸，不由松了口气。 洛依琳瞪着肖战：“等什么呢？去扶人啊！” 肖战苦着脸扶起了胡海，这胖子虽然矮，体重可着实不轻，他扶了三次，都没扶起来。 谢法伸手想去帮忙，却看到肖战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了几个小东西，摆弄半天，俯身装到了胡海身上。 谢法发现，那好象是……改装过的轮子。 什么样的人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不多时，肖战又掏出绳子，将胡海绑成了一个易于拉拽的状态，然后将绳子背在肩上，试了试。 嗯，轮子转了起来，受力均匀不易翻倒，十分完美。 谢法虽然觉得好像哪儿不对，但让他说，又说不出来，只得说了句：“走吧，出去。” 回去的路上，几人又顺路救助了其他三个被困的家主，一同回到了寒潭边的营地上。 然而谢法没料到，抓到邪傀，麻烦才刚刚开始。 前去研究机关的百里和巫家两人直到夕阳西下，才重新出现，也带回了两个被困的家主，但带来的消息却不怎么好。 禁地第一层的防御已经被彻底损坏，夜魔指骨爆裂，想要封上迷宫，只能重铸第一层结界。但这结界，藏着上古申家的密钥，没有密钥，即使申家人也构建不出来。 也就是说，即使抓到了邪傀，他们也仍然要被困在这里。除非，能在这邪傀口中问出密钥。 毕竟，它也曾经是申家的家主，对禁地结界深有研究。 诸人不得不再次组织了一次迷宫救援，将被困在寒潭下的所有家主一一救了出来，然后共同离开密林，打算从长计议。 精通迷宫路径的洛依琳和肖战借机狠狠敲诈了其他人一笔，发了点儿小财。 在大致猜到肖战与青幽的关系后，谢法也只能对这种事睁一眼闭一眼。 长途跋涉回到前山后，诸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将紫金钵仔细镇压好之后，谢法向留守的人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很多家主都对“审问”邪傀表现出了兴趣。 “应付森林我不擅长，折磨人还是没问题的！交给我了！”一位闲了两天，满身力气用不出去的家主自告奋勇。 第202章 旧事(9) 对邪傀的审讯进行得并不顺利，尽管申家人也在紧锣密鼓的研究着重铸结界，但三天后，所有的异人家主仍旧被困在山上。 期间无数人试图穿过迷雾下山，但这迷雾是与整个龙泉山浑然一体的上古结界，就连洛依琳的毛线团也没办法指出出路。 谢法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明显，他总觉得外面似乎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我去试试。”谢法如是说。 “哎？你也要去【审讯】吗？”洛依琳无聊的摆弄着手机玩着不需要网络的游戏。这几天，大部分的人几乎都进行过【审讯】，但那邪傀异常狂妄，任凭如何折磨，也只是狂笑不止，似乎对他们的处境十分满意。 “不，我要去寒潭，看一看结界构筑的事，说不定能查出密钥。” 那邪傀生前就已经疯了，死后被关了二百年，更加疯得不轻，他不觉得审讯这种对象，会有什么结果。 还不如试试其他方式，例如，自己的术。 他之前凝道不成，反而凝成的术，仍旧带着几分大道的规则，他揣摩良久，也只能大致摸到一些基本作用。 术名为：回溯，效果与时间有关，很适合如今的情况。 于是当天晚上，谢法和申家诸人都住在了寒潭边。直到第二天中午，雾突然散了。 诸人喜出望外。 恢复与外界的联系之后，谢法几乎立刻收到了技术局被袭的消息。然而等他收拾好一切回到b市，已经是五天后了。 本次袭击规模十分庞大，已经可以确定是影鬼所为，不但带走了被封禁在实验室最深处的东陵，甚至摧毁了大量的实验数据，带走了绝大部分的实验样本和实验体。 技术局损失惨重，当局震怒，严令全国彻查。同时异人家主由于被困龙泉山，未能及时出现，使得异人与当局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不但法案修改无望，甚至又增加了系列条款，直接导致暗中与萧天左接触的世家日渐增多。 谢法等人经过一个月的调查，基本确定了此事是被抓入技术局的joker买通了其中一位实验员，里通外合，趁换岗之时打开了外部防御，让影鬼得以进入技术局内部救人。 然而令谢法介意的是，他在事务局现场的回溯中，除了看到了诸多熟悉的影鬼身影，还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鸦。 黑鸦命灯已熄，毫无疑问已经死了，他的心脏至今仍葬在谢家后山的墓地之中。但他很确定，那身影必定是黑鸦无疑。 影鬼有死而复生的手段，这样看来，黑鸦重新现身，并且与影鬼混迹在一起，也并非稀罕事，只是……此事之中，青幽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再次想起了与韩笑的谈话，关于“青幽注定投向影鬼”的那一部分。 然后他又想起，韩笑告诉过他，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也许，是时候和青幽见一面了。 然而从青幽失踪后，她的手机就一直打不通，公寓也始终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那封打印的信，他没有丝毫线索。 不……等等……还有一个人…… 谢法想起了龙泉山上古怪的肖战。 一天后，当青幽接到肖战传来的谢法见面邀请时，她正与姚佳佳在一家甜品店里品尝这家店招牌的胡萝卜蛋糕。 当然，谢影也在一边作陪。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青幽成功将谢影单方面的【监禁】变成了正常的【同居】，两人开始共同出入一些公共场所，购买生活用品，或者看个电影之类的。 但吃饭就有些困难了，毕竟只有一个人吃，还是很影响食欲的。所以青幽时不时会约上姚佳佳或者沈沐颜，当然，必须带着谢影。 如今的谢影彻底成了闲人，不肯离开青幽一步，而青幽本来也不想放他离开，乐得他陪在自己身边。 接到肖战信息的时候，青幽犹豫了一秒。从情理上说，她确实应该见谢法一面，但她怕谢影多想。 所以她并没有立刻回复，只是抬头，继续跟姚佳佳谈论影鬼的旧事，同时不忘品评几句蛋糕。 姚佳佳对影鬼历史的调查进行得十分顺利，正如她预料的一般，影鬼门很配合，毫不在意的任由姚佳佳借阅，就像他们一贯的作风：将所有利弊都铺陈在你面前，然后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 影鬼门关于谢渊的资料并不多，大多隐藏在各种年代记事里，但姚佳佳不愧是资料分析的专家，很快就从中找到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很有趣，根据记载，当时的谢家在东晋司马家的王朝里权倾一时，谢渊更是天纵奇才，无论文韬武略、术法机谋还是治国安邦、立法平乱，均是一等一的好手。这样一个人，却在执掌谢家八年之后，被自己族内的人随便找个借口罢免了！” 姚佳佳喝了口咖啡，接着说：“表面上的理由是【持身不正】，根据他在任最后几年的几件大事，我猜测，他很可能跟【无常】有暗中勾结。” “无常？”青幽有些诧异，“那个年代就有【无常】了？” 姚佳佳点头：“这【无常】，就相当于异人中的激进革命军，历史比影鬼悠久得多。而且历朝历代，虽然只是搞一些阴谋恐怖事件，却从来都不乏成员。” “这可真是……”青幽嘟囔了一句。谢渊与无常来往紧密，这就意味着他倾向于异人至上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你确定？” “不止。”姚佳佳淡淡说道：“看这谢渊生前行事，我还怀疑他有不臣之心，想当皇帝呢！” 青幽吓了一跳：“不至于吧？那他是要跟【无常】多亲近亲近了！” “在朝廷中排斥异己，插手军部事宜，朝堂上说一不二，哪个皇帝受得了？我怀疑谢家果断将他换下，就是因为当时的皇帝司马氏要对谢家动手了！这种事在那个时代一点也不罕见，多国征战，哪个国家背后都能找到异人世家的影子，当然也不止一个世家被伺奉的君主忌惮防备。毕竟，世俗权势总是有代价的……” 姚佳佳又喝了口咖啡，“自古以来，人对权势的贪婪之心就从未停止过，越是有能力的人，就越觉得自己应该获得更多，否则哪来那么多争权夺势，血腥斗争？” 青幽嘿嘿一笑，“你也很有能力啊!”顺便挖了一块焦黄的胡萝卜蛋糕放到嘴里，无视了谢影有点儿渴望的眼神。 姚佳佳扶了扶眼镜：“所以我正准备竞争q大的研究生保送名额！” “你又不想去，为什么要竞争？”青幽好奇的问，她知道姚佳佳对大学课程已经失去了兴趣，现在全部兴趣几乎都在对异人的研究上。“其他人会恨死你的！” 毕竟只要姚佳佳申请，肯定会挤下其他人的名额。 姚佳佳扫了一眼面前的青幽和谢影，两人坐得很近，谢影虽然不说话，也一副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但他放在桌下的手，却始终一动不动，根据方向推断，应该一直搭在青幽的腿上。 有时候她真讨厌自己无孔不入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面无表情的挖了一口蛋糕，姚佳佳答道：“因为我心情不好，想做点儿惹人讨厌的事，而且我有能力那么做。” 所以说，法律应该禁止情侣在单身人士面前秀恩爱。 青幽立刻明智的选择了转移话题：“那你觉得，谢渊跟影鬼门有没有关系？” “很难说。”姚佳佳罕见的出现了犹豫的神色，“根据现有资料无法确定，如果让我猜的话，有三成可能他跟影鬼门毫无关系，有六成可能他们打过交道，或有过交易。有一成可能，谢渊就是影鬼门创始人！” 青幽悚然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我必须声明，这种可能性不高，而且纯属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姚佳佳沉吟着，“根据影鬼门历史记载，影鬼出现之初，并不是现在的样子，他们一开始只是单纯的为了对付咒师而生，作为一种武器。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现在这种不灭的特性，甚至无法施法，只是短时间内能够持续不死而已，时间一过，就会自然消亡。” 青幽点头，这跟谢渊说得一样。 “直到廖北辰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姿态出现，带来了新的不死不灭的影鬼，同时制定了影鬼的行为准则和种族定位，他们才正式作为一个宗门，出现在历史舞台之上。”谈起北辰之时，居然姚佳佳的语气中也出现了一丝淡淡的钦佩。“这个人简直就是行走的传奇，前半生纵横疆场，未尝一败，威名响彻整个北地。但当他多年征战，发现即使杀死再多的敌人也无法阻止战乱，而只能成为权势者手中的剑时，他毅然带着几个亲信退隐，开始隐入民间，四处救助在战乱中失去家园的孤儿，为他们提供遮风挡雨的庇护所，甚至建起了学堂，为他们提供教育。” “然而乱世之下，要护得一方安宁谈何容易？终于在一次乱军过境之时，为保护这些孩子，他孤身一人抵挡乱军铁骑，杀死数百人后，尽管全身浴血，却仍犹如修罗战神般毅然不倒，生生吓退了几千军队。” “根据记载，那个时候，他应该就已经死了。但他不熄的壮志和乱世不灭誓不成佛的决心打动了一直关注他的某人，也就是最初影鬼的创造者。他在北辰身上发现了某种特殊的特质，一种足以与天地抗衡的浩气和不驯之气，并经过一些列的研究，将他转化成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影鬼。” 青幽连连点头：“我见过他一次，他确实是那种一见之下，让人毕生难忘的人。然后呢？这跟谢渊有什么关系？” “别急，我正要说到这里。”姚佳佳扶了扶眼镜。 “这最初的影鬼，和第一个真正的影鬼，两者诞生的时间点跟谢渊人生变故的时间点恰巧十分一致。为对抗咒师而出现的影鬼，出现在谢渊被赶下台后一年，这个时候，他处于人生的最低谷，不但被夺走了家主之位，甚至遭受了洛家的退婚，当他想去洛家强行带走自己的未婚妻时，却被洛家人用武力阻止了。” “洛家？？”青幽有点儿愣，“有没有这么巧？怎么谢家和洛家从那时候就纠缠不清了？” “事实上，应该说，是从他们开始才纠缠不清的。”姚佳佳撇了一眼面前的两人，“那之后，谢家男人和洛家女人总是会互相吸引，但从来不得善终。” “……说不定这也是某种程度的诅咒。”青幽悄悄握了握放在自己大腿上的谢影的手。“然后专门对抗咒师的影鬼就出现了？” “不错。”姚佳佳点头，“而且首先受袭的，就是洛家人。” “知道当时与他有婚约的洛家女子叫什么吗？”青幽琢磨着，说不定这可以作为嘲笑谢渊的资本。 “洛绮情。”姚佳佳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青幽点头：“继续继续。”她听得津津有味，简直像在听一部曲折离奇的大部头小说一样，尤其这家店的环境又很好，蛋糕也很好吃。 “而北辰转化为影鬼那一年，跟记载中谢渊死亡是同一年。根据记载，谢渊经历了被逼退位和洛家退婚事件后，就离开了谢家，一直没人知道他的行踪。直到几年后，有人在北边境的一处洞天发现了他的尸体，那个时候，正是北辰转化完成之后不久，而尸体的位置，也距离北辰保护的村子非常近。” 青幽若有所思的点头：“确实很可疑，而且他似乎也有这个才能和能力。只是……他的灵魂为何又会出现在千魂之中呢？这千魂必定是谢洛两家共同打造之物，又跟谢渊……有什么关系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姚佳佳静静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影鬼门内没有关于千魂的记载。而且以上那些，也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很大可能只是巧合。” “不，”青幽摇头，“我有种感觉，你说不定再一次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确实可以解释谢渊古怪的态度和摇摆不定的立场。 第203章 话别 虽然谢影已经不再限制青幽行动，但青幽并没有取回千魂。对她来说，千魂意味着一种选择，而现在，尚不是做出最终选择的时候。 此时已经临近年关，小姨来了几次电话，要青幽回家过年，青幽知道，自己迟早都是要回去这一次的。 她仍未回复谢法的邀请，未尝不是存了几分逃避的心思。她知道，自己毫无底线的站在谢影这边，多多少少有些辜负了谢法。 回来后再见他吧，青幽如此想着。 在春运大潮来临之前，她和谢影开车回了一次k市，并正式将谢影介绍给了小姨一家。 不可避免的被小姨问东问西问了一圈，幸好青幽早有准备，应付得滴水不漏。青幽坦言两人已经在b市定居，毕业后也将留在b市工作，小姨虽然有些不舍，却也为她的独立感到高兴。 小姨又偷偷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她只得以太年轻为由敷衍过去。 从户籍上说，谢影已经是个死人，不可能结婚。更何况，她也并不太在乎那个仪式，她和谢影之间，结婚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们要么只剩下三年，要么，将会相伴非常非常久。 在小姨家吃过饭后，青幽就拉着谢影告辞了，她知道谢影不太自在，而且一会儿还得把吃下去的晚饭全部吐出来。 临走时，她塞了一张银行卡给小姨，说是谢影给的彩礼，里面是她在j市赚到的一半财产。小姨推辞了半天，最终以“先帮她收着”的名义，收下了银行卡。 青幽松了口气。 她今后的人生注定无法与小姨一家有太多交集，为了他们的安全，她甚至不得不刻意远离。钱也许无法偿还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但至少可以弥补一些。 年前的街道，四处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或在惦记着回家的事，或走在回家的路上。两边的店铺前摆满了红红火火的各色商品，虽然年节未至，却已经充满了过年的气氛。 “哎？青幽？是青幽吧？”有些熟悉的声音，似曾相识的对白，回头一看，果然是李娜。 “李娜，真巧啊！”两次回到k市，居然两次在街上遇到同一个人，还真是巧。 “是啊，回家过年？”李娜仍旧挽着她的男朋友，这一次，青年的头发染成了淡紫色。 “回来看看。”青幽没直接回答，她并不打算解释，也没必要说谎。 李娜好奇的打量谢影。 “我男朋友。”青幽甚至连名字都没说，毕竟她跟这些老同学的世界，距离太远了。 李娜八卦兮兮的戳了戳她：“上次回来还没见你提呢，这就直接见家长了？” 青幽含糊一笑：“算是吧。” “对了，你听说了吗？”李娜又神秘兮兮的说道：“周昆宇，又越狱啦！” 青幽顿了顿：“不知道。” 事实上，她确实知道，而且是通过肖战知道的。周昆宇越狱后一直跟肖战有联系，她也暗地默许了这种联系，甚至将对方当作了自己情报网的一环。 “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厉害……居然接二连三的越狱……”李娜一副八卦的样子。 “谁知道呢。”青幽耸了耸肩，为了防止李娜再像上次一样强拉她参加聚会，她强先一步告辞：“我一会儿还有安排，先走了，下次再联系！” “好啊好啊！下次记得联系我啊！”李娜十分热情的摆摆手，忍不住又多看了谢影几眼。 “真高呀！该不是学体育的吧？” 青幽听见背后李娜对男朋友低声叨咕，不由有些好笑，抬头看了看谢影，又伸手，捏了捏他硬梆梆的手臂肌肉。 换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是怎么长到这么高的呀？”青幽随口问道。 谢影认真想了想：“喝牛奶？” 青幽噗哧一笑，“白痴!” 两人在j市停留了两天，就又回了b市。小姨多次挽留，奈何青幽并没打算留在这里过年。 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当然要回家过年。 带着小姨大包小包的家乡特产和酱菜，青幽和谢影两人重新回到了b市那个偏僻的小家。在住进去很久之后，青幽才知道，这个小屋居然是建在一片坟场附近，背靠荒山，难怪周围人烟稀少。 但此时，通往小屋的唯一一条路的路口上，停了一辆熟悉的银灰色跑车。 跑车旁倚靠着一位风姿绰约的美男子，叼着烟，似乎正在等人。 谢影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全神贯注，打算一停车就动手。 青幽握住了他的手，“别担心，别动手，交给我。” 谢影反手抓住她，直到停车也再没放手。 谢法淡淡一笑：“我性子急，不请自来，别见怪。” 青幽将谢影拦在身后，朝谢法一笑：“见外了，好久不见。” 谢法上下打量她：“还真是好久不见，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认识你了。” “你一直认识我。”青幽说道：“只是这段时间，我们都经历了很多。” 上次见面时，两人还是互相安慰亲密无间的朋友，这次见面，却不可避免的有了隔阂。 谢法点头，“确实很多。” “进来坐吗？”青幽发出了邀请。她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因此想查到她的大致居住地，并不是一件难事。 谢法摇摇头：“不了，谢影涉嫌入侵技术局，盗窃局里机密数据与实验体，我来抓他归案。” 谢影身体一紧，青幽再次按住了他。转头，盯着男人漆黑的眸子：“交给我。” 谢影迟疑着，点了点头。 谢法饶有趣味的看着两人互动。 “谢法，我们没必要这样说话的。你很清楚，他跟那件事没多大关系，只不过是为了还一个人情，恰巧出现在那里而已。而且，他没杀过技术局任何一人，没动手拿过里面一件东西。” 谢法摇头：“人情也要分对象，替影鬼做事本身，已经是犯罪了。” 青幽冷笑：“与影鬼交易是罪，替你们谢家杀人，就不是犯罪了吗？” 谢法沉默了一会儿：“谢家亏欠他，我承认，但这不能成为他助纣为虐的理由。” “若不是你们谢家利用完了他，又将他当作垃圾般丢掉，甚至利用他的感情逼死了他！他又何必走到这一步？还是，你只是想报杀母之仇而已？他已经死了！你还想在怎么样？”青幽的语气冷了下来，她并不想将谢法与谢家相提并论，但此时谢法这种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态度，让她有些不爽。 谢法叹了口气：“这件事，即使说上几天几夜，也未必能说清。你……你一定会站在他那边，是吗？” “不错。”青幽回答得斩钉截铁：“我知道我欠你的，我尊敬你，把你当成朋友，但你今天若是执意要伤害谢影，我会不惜一切阻止你！” 谢影有些动容，忍不住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你……”谢法的眼神很复杂，“是你做的吗？复活了他？你知不知道这种做法……天地不容，会害了你的！” “是我。” 这不算说谎，十年后的她，终究也是她。 “我能怎么办？他死了啊！死了！”青幽的声音有些激动，“我刚刚经历了韩笑的死，你让我再经历一次爱人之死？我宁愿死得是我自己！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 谢法闭上了眼睛。 他确实明白，他无数次期望，那天晚上是自己代替韩笑死去，然而……“但我永远不会做这种事！这种……背叛生死规则的事是不对的！” “我不在乎。”青幽显得很冷漠，“规则、正义、无辜人的生死，我都不在乎。谢法，你很幸运，你的人生几乎拥有一切，健全的家庭、爱你的父母、为你不顾一切的朋友……但是我没有。我只有谢影！只要是为了他，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女孩儿眼中的决绝让谢法心底一凉，他竟忘了，洛家的女人一旦爱上，就会爱得奋不顾身，玉石俱焚。 这也是……千魂选择她的理由吧……心中忍不住叹息，这个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女孩儿，终究还是离自己远去了。 转身拉开车门：“别让我撞到他第二次。” 心中有些难过，抬脚想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对了，昔楼和小关很挂念你，你也该……跟他们道个别。” “我不会跟他们道别的。”青幽突然说道。 谢法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女孩儿，却发现她脸上竟有了一丝笑容。 “我又没打算跟他们离别，为什么要道别啊？” 谢法有些糊涂了，“你不是……”投靠影鬼了吗？ 青幽抿唇一笑：“你既然不抓谢影了，我当然不用孤注一掷去做坏的选择。放心吧，我没那么傻，任由那些预言啊、天命啊之类的东西摆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谢法顿时大感欣慰：“你明白就好。” 青幽神秘一笑，用口型对他说道：“告诉他们，过两天我回去看他们。” 谢法心情大好，朝她摆了摆手，叼着烟回到车上，一溜烟离开了。 青幽也有些开心，转身，发现谢影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漆黑的瞳孔中弥漫着惊人的感情。 于是踮脚，亲了亲男人的脸颊。 “不用太感动了，走，回家！” 第204章 三年(1) 三年后，b市，某酒吧。 一位衣着性感的红唇美女翘着腿优雅的坐在吧台上，妖娆的身姿和修长的美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很快有人前去搭讪，美女既不迎合，也不拒绝，有酒就喝，有人就应付几句，却没见对哪个搭讪者青眼有加。 高山在一旁观察了半天，在另外一个男人铩羽而归之后，整了整衣领，喝光杯中的酒，决定去碰碰运气。 他今年二十七，家境殷实，夜店常客，更难得的是长相颇为英俊，所以一直以来，猎艳之旅几乎无往不利。 这让他尤其喜欢有挑战的目标。 穿过拥挤嘈杂的人群，高山用一种风度翩翩的姿态坐在了美女身边，正打算开口，身后的舞池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在这种夜店里，大家喝得都不少，舞池中碰碰撞撞，起点儿冲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很快五大三粗的保安就挤了进去，开始维持秩序。 高山只看了两眼，就兴趣缺缺的移开了目光。他本以为这场小闹剧立刻就会结束，谁知很快，惊呼声压过了嘈杂的音乐，随后就是惨叫声。 “啊！！！” 足有二百斤的壮硕保安从舞池中被丢了出来，重重砸到了高山身边的吧台上，砸塌了两张桌子和无数的酒水，同时引起了一阵惊呼。 “是【超体】！是吃了【超体】的人！” 人群中有人惊呼，随后是一阵巨大的骚乱，另外一个保安和其他两个男人很快也飞了出来，满面鲜血的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舞池中的人争先恐后的向外奔逃，高山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却也早熄了其他心思，一门只想往外逃。 他虽然没见过【超体】，但对这种新的禁药，却是早有耳闻。 这种药是大约两年前出现的，开始的时候只是作为最新的药丸，在夜店常客之间流传。这种药号称能够让人短时间内拥有“超出人类的能力和超凡的体验”，例如力量变大、速度增加、无视痛觉之类，虽然持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但那种充满力量的感觉简直比迷幻药剂更令人沉迷，所以很快就在各个城市之间流行起来，一夜之间，就被炒到了天价。 但副作用很快就出现了，这些买得起【超体】的人，本就是些无法无天的富二代或街头混混儿，胆大包天，一旦拥有了这种力量，立刻变得肆无忌惮起来，街头很快陷入一片混乱。 没多久，这种药理所当然被禁了。但被禁之后，反而更加提升了药的知名度，能持有【超体】，简直成了地下世界权势的象征。 所以时不时，仍能看到这种服用了【超体】后失控的人出现。高山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这么幸运，好巧不巧就遇到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据说吃了这种药的人，甚至能徒手举起汽车！ 高山拼命的随着人潮往外挤，背后一片惨叫哭喊之声，还夹杂着始作俑者的狂笑，简直犹如地狱一般。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惊讶的看到那之前想要搭讪的美女已经跳到了吧台之上，摆出了一种奇异的匍匐姿态。 随后美女纵身一跃——足足跳了数十米远，从拥挤的人群头顶跳过，直直跳到了舞池之中！ 高山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接下来的事更让他几乎跌破眼球！那美女居然一只手就制住了号称能掀起汽车的【超体】人，并直接将对方按在了地上！ “我是警察！犯人已经被控制!大家不要惊慌，避免踩踏！” 声音并不高，却奇异的穿透了噪杂的音乐和各种沸腾的人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人群瞬间安静了。 高山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美女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已经昏迷的犯人，在诸人敬畏的目光下走出酒吧，甚至经过他身边时，还递给他一个暧昧不明的眼神。 心里默默擦了把汗。 这美女当然就是神秘事物局的关昔楼，她今日纯属出来找乐子，没想到却正巧遇到了【超体】事件。 这种药刚刚爆发时，他们就研究过，是一种魔药，会让人上瘾，并且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无常。 这三年来，发生了很多事。由于当局与异人关系的恶化，无常实力大涨，先后在各地制造了不少血案。监督局不得不派出大量人手，四处围剿，也因此牵连了不少异人世家，造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超体】出现后，各地暴力犯罪激增，社会治安一片混乱。当局立即下令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大清剿，虽然暂时扼住了扩散势头，却始终无法彻底清除。毕竟若是无常的异人负责传播这种药，他们有太多可用的诡秘手段了。而肯真心为当局服务的异人，却没有多少。 有传言说，这种魔药利用了人类最新的基因技术，技术局受到这种药的启发，开发出了一种全新的药剂，虽然无法解除药瘾问题，却能从根源上杜绝异人的威胁。 这种药剂理所当然受到了事务局的抵制，但若不尽快解决【超体】问题，他们的抵制恐怕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关昔楼拨通了谢法的电话。 “喂？谢法？我抓到了一个药瘾人，估计能顺便摸出一条线，但这样不是办法啊！” “叫上慕容和小阳，先把这条线废了！现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明天我会去见术师，希望他有办法！” 这三年，事物局也增加了一些新人。 “术师？预言的那个？他找你做什么？”由于颜璟的事，关昔楼对这个人可谓深恶痛绝。 “不知道，但他指名见我，而且是通过监督局发的通知，我不能不去。” “……你自己小心，别太相信他。” 挂断电话后，关昔楼一踩油门，径直朝事务局方向开去。 今晚多半又要加班了。 第二天，b市某机密防区。 一辆银灰色的跑车行驶在肃穆的街道上，周围布满了各种监视摄像和隐藏的岗哨。拐过一所巨大的会堂后，车子拐进了旁边一个戒备森严的院子，院内的建筑看起来，应该是一所小型医院。 院门口全副武装的警卫行了个礼，跑车停下，摇下车窗，递过去一张证件。 警卫接过证件，拿出仪器反复验证和对比车内人，又将车子细细检查了一遍，才退后一步，挥挥手放行了。 车子径直行驶到医院门前，停下，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长腿男人。这男人有着一头棕黑色微卷的中发，容貌俊美，一双深棕色的眸子熠熠发光。 正是谢法。 他的头发长了些，褪去了一身热情率直的孩子气，而变得温润内敛，咋看之下，竟有些神似昔年的韩笑。只是仔细看时，仍能看到藏在他眼眸深处的那份赤诚。 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若不是有术师的召唤，他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如此深入这片权力中心。 楼下的警卫再一次检查了他的证件，“三楼，左侧，vip病房。” 医院内十分清静，一尘不染，没有平常医院中经常能闻到的那种消毒水气味，也没有嘈嘈杂杂的患者。偶尔在走廊中穿梭而过的护士或医生都显得十分专业，面带笑容，彬彬有礼，安静而迅速。 上到三楼后，谢法发现这一层的楼，只有三间病房，全部是vip区域。走到左侧的病房门前，脑内响起了枭的声音：“请进”。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枭的声音，但这种对话方式仍然让谢法不太舒服。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非常不像病房的病房，中间一个客厅，装饰淡雅居家，旁边沐浴间、衣帽间、甚至厨房应有尽有，最里面一间卧室，摆满了各种医疗仪器，正上方巨大的显示屏，正不停闪动着病人的各项监控数据。 一个瘦弱而苍白的男人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 他的脸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但一头长发，却是枯败无光的灰白色。 “坐。” 脑海中再次响起枭的声音。 谢法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忍不住叹息，活成这个样子，有时候还真不如死了。 “这里有监控，你若是想说什么不方便的话题，可以直接与我在脑中对话。”枭提醒他。 “你专门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谢法仍然选择了直接开口。 如果只是有话要说，枭完全可以像原来那样，在他脑中拨通电话。他如今已经明白，那是同样触摸到【时间】规则之后，他和枭之间产生的联系。 “你右手边的台子上有一个抽血用的器皿，拿起来，在我手臂上取血。” 谢法皱了皱眉，没动。“做什么？” “把我的血交给你们局里的那位小术师，他会用得到。” “他才十一岁，我不会让他接触这种事情的！”这句话，谢法是通过脑中电话说的。他不知道枭是如何知道郑智的事情，但他绝不想当局也知道。 枭悠悠在他脑中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在那些最艰难的日子，只有你我能并肩作战，我不会害你的。” 谢法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枭口中的【那些日子】，是跟时间有关的一些乱流，他感觉得到，在某个时间碎片里，他们也许确实曾亲密无间。 最终还是伸手，拿起抽血的器皿，在枭那苍白瘦弱得近乎透明的手臂上，艰难的抽了一点血。 第205章 三年(2)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枭的声音再次在谢法脑海中响起。 “你……”谢法看着病床上苍白宛若死人的枭，“你想出去吗？晒晒太阳之类？” 枭的声音带上了笑意：“别人千方百计想见我一面，都是想问我未来的事，你却想问我想不想晒太阳？” 谢法不以为然：“路是自己选的，未来有什么可问的。” “你可知道？在这宫墙之内，我可以算的上权倾天下，我一句话，可以决定千万人的生死。但你见到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同情我？”枭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 “至少，我不羡慕你。”谢法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权力再好，又怎么可能比得上自由的美好？” “你所谓的自由，不过是笼中之鸟看不到栅栏的幻觉而已。”枭淡淡说道：“在你眼中，我身处囚笼，但在我眼中，你又何尝不是被囚于命运牢笼之中而不自知？” 谢法沉默了一会儿，正色道：“受教了。” “但你仍没打算问我，除非我自己说，是吗？”枭有些无奈，“谢法，你和我，就像是时间线的两端，你象征过去，我象征未来，而未来永远是建立在过去之上的，所以我永远只能跟随你的脚步……你不担心我试图操控你。” 谢法摇头：“我并不担心那个，我只是……不太喜欢这种玄而又玄虚无缥缈的东西。对我来说，周边的安定，身边人的笑容，才是真正实实在在的。我不想因为什么可能……什么未来……就改变这些。” 枭叹了口气：“罢了，我永远都无法说服你。将我的血拿给那年幼的术师吧，他会找到办法解决【超体】的问题。” “多谢。”谢法郑重道谢，【超体】的问题确实是他的燃眉之急。 “另外，小心夏青幽……命运的分岔路，就快到了。” 枭留下这句话后，不再开口，谢法站起身来，朝他微微一躬，退了出来。 对他来说，“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得到了解决【超体】的线索，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外一边，关昔楼开着车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里，停在了一间陈旧的二层小楼前。 小楼看上去有几分古朴，上面挂着大大的牌匾：异闻斋。 这招牌似是而非，像卖书，又像卖古董，又像茶庄，但事实上，这里是个侦探社。 当然，是自称的“侦探社”，专门处理一些古怪神秘的事件，然后收取不菲的费用。 关昔楼从车后座拉出一个神态萎靡的男人，拽着他进了门之后，往地上就是一扔。 “给你们送新货来了！” 这里没有前台，一楼是类似茶庄的布局，几张古朴的茶桌，背后的架子上摆着一些古色古香的物件，正中一张檀木办公桌，堆满了乱糟糟的文件，还放着一台电脑。电脑后身材娇小的姚佳佳探出了头，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男人，面无表情。 “价格合适吗？” “没问题，这小子家里有矿，为了让他戒掉，他家里人出二百万！老规矩，我抽两成！”关昔楼显得轻车熟路，两句话就将人卖了。 姚佳佳推了推眼镜，在电脑上敲了几下：“本周没有时间了，预约满了，下周二下午两点，准时过来。另外，先付一成定金。” 关昔楼踢了踢地上缩成一团的男人，“听到没？付钱！” 男人畏畏缩缩的抬起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欲哭无泪，颤颤巍巍的掏出一张卡递给姚佳佳。 姚佳佳熟练的划卡，收钱。 “行了，记得按时来，过期不候，定金不退！” 服务态度十分不客气。 “青幽呢？”关昔楼在屋内转来转去，没看到人。 “楼上，刚治好一个，非说累死了，要休息，上去陪她男人了。”姚佳佳眼皮都没抬。 关昔楼撇撇嘴，嘟囔着：“男人有什么好。”说罢转身，踩着恨天高，噔噔噔噔回到了车上，一溜烟走了，看都没看被她带来的男人一眼。 这家店是三年前青幽离开事务局后，与姚佳佳一起开办的。初衷是解决一些事务局不方便解决的小事，然后收点儿费用维持生活。以姚佳佳的智慧和知识，加上青幽的能力，业务开展得很顺利。 加上青幽又背着“千魂之主”的称号，在异人界和权贵界都小有名号，所以生意日渐兴隆，如今也算是日进斗金。 除了她们两人外，店内还雇佣了一位女接待员，只是今天没上班。姚佳佳负责店内大部分事物，经营、税务、会计，甚至案子的前期调查、最终处理等等，而青幽只负责解决其中的神秘部分，解个咒、除个鬼之类的，加上这家店前期投资姚佳佳占了大部分，所以最终收益两人二八分成。三年下来，姚佳佳成了千万富婆，青幽也勉强混了个温饱。 二楼。 最里面的一间房间里，谢影安静的躺在一张席地的床上，屋子四角摆了四盏魂灯，巨大的法阵在他身下缓缓运转着，为他提供着源源不断的魂力。 他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只是赤裸的胸膛上，黑色的脉络已经变得异常清晰和狰狞，几乎布满了整个身体。 青幽小心的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抚摸着他身上的魔纹，眼中都是心疼。 如今他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要保持这个样子，陷入这种如同死亡般毫无温度的昏睡。 青幽从怀中取出几粒魂精，张口将其中精华吸出，然后俯身，缓缓送到谢影嘴里。 谢影的手动了动，轻轻揽住了女孩儿的纤腰，稍微用力，将这次能量输送变成了一个缠绵温柔的深吻。 “忙完了？”谢影拨开女孩儿的刘海儿，眼中尽是温柔。 “算是吧。”青幽嘟囔着，依偎在男人胸膛上，紧紧抱着男人。“我不爽，所以偷懒。” 谢影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做点儿有趣的？” “别……佳佳还在楼下呢，他要是知道咱们在这里做那种事，一定会发飙的！”青幽吃吃笑着，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白皙的大腿却不老实的缠上了男人的腰。 “小点声，不让她知道。”男人的手已经伸进了她宽松的短裤，开始爱怜的舔舐她纤细的脖颈和锁骨。 “唔~”三年的恩爱生活，让青幽的身体几乎立刻就火热起来，但她仍然忍不住担心谢影的状态：“你……你还好吗？魂精够不够？” 男人故意用某种硕大的东西蹭了蹭她敏感的部位，惹来女孩儿一阵娇喘。“够用到让你满意了……” “白痴……”青幽喘息着缠紧了男人，娇嫩的唇迎了上去……唇齿纠缠，一时春色无边…… 两个小时后，当两人穿好了衣服出现在一楼之时，楼上至少已经被彻底打扫了三遍，连墙角都没放过。 惹火姚佳佳可不是好玩的。 “佳佳！”青幽笑嘻嘻的凑了过去。 姚佳佳眼皮都没抬：“恕我提醒你，你除药瘾的工作已经排到了下周二，若是再早退，我只能安排你加班了！” “最后一次！本周最后一次好吗？”青幽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姚佳佳看了看她，又扫了一眼紧跟在青幽背后如同影子般的谢影。“去吧去吧。” 谢影时间不多了，即使是她，也多少能察觉到一些。 青幽高兴的拉着谢影走出了“异闻斋”。此时正是盛夏，天气炎热，即使是下午五点钟，太阳仍旧十分毒辣，但青幽身边谢影的身体，却始终阴冷得如同死人一般。 他如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维持体温了，晚上的时候怕青幽会冷，他经常偷偷睡到另外一间卧室，但每次醒来，都会发现女孩儿又回到了他怀里。 他曾经多次温暖她，如今，换她来温暖他了。 “要去看电影吗？”谢影提议，他还挺喜欢电影院阴暗的氛围的。 “不，直接回家。”青幽犹豫了一下，“今晚，咱们需要继续上次的仪式。” 谢影皱了皱眉：“我不喜欢那个。” 过程的痛苦他可以忍受，但他忍受不了每次仪式，女孩儿都要为他付出大量的鲜血。那让他感觉……他简直是在吸取心爱女人的生命而活下去。 “我不想……要你的血。”谢影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青幽握住了他的手，柔声笑道：“白痴，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一点儿血算的了什么？” 这话让谢影有些开心，又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是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只能伸手，将女孩儿揽进怀里。 屋里传来姚佳佳冷冷的声音：“要秀恩爱回家去秀，别在门口挡着生意！” 青幽嘿嘿一笑，“别理她，她是嫉妒！” 这三年来，姚佳佳只回过老家三次，虽然她没提，但青幽知道，她每次都去看了殷平野。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本就困难重重，姚佳佳又顾虑良多，不肯推进一步，所以至今仍是毫无进展。 而这件事，青幽又确实帮不上忙，她倒是想对殷平野下咒，却怕姚佳佳跟她翻脸。 所以她也只能偶尔秀秀恩爱，刺激一下姚佳佳而已。 第206章 三年(3) 小屋二楼。 青幽抿着唇，一眨不眨的盯着法阵中央盘膝而坐的谢影。他的身上画满了红色和黑色的咒线，与地上的法阵一脉相连，心脏处一团鼓出的黑色肉瘤，正有力的搏动着。 “就是现在！”一旁的谢渊开口了。他如今看起来再不是昔日那种游魂的状态，身形清晰，气息沉稳，甚至除青幽之外的人，也可以看到他。 青幽立刻割开了手腕，血顺着法阵的节点流入，立刻被谢影身上的咒线吸收，流入了心脏处的黑色肉瘤，肉瘤搏动得更加有力，拼命的吸收着青幽的血液。 谢影全身肌肉紧绷，一动不动，唯有抓着膝盖手能看出微微的颤抖。 不多时，肉瘤的吸取速度慢了下来，法阵中的血液开始出现淤积，青幽也停止了血液供给，这短短的时间，已经让她唇色有些发白。 “完成一半了。”谢渊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再进行两次，然后找到我要的东西，他就可以顺利转化为影鬼，而且，是新一代的影鬼~” 谢影身上的咒纹开始逐渐暗淡下去，肉瘤也逐渐安静下来，一点点的变小，回到了胸腔之中，最后只留下一片张牙舞爪的黑色脉络。 青幽没理会谢渊，快步来到谢影身前，轻轻将男人的头抱进怀里，手指轻抚着他紧绷的脊背，试图让他舒服一些。 谢影全身的肌肉在她的安抚下渐渐放松下来，抬眼，看了看女孩儿关切的眸子，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没事。” 伸手，拉过她的手腕，怜惜的舔了舔她的伤口。 “天啊！”谢渊嘟囔了一声，“即使看了这么多次，我永远都无法习惯这个！” 随后立刻消失了。 “再有两次，我们就可以实施最终转化了。”青幽抚着男人的头发，任由他小动物般的舔舐自己。 “你也一起吗？”谢影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之色。 青幽犹豫了一下。 “别留下我一个人。”男人蹭了蹭她的手。 青幽抚着男人的脸颊：“……总会有办法的。” 她和姚佳佳对谢渊的研究和推测，使她在与对方的交易中，获得了相当的主动权。但这仍改变不了，她受制于对方的事实。 谢渊非常笃定，她为了谢影会不惜一切，所以毫不介意的承认了自己影鬼创始人的身份。只要影鬼的转化方式还掌握在他手里，青幽，甚至整个影鬼门，都免不了要受他控制。 而他想要的东西，堪称毫无新意。 复活。 青幽很不理解，在这个他完全陌生的末法时代，他即便复活了，又能怎样？ 即便他证明了天道无法决定他的生死，他又要去向谁炫耀？这里没人认识他，没人知道他，即使是他一手创造的影鬼，如今也只认识北辰，而不认识他谢渊。 他又有什么可争？有什么可怨的？ “你怎么会懂得，当你踌躇满志战无不胜之时，突然发现你的敌人居然是天！可是天又如何？天让我败，我偏偏要另辟蹊径重新崛起！天让我亡，我不但不亡，还要永远活下去！” 谢渊如是说。 青幽确实不懂，说穿了，她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小姑娘，她理解不了这种蛰伏千年，只为向天争一口气的人。 然而尽管谢渊已经准备了一千年，他的复活仍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跟影鬼不同的是，他身躯已毁，天魂逸散，要复活他，几乎没有任何漏洞可以钻，是彻彻底底的逆天而行。不但需要惊人的魂力累积，更加需要足以遮蔽天道的悖逆之气，和一具合适的身体。 前两条明显只有影鬼门能够承担，而作为转化谢影的交换，青幽必须重新收集昔年被分散的七个千魂部件，也就是谢渊的七魄，并帮助他得到谢法的身体。 是的，谢法，从一开始，谢渊就盯上了这具本代谢家最杰出、最受眷顾的身体。 如今的千魂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不再是手镯的样子，反而化成了一枚血红的宝石耳钉，挂在青幽的耳朵上。仔细看时，会看到宝石内有七星排列，五星闪耀，尚缺两星。 昔年洛银止的时代，本是谢渊复活的大好机会，身逢乱世，世间血煞冲天，死魂铺天盖地。奈何洛银止此人，心思机敏，生性多疑，很快就识破了他的身份和企图，不但将他灵魂封印，用了他的名字以警示后人，甚至将他寄宿于千魂的七魄打散，分别藏匿于各地，以避免他死活复燃。 这几乎算是谢渊一生中，除了被夺走家主之位外，最大的耻辱。从那之后，他挑选千魂之主的原则就变了，不再一味选择那些出类拔萃、天纵奇才的，反而开始关注那些聪明而阴郁、有智慧却也有缺陷的人。 毕竟这种人，比较容易控制。 可惜这几百年来，异人血脉日渐稀薄，能够听见他的召唤并解开封印的人几乎寥寥无几，大部分的人都将千魂当成了法力增幅器，任他如何咆哮嘶吼，都无法听见他分毫。就在他被这种漫长的、与世隔绝的日子逼得近乎绝望的时候，青幽出现了。 他从她出生时就关注着她，由于青幽的血脉中混杂了一丝谢家血脉，所以他可以不停的在她梦中出现……并施以暗示。之前术师的预言，使得几位类似的被选中者纷纷死于非命，谢渊不得不一直忍耐，直到机会来临。 他借机引诱了洛家一位略有天赋的后人洛容，放出诱饵……然后成功收网。 这次的女孩儿果然不负所望，虽然始终抱持着警戒防备的态度，却还是一步一步……按照他设计的路线走了下去。 青幽扶着谢影回到卧室，又递给他几颗魂精，谢影却抓着她不肯放手，眼神有些委屈：“没力气，喂我。” 青幽有些好笑，这三年来两人形影不离，看了不少电影，谢影也学会了不少新招数，比如这个。 嘴对嘴喂完男人，免不了又被按住温存一番，青幽见他恢复得比上次快了不少，不由也有些欣喜。 “好像已经有些适应了。” “嗯。”谢影低低应了一声，“什么时候能吃东西？” 死去之后，他最大的怨念就是不能进食，无论是香甜的小蛋糕，还是青幽亲手做的面，他都只能看着。 “快了。”青幽帮他盖好被子，“睡吧，我吃点儿东西就过来陪你，后天咱们得去一趟临海，找一件东西。” 青幽和姚佳佳的“异闻斋”，除了帮事务局处理一些敏感事、接一些权势者任务外，也偶尔会接一些影鬼门的任务，类似于找东西，或者除掉某个麻烦。这种任务除了前期调查由姚佳佳负责外，剩下部分全部要她和谢影处理。 然而影鬼门任务的最大好处就是，他们用魂精结账。谢影维持身体所需的魂精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出于对谢法的承诺，她不能再让谢影去任意狩猎活人，为此她不得不想办法用钱去黑市兑换魂精。好在谢影对暗杀之类的事情轻车熟路，这种任务又报酬丰厚，随便在黑市接取几个，就足够维持一阵子花销。 “我不想睡。”谢影拉着她的手，细心替她裹着手腕上的伤。他之前已经睡得足够多了，睡到他觉得厌烦。在开始转化仪式之前，他最糟的时候，甚至一天只能清醒两个小时。“你想吃什么？我陪你一起。” “不是没力气吗？”青幽戳了戳男人的胸膛，他抓着自己不放的样子可丝毫不像没力气。 谢影一脸无辜：“没力气，要抱抱。” 青幽又好笑又无奈，只得伸手揽住男人的脖子，将他抱进怀里。 男人满意的在她胸前饱满的双峰上蹭了又蹭，就像一只大型犬科生物。 人说爱情的保质期只有三年，三年一过，爱情荷尔蒙的分泌就会减少，人们对爱情的感觉也会逐步消退。但三年后的今天，青幽抱着谢影，却感觉自己仍如三年前一般，满心都是对他的依恋和怜惜。她仍然一时一刻都不想与他分开，她仍然愿意为了他，不顾一切。 手机突然想起提示音，谢影不情愿的放开她，青幽拿起手机一看，是沈沐颜的信息。 “我做了个梦。” 青幽忍不住叹了口气，谢影可以通过转化为影鬼渡过这次危机，但沈沐颜？沈沐颜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即便是谢渊，都无力回天。 她当然知道她梦到了什么，无非是些前尘旧事，曾经的记忆。这些记忆会一点点的侵蚀她，让她逐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并逐步拖垮她的精神。这阵子以来，她应南冥的要求，已经无数次设法为沈沐颜隔绝记忆，但效果却是越来越微乎其微。 她心里也不太好受。 想了想，回复了沈沐颜一句：“梦而已，别想太多了。” 不多时，沈沐颜的回复来了：“不是的，我知道，我感觉得到，那不单单是个梦！梦中的感觉非常真是……就像是，我的前世一样！青幽，你和阿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青幽盯着这条信息，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207章 独沐君颜(1) 沈沐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是江南沈家的大小姐，自幼无忧无虑被娇宠着长大，不知世间疾苦，更不知人心险恶。十六岁那年一次外出探亲，她见城外有可怜女子卖身葬父，不由心生怜悯，不顾身边嬷嬷反对，拿出钱财救助了那位女子。 谁想这女子跟城外的强盗有勾结，见她一个大家小姐，护卫不多，又身带巨额银钱，不由起了歹心。将几人骗到城外一个偏僻的庄子后，伙同强盗对她们进行了洗劫。她身边的护卫和嬷嬷全部惨死当场，那些强盗见她貌美，欲对她不轨，幸好此时一位过路人出手相助，救下了她一命。 那人十分年轻，眉目凌厉又带着异样的风姿，尤其是那一双凤眼，媚得惊心动魄，眼角眉梢似乎都带着绯红。 然而这双美丽的眼睛里，却只有无尽的煞气与凶戾。他毫不留情的嘲笑着她的天真愚蠢，坦言是她害死了身边所有人，并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那满是尸体的庄子内，任由她自生自灭。 沈沐颜又伤心，又惊慌，然而她虽然柔弱，却并不软弱。哭了一场后，她默默找了一根结实的木棍，用那双从未干过重活的小手，一点一点，挖出了无数的坟墓，不但葬了跟随自己的身边人，甚至连那些强盗也一起埋葬了。 她整整挖了三天，饿了就在厨房里找吃的，渴了就喝井里的水，累了就席地而睡。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她，她只是觉得，这些人都是可怜人，无论生前如何，死后，总该有个归宿。 三天后，当那绯红眼的男人再次路过庄子时，被满地的坟墓震惊了。他本以为她只是个愚蠢无用的富家小姐，早已死在乌鸦和野兽的攻击中，却没想到，她居然给每一个人都做了坟墓。 不但如此，她甚至清洗了脸和手，找回了自己的行李，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和憔悴，但那双清如明镜的眸子，仍旧干净澄澈一如往昔。 再次见到他之后，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沈沐颜立刻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跟上了他，她毕竟只是个没出过门的少女，接下来要怎么走，往哪里走，完全没有概念。 她对他道谢，并认定他是个好人，无论男人如何嘲讽、吓唬，都死死跟着他不肯放手。男人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但并未拒绝她的跟随，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折辱她一番。 但沈沐颜自有一股天生的韧性，一旦认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她一厢情愿的将对方所有的嘲讽理解为关心，并尽自己所能回报着自己的温柔。 男人故意在她面前杀人，她虽然怕得发抖，却从未退缩过半步，只是用那双含泪的澄澈眸子看着男人，告诉他生命宝贵，他不该如此。 男人冷笑着将她丢下，任由她被乞丐欺侮，被孩童戏耍，告诉她世人皆恶，无人值得活命。然而她眼中所见，却只有世人皆苦，能帮则帮。 她虽不谙世事，却从男人言行举止中，能猜到他身世必定十分孤苦坎坷，故而养成如此怪异暴戾的脾气，不由产生了几分怜意，对男人的种种过分举止愈加包容，极尽所能想温暖男人。 两人都想改变对方，这一来一回，纠纠缠缠，竟然一直纠缠到了江州沈沐颜的叔父家。而此时，沈沐颜一缕少女情思，早就缠到了这神秘男人的身上。她极力邀请男人跟随她一起回到叔父家，男人却告诉她，只要她选择回家，两人就要当作从未见过。 然而沈沐颜从来不是乖乖听话的人，她既要回家，也要带他回家，索性直接挂在男人身上，不准他离开，连拖带拽将他强行拉进了叔父家的大宅。 沈家见到失踪了半年的大小姐自然喜出望外，连带着对这位“小姐的救命恩人”也礼遇有加，男人被逼无奈，只得自称“南冥”，在沈府暂时住了下来。 虽然沈沐颜回来了，但失踪大半年，又是跟一位男子一起回来的，难免引起了一些流言蜚语，清誉有损。沈家老爷本次安排沈沐颜到江州叔父家，本是为了她的婚事，但此事一出，婚事自然也泡汤了。 