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蚀》 第一章 渣攻 宇宙历3784年，帕拉斯帝国和奥林星域联邦缔结了停战协议，长达二百六十年的战乱终于落下帷幕。 签订协议的当天，在帕拉斯边境行星埃里森a-23号外层空间轨道中，仪式的主角静静悬停着。 埃里森a-23号是颗无人行星，终年被冰雪覆盖，在漆黑的虚空中，反射着恒星淡蓝色光芒，像一颗璀璨生辉的珍珠reads();。 但在行星之外，银色星舰远比行星更为夺目，它庞大而优美，在恒星照耀下闪闪发光。 星舰呈圆盘似的扁平状，直径超过十公里，舰艇外密密麻麻的炮弹口此刻全数封闭，防护壁也是解除状态，停机坪空无一机。 尽管解除了全部武装，这艘星舰依然保有典雅而冷酷的线条，仿佛在虚空中散播杀意的死神，令其余舰艇不敢靠近。 帕拉斯和奥林两国的七千万艘舰艇散布在半径1.5亿公里的宇宙空间里，将埃里森a-23号行星团团包围。 星际舰队数以兆计的军人们满怀敬畏与恐惧之心，注视着监视屏中的银色影像。它被称为蚀星者，意思是“侵蚀星辰之人”，曾经是所有军人的噩梦。 屏幕的一半则在直播着两国最高领导人签字的仪式，放下笔之后，两位伟大的领袖在彩带飘扬和人群的欢呼中握手、拥抱。 随后，帕拉斯的皇帝站在了演讲台前，超维电波几乎在同一个瞬间遍布星域，忠实地直播着皇帝的立体影像。 皇帝正当盛年，身材魁梧，蓝色的双眼冰冷而坚定，金发像雄狮的鬃毛般披散肩头。墨蓝色军服的胸襟上，成排的勋章闪烁着金光。 这是个充满了魅力与魄力的男人，就连他的声音也同样振奋人心：“帕拉斯与奥林星域联邦的和平协议，从这一刻开始生效。朕宣布，所有舰队听令，攻击——！” 七千万艘舰艇中，七千万名舰长亦同时下令： “打开舱门！” “解除固定装置！” “锁定打击目标！” “发射！” “发射！” “发射！” 发射—— 无数炮台、导弹口从船舰外壳浮现出来，导弹倾泻，瞄准的都是同一个目标：埃里森a-23号行星外层空间轨道上的蚀星者。 密集如骤雨的导弹穿过宇宙空间，击中了蚀星者的舰艇外壳，真空中安静死寂，爆发出仿佛超新星爆炸似的惊人光芒。 电能、热能、磁暴、脑波侵蚀……各式各样伤害类型的导弹肆无忌惮地扑上来爆炸，激烈的冲击波撕裂蚀星者毫无防护的外壳，给那水银般闪烁的星舰抹上了焦黑的痕迹。 大块大块的金属碎片被撕下来，朝着宇宙空间四处飘散。更多的则被行星引力捕获，跌落到冰雪荒原上。 受到剧烈爆炸的影响，埃里森行星上的冰层开裂融化，化作滔天巨浪，蚀星者的金属块在冰块间磕磕碰碰，渐渐沉入到水底。 蚀星者并不是普通的星舰，它整体都是由生化纳米机器人组成，曾经是帕拉斯帝国最强大的战争兵器，项目负责人上官玉博士给它取名叫奥斯卡reads();。 奥斯卡感觉到了创伤传来的剧痛，可是用于自保的所有行为都被一道不许行动的超级管理员指令牢牢压制，这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名为迷惑的情绪。 “为什么？” 帕拉斯皇帝浑厚的声音依然在星域间回荡：“……百年混战，带来的只有无穷伤害，放眼看看吧，我们的先辈留下来的，是千百颗失去生机的星球，千亿位失去儿女的母亲。难以计数的财富化为飞灰！我们本可以建立一个远离贫穷和不公的世界，我们本可以将全人类的平均寿命延长二十年！可是战争！这个怪物吞噬了我们所有的机会，让我们陷入毫无意义的仇恨泥沼之中，不得安生。但是今天，从这个特别的日子开始，我们要拒绝自相残杀，我们要对战争永远说不！” 皇帝感染力十足的声音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平民们在全息影像终端前拥抱、举杯庆祝，军人们将军帽扔向了半空。 人人都像过节一样兴奋快乐。 第二波导弹再度包围了蚀星者，这次似乎破坏了动力设施，整艘星舰开始倾斜，渐渐脱离轨道，被引力拽向了埃里森行星此刻咆哮的洋面。 “为什么？”奥斯卡仍然迷惑不解，生化纳米机器人们因为受到全方位的打击，又没有收到任何行动指令，于是逐渐开始解体，半空中仿佛下起了一场蒙蒙金属颗粒的细雨，被冰冷的海浪一卷，消散得无影无踪。 奥斯卡努力在超级指令下找到一丝空隙，接通上官博士的私人频道，却发现频道已经被中断了，对方没有任何响应。 博士留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是3个小时前的语音留言：“奥斯卡，快离开这里。帕拉斯不再需要你了，快走，去寻找那个需要你的人。” 奥斯卡以为博士是因为喝醉了，或者陷入某种人类特有的歇斯底里的情绪之中，一时激愤才对他说了这么奇怪的留言。因为这跟博士一直以来对他的教导、以及输入的大量指令全部截然相反，即使庞大如蚀星者这样的处理器，也没有及时处理成功。 ——他明明是作为帕拉斯的救世主被制造出来的。 而帕拉斯皇帝的演讲已经进入到*，他用力握着拳头，眼角闪着泪光，嗓音洪亮激越。他高昂激烈的情绪感染了大家，令得两个国家六百兆人民如痴如醉，如癫如狂，跟随他一起欢呼：“从今天开始，没有战争，只有进步，没有憎恨，只有爱！我们，将治愈所有创伤！我们，将拥有光辉的未来！和平万岁！帕拉斯万岁！奥林万岁！” 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导弹接二连三击中目标，爆炸的光芒甚至比恒星光更灿烂，将附近一颗住人行星的黑夜照得亮若白昼。星球上的人全都走出房屋，在防护罩的保护下，惊叹地望着这奇迹的一幕。 蚀星者庞大的船舰颤抖着，残破不堪的舰体断为几截，轰然落入埃里森暴风肆虐的海洋中，渐渐沉没。 冰冷渐渐侵蚀了蚀星者所有残体，奥斯卡仍然被超级管理员指令牢牢压制着，只有极少量的生化纳米机器人产生了几丝名为悲伤的情绪，“原来是这样，你们不需要我了……” 观看直播的人民沸腾了，满大街撒着鲜花欢呼着，喜极而泣的哭声连绵数个星球。战争带来的深重苦难和严苛税法，仿佛随着那具恐怖兵器的毁灭，一起烟消云散。 爆炸闪烁的白光持续了很久很久，传送了数百万光年reads();。 爆炸的白光凝固在电脑屏幕上，过了足足十秒钟才以一秒一格的速度，卡顿着缓慢消散。 负责内测的二十名员工紧张地调试电脑检查问题，而在一旁观看的总助白兰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梁雪胜悄悄攥紧了拳头，朝着冉岩使劲使眼色。作为“图腾网络”今年投资最大的网游《银河指挥官》的总监制，这是他最重要的一次内测，怎么能容许出岔子？ 冉岩急忙上前陪笑：“白总助，没事，可能电脑故障，我们研发组的内测用电脑很久没换代了……” 白兰担任“图腾”总裁梁立邦的助理已经六年，向来以铁面无私著称，她头脑精明，为人沉稳，从来不会卷进梁立邦几个子女中间的明争暗夺里去，这时候自然也不会特意偏袒梁雪胜。 ——话说回来，她不管偏袒谁也不会偏袒梁雪胜，因为这小子是私生子。 所以她只是扶了下眼镜，冷冷地问：“就这么巧，二十台电脑一起故障？” 冉岩后背冷汗跟着下来了，这个游戏关系到他在公司的股权和未来的前途，半点轻忽不得，他咬咬牙，下意识朝窗外看去。内测办公室的玻璃窗是开放式的，外面走廊上围满了人，都是深夜留下来加班的同事。 现在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担忧地围观研发二组。 最近研发二组风头太盛，如今做的游戏又是今年图腾的重头项目，难怪人人虎视眈眈。如果出点什么事，梁总的小儿子也就算了，但作为组长的冉岩肯定不会好过。 简星寒也站在人群当中，穿着天蓝色t恤和驼色亚麻长裤，略长的刘海垂下来，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长久不见日晒而略显苍白的俊美面容遮掩在眼镜后头，目光冷冽，仿佛针一样刺进冉岩眼中。 他狼狈地避开了简星寒的眼神，一边徒劳地解释，一边转头去看内测用电脑，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前半段程序开发是简星寒在负责，我让他来检查一下……” 白兰挑高一边眉毛，诧异地看他：“当初要换人时，你不是说他并没有参与到核心引擎的设计中，叫他来检查有用吗？” 冉岩又是一噎，正不知说什么才好时，突然听见内测的员工们惊叫起来。 显示屏上原本卡得动不了的星际画面突然消失，反而跳出来一个蓝色进度条，以飞快的速度将自身删除了。 周围响起低低的窃笑声，这客户端可真傲娇，别的游戏巴不得多停留在玩家电脑里，它却删自己删得干脆利落，颇有“那一位”的风格。 白兰摇摇头，转身就走。 梁雪胜慌张地追上去：“兰姨，兰姨，别……我、我是被人阴了！” 白兰站住了，对着梁雪胜叹口气，这小伙子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心高气傲，从头到脚唯一的优点就只有脸而已，拿什么跟他哥哥姐姐争？“我觉得失望，就是因为你被人阴了而不自知，雪胜，多跟你大哥二姐学学吧。” 白兰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面无血色的冉岩和梁雪胜在内测室里。 第二章 开向未来的地铁 2015年7月31日深夜11点52分，简星寒如愿以偿迈进地铁车门，没让下个月的第一天从加班开始。 整件事其实很简单，简星寒是个gay，冉岩是他前任，后来梁雪胜出现了。 图腾是业界最大的网络公司，龙头地位二十多年未被撼动。公司老总的小儿子居然看上了小小的程序员冉岩，自然叫他受宠若惊，很快和简星寒分手，又立刻跟梁雪胜如胶似漆起来。 非但如此，冉岩还偷了简星寒当时参与开发的《银河指挥官》核心代码，寻了些理由将他踢出研发二组reads();。 接连遭受了爱情、事业和宅男魂三重打击之后，简星寒甚至觉得他的反击实在是太微弱了。 他早就在程序中留下后门，原本只是为了小小的私心——八月一日是冉岩的生日，他想要给冉岩一点小惊喜，等到公测的时候自然会移除。没想到，最后反而成了对付这两人的杀手锏。 他通过《银河指挥官》的后门侵入服务器，略作了点修改，顺利破坏了这次由总助亲临监督的内测。 所以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窗的时候，必定会为你留下一扇门——哪怕只是后门。 简星寒讽刺地笑了，列车关门的瞬间，一个人跳了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小寒，是不是你做的？” 深夜的末班列车，车厢里没有其他人，简星寒和比他高一个半头的冉岩面对面对峙，不动声色地挥开男人的手，“真可惜今天的内测一团糟，冉组长，不过想找替罪羊，请回你们研发二组里找。” 冉岩皱眉，正想说什么，隔壁车厢里跑出一个年轻人，巴黎世家的外套有些微皱，他大步走近，气冲冲地朝着简星寒举高手，“简星寒我|操|你|妈！” 那一瞬间，简星寒留意到冉岩迟疑着没有阻拦，他倒是不觉得如何伤心，只不过是再次确认了这个男人的凉薄而已。 他刚打算后退两步躲闪的时候，列车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刹车，巨大的惯性让三个人不由自主摔倒在地。 梁雪胜发出尖叫，他虽然是小三生的，可老爸将他照顾得很好，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坐地铁，万万没想到地铁是这么危险的交通工具。他顾不上全身跌得疼痛，脸色惨白地抓住了身旁的人，大叫着：“救命！救命！” 简星寒被梁雪胜的尖叫声吵得很烦，一脚把他蹬开了，刚要试图站起来，列车又是一阵剧烈晃动，刺目的白光充斥车厢，仿佛一把无形的大锤子重重敲在脑袋上，简星寒刹那间失去了意识。 ==================== 很多很多年以后，一阵密集的陨石群造访了埃里森a-23号。 也许是因为和平了太久，恐怖的战争机器留下的阴影逐渐消散，作为蚀星者墓地的冰雪行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所以这场陨石袭击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但流星群中混有一颗直径超过二十公里的巨大陨石，稀薄的大气层起不到分毫保护作用，强烈的撞击仿佛一场波及半个星球的爆炸，撕裂了冰层和地壳，隐藏在最深处的赤红岩浆喷发出来，落在坚硬雪白的冰块上。 如果有人看见，或许会为这场盛大的冰与火交织的表演而赞叹。 但现在无人欣赏，只有一些生化纳米机器人得到热能补充，重新开始活动。 机器人数量和奥斯卡的运算能力呈正比，在冰海深处，这些人类肉眼看不见的小东西活力十足地奔忙着，彼此吸引、呼唤、凝结成团，变成了芝麻大小的银色小金属颗粒。 奥斯卡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睡眠，随着海水变暖，一点一滴苏醒过来reads();。 生化纳米机器人，这是上官博士最了不起的发明，它们能吸收一切形式的能量为己用：有机物的养分、电、光、磁、热……是一种完美结合了硅基和碳基生命的崭新物种。 所以上官博士将它们命名为尼欧（neo），她说这将是组成新世纪人类细胞的基础物质，而奥斯卡，则会是新人类的始祖。 尼欧们不断忙碌着，小小的金属颗粒漂浮在海水里，长出了细细的触须，像草履虫一样在水中游动起来。 地热仍然在喷涌着，稀少，却确实存在。海中养分几乎没有，尼欧仅仅依靠热能活动。 数十个小颗粒在水中浮浮沉沉，最终都附着在海底一块蚀星者残骸上。 残骸经历长久的冰冻，表层的尼欧们全都彻底损坏，化成灰白的碎屑，轻轻一碰就像灰尘一样四散在水中。但中心部位的尼欧集合体仍然保存完整，隐隐带着黯淡金属色泽，大约长两米，细小的尼欧集合体附着在大集合体形成的金属块上，储藏的热能却不过杯水车薪，远远无法让它动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金属块下的海床突然迸裂出十多米的裂缝，一股滚烫的白色蒸汽喷涌而出，将金属块冲进了海水当中。 高热温度杀死了外层少量有破损的尼欧，却为大集合体注入了活力，金属块像干瘪的海绵一样尽情吸收了这股热能，暗淡金属表层焕发出崭新的银色光彩。 奥斯卡彻底清醒，不规则形状的金属块在水中优雅变形，收起了坑坑洼洼的边缘，变成了适合在水中游动的流线形，下方则伸出两根细长的导管，伸进海床裂缝中，顺着滚烫的岩浆钻探，充分吸纳着埃里森a-23地核里蕴含的残余热能。 留存在数据库的通讯记录依然清晰，奥斯卡经历了无数导弹洗礼之后，才充分理解了上官博士的那通留言。 离开这里…… 花了数十个小时将行星内的热能吸收殆尽后，尼欧集合体收回导管，整体变形成鱼雷形状，顶端有入水口，吞入的海水瞬间被加热成蒸汽，从尾部排水口喷射出来。 奥斯卡像炮弹一样从海底破浪而出，直射天际，朝着近地轨道前进。 引力却像一只沉重的手将他牢牢攥住，往行星表面拖拽着。 燃料不足，动力不足，整体太过沉重，一切都在阻碍奥斯卡前进。 尼欧们集体运作着，模拟出处理器的效果，经过一系列周密计算，银色鱼雷再度变形，尾翼拉长，侧翼变宽，整体体型缩小了三分之一，并且变得更为扁平——这样看起来它更像是航天飞机的模型，而不是鱼雷。 被剔除的三分之一尼欧们履行了自己最后的职责——分解成纯粹的能量，供主体冲破大气层。奥斯卡想起来，这一项功能被博士调侃地命名为“燃烧脂肪”。 稀薄气体在银色机身外擦出了火花，奥斯卡顺利地进入近地轨道，他预估只需要环绕赤道三圈，就能够达到足够的加速度，挣脱埃里森的引力，进入宇宙空间。 然而埃里森行星上的异动终于引起了帕拉斯军方的注意，奥斯卡在行星外层捕捉到了侦测用的超维脉冲波，按照数据库中的记录，距离最近的巡逻舰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赶到…… 但半小时不足以让奥斯卡完成三圈环行星航行reads();。 奥斯卡再度展开计算，随后又将体型压缩到原本的四分之一，但质量却保有原本的一半，剩余的尼欧们再度转化为能量。 不足一米长的袖珍航天飞机尾部喷射出耀眼的火光，风驰电掣掠过埃里森外围。当通体漆黑的巡逻舰赶到时，只捕捉到了空间中一丝残余热能。 消失已久的恐怖记忆再度复苏，巨大的蚀星者一击就摧毁了上万艘战舰的影像，能让所有观者感到绝望。 那个凶残的魔神……难道要再度苏醒？ 舰长颤声下令：“立刻连线莫里斯上校！蚀星者可能复活了……” 通信兵脸色惨白，手指发抖，飞快地拨动着眼前的全息图像按键。 虚空中一无所有，远处有红黄蓝绿各色星光闪烁，然而除了埃里森行星环绕的恒星之外，最近的一颗恒星也在数十光年之外。光能传达到这里已经十分微弱，能量的转化率也很低下。 奥斯卡再次变形，调动数据库，开始计算他是否能够在帕拉斯军追上来之前顺利逃脱。 开启虫洞，建立跃迁通道，前往不知名的遥远星域。 说起来简单，对曾经的蚀星者而言也易如反掌，但目前的奥斯卡体积不足当初的万分之一，这件事就变得十分困难。 奥斯卡暂时关闭了能源系统，因为没有阻力，他在虚空中可以利用惯性极快地前行。 航天器逐渐伸展开机翼，变形成了最适合迎接阳光的形状——植物树叶。层层叠叠的树叶经过精密计算，彼此毫无遮挡，最大范围地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恒星光能。远看过去，就像是由极薄的银色叶片扎成的精致花团一样。 ——考虑到没有花瓣的存在，或许叫叶团更适合。 虚空中察觉不到时光流逝，但实际上确确实实在流逝着。当奥斯卡的能量储备终于艰难地攀上了5%的标志时，极远处传来了一阵空间扭曲的波动。 有人在那个方位进行跃迁。 预估下次跃迁目标位置距离奥斯卡不足2000公里，届时他将暴露在所有类型导弹的射程范围内。 军舰追上来的速度比奥斯卡数据库现有资料都要快，看来在漫长的岁月里，帕拉斯并没有如皇帝预言的那样放弃武装力量，反而保持着不断进步的势头。 这让奥斯卡更加不解，既然一心发展军事力量，那当初为什么要毁灭蚀星者？ 他没有过多去思考这个问题，上官博士留下的讯息依然在提醒他，离开这里，去寻找真正需要他的人。 两颗跃迁式导弹突然出现在奥斯卡附近，分别从两个方向杀气腾腾冲了过来。两片银色金属叶自动脱离主体，瞬间收缩成子弹形状，迎着弹头位置飞去。导弹无声无息爆炸，冲击波震裂了奥斯卡右侧几枚叶片。 极远处的空间扭曲波动再度出现，跃迁进入倒计时。 第三章 少年你穿越了 奥斯卡没有时间再收集能量，不到0.1秒的时间，他已经计算出了当前最佳逃生方式。银色叶片全部抱成了团，组合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苞。花苞的中心形成的炮管只有大号注射针一样粗细，长度却超过了两公里。 奥斯卡将所有的数据分解后用几个尼欧存储，所占不足10纳米长度。这是一种从最原始的病毒身上学到的记忆方式——用最简易的符号存储浩瀚如星空的大量数据。 包括所有战争史料、所有武器工具的制作图纸、所有帕拉斯文明的精华与糟粕reads();。 解读需要经过天文数字般的运算，但对于奥斯卡来说不在话下，他可以让尼欧无限增殖，运算能力没有上限。 前提是——得到足够的能量。 不过数秒时间，银色玫瑰花已经消耗一空，什么也没剩下，炮管前端放射出集中而纯粹能量，打开了极小的虫洞。 另一头，从嘈杂的信息里隐约传来了奥斯卡最需要的信号。 那是仿佛天籁一样的召唤：“奥斯卡，来！” 肉眼几乎不可见的一点银光从炮管里激射而出，穿过虫洞。入口随即闭合，几乎与此同时，500公里内也打开了一个跃迁通道的虫洞出口。 一大一小两股空间扭曲波彼此碰撞，立刻产生了连锁反应，刚刚完成跃迁的舰艇外壳立刻被压扁，可怕的金属扭曲声传入舱内士兵们的耳中，仿佛是死神送葬的序曲。 帕拉斯帝国为了追击蚀星者，出动了当前最先进的“巫王级”驱逐舰，此刻却像是脆弱的糖果纸拼成的玩具，被无形的手轻易拧成了麻花。 不过，奥斯卡已经不关心这些了。 当他穿过跃迁通道，靠近一颗行星，并经历了大气层燃烧后，残留的尼欧数量已经少得可怜。好在他降落的地方是一片广袤的丛林，丰富生态系统提供了充足的食物，这保证了他未来的生存。 奥斯卡迅速钻进泥土中，释放尼欧，开始大肆吸收养分。 简星寒听见四周声音嘈杂，仿佛有大批人在来来回回奔忙着进行救援。 大概是地震了，他迷迷糊糊地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也该否极泰来了。出了这种事，其实也给研发二组的同事们添麻烦了。明天要不要去公司辞职？简星寒有点舍不得，图腾的游戏陪伴他长大，到了现在，他也希望做出陪伴别的小孩长大的游戏来。 他一边纠结着一边睁开眼睛，才意识到有个男人将他抱在怀里，正用凝重的眼神注视他。那人似乎是个混血儿，轮廓介于东方人和西方人之间，黑发黑眼，但双眸透着抹隐约的宝石绿，像暗夜里的翡翠，非常漂亮。 男人见他睁开眼睛，开口说了句什么，听在简星寒耳朵里，却不过是“%￥#￥#”一样毫无意义的音节。 ……这是哪里来的国际友人组成的志愿救灾队伍吗？ 简星寒说：“请讲中文……” 话还没说完，极深的倦意侵袭而来，简星寒再度陷入沉睡中。 等到简星寒再度彻底清醒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 他的身体变得十分容易疲倦，只要醒过来，行动超过二十分钟，哪怕只是慢慢散个步，就会立刻昏厥，哪怕用最先进的细胞再生舱修复都没用。 更重要的是，经过莫斯教授检测，他现在的生理年龄只有十六岁，外貌看上去也是十六岁。骤然年轻了十岁，仿佛是要弥补简星寒曾经蹉跎的岁月——算下来，他确实是在十六岁那年认识了冉岩，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冉岩却已经是上了大学的二十岁reads();。 莫斯教授说这可能是他穿越时空的后遗症，虽然无药可医，但这些日子里倒是在渐渐痊愈着。从清醒二十分钟，变成一个小时，到现在起码能清醒四五个小时。 但变小的身体却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按照人类少年正常的生长速度发育着。 与其说让简星寒无法保持清醒的是身体问题，不如说是莫斯教授提到的“穿越时空”这个词。 前一分钟他正被前男友跟男友的姘头堵在地铁里上演三流狗血言情剧，后一分钟一个穿白大褂的小正太一脸严肃告诉他：你穿越了，少年。 说他喜欢上女人了还可信些！ 实际上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根本听不懂周围的人在说什么，还是莫斯教授——就是那个一脸严肃的小正太——给他安排了学习语言的睡眠课程。 简星寒身体容易疲倦，大脑却空前活跃，这套睡眠学习课程居然让他在一个月就将兰斯帝国通用语掌握得和母语一样熟练。 秒杀什么新东方新世纪。 简星寒甚至花了几秒钟幻想自己带着这么一套培训系统重返二十一世纪，然后花重金全世界打广告：只需三十天，你也能成为翻译大师！然后赚得盆满钵满…… 别做梦了…… 简星寒掩面哀叹两秒，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又将视线落回手腕间的铁灰色腕表上。 这是莫斯教授为他申请的个人终端，和个人id绑定，兰斯帝国人民居家旅行必备，没有的话寸步难行。此刻腕表的方形液晶屏上方投射出的全息图像是一辆外壳锈迹斑驳的列车，从破碎的岩层中间露出来。 隐约还是能看见熟悉的痕迹，包括残留的红色漆，包括车厢侧面的阿拉伯数字9，那是简星寒穿越之前乘坐的地铁9号线。 车厢侧一个大洞，据说是营救他的时候破开的。 具体说来，就是兰斯帝国勘测到了异常的时空扭曲波，派人前去探查，结果在一颗距离首都星不远的小行星上发现了破旧的列车，和昏迷在车里的史前人类简星寒。 根据负责营救的司徒渊少校的证言，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 虽说就算冉岩和梁雪胜死在他面前他也未必多看一眼，但这个事件也未免太诡异了。 简星寒放下手，地铁的全息像仍然停留在原处，他轻轻一拨，那小小的袖珍地铁就在半空滚动了几圈，简直像玩具一样。简星寒有点玩上瘾，可是碍于司徒渊就在一旁守着，拿别人的任务数据来玩似乎有点不礼貌，只好忍了。 他已经从司徒渊口中得知，现在他住的地方是位处兰斯帝国首都星的第一生命研究所。作为一个史前人类，他具有珍贵的研究价值，对于这一点简星寒虽然无奈，却能理解。如果在他的年代，政府部门发现了石器时代活下来的原始人，也一样会兴师动众保护起来进行研究。 司徒渊隶属于帝国特殊部队，现在专职保护他，也就是当初他昏迷时，见过的那个黑发绿眼的帅哥。 见他坐回床边，一直站在角落的年轻军人露出关切的神色，“累了？要休息吗？” 圆滚滚的粉蓝色护理机器人飘了过来，将温暖柔和的仿真手放在简星寒肩头为他按摩reads();。 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的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舒坦，难怪平均寿命长达五百年，某位皇帝“真想再活五百年”的豪言壮语，最后变成了全人类的福音。 简星寒眯着眼享受按摩，一边摇摇头，“我想出去散步。” 另一个粉白色护理机器人闻言立刻将悬浮式真皮座椅推了过来，司徒渊已经走近，代替机械臂的工作，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抱起来，放在宽大座椅上。 护理机器人为他扣上安全带，简星寒拨动了一下个人终端，面前的大门打开，露出洁净的象牙色走廊，悬浮座椅平稳得像滑行一样，悄无声息地朝外行进。 简星寒的出行总是浩浩荡荡，以两名士兵开道，后面是宽大得像头等舱座椅的悬浮椅，再后头则总是跟着两名身高近两米的助手机器人、两名相对娇小的护理机器人，再追加另外两名军人。 走廊里的人遇到他都纷纷避开两边让道，安静地行注目礼，就像是两名开道士兵手里举着“回避”、“肃静”的告示牌提醒大家一样。 一开始简星寒挺不好意思的，后来也就习惯了，谁叫他是全世界仅此一个的史前人类呢（他默认那两人已经被吞没在滚滚的时光洪流里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送去解剖了，自然活着的时候要当成大熊猫一样珍惜。他苦中作乐地想着，深刻地感受到了一个史前人类面对整个未来星际帝国是多么地无力。 研究所坐落在山中，环境十分幽雅，走廊尽头的门外是后花园，园中树木参天，遍地繁花，绛红宫紫，丽色缤纷，外加空气清新，简直是个疗养的好地方。 悬浮座椅停了下来，护理机器人为他松开安全带，司徒渊已经再次靠近，从机器人手中接过户外鞋检查一遍，然后单膝跪在草地中，为简星寒穿鞋。 不明材质的户外鞋是运动鞋的外形，套在脚上十分舒适，简星寒瞠目结舌看着司徒渊为他绑鞋带，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军人的动作利落而自然，很快两只鞋都替他穿好了，这才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来，“小心点下来。” 虽然很不满被人当瓷娃娃一样呵护，可惜简星寒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比瓷娃娃好多少。他“哦”了一声，默默地扶住司徒渊的手臂，拼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 两条腿重得像灌了铅，但比起一个月前已经好了太多了，简星寒觉得甚至比起昨天都有进步，他不知不觉抓紧了司徒渊包裹在军服袖子下的手臂，紧咬牙关，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向前走着。 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下来，落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晶莹细碎的汗珠像点缀着瓷肌的钻石，闪闪动人。 司徒渊垂目看着他，少年的面颊因为用力而紧绷，好像在和谁生气一样，生动的表情比呆呆坐在房间里的时候诱人了许多，实在是……可爱得要命。 好在简星寒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全心全意地散了五分钟步，就已经耗尽全身力气，迫不及待地在野餐垫上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才是主题。 第四章 □□人的使命 身为一个天||朝子民，最重要的使命是什么？ 换成不同的时代或许有不同的答案，但在简星寒那个连甜咸豆腐之争都能上升到党派层面的时代，最为盛行的答案无疑是一个字：“吃。” 简星寒即使穿越到了未来星空，也依然忠实贯彻着天||朝人的使命。 配备给他的护理机器人分别是粉蓝色跟粉白色，简星寒就省事地叫它们小蓝和小白，据说是兰斯帝国目前配置最好最昂贵的全能型护理机器人。 既然是“全能型”，自然少不了厨艺，但它们的资料库中，可选菜谱少得可怜。 简星寒打听到兰斯帝国整个国家的料理都是如此的匮乏和落后，就有些惋惜自己穿越错了时空。 这么看来，这个国家是为点亮了大厨技能的同志准备的，而他一个宅男，虽说也不负吃货之名，能对公司附近哪个馆子的麻辣小龙虾最入味，哪个餐厅的外卖最好吃之类如数家珍，要问他麻辣小龙虾怎么做出来的，那就只有傻眼的份了。 尽管如此，却也不妨碍他在生命研究所的后花园里享受野餐的乐趣reads();。 他尽可能地搭配了护理机器人数据库里的菜单，小蓝从肚子位置的储藏冰柜里取出的野餐篮里，装满了新鲜的切片白吐司，吐司中间夹着捣碎的水煮蛋、切成细丝的卷心菜、炸猪排、切片西红柿，淋着厚厚的芥末蛋黄酱。 每一样食材都经过简星寒冒着生命危险（并不）亲口品尝，确认和地球老家的食材味道差不多，然后组合成了大名鼎鼎的日式炸猪排三明治。 简星寒之所以会做这个，也是从动画片里看来的…… 然后配的饮料是茶和咖啡，简星寒不懂，不过起码这东西喝起来的确是茶和咖啡的味道。看来人类最原始的三大软饮料倒是跨越时间河流，一直流传了下来。 司徒渊和另一个军人盘坐在野餐垫上，没有客气，一人拿起块三明治就往嘴里送。 简星寒怀着复杂的心情打量两人，司徒渊也好，另一个二十多岁模样，有着亚麻色卷发的士兵也好，吃东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完全看不出对食物的好恶。 四周虽然鸟语花香，他们的神色却似乎只是在执行任务，丝毫看不出野餐的闲适愉悦来。 该说是训练有素，还是味觉麻木？ 大概只是麻木吧，对一个食文化落后的国家来说，对美食的鉴赏能力是需要培养的。 简星寒放弃了，自己也抓了块三明治狼吞虎咽。果然和记忆力的味道差不多，而且大概因为是重要的国家机构，提供的食材也都是最好的，吐司麦香浓郁，猪排鲜嫩多汁，就连卷心菜都特别的脆嫩清新，带着一丝爽口甘甜。配上略带辛辣而奶味浓郁的芥末蛋黄酱，几乎让简星寒找回了身在地球的感觉。 他不喜欢说话，看起来兰斯帝国的军人也一样，三个人默默无言地坐在一棵枝叶繁茂的绿树下，相对无言地吃三明治。彼此的对话不过是“要茶吗？”“好的，谢谢。”而已。 不过对简星寒来说，这样就够了。 说不定明天他就看不到眼前这片绿树蓝天了。 ======================= 这片森林，十分诡异。 无边无际的森林几乎遍布整个星球，一直蔓延到地平线。树木十分高大，叶片宽阔，遮蔽蓝天，但枝干却相对脆弱，而且充满了水分。比起木质来，更像是强化过的草本植物。 奥斯卡没见过能长到这么高大的草本植物，一般来说，它的结构组织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体积重量，但这颗星球上的草本植物却发展出了极为强韧的细胞壁，看来宇宙中总是充满了奇迹，这颗星球上甚至连细菌的体型都无比巨大。奥斯卡将这个例子记录到了数据库中。 经过了许多天无休止地吸收养分，他的尼欧不断大量增殖着，但距离解读数据库还差得远。 所以他现在只能运用一些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尽管如此，却不妨碍他进化成最适合在这片森林中行动的形态。 奥斯卡几乎将方圆数十公里的养分都吸收殆尽，为此还连累了范围内几十株草树枯萎reads();。不过这片森林实在太广大了，几十株草树完全不会影响整个生态。 或许是因为幸运，他一直没有遇到过森林中的野兽，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这里的草树跟土壤里都含有某种毒素的缘故。这是一种专门针对昆虫和动物的毒素，但是对植物不起作用。奥斯卡的组成元素尼欧则能过滤毒素，所以他才安然存活下来。 尼欧日以继夜地工作着，奥斯卡的体型在丛林里日益壮大，他估算着恢复到蚀星者体型的日子，目前的进度，大约完成了一半。为了适应森林里的地形，他变化出了六条腿，并且为这个形体命名为“战车”。 必须加强能量吸收率才行，森林中养分虽然充足，但养分等级太低，导致转化率跟不上。奥斯卡思考着解决办法。 这一天，空气里传来了奇妙的信息素。 奥斯卡在残缺不全的数据库里找到了，这是一种生长在异星的巨大怪兽，名叫星河狮，成年狮的体型能达到八百米长，十分凶猛。因此它作为食材时，养分等级也是顶级的，尽管比不上纯能量，但眼下也只能将就了。 八百米的巨兽，对目前的奥斯卡来说并不算多难捕获的对象。 他尝试运行了一下战车，一切顺利，于是突然加速，撞开新生的幼小草树，冲出了巨大的丛林。 “这里居然有蚂蚁？” 一个宏亮而优美的嗓音回荡在天际，仿佛天神的声音震撼着空气，奥斯卡停下脚步，让战车观察上空。 在他面前，是一个犹如山岳般高大的人类在俯瞰他。 远在天际的面容，属于一个少年。 那少年用略微惊讶的眼神注视着他，像在注视一只小小的蚂蚁。 自我认知错误…… 度量衡错误…… 测量失效…… 一连串的警告涌进奥斯卡的思绪中，尼欧们刹那间不知所措，僵立在原地。 原来在跃迁中产生的耗损，竟然远远超出他的预估，加上如今数据库的封锁，就连他的自我认知都跟着出现重大偏差。 简星寒第一次见到花园里出现蚂蚁，心里激动得不得了，表面上却还是面瘫表情，只是趴在野餐垫上，揪下一小块沾着蛋黄酱的吐司，放到那只小蚂蚁跟前。 星河狮的信息素更浓了，奥斯卡摆脱了僵直状态，用触须轻轻碰了一下吐司，这块食物果然是顶级的，养分足以提供他再增殖至少三倍尼欧的能量。 于是他用口钳夹住这块比自己体型大了好几圈、带着蛋黄酱的白吐司，转过身，晃晃悠悠地钻回了草丛，并且很快地将食物分解了。 除了丰富的养分之外，这块面包上还沾着极微少的人类的信息素。 在他作为蚀星者的那些年里，他也曾派遣人形尼欧集合体和人类、和虫族进行过各种各样的交涉，面对过各种各样的情况。 但这却是第一次，有人将食物放在他面前，并且这正是他所急需的reads();。这种感觉十分特别，奥斯卡珍重地将这个人类的信息素储存在几个尼欧里。 在简星寒喂蚂蚁的时候，研究所靠近后花园的走廊中突然有一列人停了下来，众星拱月的当中，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男人站在开启的窗户后头，略略皱眉看向绿草葱茏的花园发问：“谁在那里？” 男人看外貌正当壮年，在兰斯帝国所谓的壮年，是从200岁开始算的。他有着金褐色短发跟碧蓝眼眸，轮廓深刻的五官透出冷酷刚硬的意味，黑色军服左胸的勋略有五排，昭示着此人战功彪炳。 肩章则是帝国唯一的金色双头狮鹫加三对交叉长|枪标记——那是整个帝国仅有一位的大元帅，也就是现任帝国元首，格伦·马尔斯。也只有在以军事治国的兰斯帝国，才会出现一人同时担任军、政最高统帅的情况。 研究所所长名叫卡尔文·李，是个有着一头纯金色长发的美男子，此刻正用毫不掩饰的、爱慕而热烈的眼光注视着格伦·马尔斯，闻言只是对自己的助理做了个手势，助理急忙调出监控屏幕，回答道：“元首，是那个史前人类在花园里，司徒渊少校负责警卫。” 卡尔文跟着问：“需要叫他们回来吗？” 马尔斯的眼神有一瞬间暗沉，却没有人发现，他摇摇头，继续穿过走廊，“不用，莫斯教授准备好了没有？” 卡尔文大步跟在他身边，兴冲冲地报告着：“已经都准备好了，元首，再观察下去也不会有收获，我建议进行解剖……” 马尔斯没有回应，他沉默着走进莫斯教授的办公室里。 不知道小命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的简星寒喂完蚂蚁，拍拍手重新坐起来，发现司徒渊若有所思打量着刚才蚂蚁出现的地方，眉头皱得很深。 司徒渊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淡淡地喝了口茶，解释说：“花园里喷了杀虫剂，不应该有蚂蚁出现。” “也许是出现抗药性……”简星寒讪讪地接了一句。 司徒渊点点头：“看来应该通知后勤处更换新的杀虫剂，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出现这么大胆的蚂蚁。” 简星寒以为他说的是那只蚂蚁跑来跟人类讨食物的行为，结果司徒渊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块三明治：“这里面有那么多狮子肠||液，正常情况下，动物早就吓得逃开了，它居然敢吃下去。” 一旁的士兵继续面无表情吃三明治，同时接了一句：“也许是体格差异太大，反而察觉不到危险。” 司徒渊停顿一下，“这也是有可能的。” 简星寒的脸色有点发白，迟疑着问：“狮子的……肠||液？” 司徒渊那双犹如暗夜翡翠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他用修长的手指揭开一块吐司，露出吐司跟卷心菜丝之间涂得满当当的芥末蛋黄酱：“这是星河狮发情期才会分泌的肠||液，养分丰富，但是因为捕猎活狮很困难，也没法控制发情，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旁边的士兵仿佛配合一样，舔掉了手指上沾着的蛋黄酱……不对，肠||液，点了点头，语气十分感慨，“别看就这么点，这顿下午茶吃掉了我一年份的薪水。都是跟着小寒才有这种福利。” 第五章 去救他 体长八百米的黄色雄狮威风凛凛，额头上点缀着星辰一般的光芒，立在广袤平原上怒吼。 在它粗壮如石柱的爪下，渺小的人类和坦克车像蚂蚁群似的被踩得一片狼藉。 个人终端的全息像栩栩如生，无奈太小了，八百米巨狮不过两尺长，人类则小得像一个个像素点，实在体现不出狮子的凶悍来。 简星寒关掉终端投影仪，满脑子只剩下肠||液肠||液肠||液两个字，不过天||朝人连猪大肠都吃了，一点肠||液算什么？ 最后他只好喃喃地低语着：“这么贵……” 不过他平常就寡言，这时候司徒渊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反正也扯到料理了，索性一口气说完，年轻军人又热心地指指卷心菜丝：“这是龙鳄的鼻腔结，专门过滤空气的，很多人都不敢碰，你倒是很有勇气。” 这不是蔬菜吗？请告诉我它只是普通的蔬菜就行了。 简星寒神思恍惚，又听见士兵火上浇油：“其实没什么好恶心的，洗干净就好，口感多脆嫩，一口咬下去满满的幸福感！” 算了吧，你的幸福感背后是恐怖的现实。 “一头龙鳄只有三到六个鼻腔结，捕猎的难度不比星河狮容易，所以这玩意也很贵。” “对呀对呀，居然用这么多，我们还真是沾了小寒的光了。”士兵十分感动。 所以我其实穿越到了暗黑料理世界吗？不过是普通的猪排三明治，为什么突然化身成了恐怖食物之王？这是美食猎人的劣质翻版吗？reads();！ 简星寒一边靠胡思乱想来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神经，一边颤巍巍地指了指最不可能再出岔子的白吐司，“那这个……是什么做的？” 士兵心直口快：“当然是小麦粉做的！” 简星寒刚松口气，就看见司徒渊扯下一小块，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不对，普通的白吐司确实是用小麦粉做的，不过这是白金吐司。” 那个年轻士兵努力板着的脸再坚持不住，终于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居、居然是白金吐司？！我真是太幸福了！” 简星寒这次学乖了，直接在个人终端里查询。 白金吐司是用白金面粉做的。 白金面粉的原材料是白金蝇的幼虫。 将幼虫烘干、磨成粉，就成了白金面粉，比小麦粉更为醇香，营养价值则是普通小麦粉的一万倍，价格也是。 而白金蝇，即使在前面冠上了白金两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形容词，也改变不了它是一种苍蝇的事实。 至于苍蝇的幼虫…… 这来自宇宙的森、森恶意。 简星寒眼前发黑，身躯摇摇欲坠。 司徒渊坐在旁边，及时伸手扶住他倾斜的身躯，担忧地观察少年惨白的脸色，“是不是太累了？” 简星寒默默摇头，护理机器人小蓝和小白围上来测体温和脉搏，小白轻声说：“有些疲劳过度，该休息了。” 不，实际上是惊吓过度。简星寒默默在心里纠正，不过今天的活动时间确实也接近五个小时，已经到极限了。 他放松下来，任凭司徒渊将他抱进悬浮座椅，送回房间。 搞错了，这不是美食副本，对厨师来说分明是地狱级难度！还好我没给天||朝吃货丢脸……大概吧。 简星寒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陷入沉睡。 地铁事件之后，他一直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过，用莫斯教授的话来说，这叫“深层修复”。 但不知不觉间，简星寒好像在梦里听见那个小正太的声音，近乎高亢地和人争吵着什么。 他曾经好奇问过那个外貌像个十岁小男孩的教授贵庚，对方答曰：“58岁。”接着不情愿地添了一句，“我们莫斯家有生长迟缓的遗传病。” 但除此之外，莫斯家还出天才，这个小正太以58岁的“幼龄”，就已经成为第一生命研究所特聘教授。对史前人类简星寒的研究，也是由他专门负责。 所以简星寒清晰地分辨出他那怒气冲冲的稚嫩声音，似乎正在对哪个人发火：“鼠目寸光！第二次宇宙大爆炸的时候，我们丢失了大量资料，好不容易有个纯种人类出现，这是完善基因库的好机会，你怎么会想要毁掉reads();！” 接着是另一个人略显尖锐的声音：“完善基因库能帮我们打败虫族吗？” 简星寒一阵激动，他就知道未来世界真的有虫族存在！游戏开发者都是预言家！ 这句话很好地堵住了莫斯的嘴，他停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也、也许……可能、可以帮助蛇人基因，更好地进、进化什么的……” 简星寒又是一阵激动，他就知道未来世界真的有蛇人存在！写手们都是预言家！ 那个尖锐的声音嗤之以鼻地发出乍舌声，嘲弄地笑了，“莫斯教授，你有几分把握？” 莫斯没说话，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这是个沉稳而浑厚，仿佛中音提琴般优美的男性嗓音，有一种不容人辩驳的威严和自信，“行了，卡尔文，让教授继续，预算由我特批。” 随即传来的是莫斯带着喜悦的抽气声，那个尖锐的声音更加不满了：“元首……” “出去。”男人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别在这里吵。” 房间里立刻静下来，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和衣物布料的摩擦声，以及全自动房门开启和关闭的细微滑动声。 简星寒已经彻底醒过来，这还是第一次，他在睡着以后被人吵醒，一边心想他们真烦，一边睁开眼睛。 床对面的沙发上，平常司徒渊或者他的下属守着的地方，现在坐着一个男人。 黑色军服用金色滚边镶嵌，厚重而华丽的风格中透着肃杀森冷，即使交叠双腿坐在沙发里，也依然熨帖勾勒出男人宽阔的肩膀和颀长的身形，仿佛一尊出自名匠刀下的大理石雕。然而大理石雕却绝不可能拥有这样威压感惊人的气势。 男人的短发是暗金色的，正用海水一般幽深的双眸，定定地看着简星寒。 简星寒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略略撑起身体，很快认出了面前人的身份。 他的全息立体像和照片出现在每天的电视新闻里，简星寒正在利用少得可怜的清醒时间努力了解兰斯帝国的事，而帝国元首这张脸算是他熟悉得最快的事物了。 无他，谁叫元首长得帅，雕塑般优美的面容与希腊石像一般完美的身材，再加上那股沉稳而凛冽的气质，简直跟二战时候的德*官似的。 然而无视内心的欣赏与激动，简星寒只是一边揉着酸涩的眼睛，一边板着脸对实际上比电视里帅好几倍的本尊说：“你们吵到我睡觉了。” 格伦·马尔斯站了起来：“抱歉。”语调里倒是半毛钱歉疚都没有，他走到床边坐下来，一只手撑在被子上，微微倾身下去，鼻尖几乎触碰到简星寒暴露在睡衣外的脖子。 强烈的雄性存在感传来，混合着类似烟草的味道，呼吸的热气喷洒在颈侧，简星寒一瞬间僵硬得像根木头，等到被抱住时才突然惊醒，抬手挡在男人胸前，瞪大惊吓的双眼看着他：“你做什么？” 格伦·马尔斯继续俯身，扣着少年两只手腕，轻易压在他头顶，突然眯着眼深吸一口气，仿佛确认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实：“醒来以后，味道更浓了。” 简星寒脸涨得通红，嗫嚅着反驳：“我每天都洗澡……”难道身体缩水了，还添加了他自己没意识到的体臭后遗症不成？这让简星寒尴尬得要命，本来就有社交恐惧症，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得快晕过去，连被人非礼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reads();。 格伦·马尔斯见他不再反抗，自然得寸进尺，挺拔的鼻尖突然触碰到少年耳根。 简星寒顿时全身发麻，身上压着男人山岳一样的身躯，心脏咚咚跳得厉害。他讨厌陌生人触碰，即使对方是个惨绝人寰的美男子，这种亲密接触依然让他全身都难受。 他察觉到格伦·马尔斯的鼻尖顺着耳垂下滑到颈侧，带起一股让人战栗的电流。隔着单薄的被子，他感觉到某个坚硬的物体抵在腿上。男人的呼吸有些急促，作为一个“过来人”，简星寒再不知道这男人有什么企图他就是个木头。 危机感瞬间解救了他，简星寒突然冷静下来，用镇定的语气清晰地说：“元首，你这是在玩火。” 格伦·马尔斯原本将少年的手压在头顶，现在索性拉着他的手朝胯||下移，隔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高级布料，压在雄伟惊人的那件东西上，哑声笑了，“那么，还满意你摸到的吗？” ——咦咦，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简星寒再次僵硬，掌心传来的灼热坚硬的形状好像很奇怪……与其说满意不满意，不如说“这是什么？！”的感觉。 于是他更加不理解话题是怎么跳跃到霸道总裁和小白花模式的，眨巴了下眼睛，继续僵尸一样硬邦邦躺在床上，板着脸警告：“和未成年人发生【】关系是犯罪。” 格伦终于松开他的手，含着情||欲的眼神变得冷漠，却还是维持倾轧的姿势，居高临下注视简星寒：“如果我坚持呢？” 简星寒呼吸漏了几拍，终于感觉到了一些恐惧，对自身无能为力的愤怒无法遏制地在胸口燃烧，他攥紧了拳头。 在同一个瞬间，奥斯卡抬起了头，用头顶的触须捕捉空气里传来的微量信息素分子。那个人类在生气，愤怒中隐含恐惧，好像遇到了棘手的问题。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博士说过这时候需要蚀星者去“拯救”他们。 但他也留意到尼欧对执行对人类有利的命令产生了一种抗拒的行为，具体表现为反应迟缓，执行起来打折扣等等。 这应该是被数不清的导弹轰炸过的情绪残留。 虽然有许多反对的声音，认为给战争ai加上情绪设定实在是多此一举，上官博士却力排众议，将这一部分设定保留了下来，只是不得不进行了削弱，这样除非是遇到相当强烈的情感波动，奥斯卡几乎是无情的。 由此可见那些导弹和“他们不需要我”的认知，给奥斯卡留下了多么深刻的痕迹。 那些星河狮跟白金蝇的养分都已经转化成了尼欧，奥斯卡的体型已经比下午的时候翻了一倍，足有半厘米长，还进化出了两对翅膀。 那个人类是不一样的，奥斯卡坚信着。 所以他无视了情绪里那些不满和抗拒，坚定地说：“去救他。” 他肩后的两对透明翅膀急速振动起来，从花园里起飞，冲向研究所大楼。 第六章 霸道总裁参上 格伦·马尔斯的灼热再次压在简星寒腿上，这次分辨得更清楚了，少年脸色惨白，心神动摇地瞪着他。 马尔斯则将一切解读为贞操受威胁产生的恐惧，这种无助的恐惧更是让他的征服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加上那股致命的香气萦绕不去，如果换了意志力不坚定的普通人，只怕早就将少年剥光吃了个干净。 但马尔斯心里有数，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简星寒内心掀起汹涌的风暴，在脑内默默咆哮着：“有两根……有两根……卧槽他居然长了两根！！果然蛇人都是这个设定？” 在马尔斯的手往被子下面伸的时候，简星寒终于压下震惊，沉声说：“除非你事后杀了我灭口，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让你身败名裂reads();。” 兰斯帝国的律法十分严苛，尤其在性方面更是严厉，性侵未成年人将被判处死刑。 顺带一提，兰斯人年满75岁才算法定成年人，所以被莫斯教授测量、定性为16岁的简星寒简直可以说是个婴儿。 如果对这个“年幼的孩子”犯下死罪的消息传出去，就算马尔斯身为帝国最高统治者，只怕地位与威信也会动摇。 马尔斯皱了皱眉，内心强烈挣扎起来。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只要从心所欲干上一次，然后顺水推舟同意所长卡尔文的意见，将这少年解剖了事，就不会有人知道。 对一个沉醉于战争中的国家来说，史前人类的价值还不如一颗跃迁式导弹。 然而，男人抚摸了下少年脸蛋，少有地举棋不定。 向来以意志坚定和冷酷铁血著称的格伦·马尔斯元首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他不愿意杀的人。 与此同时，奥斯卡飞快前进，他穿过研究所大楼外交织成蛛网一样的防护激光罩，避开了监控雷达。普通的飞蚂蚁早就被雷达发现，进而启动超微武器杀死了。但奥斯卡拥有远超雷达性能的侦测工具，再加上无数尼欧运算的效果，外加超音速的飞行速度，这些反间谍手段在他面前不过是小朋友的玩具。 奥斯卡闯进位于地下的监控室，两根纤细触须之间闪过一道强烈电光，射向一个报警装置。 那是普通生物绝对无法承受，更不可能制造出来的超强力电能。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在每个角落炸开，80%的通道闸门自动关闭，抽气过滤装置全力运作起来。 负责警戒的军人们如临大敌，抄起武器，和机器人一起在走廊里奔跑，领头的队长大喊着：“保护元首！” 司徒渊和他的小队也冲进了简星寒的房间，而格伦·马尔斯早在警报响起的瞬间做了决定，松开了对少年的钳制，站在房间里，对着先后冲进来的司徒渊跟保安队长厉声呵斥：“居然出现九级警报，这是怎么回事？” 保安队长脸色铁青，正从个人终端上看着监控室的报告，结结巴巴地回答：“似、似乎是误触发。” 马尔斯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没用，你被革职了，将证件和武器交给副队长。” 他转过身，看也不看简星寒，大步走出房间，“还有，更换全部保安系统。” 一个红发的干瘦女秘书和一个戴眼镜的，同样干瘦的男秘书迈着极其相似的利落步伐紧随其后，忠实地记录下元首每一个命令。 大批人马呼啦啦杀过来，又呼啦啦跟着元首撤离，房间里一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简直像看了一场现场秀…… 简星寒站起身来，觉得他被这么吓一吓，似乎身体都恢复了大半，举手投足都更有力气。 一闲下来，首先浮现上脑海的，就是刚才震惊得他差点忘记反抗的某件东西reads();。 他忍不住看看自己的手，又偷偷瞟了下还留在房间里的司徒渊的衣摆下方，兰斯帝国的男人莫非都是？ 兰斯帝国的军服设计得十分帅气——话说回来制服这种东西，只要审美正常的国家都难看不到哪儿去。深蓝军服凌厉的裁剪线条被暗金色嵌线所强调，在突出了司徒渊挺拔健壮身躯的同时，更是添加了一份禁欲的气质。 军服下摆遮挡了那个神秘位置，换成以前简星寒肯定觉得正常，换了现在简直是欲盖弥彰诱人犯罪。 简星寒捂住眼睛坐回床边，觉得自己都快变成色|情|狂了。 小蓝小白也被放了进来，围绕简星寒检查身体，小蓝则体贴地送来饮料：两杯散发醇香的咖啡。 简星寒端起马克杯，刚凑到嘴边，突然想起野餐时的惨剧，又放下杯子，端在手里仔细打量，“这个……咖啡，原料是咖啡豆吗？” 司徒渊检查完房间里的安防监控线路，将一条银色的金属条重新缠绕回手臂上，从小蓝的托盘里端起另一个马克杯喝了口：“不是。” 简星寒：“……那红茶呢？” 在少年不快的眼神瞪视下，司徒少校慢悠悠地解说着：“实际上，你平常喝的咖啡跟红茶，分别是由咖啡甲虫、红茶蝶这两种虫子榨汁过滤后加热而成。” 简星寒脸色铁青，将马克杯放回小蓝的托盘里，小白用暖和而柔软的，类似硅胶的手指轻轻给他按摩太阳穴，瓮声瓮气地劝说：“小寒，你现在很紧张，放松，嘘……放松。” 司徒渊气定神闲坐到对面沙发上，继续喝“咖啡甲虫榨出来的汁”：“骗你的。” 简星寒再次怒瞪他。 尊老爱幼的礼貌去哪里了？连老祖宗都骗，简直丧心病狂、罪不可赦！ 奥斯卡停在百叶窗外，观察着房间内部。 那个人又生气了，他好像很爱生气？可是这一次却并没有释放那种需要帮助的信息素，只是单纯的、仿佛在和关系亲密的人拌嘴似的闹脾气。 尼欧们再次表达出不悦的情绪。 ——所以说不应该救人类。 ——他也没有不同。 ——不，他是不同的。 奥斯卡再次坚定地说，翅膀再度急速振动起来，飞向花园。 还需要……更多更多的能量，才能靠近那个人身边，才能更仔细地观察，才能更明确地知道，他是不是需要我。 简星寒这次学聪明了，不再听司徒渊胡说八道，而是利用个人终端进行了查询，资料库里并没有任何关于“咖啡甲虫”、“牛奶甲虫”、“红茶蝶”甚至“绿茶蝶”的记录。 而诸如“如何在自家花园栽种咖啡豆”、“采摘属于你自己的红茶”之类宣传倒是不少。 他还是不放心，又对小蓝说：“请给我一杯咖啡甲虫的榨汁饮料reads();。” 小蓝静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数据库中搜索，然后扬起了粉蓝色的圆脑袋，眨巴着一双黑眼睛：“十分抱歉，我无法用不存在的原料制作饮品。” 简星寒松口气，一口气喝光半杯咖啡，恶狠狠擦了下嘴角，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利用情报优势捉弄的对象应该是敌人，而不是你保护的对象，少校。” 司徒渊愣了愣，举高双手做出投降姿势：“不过开个玩笑，没想到你会这么介意。” 少年继续板着脸：“我很介意。” 司徒渊咳嗽一声，伸出手指摸摸鼻子，简星寒记得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是男人觉得愧疚时的下意识动作，于是原本不多的一点怒气烟消云散，不过面上还是继续板着脸，“如果连你也骗我，还有谁能信任？” 司徒渊才深刻体会到这一点，尽管这少年表面上看着淡然镇定，好像轻易就接受了史前人类迷途兰斯帝国的设定，对莫斯教授隔三差五将他拎过去当实验体的举动也默默地接受了。 但迷失在未来的不安跟惶恐，怎么可能轻易消失？ 司徒渊看着少年低垂下去的脑袋，感觉到了深深的歉意。 他坐到简星寒身边，将少年搂在怀里，轻柔拍着他的后背，“我很抱歉。”他再次说，这次是诚心诚意的，见少年不说话，他努力想着怎么样才能讨少年欢心，想了一会儿终于说，“三天后维尔四区的博物馆有个兰斯帝国史展览，我带你去看看吧。” 简星寒虽然对什么兰斯帝国历史没有半毛钱兴趣，但光是听到能外出就高兴起来了，他埋头任司徒渊搂着，低低地“嗯”了一声。 司徒渊能听出他语调里的快乐，嘴角微微弯了弯，用温柔地眼神注视着他，“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从今天开始我要和你睡同一个房间。” 简星寒身体又僵了一下，不过他也没什么发言权，也就随意了，更何况他还有别的企图…… 司徒渊从浴室出来时，只简单裹了条浴巾，发达的胸肌、结实的肱二头三头肌，还有形状鲜明的胸腹肌肉仿佛涂了层蜂蜜似的，呈现出可口而精致的蜂蜜色。他的长相是典型的东方帅哥，身高则超过一米九，是个精悍、强大的军人。 简星寒的眼神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溜到了浴巾上，两腿间那个位置，鼓起的程度远超过他印象中的普通地球人…… “wtf难道真的是两根？”简星寒完全忘记了掩饰，简直是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的要害部位瞧。 司徒渊甚至察觉到了他眼中迸出的杀气。 军人轻轻咳嗽了两声，简星寒才回过神，耳朵瞬间涨红得像要滴血，“我，我我我……” 司徒渊笑了笑，温柔的黑眼珠中浮起一抹了然的神色，一边将手伸向腰间的浴巾，一边朝着简星寒走过去，“不用害羞，这种事是我忽略了，抱歉。” 不不不不用抱歉！也没有忽略！别过来！我才十六岁啊你想被判死刑吗！ 简星寒手脚并用朝角落里退，欲哭无泪。 第七章 终生伴侣 相对于少年惊慌缩到床角的动作，司徒渊倒是镇定得很，重新整理下浴巾，掖紧边角，然后抬起手，调出个人终端，口述输入了一串指令。 简星寒察觉到自己的个人终端也跟着做出响应，他抬手瞅瞅，发现一些新权限被解锁，他可以查看的资料更多了。 司徒渊说：“大部分兰斯人都是翁塔利尔人的后裔，也就是说，具有蛇人血统，所以……因为是常识，我反倒忽略了。如果惊吓到你，很抱歉。” “你不用总跟我道歉……”简星寒呐呐回应着，一边努力消化司徒渊的话，低头检查新权限，发现全是各种少儿读物和课本，以及各类通识教育读物，于是叹口气调出了一本针对“20岁以下儿童”的生理课本。 全息像立刻浮现出一男一女两具人体，女性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男性除了他念得自己都烦了的两根的区别外，其他地方跟人类也没有任何差异。 紧接着两具人形发生变化，上半身仍然维持人形，下半身却两腿融合、拉长，变成了青色的粗壮蛇身，鳞片清晰，颗颗分明，栩栩如生。 文字和语音说明则在解释，现今的兰斯帝国，只有不到万分之一的蛇人还保留有变形能力，被称作纯种蛇人。其他则叫蛇人，还有少量的半蛇人，或者甚至是其他种族之人。 蛇人的三大遗传特征是：第一、卵生；第二、男性有两根……；第三、能够利用气味寻找终生伴侣。 简星寒见到气味两个字，突然想起马尔斯说味道更浓了时，那种暧昧的表情，不禁心中一动，手指拨动，将第三点戳出来，浮在半空给司徒渊看，“怎么利用气味找伴侣？” 司徒渊启动个人终端，表盘上闪烁着一阵彩色光芒，将他整个人笼罩，光芒散去时，腰缠浴巾的性感帅哥就变成了穿着适宜活动的藏蓝作战服的森严军人。 简星寒又在心里wtf了一次，三次元版的一键换装啊，太牛x了！简直是所有玩家的梦想之一！ 司徒渊伸手拨了下那行字，青蓝色全息像在半空滴溜溜地转起来，“简单地说，强势的一方只要闻到了，就会知道对方是不是自己的终生伴侣。” 简星寒默默地问：“那如果另一方不喜欢呢？” 司徒渊又重复一遍：“强势的一方闻到了。” 强势一方喜欢了就可以强取豪夺随便上吗？ ……简直不讲道理。 简星寒黑着脸问：“那你呢？” 司徒渊顿了顿，站在窗前，眺望窗外，黑色刘海下俊朗的面孔似乎被阴影笼罩，“我比较特殊，大概是找不到伴侣了。” 大概是军人的局限，又或者生理缺陷？简星寒看他不想多谈的样子，体贴地没有追问，换了个话题，“那元首呢？” 司徒渊回答：“元首的情况也很特殊，他今年192岁了，兰斯人通常遇到终生伴侣的年龄在100-150岁之间，但元首至今没有遇到，很多人猜测，他的伴侣可能已经死了，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reads();。因为兰斯人的终生伴侣只有一个。” 这可真是一个将忠贞刻进了基因里的种族，简星寒还没来得及感动，又听司徒渊说：“不过元首可以享受特权，不用接受政府配婚，所以至今还是单身。” 至于那一大堆情人……这种八卦司徒渊认为少儿不宜，不告诉他比较好。 简星寒又听见一个新名词：“政府……配婚？” 司徒渊真是温柔耐心的好老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解释：“我们一直在跟虫族帝国打仗，士兵死亡率很高，如果任凭气味定伴侣，那么会有很多人选择单身，间接降低出生率。所以八十多年前开始，前任元首立法推行政府配婚制，也就是年满180岁的兰斯人如果没有找到终生伴侣，就必须和政府挑选的对象结婚，生儿育女。” 把民众当成生育机器的制度简直是没人性，或者说没蛇性更适合？ 简星寒皱眉：“机器人不好吗？克||隆不好吗？” 司徒渊继续回答：“战场瞬息万变，战线又拉得太长，虫族进化速度也很快。以我们现在的技术，还造不出足够对抗的战争ai。另外，不知道为什么，克|隆体总是劣于本体，与其克|隆一百个炮灰，还不如自然生育九十九个炮灰和一个精英。” 简星寒：“……繁殖狂。” 司徒渊轻声笑了笑，慢条斯理在沙发里躺下，后脑枕着交叉的手臂：“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们在打仗。” 这实在是个让人无法有半分异议的理由，可是元首似乎不在此列。 格伦·马尔斯刚好是在179岁那年就任元首，完美闪避了配婚制。不过对外的借口是全部精力投入到建设国家和跟虫族的战争中，人民居然感激涕零。 简星寒觉得这不科学，换成议会制国家只怕早就被在野党弹劾到下台了。果然独||裁国家这么的，奇葩。 不过现在，马尔斯是不是……找到他的终生伴侣了？ 简星寒觉得屁股隐隐作痛，像那种闻到气味就不由分说压上来的强势男人，是没办法好好谈恋爱的吧。简星寒本身性格就不是太好，吃软不吃硬，又爱争强好胜，现在回想起来，冉岩当初肯让着他，大概也是看在他的职业技能份上。 不对，等等，元首是公的，他也是公的，蛇人那个气味是不会区分性别的吗？ 不过这一点，他暂时还不打算问出口。 他在老家都没出柜，如今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后的未来世界出柜给谁看？ 司徒渊见少年神色古怪，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今天清醒的时间已经破纪录，早点休息吧。” 简星寒想起来自己还是个病人，顿时觉得倦意挡都挡不住，小白一将他放平在床上，他立刻陷入了沉睡。 他终于开始做梦。 梦里最先是梁雪胜在对他大喊大叫，紧接着那小子被一条蟒蛇给吞了，蟒蛇的脸变成人脸，金发碧眼，赫然是格伦·马尔斯。 人脸蟒蛇冷冷地瞅着他，简星寒手里突然出现一把激光冲|锋|枪，他立刻朝着蟒蛇突突突射击，却全都被鳞片反弹reads();。 马尔斯的蛇身气势汹汹扑过来，将他紧紧缠住，蛇尾灵巧得像只手，轻易扯下他的裤子。 简星寒大怒，正要反抗，突然一头巨大得像战斗机的飞蚂蚁出现在头顶，轻易将蟒蛇抓起来，咬成几截吃掉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像在嚼麻花。 等到第二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简星寒果然闻到了炸麻花的香气。 他默默看了一分钟头顶的天花板，暗蓝星空正在缓慢转变成蓝天白云的景象，他想起来昨天设定的早餐的确是炸麻花、刀切馒头、荷包蛋、咸菜跟豆浆。这次他确定过每一样食材，没有混入奇怪的东西。 所以这个清晨他的胃口特别好，吃了五根小麻花。 他……高兴了，真好。 奥斯卡的尼欧们组成了五只蚂蚁，现在正尝试合成模拟叶绿素的细胞，这样他就能再次利用光能成长。尽管要做的事堆积起来比山还高，但他仍然分出几条触须关注那个人类。 大约深夜两点的时候，他察觉到人类的脑波十分不稳，又飞了过去，用一些精神波安抚他，看上去效果显著。 而后，奥斯卡继续忙碌着。 研究所的花园面积大约有十多个平方公里，在一处山谷中，生态十分丰富，后勤组只在研究所大楼周围三公里内喷洒杀虫剂，最近他们又换了一种新的杀虫剂，虽然对奥斯卡不会造成伤害，却驱赶了周围的虫群。 奥斯卡只得迁移到离那个人类更远的地方活动，这样他就能捕捉更多食物，获取更多光能和更多养分。 尽管如此，他还是派出了几个侦察单位，一边探测周围环境，一边持续观察那个人类。 司徒渊的效率很高，没两天申请就获批，简星寒刚刚知道的时候，高兴得在床上滚了两圈。 他被关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亲自出去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 司徒渊看着少年眼神放光，也觉得这件事做得十分值得，他为少年挑选了外出服，是一种质地十分挺括的黄蓝拼色机车服和牛仔裤，虽然不是当下流行，却是经久不衰的经典款。 简星寒倒是无所谓穿什么，只是遗憾日常服饰没有一键换装，他踩着板鞋蹦达两下，就要推门出去。 接着被司徒渊一言不发拦住，抱上了悬浮座椅。 简星寒：“……我可以自己走。” “如果被莫斯教授看见又会罗嗦，想听他罗嗦吗？” 简星寒果断地：“不想！” 司徒渊笑了笑，这次由小白开路，为他们打开门，顺着走廊滑出去。 几分钟后，简星寒跟在小白身后出了电梯，穿过大厅，走在通往大门的走廊上。接着面前出现另一列人手，浩浩荡荡占据了走廊，人人穿着白大褂，众星拱月，简直就跟医院一把手亲自出面巡诊似的reads();。 这些工作人员簇拥着一个金色长发的美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第一生命研究所所长卡尔文·李博士，他此时正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简星寒，冷声质问道：“怎么回事？” 这声音是和莫斯教授吵架那位。 简星寒想这是错觉吧？如果是为了研究所的经费问题，要把他给解决掉还在正常人思考范围内，但他怎么感觉，这位知性美十足的院长先生好像对他充满了敌意？ 司徒渊不慌不忙地开口了：“所长，我们今天出发去维尔四区的博物馆，申请已经通过了。” 卡尔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冰冻过的手术刀一样冷锐：“司徒少校，伪造信息是犯罪，我不是已经驳回了申请吗？” 司徒渊仍然不慌不忙：“元首特批了，秘书处已经给研究所发了通知。” 卡尔文精致的脸顿时皱得跟白化的倭瓜一样，过了片刻才将视线转移向简星寒，并且放缓了语气：“你身体还没有痊愈，不要随便外出比较好。而且万一发生了什么事，谁来负责？” 简星寒点头：“所长说得对。” 卡尔文神色稍霁，才想要说什么时，简星寒又开口了：“司徒少校，小白，我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小白瓮声瓮气却十分响亮地回答：“没有问题！” 司徒渊则只是简单地回答一声“是”。 卡尔文脸色铁青，站在原地没动。 好在通往大门的走廊足够宽阔，简星寒的悬浮座椅悠悠然地从他身边滑了过去。 门口停着三辆子弹头流线型飞行车，光可鉴人的黑色车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显得霸气十足。 简星寒和司徒渊、小白还有另一名黑大个的士兵坐上了前头一辆车，其他护卫们坐上另外两辆。 简星寒很快发现驾驶座上有一个漆成迷彩色的机械章鱼，此时它圆圆的脑袋上闪烁着三圈水蓝色的光芒，并且响起了柔和的电子音：“欢迎你，史前人类简星寒先生；欢迎你，司徒渊少校；欢迎你，罗格·史密斯中尉；欢迎你，护理机器人小白……” 司徒渊打断它的唠叨：“行了出发。” 章鱼的蓝色光芒变得有点浅：“……好的，目标是维尔四区国家历史博物馆，现在出发。请各位系好安全带，享受这一路旅程。车载冰箱里有矿泉水、牛奶和果汁，以及我本鱼为表达对史前人类的敬意，特意准备的一盒点心。这盒点心有十二个颜色，代表十二种口味，由享誉全银河的美食机器人大师罗素009号制作，原材料也是最顶级的，包括让你想到就会流口水的鲜嫩粉红蔷薇肉，括弧，也就是百眼鼠的幼崽，括弧完。咬下去会爆爽口甜浆的白玉籽，括弧，也就是咕唧虫卵，括弧完。香浓而略带辛辣气息的群星之泪，括弧，也就是星河狮的肠……” 啪。 司徒渊留意到简星寒默默掩面不说话了，忍着笑当没看见。他抬手在章鱼脑袋的某个地方摁了下，它终于安静下来，三圈光带变成了红色表示不满，但仍然乖乖驾驶飞行车平稳地升空，朝着蓝天白云间飞去。 第八章 博物馆惊魂 兰斯帝国版图广阔，覆盖了六个星域。主星名叫阿斯嘉德，外围环绕四颗卫星，名字分别是彩虹一号到彩虹四号，全部是军事基地。 同时，兰斯帝国正热火朝天地建造人造卫星，它将成为阿斯嘉德的第五颗卫星，因此被命名为彩虹五号，简星寒怀疑他们一直要建到彩虹七号才肯罢休reads();。 阿斯嘉德的体积和地球差不多大小，但整颗星球是同一个国家，行政区域划分最大是区，从地图来看，一个区跟简星寒时代的大都市差不多大小，再往下则是街。 在超级人工智能的帮助下，兰斯帝国成功实施了这种扁平化的管理体系，得以将权力牢牢掌控在中央。 维尔四区就位于阿斯嘉德南半球，是个临海的度假城市，蓝天白云，碧树银沙，清澈海水仿佛大堡礁似的叫人沉醉。 简星寒打开车窗，享受头顶阳光灿烂，微咸海风吹拂头发，海鸥展开白得闪亮的双翼，在风中清越鸣唱。要不是车还在半空，简星寒几乎以为他回到了古老的地球。这种强烈的相似感，牵起人无边乡愁。 飞行车缓缓下降，最后落在一座修建得简洁而宏大的展馆外。 司徒渊看着机械章鱼头顶闪得快变成火焰颜色的红光，心有不忍，取消了禁言开关。 车厢内一瞬间被章鱼喋喋不休的声音充斥：“我们到了，亲爱的史前人类简星寒，真可惜啊，我发现点心你完全没有动，一定是我没有介绍完的缘故！要知道其中还有价格堪比莱茵之金的食材！梦幻一般的食脑虫……” 车门像机翼一样张开，简星寒匆匆下车，将章鱼的话抛在了身后。 司徒渊看起来心情很好，摸了摸章鱼光滑的脑袋：“六个小时后来接我们。” 机械章鱼讪讪停下了唠叨，飞行车重新升空，开往空中停车场。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只小小的飞蚂蚁离开那辆飞行车，朝着大海冲去，没入海水中。 强烈的日照，无穷尽的养分，自由活动的巨大水体，这里远比研究所后花园更适宜奥斯卡生长，果然跟着那个人类有肉吃。 奥斯卡几乎是带着喜悦地潜入水下，捉住一只小小的浮游生物。 ===================== 博物馆造型很像希腊神殿，十多米高的雪白柯林斯石柱整齐排列，显出庄严肃穆的景象。 人其实很多，但因为博物馆相当大，而且分了十六个出入口，两百多个展厅，所以并不会给人拥挤的感觉。来来往往的游客肤色各异，让他隐约觉得自己其实是站在时代广场而已。 不过…… 简星寒直到看见两个身高超过两米五的绿皮大个子若无其事混在人群中走进博物馆，才稍微有了点“这里是异星”的实感。 他低头打量司徒渊传给他的全息导航图，挑选了上古史展厅，小白接受了指令，点点头，迈着一双白胖短腿在前面引路，声音依然瓮声瓮气：“请这边走。” 简星寒摸摸机器人手感极好的脑袋，跟在他身后走进大厅。 史密斯中尉迟疑了下，低声问：“不需要清场吗？” 司徒渊摇头，跟了上去：“那样跟在研究所看资料有什么不一样？” 十多个军人分散在人群中警戒着，只有司徒渊跟史密斯，外加小白跟在简星寒身边reads();。 饶是如此，在这一行人走进上古史展厅时，也依然让厅里的其他游客眼前一亮。 这真是个十分帅气俊俏的男孩子，蓝黄撞色的机车服非常完美地衬托出他清俊精巧的五官和修长的身材，柔软的黑色刘海下，是一双仿佛虚空中的黑珍珠般柔润深邃的双眼。 大概是什么高官富商家的公子哥吧？众人纷纷猜测，因为那少年眉宇间自然而然带了股习惯于发号施令的矜贵气质，而且身边还跟着两个一看就不是寻常保镖的……保镖。 接着再看到不离左右的小白，于是人人恍然大悟，肯定是哪家豪门小公子低调出游，这种级别的护理机器人可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看来这贵公子身体不是太好，看那略显苍白的肤色，反而为他增添了一份宛若秋意的美…… 简星寒也察觉到了四周一直投射过来的目光，虽然说他读书时也当过一个学期系草，尽管很快就因为内向寡言和衣着土气而痛失宝座，但多少也习惯了旁人的注目礼。 ……但这些外星人，或者说人类后裔的目光，是不是太灼热了点？ 简星寒很快招架不住，还是小白体贴，从肚子里的储物盒取了顶棒球帽给他戴，多少算点心理安慰。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心思去留意别人的眼光了。 上古史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提到了地球，尽管只有寥寥数语。 公元3079年是划时代的一年，因为这一年，人类的足迹第一次迈出太阳系之外，散布到银河系中。 之后飞速发展，人类疆域达到一千光年，分布在200多个恒星系，400颗以上行星中，人口将近两兆。 此后又经历了两百多年的混乱内战，数十个小势力终于达成了和解，成立了银河联邦共和国（简称银联），并将成立的当年定为银河历元年。 改历之后，人类又经历了漫长的发展与没完没了的战争，直到被一场灾难终结。 那场灾难被称作“第二次宇宙大爆炸”，发生在银河历1037年。 超过90%数量的人类丧生在大爆炸中，幸存的人类数量骤减到不足百亿，他们将浩劫之后的新年定为银河新历元年，再度繁衍，生生不息。 而今年，是银河新历1712年。 简星寒都不用掰手指就能算出来，他从公元2015年一口气跳到了银河新历1712年，中间间隔了至少四千年。 四千年，四十个世纪，法老王都变成木乃伊被送到大英博物馆了，人类从用唾液酿酒进化到工厂酿酒都没用四千年，把冰原狼驯化成二哈也没用四千年。 简星寒站在一块标注着“观赏区”的黑晶石地板上，四面八方都是宇宙星空，太阳悬在头顶，大得看不到全貌，九大……八大行星依次排列在他面前半米处。 他轻轻触碰了下那颗黄豆大小，蓝白交错的星球，心脏跳得厉害，眼眶发热，定定凝视着那颗星球的全息影像渐渐远去，放大，显出了清晰的卫星图，白的云朵，蓝的海洋，绿的森林，以及，黄褐的陆地reads();。 然而这图像并没有显示出国境线，简星寒拨动球体图像，找到了熟悉的东半球，朝记忆中鸡脖子的位置点了点，颤声说：“我家在这里。” 奥斯卡的另一只飞蚂蚁跟在简星寒身后，无声无息将这个情报记录下来。 “这颗星球是一切人类历史的源头，如果你把这些情报讲给莫斯教授听，他一定会高兴疯了。”司徒渊说。 简星寒点点头，陡然升起一股无与伦比的自豪感，眼眶很热。尽管在他活着的那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危机，还隔三差五就有人蹦出来嚷世界末日，如今亲眼见过，简星寒才与有荣焉地发现，原来人类的未来，是可以走得这么远、这么辉煌的。 ——飞出太阳系。 ——征服宇宙。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你终于将这片星空掌握在手中了，莱因哈特大人！ 虽然澎湃的情绪中混进了奇怪的东西，但这不妨碍简星寒感动。 紧接着，眼前的图像突然改变了，空茫的虚空中，静静漂浮着一颗蓝中带绿，绿里透黄，黄中泛红，总之透着犹如彩虹般艳丽色彩，十分漂亮的星球。 周围的人群突然发出惊呼，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简星寒正在想这有什么吓人的，司徒渊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朝厅外匆匆走去。其它游客们也像避瘟疫似的涌向展厅外。 大厅里已经回荡起一个女性的声音：“银河新历1660年5月5日，格伦·马尔斯将军一声令下，弗洛拉星遭到毁灭性打击，全星三十五亿人无一幸存。” 简星寒听见熟悉的名字，心头一跳，转头瞅了一眼。数十幕全息影像正在演示色彩如鲜花的星球被巨大的导弹击中，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接二连三的爆炸白光将奔跑的人群映得形如鬼魅。 “别看。”司徒渊严厉地说，捂住了他的眼睛，简星寒跟不上他的脚步，腰间一紧，被男人单手抱起来带离展厅。他的帽子掉在了地上，立刻被人群踩成了破布。 大厅里也在回荡着那个声音，依然平板无波，像是机器人，大概真的是机器人：“仅仅四小时就平息了动荡帝国的五月革||命，如此闪电般的速度，是格伦·马尔斯引以为豪的战绩。然而这战绩背后，是弗洛拉行星三十五亿居民的性命。格伦·马尔斯绝不是什么英雄，他的罪行罄竹难书，他是战争犯、杀人魔！” 有女人惊惧万分地尖叫，仿佛被最恐怖的怪兽追赶着朝博物馆外跑去。 工作人员个个脸色严峻，来回奔忙着疏散人群，仿佛那个声音是在警告大家展厅里有炸弹似的。 简星寒很快离开了展厅，顺着人流远离博物馆，站在广场边缘。他心脏跳得很急，激动地拉下司徒渊的手指，看见天空和地面涌来足有上千辆漆黑的飞行车和地面车，将博物馆团团包围。 第九章 残酷帝国 从车上鱼贯而下的是穿着和司徒渊、史密斯一样藏蓝作战服的军人们，各自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仿佛知晓目标似的，射出一道银光，光芒直指向博物馆内，军人们一拥而入。 “怎……怎么回事？”简星寒目瞪口呆看着，他刚刚好像经历了什么大事件，“格伦?马尔斯是在说元……” “星寒，听好，”司徒渊打断他，将两只手放在少年肩膀上，用从未有过的严厉态度盯着他，“这件事对谁都不要提，就算对着小白小蓝也不要提，把它烂在心里，带进坟墓reads();。” “……我需要删除这段记录吗？”小白在一旁插话。 “启动146号应急方案。” 小白说：“遵命。”然后他默默走到一旁站着不动了。 简星寒眨巴眼，感觉骨子里热血沸腾，他回忆了下以前在地球看的新闻和各种战争大片，找了个最有可能接近真相的词：“叛军？” 司徒渊皱眉，似乎对他的执着感到束手无策，“有人从内部侵入了博物馆的传媒系统……其它事我会找机会告诉你的，不过在这之前，绝对不要对任何人提，听见没有？” 简星寒又一次感觉到这个帝国的蛮不讲理，隐隐生出不爽，板着脸问：“为什么？这么多人都看见了，难道没人会传出去吗？” 司徒渊笑了笑：“没见他们一个比一个逃得快？没人会承认，因为这是被绝对禁止的。” “……为什么？” “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简星寒对他的讳莫如深几乎无力了，简直是老舍先生的茶馆再现。他还想追问，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惨呼，寻声望去，就看见军人们已经从博物馆门口返回，两个一组押解罪犯，总共押着三个人出来，两男一女，面貌似乎挺年轻。 其中一个男青年刚摔倒在地，一名士兵高高举起枪托，砸在他脑袋上。 “别看。”司徒渊继续严厉警告，对史密斯中尉使了个眼色，那个超大块头的黑人士官就转到简星寒面前，将他挡了个结结实实。 司徒渊启动个人终端，似乎跟和博物馆门口进行指挥的军官说了几句话，和远处那位军官互敬军礼后，转身拉着简星寒手臂，“走吧。” 简星寒这才留意到博物馆外的广||场都被清场了，没一个行人，风吹过卷着几片树叶，又被扫地机器人收拾干净。 飞行车从天而降，驾驶座上的机械章鱼脑袋闪烁着快活的鹅黄色光芒，“这么快又见面啦，亲爱的史前人类，要回去吗？” 简星寒心不在焉地回答：“再等等。” 他回头扫一眼博物馆方向，士兵已经停止殴打，将那三个被逮捕的“犯人”塞进了车里。 这个国家没有警||察。 维持治安、打击罪犯的工作由军队里的一个部门全权包揽，称之为“治安宪兵”，仔细想想，等于是同样归格伦马尔斯管辖。权柄在手，江山我有，那男人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这些场景似曾相识，让简星寒忍不住和地球上的某段历史做对比——二战时的德意志，元首大权独揽，广受人民爱戴，盖世太保在街头横行，可以轻易抹煞一个人的存在。 海滨城市气候微热，阳光明灿灿洒在简星寒身上，他却觉得指尖冰凉reads();。 未来世界的面纱在他面前一层层剥去，露出白色恐怖的冰山一角，可他还没做好准备。 司徒渊搂着他的肩，半是安抚，半是保护的姿势，说道：“看不成展览了，星寒，你有什么想做的事？” 他虽然刻意用了轻松的语调，简星寒还是轻松不起来，他装作思考的样子，视线余光仍然在留意博物馆那边的动静。治安宪兵的车一辆接一辆撤离，简星寒视线所及范围里有两个十字路口，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简星寒。”司徒渊重新叫他，“快上车。” 他的声音无奈而哀伤，简星寒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发呆的时间太长了，急忙钻进车里。 司徒渊跟着钻进车里，对章鱼下令：“去最近的电玩中心。” “遵命。”机械章鱼伸出几条金属臂，跳舞似的触碰五颜六色的光触控制板，一边配音似地解释着：“申请通行路线中……申请已在排队中……前面有人，预估等待时间：2秒……还不够我和史前人类简星寒先生说句话……申请已获批准，现在出发，请抓紧！” 飞行车启动，加速，像利箭一样升空，简星寒稍微感觉到眩晕，忍不住闭上眼睛。 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放在简星寒太阳穴上，极有技巧地按摩起来。简星寒舒服得长舒口气，靠在小白机器人弹性适中的怀里，像是躺在一堆软绵绵的云朵上。 这个机器人太棒了，等回家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带走。 简星寒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思念他那虽然雾霾漫天，却也和平懒散的地球老家。 ============ 同一时间，维尔四区国家历史博物馆。 疏散了所有游客的展厅显得尤为空旷寂静，只有极少的人类、较多的清洁机器人和安保机器人来来往往地忙碌着。 一个身着银灰风衣，头戴同色高筒礼帽的男人将暗银手杖夹在腋下，正站在上古史厅里，从清洁机器人手中接过一顶被踩得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棒球帽。 男人有着冰银色的长发，直垂腰际，同色的眼眸在单边眼镜后头像两颗水银丸，雪白的皮肤和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让他整体像一具雕琢精美的冰雕。在不说话不行动的时候，自然有一种逼人的清贵冰山气质。 ——前提是，不说话不动的时候。 男人伸出两根被白色小羊皮手套包裹的纤长手指，拎着破帽子，放在距离鼻尖不到五厘米的位置，耸动下鼻子嗅个不停。 他的同伴，一个留着黑色齐刘海，看外表不过十三四岁，穿着黑色学生服的少年交叉双臂，对此厌恶和嫌弃地撇撇嘴：“都被多少人踩过的破帽子，你还用力闻，小心被熏死。” 男人又嗅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味什么美味一样，慢慢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中音提琴似的嗓音十分悦耳，“小孩子懂什么，我发现宝贝了。” 少年还没开口，就被人打断了reads();。 “馆长！馆长！”一个工作人员两手捧着个人终端，气喘吁吁跑过来，“莱利局长要求立即和您通话。” 工作人员捧着的终端显示屏朝半空投射出“文化局的榆木脑袋”几个黄字，正急速地鼓胀和缩小，仿佛生气似的颤动着。 男人啧了一声，“接通吧。” 全息像立刻组合出一个肥胖的中年人图像，淡黄色的发迹线快褪到头顶，满脸通红朝他怒吼：“克里德?冯?梅耶，你怎么搞的！三年里被五月党侵入两次，赶快给我辞职谢罪！” “不要。”克里德·冯·梅耶——兰斯帝国有名的发明家、历史学家以及前任元首的孙子梅耶先生笑得柔和，拒绝得倒是毫不含糊，接着低头开始检查自己的手套，皱起眉来，“这里居然有个线头，”他心痛地说，“我明明已经为茉莉安装了最新的缝纫程序，看来硬件也需要升级了。” “该换新型号家政机器人了，快把你家那个螺丝帽都开始生锈的老古董扔进车库，你这个恋旧的变态！”莱利局长咆哮完，突然醒悟过来这不是讨论机器人的时候，又补上一句，“总之赶紧给我滚去辞职！不然我怎么向元首交代！” “不要。”梅耶继续说，他将棒球帽扔给了负责垃圾回收的清洁机器人，突然想起来什么，“唔……那好吧。” “不准拒绝！这次无论如何快给我辞职！嗯？你刚才说什么？” 男人温文尔雅地微笑着，慢条斯理整理手套：“我说我辞职。” 莱利局长愣了愣，突然更加怒气冲冲地吼出来：“我不准！你又想搞什么阴谋！” 梅耶笑眯眯地竖起右手食指，压在双唇中间，顺道还故意眯了眯右眼：“是～秘～密～哟～” 围观群众和莱利局长同时打了个恶心至极的寒战。 ============ 电玩中心比简星寒想象中更为宏大，外形像个降落在地面的大型宇宙舰，圆盘形状、黄铜带铜绿的色泽，据说走的是复古路线。 这里比简星寒见过的任何电玩中心都更加华丽，充斥着各种只会出现在科幻电影里的超炫控制台、机舱、甚至1:300的机甲模型、怪兽模型，两个年轻人正站在模拟驾驶舱中，一脸严肃操纵机甲，和多得像海洋的虫群战斗。围观的年轻人不时爆发出欢呼。 机甲、星舰、各色威力强大的武器、激光脉冲爆炸波、漫天飞的甲虫碎片……这些简直能让所有年轻人的血都燃起来，简星寒总算从“看见了独||裁统治可怕的一面”的忧郁中恢复，开始有兴致欣赏战斗画面。 两具机甲外形和高达极其相似，刚刚利用粒子炮扫平了一群虫子，现在和六头巨大的蟑螂打得难解难分。 司徒渊从怀里抽出一张漆黑的卡，表面涂着六颗白色星，“想玩什么？” 简星寒正打算指那个模拟机甲，突然听见大厅广播里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银河指挥官》更新已完成，欢迎各位玩家登录。” 简星寒张大嘴，震惊得不会动弹。 第十章 简星寒的怒火 “太棒了！”操纵机甲的其中一个年轻人欢呼着摘掉头盔，从离地一米多高的驾驶舱里一跃而下，混在慢慢集中的人群里，朝着隔壁大厅跑去。 失去人控制的机甲立刻变得迟钝而笨拙，只能重复一些简单的战斗动作，失去伙伴支援的另一个年轻人大叫着，眼睁睁看着两具机甲被巨型蟑螂包围，撕咬，最终炸成一堆废铁。 over和youlose的字样明晃晃地挂在头顶，不过没人留意，游戏大厅里大半的小孩、少年、甚至青年、成年人都涌向了隔壁大厅。 “银河指挥官还是这么受欢迎。”史密斯中尉像座让人安心的铁塔，交叉手臂站在简星寒身后，嘀咕了一句。 司徒渊点点头，“毕竟是连续四年稳居最受欢迎冠军宝座的模拟战争游戏……有兴趣吗？” 简星寒也跟着点头，他也回过神了，如果他没有穿越进别人的小说里，而是真的在未来世界，那……大概只是碰巧同名而已，毕竟这名字太大众了reads();。 他说不出自己是高兴还是失望，不过仍然跟着玩家们走进了隔壁大厅。 隔壁大厅构造几乎一模一样，但全部设备都是同一个游戏：《银河指挥官》，这是一个集合了地面同星空的个人战斗与军队战争的游戏，简单地说，就是在游戏当中训练玩家如何做一个军人，并且最终出人头地，成为军中名将。 并且每年还会有全国排名，前三能得到免试进入兰斯第一军校的名额。 简星寒觉得这简直就跟微软开发的模拟飞行游戏系列一样，打着游戏的幌子训练专业人员，寓教于乐相当具有诱惑力。 在司徒渊帮他开新帐号的时候，他仰头看着大厅中央的全息投影。 全息投影正在播放着片头cg，宇宙深空中的战舰，导弹群整齐划过星空，而后是铺天盖地的爆炸。 犹如钢铁洪流的军队和虫群激烈对撞，士兵们战斗英姿的特写，凯旋英雄的欢迎盛会，一列佩戴象征帝*人最高荣誉——双星勋章的军人们被人民包围。 他们将手里的冲|锋|枪郑重地交给一群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岁，穿着枣红色制服的小孩，严肃地朝他们敬军礼。那些小孩稚气未脱的脸蛋涨得红彤彤的，神色却十分坚定，努力抱稳了几乎和身体一样大的武器，对英雄们回了一个不甚标准的军礼。 简星寒对这种穷兵黩武的宣传方式感到不大舒服，如此赤|裸裸宣扬军国主义的片头，如果换了在图腾，还不用送审就可以自己卡嚓了。 但这个cg制作精良，没了政策支持，他实在挑不出别的刺，只好摇头抱怨：“在我的国家，非军人身份的人，是不能敬军礼的。” 因为司徒渊不在，小白就代替了他的工作，瓮声瓮气地回答：“他们都是军人。” 简星寒再看了一眼cg，指着其中一个个子还没她怀里抱的冲|锋|枪高的小萝莉，不可置信地问：“有这么小的军人？” 小白点头的时候，柔软的外膜啪叽啪叽摩擦着响：“参军并没有年龄限制，并且收容所的孤儿们默认都是军人。” 简星寒已经习惯了周围人时不时冒出来的新词汇，于是继续不耻下问：“收容所的孤儿？战争孤儿吗？” 小白却迟疑了，轻轻摆摆手：“对不起，你现在问的内容属于二十禁，等到年满二十岁的时候我会回答你。” 少爷我已经四千零二十六岁了，简星寒在心里吐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问的明明是孤儿，被小白一蹦就蹦到二十禁去了。 小白却正正经经地伸出白白圆圆的小手指头，顺带一提他的手掌是标准的卡通造型，只有四根手指，他稍稍仰头，对简星寒说：“做个约定吧，简星寒，等你年满二十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答案。” 简星寒配合伸出右手小指头，勾住机器人软软的手指，一边听他念着约定的儿歌，一边侧头，用左手捂住脸。 这机器人到底谁设计的，虽然有点蠢的样子，可是好萌…… 等他们拉勾勾完了，去而复返的司徒渊才将一颗水滴形的深紫色水晶交给简星寒，教他使用游戏仓reads();。 简星寒按捺内心激动，坐进游戏仓里，它的造型像电影院里的豪华座椅，符合人体工学，十分舒适，还带按摩功能。他坐下去以后，隔绝的银色防护罩缓缓从两侧合上，阻挡了外部的干扰。 他深吸口气，启动自己的个人终端，表盘边缘射出一道细细的白光，投射在深紫晶体上，那颗晶体亮起了柔和的紫光，他从座椅凹槽里取出游戏头盔，将晶体镶嵌进头盔顶部，然后戴上。 起初眼前一片漆黑，黑暗里柔和光芒亮起，简星寒发现他置身在一个房间里。 他花了几秒钟适应全真模拟的环境，然后摸索着调出游戏面板，他所在的地方是“马洛斯幼年军校”的学生宿舍，他的身份是刚入学的一年生，姓名：简星寒，性别：男，年龄：8岁，身份：收容所孤儿。 8岁的军校生啊，太不人道了。 简星寒皱皱眉，忍着膈应的感觉出了宿舍，跟着新手教程指引，见了教官、结识了同学、上课、接受各种训练，组建十人小队，结束新手课程后，等级已经达到10级，简星寒的小队接受了第一个实战任务：清剿隐藏在达米恩丛林中的虫族残军。 他们在教官带领下，乘坐军用飞行器降落在丛林外，按照军校里学到的知识安排队列，鱼贯进入丛林。 异星丛林以暗红跟褐色为主调，树叶呈螺旋形，看久了让人眼晕。简星寒就很没用地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身旁的小女孩眼明手快拉住了他的手臂。 简星寒感激地说：“谢谢。” 在他们前面的一个小男孩嗤笑了起来：“哼，弱鸡，这游戏可不是让你来度假……” 他话音没落，突然头上长出一颗硕大的黑色脑袋，简星寒眨巴眼，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颗脑袋飞了起来，带着那个全身冒血的小男孩离开。 那是一只巨大的蜈蚣。 虫子脑袋前端口器晃动，将男孩剩下的躯体吞了下去。 场面太过血腥和恐怖，简星寒骇得呆住，几乎忘记了行动。 教官大吼：“射击！” 铺天盖地的枪声里，刺目的光束交织成网，将那只偷袭的巨大蜈蚣打得稀烂，简星寒也跟抬起枪朝那只虫子机械射击，脑子里却是昏乎乎的一片混乱。 反观其他人，少数人大概也是新手玩家，有两个连枪都握不住，差点击中自己队友，被npc教官破口大骂中。还有一个则直接扔了枪趴在路边呕吐起来。 拉了简星寒一把的红发小女孩倒是比较镇定，虽然面无血色，却仍旧稳稳握着武器射击，眉目间颇有几分巾帼英雄的飒爽。 大蜈蚣很快被解决了，玩家频道里，那个嗤笑过简星寒的小男孩任务失败，被踢出了队伍，现在正在军校宿舍——也就是复活点破口大骂。 教官自然是听不见的，他踢了踢死无全尸的蜈蚣，清清嗓子说：“这个事件告诉我们，战斗中没有说别人坏话的空……” 闲字没出口，教官站着的地方突然泥土塌陷，裂开一个大洞，教官倒下去，瞬间被一头赤红影子叼在嘴里，拦腰咬成两段reads();。 看到npc被秒杀，大部分孩子都吓得尖叫起来，简星寒听见旁边的小女孩叹口气：“真倒霉，怎么会遇到精英怪？” 简星寒回忆起网游小说里的套路，主角总是在新人阶段英勇神武地解决掉精英怪，得到了逆天装备，从此在游戏里呼风唤雨……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瘦成了骷髅，他全无半点还手之力，见那只赤红的蜈蚣王轻轻松松追杀一群不过八|九岁的小孩。 那是简星寒这辈子见过的最残酷的噩梦。 什么排名第一的游戏，不过是让少年们习惯血腥杀戮的战场。什么破帝国的法律，75岁成年，100岁才能结婚，但是参军却没有年龄限制。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战争！ 简星寒觉得从来没这么愤怒过，他看着逼近的蜈蚣王，将能源匣空了的枪狠狠砸过去，大吼道：“我艹！去死！” 紧接着眼前一黑。 与此同时，《银河指挥官》专用游戏厅里突然响起成串的噼里啪啦爆裂声，玩家们接连爬出游戏仓，摘下头盔，顶部镶嵌紫色晶石的位置都在冒着黑烟。 足足上千的玩家各自站在游戏仓旁边，大声叫着工作人员。 成列机器人飞进来，他们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茫然地接通主管，大厅里一片喧闹。 简星寒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头盔被人强行摘下来。他茫然地看着司徒渊一脸紧张的样子，隔离罩已经撤下了，他听见周围吵吵嚷嚷喧嚣得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不是吧，这边也出事了？贵国真乱。” 司徒渊：“……这是巧合。” 简星寒看见头盔顶冒烟的小洞，心有余悸地将它塞给司徒渊，自己爬出了游戏仓：“这也太危险了，万一伤到大脑怎么办？” 司徒渊掩面，他虽然想辩解下，接通脑波的游戏头盔现在十分安全，出事的几率无限趋近于0，但是看着满大厅上千个冒烟的头盔，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实在说不出口。 ====== 维尔四区电玩中心事故的消息飞快传遍了阿斯嘉德，尽管没人受伤，却还是受到了各方责难。 得知消息的人群里，大概只有克里德·冯·梅耶一个人兴高采烈。他在飞行敞篷车上以危险的姿势站立，强风吹来，将他的银发吹得高高扬起，至于礼帽自然扔在车后座里。 他挥舞着暗银色的手杖，大叫大嚷得让同行的少年都觉得丢脸：“肯定是他干的！虽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肯定是他！哈哈！不愧是专业的，干得真漂亮！我快爱上他了！桂花，你觉得呢？” “不要叫那个名字。”少年闷闷不乐坐在另一边，偏过头盯着外头看，对于梅耶喋喋不休的追问，最后只冷漠地回了一句。 第十一章 简星寒继续怒 参观博物馆遇到叛军捣乱，参观电玩中心发生不明事故，简星寒觉得自己简直是主角体质，走哪儿哪儿就腥风血雨。 在司徒渊问他还要不要去商业区看看时，他意兴阑珊地摇头，决定回去了。 尽管玩了不到两个小时游戏，简星寒却觉得疲倦得要命，还没离开游戏大厅就一路打哈欠，等到飞行车来接他们时，他已经靠着矮他一个头的小白睡着了。 而后一路沉睡回了研究所，中途都没醒过。 不过有段时间好像睡得很不安稳，车子很颠簸，外面很吵，小白一直牢牢抱着他，柔软的外膜中途似乎像气球一样膨胀开，差点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迷迷糊糊记得中途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小白变瘦了，还长出了银色的头发，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梦，然后接着睡。 等到简星寒再次清醒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他默默坐起来，看着个人终端显示的日期跟时间，捂着脑袋悲哀地叹口气，莫非他穿越四十个世纪，目的就是到未来睡觉的吗？ “你醒了，简星寒。”小蓝轻轻走过来，趴在床边给他扫描身体，一边问，“有没有不舒服？口渴吗？要喝点什么？饿了吗？要吃点什么？要方便吗？还是要洗澡？洗澡的时候要按摩吗？要海水浴吗？还是高温温泉浴？还是火山泥浴？还是美颜虫浴……” 简星寒默默打断他：“……普通洗澡就够了reads();。” 他站起身去浴室，小白小蓝忙进忙出，为他准备换洗家居服跟浴后牛奶。 温热舒适的水流冲刷过少年日渐茁壮的身体，简星寒抹把脸，回忆愈加清晰起来，中途好像发生过什么事，但他当时太累了竟然完全没发现。 他匆匆洗完澡走出浴室，小白跟在身后，踮着脚为他擦头发，小蓝则送来一杯冰牛奶。 简星寒突然转过身，盯着小白看了一会儿，断然下定论：“你不是小白。” 白白圆圆的机器人用跟小白同样的姿势啪叽啪叽点头：“我是全能iii型机器人rh91号，还没有名字，简星寒，你要给我取名叫不是小白吗？” 简星寒：“……不，叫二白好了。小白呢？” 二白转向小蓝，小蓝则乖乖回答：“小白坏掉了，正在修理。” 简星寒皱皱眉：“怎么个坏法？” 小蓝直接为他播放全息像，小白整个外膜都被撕裂，合金骨架也有大半弯曲断裂，正被几只机械手吊在半空，更多机械手忙忙碌碌，正在进行修补。 简星寒浓黑而修长的眉毛皱得更深了，这让他更多了几分威严：“到底怎么回事？” 一蓝一白两只脑袋整齐地左右摇动，啪叽啪叽的声音十分有节奏。 简星寒这才想起来，虽然现在还是深夜，但有个本来应该一直守在房间里的人居然不知去向。 他又问：“司徒少校呢？” 小蓝跟二白一起回答：“我没有权限回答这个问题，您需要召唤保镖吗？” 简星寒掩面，又来了，他摆摆手：“叫司徒渊进来吧。”活人交流起来……罢了，他想起司徒渊左一个不要问，右一个以后告诉你，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小蓝说：“我没有权限召唤司徒少校，现在启动备用方案，接通伊森?布莱克上尉，现任史前卫队队长。” 保卫简星寒的军人小队，代号叫史前卫队，据说名字是司徒渊起的，因为他是队长，不管名字多没品位，也依然被采用了。 现在队长为什么突然换人了？ 在他沉睡的一天一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蓝话音才落，门口就亮起柔和蓝光，一个悦耳的电子声汇报说：“布莱克上尉在门外，请问……” 没等那声音请问完，门已经开了。 平常除了极少数特殊情况外，在简星寒清醒的时候，司徒渊进房间总要先征得少年同意，尽管他作为实验体的护卫队长，完全有权力自由进出reads();。 平时的行动也表现出对简星寒充分的尊重与呵护，有时候他觉得司徒少校根本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但心里仍然是承他的情的。 眼下见到房门不经主人允许擅自开启，简星寒就觉得很不爽，冷眼注视着大步走进来的军人。 一样穿着深蓝色作战服，却比司徒渊矮了半个头，体型则宽了一倍，是个长得像只猩猩的男人。 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短短的褐色卷发紧贴头皮，褐色皮肤，深棕眼睛显得有点小，让他整体看起来更像只大猩猩，喜欢嗷嗷叫着擂胸的那种。 那个猩猩男两手叉腰，大喇喇站在房间中央，粗鲁而傲慢地嚼着什么东西，用轻佻的目光将简星寒从头打量到脚，接着朝地毯上啐了一口，“为什么不睡觉，叫我来有什么事？” 简星寒露出嫌弃的神色，看着小蓝从肚子里放出一群微型蜘蛛机器人，围在地毯的污渍周围喷洒药物，发射某种消毒清洁光束，心里确定自己更加讨厌这个人了。 不过他只是板着脸问：“为什么队长换人了？司徒少校去了哪里？” 布莱克上尉轻蔑笑笑，露出一口森白板牙，上前两步试图捏住简星寒的下颌，少年则满怀厌恶地闪避开，随手将小蓝扯到面前挡住。 大猩猩没有继续，从怀里摸出一只烟来，二白跑到他面前：“上尉，这里禁烟！” 布莱克啧了一声，面带不满将烟卷收回去，“司徒渊不关你的事，实验体，你只要乖乖接受实验就够了。没事的话我出去了。” “站住！”简星寒火了，一拳捶旁边桌上，桌面发出短促的砰的一声。 一个二个都这么傲慢，他简直烦死这些人了，语气也变得十分强硬，“回答我，司徒少校为什么被撤职了？” 布莱克上尉愣了愣，突然改变了刚才那惹人嫌的态度，放下叉腰的手，并拢腿站得跟在参加军训一样笔直，老老实实地回答：“在护送您回来的途中，遭到了一伙不明身份者袭击，目的是杀您。不带您出去就不会碰到刺杀，少校因此引咎辞职。” 从“实验体”变成了“您”…… 简星寒有点跟不上这节奏，眨巴眼睛盯着布莱克上尉看。 这人前倨后恭玩得好娴熟，刚开始傲慢得跟猴子似的，一被他吼就温顺成了小绵羊，所以其实骨子里是个抖m吧？ 男人在简星寒的视线注视下有些脸色潮红，摸摸脖子，搓着手结结巴巴地问：“我、我也只知道这么多，我以前是副队长，负责支援的。上头下了命令，我就执行而已。请问我、我可以出去了吗？” 简星寒转过头不想看他，已经被布莱克上尉这近似谄媚的态度搞得全身恶寒，随意地摆摆手，“行了，你出去吧。” 布莱克上尉鞋跟一碰，敬了个军礼：“那么，请好好休息，晚安！” 他大步迈出简星寒的房间，金属门在他背后滑动着关上，门两侧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 伊森?布莱克走在走廊中，回忆起刚才的情景，脸色慢慢地涨得通红，难以形容的愤怒和羞愧在他心中酝酿reads();。 虽然不知道对方使了什么手段，不过他竟然，被一个十六岁的小杂碎吓到方寸大乱！还叫他“您”！ 布莱克神情狰狞，一拳捶在墙上，“臭小子……”他沉着脸喃喃自语，“迟早要你好看。” “阿——嚏——” 简星寒默默揉揉鼻子，突然脚底悬空，已经被小蓝小白一起拦腰抱着往床上拖。 小蓝：“我给你量一下血糖和菌落群和微量元素和细胞进化率。” 简星寒：“……量体温跟血压就够了。” 小白：“疼痛级别从1到10，现在是几？” 简星寒：“笨蛋，抄袭可耻懂不懂！” 等到总算折腾到睡下，简星寒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拽过床上另一个枕头抱在怀里，整个身躯不知不觉蜷了起来。 好想……回家…… 尽管那边的世界里，并没有人在等他，也并没有人，需要他。 简星寒的父母在他六岁的时候离婚了，父母双方很快都再婚，不知不觉，他有了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同母异父的弟弟。 不知不觉，他成了两个家庭中，唯一多余的那个人。 好在他有外婆，不过十六岁的时候，外婆也过世了。 瘦小的外婆躺在病床上，抓着他的手叹气：“可怜的孩子，以后你只有自己了，你可怎么活呀。” 她至死都放心不下外孙。 然后，简星寒就真的只有自己了。 简星寒将头埋进枕头里，柔软细密的织物温柔贴合肌肤，吸走了所有水分。 =========== 奥斯卡停在天花板上注视着少年沉睡的身姿，他能察觉到，那个人类现在十分忧伤。 是因为出行的事吗？ 他调出了那天参观博物馆开始的全部数据，查到简星寒情绪最激动的几个时刻，原来如此，他得出结论后，就耐心等着人类再次睡醒。 等到少年脑波开始出现明显变化时，就是快要醒了。 奥斯卡扇动翅膀，从天花板轻盈地飞下去。 “简星寒，”他在距离少年脑袋不到十厘米的位置悬停下来呼唤他，“简星寒，你讨……” 啪——！ 一只巨掌呼地扇下来，击碎了奥斯卡的蚊型飞行单位。 简星寒迷迷糊糊抓了抓脸，讨厌的蚊子，嗡嗡嗡嗡嗡嗡嗡地吵死了。 第十二章 不用谢 从第二天开始，简星寒明显察觉到了待遇上的变化。 如果说司徒渊待他如贵宾，伊森布莱克就是拿他当犯人了。 猩猩男为那天在他房间里讨好的表现深以为耻，却似乎产生了不明缘由的畏惧，再也不肯跟简星寒面对面对话。 他取消了每天下午的野餐时间，取消了简星寒个人终端的大部分权限，连在研究所里的活动范围都缩减到原本的三分之一reads();。 简星寒想同司徒渊会面，还想见修理中的小白，也都被拒绝了。 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现在居住的套间、通往实验室的走廊、实验室外的准备室、以及室内运动场。 直到现在，简星寒身体痊愈，行动反而愈加受限，他才终于有了“坐牢”的实际感受。当然待遇比囚犯好点，至少还有两个最高级护理机器人随身伺候，不过不自由的感觉仍然令人窒息。 在忍耐的这几天，莫斯教授发现史前人类的各项检测数据都有所下降，似乎他们受情绪影响比较明显。不像兰斯人，在这方面更迟钝一些。 小正太跟简星寒面对面坐沙发上，严肃地板着脸，抱着几乎跟脑袋一样大的个人终端，沉思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似地开口问:“……唐僧，后来怎样了？” 简星寒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莫斯问的什么事，忍不住笑出声来。 莫斯别扭地看着简星寒脚边的地上，揉了揉怀里那颗篮球大的白色个人终端，“我只是想更多了解一点你们那时候的文化产品。” 简星寒没拆穿他，而是接着上次的内容，给他讲故事:“话说唐僧师徒告别了乌鸡国国王后，继续一路西行……” 作为指头远比舌头灵活的宅男，简星寒并不擅长讲故事。但莫斯仍然听得津津有味，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兰斯是个彻头彻尾贯彻实用主义的国家，游戏是为了训练和选拔精英战士，音乐是为了激扬士气，历史博物馆是为了培养孩子们的爱国心…… 光怪陆离，不贴合实际，天马行空的幻想小说在这个国家似乎是不存在的，也难怪以简星寒的笨嘴笨舌，也能靠残缺不全的西游记故事俘获莫斯这样的小正太。 简星寒给他讲了唐僧师徒在女儿国喝水怀孕的故事，莫斯就皱眉开始纠结:“只需要一碗河水，就能将雄性体质改造成受孕体，连交♂配都不需要，这不科学。” 简星寒说:“这是神话，不用纠结。不过司徒到底几时回来？” 莫斯一下子咳嗽起来，“……申请被驳回了，我听说司徒少校已经接受别的任务，离开了阿斯嘉德。” 简星寒心情更糟了。 就连莫斯特别为他准备的实验室野餐也提不起兴致，虽然他能看出来小正太努力在讨他欢心。 他只是勉强喝了半杯椰子汁，就回了房间，关起卧室门一个人想办法。 然后，他听见了一个奇异的，金属般的声音。 被简星寒击碎的残块再次组合起来，奥斯卡没有气馁，他在海中的运输单位送来了更多的纯能量和尼欧，这次他选择了比蚊子大上百倍的物种形态进行组合，这花了他一些时间。 然后他重新飞进简星寒的房间里，利用触须摩擦的方式，再次呼唤人类的名字。 “简星寒，简星寒。” 那个细小的、不是人类的声音在叫着简星寒的名字，这让他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简星寒从书桌前转过头，看着半空中浮现出一朵艳丽的靛紫色花朵，足有巴掌大小的翅膀悄无声息的轻扇，散发出荧荧淡紫光彩，仿佛从迪斯尼童话中飞出来一样reads();。翅膀上有着仿佛蕴含深意的彩色纹路，瑰丽而妖冶，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只蝴蝶。 温和无害，只吸食花蜜，舞姿翩跹，美艳不可方物。 简星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让那只蝴蝶停在指头上，宽大柔软的紫色羽翼轻柔的合拢了，复眼后头，两根修长的触须仿佛羽毛弯曲，“简星寒，你讨厌这个国家吗？” “……虽然是很讨厌，不过为什么会是只蝴蝶来问我？” 奥斯卡尾翼款款摇摆，像两条深紫色的天鹅绒在空气里漂浮，“既然那么讨厌的话，我就为你毁灭它。” 啊，蝴蝶要毁灭帝国？ 简星寒嘴角抽搐，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惊吓，他抬高点手指，转动手腕，全方位打量蝴蝶，那只蝴蝶稳稳地附着在他手指上，坦然接受视线洗礼。 他最后忍不住叹气，“可你只是蝴蝶呀？” 奥斯卡感觉到尼欧们都在激动地颤抖发热，“我不只是蝴蝶，简星寒，和我签订契约吧，然后我会进化。” 简星寒：“……然后你会进化成森林里的小精灵吗？” 奥斯卡抬起了蝴蝶的头颅，还没说话，就突然化作了一团爆裂的烟火。 枪声从门口传来，脉冲光将蝴蝶击得粉碎，残渣如同烧焦的烟灰簌簌落下。 简星寒能感觉到那道致命光线贴近皮肤的热度，瞬间僵直了身体，愤怒和恐惧交错在血管里奔腾，他转过头去，看见猩猩男正收回枪，冷声问：“哪儿来的？” 简星寒冷笑：“你好意思问我？这不是你失职放进来的？” 布莱克上尉的脸扭曲了一下，转头对下属下令：“看仔细了，连只虫子都不准放进来。” 大个子的史密斯中尉也在，深深看一眼简星寒，就尽职地去门外守着。 布莱克又扫了一眼那个脸色发白的纤细少年，浅蓝色细致衣料的下摆贴合的地方，显现出明显的纤瘦腰线，他就莫名地感觉到一股热流冲向下半身，心里像是有十几只猫爪子在挠啊挠，挠得他又痒又急躁。 按照李所长所说的，这小子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一定不能浪费。他这么想着，怀着某种隐秘而得意的心情走了出去。 等人走光了，简星寒才感觉到后怕，指尖发着抖。 他和那只蝴蝶靠那么近，布莱克仍然开枪了。 那个军人非但不在乎他的死活，还对他饱含恶意，就跟那个所长一样。 大概是因为被逼入绝境，简星寒终于想出了对策。 第二天，在实验室里等莫斯教授例行检查时，简星寒趁着周围没人时问小正太：“莫斯，你喜欢我吗？” 莫斯瞬间涨红了脸，简星寒眼明手快，捏住他准备摇晃的苹果脸：“不许摇头reads();。我还有好多故事……不是，还有好多史前文化提供给你观察，想听吗？” 小正太立刻认输，对他猛点头。 简星寒松口气，“帮我个忙吧。”他低声对莫斯说了几句话。 两分钟后，实验室里突然响起了莫斯的尖声喊叫：“快！快叫警卫！救命！” 布莱克上尉和其他人冲了进去，发现简星寒将莫斯挟持在怀里，用一把裁纸刀横在正太脖子旁边。 莫斯教授虽然年幼，却是个难得的天才，这时候脸都吓白了，一动不动任简星寒手臂横在他脖子上。两个人的位置恰好在柜子跟墙中间的死角，也不知道教授怎么就想不通，为什么就乖乖跟着简星寒缩去了角落里。 机器人助理则全部被切断电源，呆若木鸡地堆在房间的一角。 少年冷漠的眼神一跟布莱克对上，后者就神思恍惚了一下，布莱克急忙倒退两步，大吼：“你搞什么鬼，快把教授放开！” 简星寒懒的理他，直接说：“我要见司徒渊。” 其实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见元首才对。 但简星寒实在不愿意让那个男人觉得自己需要他。 布莱克狠狠地看那两人，终究还是投鼠忌器，咬着牙说：“启动五级警报。” “队长，莫斯教授是重要的a类保护对象，现在又是元首特批的实验项目出现危机，最起码应该启动七级警报。” 布莱克恶狠狠瞪那个插话的军官，果然是那个黑大个史密斯，他没跟司徒渊一起调走实在太可惜了，一点不听话。布莱克强硬地说：“究竟谁是队长？” 史密斯中尉仍然用不紧不慢的语调回答：“上尉，你是队长。不过我仍然有提醒义务。” 布莱克啧了一声，他自然不想让事态扩大，所以才想控制在研究所内，五级是他权限范围的极限，到七级就势必惊动元首。 到时候卡尔文非宰了他不可。 简星寒也很紧张，握着裁纸刀的手心微微出汗。他看着猩猩男眼中冒出杀气，周围卫兵们手里的枪口全都对准了他们，莫斯也感觉到了害怕，下意识往简星寒怀里缩了缩，小声说：“上、上尉……” 好在警报体贴地炸响，让布莱克不用再做心理挣扎。个人终端闪出刺目红光，他扫了一眼，脸色大变，朝身后人吼道：“哪个蠢货又触发了九级警报！” 走廊外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不足一个星期，刚更换了安保系统的研究所再度陷入兵荒马乱中。 简星寒松口气，和莫斯交换了一个视线，小正太脸色发白靠在他怀里。 至于触发警报的蠢……不对，小天使，不用说还是奥斯卡。他此时分配了两只飞蚂蚁，一只去触发警报，另一只躲在实验室天花板缝里，看见少年肩膀慢慢放松，尼欧们集体欢唱着，小声说：“不用谢。” 第十三章 谈判高手简星寒 警报炸响的时候，卡尔文正在同人通话中，他一瞬间变了脸色，不等对方出言调侃就立刻切断通信，接着摁下通话器高声叫着：“罗宾！” 办公室大门打开了，他的助理之一罗宾满头大汗跑进来，“所、所长，元首已经……” 卡尔文脸色铁青，瞪着对面整堵墙的显示屏地图。此刻传送厅位置正亮起使用中的提示光。 有权限使用传送厅的人，整个帝国不超过十个，而且由于传送技术刚刚成熟，极少有人愿意使用。 从兰斯帝国的政治中心——波鲁尼夫海姆区抵达研究所，最多也不过三十分钟，元首居然连三十分钟也不肯耽误，直接使用传送厅就过来了。 那个史前人类……果然对马尔斯来说不一样，说不定真的就是他寻觅已久的伴侣。卡尔文咬了咬下唇，握紧拳头，下定决心要除掉情敌。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推开在结结巴巴汇报进程的罗宾，朝着门外冲去。 让简星寒觉得失望，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是，最先出面的人并不是司徒渊，而是格伦马尔斯。 布莱克沉下脸，对身后呈半包围状的士兵们做了个手势，随后队伍如潮水般分开。元首大人一身深蓝嵌金边戎装，挟着怒气与凛然威严，如天神降临般走进来，板着的脸如同冰霜雪原，寒气迫人。 简星寒察觉到莫斯在他怀里明显一缩，他下意识保护似的环抱住小正太，朝着男人毫不示弱地瞪过去。 马尔斯见到这两小朋友剑拔弩张跟刺猬似的表情，反而无声地笑了笑，摆手示意其他人离开实验室。 新任安保队长和新任史前卫队队长同时开口：“元首……” 马尔斯看起来心情颇好：“我不会吃了他们，出去。” 没人担心这个…… 元首发了话，自然没人再反驳，全都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实验室里只剩下一大两小三个活人，彼此大眼瞪小眼。 马尔斯说：“演技太差，亏你们能撑到现在。” 莫斯又涨红了脸，扭着手指嗫嗫低语：“因为……所以……” 简星寒的计策轻易被识破，他倒是淡定，厚着脸皮点头：“多谢夸奖。”然后将莫斯继续勒怀里，板起脸继续：“我要见司徒渊！” 莫斯：“……” 马尔斯：“……” 别演了！两个人不由自主在心里异口同声。 简星寒依然用坚定的眼神瞪着他，马尔斯最终还是开口了：“司徒少校到外地执行任务去了，刚收到消息，正在赶往最近的传送点，最多一个小时就能抵达研究所reads();。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手都在发抖了。” 不只手在抖，腿也在抖，心脏跳得都快冲破胸腔。简星寒后背靠墙强撑着，暗暗后悔刚才应该拉个凳子过来坐着，主要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有点吓得够呛。 莫斯听元首这么说，急忙握住简星寒的手，帮助他把刀稳在自己脖子上。干完之后又心虚地偷看下马尔斯，可怜巴巴地眨眼睛。 马尔斯不为所动：“简星寒，来，咱们聊聊。” 简星寒心说：“终于来了。” 他放下刀，莫斯吓得急忙抓着他的手腕，还想继续把刀架自己脖子上。简星寒心里一暖，轻轻抚摸小正太雪白头发的脑袋：“已经可以了，谢谢你，莫斯。” 马尔斯神情不明，看着两个人之间的温情脉脉，有些讥诮地勾起嘴角。 简星寒整理了下自己的衬衣，又耙两下头发，自觉衣着整齐了，这才深吸两口气，腰身挺得笔直看元首：“说吧。” 马尔斯柔声说：“不用在这里，我带你出去走走。” 简星寒皱眉：“布莱克上尉不许我外出。” 马尔斯笑了：“他算什么东西。” 简星寒表示内心暗爽：“司徒少校还没来。” “他回来就继续担任你的卫队长。” “那小白呢？” “修理和调试还需要一周，完成后给你送回来。” “那莫斯呢？” “他被你挟持，当然没有责任，不会受罚。” “那我的个人终端权限呢？” “按同年龄阶段最高权限开放。” “那我的野餐跟外出呢？” “恢复原样，每周增加一次外出，只要提前申请。另外每个季度增加一次假期，可以到农神星度假。” 农神星是距离阿斯嘉德最近的一颗住人行星，是大名鼎鼎的旅游胜地。 简星寒想了想，他暂时也想不出更多要争取的条件了。 马尔斯继续补充：“等年满20岁，就可以为你开设个人账户，每个月把零花钱给你打在账户上。” 简星寒忍不住竖起耳朵：“多少钱？” “每个月500帝国马克。” 好像有点少…… 马尔斯似乎看出来他的想法，补充了一句，“我每个月的薪水是2000帝国马克。” 鬼才信reads();！ 没等简星寒开口，莫斯已经扬起头抗议：“我、我每个月才1500，我、我要加薪！” 简星寒于是重新勒住小正太的脖子：“说得对，不加薪我不放开他！” 莫斯气鼓鼓地跟着点头。 有一边胁迫人质一边为人质争取福利的吗？ 马尔斯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这俩小家伙闹腾，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莫斯教授，你的薪水比我高，只是账户掌管在你弟弟手里，每月1500是发给你的零用钱。要增加零用钱请和你弟弟申请。行了，我没多少时间，星寒，过来。” 既然是家务事，简星寒只好放开莫斯，小正太似乎被这个消息吓得够呛，失魂落魄地朝着断电的助理机器人走过去。 谈判大获全胜，简星寒心情也很好，拍拍衣服跟着马尔斯走出实验室。 他那昂首阔步的样子，仿佛元首是为他开道的卫兵一样，门外众人纷纭视线落在身上，就跟注目礼似的。 简星寒见到人群之中布莱克不甘的目光，刻意转头斜睨一眼，布莱克脸色涨得黑红黑红的，少年这才神清气爽地走了。 元首的专车在门外等候，以卡尔文为首的研究所人员排列在门口，当马尔斯带着简星寒出现时，众人齐齐低头恭送，就好像也一道在向简星寒低头。 这让卡尔文暗暗攥紧了拳头。 马尔斯走到车旁时，意味深长扫了眼卡尔文，突然下令：“林，你留下来查清楚。” 瘦高的男秘书应了一声，卡尔文低下头，正好遮挡了自己瞬间变得惊慌的脸色。 简星寒跟着马尔斯上了车，宽大的飞行车起飞时平稳得让人无法察觉，密闭车厢宽阔而舒适，空气凉爽，带着森林深处的清新味道。简星寒惬意靠着真皮座椅养神，听见马尔斯问：“要不要喝点什么？” 他摇摇头，突然警觉地坐直，严厉地瞪着马尔斯看。 元首笑了，缓缓松开军装风纪扣，靠在对角线的座椅上斜睨他，“别担心，现在还不会对你做什么。” 请以后也不要对我做什么谢谢。 马尔斯似乎听见了他的心声，笑得更愉悦了，随手开了一听饮料喝着，气氛一时间沉闷起来。 简星寒索性也不理他，玩自己的个人终端。 两个人一直沉默到返回元首办公室，简星寒被带到一间会客室里，马尔斯等助理为两人倒好热茶，特意起身去关上门，这才坐下来。他虽然脱了外套，军绿色衬衣和挺拔的身形依然带着强硬的压迫感，让简星寒随时有种要被他压垮的错觉。 但这种错觉只激发起他更强烈的反抗心，他交叠双腿，端着茶杯遮挡脸，抬高下巴看着男人。 马尔斯没在意他这点抗拒，坐着喝了会儿茶，这才开口：“简星寒，你回不去了，以后打算怎么办？” 简星寒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掉地毯上。 第十四章 元首的条件 在简星寒清醒过来的第一周里，他跟莫斯，跟司徒渊，跟小白和小蓝确认过很多次关于时空旅行、关于穿越的问题。 即使人类文明又往前发展了四千年，当然，其中因为战乱和第二次宇宙大爆炸，大概将文明拖回去了两千年，但不管多少年，人类至今也没有成功发明时间机器。 像简星寒这样无意中穿越时空的个案，在兰斯帝国历史中的记载不超过五例，记载之人全都在帝国寿终正寝，并没有任何返回的记录。 就算知道这些事，简星寒也一直没死心，内心深处始终还存着一丝希望。 现在被马尔斯给挑明，就仿佛一针扎破了那个名叫希望的气球一样，简星寒甚至能听见气球嘭一声爆炸，渣都给他没剩下。 什么仇什么怨…… 马尔斯见到少年又生气又怨恨的目光，仍然笑得气定神闲，站起身去抚摸少年的面颊，“别逃避，这就是真相，你考虑过以后怎么办吗？” 简星寒拍开男人的手，肩头一沉，又被马尔斯压进沙发里，宽大的沙发简直像个完美的陷阱，让他沉在其中动弹不得，他用力挣扎两下，这下连膝盖都被男人给扣住，完完全全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简星寒深吸口气，咬着牙继续瞪马尔斯：“我以后怎么样不关你的事！” 他其实也对未来没什么规划，莫斯说他的体质和兰斯人有很大差异，就算利用现代科技，寿命也不会超过200岁。小正太这么说的时候十分不安，对兰斯人来说这是个噩耗，但对简星寒来说却是平白多了一百多年的寿命。他可以利用起来，学习到很多崭新的知识。 所以也许，在他剩余的一百多年人生里，学着学着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呢？ 想回去，不想在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度过一生。 马尔斯笑了，轻易压下简星寒试图蹬踹的腿，将少年还没发育完全的身躯禁锢在自己身下跟沙发之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渐渐变成粉红的耳垂上，“怎么会没关系？你可是我的终生伴侣。” 他说出来了…… 简星寒心里一沉，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马尔斯说：“不过我不会和你结婚。” 这话应该留给我来说！ 简星寒咬着牙一巴掌推开男人，马尔斯大概正好要站起来，配合地撤退了，然后他走到墙边，启动了一个大型全息投影仪。 房间中央的半空浮现出一座巨大的庄园，绿草如茵，森林河流高山齐集，雪白的房屋连绵得像座宫殿。 马尔斯又拨动全息像，将宫殿放大，给简星寒展示宫里的房间，“这是我在彩虹二号基地上的疗养屋，你可以按自己喜好改装。” 仿佛四十座白金汉宫组合而成的雄伟宫殿，精致舒适的房间应有尽有，简星寒目不暇接地看着，暂时没反应过来：“我改装它干什么……我又不是设计师。” 马尔斯笑了笑，“我可以安排最好的设计师协助你，全部拆了重建也可以。” 简星寒渐渐有点明白过来了reads();。 马尔斯继续说：“彩虹二号军事基地是我的直系，你在那里会十分安全，城市设施也完善，生活不会不方便。” 简星寒抬起手打断他：“等等，这是要我搬家吗？” 马尔斯理所当然地看着他笑，“暂时不，我和戈德兰帝国的联姻刚刚提上日程，变数还很多，再说你才十六岁。正好趁这几年把疗养屋按你喜欢的方式修一修……” 简星寒站起来，将白瓷茶杯狠狠往地上砸。 预料之中的碎裂声并没有响起来，因为茶杯在落地前就被一道柔和的绿光给包围了，连着飞溅的茶水一起包裹住。天花板里飞出一个只有茶碟大小的圆盘形机器人，下方吊着那团绿光，在房间里飘飘忽忽转了几圈后，又带着茶杯穿过天花板消失了。 简星寒：“wtf！砸个杯子都不成，还给不给人活了！” 当然简星寒心里的咆哮只有自己听得见，马尔斯只是征询似地挑高了一边眉毛。 简星寒突然笑了，发脾气不成，索性两手插兜，交叠双腿，傲慢地坐回沙发里，刘海垂了下来，他下意识吹了吹。马尔斯见到少年撅起嘴的动作，突然心里又是一阵悸动，那股悸动化作燥热流窜在血管里。 对此一无所知的少年仍然在冷笑连连：“把包养小三这种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以为自己是哪里的土皇帝吗？” 马尔斯：“……我本来就是皇帝，不土的那种。” 简星寒沉默三秒钟哀悼自己拙劣的嘴炮技能，这才继续板起脸：“总之我拒绝。” 马尔斯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重新走回简星寒面前，弯下腰，两手分别放在沙发扶手上，居高临下俯瞰少年：“简星寒，兰斯人虽然一辈子只有一个终生伴侣，但并不是少了伴侣就活不下去。” 简星寒本来想高冷地讽刺两句，可见到马尔斯那副犹如施舍一样的嘴脸就怒从中来，冷笑着说：“老子被你当成终生伴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马尔斯这一生都没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嚣张，脸色沉了沉，口气也有些生硬，“你最好考虑清楚，现在军费吃紧，研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只要我一句话就能取消。到时候你这样身份不明的未成年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收容所，然后上战场打仗。” 简星寒继续不为所动，圆瞪一双眼跟他针锋相对，口气倒是满不在乎：“那就去打仗呗，说不定就能当个将军回来，推翻你的统治。” 马尔斯突然笑了，拍了一下他的脸颊：“有志气，不过，上战场亡命杀虫是为我效命，在舒服的床上打开双腿也是为我效命，你为什么不肯选轻松的方式？” 简星寒猝不及防被元首突然耍流氓的方式逗得涨红脸，只好词穷地瞪着他，过了片刻才摇摇头，“没商量。” 马尔斯能见到少年眼中的强烈拒绝，他没有坚持，只是放开简星寒起身。 简星寒得了自由立刻开门出去，会客室外几步就是大厅，熟悉的身影犹如一株挺拔的青松立在大厅里。才不到一周的时间，司徒渊似乎瘦了一圈黑了一圈，却更显出军人精悍勇猛的气质。 简星寒松口气，朝着司徒渊跑过去，司徒渊也加快了步伐reads();。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司徒渊似乎要抱住他，然而军人只是在他面前停下脚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抱歉，我来迟了。” 他嗓音沙哑，透着浓浓的疲倦，看来这一周过得丝毫不轻松，简星寒简洁地说：“我们回去。” 至少在那个房间里，可以让司徒渊休息一下，然后他们可以好整以暇交换下情报。 马尔斯注视着监视器，画面显示简星寒在一群军人包围下离开行政区，返回了生命研究所。 林的通讯申请插入进来，马尔斯接通了，听秘书汇报调查到的情报。 简星寒返回途中遭到的袭击，是卡尔文李买通了一伙亡命徒干的，而后卡尔文趁机以此为借口，将责任都推给真正关心简星寒的卫队长司徒少校，让司徒被迫调离。 再后来对简星寒的种种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影响心情的限制，就不过是被嫉恨冲昏头脑的小心眼报复而已。 林最后总结：“卡尔文是真心爱你的，元首，不过几个小小举动，他就能看出你对简星寒与众不同，继而推断出那个少年终生伴侣的身份。” “这份才华用错地方了。”马尔斯心不在焉，完全不在意那句“真心爱你”，毕竟真爱什么的对他来说太过无聊。 之所以在意简星寒，也只不过是受到体内的遗传因子影响而已，他摸着下巴思考，在林询问“要怎么处罚卡尔文”时，突然改变了主意：“不用处罚，先保持原状吧。” 他对着林秘书的全息像微笑着，笑容令秘书觉得后背毛骨悚然，仿佛正面对打算择人而噬的野兽，“少年人总要受点挫折，才知道什么人能保护他。” 林秘书压抑着内心的战栗，又取出了一份报告，“元首，另外有件事还需要报告。维尔四区游戏中心出现的事故，可能也和简星寒有关……” ================= 在返回生命研究所的途中，简星寒就听司徒渊说了这一周的事。 他被撤职后就立刻收到了前往第七星域前线的命令，第七星域位于整个兰斯帝国同虫族帝国交界的最前沿，死伤一向惨烈。 但他在刚刚进行第一次跃迁的时候，就发现了袭击简星寒的那伙匪徒的踪迹，所以就去追击了。 然而，那伙匪徒使用的飞船性能相当卓越，连司徒渊的军用舰都追不上，不过根据逃跑路线判断，他们最终目的是拉普拉斯流星海。 拉普拉斯流星海里密布着行动无法预测的流浪星和致命射线，如果没有星图贸然闯入，基本上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因此是星际海盗藏身的乐园。 简星寒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警觉：“等等，伏击我们的匪徒是星际海盗？他们不在外太空打劫，跑到地球……不是，阿斯嘉德地面上来刺杀我？为什么？” 司徒渊深深地看他一眼：“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简星寒顿时热血沸腾起来，星际海盗！刺杀！虽然还不清楚缘由，不过这才是他穿越过来的使命吧！ 第十五章 签订契约吧 自银河新历成立以来，至今已经一千七百年，人类势力分布广阔，建立了两大帝国：以军事化为主，大肆扩张的兰斯帝国，和相对保守，最终目标是恢复第二次宇宙大爆炸之前的银河联邦共和国（简称银联）荣光的戈德兰帝国。 另外，与这两大人类帝国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的，就是以惊人的繁殖力与进化速度著称的晨风帝国，当然人类一般称之为虫族帝国。 虫族与人类的战争始于银河旧历，当人类在太阳系之外开拓疆土时，就不断与这些外星虫族发生争端。 一开始不过是人类单方面的驱逐和屠杀，然而在外来因素的威胁下，虫族进化得飞快，并且它们十分擅长学习，后来进化出的智慧虫族甚至模仿人类开始组建正规军队、建立国家。再加上虫族天生自带的各种战斗技能，这个濒临灭绝的物种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了能与人类帝国匹敌的庞大国家。 可以说，是人类一手缔造了自己的强敌。 除了三大帝国三足鼎立外，其他一些小势力也不容小觑。比如躲藏在拉普拉斯流星海中的星际海盗们，也自发形成了自己的组织，还给自己取了个相当积极健康、阳光向上的名字，叫“宇宙自助公会”reads();。 当然被打劫的商人和旅客们是没人愿意这么叫的。 星际海盗实际上并不仅仅在外太空航路上打劫，偶尔也会接一些指定的委托，潜入某个行星干坏事，和当地黑|帮、非法武装之类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所以要对付简星寒的人，并不是星际海盗，而是阿斯加德星上的某个人。这一点让简星寒很失望。 其他值得一提的组织还包括宇宙行商联合总会、宇宙冒险者总会、戈德兰帝国的救世军团、兰斯帝国的五月党等等。 简星寒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这么说上次博物馆事就是五月党干的？” 司徒渊默默抬手掩面，露出了“该死居然说漏嘴了”的懊悔表情。 简星寒只好安慰他：“其实我在老家已经算成年人了，早就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了，连ooxx的事也能理直气壮地做了。” 不等司徒渊开口，简星寒已经熟门熟路地转头下令：“小蓝二白，启动146号应急方案。” 两个护理机器人说了声遵命，就开始沉默，并且一直沉默到返回生命研究所。 少年朝着竖拇指赞他学得快的军人笑了笑，摸了摸鼻子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其实你为什么……一直都这么照顾我？” 司徒渊一本正经回答：“我接受了命令要保护你。” 所以只是执行命令吗？ 简星寒又问：“那如果有一天，你的上司下令要你对我开枪呢？” 司徒渊暗夜翡翠般的眼睛微微敛目，沉吟着说：“军人绝不会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开枪。” 简星寒嗤之以鼻，想当年翻柏林墙逃跑的百姓被打死了多少？还有后面的xx事件和xx事件……不过他没扯这么久远的“上古历史”，而是继续问：“那我要是拿武器对着你呢？” 司徒渊没有立刻回答，他稍微换了下坐姿，往后靠在座椅里，继续用深绿色的眼眸望着少年，“星寒，那天我刚好带部下在做深空作战演习，就收到了上司命令，说titn115号小行星附近出现时空波震荡异常。因为我们距离最近，所以马上赶过去查看。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简星寒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回顾当初的事，只好静静地听着，安安静静眨着眼睛望着他。 司徒渊笑笑，轻轻抚摸少年细软的黑发，“我真是很幸运，成为了迎接从四千年前穿越而来的人类的第一个人。所以我以后使命就是守护你。如果有一天你非要对我开枪，那一定是有非开枪不可的理由。” 简星寒的心一点点变得柔软和暖，仿佛被温泉柔柔浸泡。 “到时候我将服从命令，对你开枪。不过，我会瞄准你身边半米外的目标。” 温泉霎时满溢，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简星寒侧身抱住军人，毫无顾忌地将眼泪擦在他硬挺军装的肩头，眼皮被坚硬的肩章给蹭得又疼又热，“会被发现的……” 司徒渊笑着，温柔地搂着少年后背，像兄长一样安抚轻拍，“别担心，我演技比你好得多reads();。” 简星寒又想笑又想继续哭，眼泪跟笑容融在一起，最后干脆肆无忌惮靠着司徒渊哭了一场。 不带丝毫情|欲或者旖旎的非分之想，只是单纯将军人当作父兄一样地拥抱着。 简星寒打小辗转在亲戚家里，寄人篱下的感受无比深刻，父爱如山什么东西，他完全没见识过。 没想到却在比他晚出生四千年的人身上感受到了。 仔细想想，他来到兰斯帝国四个多月，这还是第一次哭。 不……是从他二十岁以后到现在，第一次哭。就算当初冉岩偷了他的程序拿去讨好姘头，还将他踢出研发二组的时候，他都没哭过。 光想着要怎么报复去了。 语言是有力量的，或是伤害，或是治愈，而司徒渊提供的，明显是后者。 奥斯卡继续将这一点记录进了数据库里。 等到他们抵达生命研究所的时候，简星寒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少年哭过的眼皮和鼻尖红红的，疲倦地靠在保镖怀里沉睡。 卡尔文通过监视屏注视着这副场景，更是用力扣紧手指，咬着牙任妒火肆虐在胸腔里，烧灼得他四肢百骸都疼得难受。那臭小子跟元首……做了什么？ 罗宾静静站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小声说：“所长，梅耶先生……” “他又想进来参观？我说了驳回，不管多少次都一样！”卡尔文一掌拍桌子上，尖锐而粗暴地打断他。 罗宾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却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继续：“梅耶先生带着调令进来了……他现在是莫斯教授的首席助手。” 莫斯教授身为特聘研究员，拥有自由任命助手的权利，不用通过所长批准。 卡尔文刚刚逃过责罚，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被这些事搞得心烦意乱，狠狠地咬着牙，一张原本俊俏的面容扭曲得狰狞而铁青。 ========== 等简星寒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司徒渊还醒着，坐在一边沙发里，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他。 简星寒感动之余，也觉得压力略大，他翻个身：“你怎么不睡会儿？” 司徒渊笑笑：“没事，习惯了。” 简星寒摇头，心疼地看着他：“少校，你还是睡会儿吧。” “忘记告诉你，我现在是中校了。” 简星寒高兴地笑了：“恭喜啊，明天我们去野餐庆祝，那你还是睡会儿吧。” 司徒渊：“……好吧。” 简星寒见他去了隔壁房间睡觉，这才松口气，小蓝跟二白都在休眠状态，简星寒一个人独自坐在床上，有些发呆地想事情reads();。 以后怎么办…… 兰斯帝国他是不想待了，如果真回不去，要不当个宇宙流浪家什么的，坐着飞船到处旅行也不错？ 所以第一步，他要好好学习防身技能，并且逃离阿斯嘉德。 定下了目标，简星寒稍微有了斗志，正打算启动护理机器人给自己弄杯喝的时，地板突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然后一个尖细的嗓音从地面响起：“简星寒，简星寒，我们又见面了。” 简星寒愣住了，接着小夜灯暗淡的照明，看见地板上趴着一只……银色的小老鼠。 “谁跟你又啊，兰斯帝国的老鼠虫子都会说话吗！？” “是我，”老鼠直起上身，后背慢慢冒出一对紫色的蝴蝶翅膀，长着蝴蝶翅膀的小老鼠，那画面看上去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我叫奥斯卡。” 简星寒瞪大眼睛：“是你，你没死啊小精灵，哦，奥斯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人类用动人的嗓音叫了奥斯卡的名字，尼欧们仿佛集体过电，微微战栗着，小老鼠跟身后的翅膀一起朝外映射出淡淡的紫色弧光。不过奥斯卡记得他讨厌战争，所以犹豫了下，舍弃了战争ai、蚀星者之类形容词，而是说：“我是这个宇宙中最厉害的机器人。” 简星寒发现了，无论蝴蝶也好小老鼠也好，这个小东西虽然看上去一巴掌就能拍死，但口气简直狂妄得跟起点男主角似的。 他勉强动了动嘴，哦了一声，下床蹲在那只小老鼠跟前打量，虽然是老鼠形状，不过银色质地坚硬而光滑，仿佛是个一整块纯银雕铸而成的工艺品，但是……“其实应该是机器鼠吧？为什么最厉害的会是老鼠啊。” 奥斯卡顿了顿，“我受了……伤，还在恢复期，没有足够的能量直接合成人体。” 简星寒眼睛闪闪发亮，“这么说你还会变别的东西？简直跟终结者一样嘛，好厉害。” 他……夸我了。虽然不知道终结者是什么物体，不过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以后制造一个叫做终结者的武器吧。 奥斯卡弓了弓小老鼠的身躯，自然拉长，像银色水流一样流淌在地面，这次变成了一条手指粗细的小银蛇，后背还留着一双小小的银色翅膀，扇动着悬浮到半空，细长晶亮的尾巴缠绕在简星寒食指上，带来温暖而光滑的触感。 奥斯卡继续说：“我会进化成为无敌的存在，你讨厌这个国家，我就替你毁灭它，你讨厌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所以，简星寒，和我签订契约吧。” ……签订契约，变身魔法少女吗？ 简星寒默默地注视着仰着头的小蛇，它的两只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仿佛带着热切渴望的光芒。 尽管进展有点快速，过程有点玄幻，不过他还是好奇地问了：“那么，契约的内容呢？” 奥斯卡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请让我留在你身边，不要不要我。” 第十六章 奥斯卡答疑解惑 这个自称“宇宙中最厉害的机器人”的小东西，智力发育大概只有四岁小朋友的程度。 简星寒听着那幼稚无比的契约内容，连“不要不要我”这种连幼儿园大班小朋友都会鄙视的表达方式都出来了。 ……完全看不出厉害在哪里好吗？ 简星寒不知道他无意中真相了。 以奥斯卡现在的进化程度，除了尼欧本能地汲取能源，不断倍增，按照既定程序进化外，他的自主思考能力最多也就只有等于一个四五岁人类小孩。 即使如此，以简星寒了解的二十一世纪的人工智能技术来衡量，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不过，假如这个四岁智力的机器人就是宇宙中最厉害的机器人的话，这个宇宙的科技程度倒是比他想象的落后得多嘛。 当然他并不知道，完成了进化的蚀星者会成为多么可怕的存在。 简星寒不负责任地思考着，下意识抚摸着小银蛇光滑的蛇身，没察觉到这接触让奥斯卡所有的尼欧们激动无比。 “简星寒，”小银蛇再次开口，“签订契约吧。”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反正也不会比目前这种被囚禁，搞不好要被帝国最高统治者掳去当小三的情况更糟糕了。简星寒带着些忐忑和期待点点头：“好啊，那就签订契约吧，要怎么做？” 小银蛇毫无预警地炸开了。 简星寒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并没有人，他的房间在布莱克负责警卫时曾经被装上了监控装备，司徒渊回来又帮他拆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用担心。 房间原本暗沉的天花板上，仿佛一束一束烟花升空，无声炸裂，形成了无数璀璨银色烟火，随后又化成了星星点点的银色萤火虫，在半空飞翔reads();。 简星寒眨巴眼欣赏这仿佛夜空下火树银花的美景，估摸着，这大概是奥斯卡表达喜悦的方式。 因为空气里产生了细微的震动，形成一个虽然非人，却能让简星寒明显感觉到愉悦情绪的声音：“契约成立。简星寒需要我，他需要我，有人需要我。” 虽然理解上似乎有偏差，不过算了……他高兴就好。说不定这是穿越过来得到的金手指呢……？ 简星寒叹口气，等着漫天银辉恢复成小银蛇，规规矩矩缠绕在他手腕上，他有点为难：“这就契约成立了？你不是这个研究所的机器人吧？被发现了怎么办？” 小银蛇扬起精致小巧的头颅点了点，身体突然变得透明，薄薄地附着在简星寒个人终端上，亲自示范了一下隐形效果。然后他用尾巴轻轻碰了下个人终端，那东西居然自己启动了，投射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星空，简星寒看得眼晕，完全不知道是哪儿的星图。 反正不是兰斯帝国就对了。 奥斯卡回答说：“我来自帕拉斯帝国，它不属于这个宇宙，它位于……” “好了停，”简星寒打断他，“反正你说了我也不知道，那你要怎么进化？需要我做什么？” 奥斯卡回答：“我还需要两个昼夜，就能从孵化期进化到幼体期，大概能长到这么大。” 个人终端投射出的全息像再次变化，在半空形成一头一尺长的哈士奇。 不……简星寒仔细看了看，大概是狼崽子。 简星寒表示哺乳动物看着比小虫子小蛇顺眼多了，又问他：“那么加油进化，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小银蛇轻轻贴着简星寒的手腕磨蹭一下：“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够了。” 简星寒掩面，这算是被个身份不明的机器人告白了吗？ 他不由自主觉得这大概是谁跟他开的恶作剧玩笑：“既然这样，为什么你选了我呢？” 小银蛇再次以影像做了回答。 全息像显示的是某一天他野餐时，掰了一丁点儿面包喂蚂蚁。 简星寒这下再也合不拢嘴：“那只小蚂蚁……就是你？” 小银蛇很高兴似的在他手腕上滑动着，“是的，你帮助我，而且你需要我。” 奥斯卡似乎生怕简星寒不知道似的，又将两次触发警报的图像放给他看。 简星寒慢慢笑了，虽然好像很诡异，而且逻辑也有问题，不过这个小机器人，似乎一直在帮他，难怪还一直说“你需要我”。这让他心里暖暖的。 他现在就像在茫茫大海上挣扎求生的遇难者，司徒渊是一根救命稻草，而奥斯卡，则是另一根。 这一晚上剩下的时间，简星寒一直在和奥斯卡聊天reads();。 简星寒一直想知道，但司徒渊却讳莫如深、小白说等二十岁才能让他知道的问题，也终于从奥斯卡那里得到了答案。 实际上也根本就不值得搞什么年龄限制嘛。 首先是那个收容所孤儿。 如果在政府配婚之后，遇到了终生伴侣，是允许离婚的。兰斯人对待别人的后代十分冷漠，如果带着第三方生育的后代和终生伴侣重建家庭，这些后代的夭折率超过了60%。 无关什么良心或者道德，这是继承的蛇人血统里带来的弊病，虽然生命研究所一直在致力于修正这部分基因，但目前还没有先成效。 所以为了最大限度保证幼年兰斯人的存活，国家建立了孤儿收容所，除了战争孤儿外，数量最多的，就是这一类因父母要“寻找真爱”而被迫成为的孤儿了。 这件事不管早几年晚几年知道，都不会让简星寒的厌恶减少。 真的是……太恶心了。 至于五月党，奥斯卡也提供了尽可能详细的资料。 导火索其实是“前任元首禁止种植名叫海蓝天使的兰花”事件。 海蓝天使是一种十分美丽的花朵，但花蜜有轻微的致幻效果，后来被前任元首禁止种植了。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禁令推行到各个星球时，已经变成了“禁止种植所有蓝色花朵”。就跟咱们上头要求扫黄，结果推行到各个网站则进一步变成了“脖子以下都不能描写”是一个道理。 这条禁令到达弗洛拉星时，则遭到了人民的强烈反弹。 弗洛拉行星位于第二星域，原本是兰斯帝国赫赫有名的鲜花海洋，所以从宇宙中俯瞰，都能见到整颗星球色彩缤纷，十分动人。弗洛拉行星凭借这份美丽，奠定了其兰斯帝国第一美景的地位。 如今要生生将蓝色从弗洛拉抹去，这简直是要毁了整颗星球，所以弗洛拉星上很快开始了抗议大游|行和暴|动。 带头挑起抗议的组织，自称“五月党”，因为海蓝天使的全盛花期就在五月。 到了后来，五月党已经变质，成为了*武装，旗帜鲜明地竖起叛旗。 这场暴|动很快像病毒一样传染到邻近星域，人民长年累月积累的不满趁机爆发，国外敌对势力也趁机渗透进来，一时间阿斯嘉德四面楚歌，狼烟四起，元首统治岌岌可危。 改变这一局面，迅速平定叛|乱的人，就是当时还只是帝国上将的格伦马尔斯。 他以最快的速度发射了装载于彩虹二号、彩虹三号军事要塞里的奥丁之枪——俗称灭世炮的星际级导弹。 这两颗威力惊世骇俗的导弹经过几次跃迁后，直接摧毁了半个弗洛拉行星。 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强烈的爆炸甚至将星球撞得偏离了轨道，地壳撕裂、海水倒灌，整个世界通通毁灭，连大气层都没保住。无论是叛乱分子还是无辜百姓，整整三十五亿人无一存活reads();。 这过于酷烈残暴的镇|压手法，成功震慑了整个兰斯帝国。 接下来的清剿变得十分轻松，迅速稳定了内部，使得兰斯可以全力对抗虫族。 格伦马尔斯也因此为自己积累了丰厚的政治资本，开始由军转政，步步高升。 如今弗洛拉星早已不存在了，只有一片冰冷的岩石残骸漂浮在轨道上，被称为“弗洛拉墓场”。 对于这个事件，一开始还是毁誉参半，但随着马尔斯成为国家元首，整个事件就成了不可说，大家提也不敢提。 也难怪博物馆那次事件，群众们会表现得如此惊惧恐慌。 顺带一提，简星寒亲眼目睹被逮捕的那两男一女已经被判处死刑，并且已经执行了。 效率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不愧是极权国家。 简星寒一开始只以为马尔斯吓人是因为他身为最高统治者的气势，如今回顾一下，分明是他自骨子里透出的冷酷，和对生命的轻蔑。 是什么样的恶魔，才能若无其事下达命令，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一起抹杀？ 简星寒觉得内心发寒，那个机械女声的话回荡在耳边：“格伦马尔斯绝不是什么英雄，他的罪行罄竹难书，他是战争犯、杀人魔！” “奥斯卡，”简星寒吞了口唾沫，觉得声音艰涩，“你有没有办法让我离开这里，我想离开兰斯帝国。” “有。”奥斯卡坚定的语气让简星寒整颗心狂跳起来，“我还需要六个月的进化时间。” 六个月，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眨眼之间，他从一筹莫展进步到只需要六个月，这种好事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样。 简星寒立刻说：“好，我等你！” 这句仿佛约定一样的话，再次让尼欧们欢唱起来。 海洋深处，一朵银色的水母突然加快了捕猎速度，大口吞噬着小鱼。 研究所后花园里，无数泛着银绿色的草叶努力伸展，白天吸收阳光，夜晚汲取月光，一刻不停地吸收着能量，生产出大量的尼欧。 第二天早晨，简星寒激动得一大早就爬起来，因为这个消息不能跟别人分享，他只好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 司徒渊不在隔壁，他出了房间想去后花园散个步。没想到才走到一排绿树掩映的假山后，就看见前方两个人，一个是司徒渊挺拔侧影，此时正因为什么事低着头。另一个则是个银色长发的瘦高男子，穿着十分复古的银灰风衣，头上还带着少见的高筒礼帽，腋下夹着手杖，正对司徒渊说什么，神态有些严厉。 简星寒隐隐约约听见一句似乎是“你违反规定了”，没等他再听见别的，那两个人已经发现了他。 银发男子仿佛看见了什么宝贝一样，突然间笑容满面，张开双手朝他扑过来，清朗的声音喊道：“亲爱的简星寒，我终于见到你了！” 第十七章 怪我咯 那一瞬间，简星寒突然觉得身体失重，仿佛漂浮在虚空之中。 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恒星静静燃烧着，散发着黄蓝绿紫红各色光彩，将本应空无一物的深空点缀得辉煌而绚丽多彩。 点点恒星组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星图，那图像即陌生又熟悉，简星寒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里面肯定没有太阳系。 之后他才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旷古幽达，仿佛宇宙间深沉宏伟的一声低叹。 “简星寒！简星寒！” 他迷蒙睁眼，看到了实验室那早已熟悉的蓝白色调天花板。 脑袋感觉怪怪的，他歪歪头，才发现头上戴着个游戏头盔似的东西，这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立刻翻身坐直，将头盔摘下来。 然后他看见一屋子活人——包括莫斯，包括那个银发男子跟一个黑发少年，全都直勾勾瞪着他，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简星寒抱着头盔，也被感染了那份惊吓：“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莫斯才要开口，突然被银发男子捂住嘴，“你刚刚突然昏了过去，教授给你做了检查，幸好没事。” 简星寒满腹狐疑盯着那个银发男子看，他想起来了，之前男人朝他冲了过来，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那个银发男倒是见机得快，立刻补充说:“你身体有点……不过还没确定，先不吓你了reads();。” 简星寒心里一沉，首先想到的就是“莫非我活不长了？” 可惜一众兰斯人根本没猜到他那颓丧想法，就围到一边看报告去了。 简星寒默默配合莫斯做完例行检查，一边听那个银发男自来熟地凑上来自我介绍。 原来银发男的名字叫克里德冯梅耶，是前任元首的孙子，前任元首酷爱战斗在最前线，最后悲壮地死在了战场上。 另外他也知道了那个看起来闷闷不乐少年的名字叫桂花冯梅耶，是克里德的养子。 之所以叫桂花，是因为克里德当年是在桂花树下捡到了当时还是婴儿的少年，当然，本人对这个名字深恶痛绝却没有办法。 另外克里德最喜欢的音乐家是xxxx最喜欢的电影是xxx最喜欢的食物是xxxx。 简星寒听了满耳朵的陌生名字，一个都没记住。 莫斯博士仍然穿着白袍，为了避免对实验体产生观测偏差，平时他们彼此是不见面的，所以从“劫持案”以来，这还是简星寒跟莫斯第一次见面。 等到检查完了，简星寒站起来脱下蓝色罩衫，小正太就不顾机器人助手阻拦，扑进了简星寒怀里：“你没事太好了。” 简星寒用左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小声笑了：“谢谢你，莫斯。” 嗞的一下，简星寒突然觉得左手腕似乎被电了，有轻微酥麻感弥漫开。 他默默看了下个人终端环绕手腕的皮质与金属镶嵌的腕带，奥斯卡就隐藏在那里。他不动声色放下手，偷偷屈指弹了一下，“老实点。” 莫斯没听清他说什么，“嗯？” 简星寒笑笑，一边接过小蓝送来的饮料，一边换了话题：“对了，莫斯，你的零用钱增加了没有？” 提到这个话题，莫斯高兴地用力点下头，“嗯，跟弟弟商量了，只要聘请梅耶先生做首席助手，就给我加到1555块钱。” 一个月五十五块钱就把莫斯搞定了，还顺带卖了个人情给梅耶，这个弟弟真是人才。 简星寒干巴巴笑了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莫斯却是真心地感到高兴，他点了点头，手指熟练在个人终端上游移跃动，打出了大片大片的公式和数据。 简星寒看得眼晕，于是退散了。 梅耶先生自告奋勇：“我送你回去。” 莫斯却说：“梅耶先生，请等等，请把1600年以来的x字头论文和实验报告里的数据全部整理给我。” 梅耶毕竟首先是莫斯的助手，他只好讪讪地折回了实验室，朝桂花使眼色。 桂花视若无睹，在会客区坐着继续喝茶。 简星寒忍耐着马上提审……不对，咨询奥斯卡的冲动，在司徒渊陪伴下前往生活区reads();。 这段时间他身体好了很多，几乎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莫斯跟司徒渊仍然联手强迫他坐着漂浮护理椅行走。 简星寒拗不过，看着宽大座舱似的护理椅悬浮飘过来，心里叹口气，一个大猩猩似的军人走过来要将他抱上座椅，正是前任队长，现在的副队长布莱克上尉。简星寒下意识后退，往司徒渊身边靠了靠。 布莱克默默看着他，眼神近乎幽怨。 司徒渊却笑着说：“别紧张，伊森没有恶意。” 他的恶意还留在卧室地毯上，虽然已经被打扫机器人清洁干净了。 简星寒没吱声，只是默默盯着司徒渊看。中校只好弯腰抱他进护理椅。 伊森布莱克退后几步，眼神灼热，仿佛要穿透椅背，钉在少年的背上。 不过简星寒还没来得及感觉到视线里的杀气，就已经看到眼前走廊上出现一列新的人马。 双方在走廊里面对面对峙，这场面十分眼熟。 不过这次不是名医巡视，而比较像王子出巡。 一列穿着整齐的红色镶金边流苏制服的侍卫簇拥中间，是个穿着一身金光灿灿华袍的美貌青年。 那真的是件金色底、金色刺绣，并且表面还点缀着无数宝石的华服，包裹着两条细长腿的长裤则是银色，在灯光下随着动作不断折射光芒，让这青年整个人都仿佛是一座华美雕像。 青年大概二十岁出头，亚麻色卷发蓬松垂在肩头，纤细而修长的身形，相貌秀美，一双深褐色眼睛透着温柔与冷淡同时并存的情绪。 果然格伦马尔斯喜欢的都是这一款的…… 至于简星寒为什么这么猜测，因为青年打量他的视线饱含敌意和嫉妒，并且丝毫没打算掩饰。 该不会……简星寒的身份，在马尔斯的情人中都传开了吧？ “诺丁伯爵，”还是司徒渊先开口，对那个亚麻头发的青年行了个军礼，“您来探望所长么？” 青年矜持回礼，笑意吟吟，“我来给表哥送请柬，听说你升中校了，恭喜啊司徒。” “不敢当。”司徒渊不卑不亢地回答，“那么，不打搅阁下了。” 诺丁伯爵却没打算让路的样子，视线落回简星寒身上，“说起来，这位就是……？” 简星寒不知道贵族礼仪，索性尽责扮演自己史前人类的身份，从护理椅上倾身，对诺丁伯爵伸出手，“hello.” 诺丁伯爵愣了愣，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久仰大名，简星寒。”他用戴着丝质手套的手指象征性地跟简星寒握了握，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继续笑着，“对了，如果简先生不嫌弃，不如到寒舍做客。舍妹下月成人礼，邀请了许多帝国贵族，简先生以后常居我国，不如提前和大家熟悉熟悉。” 这是什么阴谋…… 简星寒有种要从星际文转宅斗文的错觉，没过一会儿就点点头，笑起来：“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reads();。” 诺丁伯爵大概还准备了一大堆话要说服简星寒，没想到少年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一瞬间露出轻蔑和高兴交织的神色，不过很快醒悟过来，对身后仆从做了个手势。一个穿着贴身修长燕尾服的男仆走上前，白手套中捧着一支不过二十厘米长，造型朴素的黑色袖珍长|枪。这东西似乎就是请柬了，真是杀气腾腾的邀请函。 简星寒也没伸手接，司徒渊做个手势，叫下属接了过去。于是少年隐隐觉得自己也挺有点贵族范儿，笑眯眯和诺丁伯爵挥手道别。 等到拐过了走廊拐角，司徒渊才开口：“星寒，你不该同意。” 简星寒说：“诶？可是不同意不是显得我好像怕了他吗？” 只是为了这个吗…… 司徒渊默默叹气，挥手让其他人先退开，这才单独陪着简星寒往前走向图书馆，“终生伴侣的事，你已经听元首说过了吧？” 简星寒垂下眼睑，算是默认了。 司徒渊继续说：“虽然年龄不够，但还是应该让你知道。元首目前有六个相对固定的情人，李所长、诺丁伯爵都是。” 才六个啊，比他想象的要少。 简星寒“哦”了一声，抬头看司徒渊，“你们如果不和终生伴侣在一起，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司徒渊回答，停下脚步，垂首看着简星寒，右手握成拳头，轻轻在心脏位置敲了敲，“不过是这里会一直空着个洞而已，任何人、任何事都填补不了。” 简星寒更想不通了。 既然是这么浪漫，或者说这么爱情至上的一个种族，为什么非要狂热于战争呢？ 这一整天简星寒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图书馆的资料没有提供任何答案。 等好不容易独处的时候，简星寒才叫出奥斯卡，将从小蓝那儿要来的猪肉三明治塞给他，一边问：“今天莫斯教授他们到底查出我身体什么问题了？” 小银蛇吞下一整个三明治，身体撑成球形，一边慢慢消化着，一边用脑袋轻轻碰他的个人终端，“你身体很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的脑。” 这小孩真不会说话，简星寒脸色一沉：“你脑子才有问题。” 小银蛇眨巴眼睛：“我没脑子。” 纳米生化机器人组合出虚拟处理器进行运算和思考，所以奥斯卡确实没有叫做脑子的器官。 简星寒掩面，“好了，讲重点。” 小银蛇说：“简星寒，你还记得游戏中心事件吗？” 简星寒点头，一想起满大厅冒黑烟的游戏头盔还心有余悸，“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小银蛇说：“那是你干的。” 第十八章 传承者 简星寒听了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好想仰天狂笑三十秒，吐尽胸臆郁结之气，然后杀去对格伦马尔斯竖个中指：“你狂是吧，少爷我动动手指，就像灭游戏头盔那样灭了你！” 虽然现在暂时做不到，不过简星寒决定将它列入自己的计划表之中。 目前计划表是这样的： 第一，首要事项，摆脱兰斯帝国的控制，争取自立； 第二，找到回去的办法； 第三，如果找不到，那就在未来世界安身立命，或许他可以继续做游戏开发，为兰斯帝国的人们做一个真正的游戏。 ——不带任何功利目的，只是为了构造一个神奇有趣的世界，让玩家们尽情在游戏里享乐。而不是琢磨着怎么成为更优秀的士兵什么的。 所以第三应该是开个游戏公司吧？那他去哪儿积累开公司的第一桶金？ 这时候寿命长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简星寒才十六岁，就算只活两百岁，他就不信了两百年时间他还创不了业。 “简星寒？” 小银蛇叫了他一声，简星寒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于是抹把脸，开启个人终端查看那次爆炸的消息，接着问：“我干了什么？” 爆炸的消息铺天盖地，有官方道歉和解释，有专家分析，有网友谩骂，自然也少不了各种阴谋论，营造着一副言论自|由的假象。 之所以叫它假象，是因为同一天的博物馆事件，简星寒找不到一星半点消息，关于那天的异常，只有一个博物馆公告，表示那天进行了消防演习，并且顺利通过了。 简单地说，游戏中心的一千一百零五个头盔接入器被强大的脑波摧毁了。 脑波来源不明，但强度相当于正常人游戏时脑波强度的百亿倍。 简星寒瞪大眼睛数那行报道文字后面的0。 “又或者，相当于0.3颗精神波导弹爆炸，不过这个宇宙没有精神波导弹。” 小银蛇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缩回去，星河狮的那啥跟白金吐司搭配可以让美味程度倍增，养分也像是发生化学反应般，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简星寒也渐渐习惯了这些诡异食材，反正见不到原本的惨烈原型就无所谓，好吃就行，君子远庖厨绝对是明智的。 吃完三明治，仿佛大了一圈的小银蛇理所当然似地顺着简星寒手臂爬到了少年肩膀上，陪他一起看个人终端调出来的消息。 有几条评论说，简直像传承者出现了一样。 更多的评论嘲笑说，传承者那不过是假说，别被骗了，这种人类是不存在的。 小银蛇竖起尾巴尖，尖端射出一道金色光芒，细细地将全息像里“传承者”三个字勾勒出了闪闪夺目的金边，郑重其事地说：“简星寒，你是传承者的可能性，现在有87.333%。” 简星寒面无表情：“……哦reads();。” ============ “我已经试过了，这绝对不可能！” 桂花尖锐的嗓音骤然炸响，伴随砰一声将杯子砸碎的声音，莫斯狼狈地躲闪着飞溅的茶水和碎片，清洁机器人后知后觉地冲上来进行善后打扫。 少年涨红了脸，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却又倔强地不愿意认错，只是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朝着别处看去。因为呼吸激烈，瘦弱的肩头跟着起伏着。 莫斯躲在梅耶先生身后，紧紧抓着克里德的衣摆，鼓起勇气开口：“数据不会说谎。” 桂花恶狠狠瞪过去，莫斯又一缩，梅耶叹口气，将小正太拎回圆桌旁坐着，“桂花，你再这么激动下去，我会很困扰啊。” 桂花一凛，深吸口气让激动的情绪尽量平复，但还是哼了一声，“你又不是真正的守护者。” 莫斯坐在高背椅上摆动两条腿，小声嘀咕：“你也不是真正的传承者啊。” 桂花转头冷睨，作势起身，莫斯准备再次往椅子下跳，梅耶急忙一边按住一个：“好了好了，冷静冷静，咱们半吊子配半吊子，桂花你放心，不管简星寒是不是传承者，都不会影响我和你的关系。” 桂花神色一松，却掩饰一般继续皱眉：“可是，那个时候我用精神力试探，他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如果是传承者，怎么可能这么弱不禁风？” 莫斯露出难得一见的严厉神色，两手撑着桌子，“他刚经历了整整四千年的时空震荡！” 桂花皱皱眉，不再说话了。 ============ “传承者一族，是宇宙中最古老的生命体之一。他们拥有旺盛的好奇心、近乎无限的生命力和能影响物理世界的强大精神力。他们没有固定形体、没有性别，接近什么生命形态，就会受其影响变成十分相似的形态。他们拥有无限的智慧，传承着宇宙中全部的奥秘，却又像孩子般天真爱冒险。他们没有严密的社会体系，族长的作用更类似于管家，他们甚至没有固定的居住所，而是到处流浪，去感受各式各样的文明。直到他们发现了地球。” 简星寒默默抬头，打量奥斯卡，“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的数据库，”小银蛇回答，“虽然大部分数据还无法解析，但这部分没有问题。” 传承者一族爱上了地球，准确地说，是爱上了地球人类创造的文明。 那些想象力无限的故事，那些节操掉尽的情节，全都深深吸引住了传承者。 所以大批传承者以人类的外形在地球上停留，甚至和当地人通婚，留下许多后裔。 这些后裔日渐遍布全球，并显示出更明显的传承者特性——他们热爱二次元文化，沉迷于虚拟的故事、角色中几乎无法自拔，他们轻易就能接受无数个瑰丽神奇的世界设定，有的甚至热衷于自己设定新奇的世界观。 这些传承者后裔，如果精神力量足够强大，会成功进化为真正的传承者，摆脱形体束缚，获得真正意义的精神自由reads();。 简星寒看完了奥斯卡提供的说明，突然板起脸：“什么传承者后裔啊，在地球上，我们把这类人叫做宅男宅女。”他没说的一句话是，“我就是个宅男。” 奥斯卡：“这个命名很有意思。是不是因为过分内省，注重精神世界和心理变化，总是试图以个人意志挑战物理法则……” 奥斯卡抬手做个制止的动作：“等等，这个先不管，总之你的意思是我用精神力弄坏了那些游戏头盔，而我之所以这么厉害，是因为我是传承者？” “传承者后裔，或者，宅男。”奥斯卡纠正说，“宅男能进化成传承者的几率，不足百亿分之一。” 简星寒：“你还是叫后裔顺耳点……” 奥斯卡的小银蛇点点头，轻轻柔柔拉长身形，缠绕在简星寒的脖子上，“简星寒，如果你真的进化成了传承者，那就让我成为你的守护者吧。” 简星寒：“守护者又是什么？还有我不需要围巾，你快下来。” 小银蛇老老实实地溜了下来，盘在简星寒对面的茶几上，两只眼睛开始模仿个人终端，放出成串的全息影像。 守护者是如何诞生的，奥斯卡的数据库中并没有资料。不过守护者一族也很古老，并且都拥有十分发达的五感以及强于常人的体能。 也因为守护者过于敏锐的五感总是获取过多的信息，平常生物的神经难以负荷，唯有传承者的精神力能够为他们屏蔽干扰，获得暂时宁静。也因此，守护者和传承者形成了某种共生关系。 但第二次宇宙大爆炸之后，无论守护者还是传承者，不知不觉就已经销声匿迹，成为了传说。 “我一定会成为最强的守护者。”奥斯卡说，用银色的小蛇头轻轻蹭了蹭简星寒的手指。 简星寒轻轻抚摸它，“那么，先帮我想个办法离开吧。” 小银蛇僵直了一下，突然匆匆忙忙朝窗外爬去。 “等我变得更厉害了回来。”他就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尼欧们上天入地，尽情汲取着养分。奥斯卡甚至制造出一群伪装成云朵的太阳能板，试图送到大气层外去——大气层过滤了大部分辐射，但这些对奥斯卡来说都是能源。 可惜才飞到对流层，就被阿斯嘉德上空的探测卫星发现了，将他打得粉碎。 探测卫星还特意收集了残渣，打算分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被摧毁的尼欧们分解得十分快，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尽管如此，奥斯卡还是每天持续增长着。 简星寒则将这堆麻烦的设定抛到了脑后，每天花时间锻炼身体，还跟司徒渊学格斗和枪术，并且在莫斯教授指导下，开始自学“兰斯帝国幼儿课程”。 很快，诺丁伯爵家的舞会当日就到了。 作为言而有信的大丈夫，简星寒征得了所长同意，在司徒渊、布莱克等人护送下，浩浩荡荡从生命研究所出发，前去参加舞会。 第十九章 舞会 诺丁家小女儿的成人礼，被全家当作了今年最重要的事来办。 诺丁以军政起家，历代伯爵都会加入军校，在军队中磨练几十年，而后从政reads();。 但现任诺丁伯爵西里尔诺丁，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打破惯例，并没有到参加军校，而是就读于极其昂贵的音乐学校，学习一种十分复杂的乐器，叫深空琴。 他以精湛娴熟的演奏技巧，和外表看不出的强烈爆发力享誉阿斯嘉德，成为历代以来最杰出的深空琴演奏家之一。如今在阿斯嘉德为中心的帝都圈混得如鱼得水，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才华，另一方面，他和元首勾搭上得到的助力也功不可没。 自从司徒渊和简星寒说开了这些事后，就再也不会瞒着他，反而像个八卦的狗头军师一样，还将格伦马尔斯的六个情人资料全给他准备好了，还表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简星寒表示很无辜，他一点不想去战好吗？ 所以他只是单纯为了不辜负司徒渊的苦心，象征性扫了一遍资料，却根本没过脑。 这是星际冒险啊，副标题叫正确有效统一银河帝国，要是不得不被关在马尔斯的后宫里和他的情人们勾心斗角，他就去给作者刷负！ 所以当他从飞行船下来，望着诺丁宫恢弘如罗马古城一样的构造时，唯一的感受就是：太有钱了。 简星寒正赞叹，手腕微微一麻，奥斯卡已经分解成无数细小颗粒，落到地上。 他默默低头看着解体机器人，对方毫无动静，散落在半透明雪花石膏雕琢的精美地板上，半点踪迹都没暴露出来。 他想起来奥斯卡说过，幸好研究所使用的是激光类型的防御墙，奥斯卡可以从极小的缝隙中顺利穿透。 如果是使用磁场类型，虽然防御力弱于激光墙，但以奥斯卡目前的体型、内聚能力，反而更加受影响，会被磁力拉扯，继而打散体型，散落开来。 “不过你不用担心，分解成尼欧以后就能顺利撤退了，但没办法继续保护你，我很担心。” 奥斯卡这么说着，严肃地垂下银色的脑袋，“还需要……更多的能量。” 看来，被奥斯卡说中了。 简星寒倒是没太多担忧，毕竟身边还跟着一群职业保镖。 他今天穿着一袭纯黑天鹅绒的宫廷礼服，剪裁精良，完美合身，衣服上有简约而精美的刺绣，配着颜色和质感都像古铜，却十分舒适的贴身长裤，显得这少年腰细腿长身姿挺拔，像株小白杨一样俊俏。 这礼服是马尔斯专门派人来为他量体裁衣订做的，要上门做客嘛，不能失礼，简星寒也就笑纳了。顺带一提连礼物也是马尔斯让人准备的。 如今看来这个决定实在是明智，因为从飞行车里下来的男男女女们都是云裳鬓影，衣着华贵，简星寒在其中毫不逊色。 他在众军人护卫下穿过前厅，来到迎宾大厅，然后被两名侍从拦了下来，“抱歉，校官以下不能入内。” 迎宾大厅里确实也留着不少随从护卫，简星寒也就懒得吐槽了。 司徒渊略略点头，“那么你们在这里等候，我和伊森陪同简先生进去reads();。” 