加上沈沐颜含羞带怯的不断暗示，虽然南冥身份不明，但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很快，沈老爷一家也到了江州，并正式对南冥提出了成亲的事。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南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并且不肯给出任何理由，直接离开了沈府。这无论对沈沐颜还是对沈府来说，都是莫大的羞辱，虽然对方是救命恩人，但在那个阶级分明的时代，沈家这种豪富之家肯将嫡亲小姐下嫁南冥这种毫无身份的江湖人，已经是莫大的恩惠，谁知对方居然不领情，拒绝了婚事！ 沈老爷勃然大怒，想要下令抓捕这个不识好歹的江湖人，却在沈沐颜的极力劝阻下，不得不作罢。尽管几乎成为了沈府的笑话，年少的沈沐颜仍然努力微笑着，安抚着暴怒的父亲和家人。 她并非不伤心，只是即使这种时候，她仍然想着南冥。她想着，此事确实是自己太过一厢情愿，自己的父亲太过一厢情愿，没有问过南冥的意见。说不定对方已经能有了心上人，或在其他地方有了婚约，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愿意被人强迫娶亲？他不但救了自己，甚至一路送自己回来，结果自己却用这种方式为难他，确实是太不应该了。 所以她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求父亲能够忘记这件事。那段日子，沈沐颜过得并不好，虽然是在江州，但沈家大小姐外出被强人掳劫坏了清誉，又被人拒婚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一时之间，她简直成了城内各家茶余饭后的笑柄。 回到江南后，为了暂避风头，沈家老爷不得不忍痛将心爱的女儿安置到郊外的庄子里，一住就是四年。这四年里，虽然也有一些人上门提亲，但大多是冲着沈家的家财去的，沈老爷疼爱女儿，不肯让她嫁到这种人家，她的婚事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而沈沐颜心里，那绯红眼男子的身影却始终挥之不去，她知道自己今生今生，再见到他的希望微乎其微，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日复一日的祈祷，祈祷神佛保佑他一生平安，幸福安康。 在那个神灵尚存的时代，诚心的供奉与祈祷总是能起到一些效果的。当远在西方的南冥与一个恶毒的诅咒擦身而过之时，他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身上的这层祝福。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四年前那个天真愚蠢的少女。他想起了当他拒绝了那可笑的婚事，转身走出门外之时，转角处少女的神情。 难看的很，明明是想哭，却偏偏要笑着，眼神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感情，那感情让他觉得呼吸不畅，心里很不舒服。 女孩儿只是对他道歉，他既没回应，也没理会，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对他漫长的人生来说，这傻得可笑的少女只不过是大海中一颗小的不能再小的沙砾，也许与其他沙砾有些不同，但归根结底，也不值得他多注意分毫。 只是不知为何，他人虽然走了，少女最后的眼神却始终无法忘记。很多年后，他才明白，那眼神里让人心碎的感情，叫做伤心。 从没人为他伤心过。 所以当他在遥远的西方察觉到自己身上那层薄薄的祝福，听到冥冥中少女为自己的祈祷时，他确实是有所触动的。 他是天地不容的悖逆之子，出生的瞬间就咒死了家族所有人，靠着死人的血和尸体的肉硬生生活了下来，后来被临近的异人家族当作最后的血脉收养，没多久，那个家族也遭了一场奇特的瘟疫，几乎死了个干净，从此再没人敢收养他。 人们怕他、厌恶他、将他视为洪水瘟疫，即使是后来遇到了影鬼的同伴，他也仅仅在陵姐身上感受过一丝温情。 他从没想过，会有一天，有一个女孩儿，能如此全心全意的想着他，甚至日夜为他祈福。 两个月后，南冥来到了沈沐颜隐居的郊外小院，少女身形纤弱，瘦得几乎认不出来。原本娇美的脸颊不再有昔日的圆润，两颊瘦的凹陷了下去，更显得一双大大的眼睛，格外空灵妖异。 她梳着简单的修发，手腕上带着佛珠，已经俨然是一副带发修行的模样。 那个时代，女子若是不出嫁，似乎也只有出家一条路可以走。 再见南冥，沈沐颜如在梦里。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随静心庵的师太修行，一世为家人和南冥祈福。却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再见到他一次。 她最后的心愿，已经满足了。却没想到，南冥突然提出娶她。 但这一次，却是沈沐颜拒绝了。她并不想利用南冥的同情心，而且她已经发过誓，要一生侍奉神佛。 南冥理解不了她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他只觉得被拒绝很不爽，觉得沈沐颜蠢的简直不可理喻。 但沈沐颜却只是笑着，用那种异常温柔的眼神看着他，就仿佛他是世间最好、最珍贵的宝物。他第一次发觉，这女孩儿虽然柔弱，却异乎寻常的固执。 第208章 独沐君颜(2) 南冥负气离去，这一走，又是六年。六年光阴对他而言，原本不过弹指一挥间，但不知为何，这六年却过得异常漫长。无论走到何地，他都经常会想起那双含忧带笑的眸子，听到那喃喃的祈祷之声。 再次回到那间江南郊外的庄园，这里比以前又萧条冷清了几分，前院各色各样的兰花，似乎昭示了这几年沈沐颜的业余生活。 昔年的少女如今已经蜕变为成熟的女人，柔和而温婉，只是眼底的纯粹与清澈，从未被污染。 鬼使神差的，南冥再次提出娶她，这一次，沈沐颜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告诉他，她拒绝他，并不意味着她会停止爱他。她会一直爱着他，直到她生命消逝，躯体归于尘土…… 只是她已经不能再嫁给他。 十年来，南冥的容貌毫无变化，她并非毫无察觉。只是多年的苦修生活，早已让她心如止水，南冥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 那之后，南冥就经常来看她。有时候间隔一两月，有时候间隔三四月，有时候还会带来一些其他地方的特产和江湖上的一切逸闻，最久的时候，住了足足三个月。 那成了沈沐颜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每日清晨从后院的小菜地里摘下站着露水的新鲜蔬菜，用后山山涧里的泉水氽过，再加上一勺熬过的高汤，滴几滴猪油，放一把街头老张家的面条，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就做好了。 再配上几样小菜，端到客房前的茶亭内时，南冥刚刚起床。简单打个招呼后，两人会一起吃早饭。南冥心情好时，会说一些外面的趣事，她有时也会说起园子里的一些小事，诸如哪朵花又开了，哪棵树又结了新的果子。两人此时早已不复当年初见时的针锋相对，反而像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 南冥素来不是一个擅长安静与忍耐的人，但不知为何，在沈沐颜身边，他觉得安心。那是一种他漂泊百年，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好像……浮萍突然有了根。 然而岁月无情，红颜易老，南冥的容颜始终如二十岁青年，沈沐颜却逐渐年华逝去，青春不再。当一日南冥发现，沈沐颜鬓角竟已经有了些许风霜之时，才猛然惊觉，终有一天，她将离他而去。 那时，天地间将再次只剩下他一人。 这个想法让南冥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人总是这样，当品尝过温暖甜蜜的滋味后，就不想再回到冰冷孤独的深渊。 他知道自己必须留住她。 这之后，沈沐颜就醒了。她不知道最终他们的结局如何，南冥采取了何等手段。她只记得梦中那种深入骨髓的思恋、不舍与悲伤。 似乎并不是什么太好的结局呢…… 当她这么对青幽说起的时候，青幽嗤之以鼻。 “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有什么好不舍的！” 沈沐颜小脸皱成了一团：“可是……可是……他只是不太懂得如何去爱而已，他还是很不错的……后来的时候每年都会来看我！” 下意识的，她已经将梦中人与自己彻底重合了。 “然后嘲笑一下你的白发？”青幽不以为然，她在沈沐颜的记忆中见过曾经南冥偏激尖刻的模样，就像全世界都欠他一样，全身都充满了尖刺，将所有想要靠近他的人都刺得遍体鳞伤。 除了沈沐颜这种柔韧似水的性格，恐怕真没有其他人能受得了他。 见沈沐颜有些难过，青幽又忍不住安慰：“不过是个梦而已，就算真是你们的前世，也已经过去了，现在你们不是很好吗？” 提起现在，沈沐颜立刻开心起来，有些幸福的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阿冥虽然有时候有点儿别扭，但真的对我很好的！” 青幽冷哼了一声，这两人在一起足足十世，即使是一块石头，也该焐热了。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采购归来拎着大包小包食物和日用品的南冥走了进来，他此时只穿了一件普通的t恤和短裤，看起来倒像极了普通人。 只是看到房间内不请自来的青幽和谢影后，立刻脸色由晴转阴。 “阿冥！回来啦！”沈沐颜欢快的迎了上去，接过他手上大大小小的袋子。“我们正说到你呢！” “……又说我坏话？”南冥瞪了青幽一眼。 “哪里，夸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呢。”青幽笑嘻嘻的说道。 南冥冷哼一声，趁着沈沐颜去厨房放东西，毫不客气的低声质问：“你们又来做什么？别对她乱讲话！” 青幽不高兴了：“喂，你这卸磨杀驴的本事，练得够炉火纯青啊！当初你求我给沐颜下咒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怎么？咒无效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南冥有些尴尬：“胡扯！你最近跟影鬼门走得很近，以为我不知道？我警告你，别打轮回印和引魂锁的主意！” 这两样东西，正是当初南冥为了保留沈沐颜的灵魂，从门内擅自调用的，里面藏着谢渊的最后两魄。 所以南冥当年才会要谢影承诺，永不让青幽回到影鬼门。否则青幽若是收回了这两魄，沈沐颜将再不能轮回转世。 青幽毫不怀疑，只要她稍微露出一点类似的念头，南冥会立刻露出他凶恶残暴的一面，即使伤害到沈沐颜或背叛影鬼门，也会毫不犹豫的设法除掉自己。 而且本身，她也并不打算这么做。对她来说，为了满足谢渊而伤害沈沐颜，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更何况这件事还有很多途径可以解决。 青幽不紧不慢的瞥了他一眼，突然转换了话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南冥一怔，脸立刻涨红了：“关你什么事！” “恕我直言，她已经想起来你们第一世时候的事情了，我记得你不止欠她一个婚礼。”青幽提醒他。 南冥有些理亏，讷讷半晌，“我……我得准备一下。” 他似乎找到了什么特殊的手段，如今的沈沐颜并未像之前恢复记忆时变得衰弱，反而一直呈现一种健康的状态，但这种状态在青幽看来很危险。如今沈沐颜的灵魂就像一个内部充满了危险气体的气球，虽然暂时看起来无恙，但只要稍微出现一丁点微小的问题，整个气球就会立刻爆裂。 “准备什么呀？”沈沐颜端着水果从厨房走了出来。 “没事！”南冥立刻红了脸，威胁似的瞪了一眼青幽。 青幽立刻也笑道：“给你准备惊喜呗。” “啊？”沈沐颜一脸欣喜，“真的呀？” 南冥有点儿招架不住，脸红的像猴屁股：“你……你们聊，我去洗水果！” 说完一头扎进厨房不肯出来了。 沈沐颜看了看面前自己刚洗好的一盘水果，有些费解。 青幽忍不住心里叹息，明明这么残暴的男人，活了一千多年，偏偏还纯情得像小处男一样，还会脸红！这可真是…… 又转头看了看自家这个，面无表情一本正经，手却一直偷偷揽在她的腰上，不停的摩挲，时不时还挑逗的捏捏她的敏感部位。 真是不能比呀！ 拒绝了沈沐颜的晚饭邀请，青幽很快就拉着谢影告辞了。如今她确实帮不上沈沐颜什么，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听她说说话，安慰安慰她而已。 回去的路上，谢影突然问她：“我们也……结婚吧？” 青幽吓了一跳，哪有这么随便求婚的？想到他多半是听到自己对南冥说的话，就动了心思，不由有些好笑。 “沈沐颜归根结底，也是个普通人，而且结婚这种事情，算是她的人生梦想之一，所以我才那么对南冥说。但是我们不一样。” 说着握住了谢影的手：“婚姻不过是一种契约而已，你我之间早已无需那种东西，更何况……”摸了摸谢影手上的戒指，“我们早就已经有了契约之物了。” 谢影拉起她的手，亲昵的亲了亲她手指上的戒指：“听你的。” 青幽此时想起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在那些过去的日子里，沈沐颜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自己一点点老去，南冥却始终青春永驻的？她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仍能保持平静，甚至与南冥照常相处的？ 想一想就觉得难以忍受，自己垂垂老矣，爱人却仍宛如少年，只要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逝去的岁月，想起曾经青春的年华。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沐颜确实很不一般。 看着身侧谢影轮廓分明的侧脸，青幽有些恍惚。这三年，只要她一个人在变，仅仅三年而已，她就有些无法忍受。她希望自己在谢影眼里，一直是最年轻最完美的样子，如果让她在他面前老去……她宁愿不见他。 这是她跟沈沐颜最大的不同。 生老病死、苦痛悲欢，沈沐颜了解这世间的一切，并以平静态度接受和包容这一切，外表柔弱，内心淡然。而青幽，青幽是天生的叛逆者，她外表淡漠，内心偏激，藐视规则，对权威不屑一顾。 她跟姚佳佳成为朋友，是因为本质上，两人很接近。而她跟沈沐颜成为朋友，则是因为两人太过不同，互相都对对方抱有好奇心。 第209章 独沐君颜(3) 夜。 沈沐颜已经沉沉睡去，清浅的呼吸打在南冥的脖颈处，带着一股少女特有的甜香。 南冥有些着迷的看着着她莹润如玉的香肩、娇嫩欲滴的粉唇、和那张带点儿婴儿肥的脸颊。 平心而论，沈沐颜算不上绝色，在南冥漫长的人生中，见过不少人间少有的姝丽，闭月羞花杨玉环，沉鱼落雁王昭君……然而见也就见了，哪一个也不曾在他心底留下半分涟漪。他这个人，就像他的出身一样，天生与这天地间的一切格格不入，即便这世界再美好，也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唯有沈沐颜不一样。 一开始，他并不抱着善意，她其实只是想嘲笑她的天真，想看她认清这世界残酷真相时绝望的眼神，但他没想到，最终被改变的，居然是自己。 无意识的抚摸着怀里的少女，少女“嘤”了一声，动了动身体，将他缠的更紧了一些。 南冥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他记得，她一直有在床上缠着他的爱好，开始的时候，他非常不习惯，甚至不肯陪着她过夜。 想到那些日子，南冥又有些黯然，不禁伸手抱紧了少女。 他真正跟她在一起，是第二世。这并不是说他之前不想，而只是第一世的沈沐颜十分坚持。他不止一次失去耐心，想要霸王硬上弓，但如今，他非常庆幸当初，自己的骄傲让自己忍住了。 否则他就真的是禽兽不如了。 第二世的时候，他将沈沐颜的灵魂仍旧投生到沈家，本打算一直伴着她成长，却没过多久就厌烦了整天满脸涕泪的婴儿。再次回来已经是十二年后，他不由分说带走了年幼的沈沐颜，从此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边，不准她再见任何人。 那一世，沈沐颜初始对他又恨又怕，一度不肯接近他，但她毕竟还是沈沐颜，随着年龄渐长，渐渐开始同情南冥格格不入的孤独，并试图进一步了解他。两人很快就成亲了，仪式异常简单，几乎只是草草敷衍了事，甚至没通知沈沐颜的双亲。尽管沈沐颜苦苦哀求，南冥却不以为然，他始终觉得那些世俗的牵绊不过过眼云烟，根本不值一提。 大约十六岁左右，沈沐颜开始逐渐恢复前世记忆，接连一个月左右的高烧和噩梦，醒来后她不再提起亲人的事，愈发体贴的安心与南冥过起了小日子。 志满意得的南冥理所当然的忽略了沈沐颜的真实心情，或者说，他不在乎。他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思考，从未在乎过别人的想法。他自以为给了沈沐颜想要的一切，理所当然的享受起了她的陪伴。 这样的生活，当然不会太快了，即便沈沐颜如何善解人意，面对南冥的极端自我，也难免郁郁寡欢。所以这一世，她活得甚至比上一世还要短。 当她气息奄奄之时，她恳求南冥，让她回归自然，从此尘归尘、土归土，重归天道循环，但南冥沉默了半晌，拒绝了。 对他来说，有沈沐颜陪伴的这百年，比之前无数的日子加起来还要有滋味，他绝不会轻易放手的。 “我想要你陪着我。”当南冥这么对她说时，沈沐颜沉默了，从此再未提过这个话题。 但相对的，她要求南冥在她成年前不要干涉她的正常生活，并且尽量顾及她的父母亲人。 这是几百年来，沈沐颜对他提过的唯一一个要求。 怀中女孩儿的身体突然动了动，眉头微蹙，眼皮下的眼珠也跟着动了动，似乎陷入了梦魇。 南冥犹豫再三，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终极还是没敢叫醒她。 如今沈沐颜的灵魂太过脆弱，他很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坏了她。 什么影鬼的复兴，什么最终的救赎，他统统不关心。他不关心自己会怎样，他只关心心爱的女人能不能陪在自己身边。 j市，风雨如晦。 南方沿海季节的暴雨总是惊天动地，以一道裂开天幕的闪电开始，随后雷声轰鸣，乌云蔽日，暴雨倾盆而下，宛如瀑布般瞬间冲刷了整个大地。 一辆黑色的跑车在雨幕中行驶着，不多时，停在了新江饭店门口。车门打开，一位面目阴鸷、长着醒目鹰钩鼻的男人走了出来。 雨大得几乎看不清人，但这男人却没有打伞，在雨幕中不紧不慢的走进饭店，很是引起了大厅中几个客人的注意。 因为这男人虽然没打伞，身上却没沾上一滴雨水。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也不多问，直接带着男人上了旁边的vip电梯，直达三楼。 推开三楼一间特殊包间的门，服务生将男人让进了室内。 室内坐着两个男人，气势傲然如渊的正是影鬼门当家人北辰，身边宛若少年的，则是很久未曾出现的暗黑掮客joker慕衍之。 “萧门主，欢迎。” 北辰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天左悠然坐下，皮笑肉不笑：“饭桌谈判，倒真是传统。” “我们素来尊重传统。”北辰笑道：“上次的合作十分愉快，今日为迎接萧门主，我专门请了醉仙楼的大厨，百年的传统江南手艺，必让萧门主不虚此行！” 提起上次萧天左就有些不舒服，当初影鬼门给了他封着邪傀的盒子，可没告诉他那邪傀居然是申家先人，更没告诉他，会在龙泉山上引起那么大的乱子。 当下冷笑：“多谢，就怕这百年手艺，吃下去扎了我的嗓子啊!” 他是典型的异人，不喜欢人类，对影鬼更是没有好感。 慕衍之嗤笑：“可没人拿枪逼着你。” 萧天左阴森森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此番前来，跟上次一样，虽然名为交易，但实际却是有求于人，他虽然心高气傲，却也并非认不清形势之人。 不多时，一叠叠带着江南特色的小盘被端了上来，北辰看起来兴致很好，一边吃，一边介绍几句。 “这道桂花糯米藕，是昔年江南女子最喜欢做给即将远行的丈夫的，所以又有个名字叫【状元藕】，包含着女子对丈夫高中状元的祈望。” 萧天左扫了那一小碟粉粉糯糯的藕，离得很远就闻到了其中的甜香味。 他讨厌甜食。 所以索性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片黑乎乎毫不起眼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甲壳。 但这东西，不但让慕衍之变了脸色，甚至北辰都有些动容。 然而北辰并没急着说话，反而伸出筷子，又夹了一片藕，慢慢吃了起来。 萧天左也不急，静待他吃完。 北辰擦了擦嘴，扫了一眼盒内的东西：“我们不受人要挟。” 萧天左笑：“交易而已。” 北辰似笑非笑：“就怕萧门主要的价格，我们付不起啊。” 那东西是影鬼门追寻了几百年的重要物件，如今萧天左拿了出来，但北辰却表现得好像对方求着他收下一样。 萧天左也不以为意，反而一副卖定了的架势：“价格可以谈。” 北辰叹了口气：“看来我今天是很难拒绝萧门主了。” 第210章 山雨欲来(1) 窗外仍旧电闪雷鸣，屋内却是一片静谧，偶尔响起轻微的筷子碰触食物的声音，说明屋内的几个人仍未陷入僵局。 萧天左既不急躁，也不催促，反而也悠悠闲闲的拿着筷子，在桌上挑挑捡捡，挑一些喜欢的菜夹到碗里。不得不说，虽然江南菜不是他的喜好，但这位做菜的厨师确实有几分水准。 他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几乎卡在了影鬼门能接受的极限上，但凭借自己拿出的东西，他有信心对方会接受。 唯一的变数，只在北辰身上。影鬼门人，大都是生意人，利益优先并极具契约精神，跟他们打交道，只要守他们的规矩，一切都有得谈。 但北辰不一样，这个影鬼门的门主，心思深沉莫测，还是一个典型的性情中人。这也就意味着，单纯的利益很难打动他。 慕衍之神色阴沉不定，时不时望向北辰。北辰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慢慢品尝着桌上的菜肴，仿佛没什么比吃饭更重要。 在慕衍之看来，此事可行，但他也知道，北辰素来讨厌这种事。 果然，半晌之后，北辰放下了筷子，拒绝了萧天左。 “抱歉，萧门主，我们不参与这种事。” 萧天左皱了皱眉：“你可知道，这东西当世没有第二个，若我今日拿走了，即便你们永生不死，想再找到也是断无可能！” 北辰似笑非笑：“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不受人要挟。” 萧天左脸色阴沉下来，若不是他确定，此物确实是影鬼门搜寻多年的东西，他几乎要以为，北辰根本不想做这笔生意。 “你若是想讨价还价，最好有点儿诚意。” 北辰叹了口气：“萧门主也许不懂，我影鬼门是有规矩的，任何交易都不能坏了规矩。现在并非乱世，乱世之外我门内诸人皆不得干涉政局，不得参与俗世权力争斗，不得主动引起社会动荡。而萧门主的要求，足足坏了两条规矩，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啊。” 萧天左沉默了一会儿，“既然如此，我可以换一个条件。” 随后又提出了几个要求，北辰沉吟半晌，最终勉强点了点头。“这个，可以商量。” 随后就是一番讨价还价，当然，做这项工作的是joker慕衍之。 外面的雷鸣电闪渐渐停歇下来，当两人达成最终协议之时，窗外只剩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慕衍之拿出一张古老的布满禁制的契约后，两人同时将血滴到了契约之上。 鲜红色的契约魔纹在两人身上一闪而逝，萧天左起身，将盒子推了过去：“我等你们消息了。” 慕衍之一笑：“合作愉快。” 萧天左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慕衍之盯着他的背影，神色中有几分嘲讽：“真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居然妄图动摇地气，颠覆人类气运。他难道不知道，我等皆出身人类，一旦气运被截，都免不了要跟着倒霉！” 北辰笑道：“你太小看他了。” 慕衍之一愣，“您的意思是……他没说实话？但契约中有明确规定，若信息有假，我们可以立刻毁约的。” 北辰摆摆手：“所以我说，你小看他了。他没说谎，只不过，也没说全部的实话而已。契约里的空子，不但我们可以利用，他也可以。” 慕衍之顿了顿：“我们真的要……给他那种东西吗？太危险了！” 北辰漫不经心的点头：“给他，影鬼门从不在交易品上动手脚，这是规矩。” “我明白了。”慕衍之一笑，交易品上不能动手脚，但一旦交易结束，那就不是【交易品】了，他们当然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北辰突然又说道：“打电话，将这件事告诉夏青幽。” 慕衍之一愣，随即立刻答道：“是。” 他不知道门主在跟千魂之主谋划着什么，但这几年来，千魂之主与门内的关系，明显变得紧密起来，甚至参与了不少门内的机密。按照这个趋势，她成为门内一员，只是迟早的事。 接到慕衍之电话的时候，青幽正将脚搭在桌子上，十分不雅的应付着一对母子。 母亲看起来五十多岁，身材风雨，衣着讲究，厚厚的浓妆也遮盖不住一身暴发户气质。 “你真的能治好我儿子吗？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我老公可是xx局xx长，我可认识省里的专家！你这破地方一看就不正规！别把我儿子治坏了！” 青幽不耐烦的挖了挖鼻屎，指了指门。“门在那边，不送。” “喂你什么意思啊？”中年女人继续鼻孔朝天的嚷着：“还不让人问啦？你该不是那个什么ga官员的亲戚吧？专门一起骗人的？小心我举报你们啊！” 青幽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随便随便，走好不送！” 女人哼了一声，拉起儿子：“走，妈给你找专业的地方治疗！”转身又想起什么，冲着青幽说道：“对了，我们的定金呢？退定金！我们不治了！” 青幽翻了个白眼：“麻烦您查查字典，看看什么叫【定金】，再来跟我说话，简直拉低我智商！” “什么意思？你这是不想退啊？我告诉你你这是诈骗！我要报警！”女人立刻摆出了一副撒泼的架势。 青幽懒得搭理她，转身对谢影说道：“送客。” 谢影看了看打开的窗户，青幽立刻补充了一句：“从门送！” 上次从窗户送出去那个如今还躺在医院呢。 于是在大妈刺耳的叫骂声中，谢影一手一个，将两人拎了出去，犹如扔垃圾般甩在了门外。 然后青幽就接到了慕衍之的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青幽翘着脚倚在办公椅上，陷入了沉思。 无常这一次的行动，显然所谋甚大，但同时，也是一个最好的机会。目前的问题在于……是否要提示谢法呢？ 命运的车轮已经行至关键路口，此时她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带来全然不同的结局。 纠结再三，她还是决定适当的提示一下。若无必要，她也不想造成过多的杀孽。 此时虽然是下午，窗外却已经阴云密布，带着潮气的风吹过屋内，带来一股阴泠泠的寒意。 山雨欲来。 第211章 山雨欲来(2) x市华安街，一场计划已久的行动正在进行。 这是一条古旧的街道，街道两边是陈旧民国风店铺，大多店门紧闭，不知已经空置了多久。偶尔一间开着门的，也是门可罗雀，里面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不是在喝茶，就是在下棋。 魏煦开着一辆醒目的红色豪车拐了进来，停在了一家老旧的棋牌室门口。周围的老人见怪不怪，仿佛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况。 棋牌室内稀稀落落几个老人，正在打麻将打得兴起，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带魏煦前来的李绍轻车熟路的径直将他带到了里屋，里面一个看起来足有九十岁的佝偻老人带着老花镜，正津津有味的阅读着一张拿倒了的报纸。 魏煦扫了一眼，报纸的日期是两年前。 “俄罗斯扑克，两人一桌，豪华版，三个小时。” 老人拿下眼镜，用浑浊的双眼扫了他一眼，“一小时三十。” 李绍扔过去一百，老人接过放到了抽屉里，然后扔过来一把钥匙。“地下一层，103室。” 两人从旁边的小门下到了地下，用钥匙打开103室的门，里面空间不大，正中间是两人的棋牌桌，桌旁有茶几冰箱等简单设施。 李绍返身锁门，在桌边坐下，一只手在桌下不停的摸索，似乎在按着什么密码。 “啪嗒”一声，似乎某种机关被开启了。李绍起身，又开始在小屋子的墙壁上摸索，不知摸到了哪一出凸起，吱呀，角落的地上弹起了一块板子。 拉开板子，里面是一道阴暗的小楼梯，李绍给魏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然后按亮了楼梯里的小灯，带着他向地下二层走去。 这一系列的过程环环相扣，每一环看起来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组合到一起，却成了唯有熟门熟路的人才能开启的秘密。 地下二层并不大，四周都是通往各个房间的楼梯，背后一扇大铁门不知通向哪里。正中间是一个类似扭蛋机的机器，上面的陈列柜是密封的，看不清都有什么。但下方的数字显示28，应该是尚余28件货物的意思。 李绍拿出一张卡，在机器下方不显眼处刷了一下，不多时，机器吐出了一小瓶药剂。 药是黑色的玻璃瓶装，外表没有任何标识。李绍又连续刷了两次，拿走了三瓶，然后示意魏煦试试。 魏煦知道，一个人最多只能拿三瓶，而且这已经是高级供货商的量。 他学着李绍的样子，拿出了新得到不久的预付费卡，为了得到这东西，他足足过了三个月放浪形骸的生活。 但他的卡初次划过卡槽时，机器仍是响起了滴滴的警报声。 李绍一拍脑袋：“我忘了，还得激活。” 铁门突然传来电子锁开启的声音，“带新人进来。” 李绍立刻笑嘻嘻的带着魏煦走进了铁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类似实验室，又有些类似仓库的地方。一边堆着大量的木箱和杂物，另外一面巨大的桌子上则摆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器和法具。桌后的地上，甚至用颅骨摆放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邪恶的法阵。 魏煦不敢细看，只能匆匆扫一眼，然后来到了桌后一个中年胖子跟前。除了这位之外，室内还有另外两个类似助手的人，一个在收拾杂物，另一个则在角落的颅骨阵上捣鼓着什么。 胖子从一堆可疑的粉末中抬起头来，瞥了魏煦一眼，转身在背后的架子上拿起了一块黑乎乎的石头，扔到了桌子上。 “握住石头，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魏煦有些迟疑，李绍立刻偷偷捅了捅他，低声说道：“没事儿，就是些简单问题。” 魏煦犹豫着握住了石头。 胖子眼皮都不抬一下：“拿货想供给谁啊？” 魏煦回答：“身边朋友。” “朋友都是做什么的呀？” “跟我一样，玩极限运动的，攀岩、潜水。” “玩这种玩意，对身体要求很高啊，怎么开始用药的？” “朋友介绍的，说是没副作用。那时候我正好输了个赌约，有些心灰意冷，就试了试，没想到异常好用。” 胖子看了眼石头，没有特殊反应，也就是说，这新人说的都是实话。 于是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可以了，去拿货吧！” 魏煦一愣，“这……这就行了？” 李绍嘻嘻一笑：“不然你一位呢？你的资质在给你办卡的时候已经审核过了，这次就是走个形式。” 魏煦扫了一眼那块石头，那是写有【真言之术】的石头，能够强制人说实话，可以说，这才是最后真正的审核。 幸好他事先做了准备。 离开棋牌室后，魏煦的怀里也多了三瓶药，这种【超体】，一瓶足足二十粒，每一粒的价格都能炒到一万块以上。虽然国家明令禁止，但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暗地里仍是屡禁不止。 这是他们第一次潜入到如此上层的供货地，那地下的胖子，明显是一个异人。看来他距离【无常】的核心，已经越来越近了。 神秘事物局内部，谢法通过器械室内的水镜，已经看到了魏煦看到的一切。 “这胖子叫黑五，原名不详，b级通缉对象，曾在南方杀了一家普通人，手段诡异，资料不多。”关雎鸠已经查到了目标的资料。“要动手吗？那里应该是个大点儿，地上的颅骨也很可疑。” “不急。”谢法沉吟着。“好不容易才派人潜进去，不能这么一条小鱼就收网。魏煦呢？他状况如何？” 关雎鸠在电脑上敲击了几下，“他上瘾三月，平均十天一粒药，如今生命力亏损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十，预计已经折损寿命八年。” 经过长时间的调查，他们发现无常的【超体】并不是一种简单的致幻剂，它还能缓慢的吸取上瘾者的生命力，并将之提供给药物源头。 谢法皱了皱眉，“没办法弥补吗？我们为了调查，调整了他的记忆，已经对他灵魂有损伤了，若是继续让他折损寿命，对他有些不公平。” 关雎鸠也很无奈：“这种药吸取生命力的方式是完全自愿的，也就是说，这些人是自愿上瘾、自愿服药、自愿贡献出生命力的，我如果强行截断，一定会被对方察觉的。” 谢法叹了口气：“我们得加快行动了，无常如此大肆收集生命力，必然是有大行动。我担心咱们一旦慢了一步……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啊！” 第212章 山雨欲来(3) 山雨欲来（3） “生命力流向呢？有线索吗？”谢法又问关雎鸠。 关雎鸠抓了抓头发，有些为难：“不能说没有，但是也不能说有。全国范围内的异常能量监视器目前没发现超出规格的能量波动，也没有异常的能量流动。但是我们藏在上瘾者灵魂中的标记显示，生命力流向有三个方向，分别是东海、南屿山和……b市。但是目前，我们在城市里没发现具体流动痕迹。” 谢法若有所思：“青幽暗示过，无常似乎对【地脉节点】有兴趣，这三处是什么重要的地脉吗？” 关雎鸠又开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唔……按照古老的说法，b市属于皇城脚下，人间气运汇聚所在。南屿山则是古老的灵山仙境，虽然现在已经没落了，但地处神州中心、万灵汇聚之点，是五行地脉节点所在。东海……东海目前还不清楚，多半是些海底火山之类。” 谢法缓缓点头：“关注一下这三个地方，另外，也不要忽视其他地方，不排除无常的人已经察觉了我们的手段，故意给出误导。” “明白。”关雎鸠满口答应，又问道：“我记得姜晟是出身东海沿岸的水安市，要不要派他去调查一下？我总觉得东海这个地方有点儿问题……毕竟其他两个地点太明显了。” 姜晟是两年前加入的成员，二十六岁的男人，乍一看有些呆呆的，但办事却十分牢靠。 谢法想了想：“可以，最近没什么着急的案子，先派他回去一趟，重点打听一下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另外一边，魏煦和李绍分开后，就拿着药回了俱乐部。他本身就是一个富二代，机缘巧合之下跟ga有了关系，经过简单的培训后，就成为了一名不那么专业的卧底。他背景的内容，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包括极限运动的爱好和经历。不同的是，他并不是因为与人赌约输了才寄希望于【超体】的，而恰恰相反，他是因为赌约输了，察觉到朋友的异常，想要挽救自己身边的人，才毅然加入了行动。 李绍则是之前他的朋友的供货人，这人很有些神秘，总是笑嘻嘻的，从言谈举止丝毫看不出出身，但相处久了，魏煦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不知为何，李绍似乎很信任他，没认识多久，就答应替他引荐，让他也加入供货人行列。 于是就有了之前的一幕，他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超体】供货链中稍微核心一些的成员。 然而他不知道的，和李绍分手后，李绍就打了一个电话。 “已经将他引入中层了，对，通过考验了，但今后还得靠他自己。” “明白，这小子算是资质不错的，不然我可不冒险！这生意油水丰厚，我还打算多赚点儿呢！” “当然，转告master，想要继续向上爬，就需要一些【特殊力量】了，虽然我不介意拥有些神秘能力，但上面的人一定会怀疑。所以我建议，最好换个已经混入世家的人来做。” “已经安排了吗？那我就安心赚我的小钱了，好的，再联系！” 挂断电话后，李绍摸了摸怀里的新货，决定今天去开拓一下市场。 虽然之前在协助卧底做事，但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事实上，他从七岁就开始在街头行骗，十六岁的时候就将一个富婆骗得家破人亡。 他总是笑着，花言巧语、巧舌如簧，满口谎言、信口开河，他十分享受这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中的状态，并一度沉迷其中，越骗越大。于是终于有一天，他被警察盯上了。 警察追得很紧，几次险些抓到他，他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求助于犯罪网络【红月】，一位名为【齿轮】的人回应了他，并为他制定了一系列计划，让他成功逃脱了追捕。 从那之后，他就与这位神秘的【齿轮】一直保持着联系。 【红月】被封后不久，一向低调的【齿轮】突然一反常态，不但主动组织了新的论坛，甚至开始有计划的组织一些行动，从牢里捞出了一些人。 当【齿轮】展现了一手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后，李绍理所当然的也被招募了。凭借着不俗的情报能力，他很快摸清了这个貌似松散、其实却无比紧密的犯罪联盟的基本情况，同时也得知了master的存在。 第一次听齿轮如此叫的时候，他还有些好笑，但时间久了，他渐渐发现了这位幕后人物的可怕。她很少露面，也从不直接发布命令，但某些时候露出的冰山一角，却显示了惊人的掌控力和地位，最重要的是，这位幕后人拥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他曾不止一次听闻这位master将神秘力量赐予其他人，甚至他自己，也拿到过类似的道具，见识过那种异常的威力。 然而李绍并不羡慕那种力量，他很清楚，能力越大，麻烦越大。所以那几位传闻获得了力量的人都人间蒸发之后，他仍然活得很好。 他当然不知道，他念叨着的master大人，此时正因为选择困难症而苦恼着。 青幽面前的电脑上，摆着一件颇有江南风情的小香风长裙，和一条窈窕修身的牛仔七分裤。 尽管这几年手头已经宽裕了很多，但青幽一直以来养成的消费习惯并未改变多少，两件都买下这种事，是不会出现在她的选项中的。 ＂嗯?＂青幽有点儿苦恼，身为一个正值妙龄的女人，她当然希望能穿些漂亮的、凸显女性气质的衣服，但问题是她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大部分时候都没办法穿裙子，毕竟裙子十分不利于奔跑，而且那种柔软似水的气质，也不适合她目前的状态。 毕竟她是个动不动就要把人扔出窗外的人。 反观这条七分裤，虽然普通了些，却十分实用，而且耐磨、减龄，性价比十足。 电脑右下角弹出对话框，打开一看，是姚佳佳。 “你已经在相同的页面停留超过半小时了，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把上次接的解咒任务做了！“ 青幽敲击键盘，发过去一行字：“你居然监视我的电脑！我要抗议！“ 姚佳佳：“我只是在行使投资人应有的权力，对公司利润负责！“ 异闻斋成立之初，青幽一穷二白，是姚佳佳动用了她母亲的钱，才租下这么一个店面，所以她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投资人。 青幽气势立刻矮了一节，索性将两张图发了过去，“你帮我看看，哪个好？“ 姚佳佳不愧是老板，半晌，发过来一句话：“你去把那富婆的咒解了，奖金足够你两条都买下还有余。“ 青幽撇了撇嘴，“是，是，投资人！“ 她之所以拖着不去，是因为这个工作是她最不喜欢的类型。一个身家过亿的富婆身上突然长了类似鱼鳞的疥癣，找了无数医生也看不出原因，甚至手术割除了几次，但每次割掉一块，第二天都会在另外的地方重新长出来。为了防止长到脸上，这富婆不敢再割，只能设法求助于其他手段。卫家的人看过后，说是恶咒，介绍到了异闻斋，毕竟整个b市，咒师就这么一个。 有钱人，又是恶咒缠身，多半就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惹了天大的怨恨，这种事，青幽很不喜欢参与。对她来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去看看，若是事情太过分就说没办法，青幽如此想着。 那富婆周淑馨明显是个业务繁忙的女强人，打电话过去时居然被告知要预约，青幽本想立刻挂断电话乐得不去，谁知对方听说是异闻斋的人，马上又转了口风，约在了“小楼“见面。 “小楼“是b市一间十分别致的饭店，青幽也只去过一次，那次是一位权贵委托人为了感谢她，专门请她去了那里。这间饭店背靠农场，所有的食材都是自家农场纯天然培育的，做菜前直接去地里采，很多肉类则是当天从各国牧场空运而来，食材十分新鲜讲究，味道虽然清淡，却有种让人赞叹的天然鲜美，即使是最简单的水煮蛋，也能吃出犹如天籁般的美味。 当然，价格也很可观。第一次见面就在那里请客，充分说了这位周淑馨的财力，和糟糕的状态。 晚上6点左右，谢影载着青幽准时到达了小楼，在外迎接的服务生将两人径直带上了三楼的包房，包房外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青幽心说，搜身，搜身呀，这样她就可以转身就走啦！ 可惜这位亿万级别的富婆显然不是暴发户能比的，几个保镖不但没有多说话，反而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替她打开了房门。 青幽暗暗叹气，看来事情确实很麻烦。 门内只有一个中年女子，衣着优雅气质不凡，虽然眼角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得体的妆容让她显得只有四十上下。一双略显犀利的吊稍眼，被隐藏在平静的审视目光之下。 这是个非常有自制力的女人。 这是青幽对周淑馨的第一印象。 第213章 山雨欲来(4) 周淑馨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两人。 来人年轻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她涵养极好，见识广博，深知外表无法代表人的能力，甚至连年龄都无法代表。 她不是没见过年逾半百却容貌宛若十几岁少年的人。 她礼貌而温和的打了个招呼，招呼两人坐下，简单询问了一下忌口，就吩咐上菜，好像在招待熟识已久的朋友。 甚至当青幽表示谢影不吃东西时，她也只是微微点头，没有露出丝毫好奇的神色。 青幽愈发觉得棘手。这种滴水不漏的女人，显然不是普通的富婆，而是女强人那种类别。这种人做事一般都极其谨慎，很难出事，但一旦出事，就必定是麻烦的大事。 她注意到，周淑馨穿了一件五分袖的丝质上衣，在这个季节厚薄刚好，但外面却又批了一件薄纱披肩，刚好盖住了右手手肘部位。 见她注意到，周淑馨索性直接拉起了披肩，当看清她手肘处密密麻麻的鳞状物时，就连青幽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乍一看那只是一块褐色微硬的癣状物，但仔细看时，却能发现那中间密密麻麻大约指甲长的细缝...居然是一个个眼睛！如今那眼睛已经是微微张开状态，露出里面宛如鱼类泛着微光的圆瞳！ 无数类似的眼睛聚集在一起，长在人的身上，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青幽此时有些佩服周淑馨了，身上有这么恐怖的东西，居然还能保持这种冷静的状态，实在不是一般人。 周淑馨见她先是惊讶，随后又露出饶有兴趣若有所思的神情，心底不由升起了几丝希望。 为了这个东西，她已经找过无数能人异士，化外高僧，但人人束手无策，唯有卫家的老九能够略微说出一二，但却坦言无法解决，让她找异闻斋的小姑娘试一试。 她调查过，这异闻斋虽然是三年前才出现的，主办人也不过是两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但来头不小，似乎跟各方的势力都有些瓜葛。去年与她有生意往来的曲家，小女儿出了怪事，似乎也是这异闻斋帮忙解决的。 所以她几乎一听到是异闻斋，就立刻推了所有计划，赶来了这里。她这个年纪的人，早已明白权势钱财都是身外物，唯有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青幽沉吟半晌，终于开口了：“确实是咒，而且不是普通的咒。就连我，类似的东西也只见过一次。这是非常古老的神诅，你最近是不是不小心，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或者仪式？类似神祭、甚至神降之类的？我想想...跟水有关。“ 周淑馨悚然一惊，几乎无法再维持那温婉优雅的面具，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惧之色。 不是因为自己的情况，而是因为对面那过分年轻的女孩儿，只扫了两眼，就说出了任何人都未曾看出的、她隐藏已久的秘密。 “不急。“青幽淡淡扫了她一眼，她知道这种事，多半涉及到很隐秘的过去，而让周淑馨这种女人讲述自己的秘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眼睛只睁开三分之一，你还有时间。“ 周淑馨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如果全部睁开，我会怎样？“ 青幽耸耸肩:“不会死。“ 周淑馨并未因此松了口气，她知道后面必然有但是。 果然，青幽又说到：“但是，那个时候你会觉得还是死了好。“ 服务生敲门开始上菜，水嫩清脆的绿色蔬菜带着露水的清新，白嫩欲滴的水煮蛋晶莹剔透，鲜嫩的小羊排散发着鲜辣欲滴的焦香。 周淑馨立刻招呼青幽先吃饭。 青幽也不客气，这里的菜味道确实不俗，而且这个委托她很有兴趣。 两人虽然年龄和社会阶层相差很大，但周淑馨毕竟是社交常客，很快就通过卫家老九找到了共同话题，顺便不动声色的打探了青幽的一些经历。 青幽也无所谓，她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酒足饭饱之后，青幽满足的摊在舒服的椅子上，打掉了谢影不老实的摸她肚子的手。 她今天确实吃得有点儿多。 见她满意，周淑馨也带有几分自得，这些年来，只要她刻意讨好，还没什么人会不满意。 青幽舒了口气，对周淑馨说道：“想必这件事，周女士也需要想想，我的电话您知道，想好后联系我。“ 周淑馨却比她想象的更有决断一些：“不必了，我已经想好了。只是...此事不光涉及到我一人，还牵扯到我几个颇有地位的老友，所以...我想确认一下，我治愈的把握有多大？“ 青幽想了想：“介不介意我看一下你身上的[核心]区域？“ 周淑馨看了一眼谢影，青幽立刻会意，低声嘱咐几句，谢影不情愿的出去了。 周淑馨解开上衣，将白皙的背部露了出来，不得不说她虽然上了年纪，保养的却是极好，颈背紧实，肌肤丝毫不显松弛。只是此时背部颈椎的中上部，却多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疤状物，疤状物中间，是一颗更大的血红色眼球，上面类似眼睑的东西盖住了大部分凸起，只睁开了三分之一左右。 “最开始的时候只有这个。“周淑馨解释道：“我找了很多医生，都说不出所以然，所以我就索性动手术切除它。谁知切除后第二天就会重新长出来，而且会其他部位也会附带出现。切了几次，不但没能切掉，反而让我感染的部位越来越多，然后我就不敢动了。“ “真罕见啊...“青幽伸手摸了摸那眼球，周边红色类似疤痕组织的位置硬硬的，反而眼球中心十分柔软。感觉到她的碰触，那双半开的眼珠动了动，有些凶狠的盯着她。 “有意思。“青幽沉吟着，“球形晶状体的眼球构造，很像鱼类，是某种海底的远古半神吗？“ 一丝咒力顺着她的手指触到了眼球上，眼球猛然一震，似乎想瞬间张开，但立刻又被青幽的咒力按了回去。 周淑馨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 “抱歉抱歉，“青幽立刻收手，“我只是试触一下。“ “没关系。“周淑馨穿好衣服，带着几分希翼的问：“怎么样？“ 青幽显得有些为难：“嗯...我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治好。只能说，找到事情源头后，有八成把握。最坏的情况就是你牵扯太深，我也无能为力，但至少我还可以控制一下眼睛睁开的节奏，为你多争取点儿时间。“ 也就是说，即使救不了，也可以为她续一段时间的命。 周淑馨叹了口气，她根本毫无选择。 拿起电话，吩咐秘书推了晚上所有安排，又将青幽带到旁边幽静的茶室，这位年过五十的女强人终于打算向人吐露她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谢影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青幽身边，周淑馨看了看他，似乎觉得只有两个女人比较好说话。 但青幽却说：“您别介意，他即使坐在这里，也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把他放在外面，其他人会有危险。“ 似是而非的说法，有些故弄玄虚，但对周淑馨这种谨慎多疑的人却极其好用。所以她点了点头，慢慢饮了口茶，开始讲述。 “事情发生在二十三年前，那时候，我正在经历婚姻的痛苦。我甘愿放弃自由和事业委身下嫁，为他洗衣做饭的男人，在我怀孕的时候出轨了。“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仍带着淡淡的痛苦。 青幽明白这种感受。 每个女人都年轻过，都曾对爱情充满向往，都曾炽热的渴望为爱付出一切。 然而大部分女人最终都像周淑馨一样，在现实的残酷中被迫成长，被迫醒悟。这种醒悟在外人看来也许很风光，很理智，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背后，是一个女人支离破碎的梦想。 没有女人不想像公主一样，终生住在城堡里，然而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王子。 “那是我为之投入一切、付出一切的家庭，当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几乎立刻就陷入了失去一切的疯狂。我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女人，所以当时我想的，只有报复。我要用我肚子里的孩子报复背叛我的男人！“ 青幽表示理解，应对人生支柱的突然坍塌，不同人通常有不同的态度，类似周淑馨这种人，是绝不会抱着枕头独自大哭的。 “那个时候，恰巧我父亲的一位朋友从东海回来，给我带来了一件十分特别的礼物：一座栩栩如生的海神雕像。那是他家的捕捞船队从东海海底的一处遗迹中找到的，历经几百年海水侵蚀，却没有丝毫破损，反而一直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我第一眼看到这东西，就知道不是凡物，我将他摆在卧室床头，每晚仿佛都能听见海浪的声音...还能梦到无数古人在朝拜他，向他祈求风调雨顺、家庭安康...“ “于是绝望的我也开始在梦中向他祈祷，我知道古代祭神都需要祭品，祭品越珍贵，越容易得到神的青睐，所以...我将腹中的孩子献祭了。“ 第214章 山雨欲来(5) 此话一出，连青幽都有些皱眉。她不知道一个人恨另一个人要到什么程度，才能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周淑馨顿了顿，神色中也有几分懊悔：“我出身富贵，自幼没经历过什么挫折，丈夫出轨这件事对我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加上孕期情绪不稳定，就走了极端。我以腹内孩子作为祭品，诅咒我丈夫一生失意潦倒，痛苦终生。“ “没多久，孩子果然毫无征兆的流掉了，我借机将一切都推到了我丈夫身上，揭发了他出轨的事实，我家里人勃然大怒，他的事业几乎立刻就跌入了低谷。他不断地道歉，恳求我原谅，几乎放下一切，细心照料我，并死活不肯离婚。他说只是被对方勾引，一时鬼迷心窍犯下错误，他心里爱的仍然是我。“ 青幽嗤之以鼻，这种男人的爱情，廉价的简直就像街边的纸花。 “之后我的家人也劝我，说他们调查过了，他跟那女人确实只是露水情缘，没有深交，劝我以家庭为重，原谅他一次，毕竟我是个女人。“ “放屁！“青幽终于忍不住插嘴了，“女人怎么了？凭什么女人就要以家庭为重，男人就可以风流快活不负责任？“ 周淑馨淡淡一笑，“因为年轻的时候，通常女人才是爱得更多的那一方，所以理所当然牺牲得也比较多。“ “别告诉我你忍了！“青幽觉得不可思议，周淑馨可不像会忍受这种事的人。 周淑馨叹了口气：“我忍了，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那时候，我仍然爱他。女人年轻的时候，为了爱情总是会做一些不顾一切的傻事。“ 青幽想反驳，但想了想，还是憋回去了。毕竟她是来查案子的，不是来评论人家情史的。 周淑馨接着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虽然那雕像还摆在我的床头，但我再也没做类似的梦，渐渐也就忘了这件事。后来，他虽然对我百依百顺，但我却始终难以忘记他的背叛，渐渐的，看到他就觉得厌恶，并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事业中。但不知为何，我越冷淡，他对我越是痴狂，工作也不做了，整天想的就是如何讨好我，为我失魂落魄彻夜难眠，简直已经到了...旁人都觉得异常的程度。现在想起来，也许那个时候，诅咒就已经生效了。“ “若是以前，我定会为他这种表现欢喜，但现在，我却只觉得厌烦。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诅咒的效果，让他疯狂的迷恋着不爱他的女人，更痛苦的是，这女人曾经也爱过他，但却已经不再爱了。“ “让他体会到我当年的绝望与痛苦，我本应感到痛快，但不知为何，我却只觉得不安。也许是因为不再在乎，所以我不关心他如何痛苦潦倒，我更关心的，反而是这件事本身的异常。我并没跟他离婚，因为我很担心，一旦离婚他一定走上绝路。一次无意中，我发现他胸口位置长了一块癣，癣中间居然是一颗小小的红色眼球...跟那神像的眼睛一模一样！“ “我有些害怕了，不敢再将那神像摆在床头，就将它挪到了地下室，小心供奉，却再也没对着它祈祷过。大约过了三年，送我神像的那位长辈突然来找我，说要要回神像，带回东海。那时候他的样子十分异常，明明是夏天，却穿得很厚，瘦的不成样子，满眼都是血丝，看起来很可怕。“ “我问他发生什么了，他只是摇头，并问我有没有遇到怪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告诉他没有。他不再多说，只是执意要索回神像，我没办法，就还给了他。半个月后，我听说他在东海遇上了风浪，船沉了，穿上所有人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那之后，我担心了很久，但一直没有任何事发生。直到一个月前，我发现自己背部也长了当年跟我丈夫身上类似的东西，我才知道，我的报应应该是到了。“ 这段故事并不短，而且夹杂着一些艰难的记忆，说完后，周淑馨喝了口茶，轻轻舒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一直藏在我心底，折磨着我。我一直恐惧着，当年我是不是真的用自己孩子的命诅咒了我的丈夫，恐惧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青幽皱眉沉思着：“不对。“ 周淑馨一愣：“什么？我可以保证都是实话，事关我的性命，我没有必要说谎。“ 青幽摇摇头：“我不是说你说谎，我是说，事情不该这样。按照你的说法，你献祭，然后索取，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祭祀流程，交易成立后不应该有任何遗留问题，没道理二十多年后，你会再被诅咒。“ 周淑馨也是一愣，想了想：“会不会是...那个被我害死的孩子...？“ “这是神诅，未成型的孩子没那么大本事。“青幽思索着，“当年送你神像的那人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为什么到二十多年后才显现出来呢？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周淑馨叹了口气，“出了这事之后，我第一时间开始调查当年我那位叔叔的事，却发现当年跟他一起去东海的那批人，几乎已经死光了。一部分人死在了第二次东海之行中，剩下的则死于各种意外和急病，都没能活下来。有人说，当年他们触犯了海里的禁忌，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是被诅咒了。“ “都死了？“青幽若有所思，“根据你的描述，你的叔叔身家很不一般啊，能组得起深海打捞船队，必定政商两界都很有地位，他出事之后，就没求助过...类似我这种人吗？“ “据我猜测，有。“周淑馨接道，“再回东海很可能就是出于对方的指示，只是这一趟，并不顺利。“ “真的一个人都没活下来？“青幽盯着她，又问了一次。 周淑馨犹豫了一下，“有一个传闻。当时与我叔叔合作的，还有另外一家权势者的后人，据说这家人花重金从江南请了一位高人处理此事，高人将这人带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他的家人也对此事绝口不提，就仿佛没有这个人一样。“ 江南，又是神诅，看来当年果然有洛家人管过这件事，这样一来，事情就容易多了。 青幽点点头：“我大致了解了，这件事要想解决，必须找到事件源头，我最近会集中调查当年的事，，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另外，如果你身上的眼睛出现急速睁开现象，立刻联系我。“ 周淑馨点头，心里有些欣喜。这是第一次有人明确的给了她希望，告诉她如何能够解决问题。 “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先收定金是吗？“她拿出手机，准备转帐。 青幽摆摆手：“定金一万，直接打到异闻斋账户就行。后续的费用我不敢保证，因为这件事很可能需要我亲自跑一趟东海。“ 周淑馨想了想，终究还是先转了一万过去。她不介意多付些钱，但她更怕这些人有自己的规矩，到时候自己讨好不成，反而得罪了人。 回去的路上，青幽直接联系了瓜瓜。这三年来，她回过三次洛家，帮洛依琳摆平了一些麻烦，现在也算是默认的洛家一员。 “二十年前的事吗？那时候我才刚出生。神诅？神诅可是很少见的！没问题，我立刻帮你查！“ 瓜瓜一如既往的热心。 挂断电话，青幽懒懒的摊在副驾驶上，将脚架到了仪表盘上。 “我在这件事上闻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我觉得...我们很可能要去一趟东海。“ 她随口对谢影说道。 “我不喜欢海。“谢影脱口而出。上一次去海底，青幽伤得不轻，他至今仍在耿耿于怀。 “唉唉，别人的海是阳光沙滩比基尼，我们的就是遗迹探险大鲨鱼，真是劳碌命啊！“ 谢影突然瞥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古怪：“我喜欢比基尼。“ 青幽笑眯眯的伸手，抚上了他的大腿，缓缓的摸到根部...然后狠狠拧了一下！ 没拧动。 谢影身上的肌肉十分紧实，即使是大腿内侧，也没有丝毫赘肉，这让最近悠闲过度有些发胖的青幽恨得牙痒痒。 于是她又生气的去捏男人腰上的肉，也是硬邦邦的，捏来捏去，谢影终于忍不住了。 “再乱捏就在这里让你穿比基尼。“ 青幽撇了撇嘴，“你学坏了，就不该让你看那么多电影！“ 谢影笑而不语，又换来了青幽用力的一戳。 没多久，姚佳佳的查岗电话就过来了。 “嗯，案子很有意思，我接了，但可能很麻烦，需要大量的时间调查。我建议你可以调查一下委托人的身家，然后设法敲诈一笔，毕竟这案子整个北方除了我没人能接。“ “上次那家？哪家？被扔出去那家？不管不管，不是说我是骗子吗？而且他们的预约期已经过了，过期不候！“ “他们要是纠缠不休你就直接找齐烽报警！谢影不在你自己小心点儿！用不用我直接过去？“ “行，那你自己小心！“ 青幽挂断了电话，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可不是做慈善的，帮人拔毒祛除毒瘾这种事费力又不讨好，若不是看在谢法的面子上，她一个都不会接！ 第215章 山雨欲来(6) “东海？半神？“谢渊罕见的出现了疑惑的神色，“没听说过。“ “居然有你不知道的事！“青幽故意大惊小怪的讽刺道。 谢渊冷哼了一声，“都是些偏僻小地方乱七八糟的地方灵，吃点儿香火就自封为神，全国类似这样的半神成百上千，更何况不少都是在我死后才诞生的，我怎么可能每一个都知道？“ “这种半神在这个时代难道不应该早就湮灭了吗？怎么可能还有威能？“青幽又问。 “总会有些漏网之鱼的，“谢渊一脸不以为然，“藏在远离人世的灵气充裕地区，或者索性自污，潜藏在邪地之中，总能留下部分力量的。只是失去了信徒的供奉，即便留了下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青幽沉吟着，既然对方状态已经如此不好，为何还会突然浪费能量，进行这种远距离诅咒？除非...它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莫非东海...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去东海？那种闲事有什么重要！别怪我没提醒你，影鬼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个契机，就可以进行我的复活。你还是集中精力在这件事上吧！“ 谢渊并不赞成她这个时间出门，然而青幽什么时候在乎过他的意见？ 随便敷衍了谢渊几句，然后两人给谢影进行了最后一次仪式。 安抚男人睡下并安置好谢渊后，青幽悄悄起身，来到了地下室。 这里已经安装了最新的指纹锁和电子警备系统，当然，也设置了一些防御法阵。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将科技与神秘力量结合使用，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打开指纹锁，里面是一间类似医学实验室的地方，十分干净整洁，左边一排柜子，分门别类的放着三年来收集的各种珍贵材料，旁边一个带着各种配套设施的手术台，是青幽花了不少功夫从一个开医疗器械厂的委托人那里弄到的，她偶尔会在上面进行一些不太合法的人体实验。 正中间是法术试验区，乱糟糟的堆放着各种材料和可疑的液体，另外一边则是一间全封闭的玻璃牢房，牢房里只有一张床，床旁边有一些简单的提供营养液的仪器，此时一个少了一条腿的男人正坐在床上，神色木然的盯着青幽。 这男人一只手手指皆断，只剩下光秃秃的手掌，左侧肩背处有拳头大小的隆起，似乎是肉瘤一类的东西。半边脸已经被烧毁，但剩下的半边仍能看出基本长相，居然是谢三！ 这副残缺凄惨的模样跟他当年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但他脸上却并无丝毫怨恨愤霾，仍旧是皮笑肉不笑的淡漠样子，仿佛他仍是当年那个暗地搅动风云的男人。 青幽是一年前在n市抓到他的，那一役，足足损失了五个人，谢三身上的伤，一部分是因为那场惨烈的战斗，另一部分，则是因为青幽在他身上试验新咒法。 她并没将谢三交给谢法，因为她知道，谢法拿他毫无办法。当年的事谢三做得很干净，没留下丝毫证据，而谢法不是谢璟文，他不会动私刑，他唯一能抓到的谢三的罪名，只有叛逃而已。 这对青幽来说，显然是不够的。当年若不是谢三从中挑拨，谢影也不会遭受剜心之痛，而对她来说，伤害谢影比伤害自己更加不可饶恕。 所以谢三如今，就变成了她的私人囚徒兼实验品。 见到青幽前来，谢三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淡淡打量她，看到她手中的报纸，眼神一亮。 “想要什么？“ 这种囚徒生活对他这种人来说，最痛苦的不是身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与世隔绝。长期缺乏信息来源使得他习惯了高速运转的大脑都快生锈了，他急需一些外界的情报。 而青幽手中拿的正是异人专用报纸，即使是他自由的时候，这种报纸也是每日必看，上面有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而这东西，通常是他的最高奖赏，只有青幽想用到他的头脑时，才会提供这种奖励。 青幽没有说话，不紧不慢的将报纸贴在了玻璃上，任由他观看。 不得不说，尽管被囚禁了一年，谢三的耐性仍然相当好。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报纸，就重新将注意力移到了青幽身上：“看来不是小事啊。“ 青幽只说了两个字：“东海。“ 谢三闭上眼，一面用还有手指的手轻轻按摩着齐膝断掉的左腿，一面思索着，半晌，睁开了眼：“半神，无常。“ 青幽立刻奖励似的将报纸通过监牢旁边的物品口递了进去。 由此可见，谢三确实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人，聪明、记忆力和领悟力都很好，更难的是，识时务。仅仅四个字就已经吐露出了十分有价值的信息：无常。 青幽知道，在谢三逃亡的那两年，无常曾经花费了不少心力招募他，但他既不同意，也不拒绝，参与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外围活动，并谨慎的保持着距离。他虽然疯，却自认还没疯到无常那种地步，最重要的是，他只想报复谢家，对人类和异人之间的纷争毫无兴趣。 谢三并没着急去拿报纸，反而笑了笑，用那只完好的眼睛盯着青幽：“我要求更多，例如，你为什么会对东海感兴趣？“ 他的半边脸只剩下血红色的疤痕，笑起来的时候难免有些狰狞。 青幽并不介意跟他多聊一会儿，所以将委托人身上鱼眼型神诅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出来，谢三听得津津有味。 “确实有意思，难怪你感兴趣。“谢三继续下意识的继续按摩自己的腿：“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我可以额外附送一些推论。“ 青幽表示洗耳恭听。 “大约是在前年的三月左右，我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台新闻里看到一条消息，说是东海边的渔民打鱼的时候，打上来一条足有四米长的蓝马林鱼，当即就被某富豪出了二十万元买走了。“ “当播放近景时，我发现这鱼眼睛不太对，不但是红色的，而且眼内有不属于鱼类的复眼。最古怪的是，这种鱼十分凶猛矫健，在海里几乎是鲜有敌手，居然能被开着破旧马达船的渔民捕获？“ “当时我正巧与一位无常的人在一起喝酒，就随口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他表现的很有兴趣，我们就讨论 起了可能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当我说道古时一些海洋半神喜欢将自己的力量植入鱼类体内，通过鱼类的眼睛观察世界时，他突然激动起来，立刻发布了对东海地脉的调查要求，虽然没邀请我加入，但我猜，无常很可能有寻找遗留半神的组织任务。“ “后来我也旁敲侧击打听过几次东海调查的进展，无常的人对此很警觉，但根据各种痕迹判断，他们应该确实在那里发现了什么。证据就是之后不断有人被派去东海。根据你遇到的案子推测，他们最近在东海应该有所进展，否则那半神也不会出现如此异动。“ 青幽缓缓点头：“你不妨再推测一下，无常究竟做了什么，有什么目的。“ 谢三冷笑两声：“目的？那群理想主义者疯子，除了破坏，还能有什么目的？他们就是历史的搅屎棍，哪里有脏污，哪里就有他们。他们无非是想利用这些残留半神的力量而已，没什么新鲜的。“ 青幽沉吟着：“其他呢？你还有其他想法吧？“ 谢三扯着那张半阴半阳的脸皮笑了笑：“其他的是直觉，无常在试图下一盘大棋，半神只是其中一步而已，真正的关键...“ 他故意停下不再说下去，青幽却不以为意的接道：“真正的关键在[超体]上。“ 谢三满意的点头：“你早已看懂了，你觉不觉得若是你我合作，会是很好的搭档？“ 青幽耸耸肩：“你我本有合作的机会。“ 若是当初他不是选择了陷害谢影，而是保下他。 谢三打量她，“我有时候会想，若当初出现在你面前的不是谢影，而是我，我有没有机会取代他的位置？“ “没有！“青幽回答得很确定，“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这种人，你也永远都不会爱我这种人，你自己很清楚。“ 谢三有些遗憾：“爱情真是这世界上最不科学的东西了。“说罢扶着床沿艰难的站起，单脚蹦到传递口，拿起了那份报纸，一副谈话结束的样子。 青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也不再逗留，翻身回到了地上。 谢影仍旧在卧室里睡得很沉，换血是非常耗费体力的仪式，每次结束后，他都要昏睡一整天。脱下外衣，青幽钻进了被窝，挤进男人怀里，在他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男人动了动，露出一个睡意朦胧的微笑，手臂揽紧了她。 呼吸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青幽满足的舒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她知道，她会不惜一切，保护这宁静的一刻。 第216章 东海异变(1) 东海海滨，西吉岛。 此时正值盛夏，风光宜人的西吉岛上到处是游人，金灿灿的沙滩随处可见穿着清凉的比基尼美女，她们欢快的笑声比海浪声更动人，白花花的大腿比阳光更炫目。 “喂！你看什么呢！“ 苏和不满的揪着男朋友小吕的耳朵，将他的目光从路过的一位美女身上揪了回来。 “没，没看什么...嘿嘿...“ 小吕是一个长相普通身材也很普通的男孩子，是苏和的大学同学，两人已经交往了五年，正在谈婚论嫁。 “哼！“苏和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带我出来玩，根本就是你自己想来看美女吧！“ “哪有啊！我这不是想带你散心嘛！“小吕立刻讨好的凑过来，给苏和捏肩膀。最近两人因为结婚的事情闹得有些不愉快，他也是存了修复关系的心思，才一咬牙，来了这么贵的地方旅游。 苏和哼了一声，盯着不远处沙滩上正在打排球的一群人，几个女孩儿饱满的胸部随着跳跃不堪重负的上下晃动，深深的沟壑中汗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莹莹不足一握的胸部，即使用了衬垫也仍旧只有一点点，不由有些嫉妒。 “渴不渴？“小吕见她神色仍有些郁郁，又殷勤的说到：“去喝点儿椰汁好不好？“ 苏和看了看远处围了一堆人的椰子摊，那里的椰子都是新鲜的椰青，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现开现喝，非常清爽解渴，不由有些动心。 于是点点头。 小吕立刻拉起了她，“走！“ 沙滩旁类似的椰子摊并不少，但这种新鲜椰汁非常受欢迎，所以购买的游客也很多，两人挑选了比较偏僻相对人少的一处摊位，开始排队。 摊主是一个肤色黝黑干瘦的中年妇女，穿着花衬衫戴着草帽，手里一把细长的砍刀，动作熟练，一刀一个椰子，手脚很麻利。 大家都在有条不紊的排队，眼看即将拍到苏和二人时，一队明显是旅游团成员的大妈不由分说挤了进来。 这一队足有十几个人，都是四五十岁左右，体格壮硕的妇女，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用方言叽叽喳喳。 “哎呀老板，给我们一人来一个椰子，要大个儿滴，真是热死啦！“ 有几个大妈索性自己动手打开了冰箱，在里面开始挑挑拣拣。 “哎哎，别动手，我给你们拿！“摊主立刻阻拦，身后两个年轻伙计也上来帮忙，奈何这群大妈人多势众横冲直撞，拦得住一个，却拦不住其他。 “来，这个给我开了！“一个大妈抱着一个看起来很大的椰青直接放到了桌子上。 摊主无奈，只能回身：“二十。“ 大妈眼睛一瞪：“啊呀哪有你这么黑心的呀，我们那里这种烂椰子只要五块一个呀！“ 后面排队的人不乐意了：“那就回你们那里买去，别在我们这儿插队！“ “就是，不懂排队吗？这么大岁数了，要不要脸！“ 大妈也不理会，直接对摊主说：“啊呀，便宜些吗，我们这么多人！“ 摊主也一脸厌烦：“不讲价。“ “啊呀呀你怎么做生意的吗，怎么能这么黑心呢！还说什么五星级景点啊，我要到物价局举报你们！“ “对对，举报你们，什么服务呀！“ 更多的大妈抱着椰子凑了过来，开始七嘴八舌的一起指责摊主。 后面排队的人一见闹了起来，估计半天买不到东西，顿时散了大半，摊主一见更是气恼，推开了围着她的大妈，大声说道：“走，走！不卖给你们，不做你们生意！“ 大妈们顿时更不乐意了，跟炸了锅似的。 “凭什么不卖我们！我今天还非买不可！“ “就是，我们是不给钱还是怎么了？哎哎，你怎么推人啊！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的！我儿子可是xx法院的！“ “我要投诉你！凭什么不卖我们！你等着！“ “哎哎?你还敢推人？打人啦！有人欺负外地游客！打人啦！“ 一个大妈坐到了地上，开始大嚎，随后立刻又有几个有样学样，坐到地上开始蹬腿。 周围立刻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随后警卫人员也赶到了。 “我们留下，给摊主做个证！明明是这些大妈不讲理，居然还有这种人！“ 小吕义愤填膺的握住了苏和的手，却发现苏和手指冰凉，一直在微微颤抖。 这才想起她从刚才起就没说过话，侧头一看，发现女友脸色苍白，有些恐惧的盯着闹剧中心点。 “怎么了？别怕！就是些不讲理的大妈而已！“小吕用力握紧了苏和的手，以为她是被争执吓到了。 苏和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指向了摊主：“你看不到吗？“ “什么？“小吕一脸莫名奇妙。 此时摊主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充满了愤怒，表情近乎扭曲，眼睛瞪得极大，眼珠凸出，甚至能看清其中的血丝！ 小吕不由打了个冷战，转念一想，也难怪摊主生气，要是自己遇到这种事，估计早就压不住脾气动手了。 警备队的人正在努力充当和事佬，几个人在劝慰这群大妈，另外一个头头模样的，则在摊主身边低声说着：“自认倒霉吧，你也知道，这种游客是最麻烦的，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关键是连警察都拿她们没辙，稍微动她们一下就敢直接晕倒碰瓷儿，总这么没完没了也耽误生意不是？退一步吧！“ 摊主脸色阴沉死水，一双眼睛却比刚才更红了几分：“除了忍，就没别的办法了？“ 警备队的人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跟她们讲理没用，来硬的立刻给你安上个打人的名头，警察都不敢抓，你能怎么样？“ 摊主咬了咬牙，“行，我忍了。“ 于是走到几位大妈面前，“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卖给你们就是了。“ “不行！你还动手了呢！哪儿那么容易！“ 大妈们却不肯罢休。 周围人有看不过的了。 “明明是你们自己坐地上的，还说人家动手，要不要脸？直接报警吧！我们都作证，是你们找茬儿！“ “就是就是，这么大岁数了，简直为老不尊！“ “我们都作证！报警！“ 群情激奋下，这群大妈不但不惭愧，反而更加有恃无恐：“报警就报警，谁怕谁啊！我们可是花了钱的游客！警察能把我们怎么样？“ “警察了不起啊！我侄子可是省厅的！“ 这时一个年轻的带着导游旗子的男人挤了进来，对警备队的人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我来处理。“ 说罢对这群大妈说道：“诸位，咱们的行程三天两夜，非常紧，一旦有事耽误，一定会影响行程，说不定哪个景点就去不了了。大家都交了钱了，景点去不了亏得可是自己，咱们旅行团合同上有规定，这种情况一律不退款。所以...“ 此话一出，大妈们更不乐意了。 “不退款？什么服务啊！下次不参加你们团儿了！“ “这不是欺骗消费者吗？我要投诉！“ 导游似乎对这种事轻车熟路：“诸位大妈，合同上都有各位的亲笔签名，说明你们已经同意该规定。若是有异议，旅游结束后可以去法院起诉，但现在，距离我们出发还有半小时，若是不想耽误行程，还请诸位抓紧时间！“ 大妈们虽然还在嘟嘟囔囔骂骂咧咧，但所有人都起来了，明显没人想为了这件事浪费自己的门票钱。 警备队的人也松了口气。 但突然又有大妈不干了：“不行，那也不能这么算了，不能白让人欺负了！“ “就是，不能这么算了。“立刻有人附和。 “我还渴着呢！她应该把椰子给我们做赔偿！“ “对对！赔椰子！“ 立刻有人附和，不少大妈直接动手，又去抱冰箱里的椰子。 “你们干什么！明抢啊！有没有王法了！“ 两个年轻的帮工已经气得眼睛都红了，上前想阻止却根本撞不过这群壮硕的中年妇女。 警备队的也有些看不过了：“喂喂你们不能这样，这是抢劫了！“ 一个大妈白了他一眼：“你报警抓我啊！“ 最先抢到椰子的大妈发现自己根本打不开椰子壳，想了想，抱到了摊主跟前：“给我打开！“ 摊主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容，拎起了旁边的砍刀：“好啊，一个一个来。“ 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吕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掏出手机就想报警，却突然被苏和拉住了。 “走。“苏和的手颤抖得很厉害，“快走！“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小吕就开始狂奔。 “哎哎?怎么了？等等啊！“ 小吕第一次发现自己女朋友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与此同时，大妈们洋洋得意的抱着椰子围了过来，摊主冷笑着，举起了明晃晃的砍刀... 血花四溅，半块脑壳犹如被削掉的椰壳般飞到了半空。 “一个。“ 摊主狞笑着，又举起了刀。 “两个。“ 夹杂着灰白色的液体溅到了身上，周围的大妈看着同伴软倒的尸体，终于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杀人啦！！“ 一番兵荒马乱。 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地上已经多了四五个被削掉的脑壳，由于之前的闹剧，外面看热闹的人很多，导致其余的大妈想往外逃，警备队的人想往里冲，都被拥挤的人群挡住了。当警备队最终制住发狂的摊主时，整个椰子摊已经宛如地狱一般，到处是黏糊糊的脑浆和粘稠的血液。唯一一个幸存的大妈已经吓得屎尿齐流，瘫在地上人事不省 第217章 东海异变(2) 姜晟（神秘事务局新进成员，前文提到被派来东海调查）到达西吉岛的时候，是案发后第二天。由于之前的沙滩屠杀，游客减少了一些，沙滩边缘也被圈出了一大块警戒带。 他刚刚来到东海岸一个星期，却已经遇到三起类似的冲动杀人案了。凶手清一色本地居民，平日也都有些暴躁，所以并未引起太大的重视。 但奉命调查东海异常的姜晟却多多少少有些异样的感觉。这东海岸边都是旅游胜地，治安一般，相比其他地区犯罪率略高，游客与本地人的冲突也屡见不鲜，但如此频繁的爆发流血冲突，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在地方警员的陪同下，姜晟绕过警戒线，进入了案发现场。虽然尸体和大部分证物都已经被运走，现场也简单清理过了，但刚一进入凉棚，就能闻到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 地面和廊柱上溅满了深褐色的血迹，即使没有尸体，也完全可以想像得出当时的场面有多惨烈。 陪着姜晟的警员叹了口气：“据说当时凶手手持砍刀，专门砍人脑壳，当时这里人群密集，脑浆都溅到了围观群众身上，不少人当场就吓晕了，现在还有不少在医院呢，连海岸警备队的成员，都不得不休假接受心理辅导。“ 姜晟有些圆润的娃娃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人的头骨有那么容易被削掉吗？“ 他年纪轻，又长着十分讨好的娃娃脸，警员也只当他是出来实习的新手，所以尽职尽责的为他讲解：“凶手常年砍椰子，力气很大，并且擅用巧劲。人的头盖骨虽然坚硬，却是拼接而成，而且部分后脑位置的骨头相对脆弱，所以若是用砍椰子的力气砍，砍到了拼接处或后脑，很大几率能削掉一部分。当然，若是砍到正骨，就没那么容易了。“ 姜晟点头，来到染血的冰箱旁边，指着桌子旁的空地：“当时凶手就站在这里？“ 警员点头：“对，这里有监控，案发过程录得很详细，回警局后你可以看一下。“ “不急。“姜晟蹲了下来，抓了一把染血的沙子，小心放入一个瓷瓶中。然后又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仪器，打开，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神秘力量痕迹么... 姜晟皱了皱眉，他手中拿的是关雎鸠改良后的能量探测器，专门探测特殊能量残留，准确率很高。 难道真是他的直觉错了？这不过是一起正常的案子？ 想了想，姜晟装作检查现场的样子，用身体挡住了背后警员的视线，然后咬破手指，在地上滴了一个简单的法阵，拍上去一张土黄色的符纸。 默念了两句，符纸上出现了一团爆炸似的红色。 “愤怒吗？这种程度的愤怒，难怪会杀人。“ 还是没有异常。 姜晟心念一动，突然拿起符纸，闻了闻。 刺鼻的鱼腥气夹杂在辛辣的愤怒之中。 鱼腥？为什么会有鱼腥？ 姜晟有些兴奋，他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两人又在沙滩上转了几圈，姜晟询问了本地关于鱼的事情，却被告知西吉岛不是渔港，周围也没有什么食用鱼类，事实上，由于常年的旅游业污染，周边海域甚至连鱼都很少。 在太阳落山前，两人回到了东林市警局，姜晟首先去见了血案的凶手，四十四岁的陶汝女。 从外表看来，这个中年女人黑瘦而矮小，一脸木然，丝毫不像能用砍脑壳的方式连杀十一人的凶手。 根据本地警员的调查，这位黑瘦的妇女自幼生长在东林市洪福村，年轻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外地来做生意的男人，但这男人有酗酒的恶习，喝醉后就会打人。而陶汝女也并非逆来顺受之人，虽然身体瘦小，性格却异常凶悍，丈夫只要敢动手，她就敢厨房拎刀反抗。两人结婚十年，几乎每年都要进几次医院，就连怀孕期间也不例外。后来男人被她砍怕了，带着唯一的女儿偷偷离开了村子，从此杳无音讯。 由此看来，这女人挥刀砍人，也算早有先例，所以当地警局都视之为理所当然的冲动杀人，完全不明白姜晟还想调查什么。 事实上，姜晟也不太清楚，他只是有种直觉，这案子背后有蹊跷。 陶汝女一直保持着木然的状态，问一句，答一句，似乎已经默认了自己的命运。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她们欺人太甚。“ 姜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取了一点对方的血液，放入试纸时，同样散发出一股鱼腥味。 他的试纸是他使用血脉能力特制的，能够探测物品中残留的念和能量，并以颜色和味道的方式反应出来。 若说案发现场残留鱼腥味可能是堆放过海货残留的味道，那么为什么陶汝女血液中也有这种味道？即使是常年打鱼的渔民，这种味道也应该在身上，而不是渗入血液中，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卖椰子的！ 姜晟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查看一下其他两位凶手。 当他这么对当地警员说时，警员有点儿为难，之前的两次凶案并不都发生在东林，其中一起是隔壁附属市，案情简单明了，如今犯人已经被押到了东林郊区的监狱。另外一起则发生在海上，犯人是东海海军，如今已经被军部收押，根本不归他们管。 “要不，还是先看看这个案子的监控吧？“ 警员试探性的建议。对方是皇城来的，还是ga的人，局长再三交代一定要服侍周到，他可不敢得罪。 “也好。“姜晟同意了，监狱那个还好说，军部那个确实很麻烦，即使是ga的证件，在那里也不太好用。 小警员立刻殷勤的给他端了杯热茶，开始播放案发时的监控画面。 画面算不上清晰，但好在摄像头位置不错，该拍的都拍到了，当看到凶手道歉后，受害人仍旧不依不饶要强抢椰子时，姜晟忍不住叹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事件层层递进，屏幕上凶手的愤怒几乎肉眼可见，从全局看来，这种愤怒确实有迹可循，合情合理。 难道真的只是普通事件？ 姜晟毕竟缺少经验，此时单独办案，不免有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等等！刚才那里，再放一遍！“ 他突然发现了一点异常。 小警员又回放了一遍。 “这个人，“姜晟指着屏幕上一个身材窈窕的女性游客，“看起来好像很害怕。“ “遇到这种事，害怕是正常的吧。“小警员不明白这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她在血案发生前就很害怕！“姜晟盯着屏幕上面目不太清晰的女性身影，她紧张的手臂和下意识摆出的后退姿态都在说明，她在恐惧什么。“你看，这个时候其他人都是一副恨不能挤进去看热闹的姿态，要么不忿要么幸灾乐祸，却只有她，似乎随时准备逃走，而且她也这么做了。“ 监控显示，血案发生前，女子就拉着身边的男人离开了现场。 “女人嘛，可能胆子小，怕吵架。“ 小警员仍不明白姜晟想说什么。 姜晟知道，这种事没办法跟他解释，只能指着屏幕：“这女孩能找到吗？我想跟她聊聊。“ 小警员立刻点头：“没问题，我立刻寻找！“ 与此同时，西吉岛酒店里，苏和正在与男朋友小吕争吵，箱子和衣服扔了一地。 “我知道，昨天发生那种事，你害怕！可是凶手已经被抓住了，而且那只是突发事件！不会再发生的！其他人不也在照常游玩吗？你为什么非要回去不可？酒店订了五天，足足花了我两个月的薪水，现在回去太亏了！“ 小吕急得脸都红了，从昨天到现在，苏和一直在闹着要回去，昨天那件事他也有些后怕，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他不明白苏和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这一趟旅行花了他很多钱和心思，他家境一般，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 苏和十分焦躁，她不知道如何解释昨日她在凶手身上看到的东西，那让她感到不安，心头犹如一把火在烧，听到小吕这番话更是火起：“钱钱钱，你就知道钱！钱比我重要是吧？那你自己住，我要回去了！“说罢气呼呼的将衣服塞进箱子。 “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小吕拉住了她：“我还不是为了你！不但在项目关键时刻请假，还花了大半积蓄请你旅游，不就是为了让你高兴点儿吗？你还想我怎么样？“ 苏和气笑了：“真伟大啊！真了不起啊！肯为我耽误工作，肯为我花钱，是不是还要给你颁发一个年度最伟大男友奖？说到底不就是钱的事吗？回去后我把旅费补给你，满意了？“ 小吕也生气了：“你什么意思？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口口声声我为了钱，咱俩谁为了钱？要不是你为了那点儿彩礼钱，婚事能谈不下去吗？ 苏和冷笑一声：“那是钱的事吗？那是态度问题！我嫁给你，要为你洗衣做饭，伺候长辈，生个孩子还得姓你的姓！你觉得我是连那10万块钱都不值，非得倒贴你吗？“ 第218章 东海异变(3) 当地警员来到苏和所住房间门口时，房内激烈的争吵声连楼下都听得一清二楚。 “咱们两个人过日子，凭什么要我父母拿那么多钱啊！你家是卖女儿啊！“ “10万块钱就卖女儿了？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你表妹要结婚的时候你怎么说的？30万一分不能少？你卖妹妹啊！“ “你怎么说话呢！咱们俩的事儿你扯别人干什么？“ “行，咱俩的事儿！你家不给彩礼也行，将来家务一人一半，你爸妈养老的事儿你自己负责，孩子生下来姓我的姓！“ “你...你这不胡扯吗？哪有孩子跟女方姓的？而且哪有媳妇不照顾公婆的？“ “你不是说是咱俩的事儿吗？你自己说的话让狗吃了？而且哪有女方出嫁不给彩礼的？我就得白给你家当保姆白给你生孩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彩礼都是陋习！你...你不就是要钱吗？“ “我要钱？哼，我要钱我也不跟你啊！咱俩在一起五年，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自私呢！你家又不是拿不出这个钱，你就是想占便宜！想白睡！“ 女方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有些歇斯底里。 “你简直不可理喻！“男方也被说得气急败坏，“我，我什么时候白睡了？这些年我给你买的东西还少吗？我还花了这么多钱请你来旅游！明明是你自己不知足！你怎么这么拜金啊！“ “我拜金？我拜金能看上你？好，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拜金！“ 室内传出巨大的物品碎裂声，随后是男人的惊呼：“你...你干什么？啊！！！“ 门外警员一听，立刻快走几步，示意服务员立刻开门。 门打开后，碎瓷片散落一地，男人捂着额角抱着头躲在床边，一个头发散乱的妙龄女子正举着像是纪念品的玻璃器皿，准备砸向男人。 “住手！“ 警员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下了女人手里的东西。这玻璃器皿十分沉重，若真被她砸了下去，这男人非得重伤不可。 “跟我们回趟警局吧。“ 警员神色严肃的带走了两人。本来他们只是来找苏和协助调查的，却没想到机缘巧合阻止了一次伤人案。 苏和愣愣的，任由警员拉着自己，似乎有些迷惑于自己刚才的暴怒。 小吕也被吓得不轻，他跟苏和交往五年，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控，但见到警察后，多少还是清醒了些。 “对不起啊，警察同志，我们就是...情侣吵架，她有点儿激动。这...没犯法吧？“ 警员没正面回答：“你们是昨天凶案的目击者吧？有点儿事情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提到昨天的案子，小吕又打了个冷战，“昨天沙滩上那么多目击者呢，而且我们也没看到最后...需要我们做什么啊？“ 警员看了看他，额头上一块青，没流血。既然没闹出流血事件，这种情侣吵架的八卦他们也不想管，索性对他说：“你不想去也可以，我们主要找你女朋友。“ “啊？“小吕一愣，“找她？那...那我还是一起去吧。“ 警员将两人带到了西吉岛警局里间的一个办公室里，并让小吕暂时在外等候。小吕想跟苏和说几句话，叮嘱她几句，苏和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坐吧。“ 办公室开着窗，明亮而整洁，时不时有海风吹过，让人心情舒畅。毕竟是问询，不是审讯，没必要将气氛搞得那么严肃。 “别担心，我只是想问问昨天海滩凶案;的一些细节。“姜晟已经从警员口中得知了酒店里发生的事，见面前的女人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只得出言安抚。 但这句话反而让苏和更紧张了：“昨天...昨天我只看到吵架，然后就离开了，其他的什么都没看到。“ 她的祖母告诉过她，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是一件好事，若想要避祸，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没看到。 姜晟也不急，起身倒了杯热水给她。 “那天你所在的位置正上方，就挂着一个摄像头，所以你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个神态都被拍得很清晰。“ 这段话半真半假，既有提示，也有敲打的意思。 苏和双手放在腿上，手指紧紧的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紧张。 “我...我只是害怕吵架而已。“ “唔...今天我们看到的场面可不是这么说的。“姜晟盯着她，“据说我们的人找到你时，你和男朋友吵得整楼都能听到，而且你正打算用重物砸他的头？那可是个很危险的动作啊...“ 苏和脸上出现一丝尴尬：“那只是我一时气急，太冲动了。我并没想...“ “若不是警员及时出现，你男朋友恐怕已经不醒人事了，据说那件东西很重啊，“姜晟继续煽风点火，“若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砸死人的。“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苏和急忙分辨，但却半天也没只是出来。 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那么冲动，居然气得想要...杀了小吕。 这念头让她有些不寒而栗。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怎么会...产生杀人的想法呢？ 姜晟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紧张的防备神色渐淡，反而一种惊恐在眉宇间悄悄蔓延，知道自己的提示有了效果。 于是立刻趁热打铁：“看来你看到的那个东西已经对你产生了影响，你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吗？“ 故弄玄虚、虚张声势的套话，是姜晟的外勤第一课。 苏和果然立刻变了脸色，脱口而出：“是那东西在作祟？它缠上我了？“ 姜晟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别急，既然有了防备，它想影响你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会帮你一起想办法的。“ 接下来的就顺利多了，在姜晟的引导下，苏和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那是一种...类似于水藻的东西，深褐色，从那个摊主的脚下冒出来，然后一点一点，缠上了她全身！似乎是...跟她的情绪有关，她越是生气，水藻缠得就越紧。“ “我曾在小时候的噩梦中见过这种东西，在那个梦里，这种深褐色的水藻会潜伏在海里，缠住游泳者的脚...然后将他们拉到深海...“ “我的曾祖母曾告诉过我，这种深褐色的水藻，叫做[业]，若是人做多了亏心事，就会被[业]缠上，最终被拉入深海，永生永世成为海神的奴仆，不得超生。“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小时候的怪谈之类，谁知道昨天居然在别人身上亲眼见到了！而且除了我...没人能看到！可是我...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啊！它为什么也会找上我！“ 说到后来，苏和已经脸色发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看来这个故事在她童年时占据了很不一般的地位，给她留下了非常深的阴影。 “我觉得，这一点你应该去问问你的曾祖母。“ 姜晟思索着，从合理性来看，苏和的曾祖母告诉她的故事并不靠谱，更像是一个劝诫人向善的寓言，否则那些贪得无厌的大妈应该早被[业]缠死了，而不该轮到那位摊主。 但这种水藻般的东西，他虽然看不到，却应该是由来已久的。 “我曾祖母已经不在了。“苏和低低说到，她似乎觉得有些冷，拿起热水，喝了一口。 姜晟想了想，“你是本地人吗？或者说，你的祖上是东海边人吗？“ 苏和点头：“我不是，但我曾祖母那一辈往上，都是住在海边的红钩村。“ 姜晟若有所思，看来看到水藻的条件果然跟地域有关。目前看来，这水藻会在人情绪激动时出现，并促使人做出一些过激举动。目前为止类似凶案只出现在东海边，是不是意味着，一旦离开东海，水藻也不会出现？ 姜晟觉得自己有必要系统调查一番。 三天后，谢法接到了姜晟的初步汇报。 “目前已经可以确定，东海边一系列冲动杀人案背后另有隐情。根据情报，凶手都是祖居东海边的本地人，血液中带着一种其他人没有的鱼腥味，并且这些人全部能看到一种类似[水藻]的神秘力量，这种力量只出现在东海边，会在人极端愤怒时出现，并促使人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 “由于目前样本太少，可分析的东西不多，所以我想接下来去拜访一下东海边古老的村子，查一下关于这种水藻的传说，顺便检查一下其他村民血液中是不是也有类似腥味。“ “做得不错。“谢法对他的工作很满意，“继续调查，注意无常的痕迹，若有发现不要轻举妄动，及时联络，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支援你。“ “是！“姜晟有点儿兴奋，他刚工作没多久，能得到领导的肯定，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对了，“谢法又说道：“明天异闻斋会有人到到东海，她手上有东海内一件怪事的情报，很可能跟你的调查有关，你跟她联系一下，必要的时候可以求助她。“ “好的。“姜晟知道异闻斋的老板之一曾是事务局一员，双方之前也曾多次合作过。 但谢法顿了顿，又提醒道：“小心，别太相信她，她不会害你，但很可能另有目的！“ 第219章 东海异变(4) 青幽和谢影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到达东林市的。 她穿着新买的牛仔七分裤，踩着沙滩凉拖，歪梳着马尾，挽着穿着深色短袖的谢影，背上还背着一个橙色的学生背包，看起来就像一对出来旅游的情侣。 让单身了二十二年的姜晟很是有点羡慕忌妒恨。 “青幽姐！“他立刻殷切凑了上去。 青幽见过他几次，算是比较熟悉，当下也不客气，把谢影拉着的大箱子直接塞到了他手里。 然后打量周围：“这地方还算不错，气候宜人，空气也挺好。“就像真的是游客一样。 “是呀，夏天旅游还是挺好的，这里游客特别多！“姜晟随口应付了一句，他毕竟年轻，沉不住气，忍不住立刻又问：“那个，青幽姐，我听说你说为了案子来的？案子涉及到东海下的东西？能不能跟我说说啊！“ 青幽似笑非笑撇了他一眼：“急什么？还能不带上你啊？我也听说你在这边的调查颇有进展，不过在大街上谈论凶案总是不太好吧？走，先请姐姐吃顿饭，咱们再慢慢说。“ 说罢掏出手机，开始查询本地最贵的饭店。 姜晟汗都快下来了，“那个...青幽姐，我可没带多少经费啊，你手下留情。“ “没关系，你不是可以报销吗？“青幽头都不抬，“离开事务局，我觉得最可惜的一点就是，今后出差的费用没人报销了，唉唉，算起来不少钱呢！“ 姜晟心中腹诽，你异闻斋每月的收入恐怕是事务局经费的几十倍不止，居然还想着这点小钱。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 最终姜晟陪着两人订了一间相对人少、设施中等偏上的酒店，这酒店之所以人少，因为十天前第二起凶案就发生在酒店大厅里。 然后几人就在酒店旁的家常菜馆里定了个包间，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经过四次换血，谢影虽然仍然不需要进食，但已经不至于吃下就吐了，所以遇到好吃的东西，也会适当吃一点。 姜晟谨记着谢法的吩咐，对这个男人采取“不问、不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策略，但若说他没有一点好奇心，那是不可能的。 他经常忍不住，会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瞄谢影几眼。无论是谢影外衣下紧致的肌肉轮廓，还是散发着异常力量的右手，都让他感到好奇。 谢法没告诉他这男人的身份，只告诉他，只要他秉承那四个“不“的原则，至少可以保证生命无忧。 青幽没理会他的小心思：“嗯，所以说，你最近调查原住民，进度如何？“ 之前几句话，她就已经套出了这些天姜晟所有的调查结果，当然，她也没太欺负人，也将除去委托人隐私外的事情大致告诉了姜晟。 姜晟收回了目光：“我本打算今天去的，听说这些原住民很排外，我正愁不知如何展开呢。不过有了你的消息，下一步就容易多了！往信仰上问准没错！他们一定是当初信了什么邪神！“ 青幽可没他这么乐观：“你有没有想过，这半神已经销声匿迹了几百年，经过近代的战乱、破除迷信、科技发展，这几百年前的信仰还有可能流传下来吗？“ “那...就问问他们祖上的信仰呗！“姜晟挠了挠头。 青幽一副看白痴的表情：“我问你，你曾曾祖父信佛还是信道？“ 姜晟一愣，随即讪讪笑道：“不知道...那...那怎么办啊？“ 青幽一副耐心引导后辈的样子：“若是有人这么问你，你肯定回答不知道，但要是有人想收购你曾曾祖父留下来的古物件呢？“ 姜晟顿时领悟，“我会去翻找祖物！我祖上若是有信仰，多半会留下神像、香炉之类的供奉物！我明白了！我们要打着收古董的名号，顺便调查半神！“ 青幽满意的点头，顺利将这个新人引导到自己想要的方向，让她觉得自己口才进步了不少。 “不错，抓紧时间，今晚我们就出发吧！“ 青幽当然有自己的打算，她之所以到得这么晚，是因为事先去了一趟洛家。她委托洛瓜瓜调查当年事件唯一可能留下的幸存者，结果瓜瓜带来了意料外的消息。 那人至今仍活着，身上的恶咒仍在，所以只能活在洛家秘地之中，才能保住性命。 青幽专程去见了他一次，并在他脑内得到了当年事件的详细信息，甚至连半神藏身地的坐标都拿到了。 然而那地方凶险异常，她必须...做一些准备。 傍晚。 姜晟选择了略远一些的古林村作为第一个调查地点，这个村子历史十分悠久，最重要的是，村子的先人是渔民出身。 但很快他就有些后悔了。 村子在东林市北方十分偏远的位置，开车足足要两个小时，还大多是盘山路，道路狭窄地形诡异，再加上人迹稀少，晚上走起来十分酸爽。 姜晟小心的拐过一个急弯，紧紧盯着道路前方，在这种山路上开夜车，对他的车技和心理承受力都是一种挑战。 青幽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看仪表盘上五十迈的车速：“你是想开到后半夜吗？别怪我没提醒你，九点前到达说不定还能找到留宿的地方，九点后就只能在车里窝一夜了！“ 所以说...为什么非要晚上来啊，明天一早再来不好吗？ 然而姜晟也只敢心中腹诽，然后默默将车速提高到了六十迈。 道路左边是高耸的峭壁，右边简单的护栏下，则是干脆利落的断崖。古林村就在断崖下不远的海边，从车窗能够看到存礼依稀的灯火，但看到归看到，要到达那里，还得从盘山路绕过这座高山，然后拐到海边才行。 姜晟紧张的操控着车子，又拐过一段坡路，峭壁上的怪石在车灯的照耀下面目狰狞，石缝间茂密的杂草在风中微微晃动，与地下变幻的影子交织成一副阴森诡异的画面。 突然一个黑影从峭壁中穿出，姜晟大惊，僵硬之下一个急刹！车子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幸好车速不快，很快听了下来。 姜晟却已经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们看到了吗？“ “嗯，“青幽一副不耐烦的口气，“不是活物，你怕什么？“ 姜晟冷汗都快下来了，不是活物才可怕好吗？ “多半是孤魂野鬼之类的，走吧，下次再出现就直接撞过去。“ 姜晟忍不住看了看后座上一脸淡然甚至带点儿不耐烦的女人，突然发现这女人好像比恶鬼凶多了，这么看起来...好像鬼也没那么可怕了。 当然，他仍旧不敢说出来，只是讷讷发动了车子。 后座上，谢影突然揽紧了青幽，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俯身似乎要亲吻她的脸颊。 细小的鬼语在青幽耳边响起：“脸部肌肉虽然有抽搐，但瞳孔并未变化，心率也没有提高，他在说谎，他并没受到惊吓。“ “嗯，我知道了。“青幽轻轻亲吻了一下男人，若有所思。 看来事务局的这个小子，远不是表面表现出的这么单纯。 下山之前，黑影不出所料的又出现了一次，这一次更加肆无忌惮，染满鲜血的脸直接扑到了车窗上，姜晟吓得一声怪叫，险些将车开到了悬崖下。 然后这盘踞在路上不知多少年的阴魂就变成了一颗颜色不太纯正的魂精。 姜晟擦擦汗，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谢影的右手，心说再恶的鬼，也怕恶人啊。 “你也干了一年了吧，怎么还这么胆小啊？“青幽故意问道。 姜晟干笑两声：“我两年前才觉醒，才知道正常世界外居然还有这么个...世界。别的还好，但鬼这种东西，我实在是习惯不来。“ “啊，那是怎么加入事务局的啊？“青幽一副闲聊的口吻。 姜晟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在b市读大学，后来被卷入了一件案子，就被领导发掘了。“ “跟我挺像。“青幽不由想起了刚加入事务局时候的事，一时有些唏嘘。 车子在海边的土路上艰难前行，穿过一片树林后，古林村终于出现在眼前。村内看起来并不落后，到处是带着院落的二层小洋楼，路也是水泥铺好的，但奇怪的是，路的两边并没有路灯，反而挂着一种惨白色的灯笼，看起来...就像是丧礼才用的那种。 刚一进村子，车就被人拦住了。一位五十岁上下、身材硬朗的老人拿着手电筒从路旁的打更房走了出来，拦在了路中间。 “干什么的？这里不对外人开放！掉头回去！“ 老人说的是方言，青幽两人听不懂说的什么，但从语气中能听出深深的防备和敌意。 姜晟也生在东海边，这种方言只有他懂，当下立刻下车，用方言对老人说道：“大爷，我是西边岩石村儿的，这两个朋友是我在大城市认识的，对咱们沿海的一些古旧小玩意很感兴趣，所以我就带着他们挨个村子走一走，收购一些看得上的东西，顺便也帮村里人赚点儿零花钱！今儿路上遇到点儿事，没想到到这儿已经这么晚了，您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给我们找个住宿的地方？您看这两位，有钱！“ 说着，姜晟装摸做样的挤了挤眼。 第220章 东海异变(5) 自从西吉岛被开发为旅游胜地后，这些东海岸边的小村子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些影响。不少热爱原生态风情的游客专门挑选这种村子，或住宿或吃饭，给村子带来了不少额外收入。 但这古林村有些特殊，从来不接待游客，只要有外人来，一般都是直接拒之门外。但时间久了，一些村民就不大高兴了，毕竟钱这种东西谁不喜欢啊？有钱赚却不赚，总归是心里不大舒服。 后来经过几次村内大会，村长迫于压力，允许了村民和游客做一些交易，出售一些本村的特产之类，但前提是必须在白天，而且村内不准外人留宿。 所以姜晟的提议虽然让大爷有些动心，但他还是摇头拒绝了：“不行不行，村里有规矩，只能白天交易，明天再来吧！“ “别呀大爷！你看天都这么晚了，附近山路又危险，我们好不容易才到的，您就通融一下，随便找个地方让我们对付一宿就行！住宿费少不了！“姜晟说着塞了一包烟给大爷。 “不行不行，村里有规矩，不留外人！“ 大爷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盯着手里的烟，似乎想还回去，又有点儿舍不得。 “我也不是外人啊！“姜晟立刻趁热打铁，“您忘了，我是岩石村人啊！“ 又好说歹说说了半天，大爷终于勉强点头了。他虽然一辈子生活在村子里，但有个儿子考上了外面的大学，如今正在东林市奋斗，打算在那边结婚买房，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说好了，一个人五百，进屋之后就不准再出来！晚上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准出屋！“大爷再三叮嘱。 “放心放心，规矩我懂！“ 姜晟立刻回身，跟青幽两人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按照大爷的指引，将车开到了打更房后，大爷家的院子里。 这是一处典型的现代农家院，水泥院墙，黑铁大门，院内是两层小楼，旁边还有独栋的客房和杂物房。院内同样没有灯，四个方位都挂着惨白的灯笼，光线灰暗，就连小楼内，窗户上映得也是白曈曈的烛火，很是有些古怪。 “大爷，你们这儿是停电了吗？怎么不点灯啊？“姜晟随口问道。 