简星寒略略瞪大眼，他记得伊森布莱克是上尉才对？ 大猩猩上前一步，对着简星寒炫耀似的拍拍自己的少校肩章：“我升职了。” 简星寒面无表情：“恭喜。” 布莱克表示被人用这种神色恭喜，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现在身体康复得不错，也就不带护理机器人随行，迈入大厅时，身后仅仅跟着两名军人。 大门开启时，厚重声浪席卷而来，室内弦乐队演奏着悠扬乐曲，配合大厅里窃窃私语声，形成一种好似催眠的氛围。简星寒想起他参加公司年会以及游戏开发者大会的经历，虽然场面类似，但眼前这大厅广阔，容纳了不止两千人，个个矜贵傲慢，像是大人物。简星寒略感压力大，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要不要吃点什么？”司徒渊在身后说，“白玉籽沙拉？” 名字取那么好听不就是虫卵么。不过简星寒还是矜持点头，司徒渊使了个眼色，布莱克就去自助餐桌前取菜。 等待的时候，司徒渊特意取了两杯不含酒精的饮料，颜色是隐隐发光的金色，像是融化的金汁一样。 简星寒尝了一口就喜欢上了，这个叫做“尼古拉之血”的饮料有着奇特香气，像刚刚下过雷雨的树林的气息，口感则清爽甘甜，有点像是新口味的可乐。 司徒渊见他喝得高兴，决定不告诉他，这一次的饮料确实是用尼古拉蠕虫榨汁、过滤而成。 正喝着，诺丁伯爵那闪亮亮的身影穿花蝴蝶一样靠近，露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简星寒，欢迎光临。” 诺丁穿着快闪瞎眼的衣服，站在奢华的大厅里十分融洽，简星寒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还是泰然自若地笑着：“诺丁伯爵，你今天气色真好。” “你也是，看来莫斯教授把你照顾得很好。兰斯是个很好的国家，当你越熟悉，就会越喜欢。”诺丁伯爵笑容温和，神采奕奕，看起来心情十分好，而且很友善。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诺丁伯爵就被人叫走了，临走还叮嘱自己的管家好好照顾简星寒。 简星寒就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搞懂兰斯人的脑回路，诺丁友善的态度，完全不像对待情敌，还是说这六个情人实际上达成了某种协议，接受他的存在？他觉得自己脑洞开太大了…… 舞会正热闹，简星寒坐在一边，看贵宾们在舞池里成双成对跳一个类似宫廷华尔兹的交谊舞，一边喝饮料，一边吃布莱克送来的白玉籽沙拉。 然后诺丁伯爵上场，演奏深空琴，将舞会掀起了一个小小的高||潮。 而舞会的女主角至今还没露面。 简星寒开始感到无聊，频频打哈欠，拒绝了几个贵族青年的邀请，将身体埋进柔软的沙发里，第五次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司徒渊的答案始终如一：“至少等主角上场。” 真是……无聊啊。 简星寒正说着，突然发现一个穿着玫红长裙的年轻女孩笑眯眯地靠近，提着裙摆对着司徒渊行了个曼妙的屈膝礼，“中校，我家小姐想请您跳支舞可以吗？” 司徒渊站得笔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好意思，我正在执勤reads();。” 简星寒觉得司徒渊这反应简直是注定孤独一生的节奏，包括布莱克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 他说：“你去吧，说不定就是你终生伴侣呢？” 司徒渊垂下眼睑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没开口，只是再次说：“抱歉。” 那女仆有点为难地绞着手指：“那只是……说说话呢？” 简星寒自己虽然是弯的，但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让女孩子都倒贴到这种程度了还不为所动，简直太不绅士了。 少年气冲冲瞪着军人：“我命令你去跳舞。” 司徒渊心中叹口气，肩膀的线条放松了，“遵命。” 看着军人挺拔后背没入人群中，彬彬有礼地和一个穿着可爱的桃红礼服裙的少女说话，然后两个人一起进入舞池，简星寒有种又满足又忧伤的心情。 别人都成双成对，或者成群了（马尔斯和他的六个情人），他自己还在形单影只。 简星寒撑着下巴，萧瑟地叹口气。 一个穿着诺丁伯爵家制服的侍从悄无声息靠过来，弯腰低声说：“简先生，元首想见您。” 简星寒没啥反应：“他来了？干嘛不直接过来？” 侍从露出为难神色：“元首不方便露面，他就在后面的房间里等您。” 开什么玩笑，孤男寡男他又想干嘛？简星寒果断拒绝：“我不去，叫他自己过来。” 侍从又说了几句，包括请不到他过去，自己会受罚之类，可怜极了。简星寒只是摇头。最后侍从叹口气，失落地走了。 看到布莱克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简星寒冷笑，也懒得解释，又从身边走过的招待托盘里取了杯尼古拉之血，动作娴熟，颇有几分贵公子的派头。 过了一会儿他的个人终端响起来，是莫斯找他。 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很模糊，简星寒自作主张地想大概是磁力场影响的缘故，莫斯的声音很慌张：“简星寒……帮帮我……” “莫斯？怎么了？” “元首他……”通话突然中断，简星寒腾地站了起来，怒火中烧。 马尔斯那个大变态！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人渣！ 他匆匆挤进人群里，很快找到了刚刚邀请他的那个侍从，一把抓住那人手臂：“元首在哪个房间？快带我过去！” 侍从先惊后喜，忙带着他离开舞会大厅，急匆匆穿过走廊，打开了尽头处一个房间门。 第二十章 螳螂捕蝉 那是个普通四十人教室那么大的房间，布置得像起居室一样，格伦·马尔斯正坐在靠里侧的棕红色植绒贵妃椅上，以一种慵懒的姿势斜倚在靠垫上，穿着便服，一双长腿随意搁在茶几上，深蓝衬衣领敞开，散发出一股仿佛猛兽小憩的气息——虽然平静闲适，却让人不敢轻忽。 他手里托着莫斯那个从不离身的大型个人终端，像托着颗篮球似的，轻轻松松抛高、接住，再抛高、再接住，像这样反复把玩着。 莫斯的个人终端之所以远比一般人手腕上的要大得多，是因为那是个小型ai，支持着莫斯所有的学术研究，并且控制着他名下二十六个实验室的所有仪器跟研究用机器人。 虽然小正太看起来迷迷糊糊又懦弱，还被55块钱就收买了，但实际上是个权力相当大、威望相当高的学者。 不过这个了不起的大学者现在被马尔斯的属下夹在腋下，两条细细的小腿毫无用途的蹬动着，一脸紧张地瞪着男人手里的重要仪器飞起又落下，脸涨得通红，眼看就要哭出来。 简星寒一脚把开了一半的门全踹开了，大步走进去，厉声质问：“欺负小孩子，你还要脸吗！” 格伦·马尔斯笑笑，再随手一抛，将个人终端扔给夹着莫斯的部下，后者稳稳接住了，交给莫斯教授，并且将他松开。 小正太顿时不挣扎了，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跑到简星寒面前，突然绽开笑容：“简星寒，幸好你来了。” 其实简星寒也考虑过这可能是个陷阱，但听到莫斯慌张求救的声音就冲动了。此时也仍然心有余悸，轻轻抚摸着莫斯细软的头发，“你没事就好，莫斯，我们回去吧。” 莫斯迟疑了一下：“弟弟说，要庆贺过莉拉小姐成人后才能走……” 贵族小姐的成人礼真是麻烦透顶，首先要利用各种表演，各种装模作样将气氛炒到最热，才会让主角压轴似的出场。 或许有人当真对这种活动乐此不疲，或单纯喜欢，或为拓展人脉，终归是有好处的。简星寒却觉得这简直是在谋杀他的时间，尤其是他根本不想在兰斯帝国继续生活下去。他甚至动了去当星际海盗的念头。 马尔斯对着部下们做了个手势，众人开始撤退，简星寒见状也想开溜，结果元首大人开口了：“简星寒，你留下来，布莱克少校也留下。” 莫斯被其他下属带了出去，房间里刹那间撤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简星寒其实稍微安心了一点，如果马尔斯相对他图谋不轨的话，就不会留他的保镖在场了吧……虽然他不喜欢这个保镖。 马尔斯仍然坐着，交叠双腿，交叉双手，半眯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并不是太高兴，然后他又做了个手势，下令道：“抱住他reads();。” 简星寒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突然贴上一个灼热的躯体，大猩猩布莱克用几乎有他大腿粗的手臂将小少年牢牢抱在怀里，男人体温很高，呼吸灼热，下半身很快有了反应，硬物狠狠硌在少年屁股上。 简星寒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股怒火腾地从脚底烧到头顶，他奋力挣扎了一下，这个体型比他大了整整两圈的军人像铁箍似的牢牢禁锢着他。 好在也许是有马尔斯坐镇，布莱克仅仅是紧抱着他不放，偶尔用紧贴的下半身摩擦一下，却不敢有别的动作，只是呼吸愈加急促，渐渐喘起来。 简星寒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敢乱动，他恶狠狠地瞪着马尔斯，眼睛发红，连嗓子都有些沙哑：“听说我是你的终生伴侣？” 他明显察觉到身后的大猩猩陡然一震，反而将他抱得更紧，简星寒全身的骨头都被他勒得仿佛发出悲鸣。 “不对！”布莱克呼哧呼哧喘着气，“你明明是我的终生伴侣，我的两根【】都为你充血了！” 什么、什么情况……？ 简星寒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果然是这样。”马尔斯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从个人终端里调出了文件，首先是一个全息视频，舞会大厅里，主角终于姗姗来迟，刚成年的少女被热烈的掌声包围着。司徒渊正在人群里穿梭，四处打量，急匆匆对通话器说着什么，简星寒心里一痛，知道司徒渊正在到处找他。 他瞪着马尔斯，他终究还是高估了兰斯人的节操，低估了马尔斯的无耻程度，“先叫他……放开我。” 口气里已经有了一丝软弱和求饶。 这里没有奥斯卡，没有会为他触发警报的飞蚂蚁，也没有司徒渊，只有两个既不尊重他，却又觊觎他的人渣。 马尔斯却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目光看着他，仿佛看着什么令人厌弃的东西一样，他划开了面前的光幕，调出几张a4纸大小的文件，它们的影像清晰而安静地停止在半空中，“到底要勾引几个终生伴侣才甘心？你这个荡||妇。” 全息像是半透明的，因此简星寒也勉强看清那几张文件上的文字，虽然是左右颠倒的，不过他还是努力分辨出了一些词：罕见的，可耻的，吸引多个终生伴侣的体质…… 这份研究报告的署名，是卡尔文·李。 简星寒几乎要佩服起所长来了，如果他真的喜欢马尔斯，这一下只怕要被彻底击垮。 愤怒让他感觉不到身后男人的暧昧蠢动和开始不安分的手，他只是狠狠地瞪着马尔斯，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凶暴小狮子，马尔斯瞬间心软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给你个机会。”他说，“求我。” 求毛线！ 简星寒恨死马尔斯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态度，求个爱都跟施舍似的，情商低成这样，也亏那六个情人肯死心塌地跟着他。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请我来参加舞会，其实有别的目的？” 马尔斯略略颔首：“卡尔文和诺丁安排了几个闻到你的味道同样会发|情的男人，不过，我决定亲自验证reads();。” 所以他直接制止了卡尔文的行动，亲自来了。 简星寒气得笑了：“我谢谢你全家！” 马尔斯站起身来，轻轻抚摸简星寒的面颊，即使在这种时候，少年还是努力偏头避开他的触碰，男人笑了，“我没有家，我是收容所孤儿。” 不等简星寒说话，他已经讽刺地朝下看一眼，大猩猩的腿已经插|进简星寒两腿之间，马尔斯说：“简星寒，把握你最后的机会。” 简星寒怒吼：“滚！” 如果这是个无节|操的炖肉故事，后面的展开应该是马尔斯跟大猩猩一起将主角ooxx干了个爽，但鉴于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现实以及读者们的偏好问题，马尔斯只是留下一句“随你高兴”就走了出去，简星寒则被大猩猩朝沙发里一扔。 灯光柔和，四处安静，没有警报也没有人。简星寒被甩得七荤八素，近乎绝望，扭头惊恐地看着布莱克。军人的呼吸愈加急促，利落地解开皮带拉下裤链，露出狰狞丑陋，兴致高昂的【】。 布莱克贪婪而邪|淫的目光有若实质地扫舔着少年被天鹅绒包裹的细长身躯，甚至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老实点，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乖乖让我爽了，以后我都会好好待你。” 简星寒咬着牙翻身滚下沙发，躲开了布莱克伸过来的魔爪，却骤然被抓住了脚踝，恐惧愤怒几乎暴涨到顶点，他拼命蹬踹着，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滚！垃圾，人渣，你去死吧！” 布莱克扑了空，反手利落抓住简星寒的脚踝，却在听到怒骂声时，像是被电到一样，突然松手后退，呆愣愣地重复着简星寒的话：“……去……死……” 简星寒惊魂未定，继续严厉地大声吼：“对，赶紧去死！” 大猩猩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小圆桌和椅子，带起哐啷哐啷的巨响，紧接着翻身爬起来，也顾不上穿裤子，直接朝着门外冲了出去：“噢噢噢噢噢噢噢去死死死死死——！” 情况急转了简直有360度，简星寒有点适应不过来，张着嘴看见洞开的大门，门外空荡荡的，人都走光了。 上一秒那个男人还在试图强|暴他，下一秒却冲出门去遛鸟。 这叫什么事啊！ 简星寒一点力气都没了，颤巍巍撑着地毯，一点点挪动着，最后靠坐在一个柜子角落，疲倦得闭上眼睛。他心脏跳得跟震蛋似的，呼吸的空气扎得气管疼，无穷无尽的厌倦和疲惫，无边无际的孤寂，将他整个吞没。 仿佛为了配合这种心境似的，房间里的灯光骤然全暗。 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炸响。 简星寒心脏又疼又颤，他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小声呼唤着：“奥斯卡……” 是你吗？ 第二十一章 离家出走 在警报响起的数十秒前，诺丁宫所在的贵族住宅区附近的居民们见到了百年难遇的奇观。 一群银色的飞鱼扑啦啦扇着翅膀一样的宽阔鱼鳍，从夜空中飞驰而过。它们头尾相连，行动整齐划一，仿佛一片闪闪发光的银色云层急速掠过低矮云层，轰然击中了116号能源供应站。 能源站最显著的建筑，供应周围居民能源的灰绿色圆型高塔在这些看似小巧的飞鱼袭击中不断颤抖，塔身炸裂出刺目的黄白光芒，发出巨大的金属扭曲声，弯曲、撕裂，露出了内里纵横交错的管道。 能源供应站被摧毁的同时，周围灯火辉煌的社区立刻被黑暗所笼罩，黑暗犹如活过来的阴影，以能源站为中心，迅速朝四面八方扩散开。 诺丁宫耗费能源巨大，自给自足很难维持，所以有三分之一的能源是由116号站提供的，能源站一被摧毁，磁力场立刻减弱，一部分照明也受到影响。明显异常的状况触发了警报。 然后，奥斯卡的另一支战斗单位从地面冲向了防御力减弱的诺丁宫。 ========== 简星寒休息了一会儿，听见门外嘈杂的脚步声，突然意识到现在是逃走的好机会。 这个念头给了他无穷动力，他翻身跳起来，朝着门外冲去。 人群虽然慌张却并没有骚乱，训练有素的仆从和保镖们护送着兰斯帝国的贵人们有条不紊地撤离，军人则迅速占据了宫中紧要的位置，没人留意一个看上去就是来做客的少年。 简星寒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借着绿植葱葱郁郁的枝条遮掩身形，启动了个人终端，调出诺丁宫的地图，这自然是奥斯卡提供给他的。 地图开启时就为他定位，各条通道一目了然，简星寒决定顺着这里往后门逃走。走廊通往一个仆从专用侧门，往后是茶水间，再穿过去就可以到达一个仆从出入的小侧门，这个时候大概……也许……没人？简星寒从他现在的位置离开，踩着走廊里厚软的地毯拼命跑。 至于逃走以后的事……等逃走以后再说。 可惜没等他跑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士兵大吼的声音：“嘿！那边的少爷，撤退通道在前面，别到处乱跑给我们添乱。” 简星寒心头一沉，好像在海里挣扎的遇难者，好不容易抓到浮木，却马上要被人夺走。他咬着牙握拳头，决定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跑。 士兵继续叫他站住，甚至威胁他要开枪，简星寒充耳不闻，继续逃跑，深红和象牙白为主调的走廊景色在眼前剧烈地晃动着。 士兵追了上来，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简星寒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恨不得马上长出一对翅膀。 走廊顶的应急灯突然炸开火花，四周陷入黑暗。身后的士兵惨叫两声，立刻失去了声音。 简星寒根本无暇顾及，快要碰到那扇门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人抓住他，推开门将他带进去后，反手关上门reads();。 简星寒大惊，却被那个男人禁锢在怀里，嘴唇触碰到一些丝质的布料，头顶有男人的声音说：“嘘……别出声，是我。” 简星寒除了跟司徒渊和莫斯外跟谁都不熟，气喘吁吁地小声质问：“谁？” 那人继续耐心回答：“我啊，我。” 简星寒皱眉：“‘我’是谁？” 那人沉吟了两秒钟：“‘我’是谁？这真是宇宙间最让人困惑的问题。人类经历了漫长的进化，发明了无数致命武器，横跨了数万光年，却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无法真正认识自己是谁……” 这个调调……这种毫无紧张感、人畜无害的脱线语调……简星寒想起来了，拍开他的手，俯身撑着膝盖平复呼吸：“梅耶先生，你在干嘛？” 梅耶回过神似的揉揉鼻子，打住了刚才的话题，“哦，我来帮你。” 不等简星寒追问，他就全盘托出。原来他也来参加舞会，听到莫斯说了元首单独留下简星寒跟布莱克少校的事，他就赶了过来，然后遇上六级警戒。 简星寒皱眉，狐疑地上下打量梅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再说了平常他就觉得梅耶热情得过分，害得梅耶的养子经常一副吃醋吃多了的模样瞪着他。 但很奇怪，梅耶连碰都不会随便碰他，只是用好像看着无法触碰的虚拟偶像一样的目光表达自己的热情，让简星寒莫名有种自己是不是被推上神坛供起来了的错觉。 他们所在的房间是侍从们准备茶点和休息的房间，窗户外就是花园，不过这个位置距离地面有二十多米，要想出去还得借助一些工具才行——比如让奥斯卡变成个竹蜻蜓什么的。 不过梅耶在这里碍事，就会很麻烦。 对于简星寒嫌弃的心情，梅耶自然没自觉。他扶了下单边眼镜，谨慎地靠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门外隐隐传来枪声，银发男子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哦哦，打起来了。” 简星寒瞪大眼，第一反应是那只飞蚂蚁……不对小老鼠……不对小蝴蝶……不对小银蛇怎么可能对抗大量的兰斯士兵？ 梅耶又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掩面叹息了一句：“我早就跟诺丁说了，没钱就别死撑着占那么大块地方，防卫系统跟不上，多少年不升级了，这不是被海盗盯上了吗？” 简星寒稍微觉得失望，今天的事只是星际海盗入侵，不是奥斯卡干的吗？ 他将这点失落收起来，准备走出去另外找地方离开，却被梅耶握住了手臂，“等等，小寒，你听我说，我来的路上遇到了布莱克少校，他像发疯了一样拼命跑着……裤子都没穿好。” 简星寒咳嗽一声，转头看着梅耶不说话。 外表清冷如冰雪一样的梅耶先生竟然少有地避开了简星寒的视线，转而低头调出个人终端，下令道：“我是克里德冯梅耶，现在启用我的紧急安保权限，给我调出今晚20点47分诺丁宫e36区到e41区的监控录像reads();。” 贵公子一声令下，全息像立刻映出了一段走廊，衣衫不整的布莱克嗷嗷叫着跑过去，撞到了梅耶的肩膀，之后冲出了开敞着的落地窗。 简星寒再度呆滞。 监控镜头切换，这次是室外，布莱克从距离地面足有二十多米高的地方一跃而下，未来人类即使混了各种奇怪种族的血，身体机能提升也很是有限。像布莱克这样不使用任何防护措施地跳下去，和史前人类跳楼的结果也差不多。 监控镜头只远远地照了一下坚硬石板地面上一个模糊躺着的人影，并不清晰，是为保护未成年人特意打码后展示的尸体。 简星寒喃喃问：“……他死了？” 梅耶刻意点头：“死了，自己跳下去的。” 简星寒虽然讨厌那个军官，现在见他因为自己一句话就真的去死了，还是有些手足无措，张着嘴合不拢：“我、我不是，我没……我……” 梅耶严肃地看着他：“现在还没人发现，不过简星寒，你不能再回去研究所。过了今晚元首肯定会追查布莱克的死因，到时候一看就会发现他是受你暗示去自杀的。你是真正的传承者——兰斯帝国一半以上的人会支持将你的脑子挖出来。” 梅耶虽然说得耸人听闻，但和事实相差并不远。“史前人类”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研究课题，“传承者”却是兰斯帝国梦寐以求的精神力上的强者，如果能找到传承者的秘密，并模仿出这种能力，兰斯帝国的军力将无限膨胀。 简星寒结结巴巴：“我不是……我……” 梅耶拉着他朝窗外走去：“没时间了，回头再跟你解释，你先跟我走。” 简星寒挣脱他的手：“我凭什么相信你？” 梅耶没有动气，反而回味似地闻了闻刚才抓过简星寒肩膀的手指，用一双剔透而深邃的眼睛打量少年：“传承者是宇宙中最强大的种族，他们身边总是追随着忠诚的骑士，也就是守护者——我的祖先有守护者的血脉。” 这一点奥斯卡倒是也跟简星寒普及过，这时候听到别人说起来，总觉得有种又不可思议又很可靠的感觉，简星寒迟疑着，“我……可是我……” 梅耶见他胆怯，叹了口气：“别可是了，逃命要紧！”他索性弯下腰，将少年打横抱起来，直接朝窗外一跳。 简星寒吓得死死搂住梅耶的脖子，但预想中的失重感并没有出现，两个人稳稳地落进一辆敞篷飞行车里。 驾驶飞行车的人是桂花，脸色很臭，驾驶技术却十分娴熟，飞行车立刻离开窗口，飞往诺丁宫外面。 简星寒趴在车门上张望，正好看见司徒渊在宫前广场的人群中，转过头在看着他所在的方向，下意识躲了下。 然后他听见桂花的嗤笑声：“躲什么，我开了隐形罩，他看不见你。” 简星寒叹口气，转过头去继续看司徒渊到处找人，觉得又愧疚又难受，有种辜负了照顾他的大哥，离家出走的错觉。 飞行车无视他的心情，很快没入夜空中。 第二十二章 始死斗 飞行车悄无声息在距离地面百米位置飞行，很快离开了宽敞如园林的贵族区，进入高楼大厦林立的金融区。 桂花开启了隐匿力场，所以简星寒眼睁睁地看着几辆军用直升机从头顶飞过，硬是没发现他们。 “别担心，”桂花发现简星寒还在忐忑不安，轻轻拍了拍飞行车的操纵台，“这种隐匿力场是军方最新产品，以治安宪兵的设备是绝对无法发现的。” 简星寒仔细看了看飞行车敞篷跑车的华丽造型，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们的车上会有军用装备……” 梅耶正忙着戴上他的高筒礼帽，整理发型，闻言手僵了僵，干笑起来：“因、因为个人爱好，哈哈，哈哈。” 桂花继续面无表情，在智能防撞系统协助下手动驾驶：“因为他是前任元首的孙子。” 公器私用这种事真是古往今来难以禁绝啊，简星寒感叹，不过梅耶在帮他，对于这一点他自然不会多说。 也不用等他多说，车底突然砰一声，强大冲力传过来，车子险些随之撞在一幢大厦外墙的电子广告屏上，桂花急忙握紧操纵杆，硬生生拉高车体，几乎是贴着广告牌疾驰了一段路，底盘的金属突起物将显示屏划出了深长痕迹，带出一路噼里啪啦的电火花，车一直冲到楼顶才勉强悬停下来，没酿成事故reads();。 简星寒整个人都被惯性压得紧靠在座椅上，感觉比坐过山车还刺激，死死抓着扶手，脸色发白。 隐匿力场十分脆弱，被这么一撞立刻失效，车子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负责搜索的城市用微型无人侦察机立刻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机身漆黑，杀气腾腾。 梅耶仍然笑着，桂花仍然板着脸，但两个人神色之下的紧张也显而易见，仿佛连空气都随之绷紧。 简星寒觉得自己面对上这些事实在是缺少经验，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车里，司徒渊虽然教了他一些格斗技巧，但也不过才入门而已。 “桂花，带他先走……”梅耶话才开头，空气仿佛骤降几度，一条青黑色影子伴随着撕裂空气声突然横扫过车上方，正正从简星寒头顶扫过，准确击中银发男子的胸膛。 沉闷撞击声中，梅耶像被球棒击中的棒球一样横飞了出去，撞在楼顶防护网上，合金网发出脆响，将他弹回房顶的地板，不知死活。 “克里德！”桂花一声惨叫炸响夜空。简星寒还来不及反应，下意识觉得寒气罩顶，内心冰寒由内而外扩散，这是来自生理上的压倒性恐怖，像是被可怕的猛兽盯住了一样。 不等他回头，那青黑影子已经居高临下逼近，暗金的竖瞳像夜空中的一对凶星满含煞气，面容冷酷俊美，如果忽略掉满布上半身，包括头脸的青黑鳞片不计，简星寒会认为这个生物是格伦马尔斯。像是……变成了怪物的马尔斯。 他后背死死抵着车靠背，但这点点反抗毫无用处。那个怪物像抄小鸡似的就将他抄在手臂里，转身朝百层高楼下一跳。 简星寒被他夹在腋下，脸颊紧紧贴着冰冷光滑的鳞片，视线随便一扫就看见这个怪物下半身是一条又粗又长的青黑蛇身，与此同时，强烈风声灌耳，地面飞快袭来，简星寒吓得意识混乱，都不知道到底是这半人半蛇的怪物比较吓人，还是要摔死的失重感更吓人。 他只顾得上死死抱住那怪物的腰身，跟着他重重降落在地面，轰一声巨响，结实的石砖地面被蛇尾砸出了浅浅的坑，开裂的缝隙延伸成足足十多米的蜘蛛网。 简星寒被震得头晕脑胀，幸好死死咬着牙，总算没把自己舌头咬断，只小声说着“放开……我……”可声音又小又模糊，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正是金融区夜间活动的高峰期，人群却早就被治安宪兵给驱散了，等那怪物落地，四周地面立刻打亮了几道金色的粒子波束，交叉得仿佛节日喷泉一样，将蛇人团团包围在中间。 简星寒晕乎乎看向四周，感觉自己和那个怪物像是在走盛大的红地毯一样，四周烟花礼炮炸响，强光几乎耀花双眼。外围的军队分开了，一身礼服的卡尔文·李走了出来，提着把猎枪横在胸前，先是恶狠狠扫了一眼简星寒，愤怒的脸色在看到怪物时立刻化为担忧和哀伤：“格伦！快醒醒！” 那半人半蛇的怪物只是发出嘶嘶的声音，从嘴里吐出足有两尺长的赤红蛇信，然后将简星寒换个方向扛在肩上，转过身冲出金色粒子束网。他变型成蛇人后体型魁梧，连上一截蛇尾，足有两米多高，接连将几个士兵给撞开后，朝着街巷深处飞快跑去。 这东西毕竟是元首，没人敢开枪，只有卡尔文一声高喊：“格伦reads();！” 枪声响了，简星寒能察觉到男人身体剧震了一下，反手在后背一扯，之后继续带着他一路飞奔，直到进入一片密林，树木高耸，周围再见不到任何建筑物，头顶的侦察机飞了半天，最后终于不知所终，应该是跟丢了目标。 怪物却仍然扛着简星寒，蛇尾甩动时行进得飞快，而且即使林子里的树木越来越密，他却每次都完美绕开，从不会撞上。 简星寒被颠得头晕脑胀，胃部被顶得快要呕吐，像趴在飞速前进的拖拉机里似的，等他被扔到地上时，虽然满地都是落叶腐殖土，仍然痛得骨头都要散架似的。简星寒咬咬牙，翻身爬起来，跌跌撞撞朝前跑，身后寒风袭来，将他重重地压倒在地上。 “走开……”简星寒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发干，嗓音抖得仿佛随时都会碎裂，“走开！” 他反手朝马尔斯一推，指节碰到男人胸膛上坚硬的鳞片，就像撞在铁甲上一样生疼。 会被吃掉的。不管是哪种吃掉简星寒都不愿意去想，心脏咚咚跳得快裂开，男人却抓着他的手腕朝身后反剪，赤红的舌尖舔舐他的耳朵，声音沙哑，隐带暗沉疯狂，犹如在酝酿着骇人雷光的暗色云层，“你要离开我？” 能够变型的完全体蛇人，无论精神还是体能都远远胜过半蛇人和其他种族的人类，但也会随之面临一个大难题，那就是——返祖。返祖现象一方面体现在外型变化上，另一方面，则是激素导致的兽性大发、人性缺失。 说得玄幻一点，就是血脉的诅咒，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也被迫接受先祖的诅咒。 当代的兰斯人能够抑制住对终生伴侣的渴望，完全体的蛇人却无法容忍终生伴侣活着却要离自己而去。格伦马尔斯是最强大的完全体，受到的诅咒自然也最强，经历了长时间的压抑，在简星寒逃离的时候终于爆发。 不过即使如此简星寒也丝毫不关心，尤其在蛇尾将他两条腿扯开，怪物强硬的躯体挤到腿中间，双倍的火热硬物威胁似地磨蹭着他的时候。 简星寒吃力地喘着气，手腕像是被铁箍牢牢禁锢，大字型贴在地上，察觉到身后那怪物动来动去，正在找入口，冰冷而滑腻的舌尖舔着耳朵，他忍不住发出了颤抖的声音：“别这样……” 这真是才逃离猩猩毒手就落入蛇窝，简星寒都分不清哪一个更倒霉一些。 “别哪样？你是属于我的，简星寒，有哪样是我不能做的？”男人戏谑低笑，有着青色细鳞的手指攥住肩头的布料，随着撕扯的声音响起，轻易将简星寒的礼服撕碎，露出属于少年人那种纤细却又生气蓬勃的光滑肩头，尖锐的蛇牙狠狠咬在肩颈交界处。 简星寒忍不住啊了一声，痛得全身剧颤，脸色发白，他恶狠狠地吼：“奥斯卡，再不来我就不要你了！” =============== ……奥斯卡很委屈。 他的数据库被封锁了大半，实际上这一点反而是利大于弊的，因为那条限制他行动的超级管理员指令并没有失效，只是因为数据库的缺失而暂时停止了运行。 但这样一来，原本简单的战术计算和策略安排也变得十分麻烦，意外情况层出不穷：在他切断能源后，星际海盗趁火打劫；情敌，不对，划掉，敌人突然变身；情敌，不对，划掉，对手也跑来抢他的工作救人…… 所有的意外都在成倍增加运算量，曾经令六百兆人光是提起名字就胆战心惊的蚀星者，如今对付这一场地面小骚乱就差点数据溢出reads();。 奥斯卡从星际海盗和治安宪兵的战斗中脱身，再度利用“燃烧脂肪”的方法，牺牲了大部分尼欧，剩下部分成功避开了治安宪兵的侦察，终于在简星寒威胁的怒吼声中追了上来。 一道银色的影子在晨曦的光芒中闪亮得仿佛纯粹以光芒凝结而成，迅猛而凶狠地击中了在简星寒背后逞凶的怪物。 那是一头通体纯白，毛发尖稍甚至隐隐泛着银光的……阿拉斯加雪橇幼犬，眼睛也是隐隐带着一抹淡蓝的银瞳，体型不过半米长短，竖着一对尖尖的、毛茸茸的耳朵，憨态可掬。 蓬松的长毛让它整个体型比实际的大了两圈，裂开了血红的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厚实的爪子踩在蛇人身躯上，喉咙里滚出成串的低沉咆哮，可爱和凶残好像哪个词都合适。 马尔斯魁梧的身躯被这幼崽子一撞，竟然跌到了旁边。 简星寒后背一轻，腿上的禁锢也松开了，也顾不上地上的枯叶，连滚带爬地躲远了，背靠着一棵大树，紧张地看那两个人——或者说一蛇一犬的搏斗。 长长的蛇尾猛力横扫，阿拉斯加灵活地避开了，蛇尾带着仿佛雷电的气势撞上一株足有人腰粗的大树，树干卡嚓一声折断了。 简星寒盯着吞口唾沫，“奥斯卡，我们走吧。” “哪里都不许去。”马尔斯嘶吼，突然腾身弹起来，朝着简星寒的方向扑去，奥斯卡的雪橇犬像一道白色闪电横向拦截在简星寒面前，犬突然张大口，一道银色标枪从口中激射而出，穿透了蛇人的胸膛。 奥斯卡压缩生成的穿星矛，原本是配备在行星级机甲上的常规武器，能够穿透战列舰的装甲。 如今只有千分之一的尺寸，却仍然将蛇人坚愈精钢的鳞片刺穿。鲜血四溅中，马尔斯却愈加发狂，捉住了雪橇犬一条前腿，将他狠狠地砸在另一株树上。 卡嚓一声，树干再度折断。 雪橇犬毫发无伤，反而回头咬住了蛇人的手臂，将鳞片跟血肉一起撕咬得乱飞。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树林里，野兽嘶吼声此起彼伏，时不时有枝干折断的爆裂声，惨烈得像蛮荒世界。 简星寒渐渐冷静下来，对眼前的状况觉得十分无语。 他明明穿越到了未来世界，没见识到宏伟的宇宙飞船、跨星际的浩大战争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得跟原始人一样看野兽打架？ 他收敛心神，想起来自己据说是精神力逆天的宅男……不对，传承者后裔，他决定试试看。 简星寒全神贯注盯着马尔斯，小声念着：“快昏倒，快昏倒，快昏倒。” 伴随简星寒咒语似的念诵声，马尔斯的动作越来越迟滞，最后终于怦然倒在了早就被打得乱糟糟的落叶堆里。 第二十三章 飞空摩托 血腥而喧闹的丛林中一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简星寒一个人呼呼的喘气声，大概被这两个凶兽的殊死搏斗散发的杀气惊吓到了，附近半个野兽都没有，连鸟叫声都听不到，加上没有风，树叶直直地坠落，死寂得有些可怕。 巨大的蟒蛇呈s型，倒在凌乱的地上一动不动，青黑鳞片外翻，露出可怖而深刻，血肉模糊的伤口。树干折断了一堆，像是被风暴袭击过，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奥斯卡身体损伤的部位快速恢复了原状，雪白的幼犬慢慢走到蛇人身旁，低头嗅了嗅。 简星寒终于脱力，长长吐出口气，顺着背后的树干缓缓滑下来，坐在突起的树根上，看着蛇人发呆：“居然真晕了？传承者这么厉害？” 奥斯卡扫描了一遍马尔斯的身体，这才回答：“他被注射了强力麻醉剂，加上长时间高强度运动，还有失血过多，所以昏迷了。” 简星寒沉吟了下，羞耻地用手掌盖住眼睛：“所以说，不关我的事，刚刚我到底在干什么？” 阿拉斯加幼崽仰头看看简星寒，摇晃了下蓬松的大尾巴，一边慢吞吞将后脚的泥和枯叶蹭在蛇鳞上，一边小心翼翼补充：“加上简星寒的精神攻击，所以昏迷了。” 对这种画蛇添足的补充，简星寒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是摇摇头，先打听清楚了梅耶和桂花的情况，得知那两个人都平安无事，总算放下最后的心结。 他蹲下来试着摸摸狗头，柔软的绒毛与粗硬的披毛彼此交错，形成了一层厚实的毛层，隐约透着暖意。 方正而端正的下颌骨，笔直立着的三角耳朵细腻得像天鹅绒，鼻尖是浅粉色的，眼睛是淡蓝色的，要说哪里不对，大概是舌头舔到手指上没有湿漉漉的液体残留，触感倒是很像护理机器人的手。 幼犬配合地坐在地上，仰着头让他摸，还随着抚摸的节奏摇了摇尾巴，除了没有呼哧呼哧喘气外，其他方面的还原度真是太高了，点赞。 简星寒咳嗽两声，知道自己胡思乱想只是在拖时间。 按理说他应该一走了之，但是看到躺一滩鲜血当真中毫无生气的马尔斯，突然有点于心不忍。 “下指令吧，”奥斯卡催他，“简星寒，我会满足你所有要求。” 简星寒觉得一只狗这么说实在是太微妙了，一扭头就发现异常。伴随草叶摩擦的声音，马尔斯的蛇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全身鳞片褪去，深可见骨的伤痕也随之痊愈大半。 最后蛇尾变成人腿，恢复成一个裸男仰面躺在地上，精壮、雄健，犹如古希腊的精美石雕，某个部位分量沉重地垂在胯下，全身都带着血迹和狰狞伤口，显得血腥暴虐而又妖冶，简星寒有点挪不开眼睛reads();。 “他不会死的。”奥斯卡见他一直盯着裸男看，误会了简星寒的意思，安慰说，“我的微型医疗单位为他止血了，并且他本身痊愈力也远胜常人。” 简星寒默默点头，想了想始终觉得一国元首如果就这么被发现了未免有点……而且这片林地太幽深，有些树木高达二三十米，枝叶茂密遮挡了阳光，显得阴冷过头。 他迟疑下，还是脱下被扯得破破烂烂的天鹅绒外套，给马尔斯披在身上。 原本外套是中长款，到简星寒大腿中间，现在盖在马尔斯身上，勉勉强强能从肩头遮挡到某个要害。 干完最后一件事，简星寒总算良心安定了些，他想想又说：“你以后好好干元首这份有前途的工作吧，少杀点人……你的人民还是挺爱戴你的。嗯，我不喜欢你统治国家的方式，也不喜欢你对待我的方式，所以，再见了。” 他也不管马尔斯能不能听见，摘下个人终端扔到地上，起身拍拍阿拉斯加幼犬的脑袋，“我们走吧，奥斯卡，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幼犬叫了两声，朝某个方向小跑着前进，“这边，我的战斗单位找到了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简星寒，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简星寒身上还带着擦伤，衬衣只剩几块布条挂着，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心情却前所未有地愉悦，仿佛在大森林中旅游一样悠闲自在地散着步，一边笑嘻嘻地点头：“好啊，那以后就拜托你了。” 到现在为止，简星寒还没有意识到，奥斯卡的承诺究竟代表着什么。 他们走了不过十几分钟，苍绿色森林还是无边无际，头顶却传来引擎轰鸣的声音。 简星寒仰头，看见一辆通体漆黑的摩托车撞开树枝，杀气腾腾地冲了下来，有意识一般渐渐在他面前降落，最后悬停在离地不过十厘米的地方。 摩托车的黑漆光洁闪亮，造型霸道，金属外壳下没有轮胎，而是十二根可以调节方向的喷射管，此时少量气流稳定地托着车身，发出近似猛兽喉咙里滚动低沉的咆哮。 简星寒瞪着霸气摩托车，“这是你的……车？” 阿拉斯加幼犬摇头：“不是。” 没等简星寒再追问，他继续回答：“这是我，骑上来吧。” 听到这个回答以后完全不想骑了……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简星寒并没有完全领会奥斯卡的意思，他还是翻身坐上去，几根安全带自动弹出，将他的腿和腰牢牢固定在车身上。这样即使车在半空头朝下翻转，也能确保骑手不会掉下来。 简星寒握住车把，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我还不会……” 阿拉斯加幼犬也紧跟着跳上车，稳稳坐在简星寒前面的车座上，仪表盘的位置亮起了柔和光芒，显示出地图。 然后奥斯卡开始教他驾驶：“其实很简单，按这个先启动reads();。” 不过几分钟，一辆黑色空中摩托冲出了郁郁葱葱的林海，在半空划了个惊险万分的8字型，然后朝着远处的城市冲去。 空中摩托的屏蔽立场远远弱于飞行车，速度一快，狂风就吹得简星寒头发跟破衣服猎猎作响，摩托离地不过三十多米，悬空往下看简直是恐高症患者最大的噩梦。 但一旦习惯之后就会尝到难以言喻的刺激，风声呼啸，草地、溪流、纵横交错的道路、鲜花盛开的园林像一匹色彩缤纷的锦缎奔腾向后。 简星寒大声笑着，朝着无边无际的平原大吼，一边喊：“奥斯卡你太棒了！” 阿拉斯加幼犬迎风坐得笔直，冰晶蓝的锐利眼珠透出傲慢得不可一世的神情。 尼欧们从来没有这么卖力工作过，从海里，花园里，丛林里，四处都响起了仿佛很激动的轰鸣声。 ============== 马尔斯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无尽空虚。 那是一种像是将灵魂狠狠抽空了的空虚感，难以忍受、无从解决。昏迷前的事都还历历在目。 分明是耻辱的记忆，马尔斯想不到自己居然败给了本能，变形成完全体，袭击人类、劫持伴侣，还试图强|暴他。 然而他却感觉不到任何后悔，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释然。 完全体的他做了他一直想做却又压抑许久的事，对心爱之人全然的掠夺、占有。不必算得失进退，不必考虑多方平衡。就像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带着*蚀骨的甘美香气。 马尔斯缓缓坐起身来，破碎的天鹅绒外套从他胸前落下，仍然带着少年甜美的味道。 他隐约记得简星寒说过的话，嘴角慢慢上弯，浮现一抹笑容。 不喜欢也没关系，多做几次就喜欢了。 护卫队已经找到了元首踪迹，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男人在一众士兵面前毫不在乎地展露裸||体，从跟着军队一起前来的卡尔文手中接过个人终端，启动了一键换装。 合身的迷彩服眨眼就覆盖住了马尔斯那肌理分明的矫健身躯，这让卡尔文有点失望。 他要从马尔斯手中拿走那块破布，马尔斯却拒绝了，就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似的将它搭在自己手臂上，转身迈进了飞行车中。 卡尔文当然认得那件衣服是谁的，脸色又暗沉了一下，不过他没说什么，还是跟着上了车，朝马尔斯手臂上靠：“格伦，到底是谁伤了你？那个史前人类绝对不可能有这种能力。” 马尔斯仍然笑笑，借着变换姿势的机会，将手臂从卡尔文怀里抽了出来：“他会成为新银河历千年以来，第一个传承者。只是……我们发现得太晚了。” 卡尔文脸色惨白，从指尖开始，全身慢慢发起抖来。 马尔斯的语调明明和平时一样，他却感觉到了强烈而绝望的恐惧。 第二十四章 蛇毒 席恩一区位于阿斯嘉德南半球，早先是个矿区，出产的席恩矿石纯度高品质好，八十多种提炼物能应用在数百个行业当中。因此，最初的矿工们很是发了笔财，引得各地淘金者蜂拥而至。 不过那也是几百年前的历史了，如今矿藏被开采一空，矿工后裔们建设的城市则保留了下来。他们将那些纵横连接，贯穿山体和地壳的矿洞开发成了旅游区，但再往深处的危险之地，则是各类亡命之徒的乐园。 所以这里是整个星球上管理最薄弱、人口结构最复杂，因此也最为混乱的城市之一，自然也是逃犯或者各种人们因为种种原因，想要隐藏行踪的最好地方。 在这里经营的各类设施最让人满意的一点就是保密，是可以用匿名账户支付账单，也没人会多嘴问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干什么、到哪里去。 当然如果就这么消失了，也同样是无人问津的。 雪橇犬熟门熟路地操作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个人终端，在席恩一区的某条路上订了一家酒店，然后在全程没见到任何服务生的情况下，顺利入住301号房。 这酒店总共只有三层，顺带一提，这实际上是一家爱情宾馆，房间设施和客房服务全部以“提供完美的性||爱环境”为宗旨。 301号套间是最好的房间之一，拥有包括奴|隶拍卖、群x派对、兽x、虫x等十种重口味环境模式，以及齐全的设施、道具，帮助客人体验各种新鲜刺激。 简星寒面无表情放任虚拟服务生喋喋不休地介绍“我们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我们无节操无下限我们甚至提供随叫随到服务只要你一声令下要几个人陪你一起ooxx都ok哟客人～”，他则让雪橇犬在房间里等着，自己脱了破烂不堪的衣服去好好洗了个澡。 房间虽然有各种多余的设施，但提供各种药品这一点倒是十分贴心。简星寒洗完澡，在浴室小药柜里找到了治疗擦伤的药膏，光着身子抓了条浴巾就走出来，坐床边自己涂药reads();。 经历了大半天的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现在后果呈现出来，十分吓人。被格伦反拧身后的右手腕浮现出清晰的三条紫色淤痕，后背胸膛腰侧膝盖到处都是擦伤和瘀伤。 简星寒一边涂药膏一边疼得呲牙裂嘴，后颈被格伦的完全体咬过的地方留下了两个清晰的孔洞，伤口慢慢地开始发热。 等他涂药涂得差不多了，才渐渐察觉到不对劲，默默低头看着自己两腿中间，精神矍铄的某位仁兄。 我只是上个药而已啊你兴奋啥？？ 那位色泽红润，活泼健康的好兄弟显然不愿意理会简星寒的吐槽，仍然迫不及待地彰显着存在感，久违的情||欲席卷全身，让他全身都开始发热，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原本趴在床边的雪橇犬把脑袋凑了过来：“简星寒，你身体在发热，感冒了吗？” 简星寒完全将这头幼犬外形的机器人给忽略了，现在也只是一把推开雪橇犬的头，短促地说了声“别闹。” 柔软的毛发划过肌肤的感觉十分美好，几乎让简星寒低声呻|吟起来，虽然只是条狗，但他还会说话。在这样的智能生物围观下撸一发，简星寒多少觉得尴尬。 他打算返回洗手间去解决，脚才踏上地毯，膝盖就发软，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床跟前，顺带将阿拉斯加雪橇犬压个正着。 奥斯卡任凭他压着，伸出舌头舔舔少年的脸颊，“简星寒，你性兴奋了。”他平铺直诉的语气像在念教科书，“要我帮你吗？” 简星寒两辈子都没玩过这么重口的游戏，一把推开幼犬翻身靠坐着床沿，扯了薄被盖住自己的身体，干脆忍着这点羞耻心把手伸到被子下面。 指尖触碰到发热硬块时，像是一阵酥麻电流扫过，简星寒忍不住发出了低哑而暧昧的低喘：“嗯……” 羞耻的声音响起时，他窘迫得无地自容，死死咬住了后槽牙喘息：“怎么会这样……” “蛇毒。”奥斯卡说，“那个翁塔利尔的后裔咬了你，虽然叫做毒，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催淫剂。” “只不过？！”简星寒就算欲||火焚身，也忍不住吼了起来，“春||药还不够糟糕啊？！” 奥斯卡迟疑了一下，眨巴着冰晶蓝的眼睛似乎在思考，然后说：“我帮你清除了一部分，但是无法全部清除，剩下的对身体并没有害处。” 就算对身体没害处，对心灵也很有害好吧？ 简星寒有些后怕，如果奥斯卡没有来救他，他是不是就会被格伦注入的毒液控制住身体，然后发展成强|奸变合|奸的戏码？ 光这么想就吓出一身冷汗，简星寒觉得情||欲一下子消退了许多，接着就看见地毯上一字排开了一片银光灿灿的工具。 光是按|摩|棒就有几十个个尺寸和造型，跳蛋更是从椭圆到海胆型应有尽有，其他还有乳|夹、口塞、电击棒，还有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简星寒根本不认识。 足有上百样的道具，件件银光粲然，工艺精湛，而另一头，雪白幼犬正充满期待地看着他：“我刚才扫描了酒店内部数据库，找到了总共种方法解决你现在的问题，通过交叉比较，我为你筛选出了100种最优方案reads();。简星寒，快选吧。” 雪橇犬摇晃着尾巴，露出“快来夸我”的表情。 简星寒哭笑不得，感觉残留的蛇毒大概又被气得分解了一部分，精神奕奕的好兄弟给面子地收敛了些。 他松口气靠回床沿，又扫一眼各类道具，除了用来添加情趣的小道具外，其余80%都是插||入用，连个飞机杯都没有。 他有气无力地叹口气：“你凭什么就认为我非得是零啊。” “零是什么？”奥斯卡问，“我的数据库可用度不足1%，暂时查不到相关定义，你能告诉我吗？” 打死我也不告诉你。 简星寒彻底没了兴致，默默起身，爬上床去睡觉。折腾了一天一夜，再被刚刚的蛇毒点火，又被这缺乏常识的机器人灭火，他累得快要意识混乱了。 犬型机器人跳上床，低头拱了拱少年的手臂，“简星寒，你不试试吗？根据酒店数据库显示，100%的受访者都喜欢前列腺按摩。不过100%这种概率明显带着夸大成分，也许你应该实践一下？” 简星寒没理他，只是伸手将幼犬抱在怀里，细滑柔软的皮毛靠着太舒适了，他舒服地喘口气，揉揉狗脑袋：“你的数据库什么时候能恢复？” 奥斯卡回答：“这取决于尼欧增加的数量，目前预估是两百年。” 不过即使数据库不恢复到百分之百，奥斯卡也能在这个宇宙空间里整合更新数据库。而且比起现有的数据库来，奥斯卡最强大的地方明明是他自主学习的能力、无限增殖的能力，以及没有上限的计算力。 简星寒隐约想到了，但是实在是太困，于是合上眼打个哈欠，“等我养精蓄锐，明儿再说吧，晚安，奥斯卡。” 幼犬温柔地用鼻尖碰了碰简星寒的手背：“晚安，简星寒。” 身后少年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细而平稳，幼犬仍然一动不动，任凭少年将他搂抱得很紧，尼欧会自发调节体温，确保简星寒不会因为觉得热将他推开。 铺了满地的道具们彼此融合，分裂，最后变成了十几只银白色的蝙蝠，扑棱棱地扇着翅膀穿过窗户，飞入夜空。 蝙蝠们启动了隐匿模式，飞向城市各个角落，采集整个城市的数据、进行近距离调查。 这里也许是他们要停留好几年的地方，一定要将整个城市动向确实地掌握住才行。这是奥斯卡解开的数据库中，从属于战略的部分得到的提示。 另外，奥斯卡已经占据了维尔四区近海很大一块地方，现在正渐渐朝深海扩展，研究所后花园提供的养分已经微不足道，所以其中的所有单位都撤退了。 奥斯卡从梅耶的飞行车上学到的隐匿立场十分有用，他计划要充分利用这个力场模式来隐藏所有的战斗单位和运输单位。有了这个隐匿立场，他可以再度尝试将能源采集单位送到外太空。 简星寒睡得很好，而奥斯卡一整夜都在进行着各种各样的工作。 第二十五章 翻身做土豪 简星寒一夜无梦，睡到了天亮。 毕竟是少年人的身体，睡一觉就恢复了精力，他已经摆脱了刚刚穿越过来的虚弱状态，感觉精力体力像蓬勃的喷泉一样用不完，一定得做点什么才行。 所以他退了房，顶着门口几个人盯着他和幼犬走出爱情宾馆的暧昧视线，顺着街道慢慢往前走。 好在爱情宾馆也提供一些简单的替换服装，简星寒换下了破烂的衬衣跟长裤，直接扔进垃圾桶里，穿着普通的t恤跟牛仔裤，倒是并不会太引人注目。 这个区域似乎是夜生活的中心，所以尽管已经九点多了，行人还是很少。偶尔能见到浓妆艳抹、雌雄莫辩的年轻人带着醉醺醺的神色，摇摇晃晃走在路上。 简星寒当了两辈子的好孩子，这还是第一次到类似红灯区的地方来，总觉得连走路都紧张，接着就一个趔趄，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差点摔倒在地。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截绿色的毛茸茸的物体，扭动了两下，缩了回去。 靠在街边墙上的秃头肌肉男穿着紧身的紫色皮衣，心疼地将那截绿色的东西握在手中，绿色绒毛一路延伸到尾椎骨的位置，偶尔还动一动。 留意到简星寒在看他，肌肉男娇羞地红了脸：“讨厌，看什么看，你刚刚踩到人家尾巴了。” 简星寒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然后落荒而逃。 奥斯卡朝着肌肉男嗷嗷叫了两声，也跟着简星寒向前跑，一边跑一边说：“在这里不要随便跟人道歉，说对不起会被缠上的。” 奥斯卡原本的意思是，说对不起会导致对方认定你有错，于是趁机耍赖敲竹杠什么的。 可是简星寒却盯着前面，懊悔地叹气：“你怎么不早点说。” 肌肉男笑眯眯地跟了上来，两手插兜，绿色的毛尾巴在身后弯成一个优雅的s形。 简星寒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肌肉男却悠闲得跟散步似的和他并肩前进，半点不见疲累，而且还一直喋喋不休：“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跑这种地方来了？和你家的犬形机器人私奔吗？唉最近的年轻人总是喜欢标榜真爱，越是跨物种爱情越是受到追捧，我看再过几年和虫族通婚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了reads();。哎等等！回来，别往那边去……没错，走这条路安全。那边是黑礁的地盘，知道黑礁干什么的吗？他们专门贩卖人口！像你这样俊俏白嫩的小孩子可是很值钱的，起码得用一艘约瑟芬来换！” 简星寒终于放弃了，停下来两手扶着膝盖喘气，奥斯卡则守在身后，为他解释：“约瑟芬型运输艇，是兰斯帝国目前最好的运输艇，广泛应用于商业和军事，造价十分昂贵。” 他接着报出一串数据：“载货量一万立方米，最高速度可达到每秒781米，跃迁延时0.4秒……” 秃头肌肉男两手交叉压在胸口，赞叹地看着阿拉斯加幼崽：“哦小朋友，我开始能理解你想和这个犬形机器人私奔的心情了，他居然这么快就搞到了军方数据。” 简星寒心里一沉，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刚刚奥斯卡报的舰艇数据说不定是国家机密，就这么随随便便暴露给一个陌生人，实在是太冒失了。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我有问题你快来抓我吗？ 他正想着要怎么应对时，奥斯卡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情，摇晃着尾巴回答：“我在国家图书馆的公共阅览区查到的。” 秃头肌肉男张大嘴，呆了足足两秒钟：“可是……约瑟芬的数据一直是机密呀？” 奥斯卡又重复了一遍，肌肉男明显露出半毛钱都不相信的表情，唰地抬起手腕，启动自己的个人终端，访问国家图书馆。 结果很快就查到了约瑟芬型运输舰的资料，就这么大剌剌地存放在人人都可以浏览的公共区，甚至不需要登录。 资料发布的时间，是194个小时前。 肌肉男仍然露出狐疑的表情，却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爽快地一拍大腿，弯下腰笑眯眯地看着简星寒：“不管他的，小朋友啊，你叫什么名字？” 简星寒板着脸回答：“我姓宅，叫总，很高兴认识你。” 肌肉男显然没听懂这样的冷笑话，只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东方式名字啊，很少见呢。”他又笑眯眯继续看简星寒，“对了，这儿可是席恩的三不管地带，很容易发生人口失踪案哦，宅总，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奥斯卡迈着四条粗壮的腿，拦在简星寒跟前：“他有我保护就够了。” 简星寒：“……嗯，就是这样。” 肌肉男倒是爽快，也没勉强，只是从紧身衣里取出一张黑色的石质名片递给简星寒：“那么，看在尾巴的缘分上，有事尽管找我。” 毕竟要在当地立足，还是应该和当地人打好关系才是，简星寒接过名片扫一眼，肌肉男身份是席恩矿业旅游公司的ceo，名字叫做芭芭拉斯坦利。 先不说随随便便走在路上，就踩到了某个总裁的尾巴这种事发生的几率是多少，看名字的话，这位应该不是肌肉男而是肌肉女…… 简星寒克制着惊讶，笑着将名片收好，“谢谢你，斯坦利女士reads();。” 肌肉男……不对肌肉女掩嘴笑着：“哎呀别那么客气，叫我芭芭拉就可以啦。” 她朝简星寒和奥斯卡摆摆手，帅气地转过身，甩着绿色尾巴哼着歌走远了。 “芭芭拉斯坦利占有席恩旅游业90%的生意，还做走私军火和为逃犯们提供庇护所的工作。她是席恩四大佬之一。”奥斯卡为他解释，“不过她是个很和气的老板，不会强人所难，简星寒，你不必刻意讨好她，不过也没必要得罪她。” 一夜之间，他将席恩一区的情况摸清楚了大半，包括表面上的跟私底下的。无论简星寒打算平安度日还是成为一方霸主，奥斯卡提供的情报都会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简星寒奖励似的揉揉奥斯卡的脑袋，突然又问：“那个运输舰的事，真的是图书馆公布的？” 奥斯卡眨巴眼睛：“我刚才篡改的。” 奥斯卡刚开始确实没有考虑到保密信息的问题，在被芭芭拉质问时立刻做出反应，直接将运输机的信息放进图书馆，还篡改了发布时间。 简星寒盖住眼睛叹息一秒钟，好厉害的黑客手段，而且速度太快了。后续问题大概会连累一些人，不过现在，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好自己了。 他向四周打量一下，这里是个陈旧的街区，日上三竿了还没什么人，对于宅男来说，人少的地方反而比较轻松。简星寒打开了奥斯卡给他的个人终端，调出地图考虑了一会儿。 奥斯卡为他提供了十多个居住地的选项，他最后选择了一处公寓，邻居们大多都是普通白领，在城市中算中等收入。这部分人因为收入稳定、生活平静，一般不喜欢惹事，治安宪兵对这部分人的关注也是最少的。所以相对来说会更安全一些。 之后，就是如何维持生计的问题了。 简星寒问过奥斯卡的钱从哪儿来的，奥斯卡回答：“是正当渠道。” 等他再追问清楚后，不得不赞叹奥斯卡的智慧。 兰斯的银行为个人账户计算金额的时候，数字只保留两位小数，他们采用的是去尾法，也就是两位小数后的数字，不管是多少都直接舍弃，不计入账户。 这部分金额小得实在微不足道，但是将全兰斯的账户汇集起来，就十分可观。 哪怕一个账户0.0001马克，十亿个账户也能凑出十万马克。 更何况兰斯帝国幅员辽阔，光是阿斯嘉德主星上就不只十亿个账户。 奥斯卡侵入银行内部数据库，加入了自己的算法，可以将这些微小的金额通过数百次转账，最终汇集到一个账户里。 奥斯卡将这个算法命名为“拾荒者”，因为它确实就跟捡垃圾的勤劳工人一样，捡的是被银行放弃的那部分数据，而后，变废为宝。 于是，简星寒命令奥斯卡展示他名下的账户。 在看到金额之后，简星寒发现，他现在至少可以排入阿斯嘉德主星富豪榜前十。 第二十六章 侠客梦 然后，简星寒开始了他的星际种田之路。 未来人类的居住条件实在是没得挑剔，中等偏上收入的人们普遍居住在两百坪以上的公寓里，装修舒适，还附带有一百坪的露台。 外加家政、园艺等各方面的生活辅助机器以及飞行车。 奥斯卡买了房子，还能当作是机器人自己也需要一个落脚地。简星寒觉得他起码应该自己赚生活费，免得过得跟被包养的小白脸似的，于是在安排了每天的学习时间后，利用空余时间找了份在咖啡馆当侍应生的工作。 大概是长相特别讨人喜欢，以及年纪小的缘故，客人们都很喜欢他，很快他的小费收入就比薪水还高，能够理直气壮地养活自己了。 简星寒日子过得十分平静，学习、打工、休息日四处游玩，还认识了新朋友。一个是同在咖啡馆打工的少年，另一个则是邻居家八岁的小男孩。 邻居家也没有大人，只有姐弟两个，姐姐艾玛据说在一个小运输公司当白领，弟弟弗里有自闭症，所以没去学校，而是在家里跟着保姆机器人读书玩耍。 简星寒从小男孩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不免多出些同情心来。艾玛好像很忙碌的样子，经常把弟弟一个人放在家里，简星寒有空就会叫弗里来家里，给他准备各种好吃的，陪他一起念书玩耍打游戏。 渐渐的弗里眼神里多了些活力，艾玛十分感激，经常送些小礼物给简星寒和奥斯卡，比如手工做的曲奇饼、小蛋糕什么的reads();。而且越来越唠唠叨叨，简直要把他当作另一个弟弟对待。 这天早上，艾玛临走时一样跑来简星寒家里，絮絮叨叨叮嘱了半天，才提着包匆匆开着飞行车走了。简星寒背靠着奥斯卡坐在沙发上，跟弗里一起喝豆浆吃包子，和艾玛告别了。 目送艾玛的车开远了，他才和弗里交换下视线，弗里皱起小眉毛：“姐姐好罗嗦。” 简星寒深以为然地点头，心里却暖暖的。他以前也曾经觉得外婆唠唠叨叨很烦，等到外婆过世以后，却再也没有人在他面前唠叨了。 现在这种感觉，像是重新有了家人一样。 他和弗里相视一笑，吃完早餐后就开始跟着各自的保姆机器人上课。 到了下午，就是咖啡馆的打工时间，简星寒叮嘱弗里乖乖在家看书，然后就出门了。 阿拉斯加幼犬将他送到起降台的漆黑色飞空摩托边上，目送他骑车离开。 当初是因为尼欧的数量不足，所以交通工具只合成了一辆飞空摩托，没想到简星寒一见钟情，每逢出门必定骑摩托，对他后来合成的飞行车看都不看一眼。 这让奥斯卡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就好像自己在跟自己吃醋一样。 不过他很快将这种情绪跑到脑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外太空。 尼欧们这一次成功避开了阿斯嘉德卫星监控，穿过大气层，航行到了近日轨道。阿斯嘉德恒星系是特殊的双星系统，光度会有明显的波峰和低谷变化，要均衡采光，又要避开兰斯的监控，这让奥斯卡多费了些功夫去计算太阳能采集站的运行轨道。 不过，也很快就完成了。 长度超过一百米的银色太阳能采集器像巨大的花朵盛开，展开了八片巨大的光板，在被强光照耀得近乎迷离的宇宙深空中，顺着预订轨道缓缓漂移。澎湃的能量快速积累，合成出更多的尼欧。 奥斯卡忙碌的时候，简星寒也在咖啡馆团团转地工作了一下午，他今天的排班是两点到八点，结束工作之后，又被刚认识的好基友雷鸣拖着去中央区的赌场玩。 说是去玩，但是赌场这种地方，除了赌还能玩什么？简星寒还没有掌握和未来人类打牌的规则，而且赌场内部限制年龄，不过像老虎机这种老少皆宜的古老玩具倒是一直传承了下来，也未成年人也开放。 他也是无意之中跟着雷鸣来玩了一次，开玩笑地说：“你看着我肯定中头奖。”结果一按下拉杆，就真的中了头奖。 雷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过这种面向未成年人开放的老虎机赔率不高，也就赢了几千马克，但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已经是笔巨款。 可惜等到两个人准备去领奖的时候才发现忘记了投币，奖项只好作废，雷鸣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之后简星寒又试着按心里所想继续玩老虎机，发现十次里大概有七八次摇出来的图案是他预先想好的。 他有点吓到了，回家后立刻找小百科奥斯卡答疑解惑reads();。 奥斯卡回答：“因为你是传承者后裔，想要赢的意念影响到了控制老虎机的低级智能芯片。” 所以他只要愿意，他就可以成为赌场之王。 当然也就是想想算了，赌博其实是个概率游戏，一切都严格控制在庄家手中，无法控制的随机部分则有庄家旗下的打手们控制，简星寒实在不想去冒那个险。 当然偶尔玩玩倒是没什么。 所以他还是和雷鸣去玩了。 试着猜了几轮老虎机，简星寒就跑去看别的设施，一旁有个模拟格斗箱，格斗箱里是一黑一白两个机甲格斗的画面，周围围着一圈人在下注。 简星寒正看得入神，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那个声音十分耳熟，毕竟每天都会在他和弗里耳边唠叨。 是弗里的姐姐艾玛。 那个物流公司的白领，经常加班的女精英，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而且还浓妆艳抹，齐耳的黑色短发下有一对十分奢华的钻石耳坠晃来晃去，穿着一身红艳无比，亮光闪闪的礼服，稀少的布料露出了整个背脊和大腿。 她正被一个魁梧的黄发大汉抓住手腕，老鹰捉小鸡似的提起来，大汉的主子，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那带着珠光色泽的古典西服衣摆上有一点淡淡的水渍。典型的酒杯撞到人的桥段，换成艾玛为主角的言情小说应该是个一撞生情继而天雷勾动地火的故事，可惜男方根本不配合。 另一个仆从急忙跪下来，取出一个金属筒模样的东西打算为他清除痕迹，却被满脸戾气的青年一脚踢开，“你这女人胆子不小，我最讨厌女人了，我可是个同性恋！” 周围人没有任何反应，简星寒突然有点羡慕这个看起来脑门上就写着“我是特地来作死的反派”的青年，能够将这句话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艾玛的妆画得很艳丽，充满风情，这时候却充满了恐惧，凄惨地哭着：“不……不，小雷少爷，求求您饶了我吧，我愿意赔偿！” 青年轻蔑地扫她一眼，反手拂了拂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冷笑一声：“赔？像你这种穷人，卖肾都赔不起。不过你要想卖，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几个金主，给我把这女人关起来！” 简星寒想要上前，手臂被一脸凝重的雷鸣拉住，“别惹事，那是中央区雷老大的弟弟。” 席恩四大佬，排名不分先后，芭芭拉掌管着北部的城市跟矿山区，雷鹏则掌控着中央区，位于其余三人包围之内，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所以在这里，雷鹏一手遮天，雷鹏的弟弟自然也能横着走。 简星寒心里吐槽艾玛简直是倒霉光环开到最大了，撞谁不好偏偏要去撞这么个倒霉孩子，可又不能见死不救。 雷鸣还在扯他，简星寒皱着眉，握起拳头：“不行，放着她不管我还是男人吗？” 所以说男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侠客梦，关键时刻跳出来鼓励大家锄强扶弱，简星寒喊了一声“请等一等。”推开人群走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赌神 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周围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过来，比起惊讶来，更多都是一种“有好戏看了”的幸灾乐祸感。 简星寒一下子紧张起来，吞口口水走出去，小雷少爷眼前一亮，然后笑眯眯使了个眼色，一帮手下就走到了简星寒身后，断了他的退路。 艾玛泪汪汪看着他，却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简星寒隐约猜到了，估计她刚刚就看见了自己，害怕被发现才转身匆匆逃走，没想到撞上个衰神。 “唉呀唉呀，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学着大人英雄救美啊，有志气。”小雷少爷在家排行第二，名字叫雷隼，名字虽然犀利，但本尊给人感觉却更像条蛇，阴湿而软腻。他摸着下巴暧昧地打量简星寒，目光像有钩子似的，简星寒有种衣服在被撕扯的错觉。 简星寒笑了笑，调出个人终端，一边查阅雷隼那件衣服的价格，一边尽可能保持礼貌和冷静地说：“雷先生，弄脏了你的衣服十分抱歉，这位小姐是无心的，我愿意代她赔偿reads();。” 雷隼仍然冷笑，刚想开口重复那句“你赔得起吗？”，却看见简星寒的个人终端投射出一张信封大小的卡片，卡片上显示的金额正是他身上那件西服的价格。那个卡片是一种类似于支票的东西，可以直接将电子钱包里的钱提取出来转交给别人。 虽然对于奥斯卡设立的账户来说，这点钱不过九牛一毛，但简星寒还是感觉到肉疼，这件衣服的价格可以买他那间公寓了。 周围人没想到一个少年随随便便就掏出这么多钱，不由发出一连串的抽气声，雷隼则有种突然被人拿支票抽脸的感觉，脸蛋火辣辣的疼，笑容也就更阴冷了几分。 简星寒将那张实体化了的支票摘下来，递给雷隼的手下之一，“这件衣服很适合你，被弄脏真是可惜了。” 艾玛终于啜泣出声：“小、小宅……” “别担心，这点钱我还出得起。”简星寒简单地打断艾玛的话，再一次后悔当初开玩笑地用了宅总这个名字，被大庭广众之下叫小宅简直是羞耻y。 雷隼眼角抽搐着，下意识摩挲自己手指上一个镶嵌着流光溢彩的金色石头的戒指，他的部下，一个瘦子迟疑地看看支票，又看看雷隼，不知道应不应该接。 雷隼在众目睽睽下突然又笑了，优雅地拉开旁边赌桌的椅子坐下来，部下给他倒了杯红酒，他一边品酒，一边勾勾手指，旁边的女荷官心领神会，送来了一副全新的金属质地扑克牌。 “既然在赌场，那就按赌场的规矩来。咱们玩玩，如果你赢了，我接受赔偿，不计较这丑女的错。如果我赢了……”雷隼舔舔嘴唇，身体前倾盯着简星寒，“你得陪我玩玩。” 简星寒面无表情：“我还未成年。” 雷隼大笑起来，“放心，我们会玩一些合法的游戏。”他刻意将合法两个字咬得意味深长，淫||邪无比。 简星寒没理会他，拖开另一个椅子坐下，将支票放桌上，“赌什么？” 雷隼眯了下眼，露出了看见猎物走向陷阱的愉悦表情，他抬手两个响指，示意客人们自己干自己的去。一部分人离开了，大部分人却还是饶有兴致地围观着。 简星寒留意到雷鸣也不见踪影，虽然有点失落，但也不会责怪他，毕竟这件事跟雷鸣没什么关系，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子害怕惹事开溜也能理解。 “就玩……五张牌比大小吧。” 雷隼继续笑眯眯敲敲桌子，女荷官迟疑一下，还是拆开了新扑克牌的包装，开始洗牌。 “雷隼！欺负未成年人算什么本事，我来和你赌！”艾玛挣脱了保镖，扑到桌子上，急切地说：“小宅，这跟你没关系，你别多管，快回去！” 雷隼皱皱细长的眉毛：“啧啧，真是感人的姐弟情深。不过你这丑女人真是烦人，都说少爷我对女人没兴趣了，少来碍事。把她拖走。” 最后一句话是对下属说的，两个大汉立刻奉命上前将艾玛拖走。 简星寒只好安慰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赢的reads();。我有奥斯卡。” 艾玛没听懂，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那只宠物狗，没等她再次开口，就被捂住嘴拖到一边，只能又焦虑又担心地望着赌桌。 女荷官洗完牌，将牌堆推到雷隼面前，青年摆了摆手，“让客人来吧。” 简星寒想着这是要切牌，伸手握住衬衣下藏着的项链坠，一边切牌，一边问：“规则呢？” 围观群众里有人惊呼：“你什么都不懂就上赌桌……孩子别任性了。” 简星寒虽然没去过真正意义上的赌场，好歹玩过游戏看过港片，对于大部分玩法还是了解的，只不过想着当地玩法或者有不同才多问一句，没想到换来旁人这么大反应。 就连雷隼似乎也完全将他当作了小白，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打量他的眼神就跟盯着小白兔的大灰狼一样。 简星寒面无表情和他对视，雷隼勾勾手指，叫人给他讲规则。 女荷官特别热情地俯身，为简星寒解释规则。 居然和地球上没什么差别。 每人发五张扑克牌，有两次自由换牌的机会，可以换也可以不换，最后比大小。牌的大小规则也是一样的，有同花顺、有四带一的所谓龙挂角、三带一的所谓三福之类。 听完一遍他就略略点头，示意可以发牌了。 女荷官先从简星寒开始，为两个人轮流发牌。 简星寒没去碰第一张扑克牌，雷隼也没有，彼此对视着，简星寒淡定如石，雷隼却笑得跟准备吃鸡的狐狸似的，已经将这个不懂事的小对手当成了囊中物。 直到五张扑克牌都发完了，简星寒才抄起来。这个牌比他在地球玩的大了两圈，他一时不习惯，大部分掉在了桌上，他只得收起刚才气定神闲的样子，慌慌张张捡牌，惹来周围人忍俊不禁的笑声。 简星寒只好在心里叹气，想学赌神咬着雪茄穿着高定西服成竹在胸的样子看来是没指望了。 发到他手中的扑克牌，是黑桃a、红桃k、黑桃q、梅花j和黑桃10，虽然只是小顺子，但已经算是小顺子中最大的一组。 简星寒隐约记得这组牌胜率为58‰，排名前百，算是不坏不好的运气。 对方却是随意扫一眼牌面，就面朝下扔回桌上，用一种“我赢定了你随意”的气势凌人的笑容看着他。 女荷官问：“是否换牌？” 简星寒又忍不住又抓了抓吊坠，那个吊坠实际上是奥斯卡的尼欧合成的一个小道具，主要用于屏蔽公共场合的摄像头拍到他的画面，免得被马尔斯发现的。但既然是奥斯卡的一部分，他同时也借这个道具随时获知简星寒遇到的事。简星寒都是外出才戴着，也求个心安。 因为奥斯卡展现的种种奇迹，简星寒已经快要迷信他是无所不能的，就连这种时候也一样。 所以他深吸口气，将红桃抽出来：“换reads();。” 牌面露了出来，雷隼眉毛挑高了：“红桃k是大牌。” 口气跟哄小孩一样，引得周围人再次哄笑，大家似乎都认定了，这其实就是雷二少逗小朋友的闹剧。 简星寒没理他们，仍然说：“换。” 女荷官为他送上新换的牌，赫然是张黑桃k。 简星寒仍然板着脸，紧绷的样子没有丝毫放松，一半是真紧张，另一半却是伪装的，赌桌上虚张声势或者故意示弱都是策略，简星寒虚张不起来，干脆装紧张。 这倒是让雷隼更轻视了几分，女荷官问他是否换牌的时候，二少摇晃手指：“不用，这就足够了。” 然后轮到了简星寒，简星寒仍然回答：“换。” 这次他将梅花j扔出去，换回的是……黑桃j。 同花顺黑桃akqj10，这是最大的牌组，又或者用文艺的说法，无敌的牌组。奥斯卡果然可靠！ 但简星寒表情还是没任何变化，皱着眉，严峻地盯着牌组。 所以雷隼笑眯眯支着下巴盯着他：“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简星寒问：“我认输你就放我们走吗？” 雷隼说：“当然……不放。” 他像是觉得自己说了个超级好笑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然后甩出了自己的牌：四个六带一只joker。 周围人群发出了惊叹，简直怀疑荷官作弊了。 雷隼继续笑着眯眼瞅少年，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好了，小朋友，先从名字开始，你叫什么？” 简星寒实在不想再重复宅总那个名字了，于是板着脸将同花顺扔出来：“这种牌你也好意思得瑟。” 雷隼被他吐槽，微微皱了皱眉，随即见到了桌面五张黑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倏地站起身，脸色变得铁青。 围观群众也跟着惊呼，有的忍不住感叹起来：“果然新手的运气好啊。” 简星寒这才一反刚才板着的脸，轻松地用两指夹住一旁的支票竖起来：“那么雷先生，请收下支票吧。” 雷隼狠狠啐了一口，当作没听见简星寒的话，一巴掌拍在真皮的桌面上：“运气好个屁！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着我的面也敢作弊？” 女荷官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雷隼在骂她，忍不住尖声叫起来：“小雷少爷！我没有啊！我没有……” 雷隼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我就说女人都没好东西，把她跟那个丑女一起拖走！” 简星寒也愣了好几秒，听着两个女人哭泣挣扎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打算输了不认账了。 简星寒心里只剩下一句话：我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第二十八章 行动吧奥斯卡 “等等！”简星寒大喊一声，才站起来就被人从背后抓住了手臂，使劲朝椅子里按，雷隼的保镖个个膀大腰圆，熊腰虎背，大多数人徒手都不是对手。 简星寒被重重摁回椅子里，眼睁睁看着艾玛跟女荷官一起被拖拽着离开大厅，咬着牙瞪着雷隼。后者掸掸衣襟，笑容满面站起来，“别着急，你还有机会，跟我来。” 雷隼一起身，保镖们立刻为他开道，赌场大厅的人群如潮水般自动分开，让出一条宽阔道来，没有一个人吭声。他朝着侧面的休息厅走去，示意让简星寒跟上。 简星寒手臂上的力道轻了，他立刻狠狠甩开，跟在雷隼身后，死死抓着闪电形状的吊坠。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动静会有点大，需要我时刻准备营救吗？” 简星寒低头嗯了一声，多少放下些心，穿过厚实地毯铺着的走廊，跟在雷隼身后走进了一个房间。 这是个带着小型吧台和舞池的小房间，装修十分舒适豪华，墙上镶嵌的晶体闪闪发光。 门在简星寒身后关上，雷隼正在吧台边拧开一瓶锥形绿方瓶，朝两个杯子里倒酒，姿势倒是优雅而标准，像是刻意训练过一样：“农神星特产的红血王后，每年产量不足两百吨，要供应整个兰斯帝国，一滴就能让穷人倾家荡产，过来尝尝。” 简星寒很厌恶这个人张口闭口穷人，自以为了不起，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哥哥吗？他站在门口没动：“不好意思，我还未成年，不能碰酒精。” 雷隼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也没勉强他，自己端起高脚杯摇晃一下猩红液体，朝简星寒靠近，伸手托起他的下颌。 简星寒刚打算躲开时，突然听雷隼说：“你作弊了吧，小宅？” 雷隼语气笃定而沉稳，和之前在大厅里那个无理取闹的少爷判若两人，简星寒猝不及防，忘记躲开也忘记掩饰表情reads();。 他又听见奥斯卡问：“要行动吗？” “不，等等。”简星寒说，后知后觉拍开雷隼的手，“我没有作弊。” 这两句话衔接得天衣无缝，雷隼丝毫没察觉异样，只是笑笑收回手，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 戒面的金色晶体十分美艳醒目，莹莹闪着火彩，他一边从各个角度欣赏，一边继续说：“你大概不知道，这石头叫莱茵之金。三千年前人类帝国最开始跟虫族帝国开战，就是为了争夺一颗富含莱茵之金的行星。这是一切战争的起源，所以又叫灾祸之金。经历了三千年，这石头仍然是富人们所追逐的稀世珍宝。” 简星寒不明白他话题为什么跳跃性这么巨大，耐着性子听他天南地北地吹，眉毛渐渐皱起来：“雷先生，我们还是聊聊女人吧。” 雷隼嗤之以鼻：“我讨厌女人，虚荣、肤浅、拜金、没道德、不要脸，抢别人的男人，还总是喜欢生孩子气原配，简直恶心透了。” 简星寒听到前半段的时候还在默默吐槽“你自己也差不多吧”，听到后半段就觉得这小子大概情感受挫，于是迁怒了整个女性群体，这么不讲理，他已经懒得辩了：“那……你的衣服……” “别急啊，”雷隼总算是想起了正事，坐到白色真皮沙发里，拍拍旁边，“我告诉你，我是怎么发现你作弊的。” 这问题简直一针见血，简星寒硬着头皮乖乖坐下了，这也等于是默认了。 这简直不公平啊，说好的金手指呢？ 才一坐下，额头突然贴上一个坚硬温热光滑的物体，仿佛全身力量都被从额头抽空出去，简星寒眼前微黑，身体晃了一下，不由自主往前倾倒，被雷隼接在怀里搂着。 青年趁机顺着他的背脊腰线摸了几下，赞叹说：“果然如此。” 简星寒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愣愣看着雷隼手指上的戒指，那块莱茵之金比刚刚看到时更加金光闪闪，仿佛吸收了他的生命力再释放出来一样，这让他毛骨悚然。 雷隼用一种炫耀的夸张语气说：“瞧，这就是莱茵之金的神奇之处，它能感应精神力、吸收精神力，并且储存起来，这可是传说中的精神波杀伤武器的重要材料，可惜现在太少了……所以，当你运用精神力篡改牌面的时候，它就会提醒我。” 简星寒：“咦？”不是奥斯卡给他改的牌吗？ “不过你也真厉害，”雷隼继续摸着简星寒的后背，珍爱地看着他，“普通人被这么大功率地吸收精神力，早就死透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传承者后裔吗？” 简星寒力气还没恢复，手指尖却凉透了，如果刚刚那么接触一下，就能杀死一个人，那这个少爷实际上是在没有任何依据跟把握的情况下，随便拿他的生命冒险。 就算他真的死了，雷二少爷也完全不会在乎吧，在二世祖眼里，穷人贱民的生命大概一文不值。 “简星寒？”奥斯卡的微型飞行单位无法靠得太近，小小声地问着。 简星寒还来不及开口，门突然打开了reads();。 雷隼很生气，转头就吼：“谁让你……啊，大哥！” 雷二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雷老大，回头看见大哥的脸，脚下立刻跟安了弹簧似地跳起来，绕过沙发迎上去，笑得兴高采烈：“大哥你怎么来了？” 中央区的老大雷鹏外表二十后半接近三十岁的样子，个头瘦高，长相冷肃，嘴角线条有如刀刻，穿着一身黑，外加黑墨镜，颇有极道风范。他慢慢走近房间里，摘下墨镜，低沉地嗯了一声，却并没有说话。 从他身后猛地窜出个少年，扑向沙发：“小宅！小宅！” 简星寒有气无力靠着沙发等着精力恢复，看见雷鸣跑过来时，突然醒悟，这小子也姓雷啊。 雷鸣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小宅！你没事吧？”简星寒被他摇得两眼发花，勉强才说了半句“我……没……”雷鸣已经转过头，含着眼泪悲愤怒吼：“你对他做了什么！” 雷隼冷笑，眼神凌厉地扫过：“婊||子养的贱||种，你还有脸回来。” 雷鸣用力咬了咬下唇，简星寒察觉到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指更使劲了。 雷鹏开口打圆场：“阿隼，是我要小鸣回来的，你别老欺负他，终归还是你弟弟。” 雷隼立刻反驳：“那种不要脸的女人生的贱种没资格当我弟弟！” 雷鸣用力搀扶着简星寒站起来：“我现在就走。” 雷隼和雷鹏异口同声：“不成。” 雷鹏说：“你刚刚已经答应我了，帮了你朋友就乖乖回来。” 雷鸣不知道为什么微微抖了一下，低着头回答：“我送他离开……就回来。” 雷鹏微微颔首，侧身让出了通道。 简星寒渐渐恢复了力气，在这三兄弟上演的家庭伦理狗血剧中感觉到尴尬万分，搀着雷鸣的手臂就打算离开，雷隼却突然闯到门口，将房间门甩上：“大哥，不能放过他，这小子可是个传承者后裔。” 雷鹏又嗯了一声，冰冷目光落在简星寒脸上，简星寒顿时一个寒战，仿佛被蛇舔了一下。“确定？”他问。 雷隼露出镶嵌着闪亮的莱茵之金的戒指：“搞不好是正宗传承者。” 雷鹏倒是决断下得快：“那得关起来。” 简星寒心里一沉，雷鸣倒抽口气：“大哥！” 雷鹏打开门，示意部下走进来，将雷鸣拖走：“小鸣，抱歉，这事非同小可，别任性。” 雷鸣大喊着，一边回头担忧地看简星寒，但无论他怎么反抗还是被拖了出去，简星寒后退两步，靠在沙发靠背上，简短地下了命令：“奥斯卡，行动。” 房间里骤然响起震耳枪声，简星寒眼睁睁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雷隼额头中央炸开一朵妖冶至极的猩红血花。 第二十九章 战争 温热的水珠成串溅落在简星寒脸上，他下意识抹了一把，视野里立刻被糊成一片血红，手上也全是血，浓烈的血腥味像是一块湿纸巾一样牢牢粘贴在鼻腔外。 他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态，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来，呆呆地站在原地，摊开一双手看满手鲜血。 房间中央的天花板下，悬停着两个不过一米长的战斗直升机，机身装载着全长八十六厘米的微型冲锋枪，它发射完一轮子弹后又花了不到半秒钟时间上膛，接着继续朝地上的尸体射击。 枪声仍然密集如雨，子弹持续扫射在已经倒地的雷氏两兄弟身上，像是豆子砸在麻袋上似的跳动着。鲜血很快浸透了他们的衣物，又开始在雪白的地毯上扩散。 门外也传来更多的枪声和爆炸声，仿佛整座建筑物都在振震动，有更多雷老大的手下带着武器冲了过来。 直升机终于停止射击，一道光轮流扫过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后，奥斯卡这才汇报说：“目标确认已歼灭，简星寒，我负责解除威胁，请你跟在身后。” 简星寒仍然没回过神，茫然地“哦”了一声。 银色直升机从洞开的破碎大门里滑行般飞了出去，简星寒可以看见明亮的走廊上，奥斯卡和另一方不断交火，直升机外壳不时爆发出撞击似的火光，而隐藏在另一端的对手在不断被杀死。 恐惧像一道密集而冰冷的电网，从脚下渐渐攀爬上来，笼罩住简星寒全身。 等到外面交火的声音渐渐稀疏，他才身体僵硬地走出房间。突然被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这才发现刚才他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保镖的脚。 那个保镖膀大腰圆，满身血洞，但简星寒还能从那勉强成型的紫红色西服分辨出来，这就是之前使劲儿摁住他的那个保镖，现在却毫无生气地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宽阔的走廊中，六架微型直升机排列成两列，一边缓缓前进，一边不断地朝着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倾泻子弹，简直像不要钱一样。 一架直升机调整机枪的枪口，对准躺在前面拦路的尸体一阵猛扫，那个躯壳从腰间被轰断，创口血肉模糊，骨渣和肉渣四溅飞散，简星寒觉得他裸露在外头的皮肤，手上、脸上，都被那些碎屑打得有些隐隐作痛，久了甚至有点麻木。 “这边走，”奥斯卡的声音从直升机之一传来，“外头已经被包围了，我们必须从内部突破。雷鹏的暗道通往矿区，在地下三层。” 简星寒胆战心惊跟在血腥开路的直升机群后头，一直走进升降机里。 只有两架直升机跟了进来，不过十来秒，升降机再度开启，门外一片黑reads();。