大爷没吭声，带着三人拐进了一侧的客房，推开门，拿着火柴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双人床，柜子桌子椅子倒是很齐全，没什么异味，看起来还算干净。 “你们就住这里吧，隔壁还有一间房，你们随便分配。“说着扔下一包火柴，“我们这里晚上没灯，只能点蜡烛，门内有锁，晚上记得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这段话是用蹩脚的普通话说的，虽然带着很浓的口音，但至少青幽听懂了。 “那要是半夜想上厕所怎么办？“青幽问道。她刚刚观察过了，这家里的厕所是外置的，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 大爷瞥了她一眼，指了指床下。那下面隐隐约约似乎放着一个红色的桶... 青幽一时无语。 “一人五百。“大爷伸出了手，姜晟急忙掏出钱包，数了十五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大爷仔仔细细数了一遍，抬头又用普通话叮嘱了一遍：“记住，晚上不能出来！明天也别跟人说是住在我家！柜子里有被褥和水，需要的话自己拿，早点睡吧！“ 说罢根本不给几人继续提问的机会，转身就带上了门。 “简直就是在告诉我们，晚上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出来看。“ 青幽耸了耸肩。 姜晟掏出了手机当手电筒使用，开始检查室内的家具。 “都是旧家具，看不出什么异常。“翻了半天，没翻出什么，姜晟询问的看向青幽：“今晚我去隔壁住？还是...？“ “你去隔壁，“青幽接道，“注意别睡太死，听着点儿外面的动静，今晚一定会有事发生！“ “明白！“姜晟点头，迅速转身去了隔壁。他一点也不想当电灯泡。 不多时，隔壁就传来兮兮碎碎检查家具的声音，此时谢影已经重新检查了一遍屋内，对青幽点点头，示意安全。 “休息一会儿吧。“ 谢影说道。他已经将床铺好了，他没什么干净与否的概念，但青幽可不一样。 这村子怪怪的，她不想睡到一半，发现被子里藏着一大把鱼鳞之类的东西。 “我不盖他家的被子。“青幽如是说，目光却在谢影身上圈寻。 谢影微微一怔，随即领悟，立刻坐到床上，靠着墙壁，对青幽做了一个“抱抱“的手势。 青幽脱下外套，满意的蜷进男人怀里。她个子并不算娇小，但跟谢影比起来，却是很容易就能抱进怀里的一小坨。 “有动静叫我。“ 夜。 窗子关得很紧，窗帘却突然动了一下，一股阴寒的气息从窗缝中缓缓吹了进来。 蠕动的阴影映入窗帘上，窗外似乎藏着什么诡异的东西... 那东西缓缓靠近了窗户的缝隙，一丝头发般的黑气试探的从缝隙探入了屋内...发现毫无阻碍，喜出望外，刚想发出一声鬼嚎抒发一下喜悦的心情，却突然感觉全身一紧！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突然攫住了它，将它强行拉入了屋内！它最后看到的，是一双手，一双骨节分明的男人的大手，看起来很普通，却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彻底湮灭它... 它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难怪这屋内没有防御...里面居然有一个更恐怖的怪物... 谢影欣赏了一下手中的魂精，圆润、毫无裂纹，看来他的手艺进步了很多。 青幽留下的话是：有动静叫她，在他看来，一只小小的怨魂算不上什么动静。 怀里的青幽动了动，没睁眼。这个姿势她当然睡不太熟，但她也觉得谢影半夜偷个食，算不上什么值得睁眼的事。 很快隔壁传来一声惊呼，看来姜晟始终没忘记他“怕鬼“的人设。 青幽继续装作听不见。 但很快她就装不下去了，因为屋外开始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似呻吟，又似鬼哭，咿咿呀呀，好像在唱戏。 声音越来越近，青幽揉了揉眼睛，“看来夜间的节目开始了。“谢影伸手帮她披上了外套。 来到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看，只能看到院内阴惨惨的白色灯笼，犹如送葬的灯火。 “两个人，都站在窗边，在监视我们。“ 能够夜视的谢影在青幽耳边轻声说。 “看来他们很希望我们出去啊。“青幽冷笑，“果然宴无好宴啊。“ 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声，不多时，姜晟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门口。青幽开门让他进来，见他衣着整齐，头发一丝不乱，明显是根本没睡。 “要不要去看看？“姜晟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青幽有些无语的瞥了他一眼：“这声音明显是鬼哭丧，你确定要去？“少年，你的人设不是怕鬼吗？ “鬼...鬼哭丧？“姜晟有点呆，这名字一听就很可怕啊！“那...要不别去了？大爷也说不让出门...“ “你留下。“青幽不想带着一个有可能是拖油瓶的人，最重要的是，她有点不信任这个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小子。 “好的。“姜晟答应过后，又有些犹豫：“那个...这个...哭丧鬼不会进屋吧？我，我对阴魂这种东西有点儿没辙。“ “不会。“青幽漫不经心的摆摆手，这东西明显是想把他们引出去。“明天还要忽悠村民，我建议你适当休息一会儿，毕竟我可不会说这种叽里咕噜的方言。“ 外面呻吟般的哭丧声越来越近，姜晟心里嘀咕，我要是能在这种声音里睡着，心得多大啊！ 青幽故意声音很大的打开了房门，沓沓踩着水泥地走了出去，谢影如同影子般紧紧跟着她。跟她预料的一样，一直监视着他们的房主大爷并没有现身阻止。 院子的铁门没锁，就好像是为了方便他们夜间溜出去一样。 很明显，这是一个事先做好的局，只是不知，是针对外来者的？还是单独为了针对他们？ 青幽心中冷笑，随着实力和咒法的提升，这世间能威胁到她和谢影的东西，已经无限趋近于无了。 远处挂满惨白灯笼的街道上，一队打着丧番的白衣队伍正在缓慢前进。这队伍看起来很长，前方哭丧人不停地发出咿咿呀呀的鬼哭狼嚎之声，中间四个绑着黑腰带的则抬着一口血红的棺材，棺中似有鲜血溢出，在这一片惨白中显得异常瘆人。最后方则跟着一群带着白兜帽低头前行的身影，当然，都是飘着的。 “教科书般的鬼哭丧啊！“青幽啧啧称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这种仪式只有在一些保留了古老传统风俗的偏僻乡村才有可能出现。据说为了获得先人的庇佑，村中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仙逝之后，夜晚会由死去的先人抬棺，将死者送入祖坟。并通过鬼哭丧，将死者的灵魂永远禁锢在这片土地上，以保佑后人平安健康。 某种程度上说，算得上是盘剥死者的仪式。 第221章 东海异变(6) 送葬的队伍越来越近，青幽没有丝毫隐藏行迹的打算，光明正大的站在路边，观摩着这难得一见的场面。 最前面扬帆哭丧的鬼戴着一顶高高尖尖的帽子，脸色惨白僵硬，眼睛是两个黑洞，一双大嘴红得好似滴血一般，与其说是死人，倒更像是白纸做出来的纸人。 后面的鬼则都带着葬礼专用的白兜帽，穿着宽大的白袍，低着头，看不清脸。 察觉到路边有活人，高帽鬼突然停止了哭声，诸鬼齐齐抬头，一双双空洞洞的眼睛齐齐盯向了青幽！ 惊人的阴气夹杂着怨恨袭了过来，却在吹到谢影身前一米左右时突然消散无踪。 谢影如今非人非鬼非尸，不在三界内，不入五行中，任何力量在他身上都要削减五成以上的威力，更何况这小小的阴气。 领头的尖帽鬼心中诧异，面前明明是一个活人，为何阴气却不能近身？他们这种阴魂，由于死去太久，虽然一缕怨气还缠绕在纸人上，能够以鬼身行动，但早已无阳间之眼，所以他只能感觉到青幽，却看不见谢影。 棺材里突然传出巨大的声音，更多鲜血从缝隙中涌出，棺材盖不断发出砰砰声，似乎里面的东西...想要出来。 尖帽鬼似乎十分忌惮里面的东西，立刻重新开始了哭丧，其余诸鬼也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的样子，低着头继续前进，棺材里的声音终于渐渐安静来。 送葬的队伍继续缓缓前行，经过青幽身边时，一种细小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来啊....跟我来啊....“ 这声音又细又小，让人昏昏欲睡，隐约还带着惑人心智的力量，若是平常人，只要听见一声，多半就会立刻昏昏庸庸，跟着声音而去。 但是这种手段，对付青幽这种异人，就有些不大够看了。但她本来也打算看看对方想玩点儿什么，索性顺着声音的指引，跟在了送葬队伍的最后面。 她对这种古老的类似鬼祭祀的仪式并不熟悉，毕竟这个年代，这种事已经很少见了。但当年在事务局进行新人培训时，韩笑曾教过他类似的应对办法。 这种仪式大多发生在极阴之时，诸鬼汇聚，怨煞冲天，从而形成暂时的阴气漩涡。平常人阴气入体，通常只会感觉到寒冷，倒霉几天，只要喝点儿姜水，晒晒太阳，很快就没事了。只要不是常年呆在阴气极重之地，通常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影响。但这种鬼祭的阴气蕴含了古老仪祭的神秘力量，普通人只要稍微沾身，立刻会昏昏庸庸不能自己，若能及时抽身，回去也得大病一场，若是被迷了魂，多半就要丢了性命，所以旧时有很多关于“鬼嫁“、“鬼葬“、“鬼哭丧“的恐怖传说。 异人由于有法力护体，倒不太惧怕阴气，只是在阴气漩涡范围内，所有阴魂的能力都会大幅增强，而驱邪术法都会大幅削弱，所以这个时候，数量惊人的阴魂才是真正的强敌。 韩笑说过，对付这些阴魂，最好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逐个击破。这种仪式通常十分冗长，而阴魂神智有限，大部分精力都要集中在仪式过程中，而不会注意到是否少了同伴。只要小心尾随，逐个抓捕，在对方发现异常之前，至少能除掉一半的阴魂。 当然若是谢家这种魂法世家，就不用如此麻烦。直接在仪式关键时刻毁掉重要祭品即可，这鬼哭丧的祭品，估计就是那血红色的棺材。 如今有谢影在身边，青幽有恃无恐，打算随机应变。 两人跟在这群白衣鬼后面，顺着大路缓缓向村子深处走去。这一路鬼哭狼嚎之声不断，但路边的住家全部院门紧闭，没有一丝光亮，甚至没有丁点动静，好似里面的人完全听不见一般。 青幽心说，看来这村子的人，对鬼哭丧已经习以为常。 一股阴风吹过，青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虽然有谢影在，鬼魂的阴气近不了身，但在这种怨气弥漫的深夜里跟一群鬼走在一起，还是免不了有些阴寒侵体。 熟悉的手突然从后面揽住了她，青幽一怔，回头，谢影的唇已经印了下来。 刚想埋怨他不分场合，在这种诡异的地方也能提起兴致，青幽却突然感觉身上一暖，那股阴寒之气已经被谢影吸走了。 他甚至还颇有意味的舔了舔唇，“好吃。“ 青幽有点儿脸红，瞪了他一眼：“一会儿有你吃的！“ 说着拉着他快走两步，又坠在了哭丧队伍的末尾。 这一路都没看到活人，但古古怪怪的鬼物倒不少，在到达海边一个类似祠堂的建筑之时，青幽两人身后已经多了不少东西。两簇能看出人脸的鬼火、两个分别画着哭脸和笑脸的孩子、四个垂着舌头的吊死鬼。原本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但因为想对青幽做点什么，直接被谢影炼化了。 安全起见，青幽挑了一个稍微远一些，能看清祠堂内部的位置。这些鬼一直无视她这么大的活人，说明还没到动手的时候，所以她也不着急。 哭丧鬼几句鬼嚎过后，诸鬼慢腾腾的在祠堂前排好了位置，四个抬棺鬼将流血的棺材送进祠堂，其他鬼怪都规规矩矩匍匐在地，做出跪拜的姿势。 不多时，为首的哭丧鬼开始发出一种异常诡异的声音，那声音似经文，又似咒语，带着哭丧特有的凄婉哀怨和歇斯底里，青幽只听了两句就觉得心脏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动，头脑一阵阵眩晕。 谢影的手立刻捂住了她的耳朵，将她拉到怀里。 “是鬼神祷，活人听了会影响五感。“通过嘴形，青幽听懂了谢影的话。 鬼神祷，也就是说，这是鬼对某种神的献祭祷文，通常会接受鬼献祭的，都不会是什么正经的神。 祷词很长，随着哭丧鬼的吟诵，匍匐在地的其他阴魂不住颤抖着，祠堂内流血的棺材里发出巨大的挣扎声，棺材里的东西似乎正拼命往外爬，然而祠堂内某种特殊的力量死死压着棺材盖，无论它如何挣扎，也最多只能掀开一个小缝。 青幽注意到，从那缝隙中伸出的，是一只长满红毛的手，看形状似乎是人手，但指甲长得出奇。 “是尸，“谢影继续用口型对她说，“至少百年以上的血尸，血煞之气很重。“ 青幽有些诧异，这哭丧祭，祭得原本应该是新死的村民，将尸体抬入祠堂，然后通过祭祀将部分灵魂禁锢于这片土地之上，以保佑活人平安。 这种人由于灵魂以非自然的方式消散，有可能一口怨气不灭，将部分魄强留在尸身之上，从而转化成能动的活尸。 但将活尸祭神？却是闻所未闻。 青幽看得津津有味。 吟诵终于接近了尾声，随着哭丧鬼吐出最后一个音符，一股奇异的力量突然出现在祠堂内。 来了！ 青幽精神一震，只见那力量化作了一条不大的半透明怪鱼，复眼利齿，出现在棺材边，张开大嘴就咬向了棺材！这鱼并没有实体，当然不可能咬到棺材本身，但穿行而过之时，那棺材上的血却全部被吸入了它的口中，里面的尸也彻底没了动静。 怪鱼吃完后，摆了摆尾巴，发出一声奇异的声音，随后消散在空气中。 奇怪的是，青幽似乎能听懂它说的是什么：“更多。“ “这应该就是咱们要找的东西。“青幽悄声对谢影说。 这怪鱼，应该就是东海海底那个半神的化身，也就是青幽此行的目的。 怪鱼消失后，诸鬼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哭丧鬼突然发出一声类似怪笑的声音，黑洞洞没有眼球的眼睛盯住了青幽。 其他鬼齐齐回身。 青幽叹了口气，后退一步：“这些鬼明明没有眼睛，为什么总喜欢盯着别人呢？“说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降魔杵，对谢影说到：“留下为首的那个，我有话问他。“ 随后就是一阵鬼哭狼嗥，声音甚至比刚才哭丧时还要凄惨几分。 青幽握着玩具般的降魔杵，漠然的站在一边。杵身泛出淡淡的金光，十分温暖，偶有漏网的阴魂接近，尚未近身就已经被这金光净化，成了一缕灰烟。 这是韩笑生前留给她的东西。现在想起来，青幽也有些明白了，当年韩笑多半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才会在死前将一切都交代好，慨然赴死。 若没有他的死，也不会有今日的谢法。 就像谢渊曾说过的，唯有殉之，方能得之。韩笑替谢法选了这条路，然而她，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一条离经叛道、甚至违背人伦的路。 看着黑暗中谢影矫健的身影，她觉得自己半点都不后悔。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并没持续多久，当谢影拎着凄凄惨惨的哭丧鬼回来时，其他的阴魂已经都变成了魂精，被他扔到了嘴里。 虽然明知他体内有[噬]，但青幽有时候仍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吃坏肚子。 青幽踢了踢哭丧鬼，那张惨白的脸和血红的大嘴实在说不上好看，所以她站得有点儿远：“我问，你答，明白吗？“ 哭丧鬼连连点头。 第222章 东海异变(7) 从哭丧鬼的口中，青幽顺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海底半神的起源。 这位半神在三百年前被称为古科鲁，在古老的方言中意为“丰收“，是一位渔获之神。当时东海边还十分荒凉，仅有的几个村子全部依靠打鱼为生，渔民们通过信奉祭拜这位半神，换取每天的打鱼收入能够满足一家人所需。 这位渔获之神所需的祭品十分简单，只需每天献上一条捕获的最大的鱼，并每日祈祷一次即可，但效果却十分明显，几乎每一家信徒祈祷后都会获得远超平日的收获，所以很快，古科鲁神就成了东海沿岸渔民的主要信仰，最繁盛之时，一度有超过十万的信徒。 但岁月流逝，沧海变幻，近代天地大劫之后，灵气消散，神鬼陨落，这位渔获之神也随之销声匿迹，从此再未显示过半分神迹，信徒也理所当然随着岁月流逝慢慢消散。 这位哭丧鬼正是百年前最后一批古科鲁神的信徒，同时也是最后一批通过“鬼哭丧“仪祭被束缚于此地的灵魂。从那之后，天地灵气日渐稀薄，村子里的新一代也被革命的浪潮洗礼，不再相信这些古老的“迷信“，也就渐渐遗忘了这位曾经的渔获之神。 直到大约一年前，这些守护本地的阴魂突然听到了已经二百余年未出现的古科鲁神的呼唤。这些阴魂生前大都是古科鲁的直系信徒，不止一次祭拜神像，祈求神迹，死后几乎一半的灵魂都在这位渔获之神的掌控下，根本无法反抗对方的意志。 古科鲁声称东海海底发生了不可知的异变，为了阻止异变恶化影响海岸，它需要大量的祭品，不是那种供奉类祭品，而是血祭的祭品。活人、鲜血、异类、当然最好的还是灵魂。 本地村民皆是这些阴魂的后代，他们当然不可能用自己后代做祭。所以只能偶尔诱骗几个外来人，或索性使用祖先发生异变的尸体。 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青幽并不认为这位已经走入邪神门槛的渔获之神有它说的那么伟大，是为了保护东海岸的安全，但有一点毫无疑问，那就是海底确实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无常确实在海地进行了某种行动，而这种行动威胁到了这位苟且偷生的半神，他不得不利用所剩无几的神力呼唤他信徒的援助，但两百年过去了，他除了这些阴魂，哪里还有什么信徒？ 青幽猜测，之前突然控制不住愤怒的那几人，应该都是信徒的后人，因长期祈祷建立起的联系仍有一部分留存于血脉中，所以才会被召唤之力所影响，不知不觉间付出了部分灵魂碎片。 两人慢悠悠的踩着夜色回到了村口看门大爷的院子里，一路上倒是安静，再没见到半点鬼物，连蚊虫都没有。姜晟正焦急的在自己房间里踱步，见两人回来立刻打开房门，招呼两人。 “怎么样？“ “没什么稀奇的，鬼祭祀而已。“青幽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用眼角打量姜晟。鞋和裤脚都很干净，似乎真的一直等在屋内。 “祭祀？祭祀什么？“姜晟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副纯良的样子。 青幽没瞒他，缓缓将事情经过和大致推测讲述了一遍。 “古科鲁神？居然涉及到这种东西？“姜晟一脸不可思议，“古时候居然真的有[神灵]这种东西？我还以为是骗小孩儿的呢！“ 青幽尽心尽力扮演着前辈的角色：“有没有真神我不知道，但这种半神虽然自称为[神]，其实只不过是一种祈灵产物。我记得有句古话是这么说的：这世间本没有神，信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神。“ 姜晟总觉得这句话有点儿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这好像不是古话吧？ 压下吐槽的欲望，见青幽已经连续打了几个哈欠，急忙说道：“事情既然牵扯到无常和半神，我必须汇报局里请求支援，青幽姐辛苦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继续吧。“ 青幽点点头，嘱咐了几句，就跟谢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身上有鬼气，刚才出去过。“刚一进屋，谢影就开口了。 青幽叹了口气，“看来这个表面纯良无害的新人，也并不是真的那么纯良啊！谢法这个人过于光明磊落，看人总是看不准！“ 谢影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定是谢法吩咐的。“ 即使三年过去了，他对谢法仍是有种本能的敌意。 青幽当然知道他这点心思，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可能性不大，他一路引着我们到这里，让我们观看了这场鬼哭丧，把我们想知道的一切都摆在我们面前，多半是为了让我们去东海寻找那个半神。他出身东海边，有五成可能是那古科鲁的信徒，想引我们去解除海底危机。另外五成可能，他是无常的卧底，在海底摆好了陷阱等我们跳下去。但是...即便是无常的人，也不可能预料到我们会来到这里，调查这件事，所以这个陷阱，很可能是针对谢法的。“ 谢影垂下眼眸，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那我们不去了吧，海底很危险。“ 海底之下，自然之力太过强大，水压、漩涡、窒息都是无法抵御且能够轻易致命的元素，异人在这种地方，甚至还不如经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 青幽蹭了蹭男人宽厚的肩膀，“不冒险怎么能有收获？我有感觉，这次海底之行，谁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谢影的大手已经伸进了她背后的衣服，贪婪的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不是为了帮谢法吧？“ 青幽忍不住轻笑，“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在吃这种飞醋呀！“抬起头，爱怜地抚摸着男人的脸颊，“白痴，这世上除了你，谁都不值得我用命去搏！“ 男人的手臂骤然收紧，眼神变得危险而炽热，似乎被她这句话点燃了。另一只手不可抑制的抚上了她的大腿：“...可以吗？“ 感受到男人盎然的激情，青幽的呼吸也有些乱了，索性抱着男人的脖子，跳到了男人身上，修长的大腿紧紧缠在男人坚实的腰上，诱惑的声音在男人耳边低吟：“激烈点儿，给别人点儿干坏事的机会。“ 不多时，房间里立刻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墙壁和地板的震动，经久不歇。 不是都装死吗？那就一直装下去吧！ 隔壁的姜晟呆呆的躺在床上，忍受着这近乎挑衅般肆无忌惮的震动，大脑一片空白。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这两人是要搞到天亮吗？ 姜晟起来又躺下，躺下又起来，即使堵住耳朵，地板的震动也在提醒他十分不和谐的事情。 他毕竟只有二十二岁，血气方刚，哪经得起这种挑衅？有心出去躲躲，又怕被人怀疑，只能焦躁不安的在屋内来回踱步。 这两个计划外的人太麻烦了，必须想办法解决... 想了想，姜晟从怀里掏出火信，犹豫了一下。 隔壁应该没空注意他这边的事。 但他仍是简单的布置了隔音法阵后，才点燃火信。 黄豆大的橙色火焰燃烧着，不多时，火焰中心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姜晟低声汇报，“他们已经查到了海底异动的事。“ “好，他们的话会让谢法更容易上钩。“火中声音说到。 “可是只要他们在，谢法是不会亲自来的！“姜晟有些焦急，“这两人很麻烦，很警觉，而且我根本摸不透他们！能不能...提前除掉它们？“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你有办法分开那两人吗？“ 姜晟皱眉：“很难，他们简直就像...连体婴一样，几乎形影不离。“ “你应该知道，这两人不是普通人，除了借助天险外，几乎没办法能同时除掉两人。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比谢法更难对付！而且组织里有人跟异闻斋有合作，若无必要，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得好！“ “可是，我刚跟谢法汇报过了，听他的意思，只要这两人在，他是不会过来的！“脚下不断传来的震动让姜晟有些咬牙切齿。 “...那就按照原计划，引到海底下手。“ “只能如此了。“姜晟无奈的掐断了火信。 第223章 东海异变(8) 五天后，东海海上。 一艘半旧的船在距离海岸400海里左右的偏僻海域不停圈寻着，这里远离正常航线，也不是渔业捕捞区，这艘船虽然是一艘改造过的远洋渔船，但此时明显不是在捕鱼。 甲板上，满脸风霜的老船长拿着一架破旧的望远镜四处寻找，他有着一把半白的络腮胡子，肤色黝黑，穿着已经有些磨损的神色海员服，身上带着长年行走海上的人特有的腥味。年级虽然不小了，却仍旧十分健壮，尤其是手臂部分，腱子肉高高鼓起，一看即知是常年操作鱼叉渔网练出来的。 半晌，老船长放下了望远镜，“什么也没有，你们确认是这里？“ 他身后除了一个船员外，还站着三个打扮轻便休闲的游客，正是青幽、谢影和姜晟。 “应该是这里吧。“青幽一脸找错地方也无所谓的表情。 老船长撇了她一眼，没说话。自从东海岸被开发旅游业后，这种闲着没事干的有钱人他也见过不少，多半都是为了些极其荒诞的目的，去做一些在他看来纯属浪费时间的事，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反正他只要有钱拿就行了。 尽管如此，他仍是提醒了一句：“这附近有不太好的传说，而且看天气，要起雾了。“ 青幽看向姜晟：“你怎么想？“ 姜晟挠了挠头，“嗯...位置应该没错，既然海面上看不出什么...说不定是在海底吧？“ 话音刚落，老船长先反对了：“这里水深超过二百六十米，而且属于偏僻海域，海底不一定有什么呢！不能下水！“他带着这些年轻游客来，万一出了事，他也要担责任的。 青幽闻言看了看谢影：“我讨厌下水。“ “我也讨厌。“谢影回答。 于是青幽看向姜晟：“要不...你下去看看？“ 我下去怎么触发陷阱啊！ 姜晟额头青筋跳了跳，他甚至有点儿怀疑这两人是故意的！莫不是他的身份被识破了？ 当下硬着头皮：“我...我一个人也没个照应，要不再等等，我再去跟局里申请点儿人手！“ 以退为进用的倒是不错，青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等等吧，不急，说不定晚上会有什么奇迹出现呢。“ 船在海浪中缓缓绕圈前行，在太阳下山之前，果然如老船长所说，海上开始起雾了。 雾气中带着海风的潮湿和腥气，沾在身上粘粘腻腻的，很不舒服。这种天气航行是大忌，好在雇主只要求在这片海域自由漂泊，倒是让老船长松了口气。 几人在船舱里摆了桌子，正在吃晚餐。虽然海上条件一般，但海员们对这几个出了大价钱的雇主还是花了点儿心思的，桌上除了鲜嫩爽辣的烤鱼、大个儿的酱活虾、流着白汁的辣炒花蛤、手掌大的清蒸海蟹外，还有海上难得一见的蔬菜沙拉、柠檬芥蓝等新鲜蔬菜，甚至还摆了一个果盘！ 青幽左手螃蟹右手虾，吃得十分舒爽，一边吃一边还不住夸奖：“果然还是新鲜的海货好吃啊！就冲着这伙食，我也能在海上多呆几天！“ 姜晟眼皮跳了跳，拿起一只虾，恶狠狠的揪下虾头，里面的汁险些溅了他一脸。 他心里十分焦躁，自从遇到这两人后就诸事不顺！也不知这两人是来观光还是来查案的，不紧不慢，这一拖，估计又要明天才能下水了！那遗址就在海底，只要下水他就有办法摆脱这两人，可这两人偏偏不下！ 之前在村子里也是，明明关键信息都已经透露给他们了，却偏偏还要装作什么受古董的，足足的村里耽搁了两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打听一些没用的消息，直到把村里所有特产吃了个遍才肯离开！ 好不容易隐晦的把大致坐标泄露给他们，他们终于决定出海查探了，挑船又挑了两天！ 上面的人已经催促了他两次，他怎么可能不急？ 他当然不知道，青幽早已从藏在洛家的二十年前事件幸存者身上得到了更具体的坐标，甚至得知了比无常更多的信息。 她从没打算要真正下海，她有更便利的方法。 无视了姜晟的焦躁，青幽正试图拯救一只险些被谢影捏得粉碎的螃蟹。 “不要用力，要这样...“轻轻掰开蟹壳，又将蟹身分成两半，拿起吃蟹用的小勺递给谢影，“里面的用这个挖着吃，蟹钳要用夹子夹碎后剥开。“ “麻烦。“谢影皱了皱眉。 青幽白了他一眼，“好吃的东西当然麻烦！“拿过勺子挖了一勺蟹黄，送到谢影嘴里。 谢影一脸满足。 青幽叹了口气，心说当年看到南冥这么服侍沈沐颜吃饭，自己还嘲笑他养了个女儿，如今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真是风水轮流转。 “我...我吃饱了，我去看看天气。“姜晟一脸尴尬的站了起来，落荒而逃。 自从察觉到这小子有问题后，青幽就不再顾及他了，甚至有时故意捉弄他，很是发挥了一下恶劣的本性。 谢影扫过姜晟的背影，目光冰冷，仿佛在看一件死物：“留着他是个麻烦。“ “那也不能动。“青幽拿起湿巾替男人擦了擦嘴角，“怎么说他也是谢法的人，我们不能替他清理门户。“ 这几年来，谢法很是做了几件大事，无论是在权势者还是在异人界，都是声威大涨，神秘事务局也因此成为了维持双方秩序的第一部门，理所当然进了很多新人。 新人一多，难免就混入了一些心怀叵测之人，更何况如今异人与权势者的平衡几乎是维持在谢法一人身上，想他死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若韩笑还在...谢法应该会轻松很多吧... 青幽再次想起了那个温文含笑的男人，他的死第一次让她意识到，死亡的残酷。 死了，就是彻底的无，身体腐败，灵魂消散，一切归于虚无。无论生者如何悲痛欲绝，如何癫狂痴念，无都不可能再次变回“有“。 抓紧了身边男人微凉的手，青幽再一次庆幸当初的选择。 甲板上突然响起老船长有些紧张的声音：“回去！回船舱不要出来！“ 不多时，姜晟一头雾水的被赶了回来。 老船长随后跟了进来，一脸严肃：“雾的味道不对，今晚所有人不准出船舱！“ 他用的是命令的口气，对出钱的雇主使用这种口气，显然他认为事情很严重。 “到底怎么了？“姜晟问到，“雾有什么不对？我闻着跟普通的雾一样啊！“ 老船长摆了摆手：“你们那只能闻花香的鼻子能闻出什么？海里有不好的东西，我行船四十多年了，听我的没错！总之要是不想死，今晚就老老实实在舱里睡觉！“ 青幽饶有兴趣的问到：“船长，听你的意思，你之前遇到过类似情况？也是这个海域吗？“ 老船长布满皱纹却仍精光四射的眼睛看了看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回答。半晌，模模糊糊应了一句：“算是遇到过，不止这个海域。“ “给我们说说吧！“青幽一副好奇游客的样子，掏出包烟放在桌上，又从旁边的冰箱里拿出冰啤酒，“来，反正也不能出去，一起吃点儿，顺便给我们说说，我们就是为了探险来的！“ 老船长看了看桌上那包“荷花“，沉吟一下，坐了下来：“也行，就给你们说说吧！“ 青幽给姜晟使了个眼色，姜晟不得不坐下来，给老船长倒酒，陪着他边喝边说。 这老船长不愧是海上漂泊四十多年的老人，奇闻异事知道得极多，跟雾相关的奇闻，就足足讲了五件。 雾中的幽灵船、海上鬼火浮尸、雾中勾魂歌声、漂浮的棺材、雾中海市蜃楼，每一件都极具传奇色彩，或恐怖或诡异，听得姜晟都忍不住背脊发凉。 夜色渐深，桌边的啤酒瓶子堆了一堆，上面还堆了不少海员常喝的烈性白酒瓶，老船长的舌头也渐渐直了，在青幽的暗示下，姜晟直接让他睡着了。 但此时陪了半宿酒的姜晟也有些神志模糊了，若不是他用了术法，多半早已瘫到了桌子底下。 “青幽姐...这，这传说都是真的吗？跟...跟咱们的案子有关系吗？“姜晟迷迷糊糊的问。 青幽起身打开了舱室的门，冷冷的海风吹了进来，吹得姜晟一个激灵，酒醒了几分。 “真的假的我不知道，但我们今夜，很可能有机会验证一下其中之一。“ 灯光下，她淡色的瞳眸泛着微微的红光，夜色映照在她身后，仿佛无边的深渊一般。 姜晟突然感到一股寒意。 第224章 东海异变(9) 雾霭沉沉。 此时海面上能见度已经不足五米，船头的探照灯发出炽目的黄光，但也仅仅能照亮船头周围，然后就被阴沉的雾气所吞噬。整个渔船犹如漂泊在噩梦中的孤舟，被无尽的黑暗包围着。 船舱内灯火通明，所有水手都紧张的聚集在舵轮室，似乎唯有灯光和人气能够给他们带来一点安全感。 寂静无声。 大部分水手都只是听说过海上迷雾的传说，却从未经历过，他们从没想过，黑夜加上雾气居然会带给人如此巨大的压力。这潮湿的雾气不仅吸走了大部分光，甚至连声音也一起吸走了。 海浪声、机械碰撞声、铁块木板的咬合声、轮机的轰鸣声...什么都没有。 仿佛被扔进了另一个世界。 “要不...咱们把轮机打开，离开这片区域吧！这...这附近应该没什么暗礁！“ 一个年轻的水手忍不住开口。 “想找死吗？“上了年纪的水手瞪了他一眼，“雾里开船，最危险的根本不是暗礁！而是迷失方向！而且迷雾会带来危险的东西...此时的海中还不一定有什么怪物潜伏着呢，一旦动起来，我们就成了活靶子！“ “可是...我们有gps啊，定位系统都在正常工作...找到方向还是没问题的！“另外一个年轻的水手说道。 年老的水手啜了口烟，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指了指舵轮室内的电子仪器：“你去看看，咱们所在区域的气象仪上有浓雾显示吗？“ 年轻水手不明所以，走到仪器旁操作了几下，“这...这怎么可能！上面显示...本区域晴朗无云！“ 老水手“哼“了一声，“明白了吧？在这海上的迷雾里，现代仪器帮不了你，能依靠的只有前人的经验和海上的嗅觉！“ “那...那我们怎么办？“年轻的水手有些颤抖。 老水手又吐出个烟圈，“睡觉！这种迷雾里，停船漂泊，所有人不得出船舱，直到夜晚过去，是前人总结的最安全的做法。“ “可是...“年轻的水手指着窗外甲板上三个模糊的身影，“他们...“ “不用管他们，他们不是普通人。“ 之前他和几个水手前去阻止这三位客人站在甲板上，甚至想强制他们回来，但很快就被那个高大的男人扔了出来。对方的身手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如今他也只能祈祷不要出什么事。 老水手掐灭了烟，“除了今夜轮值的，我建议你们回舱睡觉，当然若是睡不着，一起轮值也可以，但是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也不要乱想。“ 甲板上，姜晟哆哆嗦嗦的站在青幽和谢影身边，顺着青幽的目光往雾中看去，却始终什么也看不到。 此时是盛夏，雾中虽然没风，却异常潮湿阴冷，而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虽然还套了一件跟船上水手借的外套，但站了这么久，仍然几乎冻透了。 旁边的青幽身上穿着厚厚的夹克和牛仔裤，显然早有准备。 “青幽姐，我们到底在看什么啊？“姜晟忍不住第三次提问。 “别急啊，快了。“青幽仍旧是这句话。“冷的话回船舱去吧，有情况我叫你。“ “不用...不冷！“姜晟咬着牙说着违心的话。 这雾起的蹊跷，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怀疑是青幽做了什么。这让他更加不敢放松警惕，让这两人离开他的视线。 “来了！“ 青幽突然提高了声音。 姜晟一激灵，立刻集中精力朝海中看去，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点幽幽的绿火。 雾气太重，看不清是什么，只觉得那绿火似乎是随着海浪漂浮，正一点点...朝着渔船靠近。 越来越近... 姜晟揉了揉眼睛，当那绿火缓缓漂浮到船边时，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是一具放在木筏上的白骨。 木筏很破旧，湿漉漉的，长满了水藻和寄生物，就像是从海底刚刚浮上来的一般。白骨倒是很干净，被摆成坐姿，手中提着一盏古老的提灯，灯内发出幽幽的绿光。 正是他们看到的绿火。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姜晟惊惧莫名，他从没听说过这附近还有这种东西！那白骨明明毫无支撑，却在海浪中始终保持着稳固的提灯坐姿，仔细看时，那空洞的眼眶似乎在盯着他们！ “海上迷雾传说之一，鬼火引路人。“青幽趴在栏杆上，兴致勃勃的看着提灯骷髅，“刚才你不是听老船长讲过了？这是通往冥界的引路人，很快就会引导我们进入下一个传说。“ “什么下一个传说？“姜晟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他觉得事情正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青幽耸耸肩，“看就知道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明明已经与渔船擦身而过消失在后方的鬼火，突然再次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 前方的雾气消散了一些，姜晟看到，那原本逆向而行的提灯骷髅，此时却是背对着他们，在前方不远处始终不急不缓的漂浮着，真的好像引路人一般。 这是另一具骷髅？还是之前的骷髅调转了方向又出现在他们前面？或者是...他们的船在不知不觉间调转了方向，正在跟着这提灯骷髅？ 姜晟知道，这种诡异的现象，往往预示着他们已经被卷入了神秘事件之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青幽，这是她计划好的？这神秘事件跟海底半神有没有关系？她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情报？ 姜晟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火信。 怎么办？要通知上面吗？还是...静观其变？ 没等他下定决心，青幽的声音再次传来：“出现了！“ 姜晟抬头，前方朦胧的迷雾中，竟然出现了一座散发着光芒的岛屿！ 岛屿并不大，但上面开满了鲜花，郁郁葱葱的树上悬挂着带着温暖光芒的果子，遍地都是五颜六色的宝石，简直就像...童话中的金银岛一般！ “这...“姜晟彻底呆了。“这怎么可能...“ “海上迷雾传说，迷雾中的海市蜃楼。“青幽笑吟吟的解释，“不过，这是能够踏足的海市蜃楼！“ “青幽姐...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姜晟一副崇拜的口气。 青幽微微一笑：“猜的！“ 姜晟额头青筋跳了跳，我怎么就没猜到呢！ 岛屿越来越近，引路的骷髅到达岸边后，突然回头，朝着三人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然后咕嘟嘟沉入了水里。与此同时，一道光芒铸成的彩虹桥出现在海面上，从岛屿的岸边一直延伸到渔船的甲板上。 “很有童话色彩啊！“青幽赞叹了一句，毫不犹豫的拉着谢影踩上了光桥。 姜晟开始后悔自己为了防止被怀疑，没多带几个人。只得咬咬牙，跟了上去。 他不是菜鸟，他知道，这种程度的幻境，其中的凶险程度几乎坎比鬼域。他不是没想过将这两人扔0在这里，独自开船回去，但若是两人安全回来了，他的身份也就彻底暴露了。 在没引来谢法之前，他还不能暴露。所以他只能跟上。 “青幽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姜晟快走几步，紧紧跟在了两人后面。脚下的光桥踩起来没有丝毫质感，简直就像...走在空气中一样。 “这里啊...“青幽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猜？“ “别逗我了，姐！“姜晟快挂不住笑了，“咱是查案子来的，要是跟案子没关，咱就别节外生枝了。“ “当然跟案子有关。“青幽漫不经心的答道。 几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岛屿的岸边，岛上到处是铺满了金沙的土地。在踏上的一瞬间，姜晟感到一阵恍惚。 “你看那边。“青幽指着岸边一棵结着金色果实的树木，树干上雕刻着一个人身鱼尾，四手八掌的神像。 姜晟一惊：“这是...古科鲁神？“心中顿时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之前无常的调查中根本就没有这个岛！这岛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青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光中有几分同情：“海底确实是破败的神殿所在，但那里根本不是正门，是入侵者通道，而这里，才是神殿正门。“ 姜晟瞳孔紧缩，心中瞬间划过一个念头！ 她知道了！ 随后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动手的当然是谢影。 青幽看都没看姜晟一眼，抬眼望向岛屿中心，“走，去办正事。“ 第225章 东海异变(10) 姜晟醒来时，是在渔船上。天已经大亮，雾气散开，海面上又恢复了白天时风平浪静的样子，就仿佛昨夜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眼睛通红的老船长叼着烟斗，脸色阴沉的打量着他，旁边的水手脸色也不太好。 “怎么了？我怎么...在这里？“姜晟摸了摸头，仍有些昏昏沉沉。他明明记得是在那座金银岛上被谢影偷袭的，莫非又被送回了船上？ 老船长重重“哼“了一声，“不知天高地厚，居然灌醉我后不听我的指示，擅自出船舱！能拣回一条命算你运气好！“ 姜晟不想跟他解释太多，环视周围，没看到青幽两人的身影，“另外两个人呢，他们没回来？“ 老船长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的！我已经联系了海警，很快会有搜救队来！“ 两个人失踪，船上的人多多少少都要担些责任，尤其是他这个船长，所以此时对姜晟也没什么好脸色。 姜晟摸了摸怀里的火信，也不理会船长不让他乱跑的叮嘱，直接进入船舱自己的房间，点燃了火信。 不多时，阴冷的声音传来：“怎么样？“ “我被发现了！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姜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昨晚的事汇报了一遍。“怎么办？我的身份暴露了？“ “别急，“阴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我说过什么？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事情没那么糟糕！“ “...抱歉。“姜晟深吸了一口气，平稳心绪。“昨晚的事...实在太出乎意料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找到了另外一条通路！而我们之前从没发现还有这条路！“ “因为那是条陷阱！“阴冷的声音厉声说到，“那是邪神用于狩猎灵魂的陷阱！虽然最终也可以到达神殿，但每一步都危机重重，到处是幻境和陷阱，即使是异人，想走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他们为什么要走这条路？是不是...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划？“姜晟心中忐忑，这是他成为卧底以来执行的第一个任务，他不想失败！ “这到未必...“阴冷声音沉吟了一会儿，“他们的目标若是调查二十年前的案子，知道这条路也不稀奇，毕竟二十年前那些人...都是走过这条路的。“ “可是刚一上岛他们就把我打晕了！那个谢影...到底是什么人？我甚至连他的动作都看不清！“ 想到当时自己明明全神贯注的警戒，却仍是被人无声无息的击倒，姜晟心中很是挫败。 “...那男人很危险，根据情报，他很可能并不是人，而是...影鬼。“ “怎么可能！“姜晟下意识的反驳，“谢影曾经是事务局成员！而且影鬼和异人不是世仇吗？就算夏青幽不计较，谢法也不可能收一个影鬼做手下的！“ 阴冷声音沉默了一会，“...这其中曲折很多，你只需要知道，尽量不要跟这个男人发生正面冲突。他们两人跟谢法之间也并非毫无嫌隙，打晕你而没直接杀了你，倒未必是识破了你的身份，很可能是另有所图不想让事务局的人参合进去。“ 说罢男人发出一阵低哑的笑声，“呵呵，这几年来，异闻斋私下可做了不少脏事，都是背着事务局做的，若是谢法知道自己昔年手下爱将，离开他之后立刻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听到这里，姜晟也稍微安心了些，“那...不管这两人，计划继续？“ “继续，“阴冷声音说道，“那古科鲁半神虽然衰败，却神威犹存，不那么好对付，那两人一时半会脱不了身，趁此机会将谢法引来，按照原计划进行！“ “明白！“ 姜晟冷静下来后，也知道事到如今，除了继续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组织在东海这一块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无论如何都不能功亏一篑。 当天下午，谢法接到了姜晟的电话，姜晟汇报了这几天的进展，并将昨夜的事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他之前对那雾中的金银岛一无所知和上岛后被人打晕扔出来的事。 电话对面的谢法果然陷入了沉思。 半晌，留给姜晟一句话：“不用管青幽他们，专心调查案子。“ 然后无视了姜晟请求支援的暗示。 第二日凌晨4：36分，东海海底发生地震，震源距离海岸380海里，由于距离较远，震源较深，所以并未对海岸造成太大影响，只是当时附近的渔船遭受了一些损失。 随后谢法再次接到了姜晟的电话。 “头！昨天我下海看过了，那里确实是半神神殿的遗迹，核心区域有神力守护，我进不去，但是外围被设置了巨大的法阵，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法阵中涌出，试图突破遗迹的神力护盾，侵蚀神殿！看情况神殿外围的神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关键是那神殿所在位置正是两块巨大的板块边缘，一旦崩塌将会造成巨大的海底地震，引发巨大的海啸！威胁到东海海岸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由于我的下潜和探测，今天凌晨已经引起了一次小地震，现在我正在当地地质局，根据我的测算，神殿的神力应该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星期，若是不想办法，一个星期后我们将面对超过7级的海底大地震！“ 这一次，谢法已经不得不动了。 “你先不要妄动，我立刻赶到！“ 挂断电话，姜晟擦了擦额角的汗，总算没有枉费他这么卖力的表演，谢法终于动了。 只要他来，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另一方面，神秘事务局内，谢法神色淡淡的坐在办公桌后，远没有电话中表现出的那么急迫。 不多时，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敲门走了进来，他正是韩笑死后，主动找上门来的男人，李民知。 三年来，事务局增加了十多个新员工，但真正走入了核心区域的，只有他一人。 “怎么样？“ 谢法问道。 “姜晟本身查不出任何问题。出身、经历、家庭都是真的，东海n市人，大学前都是普通人，在一次旅行中遇到深山怪蛸，觉醒血脉力量，从而成为事务局候补职员，期间与无常没有任何交集。“ 李民知规规矩矩的站在桌前，声音如泠泠泉水，汇报着调查结果，一副标准的下属姿态。这个韩笑推荐来的男人很可靠，心思细密，见识广博，遇事冷静，身手也不错，但非常难以接近。 谢法曾试图与他拉近私人关系，但被他明确地拒绝了。 “我与韩笑之间并无交情，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欠了他一份人情。我会按照约定为你服务十年，这十年内必定竭心尽力，不惜生命。若十年后我还能活着，我一定会离开，所以你也不必在我身上多花心思，这只是交易而已。“ 那之后，谢法选择了尊重他。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他不是喜欢勉强别人的人。 “你的意思是，姜晟没问题？“ 谢法翘着脚坐在椅子上，仍旧是年轻时那股风流倜傥的样子，只是眼波平静如水，再也不复昔日的飞扬跳脱。 他不认为青幽的提醒是空穴来风。 李民知扶了扶眼镜。 “姜晟，没有问题，除非，他不是姜晟。“ 谢法一怔，“不可能，局里有法力识别装置，还有指纹锁，不是本人根本进不来！“'' 李民知不动声色：“如果从一开始，录入指纹的就不是本人呢？“ “你是说他早就被换了？“谢法皱眉，“他之前住在家里很长时间，姜家父母和邻居不可能认不出来吧？而且他入职前，为了测出是哪家血脉，全家人都做过dna检测，这个可做不了假！“ “一般情况当然做不了，但如果...是同卵双生的兄弟呢？“ 李民知将一份报告递了上过去，“根据调查，姜晟出生时是双胞胎，但其中一个刚出生不久就死亡了，连医院都没出去。“ “你是说，当年那个，没死？“谢法翻了翻报告。“没死，然后加入了无常，再顶替自己兄弟来咱们这儿卧底...这么说来，倒是很有可能。“ 李民知点头，“若是那孩子临死时觉醒了血脉力量，不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当年姜晟父母所在医院十分简陋，而且那个年代，医疗条件差，没死的孩子当成死婴扔出去，也不算稀罕。只是这孩子被这么对待之后，只怕从小就恨上了父母和其他人。“ 谢法叹了口气，“多半就是这样了，有证据吗？“ “很难，原本的姜晟多半凶多吉少，又没有dna证据，而且事情太过久远，无常的手脚又干净...“ 谢法神色中有几分无奈，“我真讨厌这种事，非常讨厌。“他虽然不再如以前一般全心全意信任每一个人，但他仍愿意用最好的心去对待他们。 只是背叛...无处不在。 “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吧。“ 第226章 临近的终局 这一年的九月，注定不平静。 南屿山突发异常山崩，幸好当地地质局早早监测到危险，提前进行了防备，疏散了附近居民，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东海有史以来最大的飓风登陆，造成了海啸和一定程度的洪涝灾害，海滨部分民房和旅游设施被毁，幸好当地部门防备得当，提前疏散了游客，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b市八木山和清源林古迹分别遭遇暴徒炸弹袭击，前朝皇帝陵墓和部分珍贵文物部分损毁，16名相关工作人员惨遭杀害。五天后，爆破暴徒在市西郊一处地下工厂被发现，警方与之进行了长达8个小时的对抗，最终击毙歹徒12人，抓获2人，成功破获了这起本年度最大的恶性犯罪案件。 当然，这是普通人的新闻。 异人界只有一件大事，恶名昭着的无常精心策划的地脉破坏计划被谢法带领的神秘事务局阻止，无常60多名核心成员全部落网，唯有宗主萧天左在逃。 无常虽未彻底覆灭，但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至少百年内无法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谢法也理所当然的再次名声大噪，俨然有成为异人界第一人的趋势。 此时早已从东海归来的青幽，正慵懒的瘫在办公桌上，喝着谢影买来的冰沙，看着这所谓[地脉破坏计划]的最终报告。 无常这一次确实是想趁着异人与权势者关系紧张，做一波大的。首先是借着[超体]埋下隐线，逐步腐蚀人类社会，同时收集生命力，并将之导向选好的地脉节点，待到能量储备足够，就一举发难，破坏节点，从而破坏华夏地脉。 表面上看，无常选中的节点有三处，分别是南屿山、东海和b市九龙台。但实际上，其他两处都不过是掩护，唯有这九龙台，才是真正的目标所在。毕竟b市市历代皇城所在，九龙台下埋着的，不是普通地脉，而是龙脉。一旦龙脉被破，必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所以无常不惜在东海弄出海啸危机，用以转移谢法的注意力，甚至动用了一直以来埋下的暗子姜晟，只为了将谢法引离b市。 这计策算不上高明，但却正中谢法的弱点。即使知道有调虎离山之嫌，但面对东海可能发生的巨大危机，谢法也不可能不去，但机缘巧合之下，青幽两人却被一桩二十年前的案子引到了东海。 两人这一去，不但打乱了无常的计划，甚至连姜晟的身份也提前暴露了。于是谢法将计就计，假装带人去了东海，暗地却在b市内部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无常上钩。 无常对b市的行动投入了大量人力，尽管有准备，却仍是造成了一些损失，但毕竟是有心算无心，最终除了萧天左，无常的骨干几乎被一网打尽。 当然，这些青幽都没有参与。她在这个事件中，扮演了很微妙的角色，参与得很少，却成了破局的关键。 并且，还有了意料外的收获。 看着桌上那瓶海水中漂浮的一团金色彩絮，青幽陷入了沉思。 最近的事，有些太巧了些，一个原本并不打算接的案子，突然引起了他的兴趣，然后又卷入了无常计划中，机缘巧合解除了谢法的困境。 同时她也碰巧在海底半身那里，得到了一直以来想要寻找的东西。 太顺利了，顺利得简直就像是...冥冥中，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暗暗推着他们前进。 如此想来，无论是谢法想要阻止无常的愿望，还是她想要压制谢渊的想法，似乎都切合了某一方的利益... 天道吗？ 天道想要阻止无常，天道想要除掉谢渊，所以这两件才会如此顺利吗？ 青幽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想利用她？似乎...可以互相利用呢！ 她对天道并无好感，事实上，她对一切试图掌控她命运的东西都没有好感，更何况她的男人本身，就是天道之逆。 终局之时...快到了。 青幽叹了口气，回身握住了一直站在身后的谢影的手，仰头看他。 谢影立刻反握，俯身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带着一世的温柔。 “谢影。“青幽看着自己的爱人，眼眸中几许不舍，几许决绝。 谢影知道她想说什么，却只是俯身，轻轻亲吻她的嘴唇，“我明白。“ 他如何不明白？她素来是个骄傲的人，不肯受制于人，不肯欠人恩惠，他们这三年逍遥，原本就是偷来的，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她的全部身心都是属于他的，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对他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夜，不归人酒吧。 宛如模特般风姿俊雅的男人坐在角落的圆桌旁，嘴里叼着一根烟，手边一杯淡金色的液体散发着让人醺醺然的酒香。 昏暗的灯光遮掩不住男人的俊美，不少路过的美女仅仅是扫过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但倒是没人上前搭讪。