简星寒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的景象，黑暗里突然炸开银光，爆炸声和密集枪声掩盖一切。 简星寒鼓膜嗡嗡响，捂住耳朵，膝盖发软，缓缓地顺着升降机内侧墙跌坐下来，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几分钟，四周再度安静下来，奥斯卡说：“威胁已经清除完毕，请出来吧。” 升降机的门中间卡着一具肢体残缺不全的尸体，电梯门不时关闭，撞到尸体后有开启，简直跟恐怖片里的经典场景似的。尸体穿着强化防弹衣，在奥斯卡不知道什么类型的子弹袭击下跟纸板一样脆弱，从头到脚至少有上百个弹孔。鲜血淋漓，顺着升降机的缝隙缓缓汇聚成血洼。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得太久，简星寒甚至快要闻不出血味，他坐在地上没动，也挺佩服自己现在还没有失控，还能用不那么颤抖的声音说：“你别……杀得太过分。” 奥斯卡的直升机之一亮起银光，照亮周围的环境，银色冷光有种坚硬无情的质感，照得周围连影子都看不到，地上大片大片的鲜血就更加刺眼，再往远处看去，安静的尸体一直绵延到看不见的黑暗中。 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中，奥斯卡回答说：“你误会了，这不是过度杀戮。翁塔利尔血统的兰斯人有十分强韧的体质，恢复力也很惊人。我经过周密计算，只有这种程度才能彻底杀死他们，有效清除威胁。抱歉，我现在只能使用440型子弹，会造成一些环境污染。” 奥斯卡的声音一直很平静，不高不低，仿佛只是在念枯燥的数字。 所以鲜血啊，被打断的肢体啊，被子弹扫成肉泥的残破肢体啊，全部不过是“环境污染”而已。 简星寒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他怎么就傻乎乎地认可了这个可怕的机器人在身边的存在，还拿他当作卖萌的宠物一样抱着睡觉？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低沉的呻|吟，是有人还活着。直升机之一立刻转动机枪位，瞄准某个方向开火。声音像是成串子弹打在装满水的橡胶袋上一样沉闷，那个声音立刻被切断了。 简星寒脑中的某根弦也随之崩断，他不知道从哪儿生出股蛮力，猛地跳起来，一跃而过门口的尸体，随便选了个方向开始拼命跑。 “简星寒？”奥斯卡的直升机匀速跟在他身后提醒说，“你应该走这边。” 简星寒大叫：“别过来！”少年的嗓音略微拔高，在这个诡异空间里撞击回荡着，显得撕心裂肺，饱含恐惧和绝望。 直升机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感受到了来自人类的拒绝、对抗，因为是来自传承者，所以尤其强烈。这股精神波冲击到了最前方的直升机，像一道大浪打过来，撞得尼欧们险些散架。 奥斯卡只好换了个方式，简星寒的项链坠微微颤动发热，小声问：“简星寒，为什么拒绝我？” 在刚刚见识了奥斯卡冷血杀人之后，这问话落在简星寒耳朵里简直像变态在穷追不舍，他吓得再度大叫一声，将项链从衬衣下掏出来，用力扯断朝外扔去。银色闪电化作一条细小精致的银蛇，细细缠绕在他手指上，简星寒死命甩手，想要再次挣脱它。 奥斯卡稳稳缠在他手指上，自省似的喃喃自语着：“必须要为我自己辩解的是，我并没有违反机器人第一定律reads();。” 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大定律奠定了机器人学的基础，第一定律即是指：无论何种情况，机器人绝对不能伤害人类。但是亲眼见识了刚刚屠宰场一样的杀人场面，简星寒不禁怀疑四千年后的机器人定律大概完全是另外一套。 他甩得手指都快断了也没用，只好用上另一只手将小银蛇往下扯，一边近乎神经质地冷笑：“机器人也会撒谎？你刚刚没伤害人类？” “我不会对你撒谎。战争中，只存在威胁目标、友军和平民，人类的定义不适用于战争。”奥斯卡回答，“我只是在打击对你有害的，高度威胁的目标，这是被第一定律所允许的。” 简星寒终于将小银蛇扯了下来，奋力往身后扔去，正好砸在直升机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他几乎哭了出来：“见鬼的战争，哪来的战争，你这个杀人魔！” 小银蛇变成了蝴蝶形状，率领着身后的战斗直升机群，压迫力十足地占据了简星寒身后大半空间，并且缓缓靠近，奥斯卡再次强调：“这是战争，高威胁目标是优先打击对象，他们死不足惜，而且你也允许过。” 不知道从地下三层的什么地方，仍然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仿佛在为奥斯卡的话加注脚似的。 简星寒的逃亡很快到了尽头，一堵墙阻断他的退路，他只得背靠墙，从膝盖到指尖都在发抖，嘴唇惨白。面前流光溢彩、杀气腾腾的致命武器不断迫近，还在问他：“简星寒，你为什么害怕？” 简星寒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别过来——！！！” 声浪挟着精神波汹涌而出，四面墙皮都被震得隐隐开裂，半空的银色集合体无声爆炸，生化纳米机器人彼此的引力消失得无影无踪。赌场地下走廊里的杀人直升机战斗单位、维尔四区的捕猎单位、近日轨道的太阳能采集单位、散落在席恩一区里的侦查单位……奥斯卡所有的单位都跟着解体，化为肉眼看不到的微粒。 “简星……寒？” 奥斯卡最后的声音不似人声，仿佛自地狱深处幽幽升起，最终归于静谧。 你不……要我了？ 简星寒又坐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这才扶着墙站起来，慌乱的脑子里还记得刚才奥斯卡所指的方向，他说那里通向矿洞。简星寒从一具尸体手里捡了把枪防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果然继续走了一会儿，前面就四通八达，像蜘蛛网一样延伸出不知道多少个洞口。 简星寒不禁担忧他最后会迷失方向，最后饿死在山洞里。 他又坚持走了一会儿，终于颓然坐下，将头埋在膝盖中间。 又过了好一阵子，突然有人在轻轻抚摸他的头：“你小子可真能跑啊，害我们一通好找。” 简星寒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金绿色的眼睛。 芭芭拉仍然穿着那身紧身衣，对他柔和地笑着，尾巴在身后一会儿弯成s型，一会儿弯成c型，“真是的，叫你有空来找我玩，竟然一次都不来，人家太伤心了。” 简星寒没力气和她调笑，小声说：“斯坦利小姐……” 第三十章 与大哥重逢 “叫我芭芭拉！”肌肉女强调，突然俯下身，身体自然而然拉长，竟然变成了一头紫色、绿色条纹的野兽，看起来很像是剑齿虎，就是颜色太奇怪了，“坐上来，快点，这里不安全。” 简星寒摇头，他实在是不愿意再花精力去相信谁，然后再被颠覆认知，搞得内心跟地震一样崩溃。 “你想死在这里是不可能的，”芭芭拉着急地拿尾巴卷他手腕，“传承者是珍贵的资源，他们会将你软禁起来，每天拿莱茵之金抽取你的精神力，死肯定死不了的，就算发疯也不会放过你哦。小宅，想要过这样的生活的话就留下来。” 简星寒被吓到了，他默默爬上剑齿虎后背，这头硕大的野兽轻盈一跃，在怪石嶙峋的坑洞里无声无息跑起来reads();。 跑了大约快一个小时，芭芭拉才说：“到了。” 眼前的景色已经从灰黑的矿洞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森林，他们来到了一座山的半山腰上，绿色的杏树栎树像卫兵一样包围着乳白色的双层小楼。 这时候门开了，穿着一身亚麻休闲装的男人走了出来，笑容柔和，对剑齿虎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芭芭拉。” 剑齿虎叹口气：“这次可真凶险……不过雷家这下子全完了，四大佬变成了三大佬，我得赶紧带人去中央区分一杯羹。可不能便宜了黑礁那伙变态人贩子和库克那个老坏蛋！” “祝你好运。”男人温柔地笑着。 简星寒跳下剑齿虎后背，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用力扑进男人怀里，眼泪立刻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他也挺瞧不起自己现在整天跟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可是……实在是承受不住了，在见到司徒渊的瞬间终于崩溃，“司、司徒……” 司徒渊轻轻抚摸少年细软的头发跟后背，将他踏实地圈在怀里，“抱歉，让你受苦了。” 剑齿虎，不对芭芭拉朝着司徒渊点了点头，立即转身杀下山。 简星寒全身衣服都吸饱了鲜血，像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活死人一样，散发着刺鼻的血味，司徒渊却毫不在意地抱着他。 这让他全身神经紧绷直到这一刻才放松，难以克制的疲劳困倦侵袭大脑，并且最终获胜。 就算司徒渊要将他交给元首他也认了，陷入近乎昏迷的睡眠之前，简星寒这么想着。 ====== 治安宪兵们冲进地下室，只看到了满地鲜血和尸骨，全是过度杀戮的尸体，没有一具完整。大厅和地下三层中，雷老大和他弟弟雷隼，以及半军事化卫队和赌场安防人员，合计一千四百六十一人，全灭。 这是自三十二年前最后一次四大势力火拼以来，席恩一区发生的最大惨案。 大部分宪兵都没见识过这种场面，老兵还死要面子撑着，几个刚入伍的新兵已经趴到一边大吐特吐起来。 宪兵队长戴着过滤空气的面罩，心里也是隐隐生寒。 三十二年前的火拼好歹也是因为参与者众多，声势浩大，彼此厮杀了好几天才造成了五千人以上的伤亡。可是这赌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声无息就死了这么多人，轻易得好像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想起一本民间偷偷流传的*，里面曾经描写过一个叫死神的超自然生物，是个惨白的骷髅披着斗篷，怀抱镰刀，只要轻描淡写地一挥，就能收割性命。 “简直像死神一样……”队长喃喃自语。 接着他的通话器响了，是新任的下属慌慌张张的声音：“队队队长……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队长大怒：“老子还是处男，谁是你爸爸！” 下属更慌张了：“不不是爸爸……” 这小子肯定是托关系进来的，脸长得好看的人果然脑子比较笨reads();！话都说不清楚当什么副队长，回去一定申请调走他！队长愤愤地想着，通话器里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磁性声音，有点雌雄莫辩，“哈喽！我是席恩矿业旅游公司的ceo芭芭拉斯坦利，我听说这里出事了，有没有我需要帮助的地方？” 队长脸色一沉：“没有。” “哎呀哎呀真是的，别拒绝得这么干脆嘛。中央区是席恩最重要的地区之一，怎么能少了我们矿业公司的帮、助呢？”芭芭拉的声音立刻变得无赖，“讨厌啦我们可是最棒的旅游公司，安保也是一流的哟。” “不劳费心，黑礁跟库克的人也都到了吧？”队长在心里叹气，帮助俩字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来趁机瓜分中央区。 他隶属于政府军直属宪兵部队，虽然不参与这些地方上的纷争，但是既然在辖区之内，多少还是会顾忌各方势力。 雷老大和雷老二都死了，席恩整个区域势必重洗。如今已经出了这么大的命案，队长自然不希望再有什么别的麻烦。 “是呀，都在跟你忠实守门的小可爱们争吵呢。”芭芭拉笑嘻嘻地玩着尾巴，“雷鹏和雷隼都死了，大家都以为雷家垮了，可实际上，雷鹏还有个私生子弟弟哦。” 队长两眼一下子瞪大了，芭芭拉继续慢条斯理：“我还听说，实际上这不是私生子，而是雷鹏自己的克隆体。” “我【哔哔】！”队长再次勃然大怒，“雷鹏那个奸诈小人！” 芭芭拉很满意队长的反应，虽然肌肉纠结又秃头，壮实如一头公牛，却笑得跟名媛似的，“哪，队长，我呢跟黑礁那些变态还有库克那个贪得无厌的老狐狸不一样，我现在很满足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喜欢出现任何变数。队长也希望平平安安度过任期，然后外调吧？离开阿斯嘉德才更容易积累军功，对你将来的仕途大大的有好处对吧？” 队长哼了一声，不和她废话：“行，我们合作，那个私生子……不对，克隆体在哪儿？” 芭芭拉更是笑靥如花，通过通讯器将雷鸣的资料发送给队长。 之后如何四方博弈、平衡派系，又颇花了众人不少的精力时间和财力。 但这些事，暂时跟简星寒没有太多关系。 而这几天里，简星寒一直过得混混噩噩，跟行尸走肉一样。 他总是做噩梦惊醒，手上、身上、头发上粘腻的血迹触感挥之不去，总是发呆，总是吃不下东西，于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 有时候他都分不清楚，是在噩梦里还是真的看见了那个机器人。 他想起来一些平时不注意的事，奥斯卡说过，他的代号是蚀星者，侵蚀星辰之人。奥斯卡说过，人们惧怕他。 简星寒本来觉得奥斯卡无论哪个形态都那么可爱，思考回路虽然有点奇怪却和小孩子一样纯真也很可爱，大家还怕他真是不可思议，现在多少有些理解了。 就算是真正的阿拉斯加雪橇犬，如果有一天不声不响咬死了人，也是不能再与人类为伍的。 就算再喜欢，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也会畏惧reads();。 他想起跟奥斯卡下象棋，对方努力想要装出是正常输给他的样子，却每每不小心就赢了，然后眨巴着冰晶蓝的眼睛看着他，让一圈银白的蝙蝠或者鸽子讨好地在半空表演各种各样的飞行特技，生怕他会生气。 他想起每次他爱不释手抚摸着空中摩托漆黑铮亮的机身，说没有比这更棒的车时，幼犬耷拉着耳朵皱着眉毛，困惑地问“我应该觉得高兴还是难过？” 他想起有时候自己靠着沙发看书睡着了，醒来时就会躺在床上好好地盖着被子，也是奥斯卡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他给弄上床的。 时间推移，尸山血海的地狱景象虽然没有半点减弱，但失去奥斯卡却让简星寒感觉到了越来越空虚的难过。 不过好在，他现在也不是只能满脑子想这些事，司徒渊跟芭芭拉彼此认识，还让芭芭拉派人到处找他，这种事也太巧合了。 司徒渊这才跟他坦白了一件事，其实他在成为兰斯帝*人之前，就已经隶属于一个组织，叫做观察者联盟，芭芭拉也是这个联盟的成员。 观察者联盟没有固定基地，全宇宙都有他们的成员，分散在不同的星球、不同的国家，以及不同的物种之中，据说是从第二次宇宙大爆炸之前就存在的组织。 他们的宗旨是：“传承者好有趣呀一定要好好地观察！” 简星寒：“这么逗的口号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司徒渊笑着摸摸他的头发：“只要念上几百年，再羞耻的话也能说出口。” 简星寒斜眼瞅他，在电子墨水的纸板上刷刷写下一句话，递给司徒渊：“那你几百年后也能说出这句话吗？” 纸板上只有一句话：“哥哥的【大xx】插|得人家【小xx】好舒服。” 司徒渊略略皱眉，手掌压纸上将这句话消除了：“满脑子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简星寒也觉得自己过火了，握着拳头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所以说其实不管我去哪里搞不好都会遇到你们的人，继而通知你是吗？” 司徒渊没有笑，只是点了点头，“这次情况特殊，所以我赶来看看。如果你平安无事，我就该回去了。” 简星寒有点失落，但还是和司徒渊聊起了关于奥斯卡的话题。 他没有全部告诉司徒渊，只是讲逃跑的中途认识了那个犬形机器人，可没想到是那么凶残可怕的杀人机器。 司徒渊认真听着，而后问了一句：“那你觉得离开他松了口气吗？” 简星寒怔住了。 突然之间，再度潸然泪下。 他呆呆地看着透明的水滴一颗颗滴落在自己的手掌上，那里有洗也洗不掉、看不见的血迹。无声无息，无影无形，却仍然惨烈无比。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说，“可是我舍不得。” 第三十一章 和好 尼欧们在传承者骤然爆发的强大精神力下崩溃四散了。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昼夜，才渐渐摆脱那种一无所知的状态，重新汇聚起来。 奥斯卡将那种状态定义为昏迷。 有源源不绝的恒星光提供能源，外太空的太阳能采集站很快复苏，开始采集能源、往阿斯嘉德上输送更多的尼欧。 地面的部分则撤离了赌场，先是集中起来，派遣侦察单位去找到简星寒的下落，然后，剩余的尼欧重新塑形，恢复了纯白阿拉斯加幼犬圆圆胖胖绒绒的形态。 不过，这样还不够。 奥斯卡从数据库里调集资料时发现，解锁部分又增加了。 传承者施加的力量仿佛一场风暴洗礼，让奥斯卡本质得到飞跃一般的进化reads();。 原本的进化只是依靠尼欧本身的数量增殖，如今却连尼欧本身都得到了进化，同样的体积下，速度提升三分之一、强度提升四分之一。这样的尼欧甚至比他在帕拉斯的巅峰时期更为高效、强韧。大约是传承者的精神力优化了作为生化纳米机器人结构中，属于生物的那一部分。 托数据库资料增加的福，奥斯卡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比如人类是视觉动物，哀兵必胜什么的。 所以他想了想，又从幼犬身体上剥离了一部分尼欧，胖乎乎的幼崽立刻瘦了一圈，连毛都变薄了，还失去光泽，枯槁分叉的长毛有气无力匍匐在松弛的皮肤上。 然后他朝着简星寒所在的山峰上跑去。 奥斯卡还记得在他诞生之初，刚刚产生意识的那些时候。 他以人类的形态行动，与人类士兵们为伍，互为臂膀，称兄道弟。 他还记得当初他单人奇袭敌军，解救了一个城的战友时，被同僚们拥抱、抛高，大家欢呼着叫他英雄、救星。 后来，他继续成长，进化出无敌的蚀星者，直接用恒星毁灭炮击穿了奥林最强大的泰坦型战列舰，余威甚至摧毁了旁边的一颗行星。 那一次奥林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打击，而奥斯卡战果卓著，摧毁敌舰上万艘，剿灭敌军四千七百余万人。 帕拉斯帝国自此奠定不败地位，连续赢得了数十场胜利，奥林被迫选择和谈。 在每一场胜利的背后，都有奥斯卡立下的汗马功劳。 而那时候，他那些战友们都再也不和他说话，甚至不敢靠近他。 他们表现出比简星寒更加强烈的抗拒和恐惧的态度，蚀星者可载人数为十万，然而愿意搭乘的人不足万分之一。 到了后来，每次出征前，将军们都会发表演讲鼓励士兵，每艘舰船上都会回荡着士兵们的欢呼和战歌，他们会带着必胜的信念扬帆起航。而蚀星者总是独自航行在数光年之外配合行动。 除了负责开发和维护，有如他母亲一样的上官博士外，没有任何人会鼓励他，叮嘱他小心，等待他凯旋。 他们依赖他，也排斥他；他们仰仗他，也畏他如虎。 奥斯卡十分孤独。 他虽然有着结合了生物与金属两种优势的生化纳米机器人，被上官博士誉为新人类始祖，但本质上还是个机器人。 无论哪个时代，哪个空间，机器人都是依附于人类存在的一种工具。 不被需要的工具是没有价值的。 “再试一次。”奥斯卡在崎岖的山间小道上如同一阵风似地疾行着，焕然一新的尼欧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我还没有放弃，简星寒，希望你也不要放弃。” ====== 观察者联盟在最早的时候，实际上是受惠于传承者一族而诞生的同好者俱乐部。 他们和传承者一样具有旺盛的好奇心，对宇宙间各种各样的事都充满了兴趣，因而梦想像传承者一样拥有无尽寿命和无限力量，穿梭宇宙、欣赏各种各样的美景和事件reads();。 所以有一些智慧生物就组成了这样一个俱乐部，取名叫观察者联盟。这个联盟吸纳各种各样的智慧生物，大家一起“好好地观察！” 后来传承者们发现了这个联盟的存在，表示“咦你们还蛮有趣的耶，那教你们一招好了，虽然不能拥有无尽的寿命，但可以拥有不灭的灵魂，这样就可以一直好好地观察下去了”。 观察者联盟表示“好呀好呀这真是太棒了，作为报答我们一定会好好观察你们的。” 所以观察者们学会了用不断转生的方式延续寿命，并且保留着一直以来的记忆，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拥有了不死之身。 他们感恩于传承者，发誓要好好观察、好好保护所有的传承者及其后裔。 不过观察的另一面意味着保持距离，所以司徒渊跟芭芭拉最多只能保他性命无忧，其余事倒是半点不能插手。 也因此，司徒渊听完简星寒的回答后，表示你的烦恼我听听就好，如果随随便便给你建议就会被联盟老大拎回去关禁闭的。 简星寒揉揉眼睛，只好静下心自己想。 他们坐在后山一个小山坳里，山坡上开着成片的铃兰，一颗颗像小巧精致的洁白风铃悬挂在绿莹莹的花枝上，风一吹似乎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司徒渊见他想得入神，也一直没说话，后来个人终端响起呼叫声，就起身去接电话，慢慢走进了小屋里。 简星寒看似思考，实则神游，发了半天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也站起来，活动四肢，接着就发现视线余光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生物。 一只瘦得快看不出是什么鬼的小白狗躲在草丛中，小声呜咽着，毛发干枯，细脚伶仃，走起路来都在打颤。 小白狗正全神贯注地朝着简星寒靠近，察觉到少年的视线时才停下来，小心翼翼抬起一双冰晶蓝的眼睛看他。 简星寒：“……你减肥了？” 奥斯卡：“这是为伊消得人憔悴。” 简星寒：“错了。” 奥斯卡：“？” 简星寒：“是狗憔悴。” 奥斯卡：“哦，为伊消得狗憔悴。” 简星寒满意点头：“孺子可教。” 小瘦白狗不打颤了，穿过铃兰花丛，蹲坐在简星寒面前，默默地抬头仰望着他。 简星寒叹口气，他突然觉得前几天纠结的东西仿佛一团遇到烈火的冰块，刹那间烟消云散，半根狗毛都没剩下。 他也蹲了下来，摸摸瘦得可怜的阿拉斯加幼崽那颗毛发干涩的狗头，明明知道机器人不可能营养不良，却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酸。 于是一把将小瘦狗揽进怀里reads();。 全宇宙的尼欧们突然炸裂，这一次却是自发的，就像当初和简星寒签订契约一样。所有尼欧们都在欢唱着，微微打着颤，小瘦狗靠在人类温暖的怀抱里，舔了舔简星寒的脸蛋：“所以契约还有效吗？” 简星寒坐进草丛里，任柔软舌头轻轻舔着脸，一边捻着阿拉斯加的耳朵玩，“一直都有效，我那天只是……吓到了。” 他叹口气，还是说：“对不起，奥斯卡。” 没人对机器人道过歉，奥斯卡摇摇头，又问：“简星寒，你为什么会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简星寒也在想，我为什么怕成那种怂样？ 因为怕有一天也被奥斯卡用机枪扫成筛子，因为他半点自保之力都没有，因为奥斯卡说，我这么做是因为你下令了，那么赤|裸裸展现在眼前的后果，他一时难以接受。 也因为……奥斯卡的保证，他半点都无法信任。 他自嘲地笑笑，继续将纤细了许多的小瘦狗圈怀里：“因为我弱爆了。” 铃兰的清香和草木的吟唱在山谷里起伏，温和的阳光照耀下来，像是在将一切伤痕慢慢抚慰复原。 简星寒觉得他像是被狠狠撕扯成碎片后重新粘合，到现在，最后的碎片也拼合回来，伤口消失不见，并且，比以前要更加坚强。 “简星寒，你一点都不弱小，你是传承者。”奥斯卡摇晃着尾巴，用鼻尖拱了拱少年的脖子，将下颚搁在他肩膀上，“你已经进化成真正的传承者了，我不会伤害你，实际上，我也并没有可以伤害你的力量。” 简星寒没有实感，只是笑着拍拍他瘦骨嶙峋的后背，“哦，那你还是快点胖回来吧。以后……” 他望向满山坡的精致花朵，越过山坡，可以看见远处的云层和蓝天，天高云阔，长风低吟，风景好得像个游戏cg。 “以后你不懂的事，我教你，我不懂的事，你教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的错就是我的错，你的罪就是我的罪，如果要因此下地狱，那也一起吧。” 简星寒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微风拂过，只是他难得说这么煽情的句子，一时间难为情得耳根都红了。 奥斯卡果然吹气似的胖了回来，毛茸茸圆滚滚地趴在简星寒怀里，“简星寒，你放心好了，我在帕拉斯的时候也负责制裁罪行，数据库里有所有法律条款，最近也导入了兰斯帝国法律，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犯罪。” “闭嘴，”简星寒凶巴巴地低头瞪着他，“这叫比喻抒情懂不懂！” “哦。”奥斯卡其实不懂，不过他还是闭嘴了，只是将疑问储存下来，打算有机会再查。 司徒渊将他们所在的坐标发送完毕，站在门口没靠近，远远地望着少年跟狗被铃兰花丛遮掩一半的背影。 然后他抬手遮住眼睛叹了口气，“明明是只狗而已……” 为什么他却生出了一种好像儿子被人抢走了的郁卒感？ 第三十二章 让人尴尬的奥斯卡 简星寒记得他在六岁的时候，父母还没离婚，有一天他在路上捡到一只刚刚断奶的小猫，抱回家想要收养。可是整天习惯对着干的父母那次难得保持了一致意见，爸爸骂骂咧咧地将猫扔了出去，妈妈则骂了他一顿。 虽然那时候妈妈具体说了些什么，简星寒已经不记得了。但他还深深记得那种恐惧而惶惑的心情。 当四千年后，他领着阿拉斯加幼崽回小屋时，不禁又一次感受到了类似的心情。 虽说现在他自己靠打工小有积蓄，不必仰赖别人养活，但面对司徒渊的时候，多少有点雏鸟情结，所以看着司徒渊不是那么赞同的表情时，就忍不住升起了惶恐不安。 不过司徒渊在上上下下打量了奥斯卡几圈以后，只是叹口气就接纳了，“他看起来性能不错，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这种“家长终于同意我收养狗狗了”的兴奋心情让简星寒高兴得要命，他差点就扑上去抱住司徒渊表示感谢了——假如奥斯卡没有咬住他的裤脚阻止的话。 奥斯卡对此的解释是防止简星寒被铺得不那么整齐的地毯给绊倒，简星寒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因为很高兴所以没有去仔细想。 之后，司徒渊说要等传承者专家过来帮简星寒检查身体，专家现在遇到些麻烦，出行很不易，所以得多等几天。 在这几天里，就暂时居住在芭芭拉提供的别墅里。 司徒渊又提出了几条奇怪的房规，其中包括晚上不能和奥斯卡一起睡。简星寒不明白，可是司徒渊也不愿意解释清楚，只是说：“因为你还未成年。” 简星寒没接触过几个同龄人，他想这大概是未来世界一些奇怪的风俗，不愿意为这个问题跟司徒渊起争执，干脆入乡随俗reads();。奥斯卡也没表示反对意见。 大概是饱暖思淫欲，又或者是长期的紧绷突然松懈，再加上奥斯卡睡在隔壁让他感觉非常安心。所以当简星寒洗完澡钻进被窝里，当质感细腻的薄被划过肌肤时，突然感觉到了久违的性||欲升腾。 自从被马尔斯咬了一口那次后，简星寒还是第一次觉得好想撸一发。他也想到就做，于是好好地撸了一发。 第二天神清气爽地起床，和奥斯卡去做早餐前的散步。 奥斯卡若有所思地跟在他身后，在铃兰花丛里缓慢行进，一边将皮毛沾到的露水抖掉，“昨天我的数据库又解码了一些情报，简星寒，多亏了你。” 简星寒已经完全忘记前一天晚上的事了，听着奥斯卡近乎告白一样的夸奖不禁诧异地嘴角微扬：“哦？光是睡在我隔壁就有这么厉害的效果？” 奥斯卡点点头：“持续时间大约2.3秒，虽然很短，但像这么高度专注的精神力很少有，你当时怎么做到的？” 简星寒嘴角抽了抽，有点不好的预感：“什么……高度专注？” 奥斯卡回答：“现在的情报不足，不过应该和赌场那一次类似，你受到某种非常强烈的刺激，才会有那么集中和专注的精神力释放出来。” 他扬起头仔细观察奥斯卡，“但是昨天你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是什么刺激了你？那种刺激……应该是良性的。” 简星寒听懂了，昨天刺激他的除了自己的右手还有啥？ 简星寒简直要崩溃了，他不过撸了一发，为什么隔壁的奥斯卡也会有感觉！？ 少年僵在原地，羞耻心和尴尬心熊熊燃烧起来，恨不得找棵树撞一下，可惜平原上只有灌木和花枝。 奥斯卡却反而绕着他转了两圈，还在思考：“这也许是传承者的特质，你的精神力能够帮助我进化，就是专注时间持续得长一些就更好了，简星寒，让我帮你吧。” 帮我干嘛？帮我撸？你还希望持续多长？高||潮时间太长是病得治。 简星寒板着脸没说话，以上吐槽实在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奥斯卡看出少年不是太高兴了，尼欧们基于现有情报高速运转着，经过筛选，挑出了说服力最高的一句话：“我会学得又快又好的。” 一只狗学什么学！人||兽这么重口的东西想都不要想！ 简星寒终于恼羞成怒：“闭嘴。” 奥斯卡从善如流闭嘴了，尽管冰晶蓝的眼睛里鲜明地表达出疑问。 当司徒渊看见他俩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回来时，还好奇问了一句：“又吵架了？” 为什么要用又？简星寒叹气，搞得他好像真是个小孩子一样。 不过到了晚上，他决定乖乖睡觉，再也不敢乱来了。 就这么过了两天，司徒渊让他等的人终于来了reads();。 然而司徒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来人交接，之后就准备动身返回部队报到。 之前也是因为简星寒失踪，司徒渊因此受到了停职的处罚。对外公布的消息是司徒渊太过失意，消沉了很久，后来收到“挚友”芭芭拉的邀请前往席恩散心。现在停职时间结束，自然不能继续逗留。 简星寒依依不舍送他走，司徒渊上车前，又忍不住揉揉少年细软的头发，叹了口气：“我还是犯规了，可是你就像我孙子一样，不帮你怎么让人放心。” 简星寒：“……为什么是孙子？”他一直以来都将司徒渊当作大哥。 司徒渊回答：“别看我这样，实际上我今年已经652岁了。” 简星寒：“……”那就当作年龄差巨大的兄弟吧。 司徒渊仍然和暖笑着，上前拥抱他一下，“需要我帮助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简星寒用力点头，目送司徒渊坐上飞行车离开。 然后，专家在客厅里等着他。 芭芭拉的别墅布置得十分田园风格，小碎花的布艺沙发上，现在正面对面坐着三人一犬。 一边是简星寒正襟危坐，腰挺得笔直，两手规规矩矩放在大腿上。奥斯卡蜷成一团雪球，占据了他身边半个沙发。 隔着茶几的对面坐着许久不见的克里德·冯·梅耶，即使在屋子里也不愿意摘下高筒礼帽，正调整着单边眼镜使劲看简星寒。 而桂花坐在梅耶身旁，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重复着：“你居然进化了？你怎么就进化了？你为什么就进化了？” “我也不知道……”简星寒喃喃回答，不过倒是安心地长舒口气，“梅耶先生没事真是太好了。” 梅耶笑眯眯：“我可是守护者。” 桂花终于停止唠叨，转头看他一眼，补上两个字：“后裔。” 梅耶是守护者后裔，桂花是传承者后裔，用游戏打比方，就是都处于该职业level0的级别，有一定职业天赋，但用不了技能，而且有可能一辈子都是0级。 而简星寒，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突破了0级，达到了少有的1级，已经可以使用初级职业技能了，虽然他现在什么都不懂。 简星寒默默扫一眼奥斯卡，后者正将脑袋搁在爪子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想什么。也有可能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外太空去了，奥斯卡说他打算合成一艘小型护卫舰，这样他们就可以离开阿斯嘉德去别的地方了。 总之，这个突破大概是被奥斯卡吓出来的……因为太过丢脸，简星寒不想说，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算了。 可是桂花已经毫不留情地指出来了：“传承者的精神力，有可能因为精神上的重大刺激而改变。最近要说到重大刺激，就是赌场那次战斗了吧？看来我也需要去吓一吓，说不定就进化了。” 简星寒掩面，梅耶噗一声笑起来，“后裔就后裔吧，来小寒，我给你测一测。”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布满刻度的玻璃棒，长得挺像温度计，只不过温度计装水银的位置是颗很小的水滴形金色晶体reads();。 莱茵之金！简星寒吃过这东西的大亏，顿时警惕地往后靠了靠。 梅耶起身，调整那个造型复杂的玻璃棒上的按钮，用它稍微靠近简星寒头部，在距离半米的地方停下来，开启了什么照明装备，莱茵之金顿时投射出一圈圈的金色光芒，朝外扩散，将简星寒笼罩起来。 简星寒还没感觉到什么异常，那道光就已经收了回去，梅耶给他解释：“这是观察者联盟义务提供的传承者探测器，因为传承者随着进化会不断变强，相应的也需要一些训练……”他低头看了下刻度，声音突然振奋不已，“122，果然超过100了。恭喜你达到传承者学徒级标准！观察者联盟已经很久没有找到过真正的传承者了吧？从……那个时候开始。” 桂花瞪大眼睛，简星寒觉得……那种灼热的情绪，大概应该叫做羡慕嫉妒恨吧？ 简星寒下意识去捏了捏奥斯卡的尾巴，绒毛柔软触感缓解了他的紧张感，然后继续问：“学徒级……可以干啥？” 桂花将咖啡杯旁边的小勺子递给他：“可以干这个？” 简星寒下意识接住勺子，呆了两秒钟才问：“意念弯勺子吗？” 桂花严肃点头。 简星寒：“……” 怎么没感觉到这个职业或者说种族的高大上，反而跟江湖艺人似的。传承者一族这个据说很牛很厉害的种族，难道他们的强大之处在于卖萌和卖蠢吗？ 穿越四千年后反而要对着一群未来人表现意念玩勺子，这、不、科、学！ 简星寒突然察觉手里的勺子有点动静，接着就发现银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弯到一边。 桂花抽了口气：“！” 梅耶满意点头：“很好，你已经具备了可以学习传承者初级技能的素质了。” 奥斯卡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勺子，突然问：“初级技能包括延长释放专注精神力时间的技能吗？” 简星寒再次满脸通红，恶狠狠把阿拉斯加的狗头摁回沙发里：“别多嘴。” 桂花好奇地问：“什么专注精神力？是进化成传承者才有的天赋吗？” 简星寒表现得很淡定：“全是他瞎猜的，我觉得没有根据的推测都是误导。” 桂花似信非信，倒是没有再追问。 梅耶已经站起身来，启动个人终端，半空中投射出一个古老的羊皮卷轴，随后迅速实体化，落在他手中。 银发男人优雅地缓缓展开卷轴：“现在，你可以学习传承者最初等的技能：法师之手。” 简星寒：“啥？” 他再次被震惊了，他以为他穿越到未来科幻世界了，搞了半天是魔法世界吗？ 第三十二章 嫉恨 很多很多年前的地球时代，有一个缩写叫做lf，全称已不可考的组织，专门做关于传承者的研究。大概因为成员都是游戏宅的缘故，不对，传承者后裔的缘故，他们的研究具有种族上的优势，后来就成为了权威。 这些游戏宅忠实贯彻了自己的爱好，将传承者按等级划分为：萌新级（如桂花）、学徒级（如现在的简星寒）、见习法师级、法师级、*师级和法王级。 精神力并不仅仅能作为意识影响别人的想法，还能成为一种有实质的、强大的物理力量。如果进化到法王级，甚至能摧毁一个宇宙。 当然这对还在学徒级的简星寒来说太过遥远了。 学徒级的精神力还不够稳定，但也能够对外界物质产生一定的物理性影响，比如隔空提起一些不太重的小东西、离着几十米扇人耳光掀人裙摆什么的。 游戏宅lf众自然将这种方便的技能命名为法师之手。 简星寒木着脸：“学这个有什么用？” 桂花大概是幸灾乐祸，交叉双臂坐在沙发上，一样木着脸回答：“比如你泡澡的时候突然想喝杯冰牛奶，不用离开浴缸就能拿到。” 明明叫一声奥斯卡一样可以拿到。 梅耶仍然笑着，将羊皮纸卷徐徐展开：“一开始是有点鸡肋，但随着精神力的增强，法师之手是可以用于战斗的。历史上有记载的一个传承者可以利用法师之手同时操纵八种武器，加上守护者的协助，他后来成为了佣兵之王。” 简星寒：“那个传承者叫哪吒吗？” 梅耶：“名字没有流传下来……你怎么知道的！？原来叫哪吒？” 简星寒掩面：“不不我只是瞎猜的。” 总之听起来是挺厉害的，简星寒按照梅耶的指示来到屋外的空地站着，梅耶把一个中央带弹簧钩的圆盘固定在一棵树上，然后让简星寒站在五米开外努力发挥意念的力量，教他想象出一只透明的手去扯弹簧钩。 简星寒照做了。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平时没留意，现在有意识去做，就发觉好像真的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听他指挥似的reads();。 但是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弹簧钩还是一动不动，而简星寒已经走神了。 梅耶说：“别着急，慢慢来，做得好的话我请你吃椰奶冻糕。” 简星寒：“我比较想吃t骨牛排。” 梅耶：“没问题！” 简星寒握拳，全神贯注发力，幻想一只大手拽住弹簧钩拉扯。 金属圆盘卡嚓一声裂开了，弹簧钩弹了出来。 简星寒像是一巴掌挥过去扇了个空，脑子里有些不舒服，他揉揉两边太阳穴，茫然问：“怎么了？” 梅耶的单边眼镜掉到了草地上，他却顾不上去捡，只是瞪圆了眼睛盯着坏掉的圆盘：“这个受力上限只有50克……” 也就是说刚才简星寒那个“法师之手”的物理力量已经超过50克？按一下子将圆盘拽成了渣渣的力道算，大概最少也翻倍了，简星寒不禁问：“这是好事……吧？” 他觉得应该是好事才对，为什么梅耶和桂花都一脸凝重得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害简星寒也跟着不安起来。 “等等，再试一次。”梅耶再次掏出探测器，同时叫桂花重新在树上挂了个受力上限为100克的圆盘，然后让简星寒再次试着想象法师之手。 简星寒努力照做，弹簧钩再次被拽了出来，探测器嘀嘀鸣叫着，刻度一口气冲到了二百三。 桂花也看见了，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都快红了。 精神力指数超过100成为学徒级，超过250则成为见习法师级。 桂花失神地喃喃自语：“怎么一眨眼……就进化这么多……” 简星寒觉得那两人瞪着他的眼神快要吃人了。 梅耶一把抱住了简星寒：“小寒太棒了！你一定会成为本世纪……不对本千年纪最了不起的传承者！可是对不起，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奥斯卡后背弓起，低声咆哮着，警告一样瞪着梅耶，桂花则瞪得比奥斯卡更凶狠，梅耶这才松开手，激动完了就是沮丧：“总之……努力修炼吧！” 简星寒慢条斯理整理下被他抱得略微起皱的衣服，对这场快速终结的教学活动感到十分失望，这才教了几分钟就没得教了，可他对传承者仍然一无所知。 不过他还是追问了一句：“要怎么修炼？” 梅耶将羊皮纸卷展开给他看：“每天坚持冥想，坚持练习，尽可能维持长时间的专注。” 提到专注两个字，奥斯卡特别在意地竖起耳朵。 简星寒抬脚将阿拉斯加扒拉到一旁，继续听梅耶教学。 要冥想，要专注，要努力幻想细节，想得越真实越好。 总之就是，做一个疯狂的幻想家，真不愧是热爱二次元的宅神后裔reads();！ 讲完修炼后梅耶将羊皮纸卷慎重地交给简星寒：“接下来……你应该好好看看这个。” 简星寒接过羊皮纸卷扫了一眼，前面有说明学徒级传承者能够掌握的技能，除了法师之手外，还包括变羊术……不对！是安抚与扰乱人心，利用声音、肢体语言等方式影响5个以下的人类，散播恐惧或者镇定心神。 当精神力指数超过250以后，甚至能够直接催眠别人。 简星寒想起那个猩猩男，大约是危急时刻爆发了强大影响力，所以成功地催眠了他。然而后来无论怎么尝试也不能成功，还是等级不够，并且没到真正的危急关头，因而没有爆发出潜能的缘故吧。 然后梅耶继续换了受力上限更高的弹簧钩跟圆盘为他做测试。 最后一直将距离拉到17.9米，而拉力上限则高达1820克。 学徒级法师之手的平均数值是5米，能拉动上限500克的物体。 对比之下，简星寒完全是个天才。 不过就这么尝试了几轮，他就累得不行，果然精神力消耗起来比体力快得多。 所以他只好放着纠结的梅耶和失落的桂花不管，扶着墙回屋睡觉去了。 不过……兴奋感倒是仍然在血管里沸腾，简星寒躺在床上也忍不住翻出羊皮纸卷来看。他发现纸卷上写满了比梅耶说得更详细的传承者的介绍，而最后有两指宽的地方是空白的，旁边只有一行小字：在这里播撒下希望的种子。 播撒……种子…… 简星寒仔细想了想，突然有些尴尬地扫一眼趴在床跟前的幼犬。 奥斯卡见他神情不大对，自觉地靠过来，视觉单位扫过了羊皮纸卷，简单地分析：“既然是传承者的初级教学卷轴，这里所谓的希望的种子应该是指你符合标准指数的精神力，简星寒，我在这里会干扰你吗？” 简星寒耳根有点发烧，他果然是憋太久了欲||求不满了……一个卷轴当然不可能要求他往纸面上“播撒”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种子”。 连这样一句话都能解读得如此黄暴，真是对不起傻白甜的传承者前辈们啊。 所以简星寒躺在床上，严肃地点点头：“毕竟我才入门。” 奥斯卡体贴地退出门外去了，简星寒于是忍着轻微的头疼和困倦，盯着羊皮纸空白的那一小片区域，试图想象出一道璀璨的光之洪流倾注在纸面上。顿时一阵头晕目眩的呕吐感和强烈的头疼袭来，简星寒稍微坚持了一会儿，然后停下想象。 没过一会儿，空白区域大概有个隐藏式的全息投影仪被激活了，纸面亮起一片细密的光点，投射到了半空，放映出一片陌生的星图和几个坐标，还有几行字。 成功了！要不是头还疼着，他真想把奥斯卡叫回来庆祝一下。 那些字写的是：“恭喜你，传承者，你已激活前往法师级试炼之星的导航星图，请务必前往，那里将有引导你进化到更高等级的指引者存在reads();。是否保存星图到个人终端？” 简星寒选择了保存，不过他留意到一个问题。 ——传承者的分级是学徒级、见习法师级、法师级等等，可是这个提示里却说“法师级试炼之星”，它的意思是从见习法师到*师都在这颗星球上进行试炼呢，还是因为什么原因，直接跳过了见习法师阶段？ 简星寒揉着头疼越来越强烈的脑门，决定等他养精蓄锐睡醒了再去问梅耶先生。 然而，他已经没机会问了。 简星寒睡得正熟的时候，突然惊醒过来，扭头就看见一个惨白的人影正看着他。那个人影像个诡异的鬼影子，只有玩具娃娃大小，好好地站在床铺边缘，白森森的眼球，白森森的头发披散身后，简星寒吓得大叫一声，从另一头滚了下去，咚一声摔在木地板上。 那个阴森森的鬼影子这才开口了：“简星寒，是我。” 简星寒惊魂未定，不过那个声音还是熟悉的，他本来都打算集中精神使用法师之手把那东西给扔出去了，听见声音才回过神，忍不住抬手盖住眼睛：“奥斯卡？你怎么这副鬼样子？” 奥斯卡回答：“我进化了，虽然还在幼体ii期，想要尝试组合人类形态，不过……果然还不够。是不是吓到你了？” 简星寒想说废话！但又怕伤了机器人的自尊心，忙说：“没，只是突然醒过来有点迷糊……本来应该什么样子？” 那坨白森森的人形总算重新塑形，渐渐轮廓清晰，变成了一头铁喙钢羽、目光锐利如冰的白鹰，站在地上时，头几乎达到简星寒的腰际。 简星寒这才松口气，抬手轻轻抚摸下鹰头，“这不是挺好。” 白鹰侧头，用弯曲而坚硬的鸟喙轻轻磨蹭简星寒的手心：“简星寒，你已经被暴露给蛇人元首，我们应该立刻离开。” 简星寒呆了呆，暗骂一声混蛋！然后急急忙忙去穿衣服，好在他喜欢裸睡，只要套上裤子外套就能跑路，他一边系皮带一边往楼下跑，一边不忘恶狠狠诅咒告密者生儿子没【哔——】：“哪个缺德的家伙干的？” 根据奥斯卡的提醒，两秒钟后他就在楼下见到了那个“缺德的家伙”。 桂花揉着红通通的眼睛，满脸是泪，而一向柔和得像是不知道什么是发脾气的梅耶先生却严厉而冷酷地板着脸，手里拎着飞行车钥匙，见到简星寒下来，立刻朝大门外走：“马尔斯利用传送阵抵达只需要十六分钟，治安宪兵已经在路上了。我送你们出去，我有豁免权，他们不敢拦我的车。” 桂花扑上去抓住梅耶的手臂：“克里德！就算你是前任元首的孙子，也不能和马尔斯公开对抗啊！马尔斯不会放过你的！” 梅耶没怎么用力就挣脱了桂花，用饱含痛切和失望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桂花，我真的很失望。” 梅耶打开门，简星寒没说话，他甚至看都没看面无血色的桂花一眼，擦身而过，走出门去。 飞行车很快升空，奥斯卡展开双翼，悄无声息跟在后面。 他们火速离开了芭芭拉的别墅，只留下桂花小少年孤零零的身影。 第三十四章 深渊 飞行车里气氛有些凝重，这件事对梅耶的打击似乎比对简星寒更大。 梅耶大概是想笑一笑的，最后却还是叹口气：“守护者和传承者之间基于共生关系形成的羁绊，有时候也会变成独占欲。” 简星寒下意识扫了眼在车外翱翔的白鹰，忍不住说了句：“这没什么不好啊。” 传承者给予守护者安定精神与进化的力量，守护者给予传承者保护与协助，所以才会叫做守护者。简星寒觉得做彼此的臂膀这种关系还是挺不错的。 梅耶握着操纵杆，用视线的余光扫了一眼简星寒，不禁又苦笑起来，“所以桂花才会……虽然没什么立场说这句话……不过希望你不要责备那孩子。他只是……怕我追随你离开。” 所以为了留住梅耶，就要把他塞给那个暴君？简星寒无法原谅这种行为reads();。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起来，好在还没有回答，梅耶突然又叹气，“我在说什么呢，算了。小寒，我会护送你去试炼之地的。” 简星寒心烦意乱，只是简单嗯了一声，回答说：“不用了，我们自己想办法。” 他觉得还是只有他和奥斯卡一起行动比较安全和方便，显然另外也有人是这么想的。 飞行车附带的通话器响了两下接通了，芭芭拉的头像在通话器上方浮现出来，也是少有的严肃神色，劈头就吼：“梅耶你个祸害！” “呜呜——”梅耶惨遭会心一击，几乎快哭出来，两手松开操纵杆捂住脸，“对不起！” “给我好好驾驶啊！”芭芭拉继续吼，吼完又哼一声，郁闷地抓着尾巴揉，“总之我现在也被缠上啦，司徒渊也因为这件事被收押……不过没事，大不了转生继续观察！总之呢我这边暂时走不开，我另外派了人去接应小寒。至于你——”她继续从鼻子里哼哼，“全世界都知道你干的好事了，目标又那么明显，别连累传承者，赶紧自己圆润地滚。” 确实以梅耶的身份跟知名度，找他比找简星寒容易多了，简直像个巨大的移动信号塔似的。梅耶任劳任怨地接收了芭芭拉传送过来的交接地址，调整飞行车角度往那个地方前进。 芭芭拉又转头对简星寒笑笑，目光顿时灼灼：“小寒，你要好好加油！我们会在观察者大会上等待你的！” 观察者大会据说是观察者联盟每十年举办一次的盛会，简单地说就是大家彼此交流炫耀“这些年我们观察过的有趣的人和事”的集会，还会邀请一些嘉宾。 作为近千年没有出现过的传承者一族，简星寒理所当然地被邀请成为嘉宾，不过上届观察者大会才结束一年，嘉宾那也是九年后的事了。 简星寒点点头，芭芭拉又叮嘱他删除个人终端里所有已知联系人信息，就是担心元首会利用其他人追踪到他。 简星寒在个人终端的通讯列表看到司徒渊的名字时还迟疑了下，奥斯卡在窗外突然凑近，甚至轻而易举一爪子踢在车窗上，“删了也没关系，我能储存这些情报。” 我有奥斯卡，这个金手指真是比什么法师之手更有用。 简星寒这么感叹着，删光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飞行车很快停在崇山峻岭当中的一条裂谷旁，另一辆通身泥灰色、形状类似弹头的密封型飞行车在原地等候，司机是个瘦瘦小小的女人，嚼着口香糖，穿着背带裤，戴着矿工似的风镜，因此挡住了半边脸和眼镜，只能看见短短的黄头发。 梅耶半个身子探出窗口，朝女人打招呼：“傻欢？芭芭拉派你来我就放心了！” 年轻女人朝他竖起中指:“是聪欢，快上车。” 梅耶笑笑，转头深深注视简星寒，对他点点头，“去吧，等你从试炼之地回来，就没有人再有力量伤害你了。要马尔斯给你让位都成。” 简星寒觉得这不愧是前任元首的孙子，什么话都敢说，因为感叹后半句，结果忽略了前半句，试炼之星和试炼之地一字之差，正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reads();。 简星寒也没什么行李，仅有的重要文件也存在个人终端里，于是利索地下车，再上车。 名字叫傻欢的女人将垂在驾驶台上方的几根拉杆依次拉下去，飞行车顿时发出隆隆轰鸣。她看了眼窗外明显和简星寒一起行动的白鹰，“要往下了哦？” 白鹰翅膀扇动:“没问题。” 傻欢调整下脸上的风镜，驾驶启动飞行车，泥灰色的钢铁怪物头朝下冲进了裂谷。 白鹰紧随其后，身体颜色渐渐变化，和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 梅耶也没有耽误时间，目送着飞行车消失在裂谷缝隙里以后，自己也立刻启动离开，一边独自在心里叹息着:“小寒，在见习试炼之地千万要小心。” 可惜简星寒没听见这句话。 当欢小姐问他下一步计划时，他调出了个人终端，看着新增加的，“法师试炼之星”的星图坐标，回答道:“我要去拉普拉斯流星海。” 假如芭芭拉、司徒渊或者梅耶在场，大概还会多追问一句。毕竟流星海那么危险的地方，危机暗藏，步步杀机：行动无从预测的流浪星、突然爆发的核子风暴、隐藏其中的凶残海盗……别说学徒级了，见习法师级传承者也不一定能够活着回来。 一旦追问，他们一定会发现其中的差异。 梅耶默认简星寒开启的星图是“见习试炼之地”，是手把手教授初级传承者们成长的地方。虽然有一定危险性，但存活率同样很高。 “法师试炼之星”却是个*裸的残酷世界，而且已经有超过一千年没有人拜访过，谁也不知道现在那里是什么样子、是否更加危险、甚至于，是否还存在。 然而傻欢之所以叫傻欢，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最大的特点就在于这妹子经常将一些奇怪的现象视作理所当然，比如这个小少年口出狂言说要去流星海。 她只是吹了声口哨，赞叹说:“真勇敢呀。不过现在整个阿斯嘉德都在找你，要想离开地面还是挺麻烦的。” 简星寒嗯了一声，却并不是太焦虑这个问题。 车到山前必有路，一个传承者，一个超级纳米机器人，难不成还会被困在地面上。 先不管奥斯卡能想出些什么主意，简星寒自己都能想出三五个办法，只不过还需要更多的情报以及更多的人协助才行。 飞行车从地表向裂谷深处，也就是地心方向行进的速度是一小时六百公里，他们一口气行驶了四十多分钟，才在一个巨大的溶洞空间里停下来。 空间地面经过人工修整，十分平整，四周岩壁上也镶嵌着照明壁灯及一些不知道是用来坚固架构呢还是维持恒温的设备，再往深处，则变成四通八达的街道。而这片空地正中央居然还有个小型喷泉。 傻欢跟着简星寒跳下车，她个头十分瘦小，体型像小男孩一样，举止也大大咧咧，她拍了拍简星寒的手臂，示意他跟着走，“这里是我们矿业旅游公司特别提供的旅游度假区，名叫无尽深渊，芭芭拉大姐是这样叫我们介绍的啦。其实就是安全屋啦，全阿斯嘉德最安全的安全屋，只要躲在这里，没有人能找到。” 第三十五章 入住与对策 既然是安全屋，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所以傻欢也没有多跟他们介绍，只是领着简星寒和奥斯卡往一条竖着写有x33的路牌的街道上走去，一边说：“这片区域是我负责照管的，你们先住着吧。等芭芭拉摆脱治安宪兵纠缠以后会和你们联系的。对了，虽然说原则上安全屋的住客们不会碰面，不过一些见了也没关系的人还是可以见的。” 欢小姐两手插在帆布长裤的兜里，抬起下巴指了指正在啪嗒啪嗒跑过来的小男孩：“比如他们。” 弗里大概是太久没见到简星寒了，一反常态地跑得飞快，一边大声喊着：“寒！” 简星寒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邻居小弟弟，喜出望外地加快步伐，迎上去将小男孩结实了许多的身子抱在怀里：“弗里！你长胖了，艾玛呢？” “嘿嘿，”弗里高兴地笑着，转过头朝街角挥手，“艾玛！我找到寒了！” 简星寒也跟着转头，看见穿着藏蓝色连衣裙的艾玛从街角边现身，气色也不错，看来没有吃苦，于是松了口气，扬起笑容喊了声：“艾玛……” “把弗里放开！” 艾玛尖锐的声音像钢针似地刺耳，简星寒的笑容凝在脸上，有点没反应过来。 接着那个女人鼓起勇气靠近，一把抓住弗里的手臂，将小男孩扯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睁大了眼睛一直瞪着简星寒和他身后银色的巨鹰。 她的眼神饱含了惊惧和慌张。 简星寒第一次被人用这么抗拒和害怕的眼神盯着看，感觉真是糟透了，他上前一步，艾玛蹲在地上搂着弗里，就朝远离他的方向挪两步reads();。 他有点不知所措地伸手：“艾玛，你别怕……还是说你看到了？” 地狱般恐怖的杀人现场再度在艾玛脑海中复苏，全身染满血的少年神色淡漠，熟练地指挥着几架杀人直升机在黑暗里四处追杀人类，并且在听见人类濒死惨呼的时候，还会勾起他那色泽艳丽的嘴角，露出残酷狰狞的笑容。 尽管这场景跟事实相去甚远，但艾玛根深蒂固地相信着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也因为这样，她和弗里才会被迫软禁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因为芭芭拉担心她在外面乱说话。 艾玛用力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别过来！”她实在太过于害怕，甚至涌出了眼泪，只能不知所措地、更紧地搂住了弗里。 弗里被她吓到了，抑郁症再次发作，呆呆地任艾玛用力勒住。艾玛的手臂压迫到他的胸膛，可是弗里不说话也不挣扎，任凭艾玛越勒越紧，他脸蛋都有点发青。 还是傻欢机警，走上前一巴掌扇在艾玛脸上：“哎，醒醒，你要虐童吗？” 艾玛回过神，这才急忙松手，小心地站了起来，仍然将弗里拉到身后挡住：“请你……放过我们吧。” 简星寒慢慢笑起来，他笑容很冷，几乎让艾玛颤抖。 他笑着说：“好。” 然后转身对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悬停在头顶几米外的白鹰说：“奥斯卡，我们走吧。” 奥斯卡悄无声息扇动翅膀，和少年一起离开原地。 等离得远了，他才降落下来，靠近简星寒耳边低声说：“为什么不和她解释一下？你没有杀人。” 简星寒笑笑，两手插兜，沿着一盏接一盏黑色煤油灯造型的路灯形成的光柱往前悠闲散步：“你不是听我的命令吗？” 奥斯卡说：“可是……” 简星寒挑高一边眉毛：“嗯？” 奥斯卡可是不出来，只好沉默。他现在的数据库难以处理这么复杂的情绪，更无法用语言提炼出其中的含义，他只好再度将这部分放在“待处理的疑难”列表中。 艾玛没想到这件事解决得这么顺利，一时间有点怔忡，甚至近似于失落。 她呆呆地看着简星寒和那头诡异的白鹰走掉。 “你可真是蠢。”傻欢终于摘下风镜，痛心疾首地摇头，“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不过让芭芭拉大姐那么重视的人绝不可能是坏人，更不会是无能的人。” 艾玛咬咬牙：“可……可是他杀那么多人！才不是好人！” 傻欢“哦”了一声，无心和她争辩，只是说：“你说是就是吧，我还有工作呢。” 她扔下艾玛跟弗里，追着简星寒跑过去，一边大声喊：“等等！你们走过头啦！” 简星寒只好折回去，在写着x33-66的门口停下来，那是一扇红松木镶嵌黄铜门环的古典风格木门reads();。傻欢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插进锁孔，锁孔周围亮起柔和光芒，一个电子音提示说：“安全系统已认可，大门开启。” 傻欢嘿嘿笑两声，抽出黄铜钥匙交给简星寒：“其实就是普通的钥匙卡，做成这个样子纯属我个人喜好。” 简星寒默默接过钥匙，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不开口。 那间公寓是典型的兰斯普通民居风格，大概和简星寒以前住的公寓差不多大小，连花房也有，防护罩上模拟出了蓝天白云海滩的海景，因为十分拟真，看上去颇有几分心旷神怡。 傻欢又交代了一些简单事项，比如说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一定要避开，怎么利用管家机器人采购各种物资，怎么和她联络等等。之后就离开了。 简星寒这才松口气，瘫在沙发上不想说话。 奥斯卡进化的幼体ii期不适合室内行动，所以他还是恢复了幼体i期的阿拉斯加造型，不过比幼崽形态大了足足两圈，然后他跳上沙发，安静地在简星寒身边团成一团。 简星寒终于感受到了当初奥斯卡被人排斥是什么滋味，真是糟糕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估计雷鸣也是这样吧，难怪他每次问起来，芭芭拉总是说雷鸣还没准备好见他。 他于是直接倒在阿拉斯加身上，把脸埋进毛茸茸的后背。毕竟是机器人，阿拉斯加身上没有动物惯常的体臭，却有股金属冷冽的气味，让简星寒的思路更加清晰。 “奥斯卡，”简星寒说，“我想到怎么离开地球……不对，阿斯嘉德了。咱们商量商量。” 奥斯卡很好奇，为什么简星寒在经历了那么激烈的情绪起伏之后，没有选择宣泄，反而选择了冷静地讨论其它问题。 不过他仍然听从简星寒的命令，调出了阿斯嘉德所在的星域图以及相关数据。 简星寒摸着下巴打量栩栩如生的全息星图，阿斯嘉德所在的星域，恒星结构是双星，不过伴星只有主星的三分之一大小，因此单凭肉眼观察，只能看见主星。 每隔一年，两颗恒星都会有距离最近的时候，这时候彼此强大的引力会吸引两颗恒星的大气层，导致大气层彼此联合，共同包裹在两颗星外层，天文学上将其称之为密接联星，时间大约持续一周。兰斯人则将这段时间叫做团圆节，寓意“我们的双星都团圆了，人类也要借这个机会团圆”，这段时间是国家法定节假日，简星寒觉得类比起来，就相当于他在老家过春节一样。 团圆节期间，双星引力在阿斯嘉德星域中形成强烈的核子风暴，会影响所有的雷达探测器跟飞船导航系统。虽说有大气层保护，对于各个行星上的居民来说影响倒是不太明显，但大气层之外的卫星、宇航飞船、星舰之类的影响就十分明显……性能差一些的飞船甚至会陷入瘫痪状态。 因此对于外太空的工作人员来说，算是“强迫性休假”。 简星寒记得他们在设计《银河指挥官史前版》的时候，曾经脑洞大开加入过核子风暴的游戏副本的提案。 内容就是玩家要驾驶飞船，穿过某个核子风暴肆虐的空间。由于核子风暴的影响，所有的导航设施全部失灵，外层防护罩也失效。 玩家必须手动操纵飞船，并且利用一些原始仪器，依靠肉眼、三角尺观测，还要依靠自己的计算判断航行方向reads();。 如果在飞船损坏前逃离风暴空间，这个副本就算完成了，可以得到十分丰厚的奖励。 但各种手动要求极其苛刻，肉眼导航更是不近人情，十分为难已经被网游越来越简易的懒人操作惯坏了的玩家。所以这个副本还在提案阶段就被毙了。 简星寒觉得很可惜，因为这个副本实际上能够让玩家们充分体验在宇宙中航行、以及驾驶飞船的乐趣所在。 不过现在他很快就可以亲自体验了。 “你的护卫舰能抵抗核子风暴吗？”简星寒先问。 奥斯卡说：“进化后的尼欧完全没问题。” 简星寒放心了，盘坐在地板上，轻轻在立体星图上点一下，“那我们可以趁团圆节的时候，从这里升空。根据历年核子风暴轨迹图，这里是最激烈的点。” 奥斯卡根据简星寒的要求进行了运算，回答说：“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载人飞船加速到逃逸速度的时候，隐匿力场会失效。这个过程将持续275.33秒。由于四颗卫星不受核子风暴影响，假如被四座灭世炮同时锁定，我们有97%以上的几率被击毁。” 他又看了一眼简星寒，继续说：“蛇人元首对你动用灭世炮的可能性是76%。” 四颗卫星，也就是彩虹一号到彩虹四号，是保卫阿斯嘉德最有力的武器，这四个军事基地各配备了一门星际级毁灭武器，俗称灭世炮。当年格伦·马尔斯就是利用这个恐怖的武器灭掉了弗洛拉星。 如果调小灭世炮的输出功率，用来消灭一艘护卫舰简直是易如反掌，简星寒跟奥斯卡只怕要真正如同字面说的一样，“刹那间灰飞烟灭”。 简星寒吓得后背发凉，揉着脑袋想对策。出了大气层还好说，可是大气层之内要怎么办？ 奥斯卡说：“我可以强化隐匿力场，只需要3年时间。” 在无尽的深渊里提心吊胆待三年？算了吧，简星寒摊开手脚往地板上一倒，看着天花板发呆，实际上是在努力想对策。 腿边一阵悉悉索索响，接着一沉，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腿上，简星寒斜眼一瞅，是阿拉斯加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他大腿上。 “简星寒，你多专注几次，也许能帮助我加速进化，缩短强化时间。” “哈哈，我尽量。”简星寒应付地回答，一边苦中作乐地想，我只要多撸几次，机器人就会进化。能够想到将撸和机器人进化给联系到一起的作者还真是奇葩。 然而这岂止是撸这么简单一件事而已？ 只不过简星寒现在还没意识到深一层的意义罢了。 一人一犬维持这模样安静了一阵子，门铃声突然想起来，管家机器人将来访者的模样放映在简星寒现在方便观看的客厅墙上，询问道：“是否欢迎这位客人？” 简星寒看着来访者的影像，倒抽口气，突然翻身坐起来：“为什么是他？？” 第三十六章 莱茵之金 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是雷鸣。 他瘦了很多，原本就不小的丹凤眼显得更大，眼神幽若寒潭，肩膀、手腕的骨节也更加突出，再加上穿着剪裁精良的海军蓝西服，像是突然成熟了好几岁。 简星寒也站起来。 “小雷。”他叫了一声，“我听芭芭拉说你最近很忙。” 雷鸣略点点头，他原本虽然不是特别欢脱，但也是个爽朗的男孩子，因为经历了一场劫难，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样。 简星寒想起来，雷鹏和雷隼，好像是他名义上的两个哥哥。看到两个哥哥都死在眼前，一定大受打击吧？ 尤其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算是因为简星寒而死的。 简星寒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算雷鸣责怪他，“你哥哥是坏人，死了活该”这种话，他也是说不出口的reads();。 哪怕事实如此。 雷鸣也沉默地走进客厅里，对奥斯卡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一边盯着简星寒，一边开始脱衣服。 简星寒呆住了，一言不发看着雷鸣脱下西装外套，接着解衬衣扣，露出隐约浮现出肌肉轮廓的赤|裸胸膛，再过几年，这具还稍嫌纤瘦的身躯一定会长成完美身材。 雷鸣将衬衣扔在沙发上，转过了身，简星寒的视线落在他后背，突然倒抽一口气：“小雷，这是……” 少年肩胛骨勾勒出仿佛蝶翼的形状，小麦色肌肤上，整整齐齐地交错着棱形血红纹路，从肩胛骨一路蔓延过背部、后腰，隐没进裤腰里。 简星寒乍一看还以为是被铁丝网勒出来的痕迹，但仔细看的话，每条红痕粗细稍有不匀，红色血檩子还残留着瘀血痕迹，两条檩子交叉的位置很多已经结痂了，看起来已经在痊愈过程中。 “都是手工抽出来的，”奥斯卡慢吞吞在雷鸣身后坐下来，扫描之后点评，“能够精确到这种程度，那个人手艺相当不错，练习了至少二十年。” “都是雷鹏亲自动手抽的，”雷鸣说，微微侧过头，笑得有点讥诮，“他技术可好了。” 简星寒走上前去，抬起手悬在距离雷鸣后背两个拳头距离的位置，不知道能不能摸上去。 雷鸣已经弯下腰，捡起衬衣重新穿上，“小寒，我应该谢谢你，要不然那个变态不知道要折磨我多久。只是，明明应该高兴的，可是看见他们一动不动躺着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了……” 眼泪一颗颗落下来，雷鸣扣衬衣扣的手指跟着发抖，半天扣不进去。 简星寒只好帮他扣扣子。 扣的时候自然而然低头，他本来就比雷鸣矮小半个头，这么近距离低头时，仿佛依偎在他怀里似的。 雷鸣于是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抽泣的声音在简星寒耳边响起，他于是环住少年的后背，小心翼翼抚摸着。 奥斯卡咳嗽了一声，雷鸣充耳不闻，仍然唏嘘着，叹息着，“小寒，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简星寒说：“是我连累了你，如果我没有去招惹雷隼，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简星寒回想起来，觉得思路很清楚，要不是为了救他，雷鸣也不至于回去求助于雷鹏，甚至答应要回去继续受虐。雷鸣……当初非但没有扔下他，反倒是为了兄弟不惜牺牲自己，这让简星寒很感动。 毕竟世界上还是好人更多一些，而且雷鸣和司徒渊、芭芭拉他们不同，并不是因为观察者跟传承者的立场，而是单纯地因为要帮朋友，所以简星寒也十分珍惜雷鸣的友情。 奥斯卡又咳嗽了一声，雷鸣还是充耳不闻，甚至将下巴搁在简星寒肩头上，奥斯卡认为那里原本是他的专属位置才对。 少年渐渐止住了抽泣，觉得害羞地闭上眼睛：“简星寒，你真好。” 简星寒觉得这话题的跳跃幅度有点过大，眨了眨眼睛，“嗯？” 雷鸣已经笨拙地侧过头，在简星寒右脸颊亲了一口reads();。 感觉就好象小朋友之间在表达喜爱朋友的心情一样，简星寒温暖地笑了，有样学样，跟着在雷鸣脸颊上“啾”地亲回去。 雷鸣红了脸，后退两步，避开简星寒的视线，捡起西装，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简星寒，“芭芭拉大姐帮我整理他们的遗物时，发现了这个。她说应该对你很有用，问我可不可以给你。这还用得着问吗，我们兄弟谁跟谁啊。” 简星寒笑嘻嘻地接过盒子，应了一句：“就是，咱俩兄弟谁跟谁啊。” 他打开小方盒，里头有一枚闪烁淡淡金光的戒指，原本是戴在雷隼手指上的。差点要了简星寒一条小命的莱茵之金静静散发着奢华光彩。 不过简星寒看过了卷轴才知道，其实莱茵之金明明是传承者一族最喜欢的宝石之一，因为可以用来储存精神力。而且只要精神力提升到一定强度，就用不着惧怕被它吸光精力，反而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 他皱眉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个好主意。 他收起小方盒，郑重地按住雷鸣的肩膀：“小雷，我们是好朋友吧？” 雷鸣不知道为什么耳朵红得像熟透了的麻辣小龙虾似的，慌乱地点点头。 简星寒于是又说：“我听芭芭拉说她要支持你做雷家的接班人……你方便的话，顺带帮我打听打听哪里有莱茵之金卖？” 雷鸣说：“没问题，你要多大的？其实我可以买了送你……” 简星寒摇头：“有多少要多少，你帮我采购，我出钱。” 雷鸣虽然已经算是中央区未来的老大了，但还是忍不住抽口气：“莱茵之金很贵的……” 简星寒笑起来，指指奥斯卡：“不怕，他有。” 阿拉斯加白毛犬神色傲慢得像个国王似地抬起头：“钱的话要多少都有，需要的话就说。” 这么男友力十足的一句话被一只狗说出来，简直不能好了。 雷鸣呆呆地回答：“好……” 奥斯卡说：“这是对简星寒说的。” 简星寒哈哈大笑：“一样，一样，总之拜托了，一定要做得隐秘，别露出马脚！” 雷鸣答应了，来的时候很纠结，走的时候同样纠结万分。 简星寒解开一个心结，愉悦地坐回沙发里，兴味盎然地继续观察盒子里的莱茵之金，“奥斯卡，我有个好主意。” 阿拉斯加白毛犬跳上沙发，把爪子搁他肩膀上，凑近了舔他的右脸颊跟嘴唇。 简星寒不耐烦地推开他：“别闹，听我说。” 白毛犬又不甘心地在他脸颊舔一下，这才顺从被推开，竖起耳朵听他说reads();。 简星寒转动手腕，让那颗莱茵之金从不同角度焕发出夺目火彩：“有一种干扰手段，绝对是兰斯现有技术发现不了的。但只有我能使用，也只有你能协助。” “专注吗？”奥斯卡问。 “不许再动不动提那个词，”简星寒板起脸瞪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看我手里。” 奥斯卡老老实实看他手里，“这是精神波导弹弹头的主要成分，但是太少了。” 简星寒嗯了一声，“用于爆破可能太少了，不过只是干扰的话……还是太少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简星寒闭门不出，参照着羊皮卷轴研究怎么把莱茵之金改造成干扰器。 首先他让奥斯卡帮忙将莱茵之金戒面取下来，琢磨成弹头形状，然后按着卷轴教导，试着想象一条金色丝线钻进弹头内部。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困难，即使相隔半米，一旦想象的丝线触碰到莱茵之金，这魔性的宝石就会像饥渴的海绵一样猛吸他的精神力，害得简星寒不得不中途急忙终止，然后休息很久。 不过失败了两三次之后，他总算摸到了诀窍，能够对抗住莱茵之金的侵蚀，顺利将丝线送进弹头内。 但紧接着来的就是用力过猛，精神力将第一颗弹头撑炸了。 好在雷鸣和芭芭拉很可靠，源源不绝地送来了更多的莱茵之金，小的只有砂砾大小，大的有鸽子蛋大。有奥斯卡的财力支持，足够简星寒糟蹋一阵子了。 简星寒在弄炸了几十颗莱茵之金后，曾经担心地问了一下这么干会不会让奥斯卡破产。毕竟他算了一下，这些莱茵之金合计下来足够买下三分之一个中央区——还是最繁华的地段。 奥斯卡则回答，他的拾荒者已经侵入到国际网络，开始玩外汇和债券了。 “利润率最高的就是兰斯发行的战争债券，简星寒，你想要毁灭兰斯吗？以我现在的计算能力，可以操控四万个以上的账户，五年之内搞垮兰斯的金融市场。” 简星寒连天朝股票都搞不懂，在他穿越之前，跟风购买的股票一片惨绿，股民们鬼哭神号。 他却没感觉，不过大概是被极品前男友给转移了注意力。 总而言之，简星寒不懂。 所以他问：“搞垮之后呢？” 这次奥斯卡也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如果是民选政府，势必后续是社会动乱，政府破产倒闭，整个权势阶层解体。” 听着好像很牛的样子，简星寒饶有兴致继续问：“可是兰斯算军事独||裁吧？和民选不一样？” 奥斯卡回答说：“我缺少关于极权国家的数据，目前情报不足，无法判断。不过……有一点确定，这件事还不足以击垮格伦·马尔斯的统治。” 简星寒点点头，“那我们另外想办法吧。” 然后，简星寒终于成功了。 第三十七章 命悬一线 忙碌时光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就到了团圆节前夕。 完成了灌装的莱茵之金总共有两百颗，分别镶嵌在超小型的推进器上，就像是手指大小的仙女棒一样，金色晶石荧光闪烁，白金手杖线条洗练，精致得像是一件件珠宝镶嵌的艺术品。 这些莱茵之金其中三分之一左右是简星寒灌装的，剩下三分之二是尼欧模拟出来的山寨版，威力大概是原装正品的四分之三。 所以奥斯卡将山寨版和正版进行了均匀分配，趁着团圆节满天的烟火，将这些干扰器释放到各处，沿着护卫舰将要行驶的方向，覆盖了将近十万平方公里的区域。 而负责合成小型护卫舰的尼欧们则分解成尽可能小的体型，从不同的地方潜入大气层，最后集中在无尽深渊当中一个相当空阔的地下溶洞里，持续组合着reads();。 在这段时间，简星寒只要负责休息就行了。 因为他已经完成了最关键、最困难的工作，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奥斯卡将一切准备就位。 而万能的奥斯卡很快就让一切就位了。 接下来，就是告别时间。 团圆节以零点为标准，而在此之前，阿斯加德恒星系之内就已经出现了征兆，在电离作用下呈现出光怪陆离斑斓色彩的气云弥漫在虚空之内，随着双星靠近、引力增强，同等斥力将恒星外层的高浓度粒子抛向空中，形成了猛烈的飓风。 等到飓风增强到一定程度，就变成了令人类闻之色变、普通飞船寸步难行的核子风暴。 为了不暴露无尽深渊的位置，由简星寒命名为“冒险者”的护卫舰将从阿斯嘉德北半球一座深山里出发，距离席恩有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所以他们必须提前两个小时出发，保持低速和强大的隐匿力场抵达出发点，之后才能借助核子风暴的掩护脱离行星。 因为是团圆节，无尽深渊里也举行了许多小规模的庆祝，简星寒和芭芭拉、欢小姐还有雷鸣在一起简单吃了晚餐，就准备动身了。 由欢小姐开车，芭芭拉和雷鸣陪坐，他们用了大约十多分钟抵达冒险者所在的地下溶洞，溶洞里镶嵌的幽绿冷光灯十分应景，照得黑黝黝空间里的庞然大物犹如虚空中一座孤岛。 全长36.5米，翼展6-17米，通体青灰，外形十分接近一颗拉长的水滴，又很像草履虫，只是两侧伸展出了机翼。整体线条流畅而简练，前头大后头小，表面光滑纹路则就将流体动力学运用到了极致。 白鹰悄无声息越过众人头顶，身躯没入护卫舰护壁，消失在其中。随后护卫舰又降落了几米，侧面舱门开启，一条长长的舷梯伸了出来。 冒险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发出了声音：“欢迎搭乘帕拉斯初等护卫舰，简星寒。” 雷鸣收回落在护卫舰上的欣羡目光，恋恋不舍和简星寒拥抱告别，“小寒，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已经成为可靠的男人了。到时候……” 简星寒问：“嗯？” 雷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偷看一眼芭芭拉，又略略垂下眼睑，遮挡住了原本神光熠熠的眼神，然后又突然笑了，他看着简星寒说：“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简星寒也跟着笑起来，他说：“好，就这么说定了。” 雷鸣垂头看他，轻轻握了下简星寒的手臂，也说：“嗯，我们说定了。” 芭芭拉则从后车厢里拎出一个公文包大小的白色箱子递给简星寒：“拿着。” 简星寒只好接住，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芭芭拉在箱子侧边某个地方摁了一下，那个箱子外形突然膨胀，坚硬箱壳的质感变成了柔软温暖的硅胶质地，最后膨胀成了护理机器人的形状。 不过和原本在研究所使用的护理机器人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现在眼前这个，肩膀、手肘、膝盖跟后背的位置，都有打着色调稍微不一样的补丁形状。 简星寒打量它一会儿，迟疑地问：“小白？” 护理机器人小白经过修理，没想到修成丐帮弟子的造型了，它点头、以及伸手跟简星寒握手的时候，仿佛内部的钢筋骨骼也在跟着外膜的摩擦一起嘎吱嘎吱响：“简星寒，好久不见，你没事真的太好了reads();。” 芭芭拉说：“前段时间生命研究所处理老化陈旧设备，把小白淘汰了。梅耶把它买了下来，托我给你送过来。在路上……也可以当个管家用用。” 梅耶知道简星寒很挂念小白，这么做大概是为了替桂花道歉吧。简星寒没有拒绝，道过谢、道过别，就带着小白迈上舷梯，走进护卫舰银灰色船舱的内部。 奥斯卡认为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自从蚀星者赢得第一场胜利开始，就再也没有人类接近过他的任何载人单位 简星寒像是一股没有尽头的力量，在靠近的时候让奥斯卡的所有尼欧都涌现出惊人的动力。 冒险者的头部微微上扬，以一种轻巧流畅的动作冲向溶洞顶端的出口。 宇宙中的风暴渐渐加强，七彩斑斓的粒子雾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阿斯加德航道上的民用、商用和军用飞船全都降落在附近的星球上，这种时候海盗也没能耐跑来打劫，所以虽然核子风暴会造成一些困扰，但这个轻松的假期还是让大家喜闻乐见的。 游戏中心以及跟脑波相关的设施全部停运了，因为导航系统多少会受印象，因此大部分的空中线路都禁止通行，只有地面和距离地面最近的线路可以使用，因此星球上反而显得比平时更为拥挤。 简星寒了解清楚了情况，在抵达预订的出发点前，就准备进入休眠舱。因为要在很短的时间达到足够的加速度，惯性会让一般人类的身体吃不消，因此奥斯卡特地为他准备了覆盖着数百层缓冲材料的休眠舱，确保不让他感觉到难受。 “这叫晕船。”奥斯卡解释说，“根据兰斯最新的统计结果，尽管兰斯人的身体经过了强化，如果不依靠外部设备，十个人里仍然有高达六点三个人会晕船。” 简星寒一边在心里纠结着明明是往大气层外头飞，为什么不叫晕机反而要叫晕船？一边跟着小白挤进了形状跟棺材一样狭窄细长的休眠舱里，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小白？” “我的金属骨骼可以液化，作为衬里包住你，确保将晕船几率降到最低。” 小白一边解释，一边软软地摊开在驾休眠舱里，填满了原本的床铺凹陷。简星寒的身体则像陷进摩卡柔软奶泡中的方糖一样，熨帖地嵌进小白柔软强韧的外膜中。 感觉真的很像是躺在云朵上面，安稳又平静，全身着力点无一处不舒畅。 然后休眠舱舱门徐徐盖下来，舱门内侧则开始释放轻微的脑电波，这些脑电波会刺激简星寒的视觉神经，让他得以“看见”护卫舰外头发生的事。 “现在，加速。”奥斯卡解释说，简星寒突然觉得被一股强硬的力量死死拽住，半根手指都动不了。 外头的景色一瞬间全部变成无数的线条，这是肉眼根本追不上的速度。而在加速的前一秒，布置在飞行通路上的干扰器开始启动。 金光一闪即逝，强烈的精神力则转化为能够扰乱一切探测装置的干扰波，以让人无法追踪到来源的方式四处散射，扩散到大半个星球上reads();。 冒险者则在这层掩护下不断地加速，简星寒已经完全动弹不了，不过好在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不适的感觉。 两百多秒仿佛十分漫长，真正数起来却快得很，冒险者终于加速到了逃逸速度，冲出大气层。 精神波干扰的覆盖范围只在大气层之内，不过一旦逃出来，就意味着…… 简星寒还来不及感到高兴，就听见奥斯卡说：“我们被灭世炮锁定了……一号，二号……四号，已经被四门灭世炮同时锁定。估计逃脱可能性：0.00001%。” 简星寒僵住了，“怎么……会这样？” 奥斯卡回答：“蛇人元首应该是完全预测到了我们的撤离路线，提前命令灭世炮瞄准了逃逸点，一旦脱离干扰范围，就会被立刻锁定。简星寒，他可真了解你。” 实际上，马尔斯推算了不下三十种简星寒可能采用的逃离方式，并且针对每一种安排了周密的对策。而他运气很好，这三十种对策终于有一种蒙对了。 连马尔斯自己都感到意外，简星寒居然选择了这么冒进的方式。 他站在指挥中心，静静注视着显示屏上投射出的银灰色护卫舰，四个锁定的标志在一旁闪烁着。 人工ai死板的声音正在报告：“目标已锁定，建议能量输出率不超过十亿分之一，击坠可能性：99.%，是否启动灭世炮？” 马尔斯身姿笔挺立在舰桥上，目光比显示屏上的夜空更幽深，却迟迟没有开口。 尼欧们发狂般分解，以燃烧脂肪的方式缩短跃迁的准备时间，因为超过了原本预估的功率上限，冒险者的外壳已经有些细微开裂。 简星寒冲出了休眠舱，扑在驾驶操作台上，按照奥斯卡提前给他培训的内容，将一个个功能模块关闭：运动室、游泳室、花房、读书室…… 这些全是奥斯卡怕长途旅行无聊，特意为他设计的。 关闭的模块自动脱离护卫舰，化为纯能量供应跃迁使用。 冷汗涔涔渗透衬衣，简星寒心跳得眼睛都看不见，更听不见小白跟奥斯卡在旁边提示什么，只是咬着牙继续操作，直到整艘护卫舰再没有可以精简的模块。 大量尼欧燃烧、转化、分解，凝聚成精纯能量，快速注入跃迁引擎之中。 81%……88%……93%……99%…… 马尔斯终于下令：“启动。” 而与此同时，奥斯卡报告：“开始跃迁。” 灭世炮虽然是以微不足道的输出功率发射的脉冲炮，却依然在核子风暴肆虐，而变得五彩斑斓的宇宙真空中划出了四道雪亮刺目的痕迹。 四道直径超过一米的雪白光柱自四个方向袭来，击中了同一个地方。 第三十八章 罢工 核子风暴肆虐到了最高峰。 真空里没有声音，从0.3个宇宙单位之外观测到的画面却狂乱而凶悍，仿佛冥冥之中当真有个无上主宰，发脾气似的将五颜六色的发光粒子抛进阿斯加德恒星系广袤空间里，再以无形的巨手使劲搅拌，直到瑰丽的色彩全部打碎、糊成无法言喻的一团糟。 ai的死板声线仍然回荡在马尔斯耳边：“探测范围内无异常，电磁波大范围异常，无时空震荡波，无跃迁能量残留。目标已击坠可能性：94%。” 马尔斯慢慢收紧手指，攥成拳头，“排除剩下百分之六的可能性。” “是，进入精密侦查阶段，启动无人侦察机……电磁波强度超过峰值，无人机无法启动，进入待机状态，等待风暴减弱reads();。” 马尔斯脸色沉静到异常，悄无声息转过身，迈步的时候突然倒下。 周围惊呼声接二连三响起，“元首！” 男人魁梧的身形下，军绿制服缓缓透出血色的痕迹。 马尔斯做了个漫长的梦。 他在梦里重新回到了收容所，在那里从最基础的伯莱塔手枪开始学起，直到毕业、战斗，后来被分配到最危险的罗塞塔行星，他从一个新兵成长为老兵、将官，看着新兵一批批送来、一批批死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了最后已经麻木，再鲜活的音容笑貌、再温暖*的身体，都不过是填写在报表上的一串字母和数字。 将近两百年的时间，他从最底层的战争弃儿，一步步爬到帝国元首的地位，王座下究竟堆积了多少尸体和鲜血，他付出了多少代价，击溃了多少敌人，都已经数不清了。 而现在，马尔斯在梦里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他竟然忘记了当初是为了什么事，或者是为了什么人，而不顾一切要成为元首，凌驾于亿万人之上。 这一切如今看起来毫无意义。 马尔斯迷茫睁开眼睛，光洁的象牙色天花板上空无一物，安静的房间里死寂得令人窒息。 他那忠实的林秘书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才进来，为他报告这段时间的工作。 处理完工作以后，林迟疑下，还是汇报了：“李所长绝食四天了，他坚持要见你。” “他已经不是所长了，再说死不了。”马尔斯离开病床，胸腹的伤口重新进行了缝合，外表看不出异常，他在护理机器人的协助下重新穿上衣服。 卡尔文李已经因为渎职受到起诉，非但被剥夺了所长职位，还被关进了国家一级监狱，等候他的，是漫长的刑期。 林静静地站在一旁，扶了扶眼镜，轻轻叹口气：“格伦。” 他和马尔斯出生入死，是经历过许多战役、足以托付后背的伙伴。林一向严谨而自省，牢记自己的身份，从不逾矩。唯有在需要推心置腹的时候，才会叫马尔斯的名字。 而马尔斯每当这种时候，也会放下彼此身份，将好友的劝说听进去。 林又说：“格伦，你这是在迁怒。因为李所……李博士伤害了简星寒。” 马尔斯笑了，伸着手让护理机器人为他扣上袖扣，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袖，“冲冠一怒为红颜？林，我不知道你也有这么浪漫的时候。” 林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可是，伤害简星寒……不对，杀死简星寒的人是你。” 话音一落，林细瘦的身躯猛然腾空，发出震耳声响，狠狠撞在墙壁上。脖子上一只手紧紧嵌入皮肉，林因为缺氧而脸色青紫，徒劳地挣扎着。 马尔斯轻易地抓着林的颈项，将他悬空压在墙上，一双竖瞳完全变成了金色，兽性十足的眼神冷酷无情，“就算是你，这也逾越了reads();。” 林在觉得自己脑袋要因为缺氧而爆炸死亡的前一秒得到解脱，无力地跌落地上，大量氧气涌入咽喉，他吃力咳嗽起来，却还是笑着，嘶哑着声音回答：“我不过……说了实话。” 马尔斯却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林跌落地面，半跪着撑起身体，吃力喘息着，慢慢捂住自己红肿的咽喉，再次在心中叹口气。 他大约能猜到马尔斯是怎么想的，那个人经历了太多杀戮和苦难，已经打从心底深处拒绝相信自己会得到幸福。 所以当那个可能性出现在眼前时，他否认、抗拒、疏远，甚至于最终，选择亲手毁灭。 对于兰斯人来说，选择杀死自己的终生伴侣是件多么痛苦和绝望的事，林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去想象。 在远离风暴核心的宇宙深处，距离阿斯嘉德星系二十光年外的虚空里，一颗直径不超过十米的银灰色球体正在以每秒400米以上的距离维持着匀速前进。 被马尔斯毁灭掉的幸福的可能性正盘腿坐在地板上，单手撑着下巴，皱眉观察星图。 小白以同样的姿势坐在简星寒身后，撑着下巴陪他一起看星星……不对，星图。 奥斯卡现在的主控制器是半个冒险者，他正在收集四周的光能和辐射能，补充被耗损掉的尼欧，所以也没有让白鹰脱离出来。 良久，简星寒悠悠叹了口气。 没等他说话，小白已经问：“简星寒，你失恋了吗？