一来这男人对面已经坐着一位美女，二来这男人桌边，光明正大的摆在一把黑漆漆的枪。 这两人正是青幽和谢法。 异闻斋虽然表明合法，但背地里做过不少脏事，谢法身为神秘事务局负责人，已经不方便公开与她见面，所以两人只能挑选这种方式，来商量一些事。 “我不同意。“谢法有些疲惫的按了按额头，最近他一直很忙。“太冒险了。“ “成功几率很大。“青幽并不意外，若他不反对，他也就不是谢法了。“而且能够一举解决影鬼的问题和谢渊的威胁，谢渊在南城做的事，你也知道，若不尽快解决他，会有更多无辜人惨死。“ 如今的谢渊已经可以以阴魂形式化形，并短暂离开千魂。三个月前南城发生了一起惨案，七个少女全身血液被吸干，惨死在荒郊野外，身上有法力痕迹。神秘事务局调查了很久都没有头绪，直到青幽告知谢法谢渊的存在。 “把千魂带来，我让小关想办法毁了它。“谢法再次提起了这个建议。 “不可能的。千魂是阴骨玄晶经无形之水和无魂之火灼炼而成，如今的世间根本没有能毁去它的办法。而且影鬼门也不会让我将千魂带给你的！“ 更何况，她还需要谢渊转化谢影。 “那就想别的办法。“谢法仍旧不松口。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谢渊残害更多的人？以他的本事，即使没复活，你们都拿他没办法！他想杀人，你们根本拦不住！“ 青幽很清楚，人命是谢法的底线。 然而她仍是低估了谢法的固执。 “不行，我们不用生命做交易！用少数人的命去换多数人的命，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谢法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起身拿起枪和火机，“这个计划我不会同意的，一定有其他办法！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青幽盯着远去的谢法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看出几丝寂寥。 谢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边：“要用强吗？“ 青幽沈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既然他要走阳光下的正道，那么手染血腥的事，就由我们来做吧。“ 第227章 往事如烟(1) 沈沐颜陷入了深度沉睡。 南冥用尽了一切方法，这一天，却还是到来了。而如今，她还不到24岁。 尽管有青幽相助，沈沐颜的沉睡时间仍旧比上一世又提前了四年，无数修补灵魂的奇珍异宝被南冥一股脑塞到她体内，她的灵魂却仍旧犹如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随时会倾覆于波涛之中。 青幽静静坐在病床边，一滴滴营养液正通过注射进入沈沐颜体内，以维持她昏迷期间身体所需。尽管如此，她仍是不可避免的消瘦了下去，双颊凹陷，下巴削尖，再也不复往日的娇美。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如今也已经半白犹如垂暮的老人。 即使是青幽这般冷情的人，见惯了她昔日朝气蓬勃的笑颜，再见到她如今的样子，也不免有些心酸。 “她这样多久了？“青幽有些不忍的移开目光，问一直坐在病床内侧握着沈沐颜手不放的南冥。 “十七天。“南冥眼皮也不抬，只是握着心爱之人的手，一动不动的盯着昏迷的爱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很冷静，但南冥从来都不是一个冷静的人。 “还会昏迷多久？“青幽盯着他。 “十三天，直到头发全白，生命力耗尽。“南冥说得很平淡，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轻车熟路。 “然后会如何？“ “会想起过往所有，从此不能入睡，逐渐记忆混乱、神智昏聩、身体衰败，直至终结。“ “如何终结？“ 南冥顿了顿，仍没有抬头：“...我亲手终结，然后将她的魂魄送入轮回印，寻找下一个身体。“ 要亲手杀死至爱之人，即使对南冥这种人来说，也是极其痛苦的事，然而青幽并不打算放过他，她今天来，似乎就是为了狠戳他的伤疤。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终结掉她？“ 她语气有些冷淡，就像谈论的根本不是自己朋友的生死一般。 南冥终于抬起了头，妃色的眼眶带着狰狞：“不关你的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要回收镇魂灯和轮回印吗？有我在，你休想！即便整个影鬼门的人都来了，也别想拿走我的东西！“ 青幽有些怜悯的看着他：“迁怒改变不了任何事，南冥，你活了一千二百年，任性了一千二百年，如今也是时候长大了。“ “滚！“ 果篮擦着青幽的脸颊飞了过去，撞到门上，篮里的水果咕噜噜滚了一地。 青幽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虽然跟沈沐颜有交情，但跟南冥可没有，有些话她说了，至于能不能听进去，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 “半个月后，我还会再来的。“ 淡淡留下一句话，青幽离开了房间。有那么一瞬间，南冥产生了带着沈沐颜离开的念头，带着她...离开这纷争之地，离开这些烦人的人。 但他不能。 若是离开这些现代高端的医疗仪器，沈沐颜的身体会衰败得更快，更何况，她醒来后，他还需要一个咒师稳定她的状况。 “小颜...我不会轻易放开你的...“南冥握着沈沐颜略显冰冷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边轻轻摩挲。 这一切...从他迈出那一步开始，就已经无法回头了，不是吗？ 他还记得，那是几百年前一个冬日的下午。 那时，第一世的沈沐颜已是风烛之年，常年的苦修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那头柔顺的青丝，却已是半白。唯有那双眸子，光华流转，仍带着年轻时一般无二的温柔。 那个时代的冬天，总是格外难熬，即使房中燃着炉火，寒冷仍无处不在，对上了年级的人来说，更是致命。 庵内生活虽然清苦，但沈沐颜毕竟是豪富之家出身，吃穿用度并不差，冬日更是穿上了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貂裘，只是她毕竟有了些年纪，身子又素来不好，所以还是感染了风寒。 南冥来看她时，她正披着貂裘坐在炉火旁，捧着一杯热茶，时不时咳嗽几声，看起来有些虚弱。 “真是脆弱，每一次看到你，我都觉得人类真是太脆弱了！“ 南冥皱着眉，看着屋内不再年轻的女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焦躁。 沈沐颜婉然一笑，她已然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对这世间万事都看得透彻，而南冥活得虽久，却始终如十九岁少年一般，她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你已三年没来看我了。“ 南冥哼了一声，“看什么？看你这幅老态龙钟的姿态？你年轻貌美时还能勾起我几分兴趣，现在？还是算了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刻薄，他只知道这几年一直萦绕着他的焦躁感在见到沈沐颜的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那是一种深沉的不安，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身上每一个细胞，让他想要嘶吼、杀戮、疯狂、暴虐。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试图从他的胸腔剥离，而他誓死都不能放它离开。 沈沐颜的笑意淡了些，她毕竟是个女人，任何一个女人被心爱的人如此讽刺，都不会心情太好。 然而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又微笑着开口了：“但你还是来了，不是吗？我很开心。“ 女人的淡然和坦率让南冥更加烦躁，“开心什么？开心你要死了吗？“ 话一出口，南冥就立刻后悔了，动了动嘴唇，道歉的话却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生而被天地厌弃，人们憎他惧他，从没人爱过他，更没人教过他，如何去爱。 沈沐颜却仍是淡然的姿态，“原来阿冥，连这个都知道。“ “我是鬼！鬼当然能闻到死亡的味道！“南冥避开了她温柔的眼神，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蛮横无礼，却少见的解释了一句。 沈沐颜显得有些高兴，“这还是阿冥第一次对我说起自己的事。“ 两人相交四十余年，沈沐颜当然知道，对方并非常人。只是想问的时候时机不对，当时机有了，她又淡了那份好奇心。这个时代，鬼神妖魅之事时有发生，她虽然是普通人，却也知道，南冥多半是那个世界的人。只是既然爱都爱了，身份又有什么重要？左右...两人都不能在一起。 南冥冷哼一声，“我的事有什么好听？鬼怪腌臜，血腥悖逆，尽是些肮脏污秽。“ 少年眼中宛如冰封般的阴寒和带着嘲讽的憎恨让沈沐颜有些心疼。她知道他生而坎坷，知道他的偏激嗜杀多半是身世使然，所以多年来，她一直试图温暖他，试图融化他周身的寒冰。 “...也有些美好之事吧？亲人...朋友？“ 女人温柔的声音让南冥有些恍惚，内心尸山血海堆积的黑暗中突然浮了一丝暖色。“...有个姐姐...还有个大哥，还有个天天吵架的二哥。“ 沈沐颜笑道：“这不是很好吗？“ 南冥别扭的哼了一声，“好什么？都是麻烦！摆脱都摆脱不掉！“ 沈沐颜有些欣慰的看着他，微笑不语。 南冥不喜欢燃着火的室内，觉得气闷，但此时天色渐暗，沈沐颜开着门与他说话，冷风不断侵袭屋内，让她脸色又白了几分。 南冥不得不进屋，关门，坐在了沈沐颜身边。女人递来一杯热茶，南冥盯着那举着茶盏瘦骨嶙峋的手，不由皱了皱眉。 “真难看。“ 沈沐颜不以为意，“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南冥不屑：“那世人为何追求长生？女子又为何想法设法想要青春永驻？“ “那你见何人真的长生？何人青春永驻了？“ “我不就是...“脱口而出之后，南冥才惊觉，自己根本不是人。 在沈沐颜眼里，自己也不是人吧？否则她又怎么会那么说？ 南冥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戾气。“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人，为何又要接近我？“ 沈沐颜温柔一笑：“是不是人，又有什么要紧？而且我看得出，阿冥虽然舍弃了一些东西，但并未舍弃人性，阿冥内心深处，仍是渴望做回人的。“ “一派胡言！“南冥拂袖而起，“我最讨厌的就是人！虚伪肮脏，软弱污秽，这世间若是没了人，会干净的多！“ 第228章 往事如烟(2) 那一天，两人少见的不欢而散。后来洋洋洒洒下起了雪，这一下，就是好几天，院内和屋檐上都积起了厚厚的白，唯有后院的梅花，开得愈发绚烂多姿。 沈沐颜的风寒迟迟不好，后来竟到了缠绵病榻，无法起身的地步。南冥探访得愈加频繁，心内也愈发焦躁，几乎每次都是气冲冲的离开。 “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愿？我可以给你世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死，就如同我一般，你当真不愿？” 这已经是南冥不知多少次提起这个话题了。 然而沈沐颜只是微笑，摇头。 “你就这么想死吗？”南冥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蠢，宁肯死，也不肯接受转化。“你是在报复我吗？是因为我当年拒绝你，所以现在你要拒绝我？” 沈沐颜无奈的笑笑：“不是的，阿冥，我从没这么想过。只是我这一生，过得很满足。外面多少人食不果腹、颠沛流离，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然而我这一生衣食无忧，有爱我的家人，有富足的生活，甚至弥留之际仍有爱人陪伴身旁，还有什么不满足？” “满足？”南冥觉得不可理喻，“这种青灯冷院的清苦生活你说满足？我可以给你更好的！而且你就不想……就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南冥的神色中有几许受伤，他这时也许还没爱得那么深，但他本能的知道，他不能失去她。若是失去了她，他将彻底陷入无止尽的空无。 沈沐颜握住了他的手。那原本修长美丽的纤手如今已经瘦得宛如枯骨一般，却仍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暖。 “阿冥，你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你……你太孤独，也太偏激，总是容易伤害到自己。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看看这世间的美好，多感受一下人间的温暖……” “那你就陪我活下去！”南冥抓紧了她，“就当做是为了我！” 沈沐颜沉默半晌，悠悠叹了口气：“阿冥，这世间万物，自有其规则。花开花落，生老病死，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我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之一，我这一生，已经受到了很多天地馈赠，对此我心怀感激，不想再贪心了，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什么天地馈赠，什么自然规则，都是狗屁！天地不仁，万物如狗，只有你这种白痴，才会相信这些狗屁！” 南冥生平最恨的就是天道，如今听她这么说，更是愤恨非常，青筋暴起，手下也没了轻重，那纤细的手掌几乎要被他抓断，疼痛感从手指处源源不断的传来，沈沐颜却只是默默忍受着。 她知道，南冥虽然活了很多岁月，但始终未曾走出童年的阴影。他对这世间满怀怨恨，拒绝一切美好，就像他的容貌一般，始终停留在十九岁。 她时常会心疼他，她倾尽一生试图温暖他，试图融化他遍身的坚冰，然而那岁月累积的荆棘太过深入骨髓，而她的一生又太过短暂。 如今，她只希望自己能在他心中留下一颗种子，一颗名为爱的种子，并祈祷着，在今后的岁月中，这颗种子能够破土而出，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但那个时候，她从没想过，这需要付出的代价。 “阿冥，别这样。”沈沐颜有些无奈，每次说到类似的问题，南冥永远是这副愤世嫉俗的样子。“你跟我不一样，你生而不凡，注定要做大事，所以才有这许许多多的痛苦磨难。当有朝一日，你看懂了自己，也看懂这世间后，你会明白，你所有的痛苦，都是有意义的。” 南冥冷笑：“意义？当然有意义，我的意义就是终结这肮脏的一切，毁灭这无情的天道！”说罢起身，不欲再争执这个话题，“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或不？若你还是拒绝，我今后也不会再找你了！你就一个人慢慢体会死亡吧！” 半晌，沈沐颜终究还是闭眼，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很抱歉。” 那天之后，南冥真的在没有去找她，只是砸了附近影鬼门据店内所有值钱的东西。附近的法门玄门也遭了秧，三天两头被人打上门来，小一点的门派甚至直接被血洗灭门。 这种肆无忌惮的挑衅很快惊动了异人，大量有组织的世家高手开始聚集，试图搜捕南冥。 但影鬼门的人首先找到了他。 “你违背了门规。” 西贤坐在废墟般的大堂内唯一一张完好的太师椅上，手中居然还端着一杯热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带来的。 “我记得刑堂不归你管！” 南冥冷眼看他，满身都是血气和煞气，一双凌厉的凤眼从内到外都是猩红色。 四人中，东陵和北辰年纪较长，唯有西贤与他年龄相当，偏偏两人关系最差。 西贤缓缓吹了吹茶叶，“若是陵姐亲自来，你恐怕逃不了禁足百年的刑罚。” 南冥冷笑：“你以为我怕吗？” 西贤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替他惋惜，但斯文俊秀的脸上却一片漠然，没有丝毫感情。“我是来帮你的。” “不需要！”南冥转身就走，他心情很糟，非常糟，他能感觉到沈沐颜的生命气息一日弱过一日，他能感到自己即将失去她，这让他无法忍受。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讽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一只被抢走了骨头的疯狗！失魂落魄，到处乱咬！” “西贤！”黑色夹杂着血气的影子迅速撞向白色的身影，一触即开，随后又是几次剧烈的碰撞，再次分开时，南冥脸上已经多了几道血痕，西贤白色的长袍上也多了几道十分不雅的撕裂。 “够了。”西贤冷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没空陪你玩这些小孩子的游戏，我来这里，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我们是【鬼】，天道不会给与我们任何东西，只会夺走。所以当我们想要什么的时候，我们也会直接【夺取】。” 西贤的这句话让南冥最终下定了决心。他并不是没想过类似的事，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生存过来的。只是他更怕……怕沈沐颜会因此而恨他…… 他无法忍受那双看向他的温柔双眸中，出现失望的色彩。但他更无法忍受……她会消失在他生命里。 所以他直接将她绑回了总坛，跪在了北辰跟前。 然而北辰拒绝了，“你知道的，谢渊死后，我们就失去了完整转化影鬼的方式。你的血和现有的材料，只能转化出半成品，最重要的是，这违反了我们的原则。” “影鬼的转化，必须自愿！” 北辰不是一个可以被说服的人，无论南冥如何恳求，如何胡闹，北辰的答案始终是“不”，而沈沐颜已经灯枯油尽的身体，也再也禁不起等待。 东陵原本也并不同意强行转化，但她毕竟是女人，不忍看最小的弟弟伤心，更不忍弟弟初次的爱恋就以悲剧收场，因此给了他另外一个建议。 “根据你的形容，她是个很有智慧的女人，温柔而通透，她以生而为人为荣，并始终保持着最赤纯的人性。所以我不建议你强行转化，即便你转化成功，你能确保变成了鬼的她，还会是你爱的那个人吗？” “若你真的想要一个弥补的机会，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 于是南冥从东陵那里，得知了轮回印和镇魂灯的事，两者组合，将能违逆天道，创造轮回。 于是这才有了南冥与沈沐颜数十世的缠绵纠葛。只是东陵从开始就告诫过他，轮回有悖自然法则，不是长久之计，让他弥补了心中缺憾后就放沈沐颜离开，然而情之一字，比时间任何东西都让人欲罢不能，一旦尝过了两情缱绻的滋味，南冥又怎么可能放手？ 为此甚至不惜与门内兄弟反目，但如今千魂归位，谢渊即将复生，影鬼门追寻了千年的复兴近在咫尺，他却仍握着谢渊的最后两魄，轮回印和镇魂灯，不肯放手。 两魄一旦归位，沈沐颜将再无轮回可能。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 第229章 异动(1) 夜，南郊七皇坟。 此地是昔年一位皇帝的陵墓，如今虽然已经被修成了对外开放的旅游景点，但由于地处偏僻，交通不便，陵墓内又没什么特殊景致，所以参观的人并不多。 近几个月，这里突然流传起一则类似怪谈的传说，据说这七皇坟里有一个卖香囊的红衣老妪，买过这老妪香囊的游客，回去后都会做一个十分奇妙的梦，梦里他们成了这陵墓的主人，在那个奢靡华贵的时代，锦衣华服、纸醉金迷，无数美人相伴身侧，在那充斥这华贵金色的大殿中，醉生梦死。 不止一个游客在网上发帖，声称见过那老妪，更绘声绘色的描述了梦中的一切，或香艳或奢靡，都是一副沉醉的口吻，甚至有人自那之后整日徘徊在陵寝内，只为再遇到那老妪一次，久而久之，竟也传得似模似样，连带着这七皇坟的生意，竟也好了不少。 秋雨和男友乔山正是看了这则怪谈，才一时兴起，组织了几个好友，共同游览这七皇坟，想着去说不定真能遇到点儿什么呢。 但这所谓的先皇陵墓着实无聊了点儿，范围虽然大，却大多是常见的密林景致，连周边售卖小吃的商贩都稀稀落落，地下三层的地宫，也充满了人工痕迹，除了迷宫般让人气闷的墙壁外，只有些一看就是塑料制品的假珠宝和昏暗的宫灯，倒是陵寝最下层的棺椁颇有几分华贵古朴的意味，看起来像是真品。 秋雨一行七人都是在校大学生，对这种沉闷的陵墓当然提不起什么兴趣，至于那传说中卖香囊的老妪，更是半点影踪全无，倒是有不少其他商贩，穿着大红的衣裳，在阴森的地下徘徊，颇有几分瘆人的意味。 参观结束后几人都兴致缺缺，秋雨却突然想起网上有人说，那老妪是夜晚才出现的，于是提议晚上再翻墙进来，查探一番。 这景区偏僻冷清，夜间警备并不严格，秋雨的提议虽然大胆妄为，但这几人本就是家境富裕、四处寻找刺激的人，这种夜探陵墓的事情反而让几人起了兴致。 但谁也没想到，这居然会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死亡之旅。 秋雨在昏暗狭小的陵墓里拼命奔逃着，原本算不上大的陵墓此时犹如无边的迷宫一般，永远没有出口。 秋雨此时看起来十分狼狈，长发蓬乱，原本精致的妆容也被泪水和汗水冲花了，身上全是灰尘，犹如在土坑中打过滚一般，双手更是沾满了黏糊糊的暗红色液体，似乎匆忙中擦拭过，但边缘仍已经干涸成暗褐色。 那并不是她的血，但那是她最好朋友的血。半个小时前，她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一团黑色的鬼影挖出了心脏，自己却躲在不远处虚掩的棺椁内，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那东西吃掉心脏后就走了，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勉强支撑着酸软的双腿，满面泪痕的来到自己闺蜜的尸体前，试图唤醒她。 但已经被挖了心脏的人，怎么可能活？ 最终她只能带着满手的鲜血，仓皇逃离了那个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要向哪里逃，要怎么逃，她只是下意识的，不停奔跑。她素来不是一个有主见的坚强女孩，她和乔山之间，乔山才是那个真正做主的人。 然而乔山早在第一次遇险的时候，就为了保护她，而跟她分开了。 是影子，这陵墓的墙壁中藏着犹如鬼魅般的黑影，不知何时就会突然从墙上出来，袭击他们。第一次遭遇到黑影的时候，一个男生受伤，众人更是在惊吓之下，分散开来，她和乔山，还有自己的闺蜜走在了一起。 但如今，只剩下她自己了。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无数的人正藏在墙壁之中窃窃私语。刚刚停下来打算歇一口气的秋雨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立刻由不要命的奔逃起来。 她记得带着她躲过了很多次危机的乔山告诉过她，声音是鬼影袭击的前奏。 乔山还告诉过她很多其他的事，比如鬼影袭击的一些简单规律，一些限制，甚至一些弱点，这都是他从一次次袭击中观察出来的宝贵经验，然而秋雨都没记住。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恐惧犹如毒蛇一般紧紧缠绕着她，让她根本无法思考，她唯一的念头只有跑...跑出去... 毫无头绪的奔逃加剧了体力的流失，她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心跳如擂鼓，却始终不敢停下。 她怕，她怕！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再也没有人能告诉她怎么做，再也没有人能替她抵挡那鬼影的袭击了！ 她心底甚至冒出一个隐秘的念头：去追其他人...去追其他人吧！他们都比自己跑得快，心脏也一定更好吃！ 黑色的影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上飞速穿行着，如鬼似魅，速度极快，但每次眼看追上了，又灰故意放慢速度，就像是在逗弄猎物的猎手。 乔山猜的不错，这鬼影杀人，确实有限制，而如今，他正在等待机会到来。 慌不择路的秋雨在长时间剧烈奔跑后，终于在转角处脚下一软，摔倒在一堆破烂的瓦罐之上，怀里一个红色的香包掉了出来，她立刻手忙脚乱的重新捡起，牢牢握在手里，犹如那是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这就是传说中能让人黄粱一梦的香包，是他们刚进来时从那妖怪般的红衣老妪手里买到的，那时候他们居然满心兴奋，觉得终于没有白来一趟。 这香囊价值不菲，几乎是白天门票的两倍，买完后那老妪甚至阴掺掺的祝他们游览愉快。他们还以为这是景区专门设计的夜间特别节目，于是兴高采烈的踏入了早已准备好的死亡陷阱。 好在这香囊确实有点儿作用，在受到鬼影袭击时能够抵挡一次伤害，那鬼影会优先拿走香包，而不是心脏。 所以秋雨紧紧的握着香包，绝望的望着墙上不断接近的鬼影，心脏犹如被紧紧攥住一般，涕泪横流，甚至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只有手里的香包，可是这一次用掉了，下一次呢？ 就像之前她身边的男友和闺蜜，帮她挡了一次，可是下一次呢？ 她恐惧的姿态让鬼影十分满意，犹如黑纸般的平面影子缓缓从墙壁上钻出，故意摆出威胁十足的造型，巨大的鬼爪张牙舞爪，径直伸向了...秋雨手里的香包。 “不能给他香包！“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一束剧烈的强光突然从qiuyu背后照出，直直照到了鬼影身上，鬼影一声惨叫，身上居然发出类似烧焦的味道，迅速逃回了墙里，消失不见。 秋雨呆滞的回头，赫然是半身鲜血的乔山！他正举着手机，用手机自带的电筒吓走了鬼影。 “乔...乔山！乔山！！你怎么才来啊！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秋雨在看到男友的瞬间就崩溃了，也顾不上什么噤声，扑到男友怀里就开始嚎啕大哭。 乔山无奈的用还完好的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别哭了，我一定会送你出去的。“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秋雨并没注意到男友古怪的用词，她只是抱着他，尽情用眼泪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不知哭了多久，乔山扶着她站了起来，并伸手拿走了她的香囊。 “这东西很危险，你不能再带着了。我怀疑那鬼东西正是根据这香囊来追踪我们的。“ “可是...“秋雨愕然，看着已经被男友拿在手中的香囊，脸色变的有些不自然：“这不是能挡一次鬼影吗？“ 他拿走了自己的香囊，莫不是... 补，不会的在，乔山不是这种人！ 秋雨拼命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怀疑。 “不是挡。“乔山摇头，神色中有种她看不懂的的痛苦，“我曾在网上看到过，这种凶戾的鬼物，天生受到天道制约，若是肆意杀戮，最终只会被天道毁灭。所以他们通常会采用一种欺诈交易的方式，欺骗世人交易，用以欺瞒天道。我们当初真不该买这个香囊...这东西就是一个诱饵！“ 秋雨半信半疑：“可是...香囊确实能救我们一命啊！你...你不是也用了？“ 乔山右手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若不是用了香囊，秋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逃过一劫。 乔山叹了口气，“是啊，我用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秋雨还想再问，乔山却不打算再说了，“这陵墓里的灯光有问题，所以我们才一直出不去。但我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我带你出去。“ 秋雨一头雾水，但长年来对男友的依赖让她本能的点了点头。 乔山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朝一个方向走去。昏暗的光线下，秋雨看不清他的脸色，却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出去后，帮我去看看我的父母，若是今后有空...最好每年都能去一次，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那个时候，秋雨并没察觉到这句话里的意思，当她察觉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230章 异动(2) 神秘事务局接到南郊警局的消息，已经是三天后了。近期七皇坟附近失踪案时有发生，他们也曾派人查探过，蹲伏了半个月有余，什么都没发现。 但这次，却是第一次出现活口。 因此谢法亲自带着关雎鸠来到了南郊警局。 此时警局内已经被悲痛的家属挤满，毕竟是七个活生生的大学生，其中一个被幸存者目击死亡，其他人也多半凶多吉少，事情闹得很大。 当地的刑警队长亲自接待的谢法等人。 “案发地我们已经封锁，但是非常蹊跷，什么都找不到。按照目击人的证词，里面应该至少有一具尸体，有大量鲜血，但是我们的人什么都没找到，甚至动用了最高科技的血迹扫瞄仪，连半点血迹都找不到。若不是最近这附近经常有人失踪，我都要怀疑这位目击者是不是有精神问题了。“ 关雎鸠接话道：“我们的人来了三次，都没发现什么，你们发现不了也不奇怪。这所谓的地下陵墓到处都是人工痕迹，干净的连只鬼都没有，必定是有什么古怪。例如有什么特殊的开启方式之类...“ “说起来，那目击者反复提到红衣老妪和香包，说是他们刚下陵墓，就见到了这老妪，买了香包，才有了之后的事。“刑警队长皱皱眉，“可这不过是景区人为了吸引游客杜撰出来的怪谈，我们的人这几天白天黑夜都在里面，从没见过什么红衣老妪，景区工作人员里也没有这么一个人。“ 谢法思索着：“看来那老妪是看门人，香包应该是类似钥匙的东西。唯有拿到钥匙的人，方能进入夜间那个特殊的陵墓。“ 关雎鸠挠了挠头：“空间转移？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吃人心脏...僵尸？不对，僵尸没这么诡异...莫非是僵尸、阴魂和异人的组合？“ 不得不说，关雎鸠的脑洞还是很大的。 队长带着两人绕过闹哄哄的前厅，径直进了安置秋雨的休息室。里面秋雨的父母一左一右，正安慰着自己的女儿，见到又有人进来，脸色很有几分难看。 “你们问也问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放我女儿离开？她这么小，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她需要医生！“ 秋雨的母亲是一个看起来颇有几分雍容的女士，说起话来中气很足，有种颐指气使的味道。 刑警队长对这种事早已轻车熟路，当下用说不上冷淡，但十分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道：“很抱歉，毕竟人命关天，还有六个人没找到，如今她是我们唯一的线索，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了。“ “难道你们一直找不到人，我们家秋雨就要一直在这里等下去吗？“秋雨的母亲明显不是什么有爱心的人，其余几人回不回来，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刑警队长扫了她一眼，“其他几人也都是x大的学生，他们的父母还在外面，等着自家孩子的消息。“ 话他并没说得太透彻，但秋雨的父亲是在社会上打滚多年的精英，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七个人，只有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即便警察放他们走，其他几家的父母也不可能放过他们，甚至不可避免的会对他们产生怨恨。 于是他立刻拉住了自己妻子，客气的站起身来，：“配合调查是我们应尽的义务，只是我女儿毕竟刚受了惊吓，希望你们询问的时候别太刺激到她。“ 队长点头：“您放心，我们有分寸。“ 说完秋父就拉着不情愿的秋母离开了休息室。他听过女儿的经历，知道这件事多半有些不寻常，所以很知趣的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秋雨始终呆呆的，对来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盯着面前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没有任何表情，脸色苍白，眼圈青黑，甚至手指仍在微微颤抖。 “她精神状态不太好，不爱开口，用不用我找心理专家来？“刑警队长问道。 谢法摇头，“交给我们吧。“ 队长转身离开后，谢法并没有着急询问，反而伸手，点了一炉香。 香气杳杳，弥漫在不大的休息室内，并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却十分让人安心。 秋雨得手指渐渐停止了颤抖，深情虽然仍有些恍惚，却不再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一旁关雎鸠正拿着不同的仪器在她身上扫瞄，一会儿就换一个，足足换了七八种仪器，神色却越来越费解。 “奇怪，明明有离魂状态，但是身上没有阴气，不但没阴气，尸气、血气、煞气、咒力、符印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神秘力量痕迹！“关雎鸠一脸不可思议，“难不成真是精神问题？“ 他也不管秋雨在不在，直接大大咧咧就说了出来，声音还不小。 谢法瞪了他一眼。 “不对...这是什么味道？“关雎鸠动了动鼻子，开始在秋雨身上闻来闻去，动作之猥琐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女孩子尖叫出声，就算秋雨现在不太正常，也有些被他的动作惊到了，下意识的离他远了点儿。 关雎鸠没在意她的动作，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确实是有味道...从来没闻过的味道...奇怪，最近没见过的东西怎么突然变多了？“ 谢法心中一动，之前在临近的a市和f市也发生过诡异的神秘案件，在案件现场收集到的神秘痕迹却迟迟无法分析出来源，就像是...从未遇到过的未知物一样。 想到青幽隐晦的警告和谢渊的身份，谢法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扩大检索的年代范围，不要拘泥于近代，注意一些上古时代的传说和记录。“ “什么？上古？“关雎鸠嗤笑，“难不成是什么上古妖物复活了？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显然是不以为然。 谢法没理他，坐到秋雨对面，开始与她对话。 无味的香气笼罩在室内，秋雨神思恍惚，却不知为何不再感到恐惧。那段噩梦般的经历向来是她拒绝回忆的，但在谢法温柔的声音和室内静谧的气氛下，不知不觉，她全部说了出来。 甚至包亏她那些一闪而过的卑劣念头，包亏她的怯懦、悔恨、内疚... 当一切都说完后，她感觉一直压在心底、几乎将她压垮的巨大阴暗不见了，一种轻松笼罩在心头，她缓缓闭上了三天未曾合过的眼睛。 走出休息室，谢法点了根烟，问关雎鸠：“怎么样，听出什么没有？“ 关雎鸠有些愣怔，“那个叫乔山的，真的是普通人吗？居然能在那种局势下堪破关键点，甚至将人送出来！“ “这世上永远不缺聪明人，“谢法也有些叹息，这个叫乔山的男人，有些可惜了。“他也许不知道自己具体遇到了什么，但是他凭借观察力和分析力准确判断出了那个空间的基本规则，帮了我们大忙。“ 关雎鸠点头，“确实，但我们仍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我大致知道方向了。对！一定是！朝这个方向找，一定是对的！“ 说罢一脸急切：“我得立刻回总部！“也不管谢法答应不答应，拔腿就跑，眨眼就不见踪影了。 谢法觉得自己这领导当的真是太没有架子了。 两天后，盯着黑眼圈鸡窝头的关雎鸠敲响了谢法办公室的门。 “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这本应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但关雎鸠却少见的的一脸复杂。 “很可能是荒影，上古妖鬼之一，幽影为体，能自由穿梭于阴暗中，有撕裂空间、混沌生死的威能。非人非鬼非兽，所过之处会留下魂灯燃烧的痕迹和味道，可是，这东西早在异人诞生前的时代就已灭绝...“ 他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这两天他几乎将异人档案室内所有资料都查遍了，一直查到时代的传说，才查出这么个八分相似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他确认那天在秋雨身上闻到的，确实是魂灯的味道。 但时代就已经灭绝的妖鬼，突然出现在这个末法时代？怎么看都有些匪夷所思。 谢法也有些意外，他知道谢渊是十国时期人士，所以猜测他多半能弄出些上古妖物，但他没想到，居然是时代的妖鬼？ 沉吟半晌，谢法说道：“做得不错，按照这个思路，再查一下之前两件案子的遗留物。“ 关雎鸠瞠目结舌：“你，你觉得那两件案子也是...？可是...“ 谢法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也知道这个结论有些惊世骇俗，但他感觉得到，这个方向没错。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见一下术师枭了。 第231章 密议(1) 这三年来，枭虽然仍旧住在那间医院里，未曾离开过一步，但他并未重新沉睡。他知道，这几年是命运之力汇聚的节点，未来究竟走向何处，他必须亲自观察，甚至在必要时...还需要再一次逆转乾坤... 谢法是在一个深秋的黄昏前来拜访的，橙色的阳光暖洋洋的铺洒在毫无人气的病房内，窗外的枫树上布满了红彤彤的叶子，竟为这冷冰冰的地方平添了几分暖色。 “荒影？“枭的脸上并没有意外之色，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荒影早在时代就已灭绝，不可能出现在现世，顶多...是拥有荒影血脉的东西而已。“ “上古妖鬼血脉竟能流传至今？“ 谢法也知道，若是荒影本体出世，必定引来天象异变，万里荒芜。那东西很可能只继承了荒影的某些东西，但那毕竟还是上古时代的妖鬼，在这末法时代，算得上十分惊天动地的东西了。 枭抬头望向窗外，一叶红叶正从树上落下，一阵秋风吹过，飘飘荡荡，飘远了。 “从天地初开的时代，再到文明初现的上古时代，再到百花齐放的文明时代，及至道法消亡的近代，多少传说中与天地齐寿的大妖魔都倒在了天道更迭之下，又有多少天赋异禀、神威滔天的种族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之下，唯有看起来最弱小不过、没有任何神通的人类站到了最后，甚至成为了这方天地的主宰者，你可知道为何？“ “因为天道选择了人类。“ 这并不是个很难的问题，所以谢法回答得很快。人类是天道之子，不可与人类为敌，这是异人自幼就被灌输的理念。 枭缓缓点头：“不错，数千年来沧海桑田，多大的神通都敌不过一个[天道眷顾]。你又可知，为何那许多更厉害的妖族、荒族、魔族都早早湮灭，我们异人却能存活至今？“ 谢法想了想，“因为我们与人类更接近？更像人类？“ “对，也不对。“枭缓缓说道，“我们不是更像人类，而是我们本身，就有一半是人类。所以我们与人类混居、通婚，勉强维持着种族延续。“ 谢法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起异人的话题，但他知道，枭不会说废话，所以他只是静静听着。 枭继续问到：“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异人]？“ “因为一半是人类，一半是异类？“ “那你可知，何谓[异类]？“ 谢法张口欲答，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朦胧间，他似乎摸到了一些秘密的边缘。 所以他沉吟半晌，才回答道：“对人类而言，一切与他们不同的、拥有非凡力量或心智的种族，都是异类。“ 枭淡然而笑，“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从混沌之初而来的多少大妖魔、大神通，由于无法对抗天道，却又不甘心湮灭，而做过无数的尝试，试图在天道压迫下，保留自己的血脉。其中最成功的方法，就是与天道的宠儿人类混血。当然，这并不容易，这些拥有天地神通的血脉过于强大，即使一再稀释，也很难与人类共存，但难，并不意味着不可能。“ “湮灭后，一些成功削弱力量与人类混血成功的后人，作为新的种族出现了。妖灵、巫、曲目、血车...这些种族虽然有一半人类血统，但体内的血脉仍然过于强大，所以成为了天道第二次清理的对象。战争、瘟疫、天灾、屠杀，上古时代，这些[异类]纷纷凋零，他们的血脉也逐渐成为历史的尘埃。“ “但大道无情，天道即便再强大，也终归无法面面俱到，监视这世间所有的生灵，即使是种族血脉湮灭，也总有些不被重视的，得以逃出生天。这些人或是天生孱弱，血脉稀薄，或是幼年遭遇不幸，与族人失联，被养育在人类之中。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的性情与人类一般无二，且血脉力量相对薄弱，虽然能够使用一些神秘力量，却不会被力量影响。“ “说到这里，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这些人就是异人的起源。在岁月更迭之下，这些人互相联系，通婚，渐渐形成了自己的族群，为了避免再次被天道察觉，他们带着血脉后人隐居于深山之中，并发誓永不出山。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繁华富贵动人心，异人终究没有守住祖辈的坚持，走进了人类的历史，才有了如今的濒临灭绝的局面。“ 这段异人的起源没有记载在任何史书上，事实上，就连谢法也是第一次听到。他本以为异人起源于人类，只是某种基因变异后的产物，却没想到，异人居然是上古与人类的混血儿。 而且听枭的意思，还并非一种。每一个异人的血脉中，可能都带着不同的上古血脉。 这就很让人深思了。 “你的意思是，那荒影，其实是异人？“ 枭不置可否：“我只提供信息，不提供结论。但我可以提醒你一句，异人与人类同化数千年，返祖现象不会轻易出现。“ 谢法突然又问：“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段历史？“ 枭沉默了一会儿，“像我一样，能够看到过去未来之人，或者...能够穿梭过去未来之人。“ “...谢渊？“ 谢法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枭的意思。 “他弄出的返祖？他究竟想做什么？不是仅仅想要复活而已吗？“ 谢法皱眉。 枭轻轻叹了口气，“他想做的，其实跟我一样，都是想要摆脱天道桎梏，复活...只是他对天道的挑衅而已，他真正想做的，比那可怕得多。“ “你认识他？“谢法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少见的感慨，而枭向来不是一个容易感慨的人。 “认识，却从未见过。我在历史的洪流中无数次看到过他波动风云、与天为敌的身影，虽然每次结局都无比惨烈，但不得不说，我从未见过这般惊才绝艳又这般偏执之人之人。“ “那也不是他滥杀无辜的理由。“谢法的语气有几分冷，“他不过是一个疯魔了的屠夫，打着异人的旗号，其实却只是想出心中那一口气而已。天道负他，与天下芸芸众生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用众生的血，去完成自己的报复？“ 枭没有反驳。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谢法之所以会成为天道选择的命运之子，并不单单因为他的才能或品性，更多是因为，他悲天悯人的情怀。 枭虽然并不是这种人，但他尊敬这种人。所以一直以来，他尽自己所能的帮助谢法，帮他走向他想要的结局。 只是，希望这一次...结局不要那么糟... 谢法见枭不知又在想什么，只得开口追问：“继续啊，谢渊究竟想做什么？“ 枭收回思绪，幽幽看了他一眼：“以下只是我的推测。“ 谢法点了根烟，自从知道枭不会轻易死翘翘后，他也不再顾忌二手烟的健康问题了。 “别谦虚啦，你在暗中看了他千年，除了你，还有谁能猜出他的目的？“ 枭嘴角抽了抽，决定无视他这种容易惹人误会的形容。 第232章 密议(2) “其实古往今来，试图反抗天道之人所追求的，都是一样。无非都是能够在大规则下，保有上古血脉所带来的神秘力量。谢渊是血脉的行家，同时也是魂法鬼术的行家，一千五百年前，他耗尽心血创造了能够规避天道的影鬼，但影鬼却有着巨大的缺陷。“ “不死不灭，是么？“谢法接道。 枭点头，“不错，表面看来，不死不灭乃人类千万年来梦寐以求的理想，但实际上，却是人类的灵魂所无法承受的。影鬼前身大多是异人，他们同样受到灵魂的制约，过久的生命会扭曲他们的灵魂，进而让他们失去自我，彻底成为行尸走肉。“ 谢法若有所思，“难怪影鬼们一直在寻找所谓的[救赎]，之前我以为他们是在寻找繁衍种族的方法。“ “他们确实在寻找繁衍之法，因为他们的[救赎]之路，就在这转化的方法之中。只是谢渊此人，极为自傲，并且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舍弃躯体之时，索性将这不成功的转化法一同封印在了灵魂之中，并以此控制影鬼门。“ 谢法冷笑，“北辰，可不是能被人掌控的人。“ 枭不置可否：“所以，谢渊很可能已经找到办法，弥补影鬼的缺陷，最近突现的返祖事件，应该跟这件事有关。“ 谢法手中的烟已经烧剩了最后一点，窗外已经暗了下来，屋内没开灯，点点火光在昏暗的室内忽明忽暗。 “影鬼复兴的钥匙...是吧？“谢法叹息，所谓钥匙，不过是开门之人，但那门内的东西，却是千百年来累计而成的因果。而青幽，不过是推开那扇门的人。 “不错。“枭也有几分怅然，“只是影鬼而已，没有异人。“ 谢法也明白他言语中未尽之意，异人...注定消亡。 枭忍不住又开口：“若你能早生五百年，带领异人走上大道之路，也许...我们未必是这种结局。“ 然而这话并没有意义，因为这世上并没有“如果“。 谢法掐灭了烟，“以前我总以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种话，是彻头彻尾的屁话。毕竟我已经看过太多好人没有好报，恶人却逍遥自在的事情，但现在想起来，却也不算纯粹的放屁。只是这[道]，高高在上，简直高到了云霄，凡人根本无法触及。“ “你能明白，这很好。“枭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讽刺。 千年来，影鬼门虽然杀戮无数，却是切切实实走在大道之上。终结乱世，辅助新朝，顺应的是天命。以杀止杀，以暴制暴，却也切实救了更多人的性命。 相比之下，异人虽然修身养性，自持持身端正，行过不少善事，但恶人也不少。在天下大事上，更是妄自尊大，为了争权夺利，不止一次逆天道而行，造成了无数额外的杀戮。 所以影鬼门尚有一线生机，异人却回天乏术了。 天道所看的，永远是大局，世界走向、天下大势，个人的生死命运不过一个数字而已。 天道无情。 “天道无情，人却不能无情，罢了。“谢法站起身来，“反正我素来不信天道，就算天道使然，我也不能眼看着无辜人用鲜血成就大道。“ 枭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似乎惋惜似乎怀念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让谢法觉得...他们似乎已经认识很久了。 但他们只见过两次，对话也不超过十次。 另一方面，b市影鬼门据点内，已是半实体状态的谢渊正指挥着带着手术手套的西贤，进行着一场特殊试验。 手术台上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女子，身上挂满了各种仪器，旁边的显示屏上，显示的并不是心律心跳等状态，而是一团人型的金色光球，只是此时，那光球上缠绕着惊人的黑气。 西贤将几滴散发着惊人能量的血液注入到了女子体内，旁边的仪器立刻发出滴滴的声音，人型光球上开始出现血红的颜色，立刻与金色和黑色就缠在一起，似乎正在争抢地盘。 手术台上的女子脸上也出现了痛苦的神色。 半晌之后，血色逐渐与金色融合，黑气减少了一些。 “有效果！成功了！“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西贤居然也露出了喜色。 谢渊却不太满意，“转化率太低了，一份觉醒的精血，仅仅压制了五分之一的灵魂腐化，这东西若是用来做别的，足以有惊天动地的效果。“ 西贤顿了顿，“毕竟是作用于灵魂，虽然只能压制，无法逆转，却也几乎是足以斩断规则的大胜利了。“ 他们正在进行的，正是抑制影鬼灵魂腐化的实验，而手术台上的女人，是所有影鬼中灵魂扭曲最严重的东陵。 东陵是初代影鬼中唯一的女性，生性温和沉静，在影鬼门中扮演着引导者的角色。影鬼门人受悖逆之血的影响，大多性子偏激酷烈，她却能用饱含智慧的包容和温柔引导所有人，亦师亦姐，赢得了门人的一致尊重。 她始终认为，鬼乃由人而生，保有人性应当是影鬼最重要的底线。所以她以尊重的态度面对世间万物，面对喜怒哀愁，任由自己沉浸在感情的欢愉之中。 她爱上了人类。 在漫长的不死不灭的生命中，她无法忍受孤独。她不停的爱上人类，又不停的失去，无尽的寂寞和痛苦无休止的折磨着她属于人类的灵魂，直到她无法承受。 在再一次痛失所爱之后，她选择了封禁自己，并主动走进了研究院，只希望能够不被打扰的沉眠下去。 过于绝望的情绪和长期的被研究生涯使她的灵魂腐化程度远超其他三人，若没有办法遏制这种腐化，她很快就会失去所有记忆和神智，彻底沦为行尸走肉。 西贤之所以全力协助谢渊，也是为了找到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而谢渊对改造现有的影鬼已经失去了兴趣，对他来说，东陵等人都不过是失败品而已。但他现在还用得着这些人，所以不得不暂时应付一下西贤。 既然已经有了初步成果，他理所当然转移了注意力：“北辰去哪儿了？“ 西贤答道：“执法者发现了最近的事，正在调查。人类那边有一个预言者，若被他预言出真相会很麻烦，北辰去布置这事了。“ 这话不尽不实，但谢渊没有继续问下去，初代的四个影鬼是他亲自挑选的，每一个都是惊才绝艳的人杰，但相对的，每一个都很难控制。 无所谓了...失败品总归要被抛弃，很快...新生的影鬼就会取代他们，甚至最终...取代异人。 快了...快了...就差一点点...他长久以来的夙愿，千年来的憎恨，终于...要有一个结局了！ 他就要...赢了！ 谢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志满意得的笑容。 第233章 密议(3) 与此同时，一间幽静的茶馆里，另外一场密议正在进行。 传闻中正在对付术师枭的北辰，此时正大马金刀的席地而坐，左手边的烤炉上正烤着一块油渍渍的牛肉，右手边的茶几上则放着一坛烈酒。 青幽和谢影走进来时，他正拿着一把充满异域风情的腰刀切下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又端起一碗酒，喝了一大口，浓郁的肉香和酒香让明明不喜欢这一口的青幽也忍不住有些垂涎。 北辰随意指了指对面，“不用客气。“立刻有人送上小酒盅和割肉的弯刀。 “生活很不错啊。“青幽两人在北辰对面坐下，谢影拿起弯刀，学着北辰的样子割下了一片肉，递到青幽嘴里。 肉非常有韧劲，带着筋，浓郁的辛辣和椒香味混杂在丰厚的油脂中，虽然算不上什么美味，却有一种极具特色的边塞风味，让人感觉十分豪爽。 “真是...稀罕的味道。“青幽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北辰笑道：“这是科尔来高原牛的牛腱肉，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说起来我一直挺好奇的，“青幽饶有兴趣，“影鬼吃东西的味道和人类一样吗？“ 北辰居然也认真想了想，“这个我还真没办法回答，毕竟我已经忘了人类吃东西是什么味道了。“ 谢影倒是吃得颇为津津有味，北辰索性倒了一盅酒 递给他，颇为期待的等着他的评价。 谢影尝了一口，没什么表情，“不如肉好吃。“ 青幽好奇的想尝尝，但刚端到嘴边，就被呛人的酒气熏得打了个喷嚏。 北辰大笑：“哈哈哈哈！这是北方苦寒之地的烈酒，辛辣无比又至寒至烈，可不适合女人！“ 青幽撇撇嘴，放下了酒盅。这种酒，闻一闻就足够了。 北辰又往烤炉上放了一块血淋淋的牛肉，挑眉问谢影，“听说你前几天也接受了一次血脉的洗礼，感觉如何？“ 谢影仍旧没什么表情，“不太顺利。“ 青幽替他说道：“血脉融合不太顺利，他本身体内就有谢家血脉，又用了我的血作为转化的药引，谢洛两家的血脉并不互相排斥，但其他血脉不行。几乎只要注入，就会被排斥出体外。“ 北辰嗤笑：“想要多种血脉力量，真是贪心不足啊！“ 青幽耸耸肩，“我估计是血脉鲜活度的问题，他毕竟新死没多久，跟你们这些死了千年的没法比。我听说运用在你们身上，效果还不错。“ 如今的青幽，虽然和北辰目的不同，但要达成目的所需的途径却是一模一样，所以两人算是坚定的同盟关系。 从某种程度上说，北辰是一个十分值得信任和尊敬的男人，青幽跟他虽然算不上亲近，但确实对他颇有好感。 连带着，对影鬼门也多了几分好感。 所以她垂眸，说道：“你知道的，谢渊对改善你们的处境并没太大兴趣，他一心只沉迷于制造新的影鬼。但他近期实验所透露出的信息，确实显示了另外一种可能...另外一种，改变你们状态的可能。“ 北辰点头：“我知道，事实上，我们很早就有这个猜测，但非常难。你了解南冥，他是异人最深的罪孽产物，近亲**的悖逆之子，因此生而被天道厌弃，灵魂有缺，永不会对人产生同理心，因而异常自私残酷。要让他改变，让他悟道，简直难如登天。“ “但他遇到了一个圣人。