难过吗？伤心吗？疼痛级数从1到10……” “我没失恋，没难过，不伤心，不疼，不约。”简星寒打断他，用手指放大星图，指指图中央的目的地，喊了一声，“奥斯卡，你怎么看？” 星图中心的目的地，法师试炼之星散发着表示危险的橘黄光芒，而在它上下左右的周围，大部分都是表示一无所有的黑暗，另附一行文字：情报不足。 奥斯卡回答：“再靠近些就可以了解清楚了，请耐心等待。” 他释放出许多小型太阳能采集器，像一朵朵蒲公英种子漂浮在虚空之中，不断增殖、分裂，制造出更多的尼欧来填补冒险者的船体。 随着距离拉普拉斯流星海越来越近，辐射和光照愈加强烈，尼欧增殖的速度达到了一个让人吃惊的峰值。 简星寒亲眼看着冒险者从一艘十几米的游艇大小，渐渐扩展至数百米的航母大小，再扩展到宇航星舰级别，上上下下足有七八层，外层尼欧形成强化防护聚合层，因为高强度压缩，看上去呈现黑色。 这艘整体漆黑如夜色的巨舰，有若虚空中一道浓厚的阴影般，按照既定航线向着流星海靠近。 简星寒所作的事则是读书，练习专注——也就是字面意义上那样，真的练习专注。 奥斯卡提供给他一个强化尼欧的金属球，大概一个拳头大小，可以完美包容简星寒的精神力。 他就利用这个金属球练习，试着将它转化成想象中的形状：勺子、刀、轮子、心型、五角星型reads();。等这一步熟悉后，再慢慢形成更复杂的形状：一棵树、海贼王路飞的手办、鼠标…… 简星寒觉得再这么练习下去，他可以当个真正的魔术大师了。 大约三天以后，简星寒正站在制作台跟前，挑战制作双子星座黄金圣衣的时候，地板突然一阵剧烈晃动。他站立不稳，险些跌倒在地上，好在小白尽职尽责地抱住他。 真空中因为缺少阻力，一旦达到某个加速度后就能匀速前进很长时间。除了几次跃迁外，奥斯卡的行进一直非常平稳。奥斯卡现在进化级别不足，又要将冒险者维持在足够强度和体积的程度上，一次跃迁最多也只有八光年。所以他最近一直在卯足全力聚集尼欧，准备再次进化。至少也要从幼体期进入发育期才行。 简星寒按着小白的手臂站稳了，疑惑地问了一句：“奥斯卡，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这一次，冒险者安静得悄无声息，奥斯卡没有回答。 原本有重力的房间里，物品全都飘到了半空，简星寒也跟着飘了起来。 “引擎停止了工作，我们正在失去动力。”小白说，“是否接通控制中心？” 简星寒说好，一边努力适应失重状态，抓着房间里的栏杆，离开房间，游向了冒险者的舰桥位置。 尽管整艘冒险者都属于奥斯卡的一部分，但每个手动操作的设备都是可以使用的，因为奥斯卡严格按照帕拉斯帝国提供的图纸进行制造，只要他将权限下放，整艘船都可以交给人类手动操纵。 现在舰桥里屏幕上全都在闪烁着缭乱的光芒，是缺少指令的空置状态，动力指标正在一路下滑，渐渐落进红色危险区。 简星寒这些天也学了不少关于飞船驾驶的知识，现在一看就明白了，虽然不知道奥斯卡为什么闹罢工，不过显然，目前这整艘船都处于瘫痪状态，全部需要手动操作。 他顿时就傻眼了，冒险者如今达到旗舰规模，一艘旗舰如果交给全人工操作，最低配置要求是15人，这还是在大部分仪器自动运行，外加一大批机器人配合工作的前提下。 而他现在配备是人类1个，护理机器人1个，完全……不够用。 小白的头顶突然嘀嘀地闪红光：“我探测到船舱内宇宙射线的强度正在缓慢增加，预计136小时后会超过人体承受程度。” 指挥官座椅旁的一个屏幕也开始闪烁红光，简星寒留意到那是监测飞船防护罩用的，现在上面的指数正在不断减少，这意味着因为能量不足，防护罩正在渐渐削弱。 简星寒顾不上检查其他设备，他转过身就抓着走廊里的栏杆，一边调出个人终端的飞船结构图，将动力室设置为目的地，按照箭头往动力室前进。 无论如何，要重新让动力室开始工作才行。否则不用等简星寒找到奥斯卡罢工的原因，他就会死于：缺氧、低温、或者辐射，搞不好尼欧全部解体，他还会变成宇宙真空中漂浮的一具僵尸。 简星寒咬着牙，一边在走廊里游泳，一边恶狠狠地骂了句：“奥斯卡你这个坑货！一点不值得信任！” 话音才落，飞船又是一阵剧烈震动，随后尖锐警报炸响起来。 第三十九章 流浪星 吱嘎——吱嘎——咯吱——咯吱—— 从地板深处传来金属被挤压、撕扯的可怕声响，失去防护罩的金属船体不知道被什么样的外力侵入了reads();。声音以极快的速度在逼近他所在的地方。 简直像世界末日来临似的，天地都在震颤毁灭，无处可逃。 简星寒吓得全身冰凉，他眼睁睁看着远处的走廊被什么神奇可怕的力量给挤压的收缩起来，警报刺耳，密封闸门一个接一个紧急关闭，又一个接一个被挤压损毁。在关闭前一瞬间，简星寒发现那些金属像是被撕扯开，然后消失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像啃汉堡一样啃食冒险者的船体。 简星寒甚至开始想自己到底是会被挤成肉饼而死，还是在那之前就因为缺氧而死。 小白开启了推进器，要抱着简星寒往“安全”的地方逃去，简星寒却抓着栏杆不肯放手：“不能逃，哪里都不安全。” 小白说：“我没有载人系统，不过可以利用那个休眠舱带你离开船舱。简星寒，我们被袭击了。” 简星寒没回答，他手指用力，紧紧抓住走廊上由尼欧形成的金属杆，咬着牙注入精神力。 那股神秘的无形力量顺着最完美的导管窜向一扇正在被挤压变形的闸门，原本毫无抵抗能力的尼欧集合体顿时改变形状，变成像刺猬一样的尖针去对抗外头的挤压力量。 金属嘎吱的声音停了一会儿，仿佛外头的生物察觉了异常，不过很快又开始嘎吱作响。 简星寒注入更多的力量，直到脑子里灼热得像脑浆都开始沸腾，鼻血涌了出来，正在被噬咬的尼欧集合体全部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炮管，朝着外头轰然发射一颗炮弹。 爆炸近在咫尺，震得舰船地板都在颤动，那股挤压的力量终于停了。 简星寒筋疲力尽，小白已经拖来了休息舱，要将他塞进去，四壁的金属墙壁和地板却再次隆隆震动着，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声音，简星寒竟然从其中听出了一丝慌张：“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还有活人。喂，里面的是人类吗？你还好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干的，不过能交流就好，简星寒喘口气，大声回答：“人类！没死！” 那个声音长长舒出一口气：“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要是伤害了人类，露露一定会生气的。那个，你的飞船真好吃……不是！你的飞船坏掉了，要不要停在我身上修好再走？作为补偿我会帮你的，对了我叫莱尔，你的名字是？哎呀呀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一个人开这么大艘船，我还以为人都死光了，想说别浪费了把船体捡来吃掉好了。哎呀呀真没想到差点吃了个人，吓死我了。幸好你的精神波足够强，真是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哦难道是飞船动力出问题吗？能不能告诉我飞船使用的是什么类型的能源？铀？氢？反物质？我找找有没有还没消化完的矿石给你。上次我跑去虫族的矿山里偷吃了一顿，尝到了几种新能源滋味还挺不错的，你要不要试试？我当然不是叫你吃哈哈哈，是说给飞船换个动力系统试试……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简星寒目瞪口呆在原地悬浮着，听着那不明生物唠叨，地板和墙壁震动得都快出现裂缝，更震得他耳朵里嗡嗡地响，条件反射地回答：“我叫简星寒，很高兴认识你，莱尔。” 那个声音一下子兴奋起来，金属地板上果真崩开了几道细细的裂纹：“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简星寒，我家亲爱的也是个人类，所以我很喜欢人类的，你们人类真是个美好的种族啊reads();。话说回来你要不要先降落？我最擅长制造适合人类行动的重力和空气环境了。来嘛来嘛，快来嘛。我给你唱歌，我会唱好多你们人类的歌，因为我家亲爱的喜欢，我练习了好多年，你要不要点歌？免费哦。” 话痨的不明生物似乎一直在利用飞船震动发出声音，所以又吵又模糊，听得简星寒头大，他终于忍不住问：“话说回来你要我去哪儿啊？” “哦哦，我忘了，抱歉抱歉，这边这边，看这边，我离远点让你看看。” 简星寒按照声音移动的方向，看向冒险者残骸的一侧舷窗。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截星球的弧线，像个巨大的球体遮挡了一半视野，深黑背景下，远处的群星映照着这颗星球，稀薄的大气层下透出了橘色的岩块和闪闪发光的冰层。 此外什么都看不见。 简星寒努力搜索了半天，摇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 “咦咦？不会吧，我就在你眼前呀！”莱尔惊叹，“我看见你了，简星寒，你长得真好看，长得真像我家亲爱的……我是说露露，他也是个东方人，纤细又美丽，真是让我想起来就怀念又伤感，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唉我这时候应该唱一首imisslulu的，我记得上次给他唱这首歌已经是好几千年以前了……” 听着莱尔絮絮叨叨，简星寒继续寻找他的踪迹。 冒险者的设备简星寒不会用，于是拉过小白让他帮忙搜索那颗星球上的生物。小白扫描了一圈，摇摇头：“那颗星球上没有任何智慧生物存在。” 简星寒都有点吓到了，莱尔硬说自己就在面前，可是连小白也找不到他的踪迹，莫非是简星寒自己吓过头，于是产生幻听了？ “讨厌，”莱尔却在这个时候害羞地说，“你快把人家看光光了。” “我什么时候……”简星寒突然一顿，倒抽了口气，再次扑到舷窗前，瞪着窗外那颗巨大的橘黄色星球，连声音都高了两个分贝，“你是颗星球？？” “我是流浪星。”莱尔强调外加更正，“你应该在人类的小学里学过？宇宙里最快乐的流浪汉就是我们啦！而且看看我这适宜长途旅行的尺寸、看看我完美的形状、看看我这诱人的颜色，待会儿再让你听听我的歌喉……我可是流浪星中的大帅哥！魅力十足！请务必以流浪星的眼光来欣赏！” 尺寸，形状，颜色……总觉得听见了很羞耻的话，简星寒面无表情点头：“果然魅力十足。”不管怎么样夸了再说。 莱尔十分高兴，星球表面都开始闪烁光芒：“我知道，我知道！简星寒你小心啊，我要启动了。” 没过几秒钟，简星寒从半空重重摔到了地上。 重力恢复了…… “欢迎光临，简星寒！我已经将地表调整成适宜地球人生存的环境了，尽管出来吧！” 这次不再是冒险者的金属墙壁震动发生，而是从飞船外传来岩石和空气的震动声。 小白也说：“船外空气指标优良，建议外出reads();。” 简星寒做梦似的爬起来，手动开了舱门走出去。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因为莱尔是颗很小的行星，直径不足两千米，橘黄色的地平线就在不远的地方。天空看上去低矮而稀薄，没有类似太阳的恒星存在，却能看到宇宙中闪烁的群星将四周照得一片亮堂，感觉多跑几步就会掉到太空中去。 流浪星，其实远在四千年前简星寒原本的世界里就有这个概念，天文学家门曾经发现过一些完全无从预测轨道的流星，它们在射电望远镜里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简直不可理喻，所以才得了流浪星这么一个名字。 而兰斯帝国的小学生教材里也提到了流浪星，让简星寒小小震惊了一下的是，课本里居然说流浪星是一种智慧物种。无从预测行动轨道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这个种族喜欢随心所欲到处乱跑。 简星寒在流浪星上小心翼翼走了几步，感觉到地面岩石坚硬，空气清新，温度适合，没什么行动不适的感觉。 “我说过，我很有经验的。”莱尔的声音隆隆回荡着，透着兴高采烈的意思，“虽然很想先唱首歌，不过咱们还是先做正事——你的飞船出了什么事啦？” 简星寒斟酌了一下词句：“他……突然不理我了。” “咦？你们吵架了吗？没想到你的飞船脾气挺大的，你怎么惹到他了？”莱尔问，“对了你们要去哪里呀，这里距离拉普拉斯流星海很近，那边很危险的。我是打算去流星海里参加家族聚会啦，如果你打算去的地方比较近，我可以绕个路先送你过去。” 这个流浪星……实在是相当地话痨。 但是流浪星这个种族呢，因为太过活泼和随心所欲，因此极少有坏人……或者说坏星，它们喜欢在宇宙中到处乱跑，根本不会动心思害别人，而且以能源矿为食，也并不吃人。 因此简星寒可以放心地和它说话，比起什么嫉妒的所长啊，眼红的小少年啊，莱尔值得信任多了。 “我们也准备去流星海，这个地方。”简星寒将试炼之星的坐标报给莱尔，又担忧地看一眼静静躺在岩石地面上，外壳残破得像个破海螺似的冒险者，“还有你能帮我看看奥……飞船吗？另外我们没有吵架。” 简星寒觉得他适应得也真够快，现在已经能够心平气和跟一颗星球讨论“和飞船吵架”的事了。 莱尔答应了，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咦了一声：“这个机器人好厉害呀，他同时具备了生物和金属的优点，要是继续长下去，总有一天会反过来吃掉我的。简星寒，你确定要养着他吗？” 怎么说得跟要养头老虎当宠物似的……简星寒默默点头：“别担心，我会管好他的。” 莱尔继续说：“可是……你没有管理员权限呀。” 简星寒愣了愣，突然想起来，奥斯卡曾经告诉他，当初他被超级管理员指令辖制了很久，无法行动，才会被摧毁。这么说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契机，那个指令又被激活了？ 这可糟糕了…… 莱尔却嘎嘎地狞笑起来，连地面的岩块都跟着卡嚓卡嚓互相碰撞：“这真是太有趣了，简星寒，我们来玩游戏吧。” 第四十章 游戏高手 这里是，四季如春，物产丰饶的马卡龙王国，王国第一继承人露露王子被邪恶的咸党头领，魔王豆瓣酱抓走了。他被关押在盐之高塔上，魔王要求马卡龙的国王将三千亩甘蔗田和国库里的九千吨甜菜头全部销毁，否则就将露露王子斩首示众。 所以国王取出了只有勇者可以使用的圣剑，郑重地交给勇者简星寒。 一身金光闪闪的国王头上戴着由粉红草莓味、浅紫蓝莓味、奶黄香草味、嫩绿抹茶味的马卡龙饼干组成的王冠，两眼泪光闪闪，低沉的嗓音沉沉震响：“勇者啊，吾儿性命托付给你了。救回露露，朕必有重谢！” 简星寒站在金碧辉煌的王宫里，穿着一身银光湛然的秘银甲，小白跟在他身后，白面团一样的身体外也罩着一层银色盔甲，展露出几分前所未有的凶神恶煞。 但简星寒只是接过那把造型十分华丽的长剑，随手挥了几下，面无表情问：“姑且问一下，打败魔王，救回王子的酬劳是？” “十万金币哟。”国王刻意加重金币两个字的读音。 简星寒继续问：“那销毁三千亩甘蔗田和九千吨甜菜头的损失是？” 国王愣了愣，还是结结巴巴回答：“大、大约五万金币。” “所以，你宁可花双倍价格让不靠谱的勇者去执行不靠谱的拯救任务，也不愿意花五万金币救你儿子？其实你是讨厌你儿子吧？” 国王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紧接着四周景色崩裂，连国王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简星寒还是穿着他舒适的运动衫，站在一片岩石地上。小白还是白生生、光秃秃站在他身后。 岩块隆隆震动着发出声音：“真是的……玩个游戏而已，干嘛这么纠结细节。” 莱尔的声音沮丧极了，因为简星寒已经三言两语，连续击垮了他七八个游戏设定。 简星寒皱了皱眉，如果莱尔是个人，他一定抓着莱尔的衣襟大吼起来了。 “不要小看游戏啊，你知道优秀的游戏承载着多少人的梦想和灵魂！” 莱尔的岩石层突然剧烈震动，“呜呜……居、居然说了和露露一样的话，你真的不是露露转世吗？” 他是不是露露转世到是不知道，不过简星寒确认这位叫做露露的人类前辈多半也是个游戏宅，这么来说也很可能是传承者。可惜先人已逝，连个可以交流的同伴都没有。 简星寒叹口气：“究竟玩游戏和启动奥斯卡有什么关系？” 莱尔又感叹了几句露露的事，之后才回答：“你家奥斯卡的构造，其实跟我们流浪星很相似，区别只在于他是人造的，我们是天生的reads();。但是在制造的时候，就已经在最核心的程序中植入了超级管理员指令。解除指令的方法实在没法解释，所以我干脆改造成人类可以理解和参与的方式进行，这还是露露教我的，他精神力可强了，还能产生伴灵。” 简星寒低声地笑了，那个叫露露的，果然是传承者啊。 根据传承者卷轴里的记载，特别优秀的传承者达到法师级别时，有些是会产生伴灵，这应该是精神力强大的表现。伴灵根据传承者自己的具体情况，具有各类不同的形态，大多是动物。 不过这件事可以以后再追问，现在简星寒大致明白了，这个超级管理员指令，是可以利用传承者的精神力去解除的——具体表现就是，通过一个真人版rpg游戏，打败大魔王（超级管理员指令），解放王子殿下（奥斯卡）。 简星寒走到一动不动的冒险者旁边，轻轻抚摸那变得冰冷坚硬的金属外壳，然后拽了一块下来。 尼欧们毫无动静，却还是在简星寒的精神力影响下变成了一块银色金属薄板。 简星寒又捡了一块石头，开始在金属板上写写画画：“角色扮演游戏不管用什么样的形式，核心价值都是在于能够让人真情实感代入的精彩剧情。干巴巴地打怪物，平淡如水地走剧情，漏洞百出的故事，都会让玩家出戏，继而丧失游戏灵魂。这是我们作为游戏开发者……绝对不能容许发生的事。” 莱尔嘟囔着：“也就是说，哪怕玩游戏也要玩有趣的意思？” “可以这么说。”简星寒在记忆中搜索着曾经经手的游戏策划书，快速地在金属板上写设定，画剧情结构图，“你照着这个设计就行了。” “咦咦？可是你写的策划，再来玩会不会很无聊啊？如果觉得无聊而不集中精神去做的话，说不定会起不到作用哦？” “不会的，这可是融入了我的真情实感和愿望的游戏策划，我会好好玩给你看的。” 简星寒写完以后，天空中出现一只眼睛，将金属板细细扫描了一遍，然后莱尔说：“知道啦，勇者简星寒，开始冒险吧。” 简星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放马过来吧！” 在一个叫做群星村的小山村里，主角和他的青梅竹马伴侣一起快乐地生活着，但是突然有一天，大魔王降临村庄，将伴侣夺走了。 主角为了救回心爱的伴侣，开始了他的冒险旅程。 剧情是个很普通的rpg，但也许是目标设定得很符合简星寒的真实心情，他一路过关斩将打怪物，玩得十分投入。 直到最后闯进魔王城，用尽全部技能、法力和道具，将魔王打倒。 魔王消失以后，胜利的盛大音乐响起来，魔王城深处，青灰色铁牢大门缓缓开启，一条纤瘦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黑发的少年相貌俊美，面无表情，他有一双黑得深邃的眼瞳，暗黑的虹膜边缘隐隐泛着金光，仿佛处于日全食中的太阳，中心暗得像深渊，边缘却辉煌璀璨。 在简星寒记忆中，这种景色有个特殊的名字，叫做金环蚀。 他先是被少年那双瑰丽而奇异的眼瞳吸引了注意力，等回过神时，少年已经走到他面前，将他一把抱进怀里：“寒，你终于找到我了reads();。” 少年的嗓音动听得像是中音提琴轻轻颤响，手臂用力得像两条铁链纠缠在简星寒身上，他个头和简星寒差不多高，下巴就搁在肩膀上，死死搂住他不放。 叫……叫这么亲密很尴尬好不好？ 但奇怪的是，简星寒的“和陌生人亲密接触恐惧症”居然没有发作，不过还是全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一心只想吐槽莱尔搞这么狗血的结局是想搞毛？而且他明明没说过自己是gay，为什么莱尔就认定了这个伴侣一定是个男的！ 四周魔王城废墟景象褪去，恢复成了流浪星上原本的橘色岩石地面，可是作为“被拯救出来的青梅竹马伴侣npc”少年却还是紧抱着简星寒不放。 简星寒终于慌了，开始试图将他推开：“你、你先放开我。” 少年搁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摇晃了一下，手臂却搂得更紧了，坚定地拒绝：“不放开。” 简星寒只好求助：“莱、莱尔，为什么他没消失？！” 莱尔大声笑起来：“你说过，这个游戏里融入了你的真情实意和心愿，所以才这么投入去通关，原来这就是你的心愿。” 简星寒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被少年两只手捧着脸凑近，那个少年真的很帅，五官轮廓端丽，眼神深邃瑰丽。被这么个小帅哥近在咫尺看着，无论男女都难免发花痴，简星寒心脏狂跳起来，忍不住想后退：“你……别靠这么近……” 少年说：“寒，多亏你的帮助，我再次进化了。” 简星寒呆住了，刚想往后跳一步，大叫表示惊讶，后脑却骤然传来一个力量，他不由自主反而向前踉跄一步，身体前倾，触碰到了属于人类的，柔软的嘴唇。 那少年微微侧头，让两人嘴唇交错贴合，辗转碾压，接着还不够，舌头也试图伸进简星寒嘴里。 简星寒终于炸了，一拳砸在那少年肚子上，对方终于松手，用一种遗憾和意犹未尽的眼神看着他。 简星寒用手背擦了下嘴，惊魂未定瞪着那少年，“你是……奥斯卡？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 少年略略点头，迟疑地摸着脸，“还是不像人？” 简星寒怕他再乱改设定，急忙摆手：“没没没，很像……很帅！我只是……突然从狗，不对，从鸟变成人，我一时看不习惯。” 少年版的奥斯卡突然绽开笑容，简直像是油画突然开始发光一样迷人，他重新将简星寒一把抱住，轻轻松松举高，“我终于可以抱你了，还可以帮你练习专注。” 被一个跟自己体型差不多的少年给轻易举到半空，简直让简星寒雷得不清，以至于对奥斯卡说的话也没怎么留意，只是单纯地因为震惊而发着呆。 所以他连莱尔的絮絮叨叨也一起听漏了。 “……我就说嘛，你救的人可是青梅竹马的伴侣哟。所以简星寒，这是你心里真正的愿望吧？啧啧，想和机器人谈恋爱，口味可真重……咦，这么说起来，我家露露口味也挺重的……你们人类真是包容啊太棒了……” 第四十一章 非礼视 借着群星闪烁的光芒，简星寒低头看着奥斯卡的双眼，那双狭长美丽的眼中映着千亿的星辰，无比幽深，却又透着某种诡异感。 奥斯卡就这样看着他笑，重新将他放下来，额头抵着额头，手已经往简星寒裤腰里伸。 简星寒大叫一声，抓着奥斯卡的手腕，吓得再度结结巴巴：“你、你干什么？！” 奥斯卡依然执着地将手伸进他的裤腰，同时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发育期不稳定，我还需要你的力量，快点专注起来。” 简星寒一面后退一面坚持不懈拽着奥斯卡的手腕，“我的力量在脑子里，不在下半身reads();！快点松开，还有别的办法！” 他退得太急绊到地上的石头，整个人后仰跌下去。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奥斯卡妥善地护住他的脑袋跟屁股，避开了撞上岩石地面的冲击。 只有后背硌到小石子，稍微有点钝痛。 按理来说明明应该护住肉比较少的背脊，屁股这种地方又摔不疼。不过简星寒实在开不了口和奥斯卡讨论这个问题。 奥斯卡则利落地开始扯他的裤腰，仍然用那种平淡而略带无辜的口气说：“你现在级别太低，其他方法效率太低。” 简星寒被他一句话给打击得找不着北，愤怒之下抬脚蹬在奥斯卡侧腹，将他踹了出去：“少看不起人，方法多的是，就看你想不想得到。” 严格来说人类少年这一脚根本起不到半毛钱作用，蹬在奥斯卡身上，就跟小猫爪子一样娇弱无力。 不过奥斯卡犹豫了0.0001秒，考虑到对方的自尊心，还是配合着退后了，但仍然为自己的权益抗争了一下，抓着简星寒一条小腿不放：“有捷径不走，为什么非要绕远路？因为你不接受人||兽，我特意在发育期选择了人类形体，为什么还是不行？” 简星寒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不管是兽形还是人形，如果有人过来说：“我需要能量了，小寒，快diy一个。” 难道他还能笑容满面点点头，回答说：“好呀好呀，你等着，马上就高||潮给你看！”然后两手左右开弓迅速撸一发？ 又或者“今天太累了不想动，想要充能就自己动手。”然后奥斯卡两手左右开弓迅速帮他撸一发？ 完了以后他是不是还得问一句：“量够不够？不够再撸一次。” 这哪儿是受啊，是自来水龙头吧？ 哪怕写肉|文的作者也是有节操的！ 然而以上理由简星寒一句也说不出口，面对着奥斯卡又是疑惑又是无辜又是期待的眼神，他只得狠狠心遮住眼睛，但声音却不自觉开始示弱：“你……相信我。对了那个指令……搞定没？” 他的话题转得生硬，但奥斯卡还是配合地回答了：“尼欧的数量超过阀值，触动了指令，只要控制住数量就不会有问题。” 简星寒皱眉：“就是说指令还在？” 奥斯卡一边点头，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朝简星寒靠近：“你见过没有管理员指令的ai吗？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有指令在，我就无法进化成蚀星者。” 因为奥斯卡的靠近非常缓慢而匀速，简星寒一开始没察觉，只是皱着眉继续思考：“那怎么办才好？对了，那干脆改掉指令……你做什么！” 奥斯卡已经神色严峻地伸手按在他裤裆里：“时间不够了……快点。” 简星寒刚刚清晰的思路再度被搅得溃散，他才不会承认被揉得很舒服几乎硬了，他徒劳地抓着奥斯卡的手腕，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时，周围的岩石块又隆隆振动起来，莱尔叹息着开口了：“唉，你们啊，在别人身上乱搞来，乱搞去的，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完全把他忘了reads();。 简星寒羞愧得满脸通红，却发现手掌中一空，裤裆位置一轻，将他压在地上的少年已经失去了踪影，奥斯卡原本所在的位置，一头银白色巨鹰正俯瞰着他。变形变得行云流水，堪比魔幻电影里五百块的特效。 “强行进化果然吃力……时限到了。”白鹰说。 停留在地面上，残破的冒险者发出沉闷巨响，开始变形。这次外形缩小了许多，全长三十多米，高近二十米，整体近似三角形，像一头展开双翅的鹰。 “这次的型号注重了机动性和防御力的提升，采用的是帕拉斯探访陌生星域常用的搜索型v号飞船图纸，所以，就命名为搜索者。”白鹰如是说。 简星寒已经习惯了奥斯卡缺乏想象力的命名风格，反正随时会变，随他高兴就好。于是他只是默默点点头，欣赏着橘色岩石上栖息的苍青色钢铁雄鹰，“你怎么退化了？” “因为你不肯专注。”白鹰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委屈和抱怨，“发育期是非常不稳定的，我如果不尽快度过发育期，很难应付流星海里的恶劣环境。” 简星寒在恼羞成怒和内疚之间摇摆不定，最后终于只是叹口气，抬手轻轻抚摸白鹰光洁的后背羽毛，“我一定帮助你进化……用别的方法。对了，那发育期之后是？” “当然是成年期啦，像我这样。”莱尔适时插话，在这期间他一直朝着拉普拉斯流星海前进，“简星寒，我建议你现在进入船舱，因为我们马上就要冲进流星海了。我这点大气层可挡不住流星海里的陨石跟辐射。” 简星寒精神立刻振奋，终于要进入目的地了，假如他的宅男等级……不对，法师等级……也不对，传承者等级提升，就可以使用更高级的技能，尤其其中一个叫做“庇护所”的技能。这个技能可以帮助他摆脱窘境。 他从鹰肚子位置打开的舱门走进搜索者，小白尽责地到处跑来跑去，将休息室改造得更舒适。小白的肚子里安装有食物生成器和采集器，只要有阳光跟空气，他就能采集水分、合成食物。不过也仅仅是让简星寒饿不死的程度。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简星寒当初在逃离阿斯嘉德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食物仓库。 然而比压缩饼干还寡淡无味的合成胶囊，实在是难吃到天怒人怨的境界，简星寒下定决心，一有机会，绝对要收集大量食材，囤积在仓库里。 他一边从小白手里接过金属杯，抿了口毫无气味的白水，一边调出传承者卷轴，开始研究那个叫庇护所的技能。 这是一项教人如何利用精神力建造一个“帐篷”，帐篷里的生物会一直受到精神力安抚和治疗，以达到充分休息甚至进化的目的。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相当于“高级专注”，比奥斯卡缠着要帮他撸出来的“专注”高级多了，单是持续时间就可以超过1小时。 “看到入口了！”莱尔快活地叫着，“准备好，我会唱着歌带你们飞进去的，就唱露露最喜欢的歌好了！” 莱尔终于找到机会唱歌，高兴得不得了，直径两公里的橘黄色星球在真空中一阵乱窜——假如附近有个天文学家在观测天象，一定会大惊失色。 简星寒也好奇拉普拉斯流星海是什么样的，暂时停止了技能联系，跟着白鹰走进舰桥，奥斯卡调动全部监视器，由于外部辐射过强，他暂时只能让简星寒看见星球上的视角reads();。 不过这也足够了。 弧形穹顶和四周墙壁全部变成屏幕，忠实转播着莱尔周围遇到的一切景象，让简星寒觉得自己站在真空中一样。 大气层几乎消失了，搜索者的头顶闪烁着辐射和电离子摩擦形成的各色弧光，桔红深紫，宝蓝翠绿，变幻莫测十分鲜艳。光芒弥散在空中，几十光年外的恒星明明灭灭，也是闪烁着艳丽的红蓝黄紫各色光芒，这让宇宙深空里像是一个巨大的调色盘似的。 简星寒听见四周响起了单簧管的乐音，瓮声瓮气的欢乐曲调，简星寒耳熟得很，那是一首，即使史前人类也觉得古老的歌。 然后莱尔展开了“歌喉”。 olderlosingmnow. . 多年以后，当我老到头发都掉光，你还会送我情人节礼物吗？你还会送瓶酒祝贺我生日吗？ ifi'' di''msixty-four. 当我64岁时，如果快三点还没回来，你会插上门吗？你还需要我吗？还给我做饭吗？ …… 披头士的经典歌曲，被一颗星球倾全星球之力演绎出来，竟然分外带感，在漆黑宇宙中回荡，那种迷离和怀旧，让简星寒险些恍惚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实际上他仍然躺在出了事故的地铁列车里，一边流血死去，一边产生了数不清的幻觉。 司徒渊是假的，莫斯是假的，梅耶是假的，马尔斯是假的，连奥斯卡……也是假的。 想到前面的时候还好，想到奥斯卡也可能是假的，简星寒突然慌得不得了，转头盯着停在栏杆上的白鹰看，又伸手勒住鹰脖子搂进怀里使劲揉。 换了真正的鹰早就不堪折磨挣扎起来了，尼欧集合体却毫发无损地低下头，任凭简星寒□□，只是稍微转了转脑袋，用眼神表达了一下疑问。 简星寒深吸口气，还是心里不踏实：“奥斯卡，你啄我一下。” 白鹰十分配合，抬起鸟头，用坚硬的鸟喙在简星寒嘴唇上啄了一下。 简星寒：“……” 这下好了，除了最初那些小蚂蚁小蛇小蝴蝶太过细小，他没有印象外，奥斯卡的每个形态都跟他接过吻了。 亲够七个形态是不是可以召唤神龙？ 白鹰还是继续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你叫我啄的。” 简星寒发现了，一开始认识这个机器人的时候，可能因为尼欧数量过少、运算能力低下，他的心智也和小孩子差不多。随着尼欧增殖、运算力提高，这家伙越来越像是在装傻。 真是没天理了，这年头连机器人都学会腹黑了。 第四十二章 虫群来袭 拉普拉斯流星海，是一片被高浓度气云所包裹的空间。说是“高浓度”，也只是相对真空而言，用人类的肉眼是根本看不出区别的。 莱尔唱着歌冲进了流星海，迎接他们的是一阵密集的陨石雨。 在搜索者映照出的明净而璀璨的夜空上，便有一些细小的微粒突然变*近，在稀薄的大气层里留下辉煌燃烧的痕迹后，如同急雨般噼里啪啦降落。 简星寒仰头看着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石头当头砸下来，下意识就想闪避，白鹰却张开翅膀护在他身后说：“有我在，别怕。” 下一秒钟，逼近头顶的陨石就被搜索者弹开了，像飞溅的水珠碎沫似的到处乱射。 这副奇妙景象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简星寒不由自主发出赞叹，睁大眼看了一会儿，下意识要去摸手机，拍照发微博。碰到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时，才回过神，打算启动录像装置。 奥斯卡又快他一步，说：“我已经让侦察单位全部录下来了，也为你专门开辟了记录区，将想要记录的数据全部保存下来。容量不用操心，要多少有多少。” 真是周全体贴、居家旅行必备的好管家，简星寒感动地握一握白鹰翅膀上的扁平狭长的翎羽，“你真是太棒了，奥斯卡。” 白鹰还没回答，飞船突然一阵剧烈颤动，舰桥整个朝右边倾侧，简星寒险些跌倒在布满防滑纹的金属地板上。他及时抓住了栏杆，总觉得整个场景似曾相识，心脏狂跳起来，立刻转头喊：“奥斯卡！” 白鹰守卫般立在他身边，安静地回答：“我在。别担心，岩层开裂，有些倾斜，这就恢复。” 这句话让简星寒安心下来，他真怕又发生之前那样的事。 搜索者慢慢恢复水平位置，继续抵挡着漫天噼里啪啦咚咚锵锵砸下来的陨石雨，偶尔有些大小超过拳头的陨石靠近，搜索者直接利用微型脉冲枪将它们击碎。 “哎呀哎呀，抱歉啊刚刚有点失误，差点撞进死神镰刀里，没事吧？”莱尔歌声早就停了，等到陨石雨也变稀疏后，这才开口问reads();。 简星寒说：“我们没事，不过，莱尔，你岩石层裂开了？要不要紧啊？” 监视屏上显示出来的裂痕像是工地上犁出的一道深沟，深十多米，宽也足有三五米，简星寒推测，这大概算是受伤了吧？就是不知道程度如何？ “哎呀，被关心了，你们人类真是温柔啊，人家感动死了。”莱尔的岩层依然柔和震响着，“不要担心，只不过是小擦伤而已。你们在流星海的时候也要当心，要是碰到死神的镰刀，可是很危险的。” “死神的……镰刀？”简星寒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既熟悉又中二，果然又听见莱尔说：“这名字是露露取的，是流星海中经常出现的一种异常力场，我们叫它漩涡，听说虫族叫它星之獠牙，不过我觉得还是死神的镰刀好听，没错，露露说什么都可好听了——总之一旦靠近就会被撕裂，要是不小心被拽进去了，那就彻底完蛋了。” 简星寒尝试理解：“是说……黑洞吗？” 莱尔哈哈大笑：“当然不是！黑洞可温柔多了，掉进死神镰刀可是会被唰唰唰！地撕裂成小碎片，死翘翘！连我们流浪星都不能幸免。” 听起来好像很可怕的样子，简星寒再度燃起斗志，宇宙中到处都是危险，他一定要尽快变强，否则会一直困在地面上，回家之路更是遥遥无期。 流星海的体积有两个恒星系那么巨大，但对于出生在这里的莱尔来说，这里就像是他土生土长的城市一样。他看过坐标以后，只是说了句“哦，那一带啊，我好像知道。”然后就快快乐乐地带着简星寒往那边飞去了。 如今奥斯卡醒了过来，简星寒就觉得不用再麻烦莱尔了，但一则，莱尔说“反正回家顺路，就当搭顺风车了。” 二则奥斯卡说“反正车资也付过了”，简星寒觉得奇怪：“车资？” 随即明白过来，是指莱尔啃掉的那半艘飞船。 莱尔再次絮絮叨叨，为自己辩解：“谁、谁会相信那么大艘船只有一个人类操纵啊，我是搜索到没有生命反应才下口的！我才不会伤害人类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简星寒坐在一块高耸的岩石上，四周笼罩着搜索者的透明外壳，他安抚似地拍了拍岩石，“我们知道你很珍惜、很喜欢露露，不用一次次强调了。能够被你牢记，露露也会很高兴吧。” 莱尔笑着说：“当然要好好记住啊，要不然等他转世回来找我，我却不记得他了怎么办？” “你们人类是有灵魂的，据说是会转世的呀。”莱尔的声音带上几分神往，“我们流浪星的寿命是很漫长的，所以，几千年、几万年也好，我会一直等下去的。总有一天，我会遇到露露的转世的！” 简星寒问：“万一……他没有转世呢？” 莱尔坚定地说：“他一定会的！” 简星寒又问：“那……宇宙这么大，要是遇不到呢？” 莱尔还是坚定地说：“一定会遇到的！所以我会一直找一直找，找到我们相遇那天为止！” 他又开始唱起那首《当我64岁》，将歌词改得乱七八糟，一路朝着试炼星飞驰前进reads();。 “当我头发都掉光了，当我玩不动游戏了，你还会爱我吗？你还会陪我聊天吗？你还会和我一起怀念岩田聪吗？我们可以在流星海一个角落里安家，每天看海盗船爆炸的烟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莱尔又叹口气：“真可惜呀，可惜你不是他。” 简星寒两手撑在弯起的膝盖上，往后靠着小白软绵绵身体，“为什么你就确定了我不是露露转世？” 莱尔哼了一声，“露露才不会不要我去爱上别人。” 简星寒第一反应是“咦咦？他怎么知道冉岩的事？”，一想起那个人就想到梁雪胜那臭小子，于是郁闷得不行，皱着眉说：“我没爱上谁。” 莱尔的岩石层发出奇妙的哼哼声：“是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姑且就当作是这样吧。” 整个又贱又损的模样。 简星寒不跟他斗嘴，跳下岩石块，回搜索者里继续研究卷轴。 莱尔跟奥斯卡则在飞船外交流着各种各样的事，甚至有一次他们还讨论到了流浪星如何繁殖的秘密。 他好奇地旁听了一会儿，发现全是诸如“xx和xx发生聚合反应”、“生成xxx分子链”、“需要高温1000k”之类更像是在说化工冶炼的内容，简星寒听得索然无味，继续埋头苦读。 两天以后，奥斯卡进化过的侦察者带回了最新的消息，他们距离法师试炼之星很近了，但是，包围在试炼之星周围那一圈黑暗的不明区域，原来是一片范围足有三亿公里，也就是两个宇宙单位的“死神的镰刀”。 一切物质进入其中，都会被撕扯成碎片。 在异常的力场之中，也无法进行跃迁，只能用最传统的方式穿过去。 莱尔听得岩层颤抖：“好、好可怕。你们究竟要去那里干什么？要不别去了，我带你们去参加流浪星家族聚会，我们会唱歌跳舞玩游戏，可开心了。” 反而是奥斯卡开口了：“不去不行。”他坚定地说，“寒也需要进化，和我一起。” “是是。”莱尔叹口气，“总之呢我送你们到死神的镰刀附近，剩下的我就管不了了。希望你们不要死，有缘再会吧。” 简星寒温柔地笑了，“谢谢你，莱尔，你真是个好人。” 星球整个震了震，似乎骤然加速了，莱尔大吼着：“可恶！！！！！！居然发好人卡，太过分了！我最讨厌你了！！” 简星寒哈哈大笑，跟缩小版的白鹰一起倒在躺椅上。 他们很快抵达了死神的镰刀附近，距离不足一万公里，莱尔吹了声口哨，“那么，我们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简星寒说：“哦……” 一声剧烈的爆炸打断了他，地面振动，简星寒已经习惯了，这次特别淡定的巍然不动。 “卧槽！这什么东东？”莱尔大叫，“好多虫子，好恶心好讨厌reads();！” 搜索者的屏幕上立刻映出宇宙空间里的景象，在死亡的镰刀一片漆黑的背景衬托之下，无数外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甲壳虫集结成看不到边际的乌云，正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冲来。 甲壳虫体型超过三米，虽然比起莱尔来显得微不足道，但胜在数量众多，仿佛在真空中扬起了一面金属大旗，在遥远的星辉映照下，闪烁出亮丽深郁的紫光。 简星寒望着屏幕目瞪口呆。 好多、好多的金龟子…… 在庞大虫群对比下，直径两公里的橘黄星球显得娇小可爱，仿佛下一分钟就会被这金属大手捏得粉碎。 这段时间，奥斯卡合成了大量的歼灭者护卫在莱尔周围，这时候全都迎头冲了上去，爆炸的光芒在半空中不时闪烁，犹如一阵接一阵耀眼的烟花炸开，白得刺目，红得夺魄，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 可惜真空中听不见声音，不然一定会非常热闹。 莱尔一边哭着一边跟在奥斯卡的歼灭者大军后面继续前进：“嘤嘤嘤都怪我，一定是甲壳虫的歌唱多了才会引来这么多甲壳虫。”（约翰列侬：怪我咯？） 歼灭者是一种外形细小的战斗机，具有惊人的机动性和强大的破坏力，配备了八门200毫米口径的磁力炮，因为尼欧的特性，炮台能够自由调整位置，因此能进行全方位的无死角攻击。 但是尽管如此，炮弹击中金龟子，爆炸，烟尘散去后，侦察者却发现，这些金龟子的光滑外壳毫发无伤，连一条裂痕都没留下。 应该是因为爆炸类的伤害对这些甲虫无效，于是奥斯卡在歼灭者体内重新修改炮弹结构，再次朝着最近的金龟子进行攻击。 他这次改换了电磁伤害的炮弹，银色弹头击中了一头迎面而来的金龟子，没有爆炸，反而是无数电流窜开。金龟子顿时失去了活力，停下行动，随即被莱尔的引力吸住，落向流浪星地表。 莱尔嗷嗷叫着，一边改变引力一边躲闪：“我最讨厌虫子了！别让它们靠近我！” 金龟子在半空爆炸了，剧烈的冲击波将莱尔的岩石层也掀起来，搜索者及时腾空，抵抗住了冲击。 莱尔却很惨，岩石层被炸开几个大坑，凄惨得像刚刚经历了核爆，可怜的流浪星继续嗷嗷哭着：“奥斯卡你这混蛋！！就算是情敌也不能这么坑我！” 简星寒好像听见了奇怪的话，不过在这片忙碌之下实在无心去细想。他仍然在观察着爆炸的情况，电磁伤害对于这些金龟子造成了一些影响，但是相对于巨大的量来说，仍然收效甚微。 因为莱尔是笔直朝着试炼之星飞去的，金龟子群却正面迎敌，这意味着这群甲虫很可能是从死神的镰刀之内冲出来的。能够地扛住死神镰刀里的力场，它们的甲壳坚固度远远超过奥斯卡现有数据库里的任何材质。 越来越多的金龟子扑向莱尔，自杀式袭击一样爆炸，奥斯卡根本阻挡不住那么多，莱尔为了躲避爆炸，一直在减速和改变路线，离死神镰刀越来越远。 奥斯卡看出来了，简星寒也看出来了，这些金龟子……是在阻止他们靠近死神的镰刀，也就意味着，是在阻止他们靠近法师试炼之星。 第四十三章 来专注吧 简星寒皱眉看着真空中胶着的战况，突然跳起来，拽着小白朝舰长室外面跑。 小白十分配合地跟在他身后：“要准备撤离吗？目前情况并不紧急，请让我将船舱里的行李打包带走。” “不撤离，你是二师兄吗整天想着撤离？”简星寒即使在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候也不忘吐槽，一边飞快扫了下舰船中的方位，立刻转了方向：“我们去炮台……把莱茵之金准备好。” 小白一边跑一边从肚子里取出一个扁平的盒子打开，盒子里有天鹅绒衬里，漆黑的衬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多枚莱茵之金制成的弹头，“请用。” 搜索者是小型舰，简星寒没跑几步就抵达了船腹的炮台，那个炮口位置安装着一组导弹发射器，他检查了一下装载装置，打开传送装置外的门，取出一枚碗口粗、手臂长的小型导弹捧在手里，“奥斯卡，把莱茵之金镶嵌在弹头上。” 奥斯卡虽然不理解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配合着在导弹顶端开了个口，将莱茵之金嵌入其中。 流畅线条的银色弹头尖端闪着一点金光，除了好看外，应该还有点别的意义。 简星寒捧住完成的导弹，深吸口气，尽量平静下来，排空一切杂念，让思绪集中，控制那股洪流般的力量注入莱茵之金。 仿佛有一股金色粒子汇聚而成的光流，自简星寒眉心松果体的位置慢慢溢出，顺着金色宝石的媒介注入到炮弹内部，经过了莱茵之金的过滤和稳定，这股力量仿佛可以稍微多保存一会儿，安稳地盘踞在导弹弹头内部，与尼欧们彼此交融，流光溢彩的银，璀璨夺目的金，融合得水乳||交融，毫无罅隙。 奥斯卡觉得……这感觉太棒了，如果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然而简星寒在察觉到导弹内的精神力快要满溢时，立刻将导弹推进了发射器中：“快发射，瞄准虫群试试reads();。” 虽然标配是一组六发，不过奥斯卡还是配合地发射了单独的一枚。 外形华丽的导弹喷射出刺目的轨迹，冲向虫群。 然后，在击中一只金龟子的时候，骤然炸裂。 金色闪光瞬间膨胀成圆球，并且金光还在不断朝外扩散，被光芒扫过的甲虫们眨眼就裂成了碎片。 金光一直膨胀了足有三到四公里的直径后才消散，而在它波及范围内，仿佛摧枯拉朽一般，将漫天密密麻麻的甲虫都绞得粉碎。 金属大旗的中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空洞，漂浮着无数甲虫碎片，周围的金龟子迅速地填补上空缺位置。 “哇吼！真是太棒了！快炸死这些臭虫子！”莱尔高兴坏了，立刻朝着还没被金龟子占据的空洞位置冲过去，“go！go！go！superman！” 简星寒已经完全听不懂这哥们在嚷什么了，只是抓紧时间开始给下一枚导弹充能。 奥斯卡则趁这个间歇，让歼灭者们模仿出一样的精神波炸弹，但是威力远远不如简星寒本人制作的，一颗爆炸范围不过两百多米。不过也聊胜于无，两个人交替使用真·精神力导弹和仿·精神力炸弹，在虫群阻拦下杀开了一条血路——虽然没有血，只有数不清的甲壳残渣，继续朝着死神的镰刀前进。 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颗橘黄色小圆球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深紫土壤中艰难地挖掘前行着。 尽管如此，在漫天爆炸和越来越剧烈的头疼中，简星寒还是能看到监视屏上显示的坐标，他们已经距离死神的镰刀非常近了。 这意味着…… 喀嚓一声轰响，搜索者突然倾侧翻倒，莱尔的岩石层从飞船下方崩裂错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简星寒擦一把鼻血，抱着导弹站起身来：“够了！莱尔，剩下的路我们自己……” “没办法了。”奥斯卡说，“尼欧消耗过度，搜索者无法航行。” 精神力是人类已知的最纯粹最高级的能量形式，要模拟这种形式，需要消耗大量的尼欧，然而前路仍然有重重金龟子阻路，仅仅依靠那总共十七枚莱茵之金弹头是不够的，尼欧的消耗势在必行。 简星寒看了一眼奥斯卡发给他的搜索者外形全息像，原本像头苍青巨鹰，现在只剩下一些残骸，核心机舱还牢牢固定在莱尔身上，其余部分几乎消耗一空，或者化为歼灭者盘旋在周围，或者已经燃烧殆尽。 “啊哈哈哈哈所以最后还是得靠我才行。”莱尔兴高采烈地大叫着，“看我莱尔大人拯救世界吧！为了爱和正义，冲啊啊啊啊啊啊！！” 流浪星又开始唱起了那首《当我64岁》，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浓黑无光的死神的镰刀里。 搜索者的残骸外壳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仿佛正被无形的手同时撕扯和挤压，因为特意经过加固，如今还不会出现问题。 剧烈的抖动则是因为流浪星的岩石层正在被大力撕扯，成块成块的巨岩被扯离了莱尔的本体，飘散到黑沉沉的空中，要么被金龟子撞得粉碎，要么在空中直接解体reads();。 死神的镰刀里依然充满了虫群，因此奥斯卡和简星寒丝毫不能轻松，继续使用精神力炸弹杀开血路。 简星寒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化练习，进步神速，但如今也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就像是经历了一周的高强度加班似的，神智模糊，脑子里快沸腾成浆糊。他觉得眼角有点痒，稍微揉了一下，顿时满手鲜血。 小白握住他的手腕，放柔了声音生怕刺激他：“简星寒，你的颅内压一直在增加，再这么下去会爆炸。” “不会的。”简星寒深吸口气，故作轻松地活动了下四肢，尽管他眼睛都快看不清了，还是勉勉强强抓住导弹，迷迷糊糊地想，这大概是……第十枚？ 爆炸声里混合了奥斯卡冷静的声音，他在计算着距离法师试炼之星还有多少路程。还混合了莱尔依然欢快的歌声，不过那多半是因为《当我64岁》本来就是很欢快的旋律。 不过简星寒都快要听不见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手一摸，结果摸到小白柔软的手，小白将他圈在怀里，任鲜血染在雪白的外膜上，“十七枚弹头都用光了。” 奥斯卡说：“我们将虫群甩在后面了。” 莱尔高声欢呼：“我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简星寒迷迷糊糊地笑着，侧头靠着小白柔软如云朵的身体，感觉小白正在用毛巾为他擦脸，他迷蒙的视线里看见许多触目惊心的深红，大概是染在毛巾上的血迹。 然后他看见监视屏上的流浪星，橘红圆球体现在只剩下不足十分之一的一块不规则岩石，四周弥散着大大小小的碎块，歌声的震动越来越微弱，渐渐听不见了，然而莱尔还在坚持唱着：“你还会爱我吗？你还会给我做饭吗？你还会和我一起怀念岩田聪和麦克艾吗？当我64岁的时候。” 简星寒下意识挣扎了一下，随即跌跪在搜索者的金属地板上，哑声喊着：“莱尔！” 莱尔笑嘻嘻地回答：“简星寒，其实我骗了你。” 奥斯卡则冷静地开口了：“距离目标还有两千一百公里，可以准备降落了。” 监视屏上浮现出一颗巨大的蔚蓝色行星，大块的蓝色和白色，仿佛地球一样的颜色，看上去明净而温柔。 “抱歉……坚持……不下去了……”伴随莱尔略微嘶哑的声音，橘色岩块又被撕裂了几块，“其实我只会唱着一首歌，要学人类的歌真难啊。” 简星寒眼泪涌了出来，混合着血迹变成浅红色，一颗颗地落在地板上，“没……没事，你加油！到了试炼之星就好了，莱尔，以后让露露教你唱更多的歌！” “我……我其实是骗自己的，转世什么的，哪有这种事存在啊。我再也见不到露露了，所以……活着，一直……很痛苦。没有露露存在的世界，真的好寂寞啊。不过，能……帮上你的忙，我还是，很高兴的……简星寒……”莱尔断断续续地说，“你要……好好……活下去呀，和奥斯卡一起。” 歌声消失了，残余的歼灭者和搜索者残骸合体，尾翼推进器爆发出刺目光芒，朝着试炼之星继续前进reads();。 碎裂的橘色岩石刚刚离开死神的镰刀范围，又立刻被拽了回去，并且立刻被撕扯成更加细小的碎块。宛若千万亿万片橘色大丽花花瓣被撕扯散落，渐渐沉没到浓黑的墨汁当中。 就算是流浪星，被解体到这种程度，也是会死的。 简星寒一拳捶在地板上，喉咙里堵得厉害，光是吃力喘着气，却半个字都憋不出来。接着船舱里更加剧烈地震动，炮仓墙壁打开，滑出了休息舱，奥斯卡提醒说：“十三秒后进入大气层，快进去。” 然而简星寒连手指都动不了，趴在休息舱边上一次次跌倒，最后只能让小白将他抱进休息舱里，舱门压下来，顿时黑暗笼罩。 破破烂烂的飞船穿过远比流浪星上浓密得多的大气层，在气流里剧烈震颤，燃烧，划出了无数道火光后，重重撞上地面。 轰然炸裂声里，树木倒伏、草木泥土乱飞，大地上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休息舱像个蚕茧一样裂开，简星寒几乎是横着滚了出来，他身上又是眼泪又是鲜血，现在再沾上泥土和草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剩余的尼欧们重新重组，奥斯卡的少年形态将接近昏迷的简星寒紧紧搂在怀中，下令说：“小白，启动野外模式一号。” 小白立刻回答：“是。” 他弯下腰，四肢着地，白白的身体快速膨胀，形成了一个带着补丁的白色帐篷，将奥斯卡和简星寒一起笼罩其中。 帐篷只有普通卧室那么大，亮着朦胧的白色微光，空气清新，安静得听不见外面的声响。 简星寒精力消耗一空，情绪波动剧烈，现在精疲力竭，几乎累得干呕。然而那少年却将他轻轻放在柔软的垫子上，一边吻他湿漉漉的眼角，一边将他抱在怀里，“简星寒，我需要你的帮助。” 简星寒很伤心，如果他更强一点，是不是就不用拖累莱尔死去？如果他更强一点，是不是就不用害得奥斯卡总是这么狼狈？一次次增殖的尼欧，全都耗损在无益的战斗中。 假如他现在只有这么一点用，那就尽量用吧。 他恢复了一点力气，用沉重的手臂勾住奥斯卡的脖子，轻轻嗯了一声。 奥斯卡的数据库里有许多种手段可以达成目的，难得简星寒不拒绝，他于是一样一样地尝试着。 简星寒将头埋在奥斯卡的肩头，眼泪再次濡湿了他肩膀上的衣服。 “莱尔他……”简星寒哽咽着说，就被奥斯卡咬住了耳垂，惩罚般的啃咬刺痛而酥麻，仿佛一股颤栗的电流一口气窜上后背，他抽了口气，再一次发不出声音来。 在我的怀里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简星寒以为少年是想表达这个，然而奥斯卡却没有开口，只是板着一张脸提醒他：“专心。” 所以他，只是想多了而已吗？ 简星寒自嘲地笑笑，咬住手背喘息着，直到精神和体力都被压榨一空，终于昏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 穿过长城 这颗星球大约比地球小一圈，一样有海洋陆地，树林草原，空气的含氧量跟地球十分接近，也没有任何有害物质。 连光照都是充足的，在他们穿透的死神的镰刀另一头，有一个类似于人造恒星的光源，因此这颗星球上也有日升日落，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出现满天繁星——来自死神的镰刀闪烁的不明光芒。 所以简星寒没有使用任何防护措施，就这么站在一片高耸的、闪烁着金光的岩石面前。 那些质地坚硬的岩石嶙峋蜿蜒，向两边伸展，像一条优美的金色缎带环绕在东半球上，高度则从两三米到上百米不等reads();。 这片仿佛经历风化的金色石林，是莱茵之金的原矿石。 这么巨大的矿藏量，足以让兰斯帝国人人佩戴上一件天价宝石的首饰。 对于简星寒来说，不啻是个明目张胆摆在面前的死亡陷阱。 根据卷轴那简陋的地图记载，穿过这片莱茵之金，往东有个城市，城市中央有座高塔，名叫法王塔，那里就是简星寒的最终目的地。 奥斯卡利用望远镜也确实见到了一座城市，但是就连十厘米的观察者飞过这片矿石林时，也会被隐藏在石林深处的精神力武器击毁。在经历过几次失败和周密计算后，奥斯卡放弃了带着简星寒从石林带上空飞过的计划。 然而上空被守护得苍蝇都飞不过去，地面却全无防备，任人穿行。简星寒考虑了一下，认为这也是试炼的内容之一，下定决心要穿过石林。 现在，他只是需要稍微做一下心理建设。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训练，简星寒对于所谓的精神力有了些心得，可以将那无形的力量禁锢在一个范围里，比如自己脑中，所以只要不直接接触那个危险的宝石就好。 但毕竟这种地方，拳头大的、价值连城，不，价值堪比整颗行星财富的莱茵之金随随便便半突出在岩壁上，万一不小心摔上去或者跌倒碰到了……其实也没什么，最多被吸成木乃伊而已。 简星寒安慰自己，深吸口气，“我们走吧，奥斯卡，小白。” 石林带上空全是飞行禁区，白鹰行动不便，终于降落下来，过了几秒钟，化出人形，站在简星寒身边。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材颀长，容貌依稀有着少年时代的样子，却发育得愈发坚毅成熟，眉目深刻而端丽，眸色如夜，嘴唇轮廓性感，结构完美的骨架外覆盖着精悍的肌肉结构，腰身挺拔如标枪，已经有了属于“男人”的气度。 简星寒还是从那天降落，被这样那样以后，第一次见到奥斯卡的人形状态，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他又长大了，果然不愧是处于“发育期”的机器人。 只是这男人相貌虽然陌生，却难免叫人怦然心动，简星寒将其解释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男子谁不爱啊，和奥斯卡本身绝对无关。 奥斯卡本身，不过是一个试图模仿人类言行，骨子里却铭刻着属于程序和数字的毫无人性与感情特征的人工智能而已。 那天看着莱尔解体，散落进黑沉的死神镰刀区域中，只有简星寒一个人伤心。 小白安抚他，严格按照程序安排好的应对方案。 奥斯卡救了他，之后全力恢复损失的尼欧。 大家都很努力。 简星寒并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的行事方式，这很正常。 然而，却还是难免感觉到孤独。 人类终究是社会型生物，有人一起高兴，愉悦会加倍，有人一起难过，伤痛会减轻reads();。 然而机器人终究……只是机器人而已。 不过简星寒也只是纠结了一分钟就将这种情绪抛到脑后，离开降落的地点，最后抵达了莱茵之金矿石带。 奥斯卡将一条项链挂在简星寒脖子上，圆盘似的银色吊坠里镶嵌着几块晶石，他解释说：“这个探测器会提示你什么地方有危险，你只要避开就行了。” 简星寒点点头，迈步走进矿石林中。 奥斯卡在前面开路，小白跟在最后，矿石林里没有路，他们经常不得不为了绕开一块巨大的矿石而绕很远的路，行进速度奇慢无比。 但好在并没有别的危险，这里面也没有奇怪的磁场扰乱，奥斯卡的方向一直没有出错。 他们在矿石林中磕磕绊绊走了将近半个月，才终于迈进一片空旷的草地。 望着豁然开朗的辽阔草原，远处隐约有一条灰色轮廓，是城墙。 简星寒第一个动作是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长长叹口气：“可算是出来了。” 这半个月他时时绷紧神经，生怕碰到一块宝石，累得实在够呛。 小白从肚子里取出一块温热毛巾给他，简星寒惬意地用毛巾擦脸，视线余光里看见奥斯卡放出一架微型观察者，才升空到离地二十米位置，就立刻被一道金光打了下来。 简星寒突然想起个问题：“对了，奥斯卡，你维持这个形态都半个月了，没事吧？” 奥斯卡继续放出观察者，这次是昆虫形态的，小小的、轻盈的蜻蜓们飞行不超过地面三米，朝着四面八方散去，一边回答：“没问题，这颗星球上精神力充裕，足够我完成发育期。” 简星寒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不爽，不过他只是略略点了下头，扭头看向远处的城墙，“接下来……” “接下来，有人过来了。”奥斯卡打断他的话，走向城墙所在的方向。 杰罗姆·盖拉赫中士担任巡逻警戒西北14区的任务，这段时间天天执勤，快要累成狗。 罪魁祸首就是半个多月以前，西方落下的陨石。因为落在天生长城外，他们无法去侦察，只好加强了内部的巡逻。 结果今天他在城墙下遇到了三个人。 准确地说，是两个人类和一个机器人。 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一个白白的，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家庭用机器人。 两个人类都长得不错，这让颜控的杰罗姆不自觉多他们多了几分友善，他跳下巡逻吉普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迷彩装，和颜悦色地打招呼：“你们穿长城过来的？” 小伙子先开口了，他相貌英俊，但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漠，但回答问题倒是很妥帖，“是的，我们的村子被陨石毁了，大家都离开了村子，我们跟几个同伴决定穿越长城试试运气。” 果然是这样，杰罗姆点点头，对着两人笑笑，洁白的牙齿在黝黑皮肤衬托下特别醒目，“其他人呢？” 小伙子垂下眼眸，“进去没多久，就失散了reads();。” 杰罗姆叹气，迷失在天生长城那样的岩石迷宫里，只有死路一条，可惜了几条人命。他安抚似地拍拍小伙子的肩膀，“翡翠城永远为穿过长城的勇士们敞开大门，快上车，我这就带你们去登记。我是杰罗姆·盖拉赫中士，隶属于翡翠防卫三队，你们……” 奥斯卡和简星寒带着小白配合地上车，奥斯卡回答：“我叫奥斯卡。”他询问似地看向简星寒，简星寒不愿意再重蹈宅总的覆辙，老老实实回答：“我叫简星寒。” 奥斯卡又补了一句：“我们是一个村子里的，还是表兄弟。” 无聊的设定太多了！谁管你啊。简星寒在心里吐槽，杰罗姆却接受了，这个短发的黝黑青年一边开车，一边满脸同情地点着头，“你们表兄弟真不容易啊，放心吧，以后在翡翠城里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对了，这是……”他视线余光瞥向小白。 “这是在半路上捡到的。”奥斯卡面无表情回答。 经历了坠落、矿石林跋涉，小白柔白色外膜沾满了污渍和灰尘，都来不及清洗，再加上变色的补丁，倒是怎么看怎么像被遗弃的机器人。 杰罗姆也没见过这种型号，心想大概是墙外城市开发的廉价帮佣型，于是点点头：“这种东西我们翡翠城多得是，如果觉得它型号太老旧太累赘，送去回收站就行了，我给你地址。” 开什么玩笑？ 简星寒一把抱住小白：“不用了！我、我觉得他挺好的，够用了。” 杰罗姆吹了个暧昧的口哨：“你傻啊？真是个小孩子，买个女仆型机器人多好，又可爱又勤劳，价格稍高的都带暖床功能……” 奥斯卡咳嗽了一声：“中士，他还未成年。” 杰罗姆忙做了个手势：“啊哈哈哈抱歉抱歉，不过奥斯卡，你成年了吧？等安顿好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有很多好女人哟。”他朝着奥斯卡挤眉弄眼，原本一个大好青年军人，硬是透出几分猥琐。 奥斯卡看了简星寒一眼，仍然板着脸回答：“我现在并不具备那种功能。” 简星寒暗道不好。 这种典型的机器人表达方式，不是在告诉对方你是个机器人吗！ 简星寒在兰斯生活的将近一年时间里可以看到，兰斯帝国的科技水平还达不到能开发出生化纳米机器人的程度。 如今在这个陌生的星球，最好也不要随随便便暴露。 杰罗姆果然狐疑地侧头盯着副驾驶座的奥斯卡打量，接着又扭头仔细看简星寒。 简星寒忍不住将脸埋在手掌里哀叹。 ……实在不行，杀人灭口？ 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却发现这大概是唯一的出路。 没等他纠结于道德和切身安危之间的矛盾，杰罗姆已经单手拍着方向盘，哈哈大笑起来：“早说嘛，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难怪没有这功能reads();。我懂，我懂。” 你懂什么了？ 简星寒目瞪口呆看着士兵，“我们、我们不是！” 杰罗姆笑嘻嘻点头，继续看着前方开车：“是，是，我知道了，放心好了，我不会去外面乱说的。不过你们没必要这么谨慎，也许你们村子里很落后不能接受，但我们翡翠城完全不会的……要知道在翡翠城，同性是可以合法结婚的，我们城主就有好几十个男妾。” 奥斯卡不太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跃了，别说机器人无法理解，连人类中可以理解的只怕也为数不多，不过他很谨慎地没开口。 简星寒试着辩解，却被杰罗姆认为是在害羞，而奥斯卡沉默的反应被他当作是默认，这更加坚定了杰罗姆的看法。 简星寒最后还是放弃了，心里倒是松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士兵是个笨蛋，真是太好了。 后来杰罗姆终于改变了话题，经过奥斯卡不动声色地套话，简星寒终于搞明白了。 那片莱茵之金矿石林，被称作天生长城，环绕整个东之大陆，隔绝了东、西两片大陆的来往。 这片矿石林能吸收人的精气，很多人哪怕是一但靠近长城，就会昏厥，虚弱点的更是直接就死了。 只有少数身体特别强壮、五感特别敏锐的人类能够不受影响，顺利穿过长城，这部分人无论到哪个大陆，都会特别受欢迎。 然后杰罗姆特别热情地带着他们去了入境登记处报到。入境官得知他们穿过了长城，也变得热情万分，连小白也得到优待，去清洁室走了一遭，干干净净白白胖胖地回来了。 办完入境登记，简星寒和奥斯卡得到了身份证，那是个外表光滑的长方形金属片，可以挂在脖子上，或者当手链。 入境官是个干练的中年女性，笑眯眯地叫人送他们去安排好的宿舍，“我们已经快一年没见过穿越长城的勇士了，请好好地在翡翠城里生活。”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安顿好再打听法王塔的事。 简星寒跟入境官道过谢，坐车抵达了宿舍区。 宿舍区十分幽静，绿荫繁花，道路干净，被照料得非常好。说是宿舍，实际上都是些独立小院子里包围的三层小楼，简星寒和奥斯卡得到了其中一个院子，作为给勇士的福利，他们可以在这里免费居住十年。 简星寒下了车，站在院子门口的小路上，看见被园艺机器人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圃正在感叹，突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顿时圆面包和红红绿绿的水果滚满一地，他耳边炸响一个声音：“你眼瞎啦！” 明明是对方走路不好好看路的错。 不过简星寒比较在意另一件事，这声音略耳熟啊。 他扭头看到了正慌慌张张满地捡东西的黄t恤少年，正巧对方也抬头瞪他，两个人顿时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吼出来： “你居然没死！”/“你还活着？” 第四十五章 重逢 一年前和简星寒一起从地铁里穿越并且消失的两个人类，简星寒以为消失在茫茫宇宙里的两个人类，原来流落到了翡翠城。 冉岩和梁雪胜在半年前，被巡逻的士兵发现晕倒在天生长城边缘，于是作为穿过长城的勇士带回了翡翠城。 两个人都跟简星寒一样缩水了，梁雪胜回到了十六岁，而冉岩回到了二十二岁reads();。翡翠城政府提供了住处，自然是有交换条件的，现在冉岩在护卫队效力，担任小队长职位。梁雪胜原本被分配到预备役，但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吃不了苦，哭着喊着辞职了，现在在家吃闲饭。 另外，冉岩在私人关系上十分混乱，情人pao友一大堆，而作为冉岩恋人的梁雪胜对此选择了忍气吞声。 奥斯卡收集情报的速度很快，等简星寒洗完澡，舒舒服服坐在客厅沙发里喝冰牛奶的时候，就可以顺带慢慢阅读这些情报。 穿越四千年以后跑来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男男关系，这两人也真是够闲的。 他羞于提起自己跟他们的关系，所以当奥斯卡问的时候，也只是简单地解释，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当时搭乘同一班地铁。 然后他想到另一个问题：“他们是传承者吗？” 能够穿过莱茵之金的矿石林的人，实际上只有不具备传承者血脉的物种，以及极少数像简星寒这样，精神力强度至少有见习法师级别的传承者。 普通的、较弱的传承者后裔如果待在莱茵之金的环绕中超过一个小时，就会被吸干精神力而死亡。 奥斯卡站在对面，低头注视少年。他刚刚出浴，白色的浴袍下露出大半个胸膛，包括精致的锁骨，和下方一抹可爱的粉色，还很不自觉地将盘腿坐在沙发上，交叉的袍摆垂下，整条腿都露在外面。 喝牛奶时仰头，稍微突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尼欧们在微微震颤着，带着种奇妙的感受和隐隐的焦虑，不过奥斯卡仍然认为这一幕很是赏心悦目，他悄悄地录了下来。 然后他坐到简星寒身边，极其自然地帮少年将袍摆拉了一下，盖住腿。 这个十分人性化的动作让简星寒感觉到很意外，他瞪大眼看着奥斯卡，后者说：“可能会着凉。” 简星寒啧了一声接受了，“我没那么弱，他们到底是不是啊？” 奥斯卡回答：“冉岩是守护者后裔，梁雪胜只是普通人。目前不造成妨碍。” 真的不造成妨碍就好了，简星寒想起来他们在门口撞见时，梁雪胜见到奥斯卡时就跟见到肉骨头的狼狗似的表情，就感觉很不舒服。 为什么那小子总喜欢跟他抢男人呢？这都隔了四千年了还这德行，不过奥斯卡他是抢不走的。 接着奥斯卡调出另一个地图的全息景象，一座六角形的白色高塔高耸如云，在一片欧洲中世纪风格的石头建筑当中鹤立鸡群地矗立着。 简星寒激动得跳下沙发：“找到法王塔了？拉近点看看！” 奥斯卡说：“无法再靠近，法王塔周围被保护得十分严密，我必须再次进化，才能具备攻陷那座城的实力。” 用不着攻陷啊……想办法进去就成了。简星寒叹气，让奥斯卡调出了关于法王塔更多的情报。 法王塔位于翡翠城东面五千多公里外，一座叫塔玛拉的城市里reads();。那座城市是东之大陆的统治者，领主李维居住的地方，所以武装十分森严。而且通向“京城”的道路被全面监控，没有通行证是进不去的。 武力硬闯……那是最后的手段。 法王塔常年封锁，只有得到领主的恩准才能进入。简星寒摸着下巴思考，领主李维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他在个人终端的数据库里搜索，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他刚想问问奥斯卡，门铃响了起来。 试炼之星的总体科技水平略低于兰斯，因此是没有管家智能系统这种存在的，小白跑去开门，简星寒扯扯自己的浴衣，觉得反正在自己家里，就有点懒得去换衣服。他本性就是这样的宅男，在家里还要衣冠楚楚实在是太麻烦了。 奥斯卡却俯身将他抱起来。 简星寒呆住，下意识抱住奥斯卡的肩膀：“干、干什么？” “换衣服。”奥斯卡回答，抱着他走进更衣室里，转身去衣橱里取t恤和内裤跟长裤。 简星寒只好接过来一样一样穿上，突然想起司徒渊曾经给他展示过的一键换装，忍不住提了一下，“那个多方便啊。” “技术上也不是不可行。”奥斯卡交叉手臂站在一旁看简星寒蹦达着穿裤子，觉得还是很好看，再次将这幕场景记录下来。 尼欧可以模拟出各种布料的形态，而且可以自动清除污垢，包裹在少年身上……贴身包着……尼欧们似乎为这个计划兴奋起来，奥斯卡点点头，“我可以给你做一个。” 简星寒高兴起来：“好！” 奥斯卡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为他整理好一边卷起的衣领，又蹲下去拉了下衣摆，拍拍裤腿：“可以了。” 简星寒觉得这种宠溺的行为简直让他后背发麻，默默揉了揉手臂，“总觉得你……性格变化很大。” 奥斯卡垂下眼眸，“博士给我设定的性格是冷静，这方面程序没有变化过。” 他这副模样的确很冷静，眉眼波澜不惊，嘴角甚至透着几分冷酷，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希腊石像。 而且十分陌生，简星寒还是比较习惯他还是阿拉斯加形态的时候，会摇着尾巴和他一起走进走出，还可以一起睡。 现在这个俊美精英青年的造型，一起睡会让人想歪的。尤其只有简星寒一个人想歪，那也太寂寞了。 作为一个为战争而制作出来的ai，估计是不会设计其它方面的功能的，就跟你不会想着要和一辆汽车发生关系，当然不排除极少量恋物癖。 但简星寒不是恋物癖，他只是单纯觉得奥斯卡人形这么英俊，却不能享受人类的各种乐趣，有点可惜而已。 考虑到客厅里有客人，简星寒忍下了确认奥斯卡到底有没有“那个功能”的冲动，走出更衣室。 梁雪胜笑容满面站在客厅入口：“打搅了，小寒，我今天烧排骨，不小心烧多了，一个人吃不完，冉岩在护卫队执勤也不回来，我就想着，干脆给你们送点。” 他边说边举了下手里的保鲜盒，妖娆地走过来reads();。他穿着紧身v领白t恤跟窄筒牛仔裤，将少年纤细而性感的身体曲线完全暴露出来，头发也精心修过，看上去美貌精致。 不过都白费了……简星寒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奥斯卡说：“我能闻出来，这道菜是两条街外黑熊饭馆的招牌菜，不是你自己做的。” 梁雪胜呆住了，白皙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我、我、我只是……” 简星寒心情大好，两手插兜绕到沙发上坐下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实在没必要，我们一会儿要出去。” 梁雪胜咬着牙忍住瞪他的冲动，低声说：“小寒，我以前……对不起你。不过以后，在这种地方就咱们认识……以后、以后好好相处吧？” 简星寒微微仰头，沉默地注视着梁雪胜。 不到一分钟，梁雪胜就觉得后背淌汗，撑不下去了。 很奇怪，以前一个公司的时候，这家伙既没有气势也没有人缘，除了工作外，别的地方完全不起眼。为什么现在光是被他看着，就生出了畏惧？ 梁雪胜深吸口气，退缩地转过头看向奥斯卡：“对了，这位是你朋友？” “不是。”简星寒面无表情回答，重新起身去，整个人靠在奥斯卡怀里，转头朝梁雪胜笑笑，“我们比朋友更亲密。” 梁雪胜狼狈败退，小白送他出门时，突然提醒了一句：“穿小一号的牛仔裤对你发育不好。” 梁雪胜脸红成了番茄，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抱着保鲜盒跑掉了。 简星寒把脸埋在奥斯卡怀里，笑得全身发抖，一双手轻轻环绕在他后背，奥斯卡问：“比朋友更亲密是什么？” 简星寒咳嗽一声，觉得有点尴尬地后退，“逗他玩而已，你没看出来他对你发||情了吗？” 奥斯卡眼神中浮现出几分迷惑，“我并没有分泌信息素的功能，也不具备通过交||配繁殖后代的功能，他为什么对我发||情？这毫无意义。” 男人发||情需要什么意义呢？看对眼了来一发而已。 简星寒稍微感觉到有点膝盖中箭，原本的一点好心情烟消云散。他推开奥斯卡，一言不发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奥斯卡不明白简星寒为什么突然生气，人类的情绪他总是无法理解，虽然他觉得这些行为和数据库中新解锁的一些资料可以对上。但那都是人类彼此之间的互动行为，和他——和战争ai是没有关系的。 所以奥斯卡只是跟在简星寒身后，问了一句：“你在生气吗？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简星寒没开口，他只是生自己的气而已，但实在是说不出口。虽然他也觉得这么矫情实在是没意义，大概只是……空窗期太久了吧。 他一直走到宿舍区外，奥斯卡落三步远的距离后，一路默默跟着他。 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尖锐呼啸，简星寒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身后猛然传来的力度扑倒。 第四十六章 流浪星集团 简星寒脑袋被往下按，只看得见眼前的人行道地板砖，耳边传来哗啦的空气振动声，洁白的羽翼垂了下来，将他牢牢笼罩其中，紧接着是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有什么液体被大量喷洒下来。 四周传来人群的惨叫，凄厉惨烈得瘆人。 简星寒却连头发尖都没沾到水汽，奥斯卡将他拦腰抱起来，腾空如同白鹰一般，笔直冲进了最近的一个商铺里。伴随刺耳的玻璃碎裂声，简星寒滚进一堆衣服中，半点没摔疼。 他翻身爬起来看向破裂的橱窗外，刚刚还一片悠闲、熙熙攘攘的商业区，刹那间已经变成了地狱reads();。 水蒸气升腾，简星寒躲在房子里，隔得老远都觉得空气在刺激眼球，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热气。 车顶被腐蚀大半，发黑的金属像是烧焦的骨骸。许多来不及躲闪的行人倒在地上，抱着被腐蚀的伤口痛苦挣扎、哀嚎，还有的则变成了一具具令人恐惧的焦黑尸体。 天空越来越灰暗，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了阳光，金色的精神力脉冲波几乎在空中交织成网，而成片的阴影依然如恶兆一般当头罩下。 有什么声音渐渐在空气里震荡，形成了人类也能听懂的语言：“凶手……不能原谅……凶手……把凶手……交出来……” 简星寒很熟悉这种发声方式，这是……流浪星。 他心里咯噔一下，就想到了莱尔。 但是，如果这些流浪星是为莱尔报仇而来的，他们是怎么穿过那致命的死神镰刀空间的？ 而且，他们是怎么知道，害死莱尔的凶手在翡翠城的？ 半空中终于显现出了流浪星的形态，与其称之为“星”，不如说“陨石”更贴切。淡淡的金色石块形状一点都不规则，大小从十几米到几百米不等，像是被巨人一铲子泼到城市上空的碎石块。 金色脉冲击中石块，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样消失了踪迹，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他们使用了腐蚀液炮弹，炮弹外壳无法防御精神力攻击，在半空被击破，腐蚀液泼溅范围直径超过一百米。” 话音才落，陨石群中突然分离出一块细小的导弹形石块，朝着地面射下来，发出和刚才同样的尖啸声，接着再度被金光击中、炸毁，又淋下一场瓢泼般的高热腐蚀雨。 不过这一次露天的地方已经没有活人了，腐蚀液只是破坏了更多的建筑和车辆。 奥斯卡站在破裂的橱窗前，身体大部分地方变得焦黑，他刚刚用整个身体，连同临时启动的白鹰翅膀护住了简星寒，高温和强腐蚀杀死了一部分尼欧，残骸附着在青年表皮跟肩后的白色羽翼上，仿佛烧焦的皮肤，有点触目惊心。 不过很快地，奥斯卡将那层焦黑当作灰尘拂去，恢复了原本淡定洁净的模样，他展开身后的双翼，低声说：“寒，你躲在这里等我。” 简星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可……你这样子，会不会被怀疑？” 奥斯卡嘴角弯了一下，表示心情愉快，他用手指轻轻拂过简星寒面颊：“不用担心，这个星球上，多得是异种。” 他接着转过身，两翼扇出浑厚的风声，穿过橱窗，手里银光闪过，突然多出一柄比本人个头还高大的银色巨剑，仿佛化身成与末世邪神战斗的天使冲上云霄，银色光辉雷霆万钧奔腾而去，将一块巨岩击得粉碎。 腐蚀雨之后是石块雨，碎石子噼里啪啦砸下来，将商铺楼房砸出了数不清的窟窿。作为翡翠城重要的商业区，短短数分钟内就变得面目全非。 简星寒望着高空的争斗，小流浪星被击碎的时候，他心脏仿佛被狠狠掐了一下；一排炮弹冲向奥斯卡的时候，他的心脏仿佛快要跳出嗓子眼reads();。这么几回合下来，简星寒觉得不用等天空的战斗分胜负，他就先心力衰竭而亡了。 紧接着护卫队的汽车跟直升机鸣着警笛靠近了，大声放着广播，安抚躲在建筑物中的居民，由于陨石将会剧增，即使躲在建筑物里也并不安全，护卫队会安排民众撤退。 原本安静的店铺里响起了几声如释重负的嘘声，倾倒的服装架和柜子后头一阵悉索声响起，从满地五颜六色的布料堆中钻出了几只……独角仙。 独角仙大概是地球少年在儿童时代都玩过的一种虫子，它那彪悍有力、威武霸气的独特造型，总是能赢得大部分男孩子的青睐。 简星寒虽然也玩过，此刻却是一个哆嗦，差点窜到室外去。 因为身为一个史前人类，他没有见过站起来比自己还高的独角仙！ 为首的一只棕红带棕黄斑点的独角仙挥舞着前肢：“别怕、别怕，我们只是进来避难的。” 它们在简星寒的眼前变化成了人形，一对相貌普通的男女，看上去像是夫妇俩，女的怀里还抱着个婴儿，他们身后跟着三个小萝卜头，看来是一家人出来逛街，除了全都长得很普通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男人摸着头对他点头哈腰地道歉：“吓到你了抱歉哈，我们，那个，一时没注意就露原型了，哈哈，哈哈，请不要报告上去。”他满脸忠厚老实，诚恐诚惶，反倒让简星寒不忍心再说什么。 再说简星寒也没那个时间理会，他略点点头，指着正往他们所在处开来的一辆小型装甲车，“快上去吧。” 女人也抱着小孩对他深深弯腰致谢外加道歉，一家六口人鱼贯而出。 护卫兵也跳下来，招呼他们和附近店铺里的居民尽快撤离。 独角仙一家的小女儿却突然跑到简星寒面前站定，仰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虽然相貌平凡，却因为幼嫩而别有一种萌感，她朝简星寒摊开双手举高，同时露出笑容：“大哥哥，送给你。” 小女孩的手里捧着两个项链吊坠，一个是钥匙，另一个是锁。两样都是深蓝色的，带着翅膀，中心还镶嵌着玻璃假钻，做工也不是特别好，看上去像是赠品一类的东西。 简星寒有点怔愣：“啊？送我？” 小女孩脸更红了：“送给你和你老公，他好帅哦。” 简星寒刚想问谁啊，头顶响起一声爆炸，他一个哆嗦，鬼使神差地收下了，笑笑说：“他不是我老公……不过谢谢。” 小女孩眨眨眼睛，露出个“我懂，我可懂了”的表情，在父母的催促声里急忙跑出了店铺。 简星寒将那对吊坠随手塞进裤兜里，也在护卫兵的带领下离开店铺，朝着装甲车跑去。但他礼让了独角仙一家六口后，车里已经塞满了人，没有空位了。 一个年轻的护卫兵愁眉苦脸地转脸对简星寒说：“要不你等下一趟？” 简星寒其实无所谓，正要开口时，身后响起了一个青年的声音：“我带小寒撤离吧。” 那个士兵脸色顿时亮了：“原来是岩哥认识的人，那就好办了reads();！” 简星寒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给护卫队添麻烦，张口欲言又止，只是转过身，朝着青年指的方向走去，快速跳上一辆小型吉普车。 那个青年笑笑，也上了车，带着他撤离了商业区。 简星寒原本担心那些流浪星是冲着他来的，那么一旦他撤离，他们就会跟着追过来。 然而直到吉普车开出去几公里，流浪星仍然聚集在商业区上空，除了腐蚀弹外，似乎又开始使用其它武器进行攻击。 那片硕大的岩山聚集在商业区上空，奥斯卡白色的羽翼在淡金岩块间闪现，每次银光如雷电闪烁时，就会击下成片的流浪星碎屑。 简星寒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嗡嗡的声音，仰头看时，发现是数不清的虫群朝着流浪星聚集地飞去。 不是死神镰刀里遇到的金龟子造型，反而更像巨大的天牛，头上有两根长长的、鞭子似的触须。 “啊，那是翡翠城的空中紧急防御部队，别看长得像天牛，那两根触须厉害得很。”青年慢悠悠介绍说，“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有没有觉得这些事都跟童话一样啊，小寒？” 简星寒板着脸没说话，手插进衣兜时触碰到硬硬的小东西，突然心里一松，曾经将他逼到绝路的人跟事，因为有四千年岁月过滤，或者更准确地说，因为有奥斯卡的存在，现在，似乎没什么值得介怀了。 当人的注意力转移时，天大的创痛都会消失。 简星寒笑着点点头，“谢谢你，我住你隔壁，能送我回去吗？” 他想到了一个计划，可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进行，即使这个外人是他的前男友。 冉岩笑笑，反而踩下油门一路狂飙：“抱歉，小寒，我接受命令要保护重要的勇士，可不能送你回宿舍，那边距离流浪星太近了，不安全。” 其实简星寒只是想回去找小白……以及启动车库里的尼欧集合体制造的摩托车。他的计划必须前往长城附近才能实施。 眼看冉岩坚持，简星寒干脆顺水推舟，抬手放在青年手臂上，定定地看着他：“岩哥，带我去天生长城边上。” 冉岩看着少年的脸有一瞬间恍惚，他依稀记得很多年前，他刚刚认识简星寒的时候，少年的身姿就像一株停留在水岸边的菖蒲花，又孤清，又美丽，又清冷，却甘愿在见到他的时候，化作叫人柔肠寸断的春水。 他竟然……全都忘记了。 悸动自心头朝外散发，冉岩用力点点头，连去干嘛都不问，开启通话器申请了出城，吉普车拐个弯，朝着城外冲去。 催眠术居然这么好用。 简星寒初战告捷，说不出的畅快，又启动了个人终端，将目的地输入给了摩托车——那也是奥斯卡的一部分。 无人车库里，尼欧集合体形成的摩托车启动了隐匿力场，悄无声息悬浮在距离地面不足一米的地方，同样朝着天生长城的方向前进。 第四十七章 傀儡星 型号老旧的军用吉普飙到两百多公里的时速，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颠簸得时不时飞离地面，车架哐啷哐啷响得像要散架，最后在冲向一块巨大的金色岩石时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硬生生拐了个u字形，轮胎在地面拖出清晰的痕迹，来了个漂亮惊险的甩尾。 冉岩炫耀完车技，乐滋滋伸手准备搀扶满脸惨白的小星寒下车，没想到简星寒连脸色都没变，淡定地挡开他的手：“这要在帝都，你驾照的分该被扣光了。” 说完他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开始将衬衣的袖子挽起来准备干活。 远处一声轰鸣，伴随刺目红光，大地震颤，这里距离翡翠城也没有上百公里，仿佛地震一般的余波让草坪顿时扭曲隆起一个小小土埂，简星寒没站稳，差点跌在地上。 冉岩上前两步勾住了他的腰身，“小心！” 简星寒下意识觉得恶寒，要从他怀里挣脱，冉岩却将少年紧紧抱在怀里，充满了占有欲地将他牢牢禁锢着，哑着声音说：“小寒，小寒，是我对不起你……我……我们，重新开始吧？” 简星寒垂下头，讥诮地弯起嘴角reads();。 他是真的觉得又好笑又可悲，翡翠城正在被袭击，身为护卫队小队长的冉岩居然还有心跟人在这儿玩什么破镜重圆的恋爱游戏。 脚踏不知道多少只船的男人的甜言蜜语，光是听一听都觉得鼓膜和听觉神经被污染。 简星寒真为自己曾经爱过这样的一个人感到可悲。 真是被星河狮的肠！液给蒙了心。 他握着冉岩的手腕，转头再度看向青年的双眼，这次高度集中精神，在想象中将千丝万缕的精神力细丝送进对方的脑中。他一字一句下令：“冉岩，我命令你松手，另外，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滚了。” 冉岩的眼神涣散了一下，迷茫地松开手：“滚……滚去哪儿？” 简星寒皱眉：“从哪来，滚哪去。” 冉岩点头说：“好的。” 