“青幽意有所值。 在她看来，沈沐颜虽然表面孱弱，内心却无比坚韧。她近乎无私的爱和无休止的包容牺牲，已经远超普通人的境界，她对天道演变、世间万物运行规则的领悟，是异人都望尘莫及的。 除了“圣人“，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形容沈沐颜。十世忍受灵魂撕裂之苦，只为教会一个人如何去爱，这本身，已经超过了爱情的境界。含笑舍身，以身侍魔，只为度化那尝尽人间百苦、恨绝天下苍生的人，这份胸怀，堪比佛陀。 若是青幽遇到南冥这种自私别扭的人，别说为他忍受十世，怕是第一世就已经一巴掌把他扇到墙上了。 对她来说，爱一定要是双方的，就像两个人同酿一坛酒。只有双方都用心，这坛酒才会愈加浓厚香醇。而单方面不平等的付出，只会让酒变得苦涩难以下口。 她一向不喜欢苦的东西，这世间既然有那么多甜，那么多选择，为什么一定要喝苦的那坛酒？ 本质上说，她是个颇凉薄的人，虽然如今她可以为了谢影不顾一切，但那是建立在谢影的深情基础上。谢影将她视为一切，所以她可以为了谢影背弃一切。像沈沐颜那种无偿的付出，她做不到。 北辰显然也很了解南冥的这个爱人。 “我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默认他带走轮回印和引魂灯？“ 南冥以为门内诸鬼是忌惮他的实力才没有来抢回圣物，但实际上，只是北辰默认了他的叛逆而已。 北辰并不关心谢渊的复活大业，也不在乎他想做什么，事实上，若是南冥能够悟道，改变自身悖逆之血的性质，他甚至可以直接踢开谢渊。 制造者而已，就像谢渊没有将他们这些作品放在心上一样，他们也不曾真的顺从对方。 而南冥身为影鬼代替心脏的“核“的供血者，要重要得多。他血液中被天道厌弃的悖逆之力直接导致所有影鬼都被天道厌弃，不生不死，若是他得以悟道，散去这力量，影鬼也可以立时重获新生。 “快了，我有预感。“ 青幽显得很有信心。如今的南冥简直就像一个五好男友，跟当初那幅刻薄寡恩的样子判若两人，可见沈沐颜这些年的潜移默化，并非没有效果。 如今，他只需要一个契机。 北辰仰头喝了碗酒，抹抹嘴，有些感慨：“终局将近，千年重担即将卸任，我本应有些感觉，但也许是活得太久了，我竟然想不起，到底应该是什么感觉了。“ 他背负了影鬼门上千年，正是因为有他，影鬼门才得以坚定的走在修罗之道上，才获得了这千年后的一线生机。 青幽佩服这种男人。 “你想没想过事情结束后，要去做点儿什么？“ “哈哈，谁知道呢！“北辰朗声笑道：“回去让依琳生个孩子？我那玩意都死了一千多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哈哈哈哈！“ 青幽也忍不住莞尔，这男人说话很有几分边塞汉子的肆无忌惮，但并不惹人讨厌。 “你们呢？有什么打算？“北辰随口问道。 双方都知道，这一役，即便计算得再周密，也相当于与天斗，如今在场的三人，都很难全身而退。 青幽看了看身边的谢影，男人一双幽黑的瞳眸正注视着她，满心满眼都只有她。 握紧了男人的手，笑道：“我们可不想要孩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是老年人的生活，我们还想两个人逍遥呢！“ 北辰大笑：“哈哈哈哈！跟你们比，我可真算是老年人了！“ 一室酒气肉香。 北辰又割了块肉，大口嚼着，眉眼漫不经心，话语却严肃起来。 “是时候了。“ 青幽垂眼，“我会先去处理南冥那边的事。“ 北辰也没抬头，“神咒岛交给我。“ “谢法那边我来处理。“ “我会让衍之支援你。“ “血祭的事...“ “势在必行，否则谢渊那里过不去，能量也不够。“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拖住事务局的。“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一人一句，犹如在闲聊一般，却决定了无数人的命运。 青幽垂首，叹息。 终究...还是要手染无辜人的鲜血，变成凶手。 第234章 桃花(1) 沈沐颜醒来了。 然而青幽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她，她知道，沈沐颜每天能够清醒的时间并不长，其余的时间，她都要在梦魇中经受灵魂的折磨。 她其实更希望沈沐颜主动联系她。 “你最近旷工的次数超标了。“ 电脑后的姚佳佳扶着眼镜，一副精明刻薄老板的架势。 青幽耸耸肩，“有点儿事。“ 姚佳佳看了她一眼，没多问。 最近城内的神秘事件明显增多，事务局那边也一直处于紧绷的工作状态，她知道，怕是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 她虽然已经参与到神秘世界中，但她本身，还是个普通人，而且是一个十分谨慎、冷静、有自知之明的普通人。她知道，有些事青幽不告诉她，多半是不想她参与进来。 她很清楚那个世界有多危险。 “最近积压了很多委托，价格都十分美丽，你确定不接？“ 青幽没回答，目光悠悠转向窗外，外面天气阴沉，似乎快下雨了。 “你很久没休假了吧？“ 她突然说道。 姚佳佳并不是很久没休假，而是三年来从未休过假。毕竟整个异闻斋只有两个真正的主事人，她若是休假，异闻斋就得关门。 “休两个月的假吧，回去看看。“ 青幽继续说道。 姚佳佳沉默了一会，她明白青幽是想让她暂时离开这个城市。 “我最近调查出了一些事...“ 她不想走，她还帮的上忙。 青幽大部分时候都是个懒散的人，这三年来，脑力工作都是姚佳佳在做，而青幽也从未瞒过她什么。她也察觉得到，一直以来青幽似乎都在为什么事独自做着准备，如今，应该是到时候了。 所以姚佳佳很怕，自己一走，回来后这个人就会从世间消失，再也找不到。 青幽笑着，歪头看着她，脸上有几分罕见的纯粹：“你一直都能调查出很多事，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不、不止人，所有能说话的存在中，最聪明的一个，没有人比你更聪明！“ 沈沐颜的智慧来源于她清静淡泊的性格和渡过的无尽岁月，但姚佳佳的聪明敏锐，却是无论多少岁月都无法赋予的。 姚佳佳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奖，但这一次却有些脸红。 “所以，“青幽接着说，“你将来一定会将异闻斋发扬光大。而你目前最要紧的事，是解决你的心魔。去见见他吧，佳佳，逃避不是你的风格。“ 姚佳佳目光微沉，“我并不觉得那是个理智的选择，而且...时间点也不合适。“ 面对明显把这件事当作借口的友人，她并不想妥协。 “不，时间点正合适。“青幽突然正色，“你既然调查过，应该知道，有对普通人很危险的事正在发生，回去，带着盒子，回到你重视的人身边...“ 保护他们。 这句话青幽并没说出口，但姚佳佳已经明白了。那个盒子里，是三年来青幽送她的所有法具。 不得不说，这个借口让姚佳佳无法拒绝。 “那你...“ “我不会有事，只是...“青幽叹了口气，选择对姚佳佳说实话，“这次的事...会死很多人，而我是帮凶。“ 姚佳佳一怔。 她和青幽，本性都有些凉薄，但那并不意味着，她们会理所当然的罔顾生命。 “谢法那边...“半晌，姚佳佳只想出了这么一句话。 青幽毕竟并不是在与她商量，而仅仅是告知而已，说明她主意已定，但一旦作出这种事，谢法恐怕不会原谅她。 青幽又何尝不知道。 “我欠他很多。“ 但是她跟谢法，毕竟不是一路人。尽管有一开始的保护引导之恩，但她始终不可能变成谢法想要的那种人。 她的心太小，也太自私。 姚佳佳叹了口气，“你既然已经决定，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收拾收拾，两天后会动身回家。“ 青幽点头，深深的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年的朋友，第一次对命运生出些许感激。 她的路也许崎岖，却并不孤独。她的爱人，她的朋友，一直在她身边无声的支持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走出异闻斋的大门，青幽回头，再一次看向这呆了三年的地方。 下次再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谢影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今天很早，想去哪里吗？“ 青幽回身，将脸埋进男人的胸膛里，“回家，我烤蛋糕给你吃。“ “好。“ 男人的手轻抚着她，从背脊抚摸到脖颈，粗糙的指腹和带着老茧的手掌摸索过娇嫩的肌肤，带起一阵酥麻的颤栗。 她真是爱极了他这种温柔中带着粗砺的抚摸，让她感觉自己在被某种庞然的凶兽珍惜着，而且是唯一的珍惜。 所以，如今，他也是她的唯一。 拉起男人的手，放到自己脸颊旁轻轻蹭了蹭，男人的目光炽热起来，俯身，有些急切和粗鲁的覆上了她的唇。 谢影素来不是一个细心温柔的人，然而他却把所有仅剩的细心和温柔都给了她。三年，三年的形影不离，每一次当青幽觉得她已经爱他到极致的时候，她总是会发现，还能爱他再多一点。 她心疼他前半生孤独飘零，心疼他身世悲凉无人关心，心疼他沉默的承受一切，心疼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 所以自从他味觉恢复后，她就努力学习着自己不擅长的厨艺，想为他洗手作羹汤，尽量给他一个温馨的小家。她甚至去学习了烘培，因为蛋糕是他童年不多的温暖记忆。 她恨不能将他前半生未曾拥有过的一切都补偿给他。 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这缠绵的一吻，青幽气息不稳的依偎在男人的怀里，脸颊绯红，呼吸急促。 谢影意犹未尽的轻抚着她红润的唇，俯身将她抱起：“回家。“ 这一路的车，开得并不顺利，存心挑逗的青幽时不时将脚踩到驾驶座上男人的大腿上，或是将手伸进男人的上衣，抚摸他肌理分明的身体。车子几次险些撞到树上，更是几乎引起了交警的注意，然而谢影怎么也舍不得开口喊停。 不得不说，他喜欢这种亲密游戏。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停下车，谢影立刻不由分说的压住了身边不老实的女人。他上身的衣服已经被解得差不多了，露出了古铜色的胸膛，健壮的胸肌散发着浓烈的男性气息，几乎让青幽爱不释手。 一番纠缠，两人都有些情难自己，谢影伸手抱起自己心爱的女人，迫不及待的下车正欲进屋办事，却发现一个及其煞风景的人影正站在自家门口。 个子不高，妃色眼眶，南冥。 两人衣衫不整的状态显然也吓了南冥一跳。 “你...你们！“光天化日，白日宣淫，简直... 谢影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开门，进屋，随后啪“的一声又飞快的关上门，险些拍到南冥的鼻子。 第235章 桃花(2) 很久之后，已经快等到石化的南冥终于被允许进屋了。 “什么事？“ 谢影跟他打过不少交道，所以十分不客气。 “不是找你！“当了很久路灯的南冥也没什么好脾气。 谢影转身打开了门，“慢走不送。“ 在两人再次打起来之前，青幽及时出现了。 “是沐颜有什么事吗？“ 她穿着一身轻便的休闲家居服从内室走出，头发带着些微未干的水汽，显然刚洗完澡。 南冥瞥了她一眼，不客气的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没吭声。 青幽顺手拿出杯子，给他倒了杯水。他和谢影的小家与世隔绝，除了南冥夫妻两人，还真没来过其他客人。 南冥喝了口水，青幽也不急，坐在一边打开了电视，等他开口。 “我来借东西。“ 半晌，还是南冥先沉不住气了。 “等等！“青幽制止了他的话头，“你确定是[借]？借是有期限，并且一定原物归还的！“ 她不得不谨慎些，毕竟南冥这方面的素行有些不良。 南冥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放心吧！一定还给你！“ “那...期限呢？“青幽继续谨慎，“别告诉我有生之年！“ 南冥一时语塞，“...这...暂时还不能确定。“ “啊......“青幽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已经自动把“借“改成了“买“。 她又不是慈善家，不买难道送吗？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要借什么吗？“ 南冥觉得每次跟这个女人讲话，自己都有血压升高的趋势。 “好吧，“青幽勉强施舍给他一个好奇的眼神，“你想要什么？“ 南冥瞪着她，似乎觉得她问得很敷衍，不想说话。 青幽也不急，反正也不是她有求于人。 半晌，南冥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桃花障。“ 青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桃花障！“南冥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 青幽看他的眼神立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桃花障号称有史以来最着名的爱情魔药，造价昂贵，制作过程严苛。然而世人不知道的是，这种药虽然号称魔药，其实却并不是药，而是咒，情咒。 毕竟论起改变人心思的本领，没什么药比得上咒。 青幽当然会制作桃花障，其中几种珍惜材料相信南冥会提供，她只需要将之整合并并咒法化即可，但问题是，桃花障是一种禁药。 不但在异人法律上是禁药，在咒师世家内，更是禁忌。毕竟历史已经证明了，轻易改变人心，会招致非常恶劣的后果。 所以南冥只能来找三不管的青幽。 然而青幽不明白，南冥为什么需要桃花障。他这棵老树，数千年来只开过沈沐颜这一朵桃花，还紧抓着不让枯萎，要桃花障做什么？ 一番别别扭扭的询问过后，青幽总算明白了大概经过。 原来自沈沐颜醒来，恢复前世记忆后，对他的态度就变了。之前只活了二十岁的沈沐颜是在娇宠中长大的，性格娇憨活泼，又很黏人，爱笑爱闹，对南冥素来十分亲近，恨不能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他身边。 不得不说，这种性格的沈沐颜确实很招人喜欢，所以南冥几乎把这一世的她当成眼珠一般，捧在手心里。 但恢复了记忆的沈沐颜却恢复了古时的温和守礼，即使一天之中数十个小时都陷在剧烈的头疼中，却再也不像以往，痛的时候会对他打滚撒娇耍赖。如今她只是淡淡笑着，对他说“不要紧“。 所以南冥怀疑，她是不是在恨他，是不是...不再爱他了。 毕竟过去那些日子，他对沈沐颜实在算不上好，甚至做了很多非常过分的事。那些事用青幽的话来说，随便一件都足以让她记恨一辈子。 对此青幽翻了个白眼。 她如今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说，南冥的岁数都活到了狗身上。她还是第一次认识到，原来真的有人活了上千年，却仍旧毫无改变，心智跟19岁时一模一样。 她开始深切的同情起沈沐颜。 “所以你想要桃花障，是给沐颜用？你脑子让狗吃了？“青幽毫不客气，“而且你有没有良心？沐颜对你那么好，陪伴了你整整十个轮回，就算她不再爱你，你凭什么对她下情咒？凭什么她就必须爱你？而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做这种事？就凭你这个想法，你就不配得到她的爱！“ “可是我爱她！我不能没有她！“南冥的声音也提高了，“而且她也爱我！她也想跟我在一起！只是人类的爱保鲜期太短！我...我只不过想延长一下这份感情而已！“ 青幽气急而笑：“所以归根结底，原因是你对人类的狭隘偏见？和你自私的幼稚占有欲？南冥，你真可笑！我从没这么同情过沐颜，居然爱上你！你根本不懂她的爱！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我不是来听你教训的！“南冥额头青筋暴起，气急败坏的从怀里掏出一瓶影蓝色的液体，扔到桌子上，“这是[无]的能量精华，用来交换桃花障的！你到底做不做？“ 说罢指着谢影，“他如今有了七情六欲，体内的[噬]快压不住了吧？届时他若要转化影鬼，[噬]若是压不住，一定会被占据身体！我帮他，你帮我！“ 青幽沉默的看着一身戾气的南冥，半晌，拿起了瓶子，冷冷说道：“成交。“ 她最近确实在辗转寻找类似的东西，谢影的身体逐渐活化，灵魂内执念愈发深重，确实快要压不住[噬]了。除了对魂精的需求量大增外，近来在床上，也愈发不知节制，常常导致她第二天起不来床。 但她也不会轻易如了南冥的愿，在她看来，南冥的这种做法已经近乎于恶心，严重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南冥离开后，谢影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神色不渝：“这种东西，不值得你委屈自己。“ 青幽冲他一笑：“放心吧，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亏？我既然答应了北辰，自然会给他一个醒悟的机会，若是继续执迷，就不必客气了。“ 谢影点头，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你可知道，当初...我知道自己活不了，是想杀了你的...是不是也很过分？“ 青幽轻笑，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虽然里面没有心跳，却仍旧宽厚而温暖。 “是挺过分的，不过我喜欢。就像南冥这种人，也仍然有沈沐颜甘之如饴的爱着。我虽然说的严厉，但其实感情这种事，冷暖自知。“ 谢影抱紧了她，南冥和沈沐颜之间的事多少让他有些不安，“...我若是成了影鬼，不死不灭，你...“ “我会陪着你。“青幽不假思索，“我不是沈沐颜，人类，异人，影鬼，身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愿意为了你转化成任何东西。“ 谢影心中激荡，手指略有颤抖的抚摸着怀里爱人的长发，胸腔中一种甜蜜而饱满的感情呼之欲出。然而他并不擅长言辞。 “我...“ “我明白。“ 青幽紧紧抱着男人精壮的腰肢，发出满足的喟叹。“我饿了，今天你做饭。“ 第236章 桃花(3) 一个星期后，南冥再次来访。 “你是不是卖给我假药？“ 青幽慢条斯理的瞥了他一眼：“是不是假药，你很清楚。“ 在漫长的时间里，她相信南冥并不是第一次对沈沐颜使用这种东西了。 南冥一滞，“那为什么她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 最近沈沐颜不但不黏他，甚至话都不多说了。 青幽幸灾乐祸：“有个几百年都长不大的爱人，谁都会失去耐性的。你以为她还是刚二十岁的小女孩吗？她都已经几百岁了！跟你这种永远十九岁的小屁孩当然没什么话说。“ 南冥青筋暴起：“谁是小屁孩！老子都一千多岁了！“ 青幽嗤笑：“一千多岁的幼稚儿童，仍旧是儿童！看到心爱的东西只会抢过来牢牢攥在手里，不是小屁孩是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口舌之争永远不是南冥的特长，但遗憾的是，这个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不善言辞却十分善长拳脚的人。 在两人砸坏了客厅一张沙发，一盏吊灯，一面墙壁和无数零碎后，青幽慢悠悠的将一张赔偿单递给了南冥。 气喘吁吁的南冥结果扫了一眼，立刻瞪大了眼睛：“哈伯水晶吊灯？明明是普通玻璃材质，而且那个是你男人砸坏的吧？凭什么算我头上！“ “因为若是没你，这架也打不起来。现代法律都讲究公平，当然要由最终责任人来赔偿啦！“ 青幽一副精明的现代人模样。 南冥对这方面素来没什么概念，好在他虽然表面与影鬼们闹翻了，但初代的其他三人对他还是多有照顾，至少西贤从未断过他的钱财，不然南冥也不会如此不识人间疾苦。 但南冥虽然不缺钱，却十分不想让青幽如意，正打算摆出一副“老子就是不赔你能怎么样“的架势，青幽又开口了。 “当然，你若是额外支付百分之十的报酬，我可以客串一下知心姐姐，帮你去看看沐颜究竟是什么情况。“ 南冥立刻憋屈的熄火了。 没办法，他并不是擅长灵魂知识的学术类型，加上人缘又很差，现在他能找到的帮手，只有青幽和谢影两人了。 他只能忍着。 如今的沈沐颜被南冥安置在一间清净的乡间别墅内，环境很好，出门便是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只可惜，如今的沈沐颜只能如同笼中鸟一般，透过窗户观看窗外的美景。 她太虚弱了，用医生的话说，她全身脏器的衰竭程度犹如百岁老人，一丁点的细菌或感染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青幽深深的觉得，活成这个样子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但沈沐颜看起来很安祥，安祥得让青幽几乎想不起那个曾经天真娇憨的女孩儿。她的面容仍旧年轻，却已不带一丝鲜活的色彩，就像一个早已夕阳垂暮的老人，或是一副挂在墙上毫无生机的人物画。 银白色的长发被简单的挽成发髻，垂在她瘦削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旁，脸上虽然带着淡淡的笑，眼神中却一片荒寂。 一时间，青幽竟不知如何开口，这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沐颜。 此时她突然明白了南冥的心情，南冥想要唤回的，并不是沈沐颜对他的爱，而是沈沐颜的生气。此时坐在她面前的人，已经行如朽木，虽然仍能呼吸，微笑，却早已死去多年了。 青幽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尽管是同一个灵魂，但在不同的环境和经历中长大，性格也有所不同，还能算作同一个人吗？ 而南冥爱的，真的是这个死去的灵魂，而不是那些鲜活各异的少女？他全力延迟沈沐颜恢复记忆的时间，除了怕她痛苦崩溃，是不是，也有一些其他原因？ 更重要的是，这个最原初的沈沐颜，对南冥究竟抱持这什么样的感情？想死，却不能死，所以是恨么？但她毫无疑问也是爱着南冥的，否则桃花障不可能失效。 不理解，青幽可以一眼看穿南冥别扭幼稚的感情，却始终看不透沈沐颜。她的爱情里参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悲天悯人的情怀，温柔怜悯的同情，甚至引导包容的母性，这些都是青幽不曾有过的。 沈沐颜静静的任由她打量。 青幽有些不自然，她感觉自己似乎在面对一个长辈，还是她从没面对过的那种慈祥长者。 “我来看看你好不好。“ 青幽有些别扭的开口了，这个沈沐颜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谢谢。“沈沐颜淡然微笑，笑意温暖却客气。 青幽更别扭了：“你...你知道我的本事，南冥现在不在这里，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 她觉得，沈沐颜很可能渴求着真正平静的死亡，所以她一直在等她提出。 但沈沐颜认真想了想，冒出一句很像原本的“沈沐颜“的话：“我想吃冰淇淋。“ 青幽一怔，随即笑道：“这个夏天还没吃过呢？我记得你喜欢大学城那边那家意大利冰淇淋，下次我给你带点儿。香草朗姆，对吧？“ 沈沐颜点头，神色中带着些憧憬：“我经历了这么多的岁月，看着这个世界一点点的变得更美好、更安全，人们的生活也变得更幸福。但这其中最让我欢喜的，却还是冰淇淋这种凝结了人类智慧的美味。你知道么？当人流离失所，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是不会去追寻什么美味的，因为生存已经占据了他们所有经历。只有所有人都衣食无忧，生活喜乐，他们才会有闲暇，想着提高衣食住行的水平，想着让自己生活得更好。这个时代...真好啊！“ 青幽没想到一个冰淇淋会引来沈沐颜对时代变迁的感慨，她话内话外，仍旧满满的都是对美好的赞誉。 青幽突然恶劣的想到，若是过去的南冥，此时一定会嗤之以鼻的告诉她，生活水平的进步带来的除了表面上的美好外，还有内里的腐化。 道德败坏、自然生态失衡，人心日益扭曲变态，天地灵气溃散，就连天道也不得不妥协。古时足以成为天道大逆引来雷劫的“弑亲““luan仑“等罪孽，在如今的时代甚至连个水花都激不起。人们不再为生存奋斗，却为了利益和欲望互相残杀，别说气节、道义之类，就连骨肉亲情都可以弃之不顾。古时妖魔野兽吃人，如今却是人吃人，这就是进步的代价！ 从这一点上看，青幽和南冥还是有些许共同之处的，他们都对人性充满了悲观，更喜欢看到一些阴暗的东西，而不是阳光下的灿烂。 沈沐颜看出了她眼中的不以为然，又温柔笑道：“青幽，过去我看不出，但如今我明白，你跟阿冥一样，都是生而孤苦的人。你们也许觉得，世间遍布荆棘泥泞，但即便是泥塘之中，也是能开出鲜花的，不是么？即使遍身荆棘，也可以去追寻那鲜花之美，不是吗？“ 第237章 桃花(4) 原本是来劝解沈沐颜的青幽，却反而被说教了一顿。 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果断转移话题“你就是南冥的那朵鲜花，是么？“ 只不过这一朵，本该正常枯萎，却被那遍身荆棘的人强行不顾意愿的留了下来，经受无尽岁月的折磨，如今空余美丽的外表，内里却从根部到茎叶，都已经枯萎了。 但沈沐颜却摇了摇头，“我没那么厉害，我不过是路边一只小小的青鸟，一开始只是想陪伴他一段旅程而已...“ 是啊，一开始...仅仅只是想陪着他而已，后来却忍不住，想要更多，甚至被不顾意愿的强行转世后，心中还有一丝窃喜，窃喜他们有了第二次重新来过的机会，第二次追寻幸福的机会。 然而从什么时候起，这份幸福开始变质了呢？ 大概是她对一切心满意足了无遗憾之后，她发现，南冥却从未因着一世世的相伴而满足过。他一直想着，要将这种日子永远的持续下去，想着，一切都能如初始般永恒不变。 沈沐颜却很清楚，万物兴衰自有轮回，就像人总是要长大一样。没人能永远年幼，就像这世上不该有永恒的东西一样。她一直试图让南冥明白这个道理，南冥却始终拒绝聆听。 在她看来，爱情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褪去激情，沉淀厚重，正是两个人感情健康发展的证明。而南冥却觉得，会随着时间蜕变的感情，只不过是经受不住考验而已。 可以说，从一开始，这两人对世界的根本认知就不在一个起点上，费尽心机的试图影响和改变对方，最终结局，不过是两败俱伤。 青幽一时有些纠结。 这样的南冥，真的可能悟道吗？相比沈沐颜，她确实更理解南冥的想法，所以她也知道，要突破认知的桎梏，去领悟与自身完全相反的道，有多难。 甚至沈沐颜花费了十世，都没能做到。 “...以前只是想陪伴他，那么现在呢？你已经陪伴了他很久很久，以人类的寿命来说，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时间了，你仍打算这样下去“ 青幽盯着她。 沈沐颜一怔：“我...我不能丢下他，至少...在他放开我之前，不能。 “是不能？还是不想？“ 青幽本身是不介意这种违背天道规律的事的，但沈沐颜不同。沈沐颜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类，通透豁达，也许暂时被这一世世的陪伴和灵魂撕裂的痛楚所迷惑，但这终究并非她想要的结局。 沈沐颜半晌沉默，最终抬起了头，眼中划过一丝伤感：“是不能。“ 青幽松了口气。“不能“和“不想“有很大区别，若沈沐颜不想脱离这种生活，那么青幽就不该继续插手。但“不能“，就不一样了。 沈沐颜露出一种柔软却悲伤的神情：“我愿意为他忍受痛苦，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我只不过...是想让他过的开心一些而已。他的生命太长了，而他的心又太小，总是充满了愤怒和怨恨，这样活着，是不会开心的...我只是想...让他的心里至少多一点爱。“ “但没什么效果，不是吗？“ 青幽并没被这番堪称自我奉献典范的话感动，在她看来，一份好的感情，双方的付出应该是平等的。 “你忍受着灵魂撕裂的苦楚，甘愿为他做违逆天道违背本性的事，但除了无休止的轮回外，并没换来任何想要的，不是吗？“ 沈沐颜静静凝视青幽：“你想说什么？“ 青幽没有移开目光：“我想说，想要改变南冥这种人，你的手段太柔和了。所谓重疾当下猛药，我建议你改变一下做法。“ 沈沐颜有些犹豫。她虽然善良，却并不单纯，她当然知道，青幽有自己的目的。只是她一向喜欢以最好的一面去揣摩他人，而且她的修养也不允许她对朋友发表无端的质疑。 更何况，青幽说得很清楚，是“建议“，她仍将选择权放在了她的手上。 “...你有什么办法？“ 青幽并没急着说下去，反而盯着沈沐颜，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你真的确信，你想听？你要知道，南冥不是普通人，这条路无法回头的。一旦他悟了道，对你放手，你就会彻底魂飞魄散，今后再不存在。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无法参与他的生活，他今后甚至会有新的爱人...甚至会将你忘记。“ 这番全然站在朋友角度的话，让沈沐颜有几分意外和感动，当下笑道：“谢谢，青幽，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其实沈沐颜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仍苟活于世的，不过是她的一缕执念。心愿达成，执念消散，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吗？而且，若他能爱上其他人，甚至爱上相伴他漫长生命的人，我会为他自豪的。他那么好，本就不该执着于一个死人。“ 青幽皱了皱眉，这种充满奉献精神的爱情观不是她能理解的。“你确定？你不想让他陪你？我可以在你死后，送他陪你一起消散的，我觉得他也会这么希望！“ 沈沐颜一脸惊讶不解：“陪我？不，他又不是人类！他的生命是上苍的恩赐，怎么可以为了这种事挥霍浪费呢？我有我的人生，他也有他的人生，没有人的人生需要跟其他人的绑在一起！我的人生结束了，他的却还要继续的！“ 然而那人生的主人多半会觉得，还是不要继续的好。 青幽心中叹息，知道自己说不动沈沐颜。本质上说，她跟南冥算是一种人，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爱不是无私，不是奉献，爱是夺取，是占有，是肢体纠缠，是灵魂厮杀。 他们这种人，因为自幼就被夺走了太多，从不曾拥有过什么，所以对能抓到手的东西就会格外执着，甚至充满毁灭的欲望。 黑暗生物与黑暗生物在一起，可以互相取暖，舔食伤口，就像她和谢影。但黑暗生物一旦爱上光明，最终一定会以一方的毁灭而告终，就像南冥与沈沐颜。 青幽再一次庆幸，自己最初的时候没有被谢法耀眼的暖光吸引了注意，反而看到了阴影中的谢影。 “你可知道，有一种药，叫做桃花障。“ 安静的房间中，青幽清泠的声音娓娓道来。 “这是一种爱情药，或者说，是一种情咒。它能让人沉浸在最完美的爱情美梦里，在梦中以自己最想要的方式，与人邂逅、相知，然后深深的沉浸在爱情里。这美梦是如此美好，以至于醒来后，中咒人仍会不可自拔的爱着梦中人，想要不顾一切的与之在一起。所以这种药，曾一度成为最有效的爱情药。“ “但梦总归是会随着时间消散的，来源于梦的爱情，也会被现实一点点消耗。相爱容易相处难，桃花织成的迷障只能迷住一时，却不可避免的要在现实的摩擦中消散。人心易变，所以这桃花障，只能起效一时，成就的情侣不多，反而造就了无数怨侣，渐渐也就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了。“ 沈沐颜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讲述这些，但听得津津有味。 青幽继续说道：“曾经有一位异人，她心爱的男人被人下了桃花障，她本以为时间一过，爱人就会回到自己身边，谁知那男人与对方相处融洽，这一梦，就再也未曾醒来。她心有不甘，经过数十年苦心研究，又做了另外一款与桃花障功效相反的药，这种药可以让人在梦中看到自己因为这段爱情而失去的人生中无数可能，看到这段爱情的无数种结局，看到自己错失的一切。当人醒来后，往往会因为看破了爱情的迷障，而走出这段感情，甚至看破红尘，突破人生桎梏。所以这种药，后来被称为[桃花错]。“ 第238章 变化(1) “变化开始了。“ b市据点内，正在处理门中事务的北辰突然停住了话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与此同时，所有一二代的影鬼都隐隐察觉了一丝异常，体内代替心脏运转的核出现了瞬间的停滞，随后重新从核中流出，供给全身的血液发生了某种变化，一些经验丰富的影鬼立刻察觉到，天地对他们的排斥变轻了。 “看来，南冥出事了。“ 远在城市另一边书屋内正在处理情报工作的西贤也抬起了头。 “虽然是计划中的事，但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啊。“ 西贤放下了手中的笔，透过书店的窗户望向远方，似乎想看看城市那一边的同伴，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个粗鲁而恣意的少年，千年来始终一如往日的鲜活，如今也要如他们这些已经腐朽的灵魂一般，失去最后的生气了吗？ 明明是自己定下的计划，明明是为了影鬼门的大局，但素来冷淡寡情的西贤心中，却不知为何升起了一抹惋惜。 南冥素来与他不和，他厌恶他的斯文与残忍，他也不屑他的幼稚与粗鲁，然而他从没想过要改变他。 或者说，他想象不出，改变了的南冥是什么样子。 悠悠叹了口气，西贤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问了又能怎样呢？总归一切...都是为了影鬼的救赎，为了族人的未来... 与此同时，青幽接到了北辰的电话。 “做得不错，变化开始了。“ 虽然是称赞，北辰的语气中却不可避免的有些沉重。 有时候，改变的代价是巨大的。 “...我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青幽也有几分意外。 桃花错虽然已经交给了沈沐颜，但她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用在了南冥身上。 “不...不算是完整的成功，有些不对...但确实有所变化。他并没有悟道，但是，他确实发生了改变。悖逆之血的戾气减轻了，天道的排斥减少了不少，应该足够我们进行计划了。“ “那就好。“青幽反而松了口气。他并不认为南冥是能够悟道的人，就像她明知[道]在哪里，却始终拒绝接受一样。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心中随即又是一紧。既然南冥改变了，那么沈沐颜是不是... “我现在必须去他家一趟！“ “好，这个时刻，我们不太方便现身，他就交给你了！“ “放心！“ 挂断电话，青幽立刻叫上谢影，驱车直奔南冥与沈沐颜的小家。 此时已经是黄昏，小楼内一片阴暗，斑驳的残阳照在庭院内的落叶上，竟有几分落寞与凄凉。 青幽敲门，门却应声而开，屋内一片阴暗。 谢影将她挡在身后，提起万分小心，迈入了屋子。 昏暗的光线下，客厅一切如常，沈沐颜最爱的棱彩玻璃杯整齐的摆放在茶几上，四周一尘不染。 斜对面沈沐颜的卧室内，黑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抱着一具柔软的身体，一动不动，犹如雕塑一般。 青幽叹息一声，缓缓走进卧室，未加掩饰的脚步声在红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想吃了她。“ 南冥的声音犹如幽冥的鬼魅，在阴暗中响起，并逐渐变的癫狂。 “我想把她连血带肉，从灵魂到肉体都吃的一干二净！让她彻彻底底跟我的血肉融合在一起！从此再不能离开我！“ 他突然又平静下来：“但是我不能，我知道她不喜欢。就像我根本不想放她走，却最终选择了放手一样，不是因为我放下了，而是因为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她痛苦！舍不得她为了逼我放手而不惜一切！“ 南冥突然回头，幽冷如同野兽般的红眸充斥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癫狂和几乎粉碎一切的绝望。 谢影下意识的将青幽挡在身后，此时的南冥是他从未见过的危险。 青幽叹了口气：“所以，桃花错并没有效果，是吗？“ 所以南冥从未曾顿悟，他只是...被逼做出了选择而已。 “桃花错...桃花错...桃花有何错？错的不过是人而已...哈哈哈...“南冥的笑声如泣如诉。 “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人，我知道她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来帮我看清一切！我只是...没她那么心狠而已...你知道吗？我觉得她根本不爱我...“ 青幽注视着他绯红色的眼眶，那凄厉的颜色让她有种恍然泣血的感觉。 她突然明白了，其实南冥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幼稚别扭，他只不过是在进行一场持续十世的爱情诀逐，沈沐颜一心改变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试图改变沈沐颜？ 只是在这种诀逐中，爱得深的一方，往往是输家。当他不惜使用桃花障来维持沈沐颜的感情之时，沈沐颜却为了改变他，而毫不犹豫的使用了桃花错。 这已经是在用感情做赌注了，所以沈沐颜赢了。 但沈沐颜不爱南冥吗？显然不是，没人会为了一个不爱的人隐忍包容到这种地步。青幽曾短暂体会过沈沐颜的痛楚，那是一种犹如一片叶子在狂风骤雨中被撕裂的压迫感，是一种用头发细的针尖举起一块巨石的压力，更是一种每个神经末梢都被绷紧随时可能断裂的痛苦，她连五分钟都无法忍受，沈沐颜却为了南冥，甘愿忍耐数十年。 “她爱你，你知道的，只不过...你们爱的方式太不同了。“ 青幽轻声说道。 南冥发出一声急促的尖笑：“爱？她爱得东西太多了，她爱风、爱水、爱空气，爱门前的树，爱邻家的狗，我又算什么？“ 青幽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知道南冥想要的是什么，他要的跟她一样，是世间唯一爱，是除我之外别无一物的爱，就像谢影对她。 然而沈沐颜给不了。 沈沐颜的一生，得到过太多世间的善意与温暖，她的家人、朋友、甚至天运，都给予了她很多，所以她以爱回报，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这份大爱，在南冥这种一无所有的人看来，就是不够爱。 这已经不单单是世界观的南辕北辙，甚至还包括了灵魂本质的不可调和。 “...我很抱歉。“ 青幽在这件事中，算是催化剂的作用，她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只是不可避免的替这两人感到悲伤。 更何况，沈沐颜是她的朋友。 “走吧，带走轮回印和镇魂灯。“ 南冥没有抬头。 “不是你赢了，而是我输了，我输在不够狠心，仅此而已。“ “南冥，这世间唯有爱情，没有输赢。“ 青幽静静说道。 南冥冷笑：“你们的目的达到了，你们每一个人，都赢了。今后我会像她希望的那样，做个心胸宽广的人，告诉北辰，我会自愿为我的门人做一切，以回报这些年来他们的照顾。“ 暮霭西沉，最后一缕阳光带走了南冥这最后的愤恨，他的身影很快与暮色一起沉浸于黑暗中，再难分辨。 他已经死了。 第239章 变化(2) 影鬼门。 西贤擦着手从实验室中走出，外面通过电子屏幕始终监视着实验过程的青幽和北辰诸人正在等着他的结论。 “二代影鬼的能量阙值提升了百分之二十左右，一代百分之十五，谢影没有受到影响。“ 能量阙值是影鬼用于衡量天道排斥程度的基准线，由于使用了南冥身上悖逆之子的血液，所以天道一定程度上会无视他们的存在，但一旦他们动用的天地能量超过一定标准，就会引发天罚，虽然不会死，却从此将承受永世的天火灼烧之苦，不得解脱。而这个基准线，就被称为阙值。 如今由于南冥的妥协，影鬼血液中的悖逆之力减弱，因此能够动用的能量上限也有所提升。 而谢影是如今谢渊苏醒后，动手改造的第一个新生影鬼，虽然目前还不是完全体，但很显然，技术方面已经有了新的突破。 “这么说来，谢渊果然找到了悖逆之血的替代品。“ 北辰若有所思的看着从实验室走出的谢影。 青幽迎上去，踮脚帮他穿上外衣，系好扣子，遮住了他胸前犹如蜘蛛网般狰狞的黑色脉络，神色有些不渝。 她不喜欢这种事，尤其讨厌看到躺在实验台上的谢影。 “他的阙值是多少？“ 北辰指了指谢影，问西贤。 西贤露出有些犹豫的神情，“很难说。谢渊被封印了近五百年，按理说他的灵魂知识应该不如我，但他显然掌握了某种新东西...他体内的核使用的血液只是普通的异人之血，没有经过特殊转化，但他的核却跟我们的不太一样...似乎是被改造过的。“ 青幽一惊，谢影体内的核并不是谢渊提供的，而是当初在神咒岛，来自未来的自己给他吃下的... 等等...未来的...自己... 难道是......？这么说来，想必谢渊很早就已经发现了... 西贤说的不错，谢渊当初被洛银止封印了近五百年，与世隔绝，无法通过千魂与外界联系，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掌握什么新的技术，除非...有人故意提供给他。 而这个人，就是未来的自己。 想到这里，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她不知道未来的自己在具体计划什么，但她隐约能猜到自己的做法。无论多少年后，自己永远都不会甘心被人控制，同样也不会做伤害谢影的事，所以她最担心的事，如今已经不必再担心了。 毕竟谢影要靠着谢渊的技术才能真正转化成影鬼，一旦事发时他使用什么隐秘的手段控制了谢影...青幽甚至不能保证不会背叛北辰等人。但既然技术是未来的自己提供的，自己显然不会给谢渊这个机会。 但她犹豫了一下，没对北辰提起这件事。 双方虽然精诚合作，但并非毫无芥蒂。关键时刻青幽并不介意背叛影鬼门，青幽相信，北辰也一定会这么做。 双方心照不宣，都隐瞒了一些机密之事。 就像青幽始终不知道，北辰等人想从谢渊手中得到的“救赎“，究竟是什么，她猜想，那一定不是简单的影鬼繁衍之法。 北辰这个男人，能以天道不容的影鬼之身，走在天下大道之上，所追寻的，必定不是凡俗之事。 西贤又以专业角度分析了一些谢影体内的“核“的变化，提到一些不同之处，又提到一些暂时无法解析的地方。 北辰沉吟道：“核...核是取代心脏之物，肉体的核心所在，而血液却是联通魂魄与肉身的桥梁。他放弃了桥梁，将重心全部转移到肉身之上...甚至做了专门的加密，是不是意味着...“ “正真的关键在肉身之上。“ 西贤接道，“毕竟灵魂是天地本源之力所成，而肉身却是天道规则产物，本源之力凌驾于规则之上，却不得不受制于规则。从这个角度来看，从肉身下手，寻找规则的漏洞确实是可行之道。“ 北辰点头，“我们又何尝不是受制于肉身，不死不灭，却日渐腐朽。看来，是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了。“ 目光转向青幽，“三日后，我们会发动[血祭]，协助谢渊凝魂，你做好准备。“ 青幽目光沉了沉，“我知道了，我会尽力，但谢法如今无论实力还是势力都今非昔比，我不知道能拖住多久。“ “尽力即可。“ 北辰的目光遥远起来，他突然再次想到了远在j市的洛依琳。 他觉得有些想念她，似乎应该...去看看她。 明明不过相识短短数十年，自己却仿佛等了她数千年一般。在洛依琳身上，他找到了自己一直缺失的东西，他开始出现一种...平凡的，更加类人的渴望。 这让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自己大道的尽头。 11月，初冬。 本应日渐寒冷的天气，不知为何反常的温暖起来，北方的温度甚至一度达到二十度，比深秋更加温暖。 各地的气象专家纷纷发表言论，从大气污染说到海平面上升，又从厄尔尼诺现象说到冰山融化，谴责了一番人类对环境的破坏，却始终没人能解释这种异常的现象。 紧接着又是全国范围内的大雨，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一下就是一个星期。河水暴涨，水库濒临决堤，各地立刻又展开了紧急的防洪工作。 “有事情正在发生。“ 神秘事务局内部，谢法翻看着近期各种气候异常的新闻，内心隐隐觉得不妥。 天象异常，通常是有大事发生。 “可是我们各地的能量监视设备都没监视到异常能量波动啊！“ 关雎鸠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那只能说明，这些表面上异常的天象并非人为。“瘫着脸的李民知扶了扶眼镜，“历史上诸多大事发生前，天象都会给出示警。昔年欧洲黑死病爆发前，曾连续一个月阴云密布不见天日。而明朝天启之灾，爆发前也出现过温度异常，三月的天气却炎热如盛夏。“ “你是说，这是天道的示警？“关雎鸠皱眉，“可你说的那些事件都是天灾人祸，不归我们管吧？这历史上的灾祸啊，大多是人类自己搞出来的，说起来，我们异人害死的人，远不如人类自己害死的多。“ 李民知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是个觉醒者，虽然表面不说，但对这些出身世家的异人将自己与普通人类分割的观念，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屑。 毛之不存，皮将焉附？ 在这一点上，谢法显然和他持同样意见。 “最近影鬼门动向异常，有情报表明他们正在暗中策划一些大事，不能排除这次天象异常与他们有关。加紧监视影鬼门动向，同时派人严密监视各地异常事件，有可疑的立刻上报！“ 第240章 变化(3) 丰街是b市内城边缘的一条有历史的老街，建国后成了有名的小吃街，由于临近商业区和旅游区，所以生意十分火爆，但凡外地来旅游的人，都要来这里尝尝旧日都城的一些传统手艺。 拉条子、炒肝、烤串、豆汁儿，街上弥漫着各种鲜香酸辣的味道，更有操着地道本地话的传统手艺人时不时吆喝几声，腔调悠扬，韵味深长，比一般的吆喝动听的多，比唱戏的也不遑多让，只是多几分市井乡土气。 但最近，这条街上发生了几件怪事。 先是有人举报，在一家豆汁儿店里喝出了不干净的东西，拿去一检测，居然是香灰！ 还有人在深夜进入街角的小吃店吃饭，结果第二天就上吐下泻，去责问店主，店主却声称那个时间他早就已经关店了，根本不可能营业。 更离奇的是，陆续有游客声称，在街上被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带着旧礼服帽”的瘦高男人跟踪骚扰，据说这男人身高足有两米，手臂非常长，几乎能垂到膝盖旁边，看起来就像怪物一般。每个人都说得信誓旦旦，但当地警局查了近一个月的监控录像，硬是没看到这样的人。 这一则则怪事被当作都市怪谈，很快在网络上流行起来，关于丰街的历史也立刻被有心人挖掘了出来。 原来这条街在旧时候，是作为一条“阴阳路”被建成的，在风水大师的指点下，皇城内所有尸体都要经过这条路，被运往外城安葬，由阳入阴，从此人鬼殊途。所以这条街，又被称为“鬼街”，在旧时，是轻易不走活人的。 但随着旧日王朝的衰落和经久的战乱，皇城不复往日辉煌，昔日的忌讳在惶惶的人心下，也不再是忌讳。待到新秩序建立，更是破除了一切旧日残余，城市一片朝气蓬勃，鬼街也就不再是鬼街，更有胆大的商人，看中了这片极具潜力的地脚，开始在这里开店。 但奇怪的是，任何店铺在这里都开不长，不是意外频发，就是晦气遮顶，事事不顺。后有精通此道的高人来看过后，从街边开了一条直通菜市口的辅路，并言明今后这条街只能做餐饮生意，其他生意一律不准经营。 据说这条路由于常年走阴，阴气深重，鬼气四溢，所以活人的营生不能久存。但不远处的菜市口是曾经监斩犯人的地方，血气冲天，煞气深重，一旦连通两处，就可以借着这股煞气压住这丰街的阴气，让鬼物不至于出来作祟。 至于只能经营餐饮生意，是因为食物乃阴阳两道皆需之物，不但活人要通过食物饱腹，阴魂也能从食物散发的气味中汲取到所需能量，所以餐饮是唯一不会受到阴魂排斥的生意。 事实证明，这几十年来，丰街的小吃生意确实越发红火起来，甚至逐渐变成了享誉国内外的特色小吃街，每天来往的游客鳞次栉比，从没出过什么事，甚至还时不时发生一些丢失钱包却又莫名其妙找回来的小事。 所以这次事件，在网上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虽然更多人都是将之视为一种营销手段或都市传说，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引起了神秘事物局的注意。 丰街确实是建国后被重点规划的鬼地之一，按照之前的规定，丰街所有店铺经营时间不得超过夜晚1点，而之前那些事全部发生在下半夜逢魔之时，鉴于近期敏感的形势，谢法派出了鬼医谢希海调查此事。 三年前的事情过后，谢璟文独力承担了所有罪责，同时谢法大力整顿谢家上下，甚至不惜分裂本家力量，驱逐了大批谢家弟子，如今剩下的这些人，都已经是谢法的私人力量，只受他本人的约束和驱使。 谢希海也是其中之一。他曾在十年前跟随他的师父去过丰街鬼门，多次参与过七月十五的鬼市，比较熟悉那边的情况。 “他们在恐惧，我不知道在恐惧什么，肯现身见我的太少了，但即使是已经赖在那里上百年的老鬼老油条，也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谢希海不自在的扭了扭，他不太喜欢谢法的办公室，更不喜欢事务局其他人警惕的眼神，对于一个私下并不算干净的异人，这让他有种威胁感。 尤其上司又是一个几乎称得上道德洁癖的人。 “我相信你一定已经问出什么了。”谢法没时间理会谢希海的小心思，最近他几乎派出了所有可以动用的人手，严密监视着一切可能的异动。 谢希海耸耸肩：“用了点儿手段，得到一个词：巫轮。别问我是什么意思，我书读的少，不知道。” “巫……轮？”谢法皱了皱眉，他也没听过这个词。“丰街的事情呢？怎么处理了？” “这个有点儿麻烦呀！”谢希海咗了咗牙，“你也知道，那里的鬼门是由于长期走阴行尸，而凝成的一种无形之具。大量阴魂得以承托在鬼门之上，在那鬼地存活数百年之久。我既没能力超度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恐惧的源头，顶多只能告诫两句，但我觉得，用处不大。” 谢法头疼的挥了挥手，“行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你最近多关注一下近郊周围的几个鬼地，看一下是不是所有的阴魂都出现了类似异常，最好能在他们口中问出这个【巫轮】的具体信息。” 谢家的这些人，在情报和潜入方面是好手，但正经事却指望不得。 “好的！”谢希海乐得不管这种事，他又不是事务局员工，管什么鬼怪伤人案啊！ 谢法思虑再三，觉得这件事虽然看起来小，甚至没有人员伤亡，但背后藏着的东西，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 于是他叫来了李民知。 “我有种感觉，这件事一定跟影鬼门在做的事有关系，我希望你能在设法安抚丰街的阴魂之余，想办法调查一下有关【巫轮】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若真是影鬼门所为，那么这个【巫轮】，很可能是某种非常古老的、甚至已经失传的东西。”李民知扶了扶眼镜。 “这方面我会让小关去查资料，你只要负责从那些阴魂口中问话即可。他们大多是徘徊世间多年的老鬼，油滑狡诈，正是你擅长应付的类型。” 李民知点头：“我知道了。” 谢法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叮嘱了一句：“小心点，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我知道你心思缜密，本事也大，只是……总之小心些。虽然最近局内人手紧张，但如果有任何需要，叫昔楼跟你一起。” 李民知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动了动唇，没有说出口。 第241章 无之轮(1) 方琼是一家小新闻网的驻站记者，专门负责写一些古怪的八卦怪谈，街头巷尾的志怪传说之类，靠着猎奇故事和怪诞的情节吸引读者的目光。 她已经关注丰街很久了，在第一次的骨灰事件发生后，她立刻就敏感的意识到，这是一个大新闻。经过半个多月不懈的查探与走访，她终于将丰街的历史全部挖掘了出来，并以此发表了一篇名为《丰街，还是鬼街？》的文章，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一度登上热度榜首，让她本月的奖金后面，足足增加了一个零。 但她仍不知足，她觉得，丰街的事一定还没完。在调查当年的旧事过程中，她隐约察觉到在丰街的改造背后有一波神秘人的身影，这伙人很可能就是传闻中的“玄门高人”、“风水师”之类。若能拿到他们确切存在的证据，那么一定会成为年度最大新闻！ 所以接连半个月，她都在深夜徘徊在丰街之上，不但跟几个当地店主混熟了，甚至还打听出了不少的丰街旧事。这些事有的听起来离奇，却经不得推敲，但也有一些，听起来只是普通琐事，细思起来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其中一个关于“先祖授艺”的小故事，引起了方琼的兴趣。 说得是这街道上有一位做糖画的手艺人詹先生，战争前他家祖上就曾在这条街上做过生意，由于手艺高超，技艺精湛，很受欢迎。 但到了他这一代，战乱流离，家破人亡，战争结束后回到故里，偌大的家族只剩下了詹先生一个人。当看到祖宅里先人留下的糖画工具时，詹先生动了继承祖业，重开糖画手艺的念头。那个时候，全国正值经济复苏，各种手工艺、小商业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詹先生也搭上了这趟车，糖画摊子很快开了起来。 遗憾的是，詹先生自幼离家，并没有继承到祖上的手艺，做出来的糖画无论造型还是技巧都不过关，所以生意很冷清，甚至一度生活艰难，入不敷出，甚至连媳妇都娶不上。 一天，再次摆摊到深夜却没有几单生意的詹先生心灰意冷的回到祖宅，对着一整套的糖画工具长吁短叹，考虑着要换个工作，不知不觉就靠着工具睡着了。 睡梦中他见到了一个穿着青衫的中年人，中年人自称他的先祖，先是鼓励了他一番，接着又手把手传授他糖画的技艺。第二天醒来，詹先生就犹如突然开窍了一般，手艺突飞猛进，做出来的糖画细如蕾丝，造型惟妙惟肖，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渐渐打出了名气。后来甚至有外地游客慕名而来，连电视台都转门做过报道。 这个故事乍然听起来，很像是为了宣传糖画而编出的噱头，但奇异的是，方琼曾向街上做了十年以上生意的老手艺人打听过，人人口径一致的声称，当年詹先生确实是在一夜之间，手艺翻天覆地的。 她也专程去走访了詹先生，詹先生的回答十分官方化，含糊的将祖先入梦一笔带过，却重点强调了传统手艺的传承，显然经过有心人的指导。 一位上了年纪的手艺人见她始终不死心的在街上四处打听，终于告诉她，这条街之所以曾经被称为鬼街，就是因为很多旧日的鬼魂盘踞于此，不单是詹先生的祖先，其他祖居于此的手艺人，也多多少少受到过类似的帮助。 