他转过身走了几步，突然跪在草地上，头朝下、两脚一蹬，竟然真的在地上滚了一圈，紧接着又是一圈。 大小伙子像个婴儿一样在地上打滚，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冉岩却察觉不到任何异常，老老实实朝翡翠城的方向滚了回去。 简星寒发呆地看着他越滚越远，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暗暗感到了后怕，还好没叫他死回去…… 自从经历了布莱克听从他命令去死的事件后，简星寒触动很大，所以他后来都十分注意不再提死字。 可是没想到死回去不行，滚回去也不行，以后都没办法随便斥责别人了，简星寒觉得压力还是很大。 这个插曲没耽搁多久，简星寒就听见一阵疾驰的喷气声靠近，紧接着一辆空中摩托悄无声息地停在简星寒身边，漆黑铮亮的外壳，威武的排气管，机身的完美线条几乎将钢铁艺术发挥到极致。 简星寒爱不释手抚摸机身，叮嘱说：“奥斯卡，你要好好保存机车图纸，下次还要给我造一个。” 然后他两手贴上机车头部操纵台，开始全神贯注地想象。 尼欧集合体形成的机车的一部分在他手下像水银一样融化，缩成一团形状变幻不定的银色水滴。 水滴漂浮到半空，慢慢被无形的手揉搓，拉扯——那是简星寒的法师之手。 虽说学徒级能操控的法师之手只有一只，简星寒却可以轻易制造出四只来。 四只看不见的手将那团金属球往四个方向拉扯，直到金属球化作一片薄薄的银色轻纱，像一片若隐若现的月光，轻柔笼罩在一块三米高的莱茵之金原矿石上。 看似轻柔的网纱在简星寒操控下变得强硬而收紧，将岩石绞碎，莱茵之金混杂在其中，跟着一起粉碎，随后立刻被尼欧们吸收了——或者说，是简星寒采用的手段让尼欧吸收了矿石中全部的莱茵之金。 说吸收其实并不准确，精神力如同溶剂，将宝石溶解成半流质，再作为粘合剂，与尼欧们结合，形成了崭新的物质reads();。简直像是……炼金术士一样。 随后他指挥四只手拎起网纱，又包裹住了一块五米高的原矿石柱下半截，如法炮制挤碎岩石，继续将莱茵之金吸收殆尽。 银色网纱很快散发出浅浅的淡金色，形成特殊的色调和光泽，跟那些流浪星外壳几乎一模一样。 简星寒觉得脑子使用过度有点沉重，暂时歇了一会儿，不过对于成果还是很满意的。 被他猜中了，那些流浪星用来防御精神波武器的淡金色外壳，果然是宝石的产物。 “原来如此。”空气里传来剧烈的振动，简星寒的衣摆被强烈的风吹得扬起，四周银色的洪流奔涌而来，包围了剩下的机车零件。简星寒大吃一惊，看向四周密密麻麻的银色虫群，“奥斯卡，你什么时候搞这么多尼欧？” “这里很适合我进化。”奥斯卡回答，尼欧们汇聚得足有小山一般高，银色金属块飞快塑形，不过几分钟，简星寒眼前就出现了一辆海陆空三用型装甲车，车头安装着粗壮的炮管。 装甲车为了避开防空炮，悬浮在离地半米的位置，车门自动打开，方向盘上盘着一条细细的小蛇，“简星寒，我需要你的帮助。” 简星寒看到久违的小银蛇，忍不住笑起来，拉着栏杆跳上车，指尖轻轻拂过它细细的鳞片，“你当然需要我帮助。” 精神力作为粘着剂时，多多少少困住了尼欧，阻挡了思绪，因此更多会服从简星寒的意志。他将那团淡金纱网重新分解，灌装进车上配备的炮弹空壳里，然后填进炮膛。 装甲车关上门，保持低空冲回商业区。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半空一只只巨大的天牛，它们的触须带电，狠狠一甩就能在那些小型流浪星上留下一道裂痕，它们摆动触须，噼里啪啦地抽打着陨石块，然而仅仅开裂作用并不大。同时张口喷射的酸液淋在流浪星外壳，却如同水泼鸭背似的滚落下去，分毫起不到作用。 所以天牛们分成十多个小队，配合地面以及空中的袭击，进行分批袭击。 然而流浪星集中攻击的人，反而是被包围在正中，有着一对巨大白翼，仿佛战天使降临一样的奥斯卡。 小型流浪星甚至不惜撞上来，进行自杀式袭击。大型的包围在外沿，不断变换爆弹的类型：爆炸、电磁、腐蚀液类型的爆弹如同倾盆大雨，从四面八方向青年砸去。 奥斯卡身边围绕着一圈歼灭者，手里的巨剑一挥舞就带起一阵飓风，宽阔的剑身轻而易举斩开一块当头冲下来的岩石，剑身周围带着声波振动，将被切开成两半的岩石震成碎块。 地面已经覆盖了足够盖房子的碎石子，然而天空中的流浪星还是源源不绝。他们仍然发出尖锐的、刺耳的嗓音。 “凶手！凶手！！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简星寒紧紧握着方向盘，后背发凉，“不对……”他小声说，“明明我才是凶手，他们如果要为莱尔报仇，应该找我才对。” “不是这样。”小银蛇从方向盘爬到简星寒手腕，轻轻缠绕上去，用蛇吻触碰少年微凉的皮肤，“莱尔以自己的意志决定行动，在我的数据库中，这样的行为叫做英雄reads();。” 简星寒没说话，仍然望着被微型流浪星围攻的天使，又听小银蛇说：“另外这些物体不是流浪星。” “咦？”简星寒后知后觉，调整监视屏仔细研究。 “他们是翡翠城的宿敌，古象部落制造出来的傀儡星。材料中包括流浪星残骸，这些残骸，有一部分属于莱尔。” 他就说嘛，翡翠城护卫队跟居民们的应对都太淡定了，完全不像第一次遭遇这么奇怪的对手袭击，原来是老对手啊。 简星寒叹口气，虽然还有疑点，不过那可以之后再追问。他拨动控制台上几个推杆，让装甲车加速到最快：“奥斯卡，拜托了，以后重要的事请放到最前面说。” 小银蛇眨巴眼：“我还不能按照你的思维方式断定事件重要程度，无法按要求排序。但是我会学习，简星寒，请让我学习。” 简星寒嗯了一声，如临大敌望着前方，流浪星，不对，傀儡星们已经进入装甲车载炮射程范围内。 头顶传来炮管抬高时，金属齿轮摩擦的声音，简星寒从监视屏上看得很清楚，天使形态的奥斯卡收了大剑，突然扇动双翅，朝着天顶冲去，突破了傀儡星的重重包围。 浅金色傀儡星们紧紧追在他身后，化作一条岩块组成的泥石流，将天牛们和其他空中部队抛在最后面。 现在的排列是：奥斯卡在上方，中间是傀儡星，最下方是试图追上去的天牛群。 三方彼此脱离的时间不超过一秒，两声炮响炸开，半空顿时绽开两朵浅金色花朵，尼欧与莱茵之金合成的巨网如同两只手左右开弓，将这些傀儡星紧紧束缚在其中，牢牢收紧袋口。 被巨网接触到的时候，傀儡星的浅金色外壳裂开、碎裂，露出了内里的橘黄、深紫、火红的岩块。这是因为巨网中融合的、简星寒的精神力，远远强于傀儡星外壳制作者的精神力。 简星寒从车上跳下来，仰头仔细看着。他提供了原材料、提供了捕获傀儡星的可能性，而奥斯卡则将这种可能性化作可以实施的具体步骤。 奥斯卡双翼拍打，抬手抓住了巨网收口的位置。失去莱茵之金外壳的傀儡星们起先还剧烈挣扎一下，很快就如同认命一般，失去了活力，化作了真正的岩块。 合计有数十吨的岩块被巨网包围，被奥斯卡如同扔垃圾一般，朝着远处抛了出去。然后他追着那包石头，在抛物线达到顶端的时候，托着石块继续往天空位置前进。 防卫天空的精神力脉冲炮再度交织，简星寒才想找个负责人交涉，就听见有人喊：“停止射击！” 脉冲炮立刻停了，奥斯卡和那包岩石碎块离天空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云端。 “我把他们弄到近地轨道去，这些碎块……可以利用起来。”小银蛇解释说。 简星寒点点头，拉下袖子挡住小银蛇，看着正向他走来的一列士兵。 接下来会怎样，他完全预料不到，这难免让他生出点不安来。 第四十八章 你为什么生气 翡翠城的护卫队士兵都穿着墨绿为主调的制服，以活动方便为准则，没有多余花哨的饰品。为首的一个军人穿着的制服装饰则多一些，包括沿着缝合轮廓镶嵌的暗金嵌线，左衣襟条形码似的彩色勋略，以及比普通士兵更多数量的翠绿树枝的肩章。 简星寒就算看不懂那套系统，但也能判断这男人明显军衔高于普通士兵。 这男人很有一个军官的派头，中等个头，但常年保持锻炼的身材十分结实，年纪三十出头，相貌敦厚，笑容温和地对简星寒行了个军礼，然后伸出手：“我是翡翠城护卫队猎鹰中队队长，杰森玻恩中尉。你就是……新穿过长城的勇士对吧？非常感谢你和你同伴的协助，古象部落这个新武器困扰我们很久了。” 简星寒和他握了握手，勉强自己笑起来：“哪里哪里，这是我们该做的。我是简星寒。” 杰森的视线又转向天空，深深叹口气：“我没想到撒末尔族还会有后裔留存，那真是美好得像梦一样的生物。有生之年见过一次，我这辈子都满足了。” 简星寒听见了闻所未闻的单词，一时间有点犹豫不决，于是含糊地应了一声reads();。 杰森却了然地笑了，自来熟地拍拍简星寒的肩，“看来你不是撒末尔族……果然不太可能有两位。简星寒，你不知道你的同伴是撒末尔族吧？这也正常，毕竟传闻里这个种族灭绝超过一千年了。” 简星寒被揭穿老底，淡定点头：“吓了我一大跳……那个种族是什么样的？” 杰森先是下达了几个简单指令叫下属们善后及汇报，然后陪简星寒一起等奥斯卡返回，一边给他介绍“撒末尔一族”的特征。 那是一个没有性别之分，后背生有双翼，歌喉优美，战斗力和忍耐力超强，无比美丽的种族，也曾经是东之大陆和西之大陆上最强大的种族。 但他们没有性别之分，繁殖后代依赖的是一种叫做“尤塔利”的树，后来因为环境恶化，尤塔利树灭绝后，撒末尔族也随之灭绝，成为泯灭于尘世的传说。 杰森叹了口气：“所以造物是公平的，越是强大的种族，就越是难以生存。反而是弱小的物种可以生养众多，经历各种各样的天灾*打击后，也能让自己的dna得以延续。从这个意义来说，强大的到底是哪边还真不好说……啊，不过，他的翅膀是怎么藏起来的？” 他思维跳跃太快，简星寒差点脱口而出他没翅膀，好在及时克制了，干笑两声：“我也很想知道……” 没多久，天空中出现一个小小的黑影，并且渐渐靠近。杰森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后，大声下令，叫防空单位绝对不要射击。 所以奥斯卡顺利降落在地上，缓缓收拢双翼。 简星寒在杰森开口前，急忙上前两步扑进奥斯卡怀里，搂住他的脖子，低声警告：“如果不想让外人怀疑，你最好别把白鹰的翅膀收起来。” 尼欧们正准备散开的行动停止下来，奥斯卡身后的羽翼拍两下，板着脸说：“……收不回去了。” 杰森仿佛恍然大悟似的迎上来：“收不回去也好，别收，别收，撒末尔人的翅膀就像勋章一样，请尽情展示给大家。” 他笑着指指周围。 四周的军人们微笑着，在简星寒视线转移的时候，纷纷对他们敬军礼。 两个人被喜悦的、惊讶的、佩服的、爱慕的目光所包围着。 简星寒再次觉得亚历山大，毕竟他们身后，那辆尼欧集合体的装甲车还明晃晃地摆着，简星寒不禁犯愁那辆车到底要怎么处置。 在经历了护卫队们热情万分的崇拜之后，两个人总算被送回了家，奥斯卡妥善处置了那辆装甲车，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到小院子门口时，简星寒看见另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邻居院外，一个年轻士兵支撑着满身灰扑扑的冉岩走下车。 他神色像是被谁狠狠揍了一顿，大半身子重量都压在同僚身上，走路时膝盖仍然在发抖，作战服到处都破破烂烂，沾满灰尘、泥土跟血迹，看来这一路翻滚得够呛。 梁雪胜尖叫一声，撞开院门冲出来：“岩哥，你怎么了？” 冉岩神色恍惚，干裂淌血的嘴唇颤抖着，什么都说不出口reads();。 简星寒咳嗽两声，视若无睹走回屋子里。 小白兼任了管家职责，在简星寒去浴室时为他备好换洗衣物，再给他泡了一杯清香四溢的绿茶。 简星寒心事重重地随便冲了一下就出来，他们抵达翡翠城还不足一天，他却感觉在这里度过了半辈子似的，沉沉的疲倦从骨缝里涌出来。他将身体甩到沙发里，放空思绪发呆。 奥斯卡收起身后的双翼，站在客厅窗口一动不动。 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星球外，他将那些石块送到近地轨道，自然是有目的的，而简星寒的做法给了他新的启发。他尝试着将那些与莱茵之金混合的尼欧同岩块一起混合，再将它们黏合到一起。 碎石块数量庞大，尼欧合成了许许多多龙虾形态的小型工作单位，背甲上长着成排气孔方便调整行动方向，两只结实有力的大螯可以夹住岩块，将它们送到指定的位置，口器组成的喷枪里注入莱茵之金的混合液，之后将它们黏合起来。 奥斯卡将这些工作单位命名为“空中劳工”。 如果让简星寒知道，一定会夸他命名技巧有进步了，不再是千篇一律的“xx者”这么枯燥乏味的格式。 这些空中劳工还要忙碌很久的样子，奥斯卡安排好工作计划以后，离开了窗口。 简星寒也恢复了一些精神，之前的疑点就浮上心头，他头靠在沙发靠背上，正好往后颠倒着注视走过来的青年：“奥斯卡，可是那些傀儡星，不是一直围着你叫杀人凶手吗？应该是有理由的吧？” 奥斯卡停了十多秒，才慢吞吞地回答：“是有理由的。” 没等简星寒追问理由是什么，他已经摊开手掌，露出手里握着的一个深蓝与橘红两色交织的菱形晶体。 那个晶体足有十多厘米长，像是将宇宙真空攫取了一部分凝结而成似的，深蓝空间里，被恒星光芒照耀的气云反射着橘红光彩，弥散在深蓝色之内。 两种颜色里有千万点亮光闪烁，仿佛满天繁星的光彩。 简星寒抬手接过，比预料中更沉更坠手，坚硬的晶体质感光滑而温暖。 几乎是在接过的瞬间，他就明白这是什么了，不禁深吸口气，连声音都在发颤：“这是……莱尔？” “不完全是。”奥斯卡回答，“我……收集了莱尔的一部分思绪，并不齐全，但只要送回诞生的火山中，会重新长成完整的流浪星。” 简星寒紧紧握住那枚晶体，“所以……这就是……傀儡星追着你打的原因？” 奥斯卡点点头：“99.75%的几率是这样。” 简星寒心脏狂跳得头都跟着发晕，他深吸口气，翻身跳下沙发，一手抓着晶体，一手猛拽住青年衣襟大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奥斯卡任他抓着，眼神在平静中透出些疑惑，“这种事没有汇报的必要。” “你为什么擅自就决定了没必要reads();！”简星寒继续怒吼，“机器人不是要服从人类？！” 奥斯卡继续回答：“我每天要处理超过十万条情报，必须对此进行过滤后再按优先级汇报，否则以你们人类的大脑，无法处理这么多数据。这件事的优先级排在一万以后，所以没必要汇报。从现在开始，我得到了新的参数，会优先汇报关于流浪星的情报。寒，你为什么生气？” 被这么问时，简星寒突然语塞，他为什么生气？没错他十分、非常、很生气，可是问生气的人“你为什么生气”，这种事是人干得出来的吗？ 这一刻简星寒已经忘记，奥斯卡本来就不是人了。 他深吸口气，第一次觉得人类的语言是这么匮乏，以及两人之间的沟通是如此困难，这种疲倦和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让人绝望到极点。 他就这么抓着奥斯卡，仰头瞪着，后者安安静静任他瞪着，没有抗拒，没有辩解，没有包容，只有纯然的观察与研究、学习。 简星寒努力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只是挫败地摇头，他本来就不擅长表达，至于要对“我什么会生气”讲出个所以然来这种高难度挑战，他只好放弃了——虽然心里郁结得快要爆炸。 他转而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收集莱尔的灵魂……呃，思绪？” 因为竭尽全力想要救莱尔？ 奥斯卡回答：“因为可以二次开发利用。” 简星寒气得笑了，一把将奥斯卡推开，默不作声回了卧室。 小白将他裤兜里那对钥匙和锁的项链坠子取出来，给他放在床头柜里，简星寒直接将它们扔进抽屉深处，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从这天开始，他和奥斯卡陷入了冷战。 假如是平时或许会很难熬，然而因为两个人协助护卫队大战傀儡星的壮举，尤其奥斯卡还是令人惊艳的“撒末尔末裔”，他们受到了整个翡翠城的欢迎。 从城主到贵族，各种权贵、富豪竞相邀请英雄们参加宴会、酒会、沙龙、赛马甚至画展开幕等各种聚会活动。他们还受邀参加电视节目访谈，甚至还有拍广告的邀约也跟着上门——尽管间隔了四十个世纪，人类出名以后的待遇依然大同小异。 简星寒原本不想这么高调，但是忙得不可开交，可以让他不用胡思乱想，也不用跟奥斯卡多别的话，正适合冷战时期。 于是他挑挑拣拣，将每天日程排得异常满。 而奥斯卡对于他的安排都照单全收，从不追问。 简星寒甚至怀疑，这个有些时候强大得可怕，有些时候也笨得无语的战争ai，大概都没有意识到两个人正在“冷战”。 这个认知让简星寒更加沮丧和寂寞。 简直像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折腾——尽管事实的确如此。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两周时，简星寒终于等到了一份重要的邀请。 他望着手里的金属质感邀请函，默默在心里比了个v，“yes！” 第四十九章 冷战 邀请函是领主秘书室发来的，两个人收到的都一样，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其实主题就是：“我们英明神武的领主大人听说了你俩的英雄事迹，深深为撒末尔人的再度现世而高兴，更为传承者的到来而激动。所以领主大人邀请你们进京，并打算为传承者开启法王塔。我们非常高兴地为领主大人写了这封信，热切地等待你们到来。” 简星寒虽然期待过他们会因为击退傀儡星而得到领主的接见，但没想到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那位领主居然一路大开绿灯，就这么解决了困扰他们已久的难题。 他和奥斯卡收到专人送达的邀请函时，刚刚录完一个访谈节目，那个妆容非常漂亮的主持人要求为两个人合影，还一个劲儿怂恿他俩靠得近一点，动作更亲密一点。 简星寒索性将下颌抵在奥斯卡肩膀上，咧嘴露出八颗牙齿笑reads();。 大概是他的心理作用，总觉得下颌抵住的地方，肌肉有些过分僵硬了。虽然他甚至都不确定这个尼欧集合体到底有没有肌肉。 节目结束后，他立刻沉下脸离开演播室，直到上车回家，才终于说：“既然领主发了邀请函，那我们明天出发。” 奥斯卡转头看了他一眼，安静地回答：“好的。” 就算只是个机器人，奥斯卡在最近也终于发现了，简星寒和平时不太一样。 人类对待他态度的转变，意味着心态的改变。就如同当初那些人开始回避他、畏惧他。 但是，即使有所改变，简星寒也和那些人类截然不同。他并不畏惧奥斯卡，而是流露出一种“小爷我很不爽，你快点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然后赶紧来道歉！”的傲慢态度。 不过奥斯卡觉得这种态度很适合简星寒，因为他拥有足以将尼欧们摧毁的可怕力量，尽管本人还没有意识到。 为了快点搞清楚道歉的缘由，奥斯卡回顾了一下最近的行动，又比对了数据库里的情报，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肯定是因为他擅自将那些莱茵之金混合物拿走没还。 毕竟是简星寒好不容易造出来的，使用了那样强大的精神力，即使在这颗充斥着精神力的星球上，也是十分精纯的能量，十分稀有。 就这么消耗光了，却没有过问简星寒的意见，难怪他会生气。 一定是这样的，奥斯卡确认自己找到了答案，模拟的运算器全力运转着，试图策划出可行的解决方案。 经过数百个方案的对比后，奥斯卡认为现在最好的做法是……什么都不做。 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这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紧张。 对于护理机器人来说，调解纠纷，化解僵局这种事，实在太强机器所难，所以小白也不懂他们交谈减少意味着什么，只是给他们开门，然后听从简星寒的吩咐，迈着白白的短腿跑去收拾行李。 简星寒和城主通过话，得知领主李维的秘书室也已经和他通过气了。城主十分遗憾地叹息着：“虽然很期待你们还会再回来定居……不过是不可能了吧。” 翡翠城位于东之大陆边界，和好几个部落都靠得很近，纷争不断，经济和科技都不算发达，比起京城克里姆森来，就好比城中村和cbd的区别。 简星寒笑笑：“我倒是期待着以后再同城主会面。” 这句话让城主高兴了起来，两个人交换了情报，确定了明天出发的时间后，就结束了通话。 之后他板着脸去洗澡，板着脸去睡觉，在走上楼梯时，突然听见客厅里轻轻响起奥斯卡的声音，奥斯卡说：“小寒，晚安。” 简星寒迟疑了一下，转过头对在楼梯上等着他的小白说：“晚安。” 小白转过头对着奥斯卡，再转回来对着简星寒，疑惑地左右歪歪脑袋：“简星寒，我不是奥斯卡reads();。” “废话，我知道。”护理机器人就好好担当治愈角色，学什么补刀跟吐槽？简星寒恼羞成怒，干巴巴回了一句，进房间睡觉。 半夜的时候，有个白色的生物溜进房里来，轻车熟路地跳上床。简星寒睡得很沉，翻个身，迷迷糊糊将那个白色生物搂进怀里。 细软而温暖的触感十分舒适，简星寒下意识就将它抱得更紧一些。 然后，到第二天早晨，他也一如既往将那头巨大的阿拉斯加踹下床，去刷牙洗脸。 他还在迷迷糊糊刷牙时，突然听见小白一边高声叫着一边跑进来：“简星寒，紧急事态，紧急事态。” 简星寒淡定漱口，拿毛巾擦脸擦手：“怎么？古象部落又来攻城了吗？” 自从傀儡星被奥斯卡全部绑到太空后，那个和翡翠城敌对的虫族部落似乎被吓得够呛，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老实得很。战争ai也好，传承者的威力也好，都没机会再次发挥作用。 害得简星寒都被吹捧得害羞起来了。 小白说：“不是的，来了一支部队，我们被包围了。” 简星寒脸色一沉，拔腿冲出浴室，大喊：“奥斯卡！” 一头硕大的白色巨犬从楼上冲了下来，迈步时踩踏得地板都跟着颤抖，他却自认脚步轻快，凑近简星寒去蹭蹭他的手背。 简星寒顾不上跟阿拉斯加犬冷战，抓了件外衣套上：“准备好，我们被袭击了。” 奥斯卡坐下来没动：“没有危险。” 简星寒手忙脚乱地套鞋子，套了一半愣住：“啥？” 奥斯卡打开了家用摄像头的监视屏，放出院子外面的情景。 虽然他们确实被包围了，但这支队伍是由扛着摄像机跟话筒的新闻工作者以及普通市民组成的。 市民们男女老少都有，有人抱着花束，有人拿着小喇叭和彩旗，人人都跟要和初恋情人会面一样激动。 简星寒顿时不想出门了：“他……他们要干啥？” 白色巨犬恢复了俊美青年的模样，神色一如既往地淡定：“开门就知道了。” 简星寒一把拽住他手腕：“等等，翅膀。” 奥斯卡停了几秒钟，沉静地看着他。 机器人那深邃眼眸深处隐藏的一抹暗金色，无论何时看，都有着快要令人魂销魄散的气势。 简星寒扛不住那眼神，耳根红了，转开视线恶狠狠说：“你处理芯片是386的吗，！我说撒末尔人的翅膀！” “哦。”奥斯卡应了一声，尼欧在肩后慢吞吞地形成一对白色羽翼。 简星寒简直受不了他了，机器人也好意思健忘，数据库生锈了吗？ 他一边抱怨，一边拖着奥斯卡的手腕就走出门去reads();。 奥斯卡任由他拖着，隐藏住了笑意，一起来到门口。 开门的时候，门外众人欢呼起来：“传承者！” 女性的尖叫总是能压倒一切声音，她们齐声叫着：“简星寒！我要给你生虫子！” 生虫子什么鬼？简星寒回想了一下漫天的天牛飞来飞去，遍地的独角仙跑来跑去的场景，忍不住一阵颤抖。 四十出头，总是像个优雅绅士的城主笑眯眯站在门廊下，“我来送你们出城。” 由城主亲自上门迎接和护送，这是翡翠城贵宾最高级别的待遇，领主到来也莫过如此。 可是没等简星寒开口，奥斯卡就已经拒绝了：“不用了，我们另外出发比较方便。” 他弯下腰将简星寒抱起来，双翼展开，直接掠过众人头顶，飞了出去。 全城防空武装系统都已经录入了撒末尔人的识别数据，因此没有攻击。 奥斯卡就这么越飞越高，将全城人民抛在了身后。 “真是好浪漫……”有少女红着脸这么说着。 小白背着整理好的大背包，啪叽啪叽地走了出来，朝着众人招手：“大家再见！” 居民们回过神来，急忙挥舞起小旗子，欢送补丁机器人离开。 一个穿着紧身牛仔裤的少年背着包使劲儿在人群里挤着，可是一直挤不进去，就算他大声喊简星寒的名字，也轻易就被淹没在粉丝们的尖叫声里。直到那两个人从他头顶掠过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狠狠啐了一口，在看见小白的时候眼前一亮，大步追了上去。 他自然就是简星寒和奥斯卡的好邻居梁雪胜了，得知了简星寒传承者的身份，以及得到领主邀请的消息后，梁雪胜立马打包了行李，并且下定决心死皮赖脸也要跟着简星寒走。 梁雪胜早就受够了整天花心的冉岩跟翡翠城这种穷乡僻壤，可惜他一没本事二又懒，叫他独自外出他没能力没钱也没胆，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一天算一天。 如今同为穿越者的简星寒开了金手指，他早就将以前的恩怨抛到一边，毫不犹豫去抱大腿……不过可惜，暂时还没抱上。 不过听说克里姆森城是东西大陆最繁华先进的城市，人口超过九千万，权贵遍地，机会众多。梁雪胜一边兴冲冲地跟在小白身后前进，一边做着抵达京城以后，被哪个有钱的贵族给看上，从此纸醉金迷，过上人生赢家日子的美梦。 说不定会成为领主的情人呢？ 梁雪胜于是更加坚定了决心，等追上简星寒了，一定要逼简星寒答应带他去京城，还要带他一起见领主。 简星寒不会不同意的，他手里可握着杀手锏呢！ 第五十章 领主 简星寒和奥斯卡在出发后没多久，就换了姿势（？），因为他实在是不习惯被人当小孩儿一样抱在怀里。尽管有种被宠溺的感觉，却更让他无所适从。 说起来，他也确实从来没跟人这么亲密过，包括前男友都没有。 所以比起抱，他还是更喜欢骑。 然后他就骑着比哈雷机车更庞大霸气的黑色空中摩托抵达了克里姆森，至于奥斯卡，他对骑自己没什么兴趣，就跟在简星寒身后reads();。 梁雪胜追着小白，后来总算是赶上了他们，却被拦在下座城的边境站。守卫兵在看过两个人的邀请函以后就放行了，小白是随身行李，可以一起过关，但梁雪胜是大活人，没有邀请函也没有通行证，因此被拦下来。 简星寒倒是无所谓，但对梁雪胜来说就是毁灭人生的大事，他苦苦哀求，最后士兵不忍心，才说：“倒是有一个办法……你们的邀请函，是可以各附带四个奴隶的。” 梁雪胜一听就大叫起来：“我才不要！” 简星寒皱眉，他更不想要好吧，这少爷当真是嚣张到愚蠢了。 士兵无所谓地耸耸肩，“那请回吧。” 简星寒也点头，收回邀请函，边防站的路障向两边撤离，放简星寒和他的摩托车通行。 梁雪胜最后还是追上去，大声喊：“请……请收我做奴隶吧！” 不过他是对着奥斯卡喊的。 奥斯卡没理他，反而是简星寒改了主意，带他去人口管理登记处进行登记。 这让奥斯卡觉得不太愉快，小白也就算了，毕竟是好用的工具，他并不喜欢有任何智慧物种留在简星寒身边。 但是简星寒表示，他想看看这小子去了京城还能怎么作，顺带把前男友出轨的对象当奴隶收了，也是件很惬意的事。 尤其是在登记处，梁雪胜听着白胡子书记官干巴巴的语调念“奴隶必须放弃的三百四十九条权利”以及“奴隶承诺书”，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时的表情，更是极大地取悦了简星寒。 不过有点小问题，就是在听见书记官念“主人必须承担的责任”时，简单地说，奴隶既然放弃了权力，依附于主人而生存，那么主人就要为奴隶的言行负责。 万一这小子给他闯祸，他可不想为梁雪胜背锅。 他正皱眉犹豫时，白胡子书记官又慢吞吞地说：“这有什么难的，奴隶犯了错，直接打死了事。” 梁雪胜再次吓得小脸苍白，简星寒则放心了，于是签署了契约书。 然后他就带着两个机器人和一个奴隶，进入了东之大陆的核心，克里姆森城。 领主的秘书长罗克乔，一个穿着古老的欧式风格绣花长袍的胖子笑眯眯地迎接了他们，然后安排了住处，简星寒和奥斯卡在领主城堡的贵宾楼一人有一个房间，小白被塞进巷子里备用，梁雪胜则被安排到了地下二层的奴隶休息室。 就算他抗议也没有用。 第二天，简星寒、奥斯卡去见领主，而奴隶则是没有觐见贵人的权利的。梁雪胜直到这时才从进京找个好对象的美梦里清醒过来，意识到他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给卖了。 重点是，他还是跪着求着把自己卖了的，可惜无论怎么追悔莫及也没有用了。 至于简星寒和奥斯卡，则换上了贵重礼服：沉甸甸的黑绒面布料上，用金色、银色绣着宇宙星空、大地草木的景色，用圆型宝石、珍珠当作星辰，用打磨平整的宝石片当作树叶和枝干，还配着流苏跟项链reads();。 简星寒是不知道这礼服有多贵，但十分确定它绝对超过十斤重，穿上身以后连走路都慢了下来。 但这身西欧风格的华丽长袍礼服却相当适合奥斯卡，他身材高大，气质冷漠，俊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尤其在身后羽翼的衬托下，简直像是油画里的天使走了出来一样，只除了长袍不是白色。 简星寒能够看见为奥斯卡整理衣着的女仆们面颊微微发红，连负责守卫的士兵都忍不住偏移视线，看得发怔。 这让简星寒非常、相当不爽。 这副板着脸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则为他赢得了“不好伺候的傲慢帅哥”的名声，想想还真是冤枉。 奥斯卡却在走向觐见厅时，突然低头在他耳边低语：“如果我制造个和现在一样的活人怎么用？” 简星寒愣了愣，下意识就说：“挺好啊。” 奥斯卡笑笑，继续向前走去。 简星寒觉得他话里有话，不过在领主城堡里不方便问，只好大步跟上。 罗克乔在大厅门口等着他们，欠身行礼：“领主大人在房中等候。” 简星寒昨天已经听说过了，领主似乎很少直接面对面见他人，所以大家还十分羡慕他们。 眼前这架势，看来是连秘书长也没这个荣幸面圣。所以他也没觉得惊讶，道声谢就走了进去。 大门在身后关上了，整个大厅里光线昏暗。整个构造像是战舰的内部一样，沿着大厅环形的墙壁，分布着许多控制台。天花板上则环绕着一圈长得跟炮管似的探照灯。 此外没有任何人。 简星寒正在疑惑时，一阵机械启动的声音响了起来，探照灯自动调整方向，金色光束从四面八方汇聚，集中照射在大厅地板正中位置。 黄铜金属地板在受到光照的时候自动分解为扇形，旋转着收缩，露出了漆黑的大洞。 从大洞里缓缓升起一块足有集装箱那么大的金属块，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侧面有类似门的结构，在升高到和地板齐平位置后，一边发出像是舱门打开时泄气的声音，一边慢慢开启了。 居然使用这么古老的气压装置，倒是让这些装置有了几分蒸汽时代的风格。 金属集装箱内部，填满了莱茵之金。 并且是非常纯粹、高等级的宝石，经过某种手段，全部塑形，在集装箱里形成一个截面平滑得像刀切下去的巨大金色立方体。 半透明的质感，淡金色的光泽，就像一块装在盒子里，四边整齐，甜美可口，清爽润口的芒果果冻。 ……只可惜太硬了咬不动。 果冻内部隐约透出个暗色的人影。 简星寒刚想说这该不会就是领主大人了吧？就发现那个黑影慢慢动了，朝他们越走越近，像恐怖片似的，最终穿出果冻，在强力探照灯的包围下，朝他们走近reads();。 “欢迎你们，撒末尔人和传承者，我是东之大陆的领主李维。” 领主的声音是个男性，嗓音很薄，犹如刀锋一样锐利，他穿着颜色和材质不明的长袍，因为被强光照耀，只露出近似紫色的暗色。 他的头发也是深暗的色泽，长长地披散在肩后，为了防止发丝披散，用发绳在肩后、腰后、臀后、大腿、膝盖后方位置各系了一次，所以发尾十分顺服地垂在脚踝的位置。 瘦削而苍白的脸色，刘海浓密，眼睛细长，眼神冰冷，嘴唇几乎看不到血色……再加上瘦长的身躯，简星寒觉得……比起整天热血沸腾喊着战争的兰斯人，明显是眼前这位领主更像是蛇人的后裔。 因为他光是站在那里，整体就像是一条无声无息、冰冰冷冷的蛇。 奥斯卡抬手搂住简星寒的肩膀，带着几分保护的意味，自己迈向前去，先开口应了一句：“得见领主大人圣颜，是我们的荣幸。” 这家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翻到了古老的宫廷礼仪，现学现卖，居然有模有样，简星寒索性闭嘴，将一切交给奥斯卡去做。 那个阴冷的男人笑了笑，略略颔首，长袍曳地，朝他们靠近，“我现在只能以这种方式和你们见面，不当之处，请多见谅。” 奥斯卡继续扮演外交官：“领主大人太客气了，我等不胜惶恐。” 李维终于靠近到不足一米的位置，探照灯光芒的范围也波及到了简星寒和奥斯卡，奥斯卡倒是没感觉，简星寒却觉得刺眼，也因此没能看清楚李维的长相细节。 李维轻轻咦了一声，后退半步，略略点头，“那么，以后安心留下来吧。毕竟这里可是传承者的试炼之星，你们也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吧？” 简星寒有点紧张，这个人什么都知道，这让他有种被看透了的不安感。 奥斯卡却点头应了一声：“领主大人英明。” 李维呵呵地低声笑了，声音像是沼泽地里粘稠的气泡破裂一样，抬手摆了摆，“这个世界……都快遗忘传承者的存在了。法王塔很久没有迎接过新人了，开启的时候一定会很高兴吧。你再等等吧，开启法王塔，需要进行很多准备，最少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请享受克里姆森的款待。” 简星寒虽然觉得时间漫长，可是催促也必然是没用的，他恭敬地道过谢，就和奥斯卡退了出去。 李维望着大门关闭，突然又轻声笑起来，细小的声音仿佛毒蛇噬咬血肉。 “啊……”他扬起头，陶醉似的地叹息着，“那个人，看起来营养超——级丰富，你说是不是，拉美西斯？” 简星寒结束了短暂会面，走在返回贵宾楼的路上时突然后背发寒，紧接着打了个喷嚏。 随后就被奥斯卡搂住了，温暖有力的手臂绕过肩膀，带来让人安心的感觉。 但是他谨记自己还在跟奥斯卡冷战，板着脸挣脱机器人的手，一个人大步往前走去。 第五十一章 催眠 奥斯卡和简星寒在克里姆森居住下来，身为领主，李维也是很忙的，但他也总是抽时间和两个人见面。 尤其和简星寒见面更多，两个人多是在聊关于传承者的事，大多数时候，李维在说，简星寒在听。李维对于这个种族了解得如此清楚，就像是“传承者大全”一样。 其中也有许多趣闻。 比如传承者的种族结构十分松散，小家庭形成大家族，大家族由族长管理。但实际上族长的权威十分有限，更多时候都是类似于大管家的存在。比如帮某个小朋友找找，他一亿年前将一块石头存哪儿了，或者帮年轻的传承者写一首追求心上人的十四行诗之类。 在传承者的历史中，族长唯一一次行使权力，就是要求所有法王级以上的传承者必须离开三维宇宙。 不过现在的宇宙中传承者十分稀少，能成长到法王级别的更是凤毛麟角，所以谁都不知道这些传说的真假。 简星寒听的津津有味，追问说：“那他们离开三维宇宙，去了哪里？” “当然是高维宇宙。”李维用一种“这不是废话”的眼神斜睨他一眼。 他没有实体，依靠探照灯发射的宝石射线维持外形，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简星寒才会觉得李维总是没人气，阴森森地像蛇。 除此之外，李维也会传授简星寒一些传承者如何变强大的技巧。 纯粹的传承者是不需要锻炼的，因为他们天生就是纯能量体，或者说纯精神力。但传承者后裔则是有形体的，肉身束缚了精神体的强度和发展，但也给精神体一个合适行动，融入其他种族的容器。 为了让精神体强大，肉身的强大必不可少，健康的身体，坚强的意志力和无尽的想象力，会让传承者更加强大。 所以简星寒制定了计划，每天花两个小时锻炼身体，还重新捡起司徒渊当初教他的搏击术，他要做一个强大的男人。 因为简星寒花了很多时间和李维在一起，这让奥斯卡几次表达过不满，可是简星寒完全没在意。 直到临近两个月的时候，法王塔开启日终于接近了。 然而李维却在这之前再次见他，向他提了一个要求，他要奥斯卡。 简星寒一开始并没有听懂李维的意思，李维低声笑着，绕着他缓缓走动：“你不会还以为我没发现，奥斯卡并不是撒末尔人？” 简星寒默不作声，只是望着李维，后者即使没形体，走路还是透出股沉稳的气势，眼神中却透着近乎偏执的疯狂，“那是哪个宇宙文明的成果？纳米机器人的构造和精神力十分适合融合，留着给你用，太浪费了。” 简星寒略略皱眉，李维继续笑，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晃，“等等，先别生气，我和你实话实说而已。传承者与守护者的关系应该是自上而下的，选择一个比自己强大的守护者，首先是控制不住，其次，你的传承者技能对他没有用，那么如何为他提供庇护？不能为守护者提供庇护的传承者毫无用处，难道你要拖到他抛弃你的那天？” 简星寒咬了咬牙：“我可以……我会再进化的。” “把奥斯卡给我，简星寒reads();。”李维凑近他的面颊，抬手作势抚摸他的发梢，温柔地说，“我会让纳米机器人发挥最大的效用，你会得到进入法王塔进化的机会，这对我们来说，是双赢。” 简星寒抬起头，盯着李维的双眼，“领主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同意，大人就不允许我进入法王塔？” 李维仍然笑着，同简星寒对视的眼神尖锐如针，深处有藏不住的癫狂，嗓音却依然温和：“我会给你挑选一个最适合你现在级别的守护者，我保证他是最好的……你和他合作，会比和奥斯卡更好。你们一起进入法王塔，一起进化，一起成为强者。” 简星寒从来没想过，他跟奥斯卡分开的可能性。 可是在李维开口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这个可能性。 最初遇到的时候，那只小小的银色蝴蝶说：“我们订契约吧，你不要不要我。” 那个时候打死他也想不到，银色蝴蝶会长成巨大的宇宙战舰。 仔细想想，那时候奥斯卡所谓的“契约”倒更像个口头约定，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约束力，他到底是凭什么就认为奥斯卡会离不开他，甚至于肆无忌惮地跟个机器人冷战那么久的？ 简星寒终于醒悟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都没有答应李维，不过李维也没逼他，而只是温和地放他回去，叫他再好好想想。此后的待遇也没有任何变化。 简星寒一言不发回了住处，独自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头绪，叹口气拉开床头柜，将个人终端扔进去。抽屉里除了笔记本和一些小东西外，最醒目的就是莱尔思绪的残体，以及一对钥匙跟锁的项链吊坠。 他轻轻抚摸一下那块晶体，流浪星孕育场在流星海深处，简星寒已经决定好了，完成法王塔试炼之后，就和奥斯卡一起送莱尔回去。 眼下看来，大概还得在星球上停留一段时间。 简星寒叹口气，倒头睡下。 他好像整晚都在做梦，早上醒来后筋疲力尽。 他抬手又去开床头柜抽屉，打算摸个人终端，突然发现不对劲，立刻翻身去检查，抽屉里的晶体已经消失了。 怒火代替了焦虑，腾腾燃烧起来，简星寒冲下楼，奥斯卡正好在楼下客厅里坐着，手里正在把玩一把扇子，似乎是前一天有人送的。奥斯卡最近很受欢迎，收到了许许多多的礼物和邀请。而奥斯卡也是来者不拒，收了一大堆礼物。 简星寒跳过去，一把抓住奥斯卡的领子：“你把莱尔弄哪儿去了？” 奥斯卡扶住少年踩踏了差点跌下沙发的身体，任他抓着衣襟，迟疑了0.1秒后回答：“（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因为省略了几个字，简星寒更愤怒了，或许其中还有慌张。奥斯卡总是随心所欲行动，越来越少和他汇报，甚至于潜入他房里偷偷拿走了莱尔的晶体。哪里像个机器人？ 简星寒很心慌，他觉得他控制不住奥斯卡了，或许李维说的是对的。与其等到奥斯卡对他说：“我要换个更强大的人订契约。”的时候，还不如他来提出……至少……先开口的人，会少受伤害reads();。 简星寒深吸口气，心慌意乱地跳下沙发，李维的话再次在耳边回荡：“不能为守护者提供庇护的传承者毫无用处，难道你要拖到他抛弃你的那天？” 他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毯上，腰身及时被奥斯卡抄住，简星寒喘着气，“奥斯卡，你说过，莱尔是英雄，可是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把他送到孕育点去？还给我，让我送他回家。” 奥斯卡的模拟运算器几乎超负荷运转，最后才说：“他另外有用处，已经用掉了。” 效率倒是高，简星寒在他手臂间转身，牢牢抓着奥斯卡的肩膀大吼：“你只会区分有用和没用的东西吗？因为有用，所以个人意志就根本不用在意吗？那我呢？我对你来说有用没用？！” 奥斯卡立刻回答：“有用。” 简星寒再次被他气得笑起来，“那等我没用的时候呢？” 奥斯卡疑惑地眨眼睛，“不会的，你是罕见的传承者。” 简星寒觉得他大概有点钻牛角尖了，可是不问清楚就不能安心，手指被奥斯卡的衬衣勒得疼痛，他死死瞪着奥斯卡那双金环蚀的独特双瞳：“那如果……我不是传承者呢？是不是从最开始的时候，你就不会找上我？” 奥斯卡继续眨巴下眼睛，不太明白为什么人类总是要去假设一些完全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可你的确是传承者，这样的假设可能性是零。” 简星寒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试着想了一下，却只想得出来当初熬夜加班赶工做游戏，有个同事走火入魔，对着自己设计的npc讲话，絮絮叨叨地责备那个npc对玩家不够热情，太高冷了会失去客户什么的。 那件事成为整个公司很长时间里的笑料，连那同事自己后来都很不好意思，最后还去看了心理医生。 简星寒想他大概也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这么想着时，他真的觉得自己身心俱疲，慢慢松开双手，跌坐进沙发里，将脸埋进双手中。 一只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小白轻轻地问：“你现在似乎很痛苦，疼痛级别从1到10，大概在什么程度？” 因为小白是护理机器人，奥斯卡是战争ai，所以像现在这样需要安抚人的工作，从来都是小白在做的。 奥斯卡他……根本不懂。 简星寒觉得自己真是傻，他轻轻叹了口气：“奥斯卡，我喜欢你。可你根本就不懂。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客厅里没有回应，也没有动静。 直到眼泪干了，简星寒才缓缓抬头。 贵宾客房的客厅宽阔而华丽，落地窗外是巨大的露台，再远处有赏心悦目的碧绿森林跟蔚蓝湖泊。此时落地窗开着，微风吹拂着精致的湖蓝色窗帘，明亮的阳光照耀着柔软洁白的羊毛地毯和做工精致的真皮沙发。 而客厅中已经见不到奥斯卡的踪影了。 他真的……走了。 第五十二章 觉醒 简星寒独自坐在客厅，闭上眼睛时脑中一片空白。渐渐地，心态澄明下来。 他站起身，换了外出服后，依照约定，再度去拜访李维reads();。 今天本来应该是两个人一起拜访领主，但简星寒没有办法，只能独自去了。 而李维果然第一时间就问：“奥斯卡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简星寒苦笑一声，为了掩饰似的摸了下刘海，“……他比我先出门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李维抬手，带着几分悲悯抚摸简星寒的头顶，低声叹息：“可怜的孩子，是因为昨天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吗？” 简星寒没说话，只是垂下头，连肩膀都垮了下去。 李维双手轻轻环绕过少年肩膀，用毫无质感的苍白手指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别担心，简星寒，我会给你挑一个，绝对不会背叛你的守护者。” 简星寒轻轻“嗯”了一声，放弃一样合上双眼。 那之后，简星寒得到了李维最高的礼遇，法王塔也提前开启了。一切顺利到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 而奥斯卡还是没有回来。 而简星寒也很快从低落的情绪中振作起来，全副精力都放在传承者的等级提升上。 他得到了李维非常详细的指点，如何感受那股力量的存在，如何清晰而细致地运用，什么地方需要注意，有些什么样的小技巧和诀窍、如何让藏于身体里的精神力如同生生不息、茁壮成长的大树一样日益强大、无穷无尽…… 简星寒心无旁骛，潜心学习，几乎将奥斯卡忘在脑后。 这一点让李维尤其觉得满意。宇宙中无论是哪个种族，唯有心志坚定、理智冷静，才能够踏上王座巅峰，而简星寒很好地满足了这样的要求。 所以这少年进步神速，进入法王塔不过一个月，他就已经能够将法师之手扩展到六只，并且距离触及将近三百米，举起重量达一吨的物体。这让简星寒觉得自己当真变成了强者。 当他的传承者指数突破两千点以后，李维终于笑了，指指头顶天花板，“现在，你可以直接上三层。” 简星寒仰头看着顶上，法王塔内部就像个超大型图书馆，有着数不清的书架跟书，从地板一直堆积到天花板顶棚，这些书的书脊由各色宝石镶嵌，被李维身周的宝石射线探照灯的余光一照，仿佛满天繁星似的闪闪发光。 每多强大一层，他就能往塔上前进一层，直到登上塔顶，成为法王级传承者。当然，越往塔上前进，耗费的时间也越多就是了。 李维的嗓音透着无比的愉悦和隐约的兴奋，几乎颤抖起来：“简星寒，你已经拥有足够的实力，来获取传承者最重要、最厉害的精神向导了。” 简星寒穿着运动背心，脖子上挂着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喝饮料，挑起一边眉毛好奇地问：“传承者自己不就是精神向导吗？” 李维微笑：“说得没错，而这个精神向导的精神向导，我们称之为伴灵。每个传承者只有一个伴灵，因为是直觉和想象的产物，所以大多是动物形，动物外形则直接代表了所有者精神力的强弱。这让传承者之间的决斗变得超级简单。” 在大部分时候，他们只需要召唤出各自的伴灵，比比体格和种族就足够了reads();。 比如说传承者a的伴灵是头黑豹，传承者b的伴灵是只兔子，只要不是幻想生物，a必定胜过b，因此连斗也不用斗。 而传承者当中，还会有极少数、极少数，会招来幻想生物外形的伴灵。 比如东方的麒麟、腾蛇，西方的奇美拉怪兽、甚至于利维坦之类恐怖怪物。 不过这类可能性也只存在于理论之中，几乎没有人见过。 “不过，有一个。”李维说，“第二次宇宙大爆炸之前，统一全人类的独裁者拉美西斯议长，他的伴灵就是人鱼。那是一位达到了法王级的强者。” 他微笑着轻轻抚摸了一下简星寒后脑的头发，“你的伴灵会是什么样子，我很期待。” 简星寒察觉到被李维手指抚触的感觉，轻微，但确实存在，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随后仍然笑着，仰头看着李维：“我也很期待。” 两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人和一架带着许多便携式探照灯的移动装置，沿着旋转楼梯一起上了法王塔三层。 和一二层的图书馆风格不同，三层倒是更像个诡异的人体实验室。整齐并排着三个巨大的金属座椅，数不清的线路缠绕在上面，扶手、椅背的束缚带、高悬的金属头盔清晰可辨。 “坐上去。”李维说，“传承者召唤伴灵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是我想你不会反对我们使用最捷径的一种，对不对？” 简星寒忍了忍，把“其实你也只知道这一种方法吧？”这句话咽了下去，活动下四肢后坐到其中一个座椅上。 座椅感应到有人坐上来，立刻做出反应，简星寒的腿、腰、手臂和脖子全都被束缚带牢牢固定在椅子上，金属头盔自动下降，罩在少年脑袋上。 仿佛突然一股电流冲进大脑，简星寒痛得险些叫出声，下意识挣扎起来，却因为被固定，完全无法动弹，这仿佛令疼痛加倍放大，更加难以忍受起来。 电流停了一下，突然又再度爆发，拼命冲刷着他的大脑，像咆哮的洪流冲击着岩石，带来剧烈的痛楚。简星寒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徒劳地弹起身体又落下，冷汗涔涔而下，湿透了运动背心和长裤。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忍着不要叫出声，免得太难看。 李维的声音也变得十分遥远飘渺：“简星寒，不要和它对抗，顺着它的力量向前，它会引领你见到你的伴灵。” 简星寒想问“它”是谁，却完全没办法开口，他手指扣紧，从咽喉里泄出细微的痛楚呻|吟，和再也克制不住的名字：“奥斯卡……” 那个名字像是个魔咒，在脑中撞击的洪流仿佛突然找到了出路，朝着简星寒思绪深处奔涌而去。 简星寒颤抖着吸口气，闭上眼睛。眼前立刻显现出一片赤红，天是红色的，山也是红色的，鲜红的河流从布满火红岩石的两岸之间奔腾流去。 他仿佛化成了河流上一叶扁舟，在波涛间起起伏伏，他甚至能察觉到自己在随着河流转弯、在宽阔的河道放缓速度，又在狭窄的河道间突然加急了前进reads();。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星寒被满眼红色刺激得几乎失去分辨颜色的能力时，河底突然传来一声震撼天地的沉沉啸声，简星寒身躯突然像失重一样下坠，河流也化作了瀑布，庞大的水体狠狠撞击着底部岩石。 简星寒在半空中挣扎时，突然踩到了坚硬的物体，那个物体托着他一路上升，飞离了河流。 他手掌贴着那个物体，抚摸到坚硬而温热的鳞片，他很熟悉这种触感，蛇和蜥蜴都有着类似的鳞片结构，是哪一个？他紧张地思考着，眼前突然笼罩火光，浓浓的黑烟和呛人的硫磺味熏得他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而且还眼泪直流。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隐约看清了这个巨大生物的外形，他正站在这头生物肩膀靠近背的位置，一对披着肉膜的巨大翅膀在雄浑有力地扇动着。比他骑过的马要长得多、宽阔得多，足够他躺在上面睡觉的后背被鲜红的鳞片所覆盖，闪烁着红宝石一样的光芒。 但是肩膀再向前，疑似脖子的地方，造型却似乎不太正常，可惜被黑烟遮挡了。 简星寒揉揉眼睛，正试图看清楚一点时，前方突然传来“嗷嗷嗷”的嘹亮吼叫，紧接着又传来更细一些，却也更冷漠的声音：“你激动过头了笨蛋。” 第一个声音还在“嗷嗷嗷”叫着，前方再次响起一声震撼天地的吼声，简星寒在近处几乎被震得鼓膜刺痛，只好蹲下来固定住身形，一边捂住了耳朵。 那个生物终于降落了，垂下头，简星寒像滑滑梯一样从正中间的头滑到了赤红岩石的地面上，这才回头仔细打量。 他见到了一头有三个脑袋的红色巨龙，是有翅膀，有四肢，像个大蜥蜴的西方龙。 那头红龙站在他面前，足有三层楼高，三双眼睛都是金色竖瞳，鼻孔硕大，露着狰狞獠牙。 只不过面对他的右边脑袋带着笑容，中间的脑袋沉稳内敛，左边的脑袋则一脸冷漠高傲地自上而下睥睨着他，仿佛下一分钟就会舔着爪子说出“愚蠢的凡人”这种话来。 简星寒试探地问：“你是我的伴灵？” 笑嘻嘻的脑袋立刻回答：“没错没错没错的！就是我！” 沉稳的脑袋点了点：“诚如阁下所见，正是如此。” 冷淡的脑袋：“哼！” 简星寒：“……这是一个还是三个？” 沉稳的脑袋垂下来，带动另外两个一起靠近简星寒，他发现这头龙光是脑袋就有自己高了，如果它要吃人，自己还不够他一口吞的，而且从刚才的情况看，它还会喷火…… 然而脑袋们既没有喷火也没有商量怎么吃他，只是闭上眼睛，拿吻部亲昵地蹭了下简星寒，中间的头回答说：“我是三头红龙，姑且还是……算一个吧。虽然三个头性格都不同。” 简星寒：“看出来了……” 活泼的脑袋呼哧呼哧喘着气，喷出更多硫磺硝烟的味道来：“传承者，快给我赐名！我要一个配得上本大爷的帅气威武的名字，比如龙霸天怎么样？” 冷淡的脑袋继续哼：“蠢货，见过哪头龙给自己取名叫龙吗？你不如叫狗霸天reads();。” 活泼的脑袋再次嗷嗷叫：“我才不是狗！我一口可以吞十条狗，叫我狗实在太失礼了！你这毒舌猫！” 冷淡的脑袋猛转过头，用一双冰冷的眼瞳瞪着对面的脑袋：“别以为是同一头龙的脑袋我就不会咬你！” “安静。”中间的脑袋也抬起来，制止了两个脑袋的争执，“时间不多了，传承者，请给我赐名。这样，当下次你需要的时候，就呼唤那个名字，我会应召唤而来。” 简星寒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心里也有隐隐的兴奋，李维说过幻想生物的伴灵十分罕见，那么眼前的三头红龙是否象征着，总有一天，他会成长为法王级别的顶尖强者？ 他定了定神，决定了名字，指指左边冷淡的脑袋：“你长在左边，那就叫阿左。” 又指指右边活泼地吐着舌头的脑袋：“那你就叫阿右。” 最后指指中间的脑袋：“既然长在中间，又是红色的，那就叫红中吧。” 三颗脑袋一起凑近蹭他：“好的，那名字就决定了，传承者，下次见。” 他们一起咬住简星寒的衣服，将他猛地朝天空抛去。 简星寒身体再次失重，突然就醒了过来。 他仍然坐在那个座椅里，呼吸急促，无法动弹，全身都被汗水浸湿。 在简星寒看不见的地方，头盔连接线接通的显示屏上，三头红龙正栩栩如生地在赤红天空中飞翔，咆哮，喷吐火焰。 李维凑得很近，险些就碰到简星寒的鼻尖。他用冰冷的眼睛打量着简星寒，抚摸着少年的面颊，满脸的赞叹，“想不到……居然是幻想生物，我真是捡到宝了。” 简星寒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因为李维靠得太近了，就有些尴尬，“你……别太……” 没等他说完，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简星寒顿时说不出话来了，空气渐渐稀薄，让他的太阳穴肿胀欲裂，肺部像有火在烧。 李维注视着少年震惊而愤怒的眼神，愉悦地笑了，“农夫的乐趣，你明白吗？” 简星寒吃力吞咽，喉骨痛得像被折断一样，然而刚刚经历了激活伴灵的程序，他根本没办法凝聚精神力反抗，哪怕好不容易凝聚一点，也会被头盔内隐藏的洪流击碎，只能徒劳地动着手指，愤怒地瞪着李维。 领主大人的笑容更愉悦了，甚至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脸，就像在尝味道一样，“精心培育，看着品质优良的作物茁壮成长，终于长成了超乎想象的美味作物，在一个美好的春天采摘下来，慢慢品尝。这样的成就感和幸福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简星寒终于挤出一丝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你……难道……要……” “吃你，没错，答对了。”李维笑眯眯再舔一下，“传承者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与生俱来的血脉中会觉醒不同的技能。这些技能大多数都是有益的、治愈的，唯独只有我的技能……你知道吗，这是只有当传承者遇到灭族危机的时候，才会觉醒的一项技能，那就是吞噬reads();。” 或许是心情太愉快了，李维还好心地为他解释。 首先，这个技能只能吞噬同族，其次，吞噬之后将会吸收同族全部的力量，使自身便得更为强大，去保护和延续种族。 “我已经是这个宇宙中，残存的最后一名传承者了。”李维叹息，“其他人全都被拉美西斯杀了，我……非找他报仇不可！所以，要怪就怪你自己要落在我手里，简星寒。那就……再见了。” 他将不知何时有了实体的手放在简星寒额头上，正准备捏碎少年的颅骨，简星寒却突然笑起来：“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他的声音变得平静和缓，根本没有受到掐脖子的半点影响。 李维呆住了。 紧接着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身体物质突然溃散，李维再度落入探照灯光照范围内，成为了虚像。 这次轮到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数不清的尼欧们重新集合，形成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现在看起来，差不多是二十岁后半的年纪。 奥斯卡只轻轻一抬手，几个太空劳工飞过去，用钳子夹开了绑住简星寒的束缚带，然后他试图去抱起那少年，却被后者把手拍开。 简星寒自己扶着座椅，深吸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了起来。 李维早就震惊得连形体都模糊不清，声音时断时续地传来：“你怎么……可能……” 简星寒垂下眼眸笑了：“你催眠我，让我放弃奥斯卡，然后你设法夺走了奥斯卡的控制权限，对不对？现在不过是回礼。” 李维嘶声问：“可……可是，我明明拿到了奥斯卡的超级管理员权限！为什么你还能……” 简星寒转头看着奥斯卡，笑容柔和：“因为我擅长玩游戏。” 奥斯卡也回望他，“我允许的超级管理员权限，只能由简星寒一个人持有。” 就像当初莱尔协助下，让简星寒打游戏争夺管理员权限一样，他再次使用了rpg的方式，虽然这让他整夜整夜没机会睡觉，不过还好，都赶上了。所有辛苦都值得。 从外形开，奥斯卡也进化了一点，而简星寒还得到了伴灵，算是皆大欢喜。 更何况，简星寒已经发现了，不管多少次，游戏里那个等着被勇者拯救的npc，一定会等着他，不离不弃。 “这不可能！”李维扭曲的身形禁锢在探照灯光芒中，像一条狂乱挣扎的毒蛇，持续大吼着：“这绝对不可能！”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简星寒仰头，感觉到内心有种强烈的热流涌出来，巨大的红龙身影渐渐在房间中显现，“你说的那个技能……好像我也会了，这是否意味着，我才是……最后一个真正的传承者？” “不！不！不！！你在骗我！这不可能——”李维嘶声厉喊，红龙喉咙中发出滚雷般的低声咆哮，突然朝着李维冲过去，张口把那个凄厉惨叫的人影吞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危机 阿右打了个长长的、火星四溅的饱嗝，用赤红的舌头舔舔嘴巴，咂了两下嘴，才露出挑剔的表情：“难吃。” 简星寒没理红龙，奥斯卡检查过了法王塔剩余的楼层，发现再往上的楼层都空空如也，甚至没有半点能用来扫描的奇特纹路。 然后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刚刚戴的头盔上。 那个头盔呈陈旧的暗银色，蛋形的外壳光滑无缝隙，内侧有很多小金属贴片，在戴着时正好能贴合在太阳穴以及颅骨各处。简星寒对那股刺激大脑的洪流觉得很好奇，应该不是电流，如果电击大脑就能激活伴灵，那地球上某位宣称能以电击治疗网瘾的叫兽早就被宅男宅女们的伴灵撕成碎片了。 他将头盔拿在手里，一点一点地摸，想依靠指感发现问题，刚开始摸索，奥斯卡回来了，点点头盔顶端：“在找它的异常？这里厚度比别处多两倍。” 简星寒面子挂不住了，抬手抛篮球一样将头盔扔到奥斯卡怀里，“拆开。” 奥斯卡用快能称得上宠溺的眼神看着他，摆个两手接篮的动作，稳稳接住了，将头盔托在手里，只略略用了个眼神下令。 一头半米长的太空劳工接受指令，摆着龙虾似的尾巴悬浮靠近，口器喷射出一道细细的激光，沿着头盔顶划了个直径十厘米的圆圈。 奥斯卡也不怕烫，直接沿着边缘将头盔撬开。 揭开金属片的瞬间，一道亮紫色洪流猛冲出来，仿佛光子形成的汹涌喷泉直冲天花板。 刺目的紫光令简星寒下意识扭头闭眼，再转头时，发现高达十多米的天花板下方盘旋着一团仿佛星云的光芒。 那光芒中传来隆隆的震荡声，随即化成席卷大厅的风暴，固定在地面的座椅被连根拔起，被无形的手狠狠砸在墙壁上，发出金属扭曲摩擦的刺耳声响。墙角的废弃控制台也被撕裂成碎片，随着旋风化作高速旋转的凶器，叮叮当当砸在奥斯卡钢铁般的羽翼上。 简星寒在光芒爆开的时候就被奥斯卡紧紧抱在怀里，他身后的翅膀顺着翎羽的走向化成一条条钢板，形成了一个保护罩，将两个人罩在其中。 变生肘腋，简星寒根本想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风声停歇，钢铁护罩收束起来，他才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在奥斯卡手臂上，朝着大厅中看去。 遭遇暴风袭击的塔中物体早就被清扫一空，唯有正中央的半空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影子基本上呈现一种金属质感的深紫色，表面闪烁着点点金光，上半身是人，肌肉虬劲，闪闪发光，下半身的鱼尾同样强壮而修长，宽阔的尾鳍向上弯曲着。整个身长超过三个成年人的总体身高，甚至足足高出了简星寒的伴灵红龙一倍，体型也大了三倍，以一种傲慢的姿势两手交叠直立在半空reads();。 影子的头发也呈现深紫色，长长披散在身后，像是披风一样嚣张，面容笼罩在阴影中，简星寒却仍然能看清楚他紫金色的森冷双眸，以及黑暗中咧开嘴笑时，露出的森白犬牙的闪光。 这是，人鱼…… 幻想生物体系当中的极重种，压倒性的巅峰存在。 他俯瞰着简星寒的目光，就如同食物链金字塔顶层的掠食者在俯瞰鲜美的烤牛排或者烤鸡腿一样，仿佛只要信手拈来，简星寒跟奥斯卡就能成为食物。 奥斯卡谨慎地将简星寒拉到身后，没有攻击力的太空劳工立刻变形成歼灭者，小型战斗直升机分散占据了有利的攻击位置，并迅速锁定目标。三头红龙飞翔在简星寒头顶，如临大敌地望着那紫色的不祥阴影。 “简星寒。”那个人鱼的阴影对一切攻击的表示都视若无睹，缓缓开口了，低沉的嗓音威仪无边，充满自信与强大带来的闲适感，甚至带着几分愉悦，他玩味似地用一只手抚摸下巴，尾鳍悠闲摇摆着，“我真喜欢你。” 简星寒觉得后背突然发寒，感觉到被猛兽盯上的错觉，上次被人这么盯还是马尔斯，但马尔斯和眼前这人鱼比起来，简直是条小青虫。 那人鱼继续沉沉笑着，“你跟李维小时候很像，乖巧，上进，努力，而且很有天份，也一样……会撒谎。” “你到底是谁？！”简星寒终于忍不住问，却被奥斯卡喝止：“寒，不要和他说话。” “是人鱼，是人鱼，居居居居居然是人鱼！”阿右瞪大了眼睛一直碎碎念，阿左终于也跟着斥责了一句：“闭嘴，你很吵。” 阿右果然乖乖闭嘴了，红中却一直沉默着。 那人鱼又稍微变动下站姿，尾鳍从左边弯到右边，“吾名拉美西斯，阿蒙·拉美西斯，我是银河联邦最后一任……不对，倒数第二任议长，人称独||裁者拉美西斯。” 简星寒还没开口，眼前突然一花，身体突然一轻，已经被冰凉缠绕全身。他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拉美西斯的手臂抱住，高高脱离地面。 拉美西斯的身体表面覆盖着鱼鳞，却不同于三头红龙的温暖，而是冷得彻骨，像是刚刚从液化氮里跳出来似的，不过几秒钟就冻得他牙齿发抖：“放开……我……” 拉美西斯的动作太快了，连纳米机器人都捕捉不到，甚至连简星寒的伴灵也没来得及阻止。 红中发出震耳咆哮，双翼振动，三个巨头同时喷吐冲天火焰，与此同时奥斯卡无声无息握住巨剑，朝着人鱼腰部横斩而去，歼灭者也同时展开袭击，机关枪震耳轰鸣声连成一条线，爆裂型子弹如雨点倾泻。 在这密集得没有死角的围攻中，拉美西斯仍然两手将相比起来体型娇小得像个儿童的简星寒抱在怀里，鱼尾突然一摆，尾巴末梢扫上三头红龙的身躯，将那头相对巨大的伴灵轻易击飞。 “嗷！”阿右大叫，“我就知道打不过！” 红龙被抽得撞在墙壁上，将结实的法王塔墙壁撞出一大片裂纹后，伴灵突然碎裂成许多碎片，慢慢消失了。 随后鱼尾甚至无视了惯性的物理原理，硬生生往反方向再度横扫，这次则就将歼灭者和奥斯卡一道卷了起来reads();。 拉美西斯本人却气定神闲得像是在泡茶一样，“别激动，我现在不会杀你，简星寒，果实还没有成熟，现在采摘未免操之过急。经过了一千多年，李维那小子却越来越沉不住气。” 尼欧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泥潭之中，人鱼的紫色暗影笼罩之处，仿佛浓稠的胶水一样，将集合体融化后牢牢固定在其中，等到奥斯卡察觉的时候，已经无法挣脱、也无法维持集合体外形。 简星寒用僵硬的手指使劲推他，伴灵毫无反应，不知死活，才凝聚成形的法师之手立即被拉美西斯强大得多的精神力击碎。 他不过是见习法师级，对手却是号称能摧毁宇宙的法王级，碾压一般的存在，让他完全无法对抗。 拉美西斯暗金眸光里带着笑意，冰冷手指压在简星寒后颈，顺着脊椎骨一节一节往下抚摸，一边低声叹息：“我是不相信命运的，然而为什么你的命运轨迹，会跟李维如此相似？” “用顺从柔弱的姿态从导师那里学习、在掌握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反过来将导师吞噬。这是李维当初对我做的事，简星寒，如今借你的手，报应回他自己身上。” 冰冷的刺痛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顺着脊椎骨一路向下蜿蜒，简星寒牙齿打架，呼吸急促，“谁管你……”他试图挣扎避开那只手，却发现身体也冻僵了，肌肉几乎不听指挥，“把奥斯卡……放开！” 人鱼充耳不闻，仍然像是在对怀里的少年谈心一样抱怨：“我收养了他，就算最初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容器，但我仍然养育他长大，教导他、照料他，作为报答他就一口把我吞了？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简星寒突然爆发，一边推开他，一边怒吼：“谁tm——管你啊！” 他竟然挣脱了拉美西斯的手臂，从半空掉到地上。 这次没有奥斯卡接住他，简星寒摔得结结实实，痛得眼前发黑，骨头几乎散架。 “咦——？”拉美西斯没追上来，反而饶有兴致地拉长音调，“你比我想象的更强大，小家伙，我改主意了。” 人鱼身周的深紫阴影拖拽着数量越来越庞大的尼欧群，拉美西斯的身形开始上升，头顶天花板分崩离析，石块纷纷砸落下来。他的声音回荡在天崩地裂的崩塌建筑物之内，“这个机器人我收下了，简星寒，好好生存下去，当你足够强大、足够美味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找你。小家伙，别让我失望。” 人鱼返身，仿佛在海底游曳一般摆动鱼尾，朝头顶冲去，撞开法王塔一层接一层地板天花板，最终消失在天际。 仿佛世界末日一样的崩坏轰响中，简星寒隐约听见尼欧们在黏着的精神力束缚中呼喊着：“寒，我会回来，等着我。”那声音太过微小，让简星寒不得不怀疑，或许那只是他极度紧张时产生的幻听。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翻倒的金属座椅下方，大大小小的石头发出震耳的轰鸣声砸了下来，很快堆积成一座小山。 克里姆森城中最醒目的高塔在某一天，突然爆发出一道深紫光柱，伴随着光柱，高塔从内部分崩离析，倾倒了大半。 整个城的居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得没睡好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法王塔周围全是禁区，而且主要是内部损坏，因此没有人受伤reads();。 包括简星寒也没有受伤。 他甚至不敢放任自己在座椅庇护下多待一会儿，忍着全身冷冻的僵硬和疼痛，推开石块爬起来，找到了自己的背包，多余的衣服行李全扔了，将两个头盔塞进包里，从地板上的大洞跳下去。 接着飞快地跑下第一层。 第一层的金属地板隐隐振动，应该是有人来了。克里姆森的人只知道领主带领简星寒进入法王塔，如今只有简星寒一个人，领主不见踪影，简星寒自然是头号嫌疑犯。 话说回来也确实是他的伴灵吞噬了李维。 简星寒只好折回塔里面，望着暗沉沉的墙壁，无尽延伸的走廊，突然感觉到了走投无路。 然而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声音响了起来。 “穿过左边的走廊，从第二个门洞进去走到第三个门洞，往前七米的墙壁边，按下第三块砖，输入口令就可以打开暗门。” 红中沉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简星寒不假思索地照做，沿着陈旧狭窄的走廊前进，找到了砖块，用力按下去。古老而朴素的方砖陷进了墙壁中，然而随后墙上一块伪装成砖块的薄板下滑，露出一个金属网状物，机械的女性声音响起来：“请输入口令。” 他怎么可能知道口令，现在又没有全能的奥斯卡，简星寒皱皱眉，尝试着说：“李维？” 那个机械声音回应：“口令错误一次。请输入口令。” “糟糕！”阿右大叫起来。阿左和红中同时开口：“噤声！” 阿右心虚地闭上嘴。 而机械声音的提示再次响起来：“口令错误两次。请输入口令。” 简星寒无奈地扫一眼红龙，依照他在古老地球的惯例，三次输入错误大概就没戏了，然而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简星寒根本没有退路。 他索性一巴掌拍在墙上，赌博似的开口：“拉美西斯。” 机械声音回答：“口令正确。” 空无一物的墙上突然出现沿着一扇门的轮廓出现裂纹，一道沉重的铁门往墙里内陷，露出了一个漆黑的通道。 阿右又兴奋了，压抑着声音说：“你……真棒！” 简星寒对它竖了竖拇指，坚持着挪动僵硬的双腿，半走半滚地跌进通道里。 象牙色补丁映入他渐渐暗沉的视野里，然后是小白温柔的怀抱触感，似乎因为探测到了他体温过低，小白自动提高了温度，并启动野外模式，将简星寒安全地笼罩在白帐篷里。 简星寒渐渐暖过来，把脸埋在温暖的机器人外膜中，边发着抖边问：“小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他没听见小白的回答，就陷入了近似昏迷的深度睡眠中。 第五十四章 列车出发 如果从宇宙空间中俯瞰观察，试炼之星就像是一颗蛋黄，而死神镰刀则是一层特别厚实的蛋白，将它严密包裹在中间。 理论上来说，任何物体进入这层异常力场中都会被撕裂，然而事实却一次次反驳着这件事：首先是曾经阻挠简星寒他们的巨大金龟子；其次是奥斯卡；再次还有眼下简星寒正在搭乘的这列宇宙蠕虫列车。 似乎任何东西只要在名字前加上“宇宙”两个字就会特别大只，比如科幻电视剧w博士里那头宇宙蓝鲸，头顶托着一整个人类城市在太空中漫游。 这头宇宙蠕虫也是一样，长达三百多米的身体外覆盖着光可鉴人的黑色甲壳，能够抵御宇宙射线和异常力场的引力，因此能够顺利穿行在太空中大部分地方，包括自由出入试炼之星。 蠕虫内部是中空的，被改造成了一个个软座车厢，专供贵宾使用。 简星寒现在就坐在其中一个软座上，撑着下巴打量窗外的景色。 列车正在穿过死神的镰刀，一群金龟子冲了过来，蠕虫每节车厢的连接处周围冒出许多尖刺，朝着金龟子群发射。 尖刺扎进金龟子的壳里，接着爆炸了。黑暗的空间中爆发出接二连三的烟火闪光，而列车还是在安稳前进着。 相比起来，简星寒、奥斯卡和莱尔当初穿过这片区域有多么狼狈，真是让人不堪回首。 小白坐在他对面，正在打开肚子里的储存箱整理行李，整节餐车车厢里都没有别的客人，穿着深蓝制服的列车乘务员只为简星寒服务，这时候推着小推车，送来了晚餐：蚂蚁卵布丁、吸血蚊和海拉尔树芽奶油浓汤，主食是白金小餐包配盐烤蚂蚱腿。 毕竟都经过了将近一年的磨练，简星寒渐渐习惯了这类食谱，淡定地喝了一勺浓汤，细腻而浓郁的奶香味中泛着柔和而独特的咸香味，厨师看来技术相当不错。 简星寒称赞了一句，才问：“伊阿宋伯爵在哪儿？” “他正在会议室里处理一些工作，一旦结束后就会来见你。” 简星寒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reads();。 当经历多了大起大落，他觉得自己心态越来越坚强，渐渐也对任何事都见怪不怪了。 两个小时前，他还在法王塔地道里找出路，两个小时后之后，他却坐在像是猫巴士跟银河铁道999合体的蠕虫列车里，悠闲得像个观光客一样朝虫族帝国的首都星前进。 简星寒两个小时前从帐篷里醒过来的时候，其实还是极度疲倦，但帐篷外有个尖细的声音一直在吵，还伴随着砰砰的拍打小白外膜的声音，“简星寒！简星寒！快醒醒！睡什么睡，快别睡了来人了！” 换了平时有人这么说话，简星寒早把这人踹门外去继续大睡，尤其听着还是梁雪胜的声音。 但他还谨记着自己在躲避克里姆森的搜查，听到来人了顿时惊醒，不顾疲倦地翻身坐起来，不过还是呵斥了一句：“奴隶别吵。”气得梁雪胜嘟起嘴，却不敢反驳。 小白收起帐篷，变形回人形，简星寒这才见到狭窄的石室里亮着光，三头的红龙已经不知去向，大概返回精神世界去休息了。石室里除了梁雪胜，还站着一小队士兵，但穿着的制服和克里姆森的截然不同，绝对是来自另一个城市，或者国家。 为首的男子没穿军装，黑发而绿眼，一身华丽异常的及膝风衣包裹着颀长健壮的身躯，笑容温和地强调：“我们没有恶意。” 简星寒当然也确信这一点，否则小白不可能连点提示都没有，任他在帐篷里沉睡。 他点点头，看一眼梁雪胜，后者正近在咫尺，一脸花痴地盯着华服男子看，见一个爱一个的速度堪比冉岩，难怪两人一拍即合。简星寒叹口气，挥手示意：“你退下。” 梁雪胜完全没有身为奴隶的意识，才皱皱眉想要开口反驳，简星寒已经冷下脸，“听见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低沉的威胁竟然无比威严，梁雪胜下意识地一抖，乖乖缩到了墙角。 那个华服男子一直温和笑着，并不被这些波折所影响，他稍稍做了个欠身的姿势，举止优雅：“我是来自晨风帝国的雷利伊阿宋伯爵，我们的陛下得知传承者出现后，十分激动，无论如何都想和伟大的传承者会晤。没想到刚刚抵达克里姆森，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如果不嫌弃，还请先生允许我们提供支援。” 是啊还真巧，简星寒在心里吐槽，哪有这么巧的，他一遇到麻烦，伯爵就带着兵跟他的奴隶出现了。 虽然这么想，不过在伊阿宋取出一份传承者卷轴，并听到他说他们帝国里有许多传承者的遗迹和传说时，简星寒还是心动了。 他还需要……变得更加、更加强大，起码也要能打败那条冷冻鱼，把奥斯卡抢回来才行。 所以这就是他现在坐在蠕虫列车上吃虫子大餐的全部前因后果了。 至于奴隶，简星寒虽然无所谓他是不是要同行，但伊阿宋伯爵殷勤地欢迎，最后还是接了梁雪胜上车——但上的是另一列蠕虫列车。 据伊阿宋伯爵说，这样的蠕虫列车，他总共带了八列，并且将会按八条不同的路线返回帝都。 简星寒眨巴了一下眼睛，预感这一趟旅程也许并不是那么顺利，这种做法明显是在迷惑敌人reads();。他打赌另外六列蠕虫列车上也各有一个跟梁雪胜差不多的炮灰存在。 在蠕虫列车和金龟子战斗的烟火陪伴下，简星寒慢慢享用完晚餐，然后打开伊阿宋给他的卷轴开始查看。 梅耶当初提供的卷轴是传承者i，现在伊阿宋提供的则是传承者ii，接下来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卷轴，不过简星寒觉得收集齐全对他一定有帮助。 标记为ii的卷轴里提供了更多关于传承者修炼进阶的锻炼方法，还有一些对传承者身体跟精神有益的食物药物配方，并附带了配方中各种原料的生长地、获取方法之类的。 简星寒发觉这个卷轴大概是前人用过以后，代代流传下来的。因为在他一目十行浏览完了原材料的资料，正在感叹这些原料产地最近的也相距几十光年，远的几乎横跨银河系时，留意到卷轴末尾不知道是谁加了一句批注：“然则我们可以网购。” 简星寒硬生生忍住了喷茶的冲动，忍不住也在后面加了一句：前辈英明！ 这样流传到下一个传承者手中时，不知道那孩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然而，据说他已经是这个宇宙中最后一个传承者了，那条冷冻鱼也并不是真正活着的。 简星寒突然觉得失落，闭上眼睛，静下心来，打算召唤伴灵。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三个脑袋三个名字，他应该叫哪个名字？ 到最后只好连着一起叫：“红中，阿左阿右。” 餐车中央过道上，显现出了三头红龙的身影，因为身形太过庞大，翅膀有一部分隐没在车厢外面。 “其实你只需要呼唤我的名字就够了，传承者。”红中开口说，“我是你性格中最重要的部分：理性的象征。” 阿右嗷嗷叫，阿左冷哼，一起表示反对：“明明我才是最重要的！” “咦？”简星寒好奇地转头看它，“这是什么心理学测验游戏吗？十六型人格什么的？” 红中缓慢点头：“大概类似吧，伴灵的形象，和传承者的性格有紧密的关联，敏感多疑的传承者，伴灵多是蛇类，温和包容的传承者，伴灵多是食草动物，攻击性强、好斗的传承者，伴灵多是肉食类动物。” 简星寒交叉双臂往椅背上靠着，皱眉摇头，“我记得李维说过伴灵看外形就可以决胜负，照你这么说，性格好斗的难道就一定能胜过温和的？这不科学。” 红中这次改成缓慢摇头：“不不不，即使在自然界，草食动物也不是就一定比肉食动物弱小。温和的大象能打败豺狼，强壮的雄鹿甚至能击败狮子。会打架并不代表强大。” 阿左也说：“就是这样，懂了没？” 阿右兴奋地连连点头：“懂了懂了！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你整天到底兴奋什么？”阿左哼了一声，冷冰冰的金色眼瞳俯瞰着简星寒，“我是你性格中冷漠的一面，你看不起人类、讨厌人类，也讨厌人际关系，比起跟不熟的人交际刷好感，不如宅着打游戏。” 全中…… 阿右也跟着说：“而我是你性格中最可爱的一面reads();！”（阿左：“不要脸。”） 阿右任阿左吐槽，继续笑眯眯说：“热爱生命，想要让大家喜欢你，相信美好和光明，相信正义的二货。” 简星寒：“把二货两个字去掉……” 红中补充：“一般人总会有主导性格，但你的性格中，矛盾太鲜明了，因此直接体现在我的身上。” 这算是某种程度的精分吗？简星寒被剖析得全身不自在，掩面叹息：“我们还是聊别的话题吧……其实我召唤伴灵，只是想知道，上次你……你们吞噬李维后，有没有读取到记忆什么的？” 阿右抢先回答：“伴灵又不是记忆扫描仪，怎么可能有那种功能？而且那个叫李维的又弱又难吃，连伴灵都没有！” 红中说：“好歹也得到了部分能量，虽然比起他最顶峰的时候，实在是微不足道。李维……活着的时候，应该也是法王级的传承者。可惜现在塞牙缝都嫌少。” 红龙三个脑袋纷纷叹息，简星寒失望的却不是这点，毕竟一开始他也没想过要利用吞噬同胞的手段来变强。 他觉得失望的，是伴灵没有阅读记忆的能力。李维应该还隐藏了关于传承者的许多秘密，最重要的是，简星寒想知道李维当初是如何抓到拉美西斯的弱点、继而将他吞噬的。 然而现在都无法实施了。 奥斯卡…… 他脑袋后仰靠在椅背上，抬手遮住眼睛，好容易收拾了居心不良的领主，可是他都没来得及跟奥斯卡多说几句话，没来得及原谅他，也没来得及好好和奥斯卡谈谈，他究竟将莱尔的思绪碎片拿去做什么了。 他们之间，明明还有那么多问题没解决，那家伙就轻易被人掳走了！还敢说是什么无敌的战争ai蚀星者，简直大笨蛋！ 简星寒也明白自己这只是焦虑之下的无理抱怨，深吸口气克制住了。他从伴灵那里问不出有用的情报，就将它送回精神世界。 接下来的几天里，旅行十分平静，伊阿宋伯爵看相貌三十出头，是个温和的人，思考细致，谈吐风趣，简星寒从他那里得到了许多有用的情报。 比如为什么晨风帝国，也就是虫族帝国的皇帝一定想要见他。 因为虫族帝国是将传承者当作“神之子”来崇拜着的。 在旅行的第七天，伊阿宋伯爵突然严肃起来，负责警卫的士兵们也一反平时悠闲的常态，在列车里巡逻、检查防卫武器。 伊阿宋还叫简星寒回去自己睡觉的包间里不要出来：“我们靠近首都星了，而且有三列蠕虫列车都失去了联络，接下来可能会有点波折……请你安心待在房间里。” 简星寒问：“是皇帝的反对者吗？” 伊阿宋没想到他居然问得那么直接，而且还正中红心，噎了噎才苦笑着回答：“姑且算吧……皇室如果得到神之子眷顾，总会有人不高兴的。” 简星寒点点头，“让我也一起来吧，毕竟是保护自己的战斗，我也想出点力。” 伊阿宋露出迟疑的神色，传承者在晨风帝国，更多是一种精神象征，他们的能力说强不强、说弱不弱，但诸如催眠、安抚什么的能力，在战争中却是起不了太多作用的reads();。 不过这场战斗也只会在外部空间展开，他只是怕简星寒乱跑，分散人力去照料，才希望简星寒能好好待在房间里。 因此伊阿宋只是笑笑，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说，“不用担心，你安心休息就行了。” 简星寒察觉到了对方隐藏的轻视，略略皱眉，但没有多说，只是配合护卫士兵的请求，转身进了列车包间。 在不明敌人逐渐向传承者搭乘的蠕虫列车逼近时，遥远宇宙中某一隅的边远行星上，深紫暗影弥漫在天空中，几乎遮掩了大半天空。 被暗沉阴云遮挡阳光的地面，整颗星球上百处荒原上，都各自集中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个个手持挖掘道具，奋力在泥地上挖掘着。 这颗星球十分落后，连像样点的挖掘机械都没有，当地人居住的还是砖石构造的楼房，因此挖掘就全靠人工进行。 一个恐怖的魔王从天而降，占据了整个星球，奴役了全体人民，逼迫他们在全世界范围内挖掘，但是到底这个魔王要寻找什么东西，却是谁也不知道。 他们只能每天早出晚归，辛苦劳作，不断地挖啊挖，仿佛没有解脱的一天。 人鱼则盘踞在星球上最豪华的宫殿里，惬意卧在软塌上，一个纤瘦少年跨坐在人鱼身上，正在吃力地动着。 拉美西斯的鱼尾倒卷，缠在少年腰间，手里还握着个杯子，品尝当地特产的美酒，时不时用尾鳍拍打少年后臀跟大腿，“用点力，腰这么硬，平时训练都偷懒了吧？” 少年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眼神变得慌张，更加努力地动起来。 奥斯卡被迫旁观，不过他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那困住了所有尼欧的胶水似的精神力上。这种运用方式跟当初简星寒溶解莱茵之金有点相似，不过人鱼的精神力要强大得多，因此束缚力也远远高于简星寒。 另外更麻烦的是，这条人鱼还在慢慢瓦解他的防火墙。同样是要争夺超级管理员权限，李维这么做的时候，他甚至助推了一把，因为简星寒一定能夺回来。 可是拉美西斯如果拿到超级管理员权限，以奥斯卡现在的计算能力，他甚至都不能判断简星寒是否能够夺回。 也因此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判断出来，人鱼跟那个少年在进行的行为是交！！配。 又过了一会儿，拉美西斯叹口气，将那个少年从身上扯下来扔到一旁，满脸都是不满足：“没意思，虽然李维那小子心肠毒辣，可身体却很好吃，尝过之后对别人都没兴趣了。” 奥斯卡溶解在阴影之中，附着在宫殿天花板上，一边抵御着人鱼的精神力破解防火墙，一边问：“李维说他吃了你，可是你现在却说吃了他，你们是死于自相残杀吗？” 拉美西斯躺在软塌上哈哈大笑：“错误的推理却得出了正确的答案，机器人，你还真是有趣，跟简星寒是天生绝配啊。” 奥斯卡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和他，并不配。” 第五十五章 宇宙自助公会 奥斯卡发现，无论他的计算能力上限如何增长，都永远不够用。当他还在孵化期时，只能够勉强思考到“我需要一个人类使用者”的程度，所以他找到了当时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微弱能量波的简星寒，用极其幼稚的语言，要和那个人类“订下契约”。 他那个时候其貌不扬（小虫子），虚弱无力（无法载人），以帕拉斯帝国的标准来说，几乎是个废物，可是那个人类却微笑着接受了他。 那个时候所有的尼欧都在激动颤抖，无法理解的情绪波动强烈，他的程序中冒出许许多多看似毫无用处的数据，奥斯卡认为那是在被大量攻击时造成的后遗症reads();。 然而后来，那些“用途不明的数据”总是时不时产生，堆积在程序中拖累他的运算能力，可是他从来没有进行过清除，管理员指令无法识别，他的自查系统则判断“不应清除”。 这又是个奇怪的反应，因为无用的冗余理应排除，以提高运算效率才对。 奥斯卡为此进行过多番自查，却一无所获，他又只能将其归结为“战争损伤”。 然而，在看到那个少年在拉美西斯怀里，面色潮红辗转低吟时，或许还加上拉美西斯强得化作液质的精神力锻炼，奥斯卡的尼欧进化得突飞猛进，这些不明的冗余数据突然就和数据库中新解码的情报对上了。 他想要拥抱简星寒、占有简星寒、贯穿简星寒，让简星寒在怀里颤抖、挣扎、哭泣、燃烧，让两个人紧贴得毫无罅隙，灼热交缠，灵魂相融。 他想要让简星寒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不要别人随便拥抱他，触碰他，不要他随意对旁人露出那样叫人心动的温暖笑容。 这些冗余数据，如果换到普通人类身上，通常是伴随爱意、渴望和独占欲而滋长的激素。 然而，即使奥斯卡身为一个机器人，即使他可以利用尼欧集合体制造一个仿真程度达到99%的“真正的人类”出来，但理论上来说，他并没有这样的功能。 战争ai是不会有私欲和爱的。 所以当拉美西斯嘲弄的时候，奥斯卡只是安安静静地回答：“我和他，并不配。” 拉美西斯对此的回应只是大笑，他从躺着的地方一跃而起从，鱼尾开始爆发出刺目紫光，强大威压四处蔓延，压迫得坚固构造的宫殿厚墙四处开裂崩碎，那个被抛到地上的少年甚至没机会发出声音就被强大压力挤碎内脏，无声无息地死去，只在光洁的乳白地砖上留下一滩鲜血。 光芒照耀着尼欧聚集的位置时，奥斯卡的防火墙缓慢瓦解。 人鱼说：“你错了，会很配。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守护者，而简星寒，则是完美容器。我的精神体未来栖身的完美之所。” 他的紫发在半空无风张扬，伸出的手指尖带着玄紫光芒的鳞片，一把握在宫殿石柱上，将它捏得粉碎。 拉美西斯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因为太过迫不及待，甚至舔了舔嘴唇：“你们都属于我。” ====== 简星寒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后继续趴舷窗上观察，窗外的战争如火如荼，十几艘涂装得漆黑的飞船从不同方位包围了蠕虫列车，从船头发射某种具有滞缠效果的网状蓝色射线，试图捕获整艘列车。 然而这活着的蠕虫灵活得出人意料，一次次闪避开了滞缠射线的攻击，回敬以速度和破坏力堪比导弹的毛刺。 一艘飞船大概不幸被击中引擎，散发着黑烟跌跌撞撞撤离了一段距离，紧接着爆炸了。 刺目火光中，许多细小的救生舱弹出来逃生，但更多人还是被卷进爆炸中reads();。 简星寒目测彼此距离有十公里左右，蠕虫列车竭力想拉开距离，奋力向前飞行着，而飞船们则穷追不舍，所以估算这个射线的有效距离在十公里以内，是他的法师之手远远达不到的距离。 这让他稍微有点气馁，还想说学学神剧手撕鬼子的招数，手撕个飞船试试。 “那些是宇宙自助公会的飞船，还真是把好枪，哪里需要哪里搬。”小白也跟简星寒一样趴在舷窗边，煞有介事地点评。 简星寒讶异地扭头打量他：“你怎么知道……不对你怎么会说这句话？” 小白继续趴舷窗，脸都贴在透明玻璃上：“我扫描到的，他们涂装上有宇宙自助公会的标志。奥斯卡帮我增加了一些功能。” 宇宙自助公会……名字好听其实不过就是一群星际海盗，当初简星寒在阿斯嘉德被袭击，从司徒渊那里得知袭击者的身份是被雇佣的星际海盗以后，就曾经吐槽“星际海盗是把好枪，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一定是奥斯卡记下来以后输入给小白了。 简星寒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一刺，酸疼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和小白交谈的短暂瞬间，蠕虫列车已经偏离航道，进入了一片小行星带。 正当列车从一块直径几公里的岩块附近穿过时，两艘小型护卫舰突然从岩块背后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射滞缠射线。 蠕虫这次猝不及防，第三、第十一节车厢位置被蓝色的射线牢牢缠住，它奋力地挣扎起来，带动车厢里的人跟着像掉进了滚筒洗衣机一样甩来甩去。 简星寒安稳呆在小白形成的圆球里，一会儿弹在天花板上，一会儿弹在墙上，经历了最初的剧烈晃动后，蠕虫列车找到平衡点，开始扯拽着两束射线和护卫舰拔河，列车的能量超过了两艘护卫舰，一点点挪动。 简星寒这才跳下来，开门跑出去，一边喊：“小白，哪里有武器？” 小白跟在他身后，边跑边从两只眼睛里射出全息像成型射线，在简星寒右前方形成了列车构造图的全息像，其中第十四节车厢在闪着光：“这里面存着四架战斗机甲，根据兰斯帝国的数据，型号是虫族帝国的r-72蝎型。” 机甲！ 简星寒热血沸腾，跑步的速度又快了50%，“你待着，我去弄一架。” 小白仍然啪叽啪叽跟在他身后跑：“奥斯卡叫我不要离开你身边。” 简星寒深吸口气，压抑下心头再度泛起的悸动，“我才是你主人，听我命令。” 小白“哦”了一声，乖乖停下来，站在车厢走道中间，对着简星寒离去的身影挥手：“要小心。” 简星寒对他竖大拇指：“我会回来的。” 车厢里的设备都有固定装置，所以虽然经历了刚才的意外，走道上还是很整洁。简星寒顺利地从他所在的九节车厢跑到了第十三节车厢，终于遇上一名士兵。 “嘿reads();！请回您的房间！”士兵大概得到了伯爵叮嘱，用词非常礼貌，但大吼声里的焦虑语气却暴露无遗。 简星寒知道他不会开枪，速度没减，一直跑到两节车厢的交界处才停下来。他扶着士兵的肩膀仰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诚恳的说：“你没有看见我，还有帮我开门。” 那名士兵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立刻点头说好，转身帮他打开了锁起来的车门。 事情顺利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简星寒吹了声口哨，拍拍那个年轻士兵的脸蛋说声谢了，然后走了进去。 第14节车厢内部看起来，比想象的要空旷许多。四架外壳黑中泛青的蝎型机甲整齐的排成一列，杀气腾腾的蛰伏着。尾针高高扬起，实际上是一门离子炮，同时可以发射激光，并能凝聚成一柄巨大的激光剑。 扁平的身体最前方只有两只大螯，锋利的内侧似乎能剪断任何东西。 简星寒隐约记得在生物学的书上还是在什么游戏设定书里看到过，说蝎子的外形是最适合战斗的。 如今看着这具机甲，他隐约有点相信了。 他在外壳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舱门位置，就在背甲的正上方，因为尚未启动，舱门轻易就打开，露出一个狭窄的指挥座。 简星寒跳进去，在黑色的皮椅里坐下来，观察面前的控制台。 根据小白刚才提供的资料，虫族的机甲制造技术是从兰斯帝国偷来的，所以相对落后，但和兰斯机甲的操作方式大同小异。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感谢马尔斯的全民皆兵政策，后来有段时间，他去游戏中心玩过几次机甲，所以眼下看着控制台觉得很熟悉。他将头盔戴上，用力按下大大的启动钮，然后两手各自握上操纵杆。 舱门关闭，指示灯闪烁，系统响起了提示：“请输入口令。” 简星寒两次破坏过奥斯卡的防火墙，现在举一反三，直接下令：“破坏！” 纳米机器人都挡不住的精神波攻势，这种山寨机甲的系统更是轻易兵败如山倒。 系统：请输入高级管理口令。 简星寒：破坏。 系统：请输入终极管理口令。 简星寒：破坏。 黑蝎身下喷出了强烈的气流，头顶的天花板是蠕虫列车的甲壳，现在如同甲虫翅膀一样朝两边翻开，黑蝎机甲一口气冲出了车厢。 仪器的声音很轻微，此外万籁俱寂。 简星寒还以为他初次实战，会特别忐忑或者兴奋。然而他居然毫无感觉，可能因为整体体验跟在游戏大厅玩模拟机甲没有区别。 失重带来的眩晕感很快消失了，他通过监视屏观察周围环境，操纵蝎尾炮，对着那两艘护卫舰之一就开了一炮。 白光炫目，从死角位置将毫无防备的护卫舰击穿。 第五十六章 神之子 以漆黑如天鹅绒的真空和暗红岩块为背景，梭型的护卫舰悄无声息地炸成一团璀璨的烟花，红白相间，夺目异常。 瞄得太准，出人意料，简星寒一个握拳，暗暗喊了声“yeah！”，忍不住兴奋起来。 他决定乘胜追击，一手握操纵杆，一手飞快划过控制板的按钮，蝎尾离子炮的红色准星锁在座舱前的显示屏上缓缓移动，正要和代表敌方的红色光标叠合时，显示屏上突然又显现出十几个红色光标。 简星寒悚然一惊，这四周巨大的岩块就只有刚刚埋伏他们的那个，其它碎石块根本遮不住护卫舰庞大的机体，雷达扫描的范围内突然无声无息就出现这么多敌军，让他吓得手心都沁出冷汗。 不过好在他反应快，立刻放大了显示屏，每个目标的尺寸也显示出来，简星寒才发现，那十几个红色光标的实际大小，只有他准备瞄准的护卫舰的万分之一。 简星寒突然反应过来，那些应该是从爆炸护卫舰中侥幸逃脱的逃生舱，每个逃生舱里都有一个人。 这让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现在他并不是在游戏中心玩游戏，而是真真正正，在太空中战斗。对面的敌方目标也不是抽象的数据，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红色准星开始闪烁，表示已经锁定了目标，随时可以攻击。远处的护卫舰正在赶过来，他们发射的导弹从黑蝎机甲边缘接连擦过。但回过神来的简星寒却觉得手指硬得像木头，无论如何按不下去发射键。 瞄准射击的机会稍纵即逝，系统提示：“目标锁定已解除。” 简星寒只得用力一推操纵杆，黑蝎急速上升，冲进小行星群落内。尾部发射炮改换类型，变成了一柄激光剑的剑柄，紫红光芒的剑身有两米长，整条尾部的长度则是身长的两倍，这保证了激光剑可以挥向任意的方向reads();。 怎么办？ 他大脑急速运转着，想要找个不用杀人的解决办法。 与此同时，因为护卫舰被击毁一艘而得到暂时喘息的蠕虫列车突然发力，整条列车几乎弯折成一个巨大的c字，另一艘护卫舰像是绑在绳子上的石头一样甩进了陨石群里，数不清的大小岩块砸在护卫舰外层防护罩上，远看过去，像是在密密麻麻的石头当中开通了一条火光四溅的通路。 车厢内爆发出欢呼，虽然不知道操纵黑蝎机甲的人是谁，不过得到他的帮助真是得救了。 然而这样的喜悦立刻化成了愤怒。 伊阿宋伯爵一拳捶在列车墙壁上：“机甲里是传承者？！谁把最重要的传承者放出去了？！” 之前守在机甲仓库门口的士兵咕咚吞了口口水，默默低下头装木头人不吱声，伊阿宋也没空追究，只是深深皱起一双漆黑剑眉。 他这次的任务是秘密而安全地带回传承者，所以战斗部队带得不多，蠕虫列车的优势也在于加速和跃迁准备速度很短，原本挣脱了滞缠射线后只需要全速前进，摆脱这些海盗就行了。 眼下却走不了，伊阿宋只得脱下华丽外袍，狠狠往地上一扔，迈开长腿往仓库里快步走去，一边大声喊道：“刘易斯、田中，都跟我一起去，空中部队全员出动！” 轰！一声巨响，蠕虫列车的前进突然硬生生停止下来，强横猛烈的惯性让车里的人滚作一团，那个守门士兵好巧不巧滚进了伊阿宋怀里。 伊阿宋顾不得摔疼了，手掌压在小伙子脸上将他推开，大吼：“怎么回事？” 观测兵嗓音颤抖：“1、5、7、8、9、14、16号车厢都被滞缠射线捕获……” 如果这时候从外观察，就能看见蓝色光线如同捕网一样，密密麻麻包裹住蠕虫列车，像是蓝色蜘蛛网捉住的大蜈蚣，无论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伊阿宋仍然当机立断，立马派出单人战斗机，那些细小的战斗机从还能活动的蠕虫甲壳里飞出来，对着滞缠射线最细微处猛烈射击，然而千万根射线同时缠上来，斩断的远远比不上缠上来的数量。 列车内的士兵们都在各自队长号令下，换上宇航服，爬到列车外，用激光刀和燃烧器烧断更多射线，然而也只是杯水车薪。 正在这时，士兵们的通话器和车内广播一起响起来：“全部退回车里去。” 是简星寒的声音，“留在外面就回不去了，快全部退回车里，剩下的交给我。” 那个少年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信，有种令人臣服的力量，几个队长和伯爵面面相觑，有点不知道该听谁的。 好在伊阿宋没有犹豫太久，只是叹了口气：“反正也没别的办法……就照传承者说的做。” 单人战斗机和单兵作战的陆战兵沿着甲壳缝隙撤退回去，伊阿宋和幕僚们在指挥车厢里盯着显示屏，显示屏上放映着空间中的战况。 一头巨大的黑蝎机甲突然落在列车尾部，扬起激光剑一挥，成片滞缠射线被斩断，飘散在空中，从末端开始渐渐消散reads();。 车厢内响起一片倒抽气的惊叹，刘易斯扑到显示屏上，瞪大眼仔细看：“r-72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威力了？！滞缠射线那种麻烦东西居然一口气就斩断这么多根！” 没人能回答，毕竟像以精神力作为破坏能源这么奢侈的事，宇宙中已经上千年没有出现过了，科幻电影里的事实展现在众人面前，难免令人生出荒谬的感觉。 然而黑蝎却停止了挥砍动作，紧追而来的海盗船将船头炮仓打开，蓝光闪烁，发射更多的滞缠射线，这次连黑蝎机甲带机舱一起缠绕起来。 车厢里一阵惊呼，没等回过神，整条蠕虫列车外层突然爆发出夺目蓝光。 那光芒仿佛会活动的手，将层层叠叠的滞缠射线从列车上剥离、随即反弹到空中，反而将气势汹汹冲过来的飞船一艘接一艘缠了个正着。 车厢里安静了一阵子，突然再度爆发出惊人的欢呼。 黑蝎机甲再度从列车上腾空而起，在太空里来回穿梭，硕大的钳子和蝎尾并用，将被裹在滞缠射线里的飞船全部拖到一处集中起来。 “好像蝎子捕鱼……”不知道哪个士兵喃喃小声，随即被刘易斯一巴掌抽了后脑。 “喂……还不来帮忙。”简星寒有气无力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伊阿宋按了下抽搐的嘴角，咳嗽一声，急忙下令。 七架r-72从列车里飞离，靠近蓝色网兜里的鱼，齐心协力将十几根金属索缠绕在滞缠射线外头，另一头连接在蠕虫列车尾部，然后他们拖拽着被一网打尽的海盗们完成了剩下的旅程。 简星寒一回到车厢里就被人群包围，抱起来，抛高。 整套流程顺畅得他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餐车里已经在召开宴会。伊阿宋正笑眯眯地给他倒饮料，“你真的是我国的救星，我真是太荣幸了。” 简星寒干笑两声，其实他很想去睡觉。 好在伊阿宋也体贴，宴会尽管在继续，他仍将主角送回去休息。 当简星寒准备进门的时候，伊阿宋突然单膝跪下，捧着他的手，低头在手背轻轻一吻。 这姿势简直像求婚啊，简星寒呆滞看着他。 伊阿宋仰起头，神色肃穆而恭敬，“我，雷利·瓦西里·弗莱德希尔·伊阿宋，晨风帝国伯爵及帝国秘密护卫处处长，尊贵的金叶女士的长子，在此以我母亲的名誉和养育之恩宣誓，我在此对您——伟大的神之子简星寒，献上全部的忠诚。现在、将来，永不背叛。” 简星寒不知道，这是晨风帝国最严肃、最隆重的誓言，不过，在母系社会的帝国里，如果以母亲的名誉发誓，他也能多少察觉到这是很了不得的发誓。 所以他没当伊阿宋在开玩笑，只是弯腰将伯爵拉起来，困惑地问：“为什么？” 伊阿宋温柔笑笑，沉静注视他，简星寒只好点点头，允许他入内，坐下来慢慢解释。 “我很小的时候，曾经跟随在前任大神官身边生活过一段时间reads();。”伊阿宋的开头十分突兀，简星寒耐心听着，“神职不允许男子担当，我本来是没资格和那样身份尊贵而圣洁的人一起生活的。” 伊阿宋神色悠然，带着无限神往。 他花了大约五分钟回忆前大神官是多么慈祥、温柔、睿智、善良、伟大，仿佛在述说他的圣母奶奶一样。 正因为像是在回顾奶奶，简星寒实在不好意思打断他，提醒他“讲重点”，因为他也曾经这样兴致勃勃地和司徒渊、奥斯卡回忆过自己的外婆。 不过好在伊阿宋很快回归了主题。 伊阿宋四岁的时候，跟随叔父外出打猎，打猎队伍被一头贝希摩斯巨虫攻击，他侥幸逃脱，但受了重伤，本来会死在山里。可是他运气实在太好，被前往山中进行冥想的前任大神官发现了，就将他带回神殿疗伤，并照顾他一直到痊愈。 在这期间，前任大神官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那是逐渐消亡在历史长河的传说，据说晨风帝国建国之时十分弱小，接连遭到人类打压，始祖皇帝更是凄惨，差点连老巢里的卵都被人类抢去做蛋炒饭。只好带着一群子子孙孙的虫子到处逃跑。 在帝国濒临灭亡时，始祖皇帝遇到了一个传承者。 那是一头具有强大力量的蜘蛛（顺带一提始祖皇帝也是蜘蛛），只靠一只虫就能摧毁战舰、捕获一支人类军队。 同时，传承者还送给始祖皇帝几件具有惊人力量的武器和防具。 依靠传承者的力量和武器的帮助，晨风帝国终于站稳脚跟，不再被人类帝国追着打压。 后来传承者在晨风帝国留了下来，和始祖皇帝、还和其他虫族生了许许多多的子孙后代，一直绵延至今。 d 简星寒掩面：“这个传说是想说明什么？” 伊阿宋咳嗽一声，“我们国家很多传说，后半段都会变成繁殖的故事，不用在意。其实我以前一直觉得这个传说不靠谱，一是因为没人亲眼见过强到能战斗的传承者，二是因为始祖皇帝的卵不可能做成蛋炒饭。但简星寒，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 他两眼闪闪发亮，握住简星寒的手：“我们的祖国正处在关系到存亡的危机之中，简星寒大人，请你拯救我们，从今以后，我们会誓死追随你。” 简星寒：“咦？” 他读书的时候当过学习委员，后来大学开始社交活动少得可怜，进了图腾公司后则一心一意做游戏，最多也就担任过小头目，带着三四个实习生给程序做debug而已。 突然被人予以这样的拜托，简星寒难免觉得为难，他想来想去，只好先转移话题，“那个蜘蛛……不是，那个传承者送给始祖皇帝的武器跟防具是什么样的？” 伊阿宋笑笑：“等你到了王宫就能看见了，它们统称为拉美西斯的馈赠。” 简星寒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呼吸差点停下来，将颤抖的手放回膝盖上，安静地说：“好。” 第五十七章 雌雄 只有两列蠕虫列车抵达了晨风帝国的首都星所在的森晶恒星系。 作为七个诱饵中唯一的幸存者，那个炮灰得到了大笔的财富作为奖励后，欢天喜地离开了。 可惜梁雪胜没那么幸运，他乘坐的蠕虫列车是最早被袭击的，敌方铁了心要捕获神之子，在发现车中乘客是冒牌货之后，就当场格杀了。 对此伊阿宋愧疚地表示，他们没能保护好神之子的奴隶，只好尽力赔偿。 不过晨风帝国的皇帝早就废除了奴隶制，因此帝国财务部最后将损失折算成财产，赔偿给了简星寒一座别墅。这座别墅距离皇宫不足十公里，是位于金色贵族圈子里的产业，连一般的公爵甚至亲王都没资格拥有。 这当然不代表梁雪胜真的身价那么高，而是因为他是“神之子的奴隶”。 简星寒心情略复杂reads();。 不过很快他也就顾不上了。 一列蠕虫列车，外加八具中端配置的机甲和两百多名雄性晨风军人的弱小组合，兵不血刃地俘虏了近千百名海盗，并带着传承者降落在森晶恒星系边境行星的消息惊动了整个帝国。 伊阿宋伯爵发现隐秘护送传承者进入帝都星——森晶星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于是当机立断，大肆宣传，而后浩浩荡荡地从边境行星出发。 同时他还将简星寒一个人驾驶黑蝎机甲捕获海盗的视频放了出去，仿佛动画片一样梦幻的作战，举重若轻的捕获，让大部分观看者认为这不过是一部拍出来的片子而已。 “明显是摆拍！世界上哪有这种离谱的传承者！”怀疑者如此说。 “天啊，这是奇迹！传说……复活了！”相信的人则自然就信了。 但不管人们信与不信，整个帝国都在为传承者的出现而沸腾，“迎接使节团”从边境行星出发开始，就展开了全程直播。 简星寒还是挺佩服伊阿宋这种光棍做法的。晨风帝国如今贵族和神职人员中都有反帝的势力存在，而神之子大张旗鼓前往帝都星，目的就是为皇帝增添人望，假如这个传承者当真有那么厉害（雇佣海盗袭击的人早就明白传承者确实有这么厉害），肯定会让皇帝如虎添翼，统一国内原本四分五裂的局面。 这是反对派绝对不能容许的，他们非做什么来阻止不可。这么一来，平时暗藏着的反对势力也会暴露出来。 暴露、吸引过来进行清除，简单地说，这是拿神之子当捕蚊灯来用了。 伊阿宋自然提前对简星寒说清楚了，简星寒也认为这样很有趣，并没有异议。 但他们似乎想太多了，使节团都前进到距离首都星不到十光年的大型休息站了，期待中的暗杀、袭击什么都没出现。简星寒读书看电视游玩，和小白下棋，和伊阿宋学射击，时不时还开着机甲跑去列车外转悠，日子平静得让人怀疑会不会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简星寒觉得很遗憾，如果奥斯卡也在，这一切就完美了。 然后，又过去了一星期。 和使节团悠闲的生活截然不同的，是聚集在首都星大神殿的一群神职人员和贵族，秘密集会厅里散发着凝重的气氛。 神职人员除了佩戴有世界之母的徽章外，另外在白袍上绣着象征光束的黄色s型闪电。 这些教徒是晨风帝国中最为隐秘的一个教派，名为“光之使徒”，因为反对现任皇帝大力发展守护者军团的策略，而与反帝派合作。 为首的贵族则是个金发碧眼，个头高挑，充满健美气息的大美女，她一身紫红色华丽长袍，笑容璀璨，神态傲慢地坐在秘密集会厅的桌前，“所以，教宗大人，贵神殿最后的决定就是，坐视那个所谓的神之子抵达首都，去和伪帝见面？” 另一边坐着的白袍女士有一头灰白卷发，那是个看相貌四十出头的优雅女性，也许是因为面容瘦削，加上鹰钩鼻和严厉抿着的嘴唇，以及犹如刀刻出来的两道法令纹，让她显出刻薄冷漠的气质，她冷冷开口：“虽然挂着传承者的名头，却不过是个雄性，不值一提。那种伪造的视频，不过是收买海盗拍了场戏，也只有底层的愚蠢雄性会相信reads();。” 金发美女略略挑眉：“可是那近千名海盗可都被活捉了，而且审讯后的结果跟视频一致。” 教宗冷冷皱眉，眉心间浮现出刀刻般的深痕，“集体催眠，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和金钱，我也能做到。倒是阿格妮斯居然瞒着我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平时小看她了……她到底想做什么，以后还要更密切地注意。巴拉姆亲王殿下，你的人看来工作不够敬业。” 金发美女脸色一沉，却没办法表达反对，只得从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 教宗则缓缓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 “让他来吧，不过是个小小的雄性，翻不起什么风浪。等他来了，我安排好人手，在恰当的时候撕下神之子的假面，连同阿格妮斯一起……万劫不覆。” 教宗发出冷冷的笑声，带着一众女性神职人员离开了。 被称作巴拉姆亲王的金发美女坐在华丽宽大的高背椅上，翘着脚思考了一会儿，抬手就是一个响指：“光之使徒都是些老顽固，歧视雄性的观点根深蒂固可不好，这年头雌雄平等，就算只是雄性也能干出点事业来，伊阿宋那小子就是个例子。所以我们还是谨慎一些好，玛丽，派毒针去观察那个传承者，有机会就宰了。” 她身边一个英气十足的年轻女子应了一声“遵命”，又担心地问：“殿下，可是破坏了教宗大人的计划，会不会得罪她？” 巴拉姆哼笑一声，“哪儿能呢，神之子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半路上就被人劫杀了。这种无能的传承者还被皇帝视为上宾，可见皇帝有多蠢，没资格占着王座，还是应该归还给血统最纯正的巴拉姆一族才对。” 巴拉姆亲王和她的心腹们爽朗地笑起来。 而简星寒还不知道，他将要前往的地方，将要颠覆他的三观。 不过他也很快就知道了。 使节团的飞船降落在一颗叫做松之涛的行星上，那里的建筑物，以及居民的着装都充满了简星寒故国的古代风格。 简星寒对于古装的了解仅限于游戏跟影视剧，所以只大概能看出这里的居民衣着有唐宋风格，宽袍长袖，要干啥用洒金桧木扇点点，指挥机器人去做，言行举止都风雅得不得了。 这害得他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伊阿宋和他的士兵倒是泰然自若，穿着西式礼服和接待官员们交谈起来，让简星寒隐约有种返回开了海禁的大明朝的错觉。 等他们交谈完毕，士兵们突然一阵紧张，飞速跑着离开空港。 简星寒坐在休息处喝咖啡，一边挑起眉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走过来的伊阿宋。 伯爵眉宇间藏着深厚的郁色，嘴角却挂着笑容，“有一个重要的客人，请务必和她见一面。” 简星寒打量他矛盾的神色：“虽然没问题，但你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伊阿宋叹息：“我也不知道……总之见面后再说吧。” 然后他们在工作人员护送下离开空港，坐上飞行车前往距离最近的五星级酒店reads();。 和兰斯帝国最截然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个地方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除了交通工具外，还有大量的虫子。 小的和普通虫子大小差不多，大的甚至有一座屋子那么巨大，它们自由自在地在天空和地面、还有水中行动。 简星寒看着窗外一只金色的甲虫追着他飞了很久，尾巴上的粉红色荧光明暗闪烁，很有规律。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扭头问伊阿宋那个光有没有什么含义，伊阿宋探头也看了下，突然噗地笑起来：“它在向你求爱。” 简星寒：“……” 没等他反应过来，伊阿宋已经打开车窗，甲虫得到允许，兴奋地飞了进来，翅膀急速振动，悬停在简星寒面前。 简星寒只好伸出一根手指，让甲虫轻轻停在手指上，荧光闪得更急了，颜色也变得更红，伊阿宋解释：“它在害羞。” 简星寒：“……算了随便吧。” 于是他带着甲虫，抵达了酒店。 这座五星级酒店从外观来看，修建得像一座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宫殿，城墙高耸如云，粉墙黑瓦，雕龙画凤。宫殿内外都种满了松树，实际上松林连绵得看不到边际，简星寒怀疑整颗星球大部分地区都覆盖着松林，建筑物则完美地融合在松林之内，难怪连星球都叫松之涛。 伊阿宋和小白陪伴在简星寒身边，小甲虫停在他肩头，一群穿着青黄两色宫装长袍的青年男女迎上来，引他进入铺着厚软地毯的宫殿大厅，而后上电梯，进入顶层vip套房内。 伊阿宋和随身几个亲信先进入了，和守卫在套房里的护卫们交换了接头暗号，这才敲了敲里面房间的红色木门，低声说：“神之子到了。” 房门悄然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服，长发整齐束着马尾的女性走出来，站在门口对着简星寒欠身：“神子大人，我家大人正在等您呢。” 简星寒道声谢，独自走进房间里。基本上到了现在，他已经猜到了房间里等的人是谁了，能让伊阿宋这么谨慎带他来见的，除了皇帝还有谁？ 这个卧房古色古香，木门木窗雕梁画栋，木床上铺着织锦的大红锦被。 一个人正背对他站在窗口，黑发长长披散在肩头，玄黑色长袍滚着四指宽的金边，高挑而健壮的身材，比简星寒还高，肩膀宽阔，细腰挺拔，长袍挡住了屁股看不出来比较可惜。 简星寒正在遐想，那个人突然转过身来，一对波涛汹涌的胸部将长衫前襟撑得紧绷欲裂，一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瞪着他。 简星寒吓一跳，下意识后靠在墙上：“你你你你是女人？？” 黑发女人皱皱眉：“难道我不像女人？” 简星寒觉得他如果说不像，大概会死得很惨。但事实上这个女人除了嗓音和胸部外，连长相都阳刚俊朗，相信扮成男人一定大把妹子倒追。 他连忙摇头，结结巴巴地解释：“不，很像……我只是吓了一跳。额，我没想到皇帝陛下是女人……” 皇帝陛下挑起一边漆黑剑眉，略带几分惊讶地看着他：“晨风帝国难道有过雄性皇帝？” 简星寒愣了愣，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呀，游戏里的虫族不都是女王统治吗？母系氏族的最高统治者，又怎么可能是男性？ 皇帝已经上前两步，对他伸出手：“我是阿格妮斯三世reads();。” 简星寒学着伊阿宋教的方式，握着她的手，对着指尖吻了一下，“我是简星寒。” “嗯，简星寒，我终于见到你了。”阿格妮斯叹息着，才想伸手抚摸他的面颊，简星寒条件反射往后仰头躲开了。 这让阿格妮斯的神色有些阴郁，“你……觉得我没有女人味吗？觉得我恶心吗？” 这哪儿跟哪儿啊，简星寒发现她十分介意自己不像女性的部分，出于绅士风度急忙摇头：“不不没有，我只是……不习惯和不熟的人太过亲密。” 阿格妮斯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坐到床边，简星寒不好太忤逆她的意思，乖乖配合着坐下，还是好奇地问：“陛、陛下为什么突然来了？” 阿格妮斯轻轻叹气：“因为我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 简星寒虽然不了解这个帝国里的具体形势，不过看起来十分不乐观。更何况，他记得晨风帝国还一直在跟兰斯帝国打仗，真是内忧外患没完没了。 他想了想，又说：“陛下，我得到了伊阿宋伯爵的帮助，现在，我也会尽力回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阿格妮斯突然紧紧抓住简星寒的肩膀，直勾勾瞪着他：“真的吗？可以吗？” 简星寒点点头。 阿格妮斯立刻将他推倒在床上：“我需要你的孩子，简星寒，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简星寒瞪大眼，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阿格妮斯体格比他魁梧、力气比他大，直接按着少年的肩膀低头就亲，简星寒大喊一声回过神来，几只法师之手从身后把女人手脚拽住，轻易扯到墙边。 阿格妮斯仿佛才回过神似的，喘息着挣了两下：“抱歉，是我冲动了……简星寒，我……” 简星寒却留意到了别的地方，因为又一次被震惊，法师之手也没能维持住。 阿格妮斯挣脱后，顺着简星寒的视线，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急忙捂住胯||下：“发、发现了？” 简星寒掩面：“想不发现都难……” 阿格妮斯叹口气，伸手往衣服里掏了两下，抽出一对厚厚的垫子扔到地上，又伸手在喉咙下抓了一下，露出喉结的同时，嗓音也恢复成了低沉的男性。他放弃似的盘腿坐着，苦笑着垂下头：“传承者的催||情素，真是太可怕了……是我大意了。” 简星寒真是没想到，在未来宇宙中，他居然能遇到男扮女装这种狗血桥段。 他跟虫族帝国历史上第一任雄性皇帝一个坐床上，一个坐地板上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五十八章 转机 这段时间里，奥斯卡并没闲着。 一开始那人鱼的精神力确实强大得惊人，禁锢尼欧的行动，也能隔绝尼欧们彼此之间的感应。 原本尼欧们之间思绪传递和感应都是没有阻碍的，无论彼此间隔了多么远，每个尼欧都能像他的手指一样随心所欲地听从行动。 然而现在，那种思绪感应却被限制住，奥斯卡像是困在一团粘稠的海洋囚笼内，只能感应到海洋范围中尼欧们的存在。 原本运行在试炼之星外围轨道上的一些太空劳工跟光能采集器，现在失去了指挥，全都像陨石似的毫无知觉地运行在轨道上，奥斯卡甚至不知道它们是否还存在——也许被流星击中，也有可能被傀儡星、流浪星、或者别的什么星际生物吃掉了。 不过也许是因为禁锢他的精神力在逐步削弱、又或者是尼欧们渐渐适应了这种环境，再度进化的缘故，奥斯卡慢慢地发现有些尼欧已经可以脱离这个囚笼，在宫殿外活动。 另一方面，人鱼却日益焦躁起来，他强迫整个星球的居民挖掘的东西还是不见踪影，然而居民们不满整日里辛苦劳作而毫无收获，已经连续反抗了很多次，死的人越来越多，尸体堆积如山，甚至来不及焚烧。 拉美西斯也真是虎落平阳，想当年他呼风唤雨，手下何止亿万追随者，什么时候为了区区一颗落后星球的人民就如此焦头烂额。 他毕竟被李维吞噬过，现在不过是些残存的能量，依靠那个头盔里特殊装置才存活下来，早就不是法王级的传承者了，光是维持现状就已经竭尽全力。 最后他将主意打到了奥斯卡身上。上百层的防火墙他已经破解了大半，虽然还不能完全让这个机器人听从命令，但也可以进行一些基本的活动。 比如命令奥斯卡合成大量的杀人军队胁迫当地人干活。 如今整颗星球上堆积的尸体都是奥斯卡的杰作。 不过奥斯卡认为很正常，这原本就是他被制作出来的目的，虽然简星寒之前被吓到过，但他判断，那主要是因为当时他进化不足，使用的方法太原始、不够环保所导致的reads();。简单地说，当时简星寒感受到的悲伤和罪恶感，半点没有传递给奥斯卡。 虽然现在他杀人的方法也一样原始：子弹、爆弹、火焰甚至于冷兵器，但人鱼感受如何，不在奥斯卡的顾虑范围之内。 如果人鱼也吓跑了反而正中下怀，他就可以自由地找简星寒去了。 不过在维持治安，或者更专业地说法，“镇||压”之余，奥斯卡还是偷偷瞒着拉美西斯，释放出许多尼欧，打算在拉美西斯的控制范围之外重新组建一个集合体。 然而，目前来说，尼欧感应范围只有以宫殿为中心，周围直径两公里内。奥斯卡不得不谨慎行事，维持数量非常微小的尼欧集合体，散布在宫殿外的植物群落之内，奥斯卡给它们命名为逃逸者。 曾经有一次，他合成了稍微比多细胞生物大一点的集合体，就立刻被拉美西斯发现了，人鱼嘲弄着他的徒劳反抗，再度展开精神力捕网，将大大小小的逃逸者一网打尽。 纳米机器人和人鱼的拉锯战就这样持续着，拉美西斯渐渐不耐烦起来，他加强了对奥斯卡超级管理员权限的争夺，防火墙全面崩溃的时日很快就会到来。 “到时候我会清光你数据库里关于简星寒的所有情报。”拉美西斯这么威胁着。 然而奥斯卡判断这个威胁的成功率为0%，因为那些“冗余数据”全都因简星寒而起，连他自主清除都没办法，更何况自上而下传达的管理员指令？ 唯一的清除办法就是全部重写整个ai，然而这一点，现有宇宙的文明还做不到。所以他根本不在意。 这样僵持的局面一直持续到挖掘有了新进展。 那天拉美西斯终于心情爽朗地带回一个公文箱，箱子里全是金属零件和一块古老的芯片。 “这些都是第二次宇宙大爆炸之前遗留的东西，”拉美西斯耐心指点给他看，人鱼冷酷的嘴角弯成了讥讽的弧度，“银河联邦科学院两百年的心血，不对，是人类上万年的心血被这么一炸，差点损失殆尽。现代文明还不如我小时候见过的原始部落星球。这颗星球上更是，啧啧，比猿人时代好不了多少。” 拉美西斯甚至不愿意去记住这颗星球的名字，因为搜索完毕遗物后，他就会离开，这颗星球、以及行星上生命的未来之类的事，丝毫不在他考虑的范畴之内。 他开始将金属零件挨个放在一个金属平台上，将它们组合起来后，就形成了一个直径不超过50厘米的伞状发射器。金属是银色的，被埋葬在不为人知的边缘星球千百年也没有锈蚀，依然银光闪闪，造型精练。底座有个接口，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拉美西斯调整那个发射器的位置，让伞内侧雄蕊似的发射端对准了宫殿上方的阴影，然后将手指顶在接口上。 刹那间，一股无声无息的力量扑向宫殿天花板，更为浓稠的精神力再度加固了对尼欧们的囚禁，与此同时，防火墙层层崩塌，而尼欧们再度开始燃烧脂肪，通过紧张运算，重新生成新的防火墙抵抗这股破解的冲力。 拉美西斯显然心情很好，开始巨细靡遗给奥斯卡介绍：“看到没有，这些就是所谓的拉美西斯的馈赠，在大爆炸的时候，拯救了大部分的人类跟其他种族。我听说有些地方是拿来当神物崇拜的reads();。这个是精神波增幅器，可以让传承者释放的精神力增强最少十二倍。” 奥斯卡试图扫描那个增幅器的构造，雷达却无法运作，拉美西斯摇了摇手指：“商业机密。” 他将增幅器放回公文箱，随后取出那个芯片随便扫了眼，嘲讽地笑了，随意捏碎往旁边一扔。 被奴役的仆人们急忙跑上前来，打扫干净后悄悄退下。 奥斯卡没有动静，实际上还是关注着被仆人们扔到垃圾桶里的芯片碎片。这个星球处理垃圾的手段非常落后，像这类不可燃垃圾一般都是粉碎后掩埋，对于这类芯片来说，除非强磁消除，那么无论载体被粉碎成什么样子，数据都不会消失。 拉美西斯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然而他还是毫不在意地将芯片扔了，或许因为芯片里的数据毫无价值，也或许……这是一个陷阱？ 奥斯卡无从判断，他只是让几个细小的尼欧缓慢靠近那堆碎片，开始解读数据。 芯片里记载的是大量的实验数据，名字叫做“女娲实验”。具体来说，是以科技手段完全制造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来。 并非根据某个具体人类的dna进行克隆，而是无中生有，造一个人类出来。他拥有和任何一个人类都不雷同的基因，同时也是个真正的人类。 这个实验是当年拉美西斯为了对抗自己日益衰老的*而进行的众多实验之一，最后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尽管实验体确实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但同样也无法承受法王级传承者的精神力，在进行法师级精神体移植实验时，上百个实验体全部因大脑爆炸而死。 女娲实验至此完全失败，相关数据由科学院封存保留。 奥斯卡明白了，难怪拉美西斯觉得没用，也认为对已经居于比人类更高端的进化进程上的奥斯卡没用。 然而，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情报实际上对奥斯卡来说，却是异常珍贵的情报。 奥斯卡相当于被高浓度的纯能量包围着，进入了二次孵化期，这对尼欧的进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唯一的麻烦就是拉美西斯步步紧逼的最高权限争夺战。 假如他的思绪能够突破这两公里限制就好了，他可以伪装出一个最高权限，再在拉美西斯察觉不到的地方另造一个足够的载体，将ai的主要权限都转移过去。 就类似于电脑对抗病毒，因为病毒太过顽固无法清除，又不能格盘，那么就腾出部分硬盘空间造一个隔离区，将病毒限制在这个隔离区中，其它部分硬盘跟程序就还能正常运行。 拟定了对抗计划后，奥斯卡就全负荷运转起来。当然在这之前他有好好核对过时间，免得失去时间概念，一折腾就是十几年甚至上百年，简星寒作为史前人类，谁知道能不能等那么久？ 如果有别的机器人找上他就糟糕了。 这担忧如果让简星寒知道了，一定会气得暴揍这家伙：“你以为我是变态恋物癖吗！我就只能喜欢机器人吗？” 事实却是，暂时不清楚简星寒的爱是否总会跨物种，但跨物种的生物们对简星寒的爱却是真的。 跟着简星寒混进卧室的金色甲虫对它们整个虫族的帝王发起了攻击，噼噼噼的翅膀振动声尖锐高亢，连简星寒都能听出威胁的意味reads();。 甲虫朝着皇帝喷射出高温的溶解液，后者反应敏捷，直接闪躲开来，溶解液在墙角溅开，发出滋滋的声音，同时散发出一股白烟，木质的墙壁立刻焦黑了一大块。 这小甲虫看着不起眼，居然会泼硫酸，不愧是虫族帝国土生土长的虫子，凶悍到这种程度。 简星寒看得后背发寒，皇帝则招伊阿宋进房间，用一个小型捕捉器将那只甲虫小心翼翼装进笼子里，带出房间。 伊阿宋伯爵离开时，看了眼被皇帝扔在地上的两个垫子，若有所思地笑着，低头出去了。 简星寒则感叹：“你们对虫子是真爱啊……” 阿格妮斯瞪他一眼：“那是黄金飞虫，换了普通虫老子早就一巴掌拍死了。居然吃老子的醋……这什么世道。” 似乎身份暴露后，这位皇帝就不再装女王了，这时候用力挠挠后脑，在距离简星寒两米开外的凳子上气呼呼地坐下来。 简星寒也觉得压力山大，“黄金飞虫？” “飞行甲虫里最强、最稀少的一个品种，长寿而且善战，是帝国一级保护物种。那只大概也觉醒了守护者血统，所以追着你跑。” 简星寒默默低头，将脸埋在两手中间，一边心想着要找个办法处理掉这什么传承者的催||情素才行，一边叹气：“所以，说正事吧……” 皇帝平静了下来，眼神变得昏暗。 阿格妮斯当然是假名，他真正的名字叫阿格列，阿格列波曼。他的曾祖母从远亲巴拉姆家族手中半强迫地夺取了皇位，后来在波曼家族里代代相传，直到传给阿格列。 阿格列的妈妈因为在同兰斯帝国的作战中受伤，在生育了阿格列姐弟之后，就没有再产下别的子嗣，这导致波曼家族的皇位岌岌可危，因为巴拉姆一族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放弃过夺回皇位的梦想。 所以前任皇帝，阿格列的母亲就用了个计策，她将阿格列男扮女装，和姐姐海蒂分开养育。 结果母亲跟海蒂一起被暗杀了，阿格列以“次女阿格妮斯”的身份继承皇位，不得不继续女扮男装下去。 不过阿格列继位后的这四年多来，贵族们中的反对势力一直蠢蠢欲动，最大的反对理由就是“皇帝陛下至今连一位王夫都没有，连一只虫子都没生下来，我们因此对于晨风帝国的未来感到十分担忧”，以及“波曼家族连续两代皇帝都不爱生虫子，我们认为这样的皇帝不合格”。 然而面对这样的责难，阿格列却仍然迟迟无法回应。一方面是不敢轻易挑选王夫，另一方面则因为他明明喜欢的是雌虫（简星寒点头表示理解：直男……不对，直虫），要强行扭转性向，还要生虫子，对他身心都是巨大的折磨。 所以他急于寻找到“神之子”来巩固自己的皇位，只是没想到觉醒了守护者血统，所以在闻到简星寒的味道时，失控了…… 简星寒再次掩面，总觉得阿格列的语气里有着深深的哀怨，害他都有“自己是会行走的人形春||药”这种没节操的错觉了。 第五十九章 刺杀 皇帝亲自前来迎接神之子的事半点没透出风声，不过实际上阿格列还是陪伴着简星寒踏上了回归首都星的最后一段路程。 他们乘坐的长弓型旗舰带着附属军队，仿佛一群飞过太空的候鸟，甲板反射着夺目的恒星光芒，浩浩荡荡驶向森晶行星。 简星寒目前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关于传承者催情素的干扰。 晨风帝国和兰斯帝国的战斗日趋白热，晨风帝国科技手段不如兰斯，连机甲都是偷来的科技，所以阿格列将注意力放在了虫族本身的优势上。 虫族优势在于第一，天生技能，第二，繁殖数量。 所以他挑选虫族中的守护者后裔，组建了一支守护者军团，这支军团无论机动力、感应力都远远胜过普通虫族。另外比起杀人，他们更擅长破坏飞船的电子系统、能源推进系统。 在太空中，电子系统相当于飞船的五官，能源推进系统相当于飞船的手脚，这两者一遭到破坏，飞船就变成了瞎子聋子还被绑住手脚，战斗力骤降95%，成了实实在在的战五渣。 但守护者军团也有弱点，第一因为刚刚起步，数量不足、训练不足；第二，也是最主要的，守护者们的五感天生敏感，如果不能得到传承者的安抚，迟早会因精神暴躁而发狂。而现在，晨风帝国内的传承者后裔数量严重不足。 所以阿格列才会病急乱投医，说出“传承者，我要生你的孩子”这种话。 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简星寒必须找到个办法屏蔽那所谓的催情素，否则他非但帮不了守护者军团，只要刚刚在军团现身，那些虫族军人就会集体发||情，还打什么仗。 简星寒一边研究卷轴一边自己摸索，同时拖阿格列来做实验，让阿格列苦不堪言。 他们的实验大致是这样的流程： 简星寒先尝试一种方法来减弱催|情素，比如精神力屏蔽，或者某种香味来中和，然后让阿格列凑近闻闻，问他：“有感觉吗？” 阿格列脸色慢慢涨红：“……有。” 简星寒让小白在一旁观察和记录，他则毫无表情地看数据：“这次勃||起比上次晚了3秒，看来中和有点效果，不知道是哪种香料在起作用。只好一样一样来试。” 简星寒于是去忙碌，阿格列则捂着某处离开实验室，抱着伊阿宋哭诉：“再这样折腾下去我会萎的，绝对会萎的！传承者是鬼畜！” 伊阿宋伯爵只好苦笑着安慰皇帝陛下：“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者军团，谁都不愿意见到精英们集体发||情，对吧？” 至于为什么只有阿格列能配合实验，那是因为整个队伍里只有他一个守护者……对了还有那只黄金飞虫，但飞虫太初级，不方便作为实验对象，还有虐虫之嫌，阿格列只好独担重任。 到这个时候，阿格列无比后悔，他因为太过珍惜守护者军团，这次一个守护者都没带出来reads();。 好在很快，他们的舰队就会抵达首都星，这份苦差事就有别的守护者来分担了。 简星寒简单地编了个程序，将实验结果全部导入，进行模拟运算，再一次次通过实验修正模型。 然而到了后来，无论他如何改进方式，都只能延缓守护者起反应的速度，却不能完全杜绝。 这几乎让简星寒感觉到挫败。 阿格列也觉得沮丧，如果传承者不能安抚守护者，反而只会刺激起情||欲的话，他梦想中的强大军团怎么办？ 直到小白解救了这个困境。小白说：“可能和激素无关，而是这种训练形成了条件反射。” “条件……” “反射……” 两个人先后开口，面面相觑，阿格列帅气的俊脸一点点变红，简星寒终于没忍住，噗一声笑出声来。 虫族帝国的皇帝在神之子的大笑声里落荒而逃，简星寒笑得抱着小白倒在地上，差点让阿格列恼羞成怒。 不过小白倒是提供了一个很有用的思路，假如是这样的话，实验只能暂停了。 好在他们只需要十几个小时就能抵达行星，到时候再招其他守护者做实验就行了。 趁着这个空隙，简星寒向阿格列请教关于“拉美西斯的馈赠”是什么东西。 阿格列又恢复了女性装扮，坐在单独开辟出来的办公室里处理文件，休息的时候听到简星寒这么问时，就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 那是条长长的金色项链，吊坠是颗桂圆大小的金色小球。 “拉美西斯的馈赠是……第二次宇宙大爆炸时，保护了大部分人类的装置，但到了现在，已经没人知道怎么用了，单纯是用来崇拜的信仰道具而已。” 简星寒下意识将小球握在手里，感觉表面温热，仿佛会自己发热一样，他问：“对了，你们总说的第二次宇宙大爆炸，到底是……” 话没说完，他就愣住了。 包括阿格列在内，办公室里十几个人都闭上了眼睛，仿佛沉醉在什么悠扬乐曲里一样。那种宁静祥和的表情，简直叫人不敢打扰。 “嗷嗷嗷嗷！快把那个给我，那个给我，给我！”擅自出声打扰的，是许久不见的阿右，一如既往地又吐舌头又唠叨，激动得不得了。 “嗯……这是个制作相当精良的增幅器呢。”阿左难得地睁开了他平时总是懒洋洋眯着的眼睛。 红中沉稳地点点头，“传承者，请把那个东西拿过来让我看看。” 简星寒默默摊开手掌，朝他的伴灵递过去。阿右立刻低头，舌头一卷，连链子带吊坠一口吞了下去。 简星寒大惊：“你怎么什么都吃reads();！” “没事，只是检查一下构造。”红中说，“如果能够仿造这个结构制造更大型的装置，说不定能将法师级精神力放大到*师级，这样的话，下次再遇到那条人鱼，说不定能赢。” 阿右嗷嗷大吼：“干翻他！” 红龙的体型突然飞快膨胀，原本三米来高，在宽敞如宴会大厅的办公室里不怎么起眼，现在一口气膨胀到了头顶天花板，身后的两翼再度突出到天花板外头。 简星寒顾不上问这个变化怎么回事，只是指着周围人沉静发呆的模样小声问：“他们到底怎么了？” “啊……真是不得了的装置……”红中叹息，“别在意，他们现在享受得很，这个装置激发了你的庇护所技能而已。” 传承者的庇护所技能，是可以让守护者获得精神上安定的技能，普通人也能够从中获益，只是不如守护者那么明显而已。说得通俗易懂点，也就是安心定神的作用。 简星寒叹口气，再次觉得自己跟个会行走的炸弹一样不安全，他绕着红龙走了一圈，伸出手来：“快把项链还给我。” 阿右哼哼唧唧不回应，倒是阿左低下头，张开嘴，把项链吐回了简星寒手中。 巨大的红龙缩回平常的尺寸，满意地吐了两口小火花，“传承者，把它好好利用起来。” 简星寒目送红龙消失，觉得他真像是游戏里的系统引导，在玩家拿到重要道具以后，就蹦出来提醒一下。 他轻轻握住了手里的小金球，回忆着卷轴里关于庇护所技能的说明，试着闭上眼睛，静下心以后再睁开，果然见到了头顶悬浮着如同水膜一样的淡绿色薄膜。 它弥漫着笼罩整个办公室，像温柔的水精灵一样呵护着办公室里的虫族们。 简星寒心思动了动，水膜就像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样消失了。 那种奇怪的静谧气氛一旦消散，阿格列就率先睁开了眼睛，“啊……诶，你刚刚说什么？” 简星寒决定不告诉他这件事，“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我先回房间去了。” 他将项链还给阿格列，后者摆摆手，往后靠着椅背，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留着也没用，还是送给能发挥出真正作用的人吧。” 大概还是察觉了吧…… 简星寒道声谢，收下项链回了房间。 庇护所的影响也弥漫到外面，只不过有些人粗神经没发现，但特意关注的人，却能够清晰察觉出异常。 一个穿着帝国近卫军制服的短发女性避开来往同僚，走进了通讯室。因为旗舰内通信管制的缘故，能够和外界不受干扰通讯的地方只有这里。 她启动终端，输入密码后，和对方接上头：“毒针已经确认目标，威胁程度s级，建议抹杀……收到命令，小意思。” 她刚刚切断通信，门就打开了，一个年纪比她大、军衔也比她高的女军官走进来，镭射枪的枪口瞄准了她：“谁给你的权限使用通信室，你和谁联系了？” 毒针戴着眼镜，头发齐耳长，剪得整齐而朴素，长相也是普普通通，十分诚恳的样子，是那种能让人放下心来的路人脸reads();。她此刻缓缓转过身，面带惊恐：“是、是神子大人，叫我……” 女军官才一愣，额头上突然炸开一朵血花，身体随之往后倾倒。毒针的动作十分迅速，上前接住她倾倒的身体同时夺走镭射枪，免得她临死时神经反射扣动扳机。 毒针将死亡的女军官轻轻放在地上，低头打量她的体型缓慢拉伸，变成一头足有两米长的千足虫，盘曲在地板上，时不时还抽搐两下。毒针啧啧地摇着头，身后的蝎子尾也跟着摇晃几下，将尾针粘染的鲜血甩干净：“千足虫也能当少校，我大晨风帝国没虫了吗？” 她皱着眉，仿佛在深深为帝国前途担忧，将镭射枪仍在地上，转身走出通讯室。 少校的尸体很快被发现了，卫兵立刻发布了全舰戒严警报。 旗舰里立即响起警报声的时候，简星寒正盘腿坐在房间地毯上摆弄那个金色小球。门突然卡嚓一声打开，一个相貌普通但看上去十分可靠忠厚的女军官冲了进来：“神子大人！舰艇被袭击了，请跟我到安全舱避难！” 简星寒看一眼正在旗舰外自由飞翔的三头红龙，才皱眉说：“哪……” 谁知才开口眼前就一阵劲风袭来，小白软软的身体罩在他脸上将他扑倒了。 漏气的声音噗噗响起来，简星寒瞬间回神，从渐渐扁下去的护理机器人身下爬出来，就见到当头一个黑影再次袭来，他立刻翻身滚动，尖锐强劲的黑色毒针狠狠扎进脸侧的金属地板里，又迅速抽出来朝他脑袋扎下去。 简星寒瞪着眼睛盯住那根尾针不放，紧急启动法师之手，八只无形的法师之手瞬间成型，牢牢握住了那条蝎子尾巴，同时狠狠朝上空一拽。 那个女军官身体顿时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直到这时候他才看清楚，那条足有两手合围粗、黑里透青的金属质感蝎子尾巴另一端直接连在女军官的尾椎位置。 “你到底……” 不等他开口再问清楚，女军官已经撑着地板，迅速变形成了一头巨大的黑色蝎子，尾巴强力一拽，竟然挣脱了简星寒八只法师之手的禁锢，尾针横着一扫，集中了简星寒的腰身。 被这股强力一撞，简星寒脚下腾空往侧面摔倒，正好跌在瘫软的小白身上，随后法师之手再度追上来，这次只有四只，但力度和强度都翻倍，两只拽着蝎子尾巴、另外两只分别拽着两只钳子，将它甩得肚皮朝天后，牢牢压制在地板上。 黑蝎愤怒咆哮：“这不可能！” 它奋力挣扎，撞得金属地板砰砰作响，简星寒心跳剧烈，但仍然牢牢地将小金球抓在手心里，直到伊阿宋带着士兵们冲进来，伊阿宋脸色惨白，手却很稳，掏出镭射枪对着黑蝎头部、心脏各开三枪。 黑蝎抽搐了一会儿,金属质感的甲壳下渐渐流淌出青色的液体,最后终于不动了。 简星寒问：“死透了？” 伊阿宋和下属靠近简星寒，将他包围在中间，这才说：“死透了，放心吧reads();。” 他长舒口气，这才撤掉法师之手，膝盖发软，伊阿宋急忙搀扶住他，准备带他离开房间，“抱歉，是我们疏忽了。” 简星寒说：“等等，小白……” 伊阿宋说：“我们会修好它。” 小白缓慢爬起来，骨架完好，外膜再度破了前后两个大洞，气体跑光了，外膜松垮垮地垂在金属骨架上，他仍然忠实地跟上来：“小寒，有没有受伤？” 简星寒摇摇头，“你没事吧？” 小白低头看了下，戳戳胸口的大洞：“又要多两个补丁了。我大概是补丁最多的护理机器人。” 简星寒觉得小白也越来越人性化了，还会在意补丁。 他在重兵护卫下离开了房间，转移阵地到了阿格列的房间。阿格列让其他人退开后，第一时间紧紧抱住了简星寒：“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幸好你没事……” 他声音发着颤，看起来后怕得要死。简星寒被他胸口两块厚厚的垫子压迫胸膛，说不出的别扭，不过他只是抬手拍拍阿格列的后背，“没关系，以后加强防卫就是了。对了……把刺客直接杀了，不用审问吗？” “嗯，”阿格列松开他，启动了一旁的终端，“她是巴拉姆亲王的部下，我有资料。”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格列将整个帝国大部分势力都介绍给简星寒知道。 简星寒用心记下来，休息的时候将下巴搁在胳膊上问：“阿格列，当皇帝就这么好吗？” 阿格列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完全不好，如果不当这破皇帝，我爸妈跟我姐也不会死了。” 他的家人都被政敌杀死了，所以…… “那你是为了复仇吗？” 阿格列笑笑，突然起身坐在简星寒身边的椅子上，侧头靠着他肩膀，放松一样闭上眼睛：“不是。只是如果让巴拉姆当皇帝的话，死的人会更多吧。那家人一直想要打败兰斯帝国，可是我想要和谈。” 简星寒觉得这个虫族实在是颠覆他以前看过的电影电视，那些片子跟游戏里的虫族都是残酷的战争狂、侵略者，人类则为了守卫家园而战。 可现实看起来却刚好相反，人类帝国全民皆兵，狂热于战争，虫族帝国的皇帝不但是雄性，还想要和谈。 简星寒认为，如果可以阻止战争，他也应该做点什么才是。 尤其是，奥斯卡在就好了，等他进化成蚀星者，只需要杀气腾腾往两边各转一圈，下令“你们给我和谈”，大家就能放下武器了。 简星寒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美好了，不过未来那么多事要做，先想简单一点比较省力气，要不会被目标压垮的。 他转头看着阿格列，轻轻拍拍他脑袋，“这种话你应该热情洋溢地说。” 阿格列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简星寒，我需要你。和我结婚吧。” 第六十章 神官来了 “我拒绝。”简星寒回答得干脆利落。 原本就在怀疑自己从直虫变成弯虫的阿格列捂着破碎的玻璃心蹲到了地上，黯然神伤。 简星寒安抚地揉揉他的头发，“你放心，我会帮你打造一支宇宙最强的守护者军团。” 其实也不是简星寒说大话，拿到那个小金球以后，他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有了很多可行的计划。其实重点就在于如何让传承者跟守护者合作愉快，以及如何充分发挥传承者后裔那点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力量。 如果守护者军团要发展，就必须建立合理的制度，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神之子”一个人身上。 阿格列闭着眼睛任凭简星寒给他揉脑袋，还在叹息：“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做什么皇帝，还非得男扮女装，整天提心吊胆的。如果巴拉姆表姐同意跟兰斯和谈，我愿意把王位让给她。反正她是雌性，比我名正言顺……” 简星寒发觉了，这家伙看起来比他年长，但内心还是个小孩子，大概他老妈跟姐姐保护得太好了，也没想到真有让他当皇帝的一天。 然而阿格列还是为着家人的遗愿、自己的梦想坚持不懈假扮高冷女王。 阿格列头发很软，揉起来像动物的绒毛似的，手感很好，简星寒忍不住搓揉不停，最后被阿格列抓着手腕扯开。皇帝陛下踉跄往后退，拿手挡住涨得通红的脸：“别……别乱摸。” 简星寒看着他急促的呼吸、潮红的面颊和微微放大的瞳孔，不禁哑然：“脖子以上也不行？” “不行！”阿格列气急败坏地冲到三米开外，却还是留在房间里，怕传承者出事。 简星寒看着他，和暖地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想要介绍奥斯卡和阿格列互相认识。 和简星寒分开第十四天，编号rt-9151小行星挖掘完毕，残余人口：1837人。 搜索到理想温床，启动太空劳工进行建设reads();。 和简星寒分开第十六天，逃逸者被拉美西斯歼灭，尼欧数量不足，暂停所有活动。 和简星寒分开第二十七天，温床建设完毕，迁入实验体，计划开始。 分开第三十六天，在rt-8544行星遭遇大规模抵抗，冲突持续九十小时，奉命将两大种族完全灭族，拉美西斯受伤。第一千零五十个实验体死亡。 分开第六十九天，和什么分开？第三千六百六十六个实验体发育良好，人类基因合成顺利。人类机能落后，形态单一，并不适合太空生存，我为什么要进行这个实验？ 第八十四天，进入yq-s-8878行星外层空间时遭遇抵抗，文明级数较高，建议进行潜入作战……拉美西斯驳回建议，仍然展开攻击。 第九十五天，这个计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yq-s-8878行星投降，没有挖掘意义。开始穿星炮第一次发射试验。 第九十九天，穿星炮实验成功，炮弹穿透行星核心，形成直径两百公里的破坏弹痕。 第一百零七天，yq-s-8878行星地裂反应终结，最后分裂成七十三个板块，大气层与水分完全逃逸，扫描结果：无生物存活。死的人太多，让他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必须隐瞒。 等等，所谓的“他”，究竟是谁？ 涂装成黑色的护卫舰穿行在行星残骸的陨石当中，偶尔会有些奇怪的东西撞在防护壁上被弹开：冻僵的尸体、半片玩具熊、扭曲毁坏的车辆。 护卫舰没有在意，探测雷达信号覆盖了近千公里范围，然而想要找到的东西毫无踪影，这让他的尼欧们产生了一种近似于焦虑的情绪。 他好像……丢失了十分珍贵的数据。 为了寻回数据，他仍然进行着现在看来毫无益处的实验，发育中的人类躯体日渐成熟，数据反馈十分理想，然而优先级和重要性都排在第一位的指令却淹没在浩如烟海的情报中，失去了踪迹。 硕大的人鱼游曳在太空中，满怀狂热地抚摸着架设在某颗小行星上的穿星炮，现在，这是奥斯卡的主体聚合物。 越来越多的冗余数据在尼欧中间孳生，其中的情报十分清晰，组合起来却不明所以而且混乱。 他会生气的。 我想见他。 我想他。 然而所谓的“他”，究竟是什么？或者是谁？ “你还真是顽固。”拉美西斯啧的乍舌，重新取出精神力增幅器，细小的精神力渗入尼欧结合体中，形成病毒吞噬冗余数据。 然而越是吞噬，冗余反而增长得越多，大量尼欧消耗在这徒劳无益的拉锯战中，穿星炮最终无声无息崩溃成大量的金属碎块。 数千公里外，护卫舰已经被行星残骸密密麻麻包围，一艘微型飞行器悄然从护卫舰下侧剥离，紧贴在被防护壁弹开的小型喷射机上，翻滚着、漂浮着，逐渐隐没在恒星强烈照耀的光芒之中。 既然关于“他是谁”的数据丢失了，那我就去找出来reads();。 ============== 神之子乘坐的飞船降落在虫族帝国的首都星——森晶星帝国航空港，受到了盛大的欢迎。 简星寒跟随在皇帝身后下船时，宏亮的号角声和虫族人民的欢呼声响彻云端，远处密密麻麻的虫群奇形怪状，挥舞着彩旗，还拉着各式各样的标语横幅。 好在兰斯语全星际通用，简星寒也能看懂大部分横幅。 “热烈欢迎神之子莅临首都星指导工作！”——写这横幅的虫族的人类部分血统的祖先一定是个天||朝公务员。 “神之子万岁！求关注求点赞求么么哒～”——这个的祖先多半混微博。 “神之子是骗人的！一切都是帝国的阴谋！”——阴谋论也存活到了四千年后。 “雌雄平等！雄性也要婚姻自主权！”——这个画风不对啊怎么混进来的？ 航空港内贵宾厅里，迎接使团的成员们正在等候。使团全员由女性组成，一半以上穿着神职人员的白袍，刺绣得华丽端庄，人人神色倨傲，有些人看着简星寒时，眼中的轻蔑甚至不加掩饰。 简星寒都能读出她们的表情来：什么嘛，不过是个雄性。 他只能苦笑着自己忍了，我是个男人真是抱歉了啊。 一名棕色大卷发、穿着紫蓝色礼服裙的中年女性从使团里走了出来，对着阿格列单膝跪下，“您和神子大人平安无事归来，真是太好了，尊贵的阿格妮斯陛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车队，迎接陛下和神子回宫。” 阿格列做个手势，示意对方起身，神态雍容而冷漠，眼神却非常温柔，“你做得很好，薇拉，我们现在就……” “等一等。”空旷厅中突然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女性嗓音，大厅另一头的大门打开，呼啦啦冲进来一群女性，个个体格魁梧，白色长袍都掩不住手臂上的肌肉隆起，将皇帝及其部下，还有迎接使团全部半包围起来。 为首的一个干瘦女性约莫六十出头，白金发色和同样颜色的眼珠让她显得严厉而冷酷，矮小的身躯却透出强烈的压迫感，让其他人变了脸色。 阿格列皱了皱眉，“莫琪神官，你为什么不在大神殿里为神之子祈祷？擅自中断祈祷是对世界之母的亵渎，就算我是世俗的王，也一样无法饶恕这样的罪行。” 莫琪神官嘴角微微扯动，露出讥讽而蔑视的笑容，表面上却还是维持应有的礼仪，欠身对阿格列行礼：“陛下多虑了，卑职正是奉大神官懿旨，前来迎接神之子回世界之母大神殿。” “放肆！”阿格列震怒大喝，变声器加工过的声音高亢回荡在大厅中，吓得工作人员和各色宫人接连跪了满地，然而使团中、还有莫琪神官带来的人却仍然坦然站立。 阿格列继续呵斥：“莫琪，你胆子倒是不小，什么时候神殿能替朕拿主意了？” 莫琪神官不卑不亢地听着皇帝陛下怒吼，就让阿格列的吼声显得很是色厉内荏，连围观的简星寒都看不下去了。 之后老妇人慢悠悠地低头：“陛下请息怒，神之子都是世界之母的孩子，我们信仰的世界之母要同神之子见面，就如同母亲要见自己的孩子，恳请陛下不要为难神殿reads();。” 她彬彬有礼地回话，礼仪上无可指摘，内容上也无可指摘，如果皇帝再继续拒绝，那就是和神权公然对抗，大神官手下有不少传承者后裔，“阿格妮斯”不应该再为自己树敌。 然而他和伊阿宋好不容易才将神之子从那颗神秘星球上带回来，落到皇帝无法控制的神殿里，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对付简星寒。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放任对方这么公然抢人，简直太过分。 “改天朕自然会带神之子觐见世界之母，至于……” “母亲急切的心思，想必陛下会理解的。何况神之子再度降临晨风，这是无上的荣耀和喜悦，陛下难道会担心神殿会对神之子不利吗？”莫琪神官毫不客气打断皇帝的话。 对，我还真这么担心。阿格列暗暗吐槽，扣紧手指，却不敢真这么说。阿格列暗暗皱起眉，实在不行的话突围…… 正在这时候，简星寒突然笑了，“其实我也迫不及待拜见世界之母，在近处瞻仰她的荣光。” 阿格列眼神一暗，伊阿宋和其他随从也都忍不住握拳，这小子脑子进水了吧，大神官现在神权独揽，你以为他愿意凭空冒出个神之子跟他分权？天真！去了肯定被当成傀儡使唤，说不定还会被囚禁起来。 更重要的是，神殿如果独占神之子，皇帝的危机就根本得不到解救，他们不是白忙活这么久了。 莫琪神官却缓缓笑起来，应该说这小子识相呢还是傻缺，居然自己就上套了，倒是省了她很多事，所以她心里对这挂着神之子名头的少年又多了几分轻视，矜持点头：“既然这样，那……” “但是我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如果直接去见世界之母也太不敬了。”简星寒话锋一转，露出苦恼的表情，“而且神殿里不是只有女……咳雌性吗，我一个男……雄性也不方便。所以不如先在神殿外找个地方落脚，沐浴焚香，斋戒三日后再进入神殿觐见，这才足够表达我对世界之母的虔诚和敬仰之心。” 虫族们听不懂什么叫沐浴焚香斋戒三日，不过大体还是明白了简星寒的意思，阿格列神色就缓和了，莫琪反而皱起眉，但是简星寒这番话无可指摘，她只好说：“那么在神殿附近……” 简星寒再次打断她：“哦，还需要请人指点一下，神殿的礼仪和禁忌，我对这些其实一无所知，万一在世界之母面前失态了，那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莫琪有些怔愣，继续说：“那么我会安排……” 简星寒一拍手，第三次打断她：“对了，伊阿宋伯爵小时候跟随前任大神官住过很长时间，一定了解吧？而且跟我同为雄性，那么就麻烦伯爵，我要在伯爵府里叨扰一阵子了。” 他自说自话太过流利，让旁人都有点跟不上节奏，简星寒已经笑眯眯搂住伊阿宋的肩膀，“那就这么决定了。” 伊阿宋自然微笑着点头：“竭诚欢迎。” 莫琪差点就跟着附和点头了，但她毕竟年纪大阅历深，突然之间回过神来，顿时惊怒交集，这小小的雄性居然敢对她施展传承者那点催眠小伎俩，她居然差点就中招了！ 第六十一章 冒牌货 莫琪将这一切归结于自己的大意和对方的胆大妄为，因为普通传承者后裔那点能耐，对于这些常年磨砺意志力和忽悠功力的老神棍们来说，是完全不值一提的。 伊阿宋伯爵是阿格妮斯的心腹，甚至有谣言说他是阿格妮斯的情人之一，他的府邸距离皇宫不足十公里，神之子住在他那里跟落在皇帝手里没什么区别。 莫琪那刻薄的面孔显得更加严厉，他突然抬起手来，宽阔的白色衣袖激烈摆动，她身后的神职人员们逼近，年老的神官威严下令：“别让世界之母等待，请神之子和我们走吧reads();。” 伊阿宋、刘易斯和宋廷几名雄性军官也上前，拦在阿格妮斯和简星寒面前，手放在腰间，做出作势拔枪的动作。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阿格列攥紧拳头，嗓音森严：“莫琪，兰斯已经打到岩石林星系了，神殿还要在这种时候掀起内战吗？” 莫琪却寸步不让：“掀起内战的是陛下，陛下如果公然违抗世界之母的意志，大神官有权利褫夺陛下的皇位。” 阿格列再度进退维谷，简星寒再度抬手，轻轻拍拍他的手臂，声音不大，柔和平缓，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皇帝陛下没有违抗世界之母的意志，我的母亲给我的使命，是要我如同千年以前，世界之母同始祖皇帝合作那样，辅佐阿格妮斯陛下，重新恢复晨风帝国的荣光。” 简星寒对于临时认个“世界之母”当妈毫无心理压力，神棍忽悠的套路在很多游戏里都有，他也是信手拈来，煞有其事的样子，让很多人不由自主就信了。 莫琪神官的脸黑得不能再黑。 简星寒从伊阿宋和刘易斯两人中间挤出去，笑眯眯抬手告别：“那么，亲爱的神官，请遵从世界之母的意志，回神殿等候我陪同皇帝造访吧。” 莫琪才看向他，突然脸色大变，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两旁的侍从急忙搀扶住她：“神官大人？神官大人？” 莫琪惊魂未定地再看向简星寒，却发现刚才看到他身后那个巨大而恐怖的阴影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个干干净净的男孩子站在面前，容貌俊秀，笑容冷淡，从刘海下透出来的眼神清澈而高深莫测。 不过这个印象也只是一瞬，随后少年面无表情摆着手：“回见。” 原本高傲而且胸有成竹的神官狼狈地再退两步，哑着声音说：“我们走！” 竟然连看也不愿多看两眼，转身就走了，背影佝偻而仓皇。 剩余神职人员顿时懵了，有那么几秒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阿格妮斯皇帝冷淡的声音响起来：“还留着做什么？” 紧绷的气氛早就如同破了气球一样泄气了，剩下的人三三两两也终于离开，临走只恶狠狠留下各色威胁眼神，不过也仅止于此。 一触即发的内战总算没有爆发，阿格列却并不轻松，板着脸乘上巨大的飞行甲虫，甲虫背后的透明气泡里有个能容纳十个人的房间，一列飞行甲虫浩浩荡荡从航空港出发，飞向皇宫。 神殿不将皇帝放在眼里，行为越来越嚣张，要不是简星寒最后召出伴灵，将莫琪吓得够呛，说不定现在已经打起来了。这让阿格列愤怒却无力，进了房间就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将厚实木桌砸出裂缝。 气氛有点沉闷，一直持续到了目的地。为了不给神殿落下口实，简星寒还是先跟着伊阿宋回了伯爵府，稍作休整后，又一起前往皇宫。 虫族的皇宫坐落于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中，建筑采用大量砖石、少量木材和藤条建造，为方便大型虫类进出，建筑物十分宽阔，大部分是平顶。灰色岩石和绿色房顶，融合在丛林内完全不会显得突兀reads();。 他们抵达皇宫时天色已经转暗，皇宫内外的墙上、柱子上渐渐亮起光点，全是一株株从花盆里探出的白色兰花，宽大洁白的叶片像荧光灯一样自内而外发着光，将整座宫殿照得明亮如白昼。 简星寒把修补好的小白交给侍从后，和伊阿宋、刘易斯一起穿过十多个房间，中间交换了二十多次口令后，进入一个秘密会议室。 会议室里不超过二十人，除了在飞船中熟悉的面孔外，还有几名女性，都用友善或者好奇的目光看着简星寒走进来。不过没人说话，会议室里安静如坟，能容纳三十人的金属环形桌中央悬浮着二三十个虫族贵族的全息像。 一个年轻书记官正在操作控制台，还在不断增加，每增加一个人，阿格列的脸色就更黑一分。 他挨着伊阿宋坐下，一边听书记官介绍情况，一边在伊阿宋的帮助下，启动个人终端接收了全部情报。 这些全部是倒戈到巴拉姆阵营里的贵族，分管经济、文化教育、宣传、国防、医疗各个口，书记官还特意做了个势力分布图，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颇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最后放出的全息像，是个银灰发色的老妇人，圣洁、慈祥而且威严，书记官说：“加上莫琪拦截神之子的事件，现在我们有85%以上的把握断定，光之使徒的教宗就是大神官。” 会议室里响起成片抽气声。 伊阿宋却笑起来：“看来神之子连敌方大将都惊动了，这老蜈蚣憋不住终于露面了。” 这句话里的老蜈蚣大概类似于人类骂老狐狸吧，简星寒嘴角抽动，手握成拳头咳嗽一声。 另一旁坐着的年轻女性立刻给他倒了杯草药茶，简星寒对她笑笑，说“谢谢”，才要端起杯子喝一口，杯子就被阿格列拿到了身边，年轻的皇帝板着脸下令：“你坐过来。” 简星寒也没反应过来，配合地起身坐到阿格列身边，端着杯子喝水。 围观群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没人说什么，而是进入了实际的议题。 接下来的几天里，简星寒得到了大量的“拉美西斯的馈赠”，阿格列几乎将所有能找到的零件都塞到了他的房间里。这些东西有饰品、有生活用具、有武器防具，但最大的功能都是精神力增幅。 同时他也开始接触守护者军团，这个军团最大的特点，一是全员都具有守护者血统，二则是雌雄平等，有能力的雄性可以得到同样的晋升机会，成为真正的精英。 这一点让整个帝国的守旧派大肆抨击，谩骂阿格妮斯荒唐，动摇帝国根基与法则。简星寒简直怀疑，要是让这些人知道阿格妮斯是雄性，只怕要把他活活烧死。 巴拉姆自然借机笼络了不少反感阿格列推行雌雄平等政策的权贵。 不过简星寒很能理解阿格列这种心情就是了，屈服于性别歧视，顺从这种不平等打压自己的同性，光是想想就又蠢又恶心。这大概算是阿格列精神上的洁癖，然而简星寒喜欢。 他在守护者军团里倒是受到了盛大的欢迎，一开始他还担心那什么催||情素作祟，后来发现他搞出来掩盖用的香水很有效——除了对阿格列外都有效。 对此小白的解释仍然是：“因为形成条件反射了reads();。” 阿格列的反应则是涨红脸否认：“开什么玩笑，只不过因为我守护者等级比较高！五感更敏锐！” 直到某次徒手格斗训练时，阿格列被军团里一个军衔为少尉的女孩子轻松撂倒，简星寒终于接受了小白说的“条件反射”的解释。 自从简星寒加入后，整个守护者军团的战斗力也随之翻倍，强大的庇护所技能安抚了守护者后裔们饱受折磨的五感和精神，休息好了，集中力加强，反应也随之更加迅速。 但缺陷在于不能离开庇护所，简星寒和伊阿宋则在研究如何让守护者们进行一些集中力方面的锻炼，这样，守护者离开了庇护所效果范围也能如常行动。 短短的几天时间一晃而过，神殿方面很快就出招了。 首先是大神官写来亲笔信申斥阿格妮斯皇帝，伪造世界之母的旨意，安排人假冒神之子，这种渎神行为不可饶恕，皇帝必须负全责之类。 全帝国的媒体都跟着转载了大神官的申斥信，支持神殿的保神党和支持皇室的保皇党各抒己见，吵得不可开交。 紧接着神殿抛出重磅炸弹：他们找到了真正的神之子！ 几乎立刻就盖棺定论了简星寒是假的。 其实简星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拉着伊阿宋仔仔细细地追问了一遍，才确定，这个所谓的“神之子”，只要是有实力的传承者就可以担任，并没有别的什么特殊印记。至于世界之母也只是信念象征，并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神”。 然后神殿又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皇室立刻交出假冒的“神之子”，他们要让这个骗子、渎神者受到严厉的处罚！ 阿格列气得笑了，简星寒也忍不住笑，但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保皇党态度强硬的反驳，神殿又发出通知，说要进行真假神之子的鉴证，也就是传承者决斗。 阿格列笑不出来，是因为觉得对方蠢了。简星寒笑不出来，却是因为担心。 他实在不想让那个专职卖蠢的阿右出现在大众面前，绝对会让正在崇拜“神之子”的人们幻灭的。 不过他表情少，没人看出担心来，阿格列冷笑着让书记官回了封措辞傲慢的信，说到时候一定要神殿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冒牌货好看。 虽然是帝国两大势力交锋，但总给人一种小孩子吵架的错觉。 简星寒只好去了单独给他开辟的一间训练室，召出了伴灵，简单地将决斗的事说了一下，阿右果然嗷嗷嗷地叫起来：“决斗决斗决斗！来一个吃一个来两个吃一双！” 边嚷嚷边吐出几缕小小的火焰。 “你真是……烦死了。”阿左转头对着阿右吐出一股巨大的火焰，位于正中的红中躲不开，惨遭池鱼之殃，两颗硕大的龙头同时淹没在赤红火焰中。 简星寒不得不庆幸，训练室里空空荡荡没有能燃烧的东西。 第六十二章 粉墨登场的伪娘 “嗷嗷嗷嗷烫烫烫你个自虐狂是在烧自己懂不懂嗷嗷嗷！”阿右的大嗓门在空旷训练室内如同洪钟般震耳嘹亮。 “够了，安静。”红中威严低沉的声音在火焰中响起，紧接着被烟火呛得咳嗽两声，难得维持的庄重感消失殆尽。 阿左喷完火，神清气爽哼了一声，转过头看别处去了。 呼啦啦的火焰总算消失了，简星寒坐在距离红龙三米远的石头凳子上，曲起一条腿踩着凳子，下巴抵住膝盖，望着那三个脑袋争吵不休，只觉得无力。 据说伴灵是人格的具象化，可是三个脑袋这么混乱的争执，难道意味着他是精分吗？简星寒明明觉得自己挺正经的。 火焰消失后，还是红中最先回归正题，庞大的身躯朝着他走近几步，缓缓低下硕大的头颅：“传承者，你不用担忧，除非他们找到那条人鱼，否则任何传承者都无法在决斗中击败你reads();。” 简星寒想起法王塔中惨烈的一幕，仿佛将杀气和邪恶凝聚成形的恐怖实体，被完全压制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他深吸口气，压抑住手指的颤抖，突然笑了，“我反而希望他们找到的是人鱼……这样就能找到奥斯卡了。好了讲正事，我只是觉得你这么跳出去会吓到人的，而且一开始就把底牌摊开给敌人看也太蠢了，伴灵能不能变形……比如先伪装成兔子皮卡丘什么的？变个龙蛋也行。” 阿左冷哼：“你当伴灵是奥斯卡么？光会变兔子卖萌。” 简星寒：“……奥斯卡也没变过兔子。” 红中点点头：“变形是做不到的，不过一开始不要掀底牌的思路我也赞同。所以，是时候使用灵能武器了。” 简星寒听见新名词，迅速取出传承者卷轴ii浏览了一遍，没有找到关键词：“灵能武器是什么？” 灵能武器的概念，在简星寒见过的某个古老的游戏里倒是也有，是以神圣的信仰之力直接凝结而成的硬头锤、十字键之类兵器，造型是半透明的，十分华丽。游戏里是属于消耗品，法术召唤出来，打着打着就磨损光了，不过只要施展法术就还能再造新的。 现在从伴灵口中说出来这个词，又让简星寒觉得时空混乱，不过转念一想，传承者连法师之手都有了，而且他用得还挺顺手，如今再多个灵能武器也不算啥了。 红中、阿左和阿右一个脑袋一句，继续解释：“理论上来说，每个传承者都有属于自己的灵能武器，和伴灵的概念相似，形状和性质都是传承者性格的具现化。最大的区别在于伴灵是精神导师，而灵能武器只是用具。” 简星寒回忆着刚刚阿左张口喷出的熊熊烈焰，隐约有点猜测：“那我的灵能武器，难不成是火焰喷射器？” 红中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连阿右都一反常态没做评价，反而萎靡地缩缩脑袋。 红中说：“这要成形了才知道，因为灵能武器要将大量精神力强力压缩形成实体化，绝大多数的传承者实际上都没有这样的能力。” 阿左也矜持点头，“这是极其珍贵的天赋，只有最优秀的传承者才能成功。不过，对于能召唤出我这样顶尖伴灵的传承者来说，问题不大。” 这话把伴灵跟简星寒一起夸了，简星寒身心舒畅，于是抖擞精神，让伴灵教他怎么搞出灵能武器来。 他闭关了好几天，每天除了花两个小时往返一次守护者军团的训练基地外，都关在训练室里，按照伴灵传授的方法，尝试将精神力凝聚在右手掌里。 掌心渐渐发热，似乎有实体凝聚出来，但接着一个晃神，就什么都不剩了，看来灵能武器也不是那么容易制造的。这么持续了一段时间，阿格列也跟着担心，几次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出岔子了？” 简星寒不愿意让他担心，何况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然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问题，不用担心。” 而这一切全部落进了躲在走廊顶上窥伺的甲虫眼里，又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它的主子面前。 金发的亲王观看监视画面时扬起眉梢，阴郁多日的神色总算有所好转，手指搁在交叉手臂上轻轻敲打reads();。俗话说敌人的烦恼就是我军的优势，目前看来，巴拉姆一方倒是占据了不小的优势。 “这个传承者性格是怎样的？”巴拉姆亲王突然问。 她身后忠实的女秘书翻开记录：“性格温和，不爱说话，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不过照我们神之子的说法，还很阴险。” 巴拉姆轻轻哼笑：“倒是挺像懦弱的洞穴虫……或者兔子。” 名叫玛丽的秘书谄媚地低头：“那个雄性不过是进化得好一点的传承者而已，哪里比得上我们真正的神之子，还是亲王殿下有眼光……” 巴拉姆挑挑眉，突然扬手，啪一个耳光抽在玛丽脸上，后者呆愣了片刻，面颊上浮起几个指印，玛丽慌慌张张地低头：“对不起，小的知错，巴拉姆大人。” 巴拉姆反感别人叫她亲王，因为那个称谓总是在提醒她，整个家族被夺走皇权的屈辱历史。要不是祖先无能，她现在是皇帝，怎么可能只是个小小亲王。 巴拉姆这才温柔地拍拍小秘书的面颊，“乖了，好孩子。” 她不在意秘书的反应，眯眼继续注视显示屏，少年正在和一个穿着上校军服的男子面对面说话，突然间那个军人看向显示屏，同时掏出枪来，随后强光闪过，屏幕立刻黑了下去。 “啊，发现得挺快呢。”巴拉姆吹了声口哨。 至于另一头，简星寒震惊地跑到了刚刚被阿格列贴身护卫队队长击毁的超小型偷摄甲虫旁边，蹲着仔细打量。并不是金属制品，而是完全的昆虫体，为什么会具备这么神奇的偷拍功能啊？ 他正看得认真，名叫尼尔的少校迈着声音清晰的脚步走近，停在他身后，然后男人那带着挑衅和轻蔑的声音响起来，“我说，这种时候还在发呆，真的没问题吗？明天就是决斗日了。你真的不会给陛下丢脸吧？” 简星寒脸色沉下来，尼尔少校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二十后半的样子，体格高大魁梧，棕色的短发下，面部轮廓清晰而深刻，狭长眼眸微微眯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将刚刚使用过的脉冲式手|枪插回枪套，“阿格妮斯并没有她外表显示出来的那么坚强，所以，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哪怕你是神之子，”说起这个词的时候，尼尔突然无声笑了笑，“好好祈祷吧，明天你要是输了，我可不保证会有什么下场。” 男人说完话，转身就走了。 简星寒站起身：“站住。” 他语调平淡，完全听不出任何火气，谁知道尼尔却完全不给他面子，仍然顺着走廊越走越远。 紧接着尼尔的身躯被无形的手拽住手臂，猛地往前一掀，年轻军官大惊失色，脚下一个踉跄跌倒，他才试图爬起来，后脑、后腰、腿脚肩膀各处都传来强大的压力，将他狠狠地摁在地上，脸颊死死紧贴着金属压花的地板。 尼尔的视野里出现一双皮靴，缓缓靠近他的脸，少年在他脑袋旁边蹲下来，俯瞰着趴在地上的军人，竖起三根手指：“尼尔，你犯了三个错。” “你……是你……？”尼尔结结巴巴，从被突袭的震惊中回过神，视线上移瞪着简星寒，奋力挣了两下没有成功——这也难怪，八只法师之手一起发力，最高能产生四五吨的压力，当初连毒针都挣不开，更何况一个雄性reads();。 简星寒也不管尼尔想说什么，继续掰手指数着：“第一，你应该称呼阿格妮斯皇帝陛下；第二，你应该称呼我神子大人；第三，临走你没有对我行礼。” 尼尔脸色铁青，确实从身份来说，他是护卫官，理应对神之子行礼，只是他心里看不起简星寒，而且欺负对方是外来人口，不知不觉就疏忽了。谁知道伊阿宋伯爵教得那么好，该教的不该教的全告诉了简星寒。 不过尼尔倒是醒悟得快，因为终究还是他自己的错，他垂下眼睑，咬咬牙还是开口认错：“请饶恕我的无礼，神子大人。” “嗯。”简星寒还是挺好哄的，对方一认错，他心情就好了，站起来时撤掉了法师之手，“那么我饶恕你，少校，你可以……咳咳，离开了。” 简星寒及时住口，忍住了一个“滚”字，要是皇帝的护卫队队长在公共场合滚起来，只怕他也没脸继续任职了。 尼尔撑着地板起身时，手都还在抖，他滑了一下险些跌倒，又再度爬起来，低着头匆匆地走了。 “你真是太帅了！”简星寒仿佛听见奥斯卡在耳边这么赞美他，回过头却谁都没看见。 赶快找到线索就好了，那条该死的冷冻鱼到底把他的奥斯卡掳哪儿去了？ 简星寒静静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终于感觉到孤寂，他想奥斯卡了。 第二天的决斗场地由神殿提供，是个能容纳千人的绿色圆顶会场，位于森晶星东南部一片密林包围中。 到了决斗时间，会场里已经坐满了各色人形和异形的虫族，偌大空间里安静得连呼吸声和一些小型虫族膜翅震动的声音都听得见。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小声地交谈着，这其中包括了现在坐在贵宾席的几名公爵。 一个红光满面，胖得有旁人三倍体型的贵妇微微侧身，小声问：“你觉得谁会赢？” 坐在她身边的贵妇却瘦得跟竹竿一样，闻言冷笑：“这还用得着问吗？大神官统治神殿五十多年了，皇帝那小丫头原本就没受过训练，要不是先皇和太子殿下遇难，哪里就轮得到她上位？世界之母要眷顾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一没根基二没建树，还胡闹搞什么守护者军团，收了一堆雄性进去，还提拔成高级军官，先皇知道了只怕要气得活过来。神之子哪儿看得上她？” 瘦瘦的贵妇嗓门没有刻意压低，周围的人全听见了，纷纷深以为然地点头。 一阵宏亮的号角声打断了众人的交谈，观众席中间圆型场地上终于亮起一道光柱，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其中的两个人包围在其中。 一个是简星寒，另一个则是穿着白色长裙，短发上还别着一朵类似牡丹的白色花朵，眉毛眼线唇妆一个不落的平胸美女。 简星寒仔细打量了她一下，突然大惊失色，指着她就叫出声来：“你你你……” 美女傲慢地抬起头：“我怎么了我？你对伪娘有意见吗？” 简星寒连连摇头，这时候主持的礼官已经大声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现在，传承者决斗开始！” 第六十三章 简星寒的武器 大厅里一瞬间变得死寂，几千双眼睛牢牢盯着决斗台——到会的虫群数量虽然不足一千，但大部分生有复眼，所以眼睛的总数加起来倒是有好几千双——大家全都大气不出，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 穿着白裙的伪娘梁雪胜露出得意的笑容，两手交叉，在从头顶投射的聚光灯照耀下摆出了少女祈祷的造型。 没过一会儿，圣洁少女身后有什么东西出现了，白色气雾由模糊变清晰，最后变成了一匹马的形态。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如同云朵一样洁白，隐隐泛着莹白的光芒，更引人注目的是，额头正中央突出一根如同匕首般笔直的角。 “是独角兽！”围观群众们骚动起来，赞叹声，惊呼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 另一方，皇帝带来的神之子却没有任何动静，仍然静默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吓傻了。 观众席最中央，视野最好的vip包间里，大神官露出满意的笑容，慢慢颔首：“不愧是神之子的伴灵，这样纯洁而优美的幻想生物，上千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reads();。陛下，承认吧，你带回来的神之子是假冒的。世界之母仁慈宽厚，必不会对你斩尽杀绝。” 阿格列没有回话，他仍然在注视着简星寒。 后者脸上有惊讶有怀疑，却不带半分恐惧，他根本不怕，也不知道是无知者无畏呢，还是有所依仗？阿格列相信是后者。 