方琼对鬼神之说素来不置可否，她虽然以这类怪谈为生，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这无疑是一个深挖鬼街话题的好机会。 于是在她不懈的纠缠下，那老手艺人终于告诉她，按照丰街建立时的规则，午夜两点是人与鬼的分界线。丰街所有的生意人必须在这个时间前收摊，将两点到天亮前的这段时间留给徘徊在此地的阴魂。不少祖传的生意人都会在每天收摊前点上一炉香，留下一些供奉，作为对这些鬼魂的祭祀。 这些年来，丰街一直相安无事，即使偶尔有游客下半夜仍在街上游荡，顶多也就遇到一些类似恶作剧的玩笑，从来没出过大事。 但近期的这几个“玩笑”，明显要不友好得多。不止一家手艺人收到了自家供奉鬼魂的变相警告，不少胆小的手艺人甚至暂时关停了生意，即使仍在营业的，也谨慎的遵守着守夜规则，不敢晚一丁点。 老者的警告理所当然没有被方琼放在心上，当天晚上她就带上了最新的摄录和监听设备，在封街后偷偷溜了进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由于最近的怪事，整条街道都被警察封禁，半夜1点后就不准人进入了。方琼也是拜托了一个当警察的熟人，才勉强混了进来。 白惨惨的街灯散发着冰冷的光，白天挤满了游人的成排的小摊如今都蒙上了厚厚的油布，在静谧的空气中透出一种阴森的死寂，与白天恍若两个世界。 方琼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的沿着街边的角落移动着。尽量放轻的脚步在这静得让人心惊肉跳的夜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节奏，让她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簌簌簌簌…… 她停住了。 一片安静。 背脊处有股凉意，顺着脊柱悄悄爬了上来，方琼开始后悔为了抢新闻，没有多叫一个同事一起来。 她毕竟只是个女人，胆子在大，在这种情形下也忍不住害怕。 不远的油布下鼓鼓囊囊绑着什么长条形的物体，一段有些尖，另外一端有些凹凸，简直就像是……尸体。 方琼开始恨自己的丰富的想象力。 簌簌簌簌…… 方琼一激灵。 簌簌簌簌…… 细小的声音更近了。 方琼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手中的防身电棍开始颤抖起来。 那不是她的错觉！除了她的脚步声，真的还有其他声音！ 是老鼠！一定是老鼠！ 方琼拼命的安慰自己，又下意识的摸了摸前几天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心中默念：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簌簌声突然停了下来。 方琼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气都不敢出。突然一声“吱吱”的叫声，一道细小的灰色身影飞速的从一个摊子下钻了出来，消失在拐角处。 真的是老鼠！ 方琼松了口气，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真是老鼠啊，吓死我了!” “就是，吓死人了。” 下意识的搭完话，方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寒毛直竖，一身汗意变得寒冷如冰！ 哪来的人？ 猛地转身，防狼电棒对准了身后：“谁！” “哇！！！” 一个年轻男人吓得大叫一声，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脸上表情又是惊恐又是滑稽。 见到男人叫得比她还大声，方琼反而不太怕了，威胁似得晃了晃电棒：“你是什么人？干什么无声无息站在人身后吓唬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男人没回答，却好奇的围着她手中的电棒看了一圈，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高科技武器吧？真帅气，这么说来，你不是鬼啊？” “你才是鬼呢！”方琼放心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是电棍，警用的！只要我按这里，然后稍微碰你一下，你就会立刻被电晕！知道厉害了吧！” 说着又威胁似的晃了晃，直到男人做了个乖乖投降的手势，才收起电棒，又问：“你到底是谁啊？怎么会突然出现的？” 年轻男人挠了挠头发，“我？我是陈默，x大学新闻社社长，从晚上开始就偷偷藏在这里，一直没出去。话说这里晚上不是封街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原来是半个同行。 方琼上下打量他，挑了挑眉：“我是正式记者！当然有记者的门路！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的，居然用这种方法混进来。” 陈默嘿嘿一笑：“还行吧，嘿嘿，就是在库房里蹲了三个多小时，有些无聊。” 男人年轻的脸孔和有些轻佻的性格很快让方琼彻底放下了防备，两人交流了一些信息，陈默到底还是大学生，知道的无非都是一些网络上流传的东西，甚至不少还是方琼亲自报道的。但方琼掌握的信息，只是稍微透露出一点，就足以让立志成为新闻工作者的陈默惊叹不已了。 在年轻后辈崇拜的目光下，方琼觉得就连这阴森的街道，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第242章 无之轮(2) 夜，丰街。 阴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过静谧诡异的街道。白炽灯光忽明忽暗，阴影里时不时传来古怪的声音，配上流言中“鬼街“的传说，很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方琼一边与陈默低声对话，一面仔细查看周围。陈默的存在让她不那么害怕了，但这在夜色下仿佛黄泉路般无穷无尽的街道和时不时卷过的阴风仍让她觉得不安。 回想起老手艺人的话，她更是觉得周边角落的阴影里，仿佛站着些鬼影...面色惨白、披头散发，甚至还穿着破旧的清朝官服... “哎？哎？回神了！想什么呢？“ 陈默的声音唤回了方琼的思绪，她打了个寒战，问到：“怎么了？你说什么了？“ 陈默指了指街边，那里放着一个古朴的香炉，上面插着的三支香已经烧到只剩半指长，周围还有两个小碟子，放着一些特产小吃之类。 “我说，这已经是咱们看到的第三个香炉了，你说，真的有鬼吗？“ 他并没刻意压低声音，方琼却听得有些头皮发麻，连忙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小声点，这种地方，不言鬼神！无论有没有，小心点儿总是没错的！“ 陈默笑嘻嘻的耸了耸肩，“是是，听你的。“说罢凑上前去，用力吸了一口香，小声嘟囔，“哎呀，这香还挺好闻的。“又凑到装贡品的盘子上闻了闻，“呵，真香！“ 方琼赶忙拉开了他，“别乱来！“ 她生怕陈默不知轻重，冲撞到什么不该冲撞的东西。但她没注意到的是，被陈默吸过一口的香，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刻燃尽了，甚至那盘被他闻过的贡品，也迅速变得颜色衰败，仿佛已经摆放了几天似的。 又是一阵阴风，一些白色的东西被吹得飞了起来，打着旋儿缓缓飘到两人跟前，又飘飘荡荡落了下来。方琼本以为是些废弃的塑料袋之类，走近一看，才发现赫然是纸钱！ 陈默伸手想抓，却立刻被她拉住了：“住手！那是纸钱？“ 陈默一脸不解：“纸钱怎么了？“ 方琼打了个寒战，“你想想，这地方是丰街啊！白天的小吃一条街！谁会在这里洒纸钱？“ 陈默不以为然：“说不定是这里的生意人临走前留下的呢，之前不是还有人烧香么？“ 方琼心中升起一丝古怪的感觉。 就算陈默是男人，胆子大，但一般来说，也不应该大到这种地步吧？何况这种事，就算不怕，也多少应该有点儿忌讳吧？尤其是做他们这一行的，由于经常需要挖掘别人的隐秘，有时候难免遭人嫉恨，所以无论是否相信鬼神之说，大多都会有些忌讳。 也许...是因为他还没毕业吧？不懂这些？ 方琼又看了陈默一眼，发现这大男孩肤色白皙得近乎苍白，而且长相十分清秀，在大学里，应该是校草级别的存在。 忍不住又多看了这大男孩几眼。 只见他下身穿着前几年十分流行的多口袋迷彩裤，上身套着清爽的t恤，脚下踩着运动鞋，一副干净阳光的学生模样，只是这一身打扮，在这个季节却显得单薄了些。 尤其是深夜。 “你不冷吗？“方琼忍不住问了一句，“穿这么少？ “冷！“陈默立刻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这不是为了帅吗？你摸摸，我冻得手都是凉的！“ 说罢伸手抓住了方琼的手。 他的手确实非常冰冷，冷得几乎毫无温度，让方琼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但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实在太过于生动，让方琼刚升起的那么一点怀疑，立刻烟消云散了。 当即抽出手，白了他一眼：“是挺帅的，还是冻着吧！“ 说完掏出手机，仔仔细细拍下了地上的纸钱，却始终没敢摸一下。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细小的嘶叫，听起来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奶猫在叫...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呻吟。 随后是“吱呀“的门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走了出来。 经过了之前的洗礼，加上有陈默在旁，方琼总算没叫出声来。但也立刻紧紧抓住了陈默的衣袖，心跳如擂鼓。 在这寂静的环境下，周围细碎的声音突然变得明显起来。风吹动老旧的木架，发出微弱的嘎吱嘎吱，巷子里时不时有老鼠跑动，发出沙沙的响动。 方琼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这世界没鬼，没鬼，都是心理暗示，都是心理暗示...... 陈默的神经明显要粗的多，四处看了看，冒出一句：“是不是谁家的猫跑出来了？“ 方琼没出声，心中却不以为然。 民间说法中，猫能通阴阳，以这里的生意人对鬼神的重视，是断不会在这鬼街里养猫的。 “走，去看看！“ 看了看身边的陈默，想到手机中数量不多的静态图片，方琼咬了咬牙。 冒险来这么一趟，若是不弄出点儿大新闻，就太亏了！ 绕过一个个长方形蒙着黑色油布的摊子，两人拐进了一条不长的小巷。巷子不深，黑漆漆的，古旧的建筑散发出一股岁月的潮湿味道，打开手电筒，方琼发现最外面的一间屋子，深棕色的木门打开了一条缝。 门缝下放着一个刺目的血红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没等方琼出声，陈默已经将东西捡了起来，翻来覆去的查看。 那是一个圆形的类似罗盘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玉石制品，通体都是猩红色，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环环相套的神秘文字，四方分别有四支类似钟表指针的东西指向四周，最中心处却是一片虚无的凹陷，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方琼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东西的中心...明明只有指甲大小，却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虚无！只要稍加凝视，就感觉仿佛要被吸入那黑色的漩涡中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这...这不符合科学常理... 心中惊疑着，方琼却犹如被那虚无所迷一般，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想要摸向那黑色的漩涡... 这一次，是陈默“啪“的一声，打开了她的手。 “不能摸那里！“ 男孩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方琼猛然回神，触电般立刻收回了手，半晌，心有余悸的问到：“这...这到底是什么？“ 陈默犹豫了一下，“我不确定，但我曾经在一本古书上看过，这个造型，很像是...[轮]。“ “轮？什么轮？“方琼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 陈默抓了抓头发。 “轮是古代神秘学上经常用到的一种法器，象征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古人经常会用到类似的东西，比如时冕，就是轮的一种。还有司南，也是轮。时冕四周是象征日月星辰日升日落的十二时辰，中心则是古代的计时标准-太阳。司南则简单一些，中心是指柄，四周则代表方位。但是这个...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这看起来很像是密宗之类用的法器，不过不管是什么，这中心的东西，还是不要轻易碰触的好。“ 方琼有些惊异的看了他一眼，她没想到这个小后辈在这方面居然知识储备丰富。 “是有什么忌讳吗？“ 陈默歪着头，想了想，“不能说是忌讳吧...只是我听说，轮的核心一般都在中心位置，这东西明显不太寻常，若是贸然碰触核心，说不定会触发什么...“ 方琼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说得对，还是小心为上！多亏你的提醒！“ 一路上，这还是方琼第一次夸奖陈默，陈默嘿嘿一笑，脸上有几分得意，“嘿嘿，这不都是跟方姐学的吗？“ 说着摇了摇手中的轮，一时忘形，就想去挠头发。结果手一滑... “小心！“ 方琼一惊，立刻下意识的去接，手指好巧不巧...伸进了核心的漩涡之中。 第243章 无之轮(3) 那一瞬间，方琼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生于中产阶级家庭，是不被父母期待的第二个女儿，即使拼命努力，比任何男生成绩都好，也无法得到想要儿子的家人的承认。 出于对家人的失望，高中毕业就选择远离家乡，独自一人在异乡打拼，忍耐着一切风霜困苦，拼命往上爬，只为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她甚至看到自己凭借着丰街的新闻，终于一举成为网站的头牌记者，并被一家全国着名的新闻公司挖角。为了进入那个公司，她毅然离开了相处两年的男友，踏上了另一个陌生的南方城市。 那里新闻环境更加自由，媒体力量也更加强大，在一次又一次的机遇诱惑下，她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终于变成了一个为求取爆点新闻，不惜歪曲事实、不折手段的人。这为她赢得了大量的金钱和名气，当她趾高气昂的回到故乡的时候，终于满意的看到了父母诚惶诚恐的脸。 这一瞬间，她的人生似乎达到了巅峰。 但好景不长，很快，她因为一篇不实的车祸报道而被卷入了麻烦之中，受害人找到了她的公司，并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杀，血溅了她一脸一身。 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尽管及时发表了道歉声明，却仍然受到了舆论轰炸式的谴责，一时之间，她从业界精英摇身一变，成了“为钱财捏造新闻逼死无辜受害者”的败类、渣滓。她的身份被扒，住址被人肉，邻居同事议论纷纷，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她甚至连门都出不去。 过去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利用过这种舆论的力量去逼迫一些所谓的“有罪者”，却没想到如今，自己却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然后，她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只知道那天晚上，她解酒浇愁，醉醺醺的走到一条陌生的小巷后，似乎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然后就人事不省了。 “方姐？方姐？” 耳边传来遥远的声音，是谁？谁在叫自己？ “方姐？你发什么呆呢？” 一双冰冷的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她被冰得一个激灵，这才模模糊糊的看清，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大男孩。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回事？ 不……不对。 方琼迟钝的大脑开始回想起之前的事。 她现在应该是……在丰街！对！她为了调查丰街鬼事，深夜潜入了这里，并且遇到了同样潜入的一个大学生！ “陈……默？” 方琼费力的回想起这个名字，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已经在一瞬间，度过了无数年一般。 “当然是我！”陈默古怪的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她在搞什么。“怎么了？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此时他们两人正在一条幽黑的小巷子里，举着电筒，面前是一扇开了一条缝的古旧木门。 方琼将目光移到门缝里的地上，她下意识的觉得……那里似乎应该有什么。 “方姐？”陈默见她神色古怪，一言不发，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声。 方琼仍有些恍惚：“我们刚才……在这里……没发生什么吗？” “发生什么？”陈默奇怪的看着她，“不就是听到这里有猫叫，一起过来看看吗？结果刚到这里，你就开始发呆……到底怎么了？” “没……没事……” 方琼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要怎么说，刚才的一瞬间，她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既然没事，我们进去看看吧？”陈默一脸跃跃欲试。“只要不被人发现，就不算私闯民宅吧？都是为了调查，相信这里的老板也会理解的！” 方琼突然想起了幻境中自己做的那些事，突然伸手，拉住了陈默。 “又怎么了?”陈默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 “不行，不能进去！”方琼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私闯民宅是犯法的，即使是为了调查，也该有底线，不能什么事都做！” 陈默瞪大了眼睛，好似没见过似的看着她：“这可不像是一个下半夜偷偷溜进戒严鬼街的记者说的话！” “……总而言之不行！”方琼拉着他就往回走，“今天到此为止！我要回去了，你也一起回去！今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说罢不顾陈默的抱怨哀号，强行拉着他离开，幸好离开的路上，再没发生什么怪事。 丰街，方琼离开后不久。 陈默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街道上，只是这一次，他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变得血迹斑斑，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捅了很多刀。 街道的角落里开始陆续出现各种身影，穿着长袍的斯文人、留着大辫子的中年人、拄着拐杖的老妇人、甚至还有穿着花袄的小女孩…… “你坏了规矩！” 老妇人气愤的拄了拄拐杖，激起一阵阴风。 “没错！”小女孩也尖声指责，“她看到巫轮，已经是我们的猎物了！你凭什么救走她？！” 斯文人显得冷静一些：“陈默，你是新来的，但你应该知道，鬼街是讲规矩的，凡事先来后到，无论是谁，都不能坏了规矩。” “说得好！”大辫子中年人帮腔，“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大家都是为了同样的目的，虽然被当地的异人压制得厉害，但也不能为了抢个灵魂，就连基本礼貌都没了！！” 四人渐渐呈现包围之势，朝着陈默围了过来。 陈默仍是一副痞痞的姿态，带着不经意的笑容：“谁说……我是抢人了？我可是严格按照巫轮的规矩来的，若说抢人，那也是你们抢我的人！” 说罢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了血红色的巫轮，手指轻抚，一道黑色的线从他身上显现，一直连向远方的黑暗。 四鬼面面相觑。 “这是因果线？那人跟你有因果？” 有这么巧？斯文人皱眉。 按照规矩，自投罗网的灵魂是每个鬼平分的，但巫轮之下，因果优先，一旦与因果沾边，任何规矩都要退避三舍。毕竟他们寻求巫轮的力量，最根本目的，就是了断自己尘世因果。 “当然。”陈默笑嘻嘻的，“莫大的因果，你没看到因果线有那么~那么粗吗？” “可我看她根本不认识你！”小女孩脆声插嘴。 陈默耸了耸肩，“间接因果，懂不？” 间接因果指两个人没有直接联系，却形成了因果链。例如一位司机开车撞死了一个路人，而这路人的死导致他的儿子辍学堕落，并因此导致儿子的女朋友与他分手，尽管女朋友与这位司机没有联系，但他们之间却仍然存在因果链。 只是间接因果，一般都十分微弱，很难呈现出血红的姿态。 四鬼互相看了看，没说什么，显然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很快转身，分别消失在阴影里。 “这年轻人身上有古怪。” 老妇人抽了抽鼻子，“他的味道让老婆子很不舒服。” 斯文人出现在老妇人身边：“巫轮现世，古怪反而是最不古怪的，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万事小心。” 第244章 无之轮(4) 方琼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她不记得那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家，是如何上床、睡觉，只记得第二天一早醒来，花了很长时间、甚至再三确认了手机的日期，才弄清今夕何夕。 在丰街的遭遇……是梦吗？然而手机中安静的照片却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为了挖掘更深的新闻，独自一人深夜潜入“鬼街”，遇到了一个有些怪异的大学生陈默，见到了一些略显诡异却并不出格的怪事，甚至在恍惚中，见到了自己的一生。 记忆有些模糊的断层，唯独关于未来的记忆异常清晰，她很想告诉自己那是不过是没有根据的臆想而已，但她心底却隐隐确定，那就是将来真实会发生的事。 她会走上巅峰，然后再狠狠的摔下来，最后死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她甚至连那篇送她上巅峰的新闻的内容都记得一清二楚。 《鬼街异变：百年因果轮回？》 轮……回？ 方琼隐隐觉得，自己在哪里似乎听过这个词……似乎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她试图回忆这篇报道的内容，鬼使神差下，居然再一次的将那篇不短的文稿原原本本写了出来！ 这是一篇十分符合她风格的报道，表面看来只是陈述了一些事实和调查而来的结果，没有夹杂任何个人看法和评论，但这些事实却都是经过精心过滤和加工的，能够轻易将读者的思想引导到她想要的方向。 报道里一共讲述了三个故事，分别是骨灰坛、人肉羹和黑商人，正对应着之前丰街三件最有名的怪事：香灰豆汁儿、深夜的腐烂食物、黑礼帽怪人。 骨灰坛的故事发生在清朝末年，一位远行的商人送客死异乡的父亲骨灰落叶归根，回到京城之时，却正巧赶上了革命，到处都是冲突的革命军和保皇党人，更有歹人趁机打家劫舍，城内乱象纷呈，寻常百姓人人自危。 这位商人的家族世代行商，身价不薄，在如此乱世之中自然引起了一些不怀好意之人的觊觎。一位祖辈的世交自称有门路能帮他安全进城，商人毫不怀疑，只带了两个随身护卫，便抱着父亲的骨灰坛跟随世交进了城。 世交将他带到自己家中盛情款待，商人十分感激，却没想到这一顿饭，竟成了他的断头饭。直到吐血倒地的瞬间，他才看清这位世交脸上的贪婪。 世道无情，人心易变，乱世之中的人命何等轻贱，更何况只是一个从外地归来的商人？除了那打碎在地的骨灰坛和随风而散的骨灰，商人的死竟再没引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然而半个月之后，这位世交的全家突然暴毙，忙于内乱的当局匆匆调查后宣布，死于食物中毒。 原来那一天，骨灰散落到了杀人者家中的每一处，那之后，他们吃的喝的，都是骨灰。 第二个故事要简单粗暴得多，饥荒之年，人人食不果腹，官府却仍旧赋税不减，收税的差役苦苦相不，百姓易子而食之事，屡见不鲜。一位在城里开小面馆的穷苦人，一日突然宴请了城内所有的差役，吃起了大肉面。面上浮着一层厚厚的油星，每一碗里面都有三块以上的肉，这在饥荒之年，即使是知府老爷，也很难吃上。 那一顿，所有差役都吃得撑肠拄腹，但回家后却纷纷上吐下泻，很快气息奄奄。待有人第二天找到小面馆后，才发现面馆主人早已吊死在厨房中，厨房内还扔满了骨头和人的衣物，正是这穷苦人的一家老小。 第三个故事则带着明显的神秘色彩。据说但凡乱世，市井之中都会出现一个神秘的瘦高男子，长手长脚，一身黑衣，专门贩卖一些稀奇的神秘之物，例如，诅咒、愉悦、人参果、太岁肉。 凡有缘见到此人的人，都有机会在他那里购买到一样急需的东西，代价也是各不相同。据说买过太岁肉的人，后来足足活了二百岁，而买过诅咒的人，也最终如愿以偿。 文章的最后，还隐晦提及了近期丰街除了几件知名怪事之外的小事，并暗示这些事的发生并非毫无原因，而是隶属于“鬼街”的固定轮回，昔日活跃的鬼物即将重返人间，并唤来乱世。 不得不说，这种有理有据又危言耸听的新闻，不但能充分满足人们的猎奇心理，更能唤起人们过剩的危机意识。平铺直述的文风更是不易引起人们的反感，虽然会丧失一些初期热度，却由于内容充实，反而会让人回味。 方琼很快就意识到，这是篇不会大火，但假以时日，必定广为流传的报道。而通过这种报道得来的名声，反而更加稳固。 梦中的她，究竟是如何获得这些资料的？她在那一夜的丰街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跟自己经历的一样吗？那么这篇文章，究竟从何而来？ 这似乎成了一个无法解释的悖论。 铃声响起，是编辑的催稿电话。此时距离她发表的那篇颇受好评的丰街历史，已经有半个月了。 编辑急着要她近期的调查结果。 方琼看着电脑上那篇一定会带她走向成功的文稿，心中十分犹豫。 她并不想走上梦中那条路，虽然成为人上之人是她的毕生追求，但她并不想做到那种地步。 更何况，还有那种悲惨的结局。 可是，她既然已经知道了未来，是不是……就能避免将来的悲剧？ 想到梦中的豪车别墅，方琼心中的天平倾斜了。 对，只要自己时刻提醒自己，一定不会走上梦中的老路！她不会做那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事情的！这样也一定不会有那种结局！ 下定了决心，方琼重新编辑了一遍文稿，发到了编辑的邮箱里。 新闻果然受到了编辑们的一致看好，网站甚至给了她首页的头条推广。文稿上的内容也如她预料一般开始悄悄流传发酵，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文章就突然被封杀了。 方琼彻底懵了，这在梦中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即使公司动用了所有关系，也仅能查到封杀指令来自于“ga”。 这是一个几乎是传说中的部门。 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公司通知，说是ga的人指名要见她。 于是，方琼就在公司最高级的贵宾室内，见到了一脸淡漠的李民知，这个多少年后她想起来，仍会觉得心底发凉的青年。 第245章 无之轮(5) 身为一个记者，方琼自认并不是一个畏惧权威的人，更何况面前的青年并不像她平日见过的那些，带着很明显的官威。 但不知为何，在寥寥几句寒暄过后，她的心底就隐隐升起了一丝畏惧。她在社会浮沉十余年，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见过无数，但这种类型的人，还是第一次。 社交技巧、职业掩饰，在他面前都形同虚设。他不关心你的权利，不在乎你的委婉，却仿佛将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 就好像……你在对方眼里，就是路边的一只蚂蚁，不值一提。 这反而激起了方琼的逆反心理，她悄悄打开了身上的隐形摄录机，甚至连下一篇新闻的标题都想好了：公然以权压人，新闻公正何在？ 李民知仿佛一无所知。 “不要再跟我说什么记者权、隐私权，我很清楚你的信息也不是通过合法途径获得的。我可以跟你玩法律游戏，但很遗憾的是，你快没有时间了。” 他的表情很淡漠，声音也平稳得近乎压抑。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方琼故意问。 李民知淡淡瞥了她一眼，“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快死了。” 方琼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直接的说出这种话，公然威胁新闻工作者？不由有些兴奋，再次追问：“你是在公然威胁我，要是不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就要杀死我吗？” 李民知叹了口气。 他是个很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的人，因为在他看来，大部分人都蠢得完全无法交流，跟这种人打交道，简直是在拉低自己的智商。 这个女人也是如此，身上的鬼气和死气浓郁到这种地步而不自知，甚至还在沾沾自喜。若不是身在事务局，必须履行救助普通民众的义务，他真的不想管这种事。 他不想再浪费唇舌，他很清楚，方琼这种人，唯有事实能让她开口。 “这是我的电话，遇到【非常】之事时可以打给我，说不定能救你一命。”李民知起身，留下一张名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方琼：“你应该知道，我所谓的【非常之事】指的是什么，我相信你已经遇到过了。” 方琼的脸色变了。 这男人……不是ga的人吗？ga的人为什么会相信……这种事？ 她在丰街那一夜的遭遇，确实只能用【非常之事】来形容，虽然没什么明显的诡异，但细思起来，却处处让人后怕。 最要命的是，回来后不久她就试图找过陈默，但x大学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新闻社的社长更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生！ 这样说来……那晚的陈默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说谎？除了身份之外……他是不是还隐瞒了其他东西？她记忆中的断层……跟他有关系吗？ 不知不觉，方琼衬衫的背后被冷汗湿透了。鬼使神差的，她偷偷收起那张名片，藏在了自己放置隐秘物品的内兜里。 她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她就用上了这张名片。 “救救我！有东西要杀我！！！” 夜。 没有尽头的小巷里，方琼拼命的奔跑着。前方是一片未知的黑暗，后方却是致命的危机。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这一天，她告别李民知后，本想提取出摄录的视频做些文章，却发现摄录机内一片空白。本以为是机器出了问题，但一番检测过后，机器却没有任何问题。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转头试图调查李民知的背景，然而她在自己的线人中上上下下问了一圈，却没一个人知道这所谓的“ga十三分局”究竟是做什么的。唯有一位资深的权势者秘书讳莫如深的告诉她，“十三分局”是ga的“特殊编外部门”，机密程度达到了s级，并警告她不要轻易打探。 这反而让她对李民知更加好奇了，ga的人为什么想要知道鬼街的事？还是鬼街背后……果然有什么秘密？ 眼看太阳即将落山，方琼早早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回家。自从在幻境中见过自己的结局后，她就变得格外小心谨慎起来，不但不再加班到很晚，甚至太阳落山后，都不肯再出门，只是窝在家里上网或码字。 今天也是如此。 方琼记得自己在家里研究了一晚民间神秘怪谈，甚至加入了一个叫做“黑月”的网络怪谈协会，然后就早早上床睡觉了。 谁知一觉醒来，居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一条有些眼熟的阴森小巷里，昏暗的路灯忽明忽暗，背后的阴影中不时传出某种怪异恐怖的嘶吼，四周阴风阵阵，简直像在拍恐怖片。 若不是她连续撞了三次墙，确认自己的头很痛，并且无法醒来，她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但直到那嘶吼的东西出现在她身后，并抓伤了她的手臂，她才真正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就是这部恐怖片的主角。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一个人。至少现在，还能勉强看出人的轮廓，除了脑袋被砸扁，眼珠和脑浆胡成一团，四肢怪异的扭曲，像蜈蚣一样在地上嘶吼着爬行外，其他地方还都挺像人的。 手臂的痛楚和死亡的危机瞬间压过了震惊和恐惧，方琼拔腿就跑，幸好那东西虽然四肢着地，却因为骨骼尽碎，爬得并不快。 奔跑过程中，她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热，掏出来一看，居然是上午李民知留下的那张名片。 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身上仍旧背着随身的包包，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包括她的防身电棍和手机。 她暂时没有胆子尝试用电棍来对付那东西，她觉得甚至再看那东西一眼都会对自己造成不可挽回的心理创伤。 于是她掏出手机，本能的拨通了110。 忙音。 熟悉的警察电话，忙音。 编辑电话，忙音。 …… 唯有李民知的名片，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微的暖意。她不得不伸出颤抖的手，足足拨了三次，才终于接通了电话。 对方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她犹如听到了天籁。 “救救我！有东西要杀我！！！” 李民知淡漠而冷静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拨通的是阴魂专线，也就是说，你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或者是处于被勾魂状态。我会尽快赶往你家确认你的状况，在此之前，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方琼被那句“很可能已经死了”吓得够呛：“怎么可能……我很确定我还活着！我明明是在家里睡觉的！我要怎么做才能逃出去？！” 她几乎是在用喊着说话。 “保持冷静。”电话对面的声音仍旧四平八稳，虽然冷漠，却莫名的带给人一种安全感。“观察周围，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也就是说，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必定跟你遇到的事有莫大的关系。仔细回想，是什么事？” 方琼在急促的奔跑中四下打量，这条小巷好像没有尽头一般，无论怎么跑都没有尽头。周围是一模一样的冰冷石墙和看不到门的水泥房，她确信自己根本没到过这种地方！甚至这个繁华的都市里，都不该有这种看不见人的阴暗小巷！ 可为什么……看起来却莫名有些眼熟？ 方琼心中一突，她猛然想起…… “我想起来了！是这里！我就是死在这里的！！” 第246章 无之轮(6) 方琼醒来的时候，大脑一片混沌，疑惑的转头，发现床边竟然坐着一个男人！手上甚至还拿着一把带血的刀！ “啊！！！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做什么？” 李民知仔细看她，见她脸上神情不似作伪，皱了皱眉，不由分说捏住了她的下巴，在她的拼命挣扎下用指尖的血在她额头画了一个符咒，然后用力一拍。 方琼的眼神瞬间变得呆滞起来，随后又立刻变得惊恐莫名，显然想起了一切。 李民知看了看表，下半夜三点十五分。 “给你十分钟时间，冷静一下，同时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十分钟后，我要听到整件事完整的前因后果。” 说罢转身，去了客厅。 十分钟后，已经自己动手煮了咖啡的李民知准时迎来了面色苍白的方琼。她看起来仍有些惊魂未定，但显然已经冷静了下来。 “说吧。”李民知递给她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 方琼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如今她当然已经猜到，所谓的ga十三分局到底是哪种“特殊”部门了。可是此时根本没有自己提问的立场，她只能乖乖的，将所有事一一道来。 从一开始关注丰街怪事，到深入挖掘丰街历史，再到那晚夜探丰街，一切的怪事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在李民知驱散了她记忆中的迷雾后，她甚至连当初在鬼街失去的记忆也恢复了。 “你是说……你见到了一个中心是虚无漩涡的【轮】？” 李民知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方琼很确定：“不错，虽然当初我失去了这段记忆，但现在我很确定！我当初确实是因为碰到了这个东西，才会看到……自己的命运。那是……真实的，是吗？” 李民知若有所思：“看见命运这种事情很不寻常，甚至一定程度上已经破坏了规则，也就是说……这个【轮】很不寻常。你说，是那个叫陈默的带走了它？” 方琼点头，她如今也知道了，那个陈默定然不是普通人，甚至很可能是她遭遇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没错，我很确定。”她并没看到陈默收起那东西，但当时的情形也只可能是他。“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吗？为什么？” 这是她最想不通的一点。她自认在短短的相处时间里，并没有冒犯到陈默的地方，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为什么……这是个关键。”李民知沉吟着，“从当时的情形看，他算是救了你一命。但回头为什么又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你？” 方琼打了个冷战。她今晚才知道，原来自己近期总是觉得疲惫和寒冷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她竟然每天晚上都在做着那种梦，梦到那条黑暗的小巷，和小巷里的怪物。她在梦中总是不停的奔逃，天亮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咖啡。 这杯李民知递给她的咖啡里似乎加了一些特殊的东西，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只要喝下去，就会感觉到一股从内而外的暖意，暂时驱散了她的疲惫和寒冷。 “我想，这个问题只能问你自己。”李民知看了看她，面前的女人魂轻如纸，满身的死气并未因为他的到来而减轻一二，镇魂的魔药对她来说，也仅仅能起到一点凝魂的作用。 “你夜间处于离魂状态，又受到彻夜惊吓，魂魄逸散，继续这样下去，不出一周，必定会因魂力不足，身体衰败而死。鬼勾人一般不会使用这种繁琐的手段，除非有深仇大恨。更何况，那鬼又是鬼街的地缚魂，如此远距离操控离魂，消耗不小，足以证明你们之间一定有莫大渊源。” “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方琼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个人。按理说，以陈默的性格和外貌，只要见过，自己就不可能忘记。 李民知见她神情不似说谎，想了想：“这样吧，我会再去一趟鬼街，调查一下这人生前的情况，看能不能让你想起什么。” 方琼点头：“好，我最近也会查一下过去的同学之类，说不定有什么我不记得的人。另外……那个……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不做这种梦啊？” 方琼实在是怕了，且不说那条预示着自己死亡的巷子，单是那鬼怪的造型和夜夜拼命的奔逃，就让她十分吃不消了。 她不敢想象，一旦有一天自己体力不支，被那怪物抓住，会发生什么。 李民知敲了敲茶几，面露思索之色：“我试过，在唤醒你之前，我就尝试切断你们之间的联系，但是失败了。也就是说，你们之间有非常牢固的因果联系，这种联系某种程度上受到天道规则的保护，若说是你导致了他的横死，我一点儿都不会意外。” “怎么可能！”方琼吓了一跳，“我不可能做那种事的！” 李民知不置可否：“这种事的因果类似死咒，只能从根源解决，若是找不到根源，我也无能为力。” “可我真的不认识他啊！”方琼觉得自己简直冤枉到了极点，天降横祸，百口莫辩。 李民知起身，决定结束这场谈话，反正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那就尽快认识一下，或者……不要睡觉。” 第二天一早，谢法刚到事务局，就发现局里一片漆黑，窗帘什么的被拉得严严实实，锁魂阵被开到了最大，到处都是魂香的味道。 “这是抓了多少阴魂回来啊！” 谢法捂着鼻子，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关昔楼指了指地下，说道：“眼镜男昨儿凌晨就抓了一车阴魂回来，刚把我弟弟也叫过去了，听说有巫轮的消息。” 谢法立刻停下了脚步，调转方向：“我也去看看！” 他前几天就巫轮的事情询问过“枭”，但这次枭一反常态，不但没给出任何提示，反而只留下一句莫名的话：“你比我更清楚那个东西。” 这句话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自从触碰到时间规则之后，他经常会有这种感觉，某种明明从未发生的事，却莫名有些画面会浮现在脑海里，就像是……时间发生了混淆。 然而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的，混淆时间，已经近乎于神的领域了。 第247章 无之轮(7) 地下一层。 巨大的缚魂柱上，无形的锁链捆绑着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嘶吼哀号着，身上布满了伤痕，伤痕上灼烧着金色的梵火，足以让所有阴魂痛不欲生。 若方琼在这里，定然能认出，这被折磨的阴魂正是陈默。 关雎鸠正拿着类似扫描仪的仪器在他身上上下下扫描，半晌，失望的叹了口气。 “不行，没反应。他身上没有任何法器痕迹，那个什么【轮】，不在他身上。而且阴魂本身除了鬼器外，不可能携带任何法器的！” “不，”李民知很确定，“按照方琼的形容，他确确实实手持虚无之轮。要么，那轮被他藏在了其他地方，但我觉得以他的性格，很难。另外一个可能，那轮是我们理解之外的东西，并非寻常法器，所以检测不出。” “可这梵火都烧了一夜了，他也没松口的意思啊！看魂体，他也就是五六年的新鬼，还挺能扛。” 关雎鸠摊摊手，表示自己没办法了。 “哈哈哈，别白费心机了！“ 陈默笑得十分癫狂，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因在金色的火光中因痛楚和疯狂而扭曲得十分可怖。 “你们永远也找不到巫轮！就像你们没办法阻止我复仇一样！“ 关雎鸠并不清楚其中因缘，闻言好奇的望向李民知。 李民知扶了扶眼镜，“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规则力量，应该跟巫轮有关，我虽然能令他魂销魄散，却无法阻止或切断这种能量，也救不了能量另一头连接的普通人。“ “那岂不是很糟糕？还牵扯到受害者了？“关雎鸠一脸苦恼：“要是能找到那个所谓的巫轮，让我分析研究一下，我立刻就能知道是什么力量！你说，他会不会藏在鬼街哪里了？“ “不会，东西还在他身上。“ 谢法边说边推门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牢牢盯着柱上的陈默，眼神有些奇异。 “你知道？“关雎鸠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来。 谢法没看他，目光又扫向一边大桌子，桌子上放着几个灰蒙蒙的瓶子，瓶子里装着一团团灰色的雾气，不停地变换着形状。 正是被李民知抓回来的几个其他鬼街阴魂。 “不止是他，其他几个身上也有。“ 谢法指了指这些阴魂。 李民知接道：“如果你指的是那股特殊能量的话，他们身上确实也有些微的痕迹。“他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谢法：“你知道这种能量？你能感觉到？“ 谢法的眼中划过瞬间的困惑。 他确实能感觉到，那是一种他很熟悉的东西，他甚至在这种力量中，感受到了属于时间的规则之力。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他的脑海中蒸腾翻滚着。那是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某种东西，某种答案。原本这答案深藏在他的潜意识中，却在感受到这种力量的同时，一股脑的想要奔涌而出。 到底是什么？ 是时候了... 时候？什么时候？ 选择... 选择什么？ ...... 一片虚无之中，一抹金色不停的聚拢、循环、首尾相连，而后又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围绕着虚无的漩涡旋转轮回。时而合而为一，时而变化万千。 “领导？领导？谢法？“ 关雎鸠伸手在发呆的谢法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谢法回过神来，“什么？啊...对，我确实能感觉到。“ 那东西在召唤他。 “你知道巫轮？“关雎鸠的神色更古怪了，前几天谢法还下令全局上下全力调查呢，怎么转身他就知道了？ 谢法的神色仍有些恍惚，“啊？巫轮？不，不对，不是巫轮...是[无]，是无轮，虚无之轮。“ “虚无之轮？“关雎鸠立刻拿起平板，开始检索。“虚无之轮，上古时期的天地法则之一，虚无之初产生的最早的轮回规则，其载体是...因果？是因果之轮？“ 李民知皱眉：“因果？难怪无法斩断，可是这种上古法则不是早已消逝在时间之中了吗？“ “确切地说，应该是在时间的流逝中失去力量，陷入沉眠了。“关雎鸠纠正道：“末法时代，万灵湮灭，鬼神退散，你懂的。“ “时间？在时间中沉眠...？“ 谢法猛然间觉得头疼欲裂，似乎有什么正呼之欲出... “谢法？！“ 关雎鸠刚一抬头，就看到谢法正摇摇欲坠，慌忙上前扶住他，却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还好李民知眼疾手快，挪开了旁边的椅子，不然他一定会摔得满脸花。 尽管如此，摔在水泥地上的感受也并不太好，尤其是身上还压着另外一个成年男人。 李民知还在一边说风凉话：“舍身保护领导，真是衷心可嘉，我一定会如实汇报的。“ “少废话！快来帮忙！他不太对！“关雎鸠身板瘦弱，被压得龇牙咧嘴，却仍能明显感受到谢法身上异常的温度。 李民知扶起谢法，仔细观察了他的脸色和脉息，神色郑重：“去找鬼医。“ 一番手忙脚乱。 不久后，鬼医谢希海给出了诊断结论：被特殊能量入侵，陷入激烈的血脉融合进化之中，醒来时间未知，进化结果未知。 事务局诸人面面相觑。 详细询问过之前发生的事情后，关昔楼也显得有些担心。很明显谢法是被“无之轮“的力量影响了，这种上古的规则力量贸然复苏，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果法则复苏，必定会影响到世间万物。这样吧，民知，你带上两个人继续追踪鬼街的事，争取查出无之轮苏醒的原因或源头。其他人，注意观察这方面的事件，保护普通人，尽量不要引起太大动荡。我立刻去找术师x，这件事太大了，我们必须立刻通知当局。“ 谢法昏迷，关昔楼理所当然暂接了领导权。 诸人领命而去，李民知也没说什么，但离去之时，他心中却有种莫名的快意。 因果复苏，意味着这世界将再次恢复到上古之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状态，这一下，怕是会死很多人吧？那些满身血腥罪恶却仍逍遥快活的人...怕是快活不了多久了...... 第248章 无之轮(8) 方琼已经两天没睡了。 这期间，她喝了无数的咖啡，一根接一根的吸烟，然而噩梦般的困倦仍旧如影随形，稍不注意就会将她引入恍惚之中。 她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天下午，她终于再次联系上了李民知。 “你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我现在随时可能睡过去，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啊？我快疯了！“ “冷静点儿。“ 李民知的声音有些冷，他不太喜欢方琼这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就好像他欠她的一样，这让他尤其讨厌如今的公务员身份。 “我已经查到了陈默的身份，他确实是那个大学的学生，五年前大三的时候死于鬼街附近的一间情侣旅店，死因是情杀。当年杀他的女孩儿叫王玲，据说是因为陈默脚踏两条船，这女孩儿气不过想给他点儿教训，却没想到争执中失手杀了人。” “王玲出身富裕，家中颇有权势，事发后首先引导控制了舆论，将陈默塑造成脚踩两条船、蓄意欺骗富家少女的渣男，而后又说陈默当时想要强迫她，她不得已自卫杀人。陈默出身单亲家庭，家境不好，又只有母亲一个亲人，当然没办法应付这种状况。结果法院仅仅判了个防卫过当，就直接了事了。”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说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啊！”方琼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半点跟自己有关的东西。 “我说过，我只能提供基本协助，其他的只能靠你自己！”李民知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之间有因果联系，也就是说，你欠他东西！除非你把东西还给他，否则神仙都帮不了你！” “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欠他什么啊！”方琼也快要崩溃了，莫名奇妙就被人盯上，她根本什么也没做啊！ “自己去回忆和调查。”李民知索性挂断了电话。 自从知道这能量是因果之轮后，他就从心底里不想帮忙。在他看来，欠债还钱，欠命还命，乃是天理循环，再公平不过，为什么要阻止？ 若不是古老的规则之轮全部陷入沉睡，这世间如何会变成这般黑白不分、阴阳颠倒？ 方琼失魂落魄的拿着电话，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的大脑里充斥着困倦、恐惧、不解和一丝说不清的愤怒。为什么自己要遭遇这一切？为什么这一切，跟自己看到的未来完全不一样！？难道自己……真的只能认命等死吗？ 不……不！她不认命！她的前半生都在和命运搏斗，并且从未认输过！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认命？！ 李民知说得对，这世上根本没人靠得住，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 方琼深吸了一口气，接了杯冰水，直接扑到了脸上，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五年前，陈默，王玲，x大学，至少已经有入手点了。”方琼立刻拿出了挖新闻的劲头，发誓即使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自己与陈默的联系！ 转眼已经是深夜，毕竟只是五年前的事，动用了全部的人脉之后，陈默死亡前前后后大大小小的相关人物和事件都摆到了方琼面前，但她仍没能找到他与自己的交集。无论家乡、生前的社交圈、甚至祖辈三代的亲戚她都查过了，跟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八竿子都大不到一起。 方琼又冲了个冷水澡，强迫自己从挫败感中脱身，再次看起了资料。 从资料上看，当年的案子很可能是一桩成功利用舆论以扭曲事实的冤案，当时有个别同学曾说，陈默和王玲根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是王玲一厢情愿一直在想方设法追求陈默。可惜这微弱的言论在铺天盖地的“渣男该死”“渣男活该”的声讨声中，根本激不起一丝波浪。再加上陈默家境不好，人缘一般，王玲却是学校里有名的富家美女，案发后没人肯站出来为陈默说话，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莫非是因为如此，所以陈默怨恨上了媒体人？可媒体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方琼烦躁的又点了根烟，目光又扫过陈默的亲戚名单，母亲……赵燕，等等……赵燕？ 为什么听起来有点儿耳熟？ 方琼精神一振，拿起了赵燕的资料。 普通的妇女，看起来很面生。出身西北一个工人家庭，成年后嫁给了一个凤凰男，被坑走了所有积蓄后离婚，唯一剩下的只有当时年仅5岁的陈默。 至今未婚，靠着四处打工养育陈默长大，好不容易儿子即将大学毕业，苦尽甘来，却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据说陈默死后，王玲家只象征性的赔了10万块钱，甚至连道歉都没有一句。而她五年来，一直在坚持上诉，不肯放弃。 也是个可怜人。 可是……赵燕，这名字太过于普通了，自己的同学、同事，都有类似的名字……到底是哪里听过呢…… 困意一点一滴，无声无息的侵袭着她的大脑，曾见过的未来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她穿着奢华的定制外套，开着豪车，在乡亲们羡慕嫉妒的眼神里走进了自己曾经那个破烂窄小的家……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没有按照那个未来进行呢…… 等等……未来？ 犹如一道惊雷划过，方琼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赵燕是谁了！ 在未来的画面中，那个因为她的不实报道，而在她面前自杀的妇女，就叫赵燕！ 她惊恐的拿起资料，仔细观察上面那张还算年轻的脸，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丝熟悉的痕迹！ 果然是她…… 方琼脱力般瘫倒在椅子上，怎么会这样……她未来害死的人，居然是陈默的母亲？！这样说来，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等等……不对！ 那明明是未来的事！明明是只在幻境中见过而没发生过的事！如今赵燕还好好的活着！她为什么要为这种事付出代价？ 不……不能这样……这不公平！ 方琼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开始一遍一遍拨打李民知的电话。 这一次，李民知虽然接听得很慢，但总算并没挂断。 “我找到联系了！”方琼迫不及待的开口，“是未来！我在鬼街看到的未来画面里，他……他的母亲因我而死！可是，这根本就没发生啊！而且，未来不是已经跟我看到的不一样了吗？” “别急，”李民知的声音中多了一丝郑重，“你是说，你们的因果联系，在未来？” “没错！而且那也不是未来了啊！我既然看到了，肯定不会再那么做的！”方琼竭力为自己分辨，同时大致讲述了事情经过。 “……这不对，时间乱了。”即使是李民知，也不认为人该为还没犯下的错误买单。“你暂且不要睡，这件事我会调查。” “喂……喂？？”没等方琼回答，李民知再一次挂断了电话。 第249章 无之轮(9) “通过无之轮看见了自己未来命运的轨迹？还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情被索命？” 会议室内，关雎鸠和关昔楼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这不科学啊！”关雎鸠忍不住说道，“窥视时间线已经是违背规则的行为，身为规则本身的无之轮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而且……没听说过未来的果，要现在来承受啊！？若是人现在死了，这条因果岂不也不存在了？这完全是一团乱的悖论啊！” 关昔楼连连点头，她不擅长处理这种绕来绕去的事情，李民知说到一半就已经开始打瞌睡了。 李民知沉吟着：“我也有类似的怀疑。所谓无之轮苏醒，因果轮回重启的事情，完全是谢法一人说的。且不说他是如何知道的，单是他话没说完，直接陷入昏迷，就很有问题。” 新人申慧不太喜欢他的口气：“根据我们收到的资料，近期各地频繁发生意外，死者都是背景不干净，曾涉及过人命却没有受到制裁的人。这些人的死法千奇百怪，但死前无一例外都在走霉运，网络上类似“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话题已经登上了热搜，充分说明谢法说得没错。” 她出身世家，爷爷曾与谢法在龙泉山上有过一段交集，对他印象很好，所以下山后不久就将她送了过来。 李民知扶了扶眼镜：“我没说他说得不对，我只是担心，他的话还没说完。上古的规则之轮之所以纷纷沉睡，是因为天地灵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它们的运行，它们甚至要将自身的力量反哺天地，以维持世间平衡。在这种情况下经过了几千年，因果之轮，真的还能完整的在现代苏醒？” 关雎鸠若有所悟：“有道理……若因果之轮有缺陷或只醒来了一部分……那么就可以解释时间和规则上的混乱了。” “最关键的是，是谁唤醒了这东西，为了什么目的？”李民知可不认为，是有人看不惯这世间黑白颠倒、善恶不分，而想要重建秩序。 “很明显是影鬼门的手笔啊！”关昔楼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了，“他们这群老怪物，最迷恋这种上古的东西。也只有他们，有这个本事唤醒这什么……因果之轮吧？” 李民知不置可否：“目的呢？” 室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因果之轮本身象征着天道秩序，是维持世间“正”的一种力量。影鬼门虽然行事有自己的严格规则，但这种规则绝对不包括维持秩序，宣扬正义，所以唤醒因果之轮这种事，不太像是他们的风格。 “灵魂！”申慧突然灵光一闪，“对！一定是为了这个！一旦世间的因果循环起来，必定要有很多人还债！近期各地的意外死亡率都在急速上升！他们一定是为了这些被收割的灵魂！” 李民知难得的露出了赞同的神色：“有道理！这也符合了之前因果之轮不完整的推测，正是因为不完整，他们才有机会从中抽取灵魂力量！” “看来……影鬼门果然是在搞大事啊……”关昔楼有些忧心，“谢法还没醒来？” 没有他在，事务局就犹如失去了心脏一般，每一个人心底都藏着不安。 关雎鸠摇头：“术师怎么说？” 关昔楼无奈的摊摊手：“没见到，人家不肯见我，只带给我一句话，说是什么【时机到了自然会醒】，说了跟没说一样！” 关雎鸠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看来暂时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我会想办法追踪一下魂力的流向，但是希望不大……这种上古的东西，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李民知沉思着，突然说道：“这种领域确实是我们的短板，但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 “什么方式？” 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从目的着手！”李民知目光冷然：“既然他们的目的是死者的灵魂，我们就先他们一步，抢先收集灵魂！” 三人有些呆了。 “这……这不合规矩……”关雎鸠喃喃说道，“异人法律明确规定，不得以任何手段触碰或伤害人类灵魂，也不得收集死魂。” “非常时期，当有非常手段。”李民知淡淡说道，“或者，你们有更好的办法？” “不行。”这一次说话的是关昔楼，“如果这么做，我们跟影鬼有什么区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执法者的做法！” 李民知深深看着她：“这可真不像你说的话。” 关昔楼神色淡漠，语气却不容置疑：“我也许有时候不太守规矩，但我知道，底线不能变。如果失去了基本底线，也就失去了身为执法者的资格！” 话中不无警告之意。 申慧立刻出言附和：“我同意！” 李民知仍旧不以为然：“原则并不能帮你解决问题，想抓捕怪物，又不想沾染鲜血，未免太天真了。” “抓捕怪物，并不意味着自己也要变成怪物。”关昔楼毫不示弱。 李民知沉默了一会儿，“看来我们无法达成共识，既然如此，我会继续执行保护方琼的任务。” 关昔楼点头：“我们会想办法控制因果之轮的影响，减少死亡，雎鸠负责调查魂力流向。” 李民知点头，率先起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申慧不满的撇了撇嘴：“这种觉醒者最危险了，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招他进来！” “因为他能弥补我们缺少的。”关昔楼有些叹息，韩笑的身影不期然又浮现在脑海。“冷静、理智，对人性持悲观态度，擅长逻辑分析，不感情用事。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弥补了我们失去青幽和韩笑后大部分的缺失。但是……” 但是他毕竟是不同的人。 “申慧，最近盯着点儿他，我担心他会私自行动。” 毕竟在事务局里，李民知属于“特聘”，他只听谢法一个人的命令。 “明白！”申慧领命。 李民知确实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他不喜欢人类，不喜欢异人，但更不喜欢影鬼。他之所以同意加入事务局，一半是因为承了韩笑的人情，另一半则是为了抓捕影鬼。 他不在乎影鬼门想做什么，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让他们顺利得逞。 掏出手机，他拨通了方琼的号码。 “我是李民知，今晚我会过去找你。对……放心，我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当然……一定的。” 第250章 无之轮(10) 夜，小巷。 一如既往的幽森阴暗，苍白的路灯时明时灭，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后方是恐怖的深渊。 方琼紧张的握着一个金色的护身符，靠在长满潮湿青苔的墙上，听着后方传来的恐怖嘶吼，拼命遏制着逃跑的冲动。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有这个……一定能杀死那东西！ 方琼握紧了手中的护身符。李民知告诉她，只要将这个护身符贴到那怪物的额头上，就可以杀死怪物，彻底解决这件事！ 如今她已经知道了，未来的自己之所以死于这里，正是因为遭遇了跟现在一样的事，怨魂索命。而那四肢扭曲不成人形的怪物，则是在自己面前跳楼自杀的陈默的母亲。 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死于这种事！ 嘶吼声越来越近，断裂的四肢在地上拖行的声音犹如催命的丧钟，让她呼吸急促、双腿发软。 不要怕……不要怕！ 方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站定，转身，准备直面那怪物。 护身符只有手掌大小，而且只有一个，也就是说，她只能正面面对那怪物，用手将护身符贴到怪物额头上才行，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我一定能行！ 方琼给自己打气。 蜘蛛般的身体从黑暗中出现，沾满了白色脑浆和暗红色血液的稀疏长发下，鼓出的眼珠挂在被砸扁了一半的脸上，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人。扭曲的血盆大口下，白森森的牙齿犹如野兽般尖利，牙齿缝上甚至还沾着血肉的残渣。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方琼几乎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下意识的转身想逃，手中的护身符却突然传来一阵暖意。 李民知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我只能给你提供工具，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没错。 方琼握紧了手中的护身符。 这世界上，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能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怪物扭曲的四肢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在地面上匍匐着，并不急于进攻，就像猫逗弄手掌心的老鼠一样，等着她惊慌逃窜。 李民知说过，对方之所以不直接杀死她，就是为了一点点的折磨她，利用恐惧让她的灵魂逐步削弱、逸散，最后再达到一举收割的目的。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方琼咬紧了牙，第一次鼓起勇气，对着那怪物吼了出来：“我根本没杀你！” 怪物似乎被激怒了，低吼着摆出了攻击的姿态。方琼仓惶后退了几步，却仍直面着怪物。李民知说过，她没有经受过训练，以她的神经反应能力，唯有正面面对，才有机会成功。 怪物扑了上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腐臭，方琼瞬间划过一个念头：明明是噩梦，为什么还能如此清晰的闻到味道？ 像之前在脑海中演练过的无数次一样，方琼没动，以她的反应，即使动了也无济于事。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出奇的冷静，甚至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怪物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她张开了一直紧紧握着的手，用尽全力将发着金光的护身符按到了那怪物的额头上！ 成功了！ 方琼有一瞬间的欣喜若狂，随后她闻到了一股味道。 类似灼烧的味道。 身体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不知为何，手开始变得透明，她看到护身符闪了闪，立刻消失在黑暗中，而那怪物近在眼前的扭曲的脸，露出了一个近似狞笑的表情…… “抓到了！” 公寓内，陷入深度沉睡的方琼身体突然剧烈的抽搐起来，白沫从嘴角涌出，脸色也变得青紫，似乎突然无法呼吸一般。 李民知坐在床边，恍如未见一般，任她在床上挣扎抽搐，直到渐渐没了呼吸。 一道不起眼的灰色灵魂逸散到空气中。 李民知摘下眼镜，左边的眼球离开眼眶，跟随在离开方琼身体的那屡灰色灵魂后面，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颗眼球始终没回来，李民知左眼空洞的眼眶开始渗出一缕缕的鲜血，越来越多……几乎染红了他半个身体。 “方琼死了。” 第二日一早，申慧就给事务局诸人带来了不太好的消息。 “昨夜李民知的保护任务失败了，不过，我觉得他是故意失败的。” 申慧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他从来都不喜欢这种保护任务，之前推诿了几次，昨天居然主动请缨，已经很可疑了，结果今天人就死了。” 关昔楼皱眉：“因果法则之下，保护受害者不是个简单的事，看他怎么说吧。” 申慧“哼”了一声，“无非就是些狡辩，仗着谢法不在，他就开始无法无天了！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会成为执法者的！” 李民知直到下午才出现，见到他的状态后，甚至申慧都没能说出什么。 他没带眼镜，左眼包裹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下的血迹呈现腐败的灰黑色，左边脸颊一直到脖颈处都呈现出一种僵死的灰白。 “天啊，你这是怎么了？这好像是尸僵啊！” 关雎鸠立刻大惊小怪的凑了上去，仔细观察。 “你……你的鬼眼……没了？” 李民知的左眼是鬼眼，能见人间不可见之物，是非常稀有的能力。但如今，那绷带下只有一片空洞。 关昔楼闻言也有些心惊，李民知为人谨慎细微，半身的本事都在他的左眼上，能让他吃这么大的亏，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民知仍旧一脸漠然：“冒进的代价而已，好在并非毫无收获。” 说罢转身在墙上的b市地图边缘圈出了一个红点。 “这场无之轮的闹剧，本质是一场血祭，祭坛位置就在这里，b市和c市交界的临渊潭深处。里面毒雾弥漫，凶险异常，不但有上古凶器万鬼坛，更有八方凶镜阵，我的眼睛不过刚刚进入其中，就遭到了三重狙击，连收回都来不及，里面的毒素甚至影响了千里之外的我的本体。” 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 “你利用的方琼的死？追踪了她的灵魂走向？你不要命了？” 关昔楼即便自诩胆大，也不敢做这种事。被规则收走的灵魂受天地庇护，想追踪这种力量，必须使用同等的力量。也就是说，李民知必须分出一部灵魂附在鬼眼之上，才可能不被察觉。而李民知是活人，脱离身体的灵魂一旦受到半点伤害，必将百倍反馈到身体之上，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李民知没有回答，事情他已经做了，也无需再回答什么。 “我无法阻止方琼入睡，而她入睡后的事受到因果保护，我没办法干涉。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让她不要白死。” 这番话让关昔楼和申慧心里都产生了几分不自然。她们都曾怀疑李民知是故意放弃了方琼，但李民知说得没错，因果规则之下，他确实无能为力。而且他还用了这种方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带回了珍贵的消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毕竟不是神，没办法每个人都救。”关昔楼反而出言安慰，“你先去找鬼医处理一下身体吧，我去总部请求支援。那地方既然如此凶险，咱们必须做好准备。” 第251章 终局(1) 临渊潭。 关昔楼砍断最后一根血藤，回头四顾，仍旧站着的已经只剩下六个人了。 指南针仍旧毫无作用，四处都是迷雾，如今，他们甚至连后退都不能，只能继续向前。 这片环山的盆地比他们预计的还要艰险得多，阵法和凶鬼只是最外面的小菜，真正的威胁就在这片深林之中。 失效的仪器，无法辨别的方向，无处不在的怪异植物，带着剧毒的昆虫蚁兽，再加上各种被复苏的上古凶灵，使得他们的任务几乎变成了一场灾难，十二个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了六个人。 根据关雎鸠的说法，这块地属于异常地磁带，灵气充沛，极容易发生各种怪异现象，动植物的生态也与别处不同，常规的科技设备在这里都无法正常作用，但相应的，神秘力量在这里也可以发挥到极致。 这使得关昔楼更加确信，影鬼门必然在这里藏了什么。 “受伤的人原地休息，剩下的继续前进。” 稍微休整了一会儿，处理了一下伤员，关昔楼下令继续。这本就是一次危险重重的潜入任务，只为了确认李民知的消息。她带来了在丛林和阵法方面有特长的异人，却没想到，这里的危险仍旧超过了她的预计，损失了大半的人手，却连半点影鬼的痕迹都没摸到。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摸到，至少那些残缺的上古凶灵已经证明了，这里确实是影鬼门的秘密据点，甚至是十分重要的据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李民知一只眼睛戴着眼罩，身上也裹着几处绷带，他身手不如关昔楼，却比她想得要多很多。 他开始隐隐觉得不对。 据他所知，类似临渊潭这种地方，在古时候被称为“秘境”。这种秘境拥有与外界不同的独立环境和与世隔绝的结界，异人通常用之来藏匿一些传承或秘宝，因为这里有天然的屏障保护，消息无法传递，具有很强的私密性。 但也正因为有屏障阻碍着能量流通，这里几乎不可能作为大范围血祭的核心所在，因为外界的魂力根本不可能进来…… 也就是说，他那一日跟随方琼的部分灵魂找到这里，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迄今为止他们遇到的这些危险更加剧了他的这种感觉。虽然他们不断的折损人手，浪费了大量的时间，但真正牺牲的，却没有几个。大部分人都是中毒或受伤，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并没有生命危险。 但这却成功拖慢了他们的速度，即使不停的扔下受伤的人，他们的前进速度仍旧很慢，而天，就快黑了。 “目前除了继续前进，没有更好的办法。”关昔楼收起唐刀，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 李民知看了看天色，跟了上去。 一小时后，天色又暗了几分，四周都是差不多的狰狞怪树和茂盛的草木，脚下的路潮湿又泥泞，很容易让人产生疲惫感。 再次路过一棵似曾相识的伞形巨树后，关昔楼停下了脚步，看着树干上一道明显带着煞气的刀伤，若有所思。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在逐渐失去方向感？” “没错。”李民知首先出言附和，“不是错觉，我们确实在失去方向感，而且我相信这种情况会随着时间流逝愈演愈烈。” 关昔楼皱眉：“我遇到过一次类似情况，到最后，我们会不停的环形前进却无法察觉，最终只能在一个地方不停的绕圈子。现在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必须尽快到达核心区域，找到影鬼，能在这种鬼地方建立据点，他们一定有指路的道具！” 李民知却没她这么乐观，事实上，他几乎已经确定，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影鬼的据点，这几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而害得所有人主动踩到陷阱里的人，就是他自己！ 只是现在，说这个除了会让已经低迷的士气更加低落外，没有任何用处。 “天快黑了，天黑后，恐怕会有不好的变化。” 李民知摸了摸戴着眼罩的左眼，心里虽然忧心忡忡，脸上却仍旧没什么表情。 关昔楼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她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不能拖到天黑。”李民知下定了决心，看了看唯一仍能正常工作的老式怀表，“我们还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内若是不能进入到核心区域，必须想其他办法。” “你想做什么？”关昔楼警惕的看着他，她可不希望在这种生死关头，再有人闹出什么幺蛾子。 李民知没有回答，他解下了左眼的眼罩，露出只剩下一个血洞的眼眶，看起来十分可怖。 那眼眶内虽然没了眼珠，却镶嵌着一颗细小的红色珠子，李民知伸手抠出珠子，珠子露出犹如眼珠般的瞳孔，四处乱转，不多时，定定望向了一个方向，开始发出红光。 “这边，跟着鬼眼走，可以暂时不用担心方向问题。”李民知指了指红光照向的方向。 关昔楼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嵌在眼眶里时很正常，但此时拿在手里，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动物的复眼，外层被巨大的眼睑包裹着，周边还挂着肉丝和血丝，很是有些恶心。 “你这是……？” “鬼医制作的替代品，比我原来的好用不少。”李民知没有隐瞒的打算。 关昔楼撇了撇嘴，压抑住自己吐槽的欲望，毕竟人家确实发挥了作用。 又是一番艰难的前进，期间他们又遭遇了一波凶灵，一波长着巨大牙齿的毒蜂，再次损失了两个人手，天显而易见的暗了下去，周围的景色却仍旧没有丝毫变化。 剩下的四人中，除了关昔楼和李民知，其余两人都是事务局外围成员，如今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快到达极限了。 “天快黑了。”身材壮硕的谢姓成员已经有了明显的动摇，“不知道前面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我临行前已经安排过后援，只要过了今夜，很快就会有人来救走他们。”关昔楼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很清楚，这次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 且不说救援人员能不能找到那些人，就算能找到，他们也未必能熬过今夜。 如今她唯一庆幸的是，由于考虑到此行凶险，而将大部分没什么战斗力的成员都留在了事务局，包括她的弟弟关雎鸠。 至于她自己，毫不夸张的说，就算她永远也走不出这片林子，她也有信心一直活下去。 “我们掌握的东西已经足够申请大型行动了吧？”谢姓男子忍不住又说，“上古残缺凶灵，技术局应该很感兴趣，只要交上去，一定能申请到支援的！” 很明显，他想要走回头路了。 关昔楼叹了口气，凭借这林子里的东西和他们在这里的发现，确实足够向【隐宗】和【监督局】申请发动联合行动。但问题是，她还不能确认，这里就是影鬼门血祭的祭坛所在。一旦判断有误，想发动第二次行动，就很难了。 更重要的是，谢法还没醒来。 “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任何进展的。”李民知的状态很不好，一只维持着鬼眼运转的他，血丝已经如同蜘蛛网般布满了半张脸，唇色青白如纸，显然透支得不轻。 “不能回头，若是现在回头，回去的路比前面的路还长。”关昔楼摇头，“我们只能继续前进，争取从山的另外一面出去，你还能支撑吗？” “可以。”李民知用唯一完好的眼睛望着远方的迷雾，下定了某种决心。“只怕我们过得了今晚，后面受伤的其他人却过不了。” 关昔楼沉默了，这不像是李民知会担心的问题，但那确确实实是八条人命。 “加入任务的时候，我们已经有这个觉悟了。”另外一个刑家的男人显得很淡定，“牺牲本就是执法者生命的一部分，我相信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这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放弃他们的理由。” 出乎意料的是，说这句话的居然是李民知。 关昔楼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拿着这个，”李民知将那颗有些恶心的类似眼球的珠子塞到了关昔楼手里。“这东西可以指引你们找到出去的路。少了我这个累赘，你们三人度过今夜，应该不成问题。” “你什么意思？”关昔楼不肯接，“有我在，你们三人都不会有事！” 李民知摇摇头，神色仍是一如既往的漠然：“这次失败，是我的错误，我会负起责任。是我的自负让我落入了别人的陷阱而不自知，害得你们也跟着陷入危机。所以，我回头去救其他人，你们三人继续前进。” “不行。”关昔楼不同意，“你自己回去不是救人，是送死！” 这种环境并不是李民知擅长的，之前也是关昔楼多方照顾，他才没成为半路脱队的一员。 “我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你知道的，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李民知显得很有信心。 关昔楼本能的觉得他有些不对，但一直以来的经验告诉她，李民知确实是这种人，从不逞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冷静得近乎冷酷。 更重要的是，她确实不能放弃身后的人。 最终，关昔楼还是点头了。 第252章 终局(2) “万物皆有始终，这才是日月循环，生死轮回之道啊！” 西贤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看神色有些莫测高深的北辰，又看了看他手中那串羊肉串。 “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生死轮回，万物始终这一套了？” “自从我脱离这种轮回，失去了终局能力之后。”北辰叹息，“年少时觉得能逆天道而为，为他人之不可为，乃真大丈夫。如今看来，却不过是途自陶醉罢了。” “你后悔了？” 西贤没什么兴致的抬了抬眼皮。千年夙愿即将得偿，这些天来他已经听了不少北辰的感慨，耳朵都有些生茧了。 北辰却哈哈一笑，言辞间颇有些自得：“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 西贤嗤笑一声：“这花花世界，大好江山，到你这里倒成了地狱了。” 北辰挑挑眉：“我以为你很赞成【救赎】计划。” “我当然赞成。”西贤笑笑，“我需要这个计划来令影鬼更完美，并且需要这计划来作为握在手中的筹码。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去选择结束自己，我还没活够呢。” 北辰大笑：“当然，你向来是我们之中最没人味儿的一个，不过也好，影鬼门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让我们的传承能够代代延续下去!” 西贤瞥了他一眼，“我本以为，你会是陪我到最后的那个。陵姐是个女人，性格也过于脆弱，死亡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南冥则太幼稚，太过不稳定，注定无法长久。倒是你……让我有些意外。” “还是那句话，万物有始必有终，有结束才会有新生，而我，也确实需要进入人生的下一阶段了。” “喔，有打算了？” “嗯，我想结婚了。” 有那么一瞬间，西贤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终究还是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北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惊世骇俗的话，“我说，我想结婚了，我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西贤的思维罕见的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一千几百岁了，确实到该结婚的年纪了。 结婚……结…… 西贤脑海里不期然的浮现出五大三粗的北辰围着带着粉色斑点的围裙站在厨房熬汤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太可怕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谈论结婚的话题。” 一头深棕色长发的东陵走了进来，她身材纤细柔软，走起路来风姿摇曳，带着一股古典江南女子特有的典雅和柔情。虽然外表只有二十七八岁左右，但眉宇间悠久的悲苦之色却让她显得颇有几分沧桑。 “北辰要结婚！” 西贤毫不犹豫的卖了队友。 “这是好事啊~”东陵掩唇而笑，“是哪家姑娘啊？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多久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长姐如母，北辰虽然对着西贤能侃侃而谈，但对着这位姐姐一连串家长里短的问题，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当下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谢渊那边怎么样了？” “进展还算顺利。”东陵呵呵一笑，倒是给他留了点儿面子，没有继续追问。“异人那边似乎已经发现了因果之轮的事，最近轮的运转受到了一些制约，不过灵魂之力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谢渊仍在血池中凝魂，估计本周内就会出来。” “好，现在只等青幽那边了……之后只要我们拿到那样东西……就算大功告成！”北辰看向西贤：“没问题吧？” “没问题。”西贤点头，“之前的实验里，谢渊完全没掩饰其中的技法。当然，他也没必要掩饰，因为其中最重要的材料，是他本人的心头血。只要他不复活，我们就没有任何希望。” “很符合他的风格。”东陵淡淡说道：“总是用要挟来控制别人，千百年来毫无改变。” “我记得，你好像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他的那个？”北辰突然说道，“比我们都早得多？” 东陵沉默了一会儿，“是的，我认识他远在他疯掉之前，那个时候，我还姓洛。” “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 青幽出现在房间的走廊上，背后还跟着如影随形的谢影。 西贤瞥了一眼不请自来的客人，“我发现我这里不但成了烧烤厅，更快成会客厅了，到处都是不请自来的人。” “谁让你这里风景最好呢~”青幽不客气的坐到了北辰旁边，拿起一串肉串，开始自己动手烤肉。 “事情顺利？”北辰递过去一瓶酱料。 “十分顺利。”青幽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转头又向东陵说道：“继续啊，我很想听听谢渊过去的事儿。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我不得不承认，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 东陵此时也没什么其他事，于是也坐了下来：“我想想，有件事你应该很感兴趣，谢渊当年也爱过一个姓洛的女子，可以说，他们两人就是谢家男人与洛家女子宿世纠葛的开端，甚至千魂也是为此而生的。” 青幽果然被勾起了兴致：“还有这种事？快说来听听！” 西贤似乎也很有兴趣，因为他主动为东陵端来了一杯茶。 以一种遥远而带点儿怀念的口气，东陵开始了自己的回忆。 “那个时代，我记得被后世称为【五胡乱华】，天下战乱四起，各国纷争不断，异人家族借机纷纷入世，参与到世俗王权的争霸之中，扶助各自的君主，准备开创一番事业。” “谢渊的时代是战乱初始之时，那时候谢家已经是大族，依付着晋国的司马氏，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洛家不过是刚刚从西北蛮夷之地走出来的小家族，没有什么根基，打算凭借着咒师的本事，在中原谋得一席之地。” “而我，是当时洛家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若要硬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姐姐。洛绮情。” “姐姐不但姿容绝世，国色天香，更是天生媚骨，自带风流，凡是见过她的男人，几乎都会不自觉的生出占有之心。这种天资若是放在寻常女子身上，只怕是莫大的祸事。但对姐姐这种胸有丘壑的人来说，确实天赐的资本。” “那个时代，女子不过是男子的附庸，洛家虽然女眷众多，却也是男人当家，女人只想着能嫁入一个好的异人家族，为家族助力。” “但姐姐不一样，咒师原本就是女强男弱，一直以来女人外嫁男人当家，使得家族势力始终无法进一步扩大，姐姐一心想要改变这个现状。” “那一年，祁阴山千年骷髅精出世，临近几国的各大异人家族联合讨伐，姐姐凭借族内第一的术法修为争得了一席之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谢家当年的族长，谢渊。” “谢渊年少成名，惊才绝艳，无论修为还是权谋都是一时翘楚，更难得地位崇高，在晋国执掌占星监，俨然是异人联军的核心。而姐姐姿容无双，才华见识均不在谢渊之下，理所当然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由于我当时年纪太小，并不在现场，所以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祁阴山一役，二百异人进山，只出来二十三个，伤亡堪称惨烈。但那之后，姐姐和谢渊之间似乎就有了一种异常紧密的联系。” “大约三年后，姐姐借口闭关，实际却偷偷离开了家族。她对我说，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能让族中人知道，要我为她掩护。两个月后，她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一枚血红色、散发着惊人威能的圣器，也就是初始的千魂。同时，也传来了谢渊发现并征服了一个上古秘境，从中获得了惊世珍宝的消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个秘境其实是姐姐和谢渊共同发掘的，而其中最珍贵的东西，被他炼成了千魂，送给了姐姐作为定情信物。” “后来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秘境之事让谢渊再一次站上了风口浪尖，他为人骄傲，行事又恣意狂妄，很快就引起了皇帝司马氏的忌惮。当时晋虽然衰败，却还是天下之主，自古异人与天命之主为敌，结局都不太好，所以谢家内部要求谢渊暂时蛰伏，避其锋锐。但谢渊心高气傲，如何肯低头？加上其他家族的挑拨，谢家的境况一时十分微妙。” “与此同时，由于千魂的存在让姐姐大出风头，在家族中声望日盛，居然也引起了家主的嫉恨之心。在有心人的挑拨下，家主竟打算将她送往皇室，以消后患，同时还能藉此讨好皇帝。在他的安排下，司马氏一见姐姐，果然惊为天人，立刻下令要将其纳入后宫。” “为了洛家全族，姐姐无法拒绝皇帝的命令，否则洛家只能举族迁回西北蛮荒之地，百年内无缘中原的花花世界。但谢渊却不可能眼看着自己心仪的女人被皇帝抢走，结果这件事，就成了后续一切惨剧的导火索。” 第253章 终局(3) 夕阳西下，东陵温婉动人的声音仍在娓娓道来。 “世人只知，谢渊野心勃勃，想取皇帝而代之，夺取异人不该觊觎的权势，才会被谢家放逐。却不知其实是谢家放弃他在先，他才会有后续那么疯狂的举动。在谢家人看来，为了一个小家族的女子而得罪当时服侍的主君，是完全不智的行为。” “谢渊即便再天才，当时也不过是个不到而立之年的青年，他为了谢家殚精竭虑，但家族却轻易就放弃了他，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心性。后来他一意孤行的弑君失败，谢家更是为了平息帝皇的愤怒而与他划清界限，主动将他交了出去。” “没人知道那段日子，谢渊是如何度过的，也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活过斩首之刑，并自晋国防备森严的监牢中逃脱的。只是在他活着逃离的消息传出来的同时，谢家举族向皇帝请辞，远走东方，隐匿了起来。世人只道是谢家恶了当权者，为了避祸才远走他乡，但现在看来，他们要避的，应该是谢渊。” “谢家销声匿迹后，各大异人家族为争夺第一家族之位争权夺利，皇室之内的斗争愈演愈烈。八王之乱后，南方突起义军，乱世初现。而国力衰弱的晋国并没有支撑多久，就被北方的蛮族灭了国。而谢渊虽然再未在中原现身，他的名字却始终横贯在这场历时十多年的动乱背后，几乎无处不在。” “我再次确切的听到谢渊的消息，是在十八年后，那时候，姐姐凭借着在晋国后宫多年谋夺的权势地位，成功让洛家在中原的异人家族中有了一席之地。更在晋国灭亡前，带领族人成功避祸，并凭借着这些功绩，压下了族内所有反对之声，成为了第一个女族长，并大幅提高了族内女人的地位。托姐姐的福，我并没有像洛家其他女子一般，成年后就早早嫁了出去，而是留在了家族，帮助族里经营一些生意。” “我记得那是冬初的一天，外面的人突然送回了一个满身脓疮，几乎看不出人样的人。这人全身皮肤溃烂，唯有胸前一块是完好的，上面用丝线刺着一只血红色的手镯，下面还有三个字：【至吾爱】。” “姐姐看到时，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话：他回来了。之后立刻召开了族内会议，宣布将族内所有十岁下的孩子全部送往西边祖地避难。族内一片紧张，如临大敌。” “这些年来，谢渊的名字早已被传得犹如妖魔一般。人们都说他其实早已死于晋国监牢之中，却一股怨气不灭，以怨魂的姿态潜藏在各国皇宫之中，挑起血腥战乱。也有人说他使用了上古禁术，将自己变成了活死人，并暗中组建了自己的活死人军团，意图报复所有曾有负于他的人。” “无论哪一种传言，都有三件事是确定的。一、这些年来从没人真正见过谢渊。二、他参与策划了诸多阴谋血案，犯下累累罪行。三、他在极具针对性的施行报复。” “如今晋国已灭，虽然后续又在西边复国，却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傀儡政权而已。谢家早有预见，藏匿多年，其他曾参与迫害过他的异人家族大多在晋国灭国中衰败，余下的几个也在之后陆续遭遇灾祸，唯一剩下的，只有洛家。” “当时的我并不明白，谢渊为什么要怨恨洛家？既然他们两人曾真心相爱过，当年的事洛家又无力反抗，难道谢渊此时不是应该回来找姐姐重修旧好吗？” “现在想来，像谢渊这种心比天高的男人，突遭背叛，骤然从高出被摔到凡间，心中必定充满愤恨，怎么可能有丝毫顾念旧情的想法？他自己的血脉家族都已被他列入黑名单，更何况是当时默许了亲事未曾反抗的姐姐？恐怕他对姐姐的恨意，甚至犹在谢家和司马氏之上吧，毕竟那是他曾真心付出过感情的人。” “但姐姐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得到消息后，她立刻联系了周边所有的异人家族，号召诸人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谢渊。毕竟那时的谢渊行事肆无忌惮，不在乎任何规则，就像悬在所有异人头上的一把刀，不知何时就会落到谁的身上。” “谢渊在暗，洛家在明，为了引他现身，姐姐定下了一个计划，她决定再次成亲，嫁给另外一个异人家族的人。她很清楚，以谢渊的骄傲和狂妄，即使明知是陷阱，也必定会在婚礼当天出现。” “那一天发生的事，直至今日我也没彻底弄明白。姐姐死了，一大早就死在了犹如堡垒般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新房之内，但那时候尚未迎亲，她甚至根本都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没人知道本应在洛家的姐姐是如何到了新房的，那一路上至少有上百家异人的警戒防御术法，更有超过一百人的埋伏和巡逻人员，但没有任何人有一丁点的察觉。所有人都认为是谢渊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了姐姐，这种鬼神莫测手段让各大异人家族都生出了巨大的危机感，谢渊彻底成了异人公敌。” “铺天盖地的通缉和搜捕让谢渊一时之间销声匿迹，但我却始终觉得，姐姐的死另有蹊跷。姐姐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被人算计的人，就算谢渊本事滔天，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杀死姐姐？而且以谢渊嚣张的性格，又怎么会如此不动声色的杀人？”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并没错。一个月后，我在一次任务中被偷袭，落到了谢渊手里。他看起来跟十八年前一模一样，容貌半点都没变化，除了眉宇间的阴郁和神经质，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完全不像传言中说的，变成了不生不死的怪物之类。” “他没有杀我，反而细细询问我姐姐死亡时候的情形，包括前一天晚上都有什么人接触过姐姐，有什么异常之类。也许是因为我的配合，他问完后居然罕见的对我解释了一句，说姐姐不是他杀的。” “我选择了相信他，那时候我虽然不了解谢渊，却十分了解我的姐姐洛绮情。任何人想要无声无息的杀死她都是近乎于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对方是她非常信任的人。我隐隐感觉，这件事背后似乎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而目标除了姐姐，还有谢渊。” “谢渊一心要查清这件事，让胆敢嫁祸于他的人付出代价，但他即便手眼通天，在所有异人家族的围剿下，单是保护自己就已经很艰难了，所以他急需一个帮手。” “姐姐死后，我在洛家的境况并不好，毕竟男尊女卑是当时的主流思想，女子当家对大部分人来说都过于惊世骇俗。而姐姐死后，洛家反对派再次掀起风浪，跟姐姐留下的势力斗得如火如荼，让我十分厌倦。这种情况下，除了我没人关心姐姐死亡的真相，而谢渊又是一个极具说服力和人格魅力的人，我理所当然的被他说服了，成了他潜伏在异人内部的一颗棋子。” “这就是我与谢渊相识的经过。也许是看在姐姐的情分上，他虽然冷酷无情，对我却一直很不错，只是姐姐的案子，直到最后他被异人联军围剿在断魂崖上，也未曾查出真相。” 东陵的讲述结束了，话音末尾仍带着淡淡的遗憾。 “有意思。”青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忘记了吃东西。“洛家后来一直是女人当家，也就是说，洛绮情死后，洛家女人仍旧赢得了内部战争，掌握了洛家大权？” 东陵点头：“不错，那场斗争的结局很残酷，族内的男性势力被借着讨伐谢渊的机会清除了大半，虽然折损了一些家族实力，但从那之后，族内女人的统治地位异常稳固，再也没出过大乱子。” “有意思。”青幽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猜猜，在这场讨伐中，洛家再次大出风头，可能是因为提供了某些重要消息，或者是救了什么人。讨伐成功后，洛家的地位再一次得到了提升，是吗？” 东陵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确实是，那时候我已经离开洛家了，不过听说在这次讨伐中，洛家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 “唔……这真是个……有意思的故事。”青幽饶有趣味的思索着，似乎话里有话。 “确实很有意思。”西贤明显也听出了些东西。 东陵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好了，卖什么关子？知道你们头脑好，到底看出什么了？” 北辰哈哈一笑：“别理他们，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详细的听到谢渊之前的经历，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精彩，这种人生，确实精彩！” 青幽抿唇而笑，西贤笑而不语。 “古人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果然是很有道理啊。”青幽意有所指的看向西贤。 西贤点头：“不错。我记得当初有人对我说过，能真正了解洛家女人的，只有另外一个洛家女人。看来这话也不假。” 两人相视而笑，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第254章 终局(4)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是不是猜到了当年的真相？” 青幽刚一离开，东陵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西贤。 西贤慢悠悠喝了口茶：“事情实在太久远了，而且你并非细致的观察者，距离事件中心又很远，单纯依靠你的口述，几乎不可能了解到事件真相的。” 东陵有些失望：“那你们打什么哑谜？” 西贤笑笑：“虽然得知所有真相已经不太可能，但还是可以根据结果，做一些猜测的。” 东陵瞪了他一眼：“怪不得没有女孩子喜欢你，说话吞吞吐吐，小时候明明挺可爱的，真不知道是谁教的！” 西贤有些尴尬的扶了扶眼镜，“咳……只是些粗浅的推测而已。既然当年的案发细节已经不可考证，那么只能从结果来反推凶手，也就是说，动机。谁在洛绮情的死亡中获利最大？现在看来，很明显是洛家，所以……” “你是说……是洛家内部的人下的手？”东陵皱着眉，本能的有些不愿相信。 “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吧？”西贤有些诧异，“不然你当年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就跟着谢渊离开了洛家？” 听到这句话，东陵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这时北辰突然哈哈一笑，接过了话题：“当年真相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由此知道了谢渊一个可能存在的弱点。” 西贤知道，北辰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了。他们的这个姐姐，说得好听一些是性情温柔软弱，难听一些就是有些傻白甜。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真正残酷的东西，实在没必要再让她知道。 “你是说……姐姐？”东陵果然很轻易就被岔开了话题。 “不错，少年时候的感情，最是刻骨铭心，更何况这段感情还给他留下了千年未解的遗憾，看来我们可以拿这个做些文章。” 北辰望向西贤。 西贤点了点头。 “这段感情，只怕在谢渊心里，是千年未曾解开的阴影，若是利用好了，这会让他变得……没那么难以对付。” 回去的路上，副驾驶的青幽对谢影说出了类似的话。 “不得不说，这洛绮情真的是好心机，好手段，好狠的心！连自己都舍得算计进去，不愧是洛家的女人啊！” 青幽赞叹道。 “都是她自导自演的？”谢影随口问到。 “百分之八十以上吧。”青幽耸耸肩，“从结果看来，整件事只有洛家的收益最大，不但借机解除了谢渊的威胁，还铲除了族内的反对派势力，一举将洛家推上了一流世家的高位，达成了大部分异人家族花费几辈子才能达成的目标。” 谢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自幼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命是为了家族服务的，只要能达成目的，死根本不算什么。 青幽的语气中有多了几分叹息。 “我发现这些洛家的女人都有一个特点，家族、或者说家人高于一切，她们愿意为了自己的家族付出所有。谁能想到呢？一个曾被家族出卖过的女人，一个正值人生巅峰期的掌权者，居然能为了度过家族危机、巩固家族实力而毫不留情的舍弃自己的性命，单是这份决断，就已经很让人赞叹了。” “但她还是死了。” 谢影不以为然。曾经他也被那样教育着长大，被告知家族的利益永远高于一切，但直到他真的为家族“献出”了生命，才知道这种一厢情愿的忠诚有多可笑。 “是啊，死了。”青幽接道，“但也正是因为她的死，才能让她永远成为谢渊心中的一根刺，拔不出，剜不去，永永远远的扎在他灵魂最深处，时不时就出来刺痛一二。” “谢渊真的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女人是故意的？”谢影又问。 “恐怕是，”青幽笑了笑，神情愉快，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这个计划简直就是为谢渊量身定做的，充分利用了他最大的弱点：自负。从他不懈追求不死可以看出，他对活着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如此。洛绮情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不惜用命去算计他。你信不信，千魂之内除了谢渊之外，一定还有洛绮情藏着的秘密？而且是谢渊不曾知道的秘密。” “千魂现在不是在谢渊手中吗？要拿回来吗？” “不不……”青幽眯眼笑道，“那可是我们的秘密武器，不能被他发觉……而且，小心东陵，虽然她现在站在我们这边，说不定关键时刻，她又会倒戈回到谢渊身边。” “她有所隐瞒？”谢影问道。 “不，我并不认为她隐瞒了什么，因为整件事她本就知之甚少。”青幽笑得有些暧昧，“你不觉得，身为洛绮情的亲生妹妹，她知道的有些太少了吗？洛家的计划、目标、选择等等……她统统一无所知，甚至连家族核心都没能进去，而只能在外围打杂，这显然与她的身份不符。为什么呢？” 青幽并没打算收到回答，因为她很快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很显然，因为洛绮情不信任她，她在防备她。可她为什么要防备自己的亲生妹妹呢？这就不得不说，洛绮情死后她的异常反应了。从她的描述看来，她并不擅长看人，也并不了解谢渊，但在那种情况下，她却首先认定，凶手一定不是谢渊，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什么能让一个女人背离自己的家族，义无反顾的跟着疑似家族仇人的男人一起走？又是什么能让洛绮情如此防备自己的亲生妹妹？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是爱情，东陵迷恋着谢渊。” “想来也是，谢渊当年何等风华，何等意气风发，哪个少女不憧憬？偶像一朝落难蒙尘，又有哪个少女忍心不伸出援手？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多浪漫啊！不但帮着他从围剿中活下来，更为了他不惜将自己转变成不死的怪物，真是伟大的爱情啊！只可惜，对方心中那屡绝情的情思早已缠在了一个死人身上，也只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青幽饶有趣味的感叹着，谢影却皱了皱眉，这显然是个危险因素：“北辰不知道这件事？” “他应该知道。”青幽耸耸肩，“很显然，他选择了相信东陵。但他是他，我是我，我们还是防备一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