所以皇帝陛下只是优雅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那得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简星寒确实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这头独角兽确实庞大、光辉、美丽，但完全没有威压感，像小猫一样无害。 他比较震惊的是梁雪胜为什么突然成了传承者，还召出了幻想生物类的伴灵，当初李维说幻想生物类伴灵十分稀少，这才多久啊就变成百货大楼甩卖品了，一眨眼就三个！ 而且……这小子的伴灵为什么会是独角兽？传说中只在处女面前现身的纯洁生物！ 简星寒疑问太多了，最后反而只问出来一句：“你怎么……变成传承者了？” 梁雪胜交叉两臂，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眼神却阴毒得像蛇一样瞪着简星寒：“我可是到地狱里走了一遭，可惜命太硬，阎王不收，所以回来找你了！简星寒！要不是你，我哪里用得着受这些罪！要不是你把银河指挥官搞砸了，我又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这次我一定要击败你！” 简星寒用小指掏掏耳朵，“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怎么还拿出来说，为了凑字数吗？” 梁雪胜两手握拳，好在他还记得比赛规则，传承者之间是不能动手的，所以只是恶狠狠瞪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毁了我的事业我的人生，现在还有脸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来，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简星寒仍然两手空空，反而插到裤兜里，悠闲地打量着愤怒的伪娘，“是吗？是我毁了你的人生？” “没错！就是你！”梁雪胜两眼充血，对着简星寒大喊。 简星寒嘴角浮现一抹冷酷笑容：“可是，建立在偷窃基础上的人生，不就是用来毁灭的？” “你这混蛋！”梁雪胜手指捏得咔咔作响，面颊肌肉扭曲，“我放弃了男人的身体，就是为了要你偿命，白莲，杀了他！” 礼官站在光幕外，听见梁雪胜尖利的嗓音，只是不痛不痒地开口阻止：“神子大人，请不要冲动。” 这一幕利用超脉冲信号传遍了大半个晨风帝国，等于盖棺定论了谁是真正的神之子。 集会厅中开始骚动，有人在说果然如此，有人却觉得失望。大神官刻板的面容也浮现出藏不住的笑容，仿佛看见了阿格妮斯皇帝从王座跌落尘埃的一幕。 阿格列却仍然毫无反应，笃定地喝酒。 坐在两人后方的巴拉姆亲王突然冷笑起来，“别再强撑了，阿格妮斯，你还指望有奇迹出现不成？那冒牌货没尿裤子就是奇迹了。” 这一切不过几秒的时间，场上情形突然剧变reads();。 独角兽扬蹄嘶鸣，然后低下头，尖角对准了简星寒冲过去，随后一声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响起，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独角兽被什么东西击中，庞大身躯飞起来，往后撞在了屏蔽用的环形光幕上。 嘭一声巨响，惊得全场再次没了声音。 之前那个肥胖的贵妇用扇子挡住了因为惊讶而圆张的嘴：“难道是那个冒牌货的伴灵……” 光幕包围中的圆形场地中，仍然只有两个人相距十米站立，白裙少女的身后，跌倒的独角兽正在慢慢爬起来。 此外并没有任何伴灵的痕迹。 不知道是谁突然惊恐万分地叫出了声：“他……手里！” 这句话让几千只复眼全都集中到了简星寒的手上。 少年右手半悬在身侧，和腰部同样的位置，手中握着赤红色鞭柄，足有一寸直径的赤红长鞭垂到地上，像条毒蛇般弯出几个大小不一的弧度，在地面蜿蜒了将近两米。 简星寒面无表情握着鞭子，脸色很冷，一副“谁敢说什么就抽你两鞭”的样子。当然，确实也没哪个人或者哪个虫敢说什么。 能将伴灵击飞的鞭子，谁也不敢去挑衅。 礼官惨白了脸色，结结巴巴地继续播报：“神子大人……不不，传承者的伴灵被一鞭子抽飞了，现在正要发起第二波攻击……” 独角兽如他所说那样，再度尖利嘶鸣，朝简星寒冲去。赤红鞭影当头罩下，啪啪的抽打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独角兽凄厉哀鸣声，完全不是决斗，而是单方面的凌虐。 最后长鞭缠绕上独角兽，将它捆了个结实，四只脚也被两两绑牢，庞大身躯横躺地上，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梁雪胜膝盖一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毫无血色：“白……白莲……你居然……把白莲……” 简星寒克服了心理障碍，召出了灵能武器，轻松降伏伴灵，这才好奇地打量梁雪胜：“你刚刚说什么，舍弃男人身体？” 他的视线不怀好意往梁雪胜裙摆遮挡的某部位打量，梁雪胜条件反射用两手挡住，眼圈发红，仇恨的目光有若实质，要将简星寒切割成碎片：“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坐那列蠕虫列车，更不会……不会伤到命根子，全都是你的错！！” 简星寒咳嗽一声，心中对他升起无限同情：“啊，伤到了……那里啊？能治好不？” 梁雪胜大哭：“你他妈的还嘲笑我！你个人渣！全是你害的！” 简星寒：“……没事，反正也不用，没了就没了吧。” 梁雪胜：“混帐！你的盲肠也没用，难道可以说割就割？！” 所以这是把命根子等同盲肠了吗……简星寒正不知道怎么吐槽才好，那头独角兽突然化作一团气雾，从鞭子缝隙里钻了出来，气势汹汹扑过来。 简星寒刚刚动一下手腕，眼前红光闪过，红龙挡在两人中间，三张巨大的钢铁牙齿咬住了那团气雾reads();。 在独角兽凄惨至极的惨呼声中，三个龙头你争我抢，将半凝结成实体的伴灵撕咬成碎片，吃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阿右吃得最欢，吃完了还伸出血红的舌头舔舔嘴巴，露出餍足的表情：“好吃，可惜太少。” 梁雪胜突然侧倒在地上，身体如同癫痫发作一样抖起来，眼睛、耳朵、鼻孔和嘴里咕嘟咕嘟地冒出鲜血，将白色长裙和地板染出大片大片的嫣红。 光幕撤去，医护官们跳上决斗台，手忙脚乱地将梁雪胜运走。 礼官再不敢露出轻蔑表情，却仍然不知所措地望向了大神官所在的位置。 大神官在前，巴拉姆在后，两人坐得如同雕像，一言不发地望着决斗台。高大的三头红龙，幻想生物中的至高霸主，极重种当中，仅次于人鱼的强者，能吞噬伴灵的恐怖技能，强大的威压感如同神明降世，暗金眼眸睥睨众生。这是当之无愧的神之子伴灵，除此之外没有替代品有资格。 摄像师倒是机灵，给了红龙各个角度的特写镜头，平民们、下级官兵们在全息电视跟前就跳了起来，大声喊：“没错！这肯定是神之子，世界之母没有抛弃我们！皇帝万岁！神之子万岁！” 整个晨风帝国都陷入了沸腾欢呼之中。 大神官和亲王还勉强能维持镇定，她们的下属却早已变了脸色，如同世界末日降临一般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念叨着“这怎么可能？”、“怎么办？”和“完蛋了”。 保神党如丧考妣，保皇党却是全员振奋，灼热的目光让简星寒都感觉到了不自在。 他倒是顾不上在意，一手提着鞭子，一手掩面，质问说：“为什么跑出来了！不是说有灵能武器就够了吗？” 阿右依然身先士卒：“可是独角兽很好吃呀，不吃浪费，浪费食物可耻，浪费美食尤其可耻！” 阿左懒洋洋抬起爪子舔舔，眯着眼睛冷笑：“谁让你磨磨蹭蹭，半天不肯用鞭子抽它，你堂堂一个红龙伴灵的传承者，要是被头天真愚蠢的独角兽打败了怎么办？” 简星寒：“……大庭广众甩鞭子这种事，好歹给我点时间适应下。” 阿左继续冷哼：“这是决斗！又不是玩s&m，有什么好介意的。” 简星寒心说：……可是我介意啊，我这几十年人生唯一见到有人甩鞭子的场景就只有那啥的时候。 所以在灵能武器显形的时候，简星寒差点崩溃。抖s什么的他完全没有兴趣。 红中则咳嗽一声，打断两个脑袋的唧唧歪歪，“一切都是为了击败人鱼。那头独角兽能够提供能量，而且，你对那个传承者也没有好感，吞噬技能就自动激活了。你不用太在意，这就跟闻到美食的香气会自动分泌唾液一样自然。” 简星寒无言以对，这时会场又一阵骚乱，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包间里。 阿格妮斯今天盛装出席，金红色礼服裙衬托得她明艳动人。这让她身边沉默不语的大神官和亲王显得更加黯然失色。 皇帝陛下施施然站起来，转出包间，迈着优雅而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决斗台。 第六十四章 不能告诉他 这一刻，整个宇宙都静止无声，不仅晨风帝国，就连兰斯帝国，甚至包括一直作壁上观，从不涉足到人类和虫族战争之中的戈德兰人类帝国，还有各个附属小国与部落、宇宙行商联合会、宇宙冒险者总会、观察者联盟……所有势力都在关注这一刻。 阿格妮斯拖曳着奢华裙裾，缓缓步上通向决斗台的阶梯。伊阿宋、宋廷、尼尔、刘易斯，各色部下跟随在她身后，之后，观众席里的贵族们也三三两两加入，跟随在皇帝身后，长长的队伍愈发壮大。 皇帝最后站在简星寒面前，清晰的嗓音回荡在寂静的大厅中，通过超脉冲波，向整个帝国、整个宇宙扩散。 “朕，晨风帝国皇帝，阿格妮斯三世，在此宣誓，将全心依附于世界之母，及其在大地上的代言人。神之子啊，我们将遵从您的意志，如同遵从世界之母；我们将奉行您的命令，哪怕会粉身碎骨；我们热爱您，敬仰您，神之子，请指引我们。”她提着裙摆，款款跪下，握住简星寒一只手，虔诚亲吻。 在皇帝跪下时，她身后，穿着端严制服的军人，穿着奢华锦袍的贵族，还有许多四腿、六腿甚至百条腿的虫形，全都跟着下跪，整列队伍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倾倒reads();。 到了最后，整个大厅里倒有大半的虫族选择了向神子下跪，除了坚定的保皇党外，还包括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犹豫不决的中间派。 大神官和亲王脸色铁青，走也不是，留也不爽，只得僵直在座椅中不动。 简星寒的视线往那个方向扫了一下，重新低头看向阿格列。 他不禁要感叹一句，阿格列实在是太信任他了，当然这种感觉不坏。 然后他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剧本，抬起手，轻轻放出了一个庇护所技能。 在增幅器的协助下，精神力的辐射覆盖范围和强度都能容纳千人，所以宁静的气氛笼罩了整个会场，原本还有的一点嘈杂声响全都消失了。简星寒在这能称作神圣的气氛中开口：“世界之母赐予我力量，是要我履行自己的使命。” 原本只是提前演练好的台词，但简星寒突然有所触动，他慢慢环视着会场，这里落座的观众，都是晨风帝国精英中的精英，他们的行动能够影响整个帝国格局，继而影响到三国鼎立的宇宙和平。不夸张地说，如果一颗爆弹落在这种地方，可以让整个虫族的统治阶层死伤大半，继而崩溃灭国。 他从四千年前的地球懵懵懂懂穿越而来，先被当作试验品，然后被当作情妇，然后被当作观察对象，现在又被当作了救世主。各式各样的身份和起起落落的冒险经历，简直让他忙不过来。 现在，跪在他面前宣誓效忠的，有一国之君，有肱骨之臣，有世家贤良，也有后起之秀（虽然全部都是虫子）。但在虫族当中，他们都是稳居于一国权力中枢的角色。从某个角度来说，简星寒大概也达到了他生命中的某个巅峰了吧。 可是这一刻却让他感到无比空虚和失落，因为一直陪伴他、帮助他、和他一起度过了无数次难关和危机，偶尔出现奇怪的占有欲，偶尔暴露出杀戮本性让人头疼不已，更多时候却会展现出对他的依赖眷恋的那个重要的存在，现在并没有陪伴在身边。 简星寒露出寂寞的笑容，可是落在沐浴在神之子庇护所荣养中的虫族眼里，那却是个温柔而悲伤的笑容。 他说：“我的使命，是让这个世界上的生命都得到幸福。” ——才怪，我只想好好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存下去，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和喜欢的人过平凡无趣的人生就足够了。 他继续说：“让这个世界，不再有杀戮……”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简星寒似乎从那个激情演讲的人身上剥离出来，从一旁围观。 少年仿佛全身都在散发圣洁的光芒，举起两只手，仿佛要将整个宇宙拥抱在怀中，“……晨风的国民们，始祖皇帝的后裔们，你们将得到世界之母赐予的爱与荣光，你们将成为宇宙中最强大的战士，把和平送到整个宇宙！” 伴随神之子激昂的声音，圆型大厅顶棚被撞开一个大洞。 一条银色的影子从天而降，朝着皇帝和简星寒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伊阿宋甚至比身为护卫队队长的尼尔还要反应过来，一边拔枪一边大吼：“保护神子和陛下reads();！” 那东西靠得太近，伊阿宋不敢开枪，只好跟着冲上去。 然而大厅里咔啦啦的机枪上膛声接连响起，伊阿宋一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浑水摸鱼刺杀皇帝，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别开枪！”伊阿宋再度大吼。 然而不知道谁打响第一枪，紧接着枪声密密麻麻响起来，混乱的大厅中顿时充斥了震耳如雷鸣的响声。 大神官和亲王缓慢站起来，露出了笑容。 然而当第一轮枪声平息后，一层隐隐闪烁光芒的光膜从被袭击者的周围褪去，没有血迹，没有惨呼，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阿格妮斯皇帝毫发无伤地推开众人，站了起来，朝开枪的部队一指，同时怒喝：“把企图行刺神之子的犯人都抓起来！” 尼尔被伊阿宋抢先了一次，这时候自然当仁不让，抬手一挥，刚刚从大厅外冲进来的护卫队就将擅自开枪的一队军人团团包围。 而这个时候，贵宾包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阿格列这才松口气，转身看向简星寒：“简……” “别过来！”简星寒大吼，他刚刚施展开护盾挡住了所有子弹，现在还在使用鞭子捆绑住一条瘦弱的白狼，然后整个身子压在奋力挣扎的狼背上。 伊阿宋大惊失色，刚上前一步就被阿格列拦住，“别过去……他不想让别人碰那头白狼。” 皇帝这次看得很清楚，神之子向来冷静，甚至于缺乏热情的眼中闪烁着灼热的火光，他只是指挥贵族们撤退，同时下令从天花板破开的大洞里冲进来的甲虫们停止攻击。 简星寒在见到白狼的那一瞬间就确定了他的身份，但是白狼却像没有认出他来一样，甚至试图咬他。简星寒不得不将鞭子当绳子用，将白狼绑起来。 有挣扎了一会儿，简星寒的灵能武器终于到了时限，断开、消失，简星寒不得不伸手死死圈住白狼的脖子。那头白狼怒吼一声，却没有甩开他，而是纵身一跃，往天花板的大洞冲了出去。 这下阿格列也慌了，仰头喊：“简星寒！” 简星寒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别跟来！我搞定就回来！” 白狼弹跳力惊人，几个起落就隐没到密林里，失去了踪影。 简星寒坐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倒个儿，白狼速度很快，风声呼呼从他耳边吹过。他死死坚持着，手臂却越来越酸，白狼突然一个急刹车，简星寒手臂脱离，被惯性抛得往前跌倒，滚进一片绿草丛中。 他才翻过身，一阵猛烈的冲力压上肩头，一颗硕大的狼头近在咫尺，暗淡的绿色眼睛注视着他。 简星寒干脆不挣扎了，躺在草地上和那双眼睛对视，小声说：“奥斯卡，你回来了？” 白狼发出低沉的咆哮声，然而并没有普通野兽喷出的热气和腥臭，舌头也同当初的阿拉斯加幼崽一样，柔软温暖，但并没有体液的存在reads();。 然而他那双暗绿眼眸却变得十分陌生，俯瞰简星寒时，几乎就和真正的野兽一样。 简星寒抬手轻轻抚摸着他下颚旁粗糙的皮毛，“奥斯卡，是你吗？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你的……聚合体在哪里？你怎么进化，不对，退化成现在这样了？为什么这么瘦？再胖点多好？奥斯卡……我……” 白狼突然侧头，一口咬住简星寒的手掌，尖锐的犬齿穿过肌肉，将他的手掌咬个对穿。 简星寒很久没这么疼过，忍不住倒抽口气，白狼已经跳到一边，往密林中冲去。 “奥斯卡！”简星寒大喊，握住血淋淋的右手，才跑了几步就跌倒在地上。他累了一整天，又是具现化灵能武器又是和伴灵对战，紧接着抵挡子弹，然后又和白狼折腾到现在，光是躺着膝盖都在发抖，手掌又钻心地疼痛，望着白狼决绝跑走的背影，简星寒又是愤怒又是伤心，低声再喊了一声：“奥斯卡混蛋……” 然后他终于精疲力竭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星寒才醒过来，发现他被挪了位置，正躺在一个浅浅的山洞里。右掌心还在隐隐疼痛，但血迹几乎都消失了，而且手心手背还敷着一层厚厚的草泥，散发出浓郁的药味。 他看了看手掌，突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紧接着用完好的左手遮住眼睛，压抑着突然涌上的酸热泪意。 很显然奥斯卡出了点问题，不但丧失了语言功能，还丢失了许多记忆。但尽管奥斯卡不记得他了，却仍然下意识在保护他，甚至照顾他。 简星寒坐起来，听见山洞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冷风灌进来，单薄的衬衣抵抗不了寒气，他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环绕住自己的肩膀。 白狼就在这个时候走进山洞，四周一片昏暗，他为了照亮洞穴，周身的白毛亮起银光。 见到简星寒环保自己的动作，白狼像是迟疑了一下，将口中衔着的几颗水果放在少年面前，然后默不作声转到简星寒身后，躺了下来。 这样简星寒就刚好坐在靠近他肚皮的位置，像是被白狼半环绕住了一样。 暖气传了过来，驱散山洞里的湿冷，简星寒叹口气，稍稍放松紧绷的肩膀，往后靠在白狼身上，身体舒服了，心里却烦得要命。 他暂时不敢再追问，免得再被白狼失控咬一口，但不能沟通实在是让人难受。他简直想把这个聚合体全部拆成一个个尼欧检查一遍。 想了半天，他总算有了个办法，“奥斯卡，我们再来玩游戏吧。”再用当初莱尔发明的方法，利用游戏的方式争夺管理员权限。 白狼对此的反应是突然跳起来，朝着他呲牙低吼，后背弓起来，白毛根根倒竖，喉咙里滚动的咆哮声听起来十分刺耳。 简星寒皱眉，抬起手试图再召出灵能武器，掌心突然刺痛，他倒吸口气，精神力立刻涣散。白狼却趁机往洞外窜。 简星寒下意识用没受伤的左手抓住狼尾巴，白狼回头又一口咬在他手臂上，这次留了力，没咬破皮，但简星寒还是痛得一个哆嗦松手reads();。 白狼得了自由，立刻继续往山洞外窜，简星寒撑着地面跳起来，跟着冲出洞外，厉声喊：“奥斯卡，别走！” 冰寒雨水细细密密淋下来，立刻打湿了他单薄的衬衣，林中冷风刺骨，他很快冻得嘴唇发紫，然而他还是放低了声音，带着近乎颤抖的悲伤声音，“奥斯卡……别走……” 白狼停下脚步，突然扭头朝简星寒怒吼，暗绿眼眸中满是混乱和动摇，仿佛为了守护什么一样，拼命吼叫着。 简星寒小心翼翼靠近他，“你在怕什么……奥斯卡？” 白狼随着他的靠近而后退，一个向前，一个后退，直到白狼退到山壁下面，一个暗哑的声音才响起来，“不能……让他……知道……” 简星寒松口气，只要肯开口就好办，他小心翼翼蹲下来，柔声说，“你忘记了吗，奥斯卡，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最多只是冷战一下。”他再次伸手，轻轻放在白狼头顶。这次奥斯卡没反抗，只是配合着手掌摩挲，轻轻蹭了蹭，小声说：“不要……冷战……” 简星寒气得乐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记得跟他讨价还价，看来上次冷战让奥斯卡印象非常深刻。 他只好揉揉狼头：“不冷战。” 然后他们再次折回山洞，简星寒靠着山洞石墙坐下，白狼乖乖趴在他膝盖上，闭上眼睛。 简星寒给他梳理长毛，一边低声问：“奥斯卡，你认识我吗？” 白狼说：“数据库缺失，没有相关资料。” 尽管隐约有所猜测，听见白狼这么回答，简星寒还是狠狠被刺了一下。他深吸口气，忍住愤怒又问：“那你的管理员是谁？” 白狼回答：“管理员是病毒，但是隔离失败，受到了影响。” 管理员是病毒……简星寒猜测，大概是拉美西斯强行争夺管理员权限而且成功了，不过至少这表示奥斯卡还是努力对抗过。 简星寒尝试着启动庇护所技能，白狼也确实受到影响，舒适地闭着眼睛，抖抖耳朵。 然后他又问：“奥斯卡，超级管理员的权限，交给我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愤怒的低吼。 ……看来是不行的意思。 他只好轻轻给白狼顺毛，回忆着莱尔当初帮他夺到管理员权限的做法，第一步应该是先建设一个能和奥斯卡的思绪产生感应的通道。 然而他的精神力刚刚接触到白狼，就再次被咬了一口。好在这次早有准备，狼牙咬在精神力形成的护壁上，不痛不痒。 不过也足够让简星寒明白，温柔的做法是达不到目的的。 等到天亮雨停，简星寒就带着白狼离开山洞，没走多久就遇到了阿格列派出来的搜索小队，跟着小队一起回了皇宫。 阿格列自然欢迎他的归来，对他带回来的白狼也没说什么，不过只有一点问题。简星寒将奥斯卡的身份做了个大致说明，并且觉得让白狼留在他的房间就行了，晚上睡一起也挺好的，阿格列则表示出百分之百的不同意，强硬地给白狼安排了单独的、隔离的房间reads();。 皇帝的意思是，毕竟白狼咬伤过神子，谁都不能保证它会不会再次暴走，伤害神子或者别人。 简星寒冷静下来后，也叹口气接受了皇帝的安排。确实现在他连这个机器人的控制权都失去了，目前阶段还是谨慎为妙。 就连小白也念叨着：“奥斯卡现在是谁在用？”这样透着微妙的问话。 接下来一段时间，简星寒一边养伤，一边继续从奥斯卡那里打听消息。 而阿格列变得十分忙碌。 决斗场的枪击事件是个导火索，最后演变成了一场政治角力，奉命开枪的是皇帝护卫队两个小分队，事发时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普通士兵不过是听命行事，但两个小队长却是根据自己的判断行事。一个死不开口，另一个倒是竹筒倒豆子交代得一清二楚，说他们是听巴拉姆亲王的命令。 这足够给巴拉姆安上弑君的罪名了。 但这个交代过的小队长很快在牢里自杀，还留下遗书说他是受尼尔胁迫不得不做伪证，指认巴拉姆亲王。 尼尔也是皇帝直系，这件事反过来直指皇帝罗织罪名，把阿格列气得够呛。 不过这些勾心斗角的事都不必简星寒出马，他只需要必要时刻站出来，召唤伴灵吓唬人就足够了。 他倒是有了个好主意，开始招募传承者后裔。 毕竟他不太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作为守护者军团的标配而存在，那么就尽量多教出一些传承者后裔，让他们发挥效用，安抚守护者。 后裔虽然精神力级数低得没什么作用，但他手上有增幅器。 问题只在于，这些增幅器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简星寒想象了一下，打仗的时候，传承者后裔们有的捧个碗，有的拎个铁球，还有的抓根球棒守在后方……这也太影响士气了。 不过他很快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在小型飞船上添加增幅器装置，这样传承者们就不用各自扛着奇怪的道具了。 阿格列认为这十分可行，就安排人下去改造飞船了。简星寒则开始担当导师，训练传承者后裔。 阿格列不拘一格选虫才的策略，导致了招募来的传承者后裔年龄跨度从十二三岁到二十五六岁都有，虽然强调了不分雌雄都可以参加，但从最后结果看来，合计一百二十一名传承者后裔中，还是雌性占了三分之二以上。 这个小队被称之为“神佑小队”。 简星寒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只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开始授课。 说是授课，其实也只是让每个人简单做了个精神力级数的测试，了解一下学员具体情况。然后让他们接触增幅器，对于这个东西，简星寒前些日子拆了一个闹钟形态的增幅器，发现内部构造的零件大部分都是莱茵之金，所以对于精神力微弱，而且不懂控制的传承者来说是十分危险的存在。 所以他谨慎地叮嘱一番，选择了级数最高的一个学员，顺带一提这个学员是雄性，懦弱瘦小，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听到点名就怯生生地走上前reads();。 简星寒将他最初得到的小金球放在讲桌上，温柔地说：“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被点名的学员名叫戈恩，看到神之子温柔自信的模样，于是鼓起了勇气，一边努力专注，一边抬起手，小心翼翼握住小金球。 在触碰到金球的瞬间，戈恩脸色就变了，简星寒看到不好，立刻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从他手里抢过金球放回桌上。 这个时候，一直蜷缩在角落里打盹儿的白狼突然抬起头，两耳直竖，锐利的目光落在拥抱的两个人身上，直到简星寒将戈恩扶到椅子上坐下，松开手以后，才重新闭上眼睛，将身体蜷成个雪白圆球继续打盹儿。 然而没人留意白狼，大家全都被戈恩的异状吓坏了，尽管被简星寒及时救下，青年仍然面无血色，简直像是被吸光了精气的干尸一样。 简星寒这才意识到彼此之间的差距，他第一次接触到莱茵之金的情况比现在严峻多了，后果也不过是暂时脱力而已。这小金球里的莱茵之金数量很少，而且外面还有一层金属壳包裹，间接接触没想到也让后裔们九死一生。难怪“拉美西斯的馈赠”都被严密看管着，并且三令五申不许直接用手触碰，原来不仅仅因为是圣物，还因为这东西能夺走传承者后裔的性命。 简星寒只好收起小金球，手掌覆盖在戈恩额头上，轻轻灌注精神力，青年的脸色慢慢回复了红润，呼吸也平稳下来，他睁开眼睛，发现神子的手还放在自己额头，顿时慌慌张张地叫出声，后退时撞翻了椅子，紧接着跌倒在地。“神……神子大人！对不起！弄、弄脏了你的手！” 紧张感解除后，周围爆发出哄笑，简星寒也忍不住莞尔，弯下腰再次对他伸手：“要叫我教官。” 戈恩不可置信地望着送到自己面前的手，受宠若惊，才迟疑着要伸出手去握住时，一直安静打盹的白狼突然冲了过来，对准年轻学员的手腕张口就咬。 好在简星寒早有准备，眼明手快，一把抓住白狼后颈的皮毛往后扯，狼嘴咬合，牙齿碰撞，发出清脆的卡嚓声，戈恩手腕的皮肤甚至感觉到了因此而产生的空气冲力。他顿时再次吓白了脸，翻身连滚带爬地逃进了围观学员群中。 接下来简星寒重新将白狼扔到角落里，将如何凝聚精神力的方法讲了一遍，花了半小时让学员们练习，又花了两个多小时挨个将学员们检查一遍，成效并不理想，不过心急也没用，简星寒只要放他们继续去练习，并表示第二天再来检查。 学员们终于放下悬着的心，挨个走出了教室。其实大家也发现了，只要别表现出主动触碰简星寒的样子，那头白狼就不会伤害人，但看到一大头凶兽在旁边窥伺，就算他们是虫族当中的高级进化种，也感觉到了危险。如今离开教室，简直像逃过一劫般可喜可贺。 授课结束后，简星寒坐在椅子里，板着脸打量若无其事靠过来，将下巴搁在自己膝头的白狼。“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记得我是谁吗？要是再说不记得，你从哪儿来就给我回哪儿去。” 白狼抬起头，暗绿色眼睛里再度泛起混乱的光芒，他后退两步，喉咙里低低咆哮着，只重复一句话：“不能……告诉他。” “奥斯卡，”简星寒觉得不太妙，却仍然问了，“我说过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没关系，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第六十五章 起航 白狼仍然一步步后退，喉咙里呼噜噜地咆哮着，威胁似的露出獠牙。 简星寒皱眉看着他后退，挑眉继续问：“嗯？” 这一声像是命令，白狼立刻转身朝屋外跑。 简星寒大怒，赤红长鞭窜了出来，用比闪电更快的速度飞快缠绕，将白狼绑成了红绳的粽子，“遇到麻烦就会逃跑，跟谁学的？” 白狼没挣扎，趴在地上不动：“上一任……管理员。” 简星寒心头一跳：“上一任管理员？是谁？” 白狼抬起头，再次低声怒吼。 简星寒抬手挡住眼睛，再次低声叹气，你这破机器人，再这样真不要你了。 解开奥斯卡之谜的进展缓慢，唯有神佑小队进步迅速，几天时间里，已经有十分之一的学员能够正常触碰拉美西斯的馈赠了。 不过，好在奥斯卡也不是那么油盐不进，他也断断续续榨出来一部分情报，那条人鱼似乎一直都在寻找什么东西，为此不停在各个星球奔波，而且还为此毁掉了不少行星。三大帝国的边界城市都曾经派遣巡逻舰前去调查，但因为出事的星球处于偏远星域，要么被异常力场包围，要么周围经常出现电磁风暴，这样的调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就连阿格列的情报部门也没有收到边疆传来的任何消息，还是简星寒提出私底下打探的要求，他们才在某个被发配到数千光年外的荒星总督扔掉的报告书里发现了一点端倪。 一颗叫做恩尼拉的边境小行星，直径不足两千公里，人口只有八千万，贫穷落后。最近一个月的税收拖欠了快半个月没有缴纳，总督才派人去查看，结果才发现行星似乎发生了什么骚乱，人都死光了。 总督因为担心是什么传染病，又不愿意浪费财力去调查，干脆就放置不理。据说在边境，这样的贫困星球消失是很平常的事。 简星寒直觉这颗星球也是拉美西斯的牺牲品，然后在奥斯卡的数据库里核对上了他们曾经造访的坐标，之后忍不住深吸口气：“靠reads();！这混蛋也太没人性了，找东西就找，干嘛非要把整颗星球的人都杀光？” 白狼后退两步，颤巍巍地仰望简星寒发火。 简星寒一拳捶桌上，恶狠狠地发誓：“抢我的奥斯卡，还这么残暴，我绝不原谅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奥斯卡你又跑哪儿去？” 退到书房门口的白狼再度被鞭子拽回来，爪子死死抵着地板，在木板上抓出深深的划痕，还低着头呜呜直叫。 简星寒觉得，他好不容易生出的几分感情都快被这头畜生给磨光了。 正在他叹气时，有人敲了敲门，简星寒说：“进来吧。” 高大的军官小心地走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神子大人，有件事，我必须禀报。这件事被皇帝陛下隐瞒，但神子大人……应该有知情的权利。” 这位吞吞吐吐的军官正是尼尔，简星寒挑眉，坐回椅子里，还悠闲地捧着杯子喝茶：“说吧。” 尼尔迟疑一下，还是启动了个人终端。 出现在简星寒面前的全息像，穿着兰斯帝国的元帅制服，华丽绶带和肩章包裹着雄健身躯，男人挺拔而冷酷，犹如悬浮在寒冷深空中一艘战舰。 简星寒瞪着许久都没见过的熟悉面孔，手一松，茶杯滚落到桌上：“马尔斯元首？他准备和谈了？” 尼尔点头，“是的。” 简星寒有点不爽，为了达到两国和谈的目的，他也做出了很多努力，如今为什么阿格列反而要对他隐瞒这件事？ 无视他的心情，马尔斯已经开口了。 “听闻贵国神之子现身，或许会改变两国战局。我国也不愿因为战争胶着，而浪费任何一条生命。如果阿格妮斯陛下有意和谈，我国必将竭诚欢迎。唯有一事值得一提，我国亦有传承者宝藏，和谈之时，务必请神之子一道前往，为我国略作辨识。” 简星寒笑了，一瞬间也理解了阿格列为什么不肯告诉他这件事，说得好听是和谈，其实就是想要神之子而已。 他捡起杯子，有些无奈，他麻烦已经够多了，如今本以为解决掉的人又来添乱，简直是雪上加霜。 神之子决斗现场，估计马尔斯也看见了，简星寒都能想象出他那种表面淡定实际心中惊涛骇浪的闷骚表情。 要这么说的话，他还有点怀念起在兰斯帝国认识的人们，还有司徒渊……不知道他最后被判了什么刑，不过以观察者联盟的实力，应该不用太担心。 马尔斯的通讯录像结束了，简星寒静静地看着尼尔，后者视线闪动，为了躲避似的慢慢垂下头。 简星寒又笑了，从书桌后面站起来：“你脑子进水了吗？还是说因为太过迷恋阿格妮斯，所以脑浆都变成了精水？” 尼尔猛地抬起头，刘海在空气里划出锐利痕迹，脸色铁青地瞪着简星寒。 后者却连解释都懒得开口，直接走向书房门口，“尼尔，你这样一直感情用事，迟早会给我们惹麻烦的reads();。我希望没有第二次。” 尼尔上前两步，抬手撑在门板上挡住简星寒的去路，“感情用事的人到底是谁？陛下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难道你要装傻？” 简星寒还没开口，白狼已经挣脱了鞭子的束缚，无声无息扑上前，一口咬住了尼尔的肩膀。 利齿穿透布料和皮肉的声音清晰传来，尼尔踉跄后退，跌倒在地上，强忍着没发出痛哼。简星寒头也没回地打开门，“别太过火了，奥斯卡，袭击近卫官可是重罪。” 白狼将尼尔拽到地上就立即松口，摇着尾巴跟简星寒走出门，厚重脚掌踩到尼尔肩膀的伤口，血水渗透军服，尼尔脸色惨白，终于哼出声来。 简星寒想想还是不忍心，回头补充了一句：“你或许可以试试从皇帝陛下，而不是阿格妮斯的角度去想一想为什么。” 尼尔哑声吼：“你懂什……呜……” 白狼的尾巴抽在尼尔脸上，将他抽得脑袋偏到一边，简星寒低头，望着白狼的目光变得温柔，抬起手来，“奥斯卡，来。” 白狼慢吞吞地迈着如同帝王巡疆的步伐，靠近后仰头用吻部蹭蹭简星寒的手心，一人一狼就这么悠闲地走远了。 阿格列在会议室里跟几个人看文件时，简星寒走了进来。没等他开口，阿格列就笑了：“你来的正好，这是刚刚收到的情报。” 他示意了一下，书记官就上前，在控制台调出了刚刚从罗夏克星系传来的全息影像。 漆黑的空间中有颗硕大的黄色星球，因为距离拉得很近，全息像中只显现出很小的一部分星球，即使隔着大气层，也能看到星球上深浅变化的黄色，是来自大片的沙漠化荒地和巨大的岩石。 一艘漆黑的巡回舰航行到行星附近的大气层外，船舱两侧的护板无声息地张开，探出八个超大型脉冲炮。 八门炮口同时闪光，光的洪流如同一道瀑布，从夜空中对着黄沙漫天的大地倾泻而下。 刹那间，山崩地裂，地壳撕裂，大气层被搅得如同沸腾的汤锅。 简星寒两手撑着桌子，呼吸有些急促，“这是……” “不知道哪儿来的巡回舰，不是兰斯的型号也不属于晨风，突然攻击了罗夏克星系的罗克夏七号行星。” 画面已经进行到了兰斯帝国的舰队冲出行星表面，开始攻击巡回舰，巡回舰却突然加速，冲进了大气层中，紧接着火花闪烁，信号就此中断。 阿格列眉头深锁，“罗克夏星系位于我们和兰斯交界位置，四十年前被兰斯帝国占领了，现在我们又抢回了两颗行星，接下来的战略重点就是罗克夏七号。星星，这艘巡回舰跟你上次要调查的行星被袭击的事件是不是有关？” 简星寒：“……别叫我星星。为什么能够排除戈德兰或者别的什么小势力的嫌疑呢？” 阿格列手指微动，将巡回舰数据展开给他看：“这种性能的战舰，没有哪个组织能够不声不响地造出来reads();。最大可能性只有戈德兰帝国，但是戈德兰几百年来都在保持中立，要是贸然参战，也不可能不声不响就选择帮助我们虫族吧？” 简星寒觉得有道理，既然排除了其它势力的可能性，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他蹲下去搂着白狼脑袋，小声问：“喂，是不是你干的？” 白狼点头：“虽然失去联络了……不过96%可能性是我。” 阿格列半垂眼睑，突然苦笑起来：“虽然不清楚理由，但好像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星星……你会去的吧？” 简星寒点头，“是的，还有别叫我星星。” 他抬手放在阿格列肩头，语调轻快，“别担心，我会回来的，现在还不好说，但是这件事如果做成了，兰斯和晨风就不需要打仗了。” 阿格列几乎是无条件地信任简星寒，点了点头，用明亮而柔和的双眼注视他，突然上前两步将简星寒抱在怀里，“可惜我走不了，要不就可以一起去了。你千万要小心，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这句话让简星寒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温情，“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像这样有人等着回家一样，会让人有种特别安心的感觉。 所以他也回应地抱紧了阿格列，轻轻拍拍后背，“我一定会回来的，你放心吧。” 出发前的准备花了比简星寒预料更多的时间，他本来以为打个包带上小白和奥斯卡，第二天就能搭顺风舰开始跃迁，结果阿格列派了伊阿宋伯爵随行。 伊阿宋则每天叫他再等等，说船舰还没有准备好。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星期，简星寒才登上了一艘名叫微风的小型护卫舰。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因为这是晨风帝国刚刚建造完毕、通过测试的最新型深空远航小型舰，外形是一条总长约34.25米的梭型舰身，而舰身上安装着两面高18米、宽5米的光能源板，能够最大幅度地利用太空中的辐射微粒风和光能前进。航行速度能达到每秒680米，最大跃迁距离能达到200光年。 崭新的舰艇给简星寒的印象，就像刚刚入手的苹果6一样，散发着令人赏心悦目的洗练光芒，扶手和走廊都银光闪闪，浅灰色纳米涂层洁净清新，就连电离产生的臭氧气味仿佛都比老舰艇里要清爽许多。 简星寒迈着大步走在通往舰桥的路上，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包括近卫队、勤务兵、通讯小组等等。 当大门打开时，舰桥内二十余名操作员全都站起来，向着简星寒和伊阿宋行礼。 微风号由简星寒担任指挥官，伊阿宋担任舰长，全舰人数一千八百六十二人，其中包括神佑小队三十人、战斗部队□□，战斗机甲六艘，200毫米电磁炮六门，以及上百艘空陆两用战斗机。 简星寒：“……不用搞这么盛大吧？毕竟我是打算偷偷潜入。” 伊阿宋微笑：“预防万一而已，护卫舰会停留在前线基地随时待命，然后我们混进去。” 简星寒站在指挥官高高凌驾一切的座椅前，俯瞰着正在做启航准备的忙碌人员，微微勾了勾嘴唇：“嗯，出发吧。” 第六十六章 虫虫游击队 群星璀璨的星空中，一艘仿佛扬帆远洋的舰艇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飞速前进，掠过影像扭曲的行星，在充满暗物质和气雾的空间中快速穿梭，甚至在船舱外壁上形成了小小的时空混沌流。 舰艇掠过形状奇特的巨大陨石；掠过闪闪发亮的冰块；掠过在瑰丽的紫红色气云里彼此追逐，炫耀似的伸展着足有三公里长半透明外膜，求爱的荧光闪烁得像大都会霓虹灯的太空水母；掠过一颗经历了长途跋涉，正徜徉在初次造访的空间，懒洋洋打哈欠的青绿色流浪星。 这一切都在舰艇外层固定的监控器中留下痕迹，传递给微风的中央控制aireads();。 微风那两面铁灰镶边的闪光采集板能够最大幅度地采集宇宙能源，这使得它八个引擎填充能源的速度比旧式远航舰提高了50%，所以性能优异，只需要每六个小时充能，就可以进行一次2000光年的跃迁。 这么算下来，抵达罗克夏七号只需要24次跃迁，每次10分钟，所以简星寒的舰队——根据编制，隶属于皇帝近卫军第四分队，由神子亲自赐名为宇宙骑士团舰队——最后花了一星期到达目的地。 距离罗克夏七号行星不到0.1个宇宙单位的地方有一颗小卫星，现在则成为晨风和兰斯对抗的最前沿基地之一，晨风的虫子们几乎挖空了整颗卫星的岩石层，构建了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大量的战斗虫族、舰船、和炸弹堆积在洞穴中，伺机倾巢而出对兰斯的舰队以及罗克夏七号进行偷袭。 这颗卫星有个晦涩而冗长的名字，简星寒则简称它为游击一号基地。微风也悄无声息地进入基地的地下洞穴里隐藏，因为行动绝密，他们只和基地的统治者，青叶大校见了一面。 然而在岩窟之内，简星寒只见到了一头硕大得像金色甲虫，它安静地匍匐在地面上，形状十分之眼熟。 伊阿宋上前一步，为双方做介绍：“青叶大校，这位是神子大人。神子大人，这位是伽玛……不，游击一号基地的负责人，青叶大校。” 简星寒才咦了一声，一点小小的金光从他身后飞出来，扑向了大甲虫，轻飘飘降落在大甲虫面前，两者形体差异巨大，仿佛一只小猫蹲在一头猛犸象跟前似的。但简星寒能看出来，假如无视个头差别，这两只甲虫长得倒是一模一样，小的那只就是当初追着简星寒求爱，还对情敌阿格列发起攻击的珍稀虫类，黄金飞虫，这时候尾部荧光散发着淡淡的绿色和橙色光芒。 大甲虫略略转了下方向，膜翅尖稍摩擦，朝着伊阿宋发出了一阵“嗞嗞嗞”的声音，尾部则亮起浅红色光芒。 伊阿宋苦笑着回答：“他执意要跟来……与其让他东躲西藏，最后不小心卷进发动机里，还不如干脆放行。” 大甲虫的红光这才减淡，又转过去和小甲虫交流，两只甲虫以尾部时明时暗的荧光和一阵阵嗞嗞嗞、唰唰唰、哔哔哔之类的声音交流着。 虫族天生自带翻译系统，所以没有生产过任何翻译用仪器，伊阿宋就负责为他们做翻译，所以落在简星寒耳中，对话就是以这样的形式进行的—— 小甲虫：“嗞嗞——噼噼噼——（母亲大人！请允许我和他结婚！）” 大甲虫：“唰唰唰——沙沙——哔哔——（不行，神子并非我世俗之虫，而且和你一样同为雄性，你们的结合会触怒世界之母。）” 小甲虫：“哔哔哔——啵啵啵——噼里啪啦——（可是我爱他，为他着迷得发狂，我愿意奉他为我的雌性主宰！）” 大甲虫：“嗞嗞嗞嗞嗞嗞——（唉，你这傻孩子……）” 简星寒：“好了这段不用翻译了，我们讲正事吧。那艘突然出现的巡回舰后来怎么样了？” 大甲虫……或者说青叶大校振翅的速度突然加急，发出更加刺耳的声音。 伊阿宋翻译说：“那艘黑色战舰被兰斯舰队包围后解体了，残骸不知所踪reads();。但我怀疑战舰是故意解体，然后趁机潜入罗克夏七号。十二个小时后，有一支冲锋部队会对罗克夏七号发起突袭，到时候你们可以混在虫鞘里降落到赤道附近，那里是我推测神秘战舰降落的地方。不过，我们的军队数量有限，要想瞒着兰斯人混进去，你们最多只有三个名额……不你不能去，就算去也不必占名额。” 伊阿宋最后一句话是对小甲虫说的。 简星寒点点头：“我，你，还有……”他低头看一直趴在他脚边的白狼，“这只不用管，它自己有办法。我们不用带别人了。” 伊阿宋迟疑一下，还是说：“不如带上宋廷，他……很有用。” 简星寒信任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然后剩下的人都留在基地待命，三十名传承者后裔以戈恩为首，多少觉得失望，但还是配合地留下来，兢兢业业地继续训练。 微风里临时增加了七个“祈祷室”供他们训练，实际上每个房间的墙壁内都镶嵌了大量的增幅器，这样后裔们在祈祷室中练习和冥想时能够发挥事倍功半的效果。 不过祈祷室结构的秘密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后裔们则以为是自己的实力突飞猛进了。对于使用以意志跟自信作为源泉的精神力的传承者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协商完毕后，简星寒回到微风号里自己的房间，先安顿好小白，可是没想到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护理机器人一反常态，死活都要跟着他着陆。 简星寒说：“我们深入敌方腹地，可能不安全。” 小白回答：“这样我更要去保护你。” 简星寒摇头：“我们尽量潜行，不会陷入战斗的，再说我可是最厉害的传承者。” 小白回答：“我听说有个词叫夜郎自大。” 简星寒瞪他：“闭嘴，再说你都那么多补丁了，老实待着吧。” 小白扬起圆圆的下巴，语气里几乎带出骄傲的情绪：“补丁是机器人的勋章。” 简星寒：“……” 小白再接再厉：“根据情报显示，罗克夏七号星50%以上表面积都已经荒漠化，食物非常单调和稀少，相信只有我才能利用有限的食材做出符合你口味的料理。” 一提到吃的，简星寒终于被说服了：“可、可是，运送部队说塞不下了。” 小白连连点头，发出叫人怀念的啪叽啪叽的声音，抬起白白胖胖的手掌放在简星寒的肩膀上：“你放心，我有办法。” 等到出发的时候，简星寒背了个白色带补丁的双肩包，包里装着他的随身行李跟一些工具，还包括了当初从试炼之星取出来的两个头盔。 一个头盔里放出了可怕的*oss拉美西斯，剩下的两个简星寒自然不敢轻易动，却也不放心就这么扔在晨风帝国，只好一起随身背了出来。好在这俩头盔并不重，内侧也可以放东西，所以实际占的位置也不多，以后交给小白吞在肚子里就行了。 白狼一直盯着那个背包看，咕哝了一句“我也可以reads();。”但简星寒只是揉揉他的脑袋，叫他按照之前的计划潜入罗克夏七号，再和他们会合。白狼于是悄无声息退出了洞穴。 简星寒看着他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高兴。这种心理很奇妙，明明才分开，就已经开始期待重逢，而且笃定一定会重逢一样，简星寒自己也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坚信，这一次绝对不会和奥斯卡分开。 一头黑色的长方形甲虫张开膜翅，露出背脊正中的甲壳空隙，大小正好像是仅容一人的橡皮艇，不过对于简星寒的个头来说，稍微有一点点大，他将背包塞在那个缝隙里，就正好稳稳地固定住。 虫族大军密密麻麻集中在地下洞穴的半空和四壁上，整装待发。金色大甲虫突然飞起来，悬空在简星寒上方，轻轻摩擦着膜翅，发出一阵柔和的声响。 “青叶大校说，她期待神子凯旋归来。”伊阿宋继续翻译，“她会派遣最多的空中部队进行支援。” 简星寒觉得什么地方有点怪异，却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只好笑笑，说谢谢，然后戴上了呼吸头罩。 一层透明的膜覆盖上来，将简星寒所在的空隙密封住。这层膜能抵抗宇宙射线跟低温，还能防御高速运动时产生的物理性伤害、以及降落时穿过大气层的摩擦高温，全方位保护人类安全航行的纯天然小型航空器。 然后简星寒感觉到了他的身体轻轻腾空，开始前进。 透过透明膜，他看到头顶是密密麻麻的虫群飞翔——虫族大军出发了。 他也终于反应过来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他身为一个人类，现在却跟虫族为伍，去攻打人类的基地，甚至临走还被虫族大校祝福凯旋，这到底算什么事啊…… 无数媲美汽车大小的巨型甲虫腾空，飞离了地下洞穴，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穿过稀薄的大气层，外太空中空气消失，所有甲虫立即改为尾部喷射粒子的方式，向着目的地急速前进。 铺天盖地的虫群大军出现在罗克夏七号警戒范围时，尖锐的警报声立刻在每艘兰斯的舰艇里炸响。 黄色巨星静静悬浮在紫蓝色深空中，一些细细的小点突然出现在焦黄背景中，这里是靠近罗克夏七号附近的轨道，小点群体彼此不断逼近，进入彼此观测范围后则显现为两支数量庞大的队伍。 一方是涂装着兰斯帝国暗金色国徽的人类舰队，另一方则是虫群。恒星略带橘红的光芒照在虫甲和船甲上，反射出几乎没有差别的金属铁青中带着灼热的光芒。 简星寒的位置只能看见某些细小的无人战斗机误冲进虫群，然后被更多的虫子撕咬、冲撞，爆炸成团团璀璨烟火。但这些无人战斗机自杀式的冲击也给虫子造成了不小的杀伤力，没过几分钟，太空中就漂浮着无数残缺的虫腿、虫甲和战舰的残骸。 这场面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但简星寒还是一直盯着看，想要将这一幕记在心中。 惨烈的场面只持续了几分钟，因为甲虫飞行速度太快，将残骸统统抛到了后面。 之后没过多久，简星寒感觉到橡皮艇急剧振动，透明膜外桔黄色火焰闪动，近在咫尺却没有温度，景象十分瑰丽。 载人甲虫冲进罗克夏七号的大气层，轰然撞向地面。 第六十七章 鬼屋惊魂 嘭——呯呯嗙嗙——几声巨响传来，简星寒在防护周全的空隙里也终于感觉到了剧烈震动，随后一切寂静，虫子也不动了，包裹的膜软化垂下来。 简星寒掀开膜，坐起身打量四周。他好像置身在某个非常广阔的地下空间里，四周漆黑，唯有接连砸破的几层建筑物外透进来一些微光，光线昏暗，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暗。 小白牌双肩包从他身上滑下来，重新自动充气膨胀回原来的形状，跳下两米多高的甲虫，走来走去对四周进行探测，“微量辐射，空气低度污染，对人体没有危害，可以摘除呼吸器。” 简星寒这才掀开呼吸面罩，从没动静的虫子后背跳下来，绕到虫子脑袋跟前，仔细检查reads();。它两眼光芒黯淡，原本光滑如镜的甲壳上也充满了坑坑洼洼的凹痕，但好在性命尚在。简星寒将手轻轻放在甲虫头顶，释放了一个庇护所在它周围，这能让它安静地休息几个小时，恢复元气。 这段时间里，小白已经勘察好四周环境，走过来握住简星寒的手臂，试图将数据输入到他的个人终端里，可是试过几次却发现启动不了。 简星寒心里一沉，试着联络奥斯卡和伊阿宋，联络系统却只是显示无信号。 小白从圆圆的脑袋侧面抽出一根细线，插进简星寒“腕表”的端口，用有线的方式输入了一个模糊的地图，“我们处于一幢废弃房屋的第二层地下室，这个地下室以当地岩石建造，长方形，面积为200mx300m，判断用途应该是大型储藏室。整座房屋已经废弃至少七年。” 说完他摊开手掌，露出一颗褐色果实，形状介于梨和土豆之间，存放的时间应该很久了，水分蒸发了大部分，显得十分干瘪。 小白继续说：“还可以食用。” 简星寒：“……这不是重点，我们先出去，跟奥斯卡还有伊阿宋……” 会合两个字堵在他嘴边，他愕然仰头，发现头顶的微光突然全部消失了。被载人甲虫接连砸穿的房顶和几层地板，原本都有个大洞，现在就跟活着的生物皮肤上的伤口一样，眨眼间愈合如初。 这是外星，神奇的宇宙深处，简星寒已经做好了遇到任何挑战常识的事都要保持镇定的心理准备，他问小白：“这房子有自动修补的功能吗？” 小白将在空旷房屋里唯一捡到的果实塞进腹部的储藏箱中，摇了摇头，“这是文明级数v级地区普通的房屋，墙壁内无ai系统夹层，没有修补功能。” 简星寒皱眉，轻轻托起小白的脑袋，让他两只圆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照耀天花板，将青灰色石砖上的灰尘和裂缝照得清清楚楚，完整的一整块天花板上，别说被甲虫砸出来的大洞，连个供老鼠钻的小洞都没有。 他忍不住轻轻乍舌：“难道……是活的？” 小白仰着头充当照明灯，一边回答：“除了你和载人甲虫，整座建筑物里都没有其它生命反应。” 简星寒放弃了，直接指着房顶问：“你知道为什么那里的洞会消失吗？” 小白摇头，带动着两点光源在天花板上左右晃动，黑暗跟明亮光域不断交替，亮光边缘则是无法冲破的漆黑，莫名地让简星寒后背发冷，“现有数据无法判断，不过检测到不明能量聚合体。” “什么样的？” “每一个能量聚合体的强度都约等于一个人类，但结构完全不同，天花板合拢的时候，都位于我们正上方，现在已经消失了。” 简星寒越来越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着眉继续追问：“没有生命反应，强度和人类相仿的能量聚合体，在我们老家，这玩意好像叫做鬼。难道真的有……？” 小白于是一板一眼地回答：“收到，我会用这个更加简短的新名词替换之前的表述，根据刚才的探测显示，这座建筑物里总共有七个……” “等等reads();！”简星寒后悔不已，脸色惨白地伸手捂住小白的嘴，“还……还是叫能量聚合体好了。” 小白眨巴眼：“新名词只占四个字节，发音缩短七分之六，更有利交流，建议采用。” “不采用！”简星寒瞪他，“就这么决定了，别让我听见新名词。删除！” 小白忠实执行命令。 地下室空空荡荡，像个宽阔的地下停车场，除了几根承重柱、滚在房间旮旯里的几个疑似土豆的可食用块根外一无所有，连蜘蛛网都没有。 上楼的楼梯位于地下室正中，两排石柱的中央。 简星寒从小白肚子里取出一根钢笔大小的强光手电筒，让小白关闭眼睛的照明，他在略带黄色的圆型光斑带领下，迈上了通往第一层地下室的楼梯。 漆黑的空间里亮着手电筒微弱的光，光芒照不到的地方，浓厚的阴影里仿佛蛰伏着不知名的危险。脚步声虽然细微，但在寂静中响起时尤为刺耳，似乎下一秒就会吸引什么东西扑过来。 简星寒暗暗后悔，早知道他就让奥斯卡给他合成些可移动的照明装置，把整个房间全部照亮就好了。 可惜千金难买后悔药，他屏着呼吸，最后还是踏上了台阶，一级级走了上去。 方形的楼梯口位于第一层地下室十字走廊交叉口正中，四条走道消失在黑暗中，简星寒小心翼翼用手电筒扫了扫，随口问：“哪边是出口？” 小白朝四个方向各转向看了一会儿才回答：“门都是关闭的，这石头材质有点奇怪，我的探测信号无法穿墙。请稍等，我走过去检查这四条走道。” 机器人抬脚就要往正前方的走道里走去，简星寒急忙抓住他，“等等。” 他虽然算不上胆小，但也说不上有多大胆，在这种环境下，总觉得分开就会有危险……恐怖片里不都这么上演的。 所以简星寒立刻补了一句，“我们一起去。” 小白说：“说不定会有机关陷阱，你还是留在原地好。” 仿佛为了验证这句话，黑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刮搔声，像是千万只老鼠一起爬过石砖地面，这声音在走廊间回荡，让人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小白则警惕地迈上前两步，面对左侧的走道，将简星寒护在身后，“有鬼……有不明能量聚合体正在快速逼近。” 简星寒脸色青白，比鬼还难看。他跨越了难以想象的时间和空间，敢情就是为了到一颗边缘星球玩鬼屋惊魂的？ 他索性用手电筒朝着小白面对的漆黑走道里一照。 光明驱散了黑暗，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也像被切断一样消失了。 “……不见了。”小白说。 简星寒才松口气，寂静之中又再次响起诡异的声音。 啪嗒——啪嗒—— 悠闲而缓慢的马蹄声，由远及近reads();。 咯棱棱——咯棱棱—— 这是木头轮胎碾过石砖地面的声响。 仿佛从浓厚夜幕里钻出来的怪兽，让简星寒瞬间呼吸停滞。 两匹肩并肩的高大骏马从黑暗里缓缓走出来，没有鬃毛，没有尾巴，两只眼球镶嵌在血色头骨中，呈现出惨白而污浊的质感。 它们整个被剥光了皮，露出全身线条分明的血红肌肉。每走一步，就在石砖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蹄印，更多的鲜血顺着赤||裸在外的肌肉流淌滴落，形成更多的血水小洼。 两匹马后面拖着一辆敞篷的马车，车夫默默地坐在高高的驾驶座椅上，森白色的指骨间牵着缰绳。他穿着合身的黑色礼服，短檐圆帽下露出雪白的骷髅头，剩下的骨骼部分被白衬衣跟礼服遮掩住了。即使如此，也掩饰不住这是一具套着衣服的骨头架子的事实。 雪白的马车有着雪花绒一样的座椅，白色车门外画满繁复艳丽的重瓣花藤，精致得就像童话里前来迎接公主的马车，但是配上扒了皮、血流不止的骏马和骷髅人车夫，就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马车徐徐靠近，在简星寒身边停了下来，骷髅人低下头，用黑洞洞的眼眶对准他，张开颌骨，声音低沉，毫无人气，犹如一条金属板在振动发声：“我来接你了，小寒。” 简星寒才发现，他身边突然空无一人。小白不见了，手电筒不见了，连十字路口也不见了。 他脚下、身边跟头顶，都是漫无边际的虚无。 他全身都动不了，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迈着僵硬的步伐，踏上马车，像个贵族似的坐下来。后腰稳妥贴着支撑的靠垫，交叠双腿的姿势优雅而规范，手臂搁上扶手，屈指撑着下颌，用久居人上的语调下令：“出发。” 骷髅马车夫恭恭敬敬答了一句“遵命”，一甩缰绳，大喝：“驾”！ 两匹血淋淋的高大骏马突然仰头长嘶，奋蹄冲向无垠虚空，在身后留下一道血瀑般的痕迹。 过了很久，简星寒才察觉到身体的存在。 马车掠过点点繁星，飞驰如电。 然而没有风，他所能听见的声音只有马匹奔跑时的喘气声、喷鼻声，和血液一颗颗滴落的声音。 一声嗤笑突然响起来：“景色不错嘛。” 那声音低沉浑厚，近在他耳边，简星寒倏然回头，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的人影。 长长的银色鱼尾一直盘到车厢脚踏边，银光仿佛从每一粒鳞片中溢了出来，深紫长发迎风飘扬，肌肉隆起的手臂、胸肌和腹部，同样披着银色鳞甲。 紫水晶似的双眸微微一眯，浮现出柔和笑意，正对着简星寒雍容而笑。 简星寒心头狂跳起来，他摸到挂在大腿侧的匕首，紧紧握住刀柄，低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拉美西斯……？” 第六十八章 漩涡 “不对，你不是拉美西斯。”简星寒立刻自己否定了。 人鱼一反常态，继续露出笑容，用紫水晶般的双瞳温和地注视他：“哦？为什么？” 那嗓音柔和却依然饱含威压感，和当初在法王塔遇到时如出一辙。唯有通身银鳞，光波潋滟，透出的和暖气息出卖了他的真实身份。 简星寒仍然记得被那条冷冻鱼死死勒在怀里时，仿佛连脑髓都被冻僵的冰寒刺痛。 而眼前这条，除了长相之外，神色一点也不凶神恶煞，气息一点也不冰冷，除非他精神分裂，或者……是孪生兄弟不成？ 简星寒冷哼：“我当然知道，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事？……别靠我太近了！” 神似拉美西斯的人鱼俯身，几乎将简星寒壁咚在座椅靠背上，状似温柔地用大出至少两圈的手掌包住少年握着匕首柄的手，让他没法拔|出刀来。温暖气息带着股犹如被骄阳烤热的海边岩石的气味，深紫发丝甚至垂落到简星寒肩头。过分亲昵的姿势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侵犯他一样。 人鱼沉沉笑着，浓紫长发从身后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密密纠结缠绕，形成闪烁紫光的蜘蛛网，几乎遮挡半个夜空reads();。“我是拉美西斯，但也不完全是，或者说，我们都是拉美西斯。” 简星寒才开口：“你们……” 人鱼已经在紫网协助下腾空而起离开马车，并且将他一起从疾驰的马车上捞起来，悬停空中，就像是被紫晶光璨的蜘蛛网捕获的两头虫子，“嘘……你掉进陷阱了，简星寒，你正在死去。” 马车继续冲向群星深处，骷髅车夫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似的勒住缰绳，他慢吞吞回过头，用黑洞洞的眼眶对准简星寒，朝两人摊开五根指骨，仿佛在示意“回来”。 简星寒从最初的混乱中镇定下来，才意识到屁股底下垫着人鱼强壮的手臂，他被当成小孩儿一样搂着，因为体型差异，他可以安安稳稳坐在人肉椅子上，他甚至能通过肌肤的接触，感受到人鱼光滑而坚硬的鳞片形状。 满天繁星下，人鱼通身银色，晶莹剔透得像一具散发和暖温度的雕像，他温柔地托着简星寒，“简星寒，不要相信他。你掉进了食梦砂螟的陷阱里，这一切全都是幻觉。” “所以，我是在做梦……？”简星寒不知道是否应该信他，这一切的确迷离荒唐得像个梦境，尤其出现在面前的人鱼，友善温柔得不科学。他动了动腿，试图挣脱这个别扭的坐姿，人鱼也只是配合地松开手，让紫晶色的蜘蛛网托起他的双脚。 然后人鱼回答：“没错，而且你梦境中的一切正在被砂螟吞吃。” 简星寒默默抬起手，查询个人终端里的资料。 终端理所当然地显示本地数据库无情报，外网也连接不上。 倒是人鱼潇洒地一挥手，指尖银光灿灿，用银色光线描绘出一条毛毛虫的形状：“这是螟虫幼体，平均体长450至500米，幼体生活在地下，孵化后是灰色蛾体，有两对羽翼。以精神力为食，所以是传承者的天敌，饿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你被它吞了。” 简星寒瞪圆两眼，上下左右四处张望：“什么？我在虫子肚子里？？” “对，而且在沉睡状态，这样它可以缓慢压榨你的全部精神力。” 简星寒拧手背的肉，鲜明的疼痛让他倒抽口气，可还是完全醒不过来，甚至于根本察觉不到这是个梦。 所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小白突然消失了吗？因为无法消化，被虫子吐出去了？ 简星寒紧紧握了下拳头，又听见拉美西斯说：“说来也巧，我之前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没想到一醒来就落到这种没出路的田地。不过我也算是拉美西斯的重要组成，一瞬间全都知道了……简星寒，你听我说。” 简星寒皱眉，发现拉美西斯的紫晶头发在往上下左右各处扩张，仿佛要结成一张上通天下接地的巨大网络。他稍稍有点不安，但又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只好再度握住匕首，慢慢凝神，打算召唤他的灵能武器，同时为了拖延时间和了解敌人，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我在听。” 拉美西斯笑了，“你知道什么叫灵肉合一吗？” 简星寒：“……我听说过一些写手，别的本事没有，倒是很擅长写灵肉合一的故事。后来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不得不纷纷自断一臂，写的东西都只有灵没有肉reads();。可是没有肉做支持，灵则无处安放和固形，迟早会烟消云散。” 拉美西斯赞许点头：“虽然大部分没听懂，不过稍微改一改这句话就对了：没有肉身做支持，灵体，也就是精神体则无处安放和固形，迟早会烟消云散。这就是为什么没有进化到顶点的传承者必须依赖物质，也会死去的原因。” 简星寒摸着下巴表示听懂了：“这就是你死去的原因？” 拉美西斯苦笑着搔搔脖子：“差不多吧……多少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不过我说的灵肉合一，其实是精神体和伴灵合体的意思。我当初被李维吞噬，千钧一发的时候逃出一部分精神体，跟还没来得及消散的伴灵合体，这才勉强活了下来。可没想到李维又追上来，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把我拆成三份关了起来……挣脱的时候才发现是个头盔。前不久，被你放出其中一份，那是拉美西斯遗留的愤怒，我则是拉美西斯的理智。” 简星寒：“……剩下一份呢？” 拉美西斯摇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挣脱出来了。简星寒，把你身体借我用，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我现在不能死……你也是。如果不阻止，拉美西斯的怒火会烧遍宇宙，他将行复仇之路，将整个宇宙的生物付之一炬，而那个机器人，则会成为他的帮凶。” 拉美西斯用紫晶眼眸笔直地注视着简星寒，这个男人一旦收起暴戾酷烈的一面，简直是个蛊惑人心的演说家，让人不由自主地亲近信任。他对简星寒伸出手：“我不喜欢毁灭，和我暂时合作吧，简星寒。” 这个姿势颇眼熟，简星寒下意识偏头，发现那个骷髅马车夫仍然一动不动停在半空中，维持着朝他摊开五根指骨的姿势，简直像是定格了一样。 发现简星寒看过来，骷髅车夫张口了：“简星寒，跟我走。” 简星寒好奇地挑眉：“去哪里？” 骷髅车夫的颌骨上下张合，森森白牙碰撞出清脆响声，但回答的嗓音却低哑暗涩：“和我一起，下地狱。” 简星寒：“……”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没有再回应拉美西斯，而是一步步走出蜘蛛网。反正是身处某种虚幻的梦境，或者说异次元空间，他干脆踩在一无所有的半空中，向着骷髅车夫走过去。 脚下像无形的波浪起伏，虽然能支撑他的体重，却不断变换角度跟质感，简星寒为保持平衡，张开两只手走得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灵能武器的手柄顿时消散，那股精神力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没有退回简星寒体内，而是直接不见了。 拉美西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仍然留在原处，交叉两臂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宁可下地狱吗？” 简星寒没回头，仍然看着骷髅车夫笑，一步一步，毫不迟疑地靠近。 “我也没办法啊，”他轻声说，“明明说过那么多话，这家伙偏偏记住了最不重要的一句。” 只记住了在微风长吟，花叶轻舞的铃兰草原中，他一时冲动，对当时还是小阿拉斯加的奥斯卡许下的承诺。 ——你的罪就是我的罪，如果非下地狱不可，那我就和你一起下地狱。 他靠得近了，抓住车夫五根指骨，利落地跳进车厢reads();。 骷髅车夫立刻一甩缰绳，赶着两匹血淋淋的骏马冲向星空。 刚刚还一片祥和的夜空突然像个万花筒一样在头顶扭曲起来，五彩斑斓、星星点点的光芒被拉长变形，仿佛有无形的手在夜幕外，像拧毛巾一样使劲扭曲空间。强大的吸力从扭曲最集中的一点、也就是马车正上方的天顶位置朝外扩散，无声无息扑过来，要将简星寒跟马车一起吸进去。 “糟糕，它发现了。”拉美西斯也在波及范围内，他被那股吸力拽得整个身躯猛烈向上拽，他拽住了朝下方延伸的蜘蛛网，伸脚也一起勾住一段固化成晶体状的蜘蛛网，牢牢固定住身形。 他仰望着头顶渐渐形成的吸力十足的漩涡，狠狠骂了一句。拉美西斯曾经是银河联盟执政时间最长、得到支持率最高的议长，他控制下的议会被戏称为一人议会，因为所有议员都在他控制之下，绝对不会反抗他的权威。 而“独|裁|者拉美西斯”在一千多年以后的边缘星球上，被一头恶心虫子吞进肚子里，毫无反抗之力，搞不好就此葬身虫腹。 若是让他当年统治的人民知道了，只怕光是笑声都能引发一场电离风暴。 简星寒也被那股吸力扯得差点从马车上飞起来，他伏下|身蹲在马车里，牢牢抓着座椅下方的木头柱子，感觉头发跟衣服都被扯得往天空方向飘扬。 骷髅车夫……或者现在可以叫他奥斯卡，他的短檐帽早就被吹飞，周围缠绕着飘飞的血点，像只黑鸦迫不及待地冲进扭曲的漩涡里。 他却连看也没看，再次一甩缰绳，指挥两匹扒皮骏马朝下方笔直冲去。 咔啦一声脆响，车厢尾部的白色装饰板被吸力剥离，眨眼之间就飞进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强烈的漩涡像一只贪婪的巨嘴，慢慢逼近地面，气流越来越强烈，呼呼炸响的风声像是要吞噬所有逃离的生物。 紧接着又一声脆响，更多的木屑被剥离，在半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飘带。简星寒不能再待在车厢里，一把抓住了车夫座的柱子。奥斯卡用五根指骨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坐上来。” 简星寒抬脚踩上栏杆，在奥斯卡的协助下，吃力地坐到了奥斯卡的腿上。 像这样面对面叉开腿的坐法原本暧昧又□□，但鉴于第一，目前情况危急，第二，一具骨架而已，引不起人任何遐思。所以简星寒也顾不了那么多，忍着他硬邦邦的大腿骨硌住腿肉的疼痛调整坐姿，车夫座位非常窄小，也没有落脚点，简星寒不得不用两条腿夹紧奥斯卡同样硬邦邦的胯骨。奥斯卡也配合地腾出一只手，环绕过简星寒后背，将他牢牢地抱在怀里。 简星寒终于坐稳了，紧贴着车夫即使隔着礼服也能感受到肋骨分明的胸膛，抽出匕首，将输出能量调到最大，朝着车厢连接处的车轴木狠狠砍下去。 以高速震荡粒子作为刀刃的匕首可以刺穿两米距离外的装甲车钢板，这时候终于发挥出了威力，将木质的车轴砍断了将近三分之一。 他又接连砍了几下，连接轴终于断了，马车速度立刻加快，雪白精致的车厢在惯性下不过冲了不到0.5秒，就被吸力抓住，打着旋飞快后退、升天，掉进了漩涡的大嘴里。 简星寒心脏怦怦直跳，仰头看着夹杂星光的漩涡贪婪吞尽一切，越追越近。 第六十九章 反杀 激烈风压扑面而来，虽然是幻境，简星寒依然感受到了空气拍打肌肤的刺痛。 骷髅倾身，将怀里人托了一下搂得更稳，单手抓着缰绳使劲一甩，缰绳脆响声中，两匹马鲜血四溅地凄厉嘶鸣，撒开蹄子拼命奔跑。 尽管如此，他们跟漩涡的距离却仍然一点一滴地在拉近。 简星寒拼命动脑子想办法，但这个奇怪的地方是那什么螟虫的空间，在这里，虫子制定规则、控制一切，说是空间之中的神也不为过。 等等，不对。 简星寒突然想起来，刚刚拉美西斯好像说过，这里是他的梦境？假如真的是这样，他才是空间的主人。 他仰头瞪着头顶风卷乱云的灾难片现场，黑暗浓厚，星光缭乱，仿佛是个获得了自我意识的气流怪物，张开风暴形成的獠牙，要将美食吞吃进深渊的喉咙里。 拉美西斯已经不见踪影，整个空间仿佛无垠大又好像已经到了极限，无论两匹马如何奔跑，却完全都没移动过。 “这是我的梦境。”简星寒将下巴搁在奥斯卡肩头，喃喃自语，只有软弱的人或者压力大才会在梦里被追逐，只要意识到是梦境，意志足够强硬的人是可以反过来控制梦境的。 甚至有人特意如此操作，来锻炼自己的意志力。 类似的观点散见于弗洛伊德和他的追随者的文献中，简星寒虽然没专门关注过，但也读过那么一两篇类似的科普小品文。 眼下就是验证这个理论的时候了。 简星寒手指扣紧了骷髅人肩头的骨骼，仍然握着匕首，重新凝聚法师之手。 一开始，精神力刚输出就被四面八方的吸力吞噬干净。简星寒就加强输出功率和速度，直到散逸的速度赶不上凝结的速度，一只巨大的手掌在半空缓缓成型。也许因为是处于精神世界的缘故，所以平常无形的手掌在这里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足有两人高的手掌呼地拍向漩涡，咆哮的气流和法师之手狠狠对撞，炸开冲击力十足的气流。 简星寒跟奥斯卡乘坐的半架马车和两匹马被冲击气流卷到远处，像是龙卷风里的几件家具似的团团乱转。 骷髅扔了缰绳，任马车剩下部分和流光了鲜血的马被卷得不见了踪影，他悬浮半空，将简星寒团团抱在怀里。 简星寒摸了下发痒的鼻子，却摸到了满手鲜血，刚刚是有些用力过度了，颅内高压压迫下，让毛细血管炸裂了不少，连头顶也隐约疼痛起来。 没有进化到顶点的传承者受物质限制，也因此力量受限，随之而来所要承受的痛苦不知道有多少，但受当其中，头疼这一点就很要命了reads();。 简星寒觉得他以后最大的课题还是得研究下怎么避免头疼。 冲击波过后，漩涡和巨大版法师之手同归于尽，夜空恢复了安宁。 但没过一秒，群星璀璨的穹顶有多处发生扭曲，几个漩涡都开始慢慢扩大成型。 简星寒瞪着眼睛数了一下，总共七个漩涡在快速变大，骂了一句：“妈的，这还没完了！” 奥斯卡解释说：“有军队在袭击，它肯定想早点消化能量，否则身躯庞大支撑不住。” 简星寒看不见，但实际上这头螟虫是在兰斯的军队和虫族展开领空争夺战的时候突然冲出来的。它闻到了传承者的味道，趁火打劫吞下载人甲虫后逃窜。 早就公认灭亡的大型虫类的幼体引起了兰斯全军恐慌，罗克夏七号基地几乎倾巢而出，不惜火力要杀死这头食梦沙螟的幼虫。 幼虫先是躲了一阵，想要将营养超级丰富的食物（简星寒）消化了再尽快进化成成蛾，离开这颗行星。可惜兰斯侦察机很快发现了它，大军紧接着杀来，炮火倾泻，轰炸幼虫外皮。 幼螟的灰色外皮虽然坚韧厚实，却架不住剧烈爆炸和火烧，攻击中甚至还夹杂了大量腐蚀液，痛得幼虫抽搐滚动，突然仰头，头部像百合花盛开一样裂开成几条外翻，内层密密麻麻全是尖利牙齿，它咬住几架来不及躲开的战斗机，尖牙喀嚓喀嚓咬破金属外壳，嚼碎后连人带机一起吞了下去。 食梦沙螟以精神力为食，并不代表它不能吃别的东西，尤其在传承者几乎绝迹的时代，它不得不寻找别的可替代食品。 看到同伴被这巨大的虫族吞了下去，兰斯军人们反而更加同仇气慨，丝毫不退缩，炮灰愈加猛烈，螟虫则气得发狂，反击也越来越猛烈。 表现在螟虫的身体内侧，就变成漩涡不断分裂，布满天空，挤挤挨挨，彼此吞噬，简直像是梵高的星月夜一样。 危险性也是倍增，强大的吸力撕扯着简星寒的头脑，他感觉无形的手要撕裂他的脑袋，挖掘和压榨他全部的精神力。 这梦境源自他，却不由他控制，简星寒眉头再度深锁，突然发现默不作声保护他的奥斯卡也开始消失了，从指尖开始，拥抱着他的手臂和腿慢慢消失。 “奥斯卡？”简星寒惊恐地问，“怎么回事？” 骷髅头看不出表情，他低头观察了一下，慢吞吞回答：“你融合莱茵之金跟尼欧的时候，保留了很多精神力，我才能侵入你的梦境，现在不够用了。我正在从外层破坏它的消化腔，但效果不明显……它的恢复速度超过我能破坏的最大速度。所以必须从中枢下手……这些漩涡。” 简星寒快抓狂了，到底，要，怎么摧毁它？ 奥斯卡很快消失了，只留下简星寒孤零零悬浮在黑暗中，头顶脚下全是漩涡在逼近、抽吸，而他手里握着把毫无用处的匕首。 简星寒突然狠狠地将匕首扔向远处，“想吸干我？老子撑死你！红中阿左阿右！” 在他近乎暴虐的视线中，比平常大两倍的巨型红龙在他头顶显出了巍峨身形，红灿灿的鳞片仿佛太阳光照亮四周，两翼浑厚扇动，三个头颅同时张开口，发出震天咆哮，音波穿透漩涡，小一些的漩涡甚至直接被震散reads();。 随后三道滚滚火焰柱同时喷出，以精神力为基础形成的能量近乎无穷，连简星寒都感觉到热浪燎得头发稍发出焦臭。 火焰被漩涡吞没，几个漩涡急速旋转，吞噬了微小的漩涡，渐渐再度汇聚成一个。 仿佛因为汲取了足够能量，漩涡中的星光闪烁得愈加璀璨，吸力增大，贪婪地扑上来。 简星寒抬起手，做了个进攻的手势，红龙深吸口气，三个头火焰齐射，浑厚浓郁的能量再度填入漩涡。 这么重复了几次后，他身边响起了拉美西斯的声音：“原来是这样，你打着这种算盘，实在是大胆。” 人鱼交叉手臂，立在他身后发出感叹的声音。 简星寒打的算盘，就是用大量的精神力“撑死它”。这是个十分冒险的做法，因为一旦力量不足，就意味着他不过是竭尽全力喂饱螟虫后死去。 然而简星寒有信心，他从最初两次红龙喷火后漩涡的变化判断出了虫子能够吸收的容量上限和它消化的速度，再根据他自己精神力的强度跟恢复速度做对比，大概会花些时间，但最终一定是他赢。 所以听见拉美西斯调侃，他也没多说话，他现在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必须精打细算，全部倾注给红龙。 拉美西斯大概也看出来了，轻轻叹口气，“简星寒，你安静听我说。” 红龙再度喷火，就连爱唠叨的阿左现在也安静下来，没一句废话。 拉美西斯于是自顾自说了下去，“你还有最后一个头盔，总有一天我们还能见面，所以现在长话短说。” “简星寒，如果拖得太久，你也会很麻烦，我帮你一把，你也帮我个忙好吗？” 简星寒觉得有点累，盘腿坐了下来，继续板着脸，百忙之中回了一句：“说说看。” 拉美西斯说：“替我杀了那个愤怒的拉美西斯。虽说法王级以上的传承者不再被允许留在这个宇宙维度，保护了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不过就这么毁了也怪可惜的。所以帮个忙，杀了他，把最后的头盔送到葬送之地，就算没了肉身，可我至少还有长眠的资格对吧？我也不会让你白跑，葬送之地有一本高级传承者修炼卷轴，还有我当初留下来的一些军队，都交给你了。” 简星寒点点头：“成交。” 拉美西斯：“……答应太快了，为什么反而有种上当的感觉。” 其实只是因为简星寒累得顾不上了，拉美西斯也看出来了，他伸手点了点简星寒的个人终端，将葬送之地的坐标输入进去，然后腾身飞到红龙身边，通身突然透出重重紫色光芒。 拉美西斯的紫发铺展开来，身形飞快膨胀得比红龙还庞大，身体边缘已经有些模糊。 人鱼的表情变了，原本的柔和神色变得死板如雕像，全无半点活人气息。两眼里闪烁着紫色光芒，恐怖气息如同冰冷水银流泄，仿佛魔神降世，甚至压住了风暴的威力。 第七十章 脱险 和简星寒说话的时候，人鱼还像是具有部分人性，现在却完全变成了rpg游戏里的怪物，徒具人形，强壮、庞大，手臂上肌肉纠结，鱼尾凝实得像坚硬厚重的铁块。 他……不，现在只是它，摊开的两掌上凝聚起两团苍白电光，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弧光像毒虫一样闪烁划过球体表面。两颗球形闪电凝聚到将近一米大小，才被它扬手抛向漩涡中心。 漩涡像个饕餮大嘴，将靠近的东西照单全吞下去，盘旋的风暴得到了充足的能量，持续扩大，看不到边际，震耳的风声让鼓膜都跟着颤抖刺痛。 红龙两翼招展，飞到了风暴中心的正前方，再一次喷吐出粗壮的火焰。 居于幻想生物最顶端的两名王者像两团刺目的火焰，一个赤红，一个苍白，尽管人鱼不过是原本巅峰力量的残余，而红龙才刚刚诞生，却都在以最大的速度和功率往食梦沙螟的消化腔里灌注能量。 人鱼消耗的是自身残存能量，所以随着球形闪电的攻击，它的体型也渐渐缩小，红龙消耗的则是简星寒的精神力，肉眼看不出来，但简星寒仿佛连生命力都在被抽取一空，要不是现在整个身体都处于悬浮状态，没有天空和地面之分，他大概已经倒在了地上。 闪电剧烈爆炸，火焰熊熊燃烧，漩涡终于吞到了极限，散发刺目白光的裂痕开始从漩涡中心显现，并且飞快向外部扩展。 球形闪电和火焰都停止了，人鱼已经缩到了不足半个人体大小，颜色淡薄，就像风中残烛一样，随时都会消失。 红龙已经飞过来，阿右立刻低下头叼住人鱼，简星寒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他耗光了精力，光是睁着眼睛看这件事都让他头疼得快爆炸。 所以阿右顺利吞下了人鱼，咂巴了下嘴唇回味，这才发出哼哼声：“还不够塞牙缝。” 红中能够感应到简星寒想要阻止的意图，他转过头用金色眼瞳看着简星寒：“吞噬是本能，你无法阻止reads();。传承者，拉美西斯本人的意志，在他放弃合体，释放出全部潜力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红中说完，带着唠唠叨叨抱怨人鱼不够吃的阿右和嫌弃他太吵闹的阿左也一起消失了，紧接着白光充斥整个空间，漩涡炸裂。 罗夏克七号以东的一片沙漠上空，正在进行激烈的空战。 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十九个小时，一开始空中部队分成了两批轮流攻击，但随着损失的扩大，辛上校不得不将全部队员编组，集中全部火力轰炸巨型蠕虫。 一架单人战斗机降落回维修站，防护罩打开，露出一个年轻军人疲倦的面容。维修机器人围上来，为战斗机补充燃料和弹药。一个女性医务兵则跳上战斗机，取出银色的注射枪，往飞行员手臂上扎了一枪，“这是你能承受的最后一支药剂，六个小时后胆敢再次注射，你的血管会烧成焦炭，死得就像被太阳烤焦在沙漠上的蛇干。” 年轻人苦笑一声，“我尽量。” 他正打算戴上监控眼镜，突然被医务兵攥住衣领，对方恶狠狠地亲了下来，“克里夫，你给我听着，活着回来，不然我出轨给你看！” 克里夫温柔地回吻恋人，“我保证，妮可，我爱你。” 医务兵后退，包围战斗机的机器人也快速地完成了工作后撤，黑色的三角战斗机合上防护罩，以惊人的速度冲向天空。 妮可仰望着蔚蓝天空，远处的爆炸从未间断，天空中来来往往的战斗机像虫群一样繁多，她很快就找不到克里夫战机的踪影。 克里夫的战斗机很快归队，十人小队受命飞向蠕虫后背，舱门下方的机关枪探出来，对准一个伤口猛烈射击。 无人机已经消耗一空，全靠人工战斗，另外，他们也得不到任何部队上的补充。因为虫族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加大了攻击，领空战如火如荼，增援部队源源不绝地赶来。 距离罗克夏七号最近的五号和六号行星第一时间派遣军队增援，然而他们在半路上就遭遇虫族大军，双方都仓促地短兵相接，只好混乱地开战。 因此兰斯人断定，罗克夏七号上出现的这头巨型幼虫对于虫族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更加下定了要消灭它的决心。到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人发现这头漂浮在云海的蠕虫肚子里的秘密。 沙漠上空的云层里，战斗正在继续。克里夫的队长通过内线通讯指挥队员们的行动：“魔法师和倒吊人往六点钟方向移动，教皇加大火力守住原位，战车、力量、审判，立刻转向一点钟方向支援队友，恋人，恋人！！你tm哪儿去了！” 空战小队虽然都有正式的编号，但私下里大家还是喜欢发明各种各样的昵称，克里夫所在的小队就以塔罗牌命名，恋人是克里夫的代号。 克里夫血管里的血液仿佛在沸腾，他知道是注射的精力延长药剂的副作用，这让他心跳和呼吸都进入亢奋状态，大脑反而意外地冷静。 他可以看到兰斯空军还剩下不到五百架战斗机，散布在如同山岳一样巨大的虫身周围就像是一群试图攻打蟒蛇的小麻雀，而稍远处的大型战舰则不过是大一些的鹰隼，只够幼虫一口吞的。 地面的沙丘被战斗机的残骸覆盖得看不到砂砾，也没有一架能保持一半以上的完整reads();。 灰色幼虫的外皮伤痕累累，有多处烧焦、腐蚀、撕裂的痕迹，但并没有致命伤，可见兰斯的炸弹对这头虫子并没怎么生效。克里夫盯着它时不时如同百合花瓣一样张开的大嘴，内部布满了利齿，不断蠕动，开合间隐约能看见它嘴巴深处脆弱的粉红色喉管，内部没有厚实的外皮保护，脆弱得多，唯有击中那里才行。 枭式3542战斗机的炮弹射程虽然高达五千米，但经过这么遥远的距离，幼虫早就察觉到炮弹的靠近，合上嘴闪避开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克里夫下定决心，推下驾驶杆，不再听队长唠叨，对准虫子嘴部靠近。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顺利，克里夫的战斗机穿过战友们炮火的缝隙，直到冲进了距离虫嘴不到一公里的上方，炮膛自动瞄准、锁定虫子喉咙，只等待它开启的一瞬。他战意高昂，对在通讯器里咆哮的队长说：“队长，等着瞧吧……” 话音未落，幼虫突然扬起头，整个身体如同巨大的炮弹从云层中弹射起来，将那只胆敢靠得太近的小虫子吞进口中，用无数的坚硬利齿将它碾得粉碎。 “恋人！恋人！回答我！”队长依然在咆哮，然而克里夫的通讯已经中断了。 跳起来几乎竖在半空的蠕虫痛苦扭曲，凄厉嘶鸣，声音怪异而刺耳，全体军人们都在惊讶地注视着它腹部奇妙的变化。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不断冲击、撕扯，让它相对脆弱的腹部突起圆包，最后这个圆包变得越来越突出，像是有根棍子顶起了厚实而柔韧性的皮层，最终将腹部撑裂。 幼虫发狂般挣扎着，嘶鸣声尖锐得像怪兽爪子刮挠金属板，它全身的外皮都出现裂纹，从裂纹中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撤退！快撤退！”通讯频道里炸开了歇斯底里的狂吼，各个小队的战斗机和战舰都在拼命转向，飞离，然而来不及了。 幼虫整个爆炸，铺天盖地的白光仿佛一场从天而降的洪水，倾覆天地，吞没了大部分兰斯空军。 在这片白光之中，另有一条乳白色阴影冲了出来，朝着罗克夏七号沙漠腹地冲去。 那道阴影的白色参差不齐，带着补丁的色块，它将简星寒紧紧包容在怀中，飞行的速度几乎引起音爆。 简星寒消耗巨大，现在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他只来得及说一句“找到奥斯卡”，就陷入了黑沉的昏迷。 ============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舒适的床铺顶上是装饰得繁丽精致的天花板，漆成乳白色的浮雕花纹让人心情平静。他估计自己躺了不短的时间，以至于全身肌肉都没有力量，软绵绵地沉在舒适的床铺里。 然后他听见木门打开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应该是铺了地毯的缘故，对方的动静很小。简星寒没力气扭头，直到那人靠近床边，自动进入视野，他才看见这是个穿着适合行动的粉色长裙的年轻女性。她有着细腻的深褐色皮肤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鹅蛋脸精致秀丽，一头黑色长发紧贴头皮束在脑后。 “您醒了？”她说，嗓音柔和而甜美，并且伸出手，扶着他坐起身，在他身后放了两个枕头reads();。简星寒连手指都动不了，她那双看上去纤细的手臂却能轻易搀扶起他沉重的身体。 “我的名字叫做弥亚，无忧宫里的次席女官长，奉吾王之命，负责照顾你的起居。” 她从身后另一个女性手中接过精致的白瓷杯，舀了一勺浅金色液体送到简星寒嘴边，“这是医生调配的康复药剂，您昏迷了七十一天，接下来我们会为你进行复健，请放心，您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浅金色液体看着漂亮，入口苦涩无比，他皱着眉头喝光了，感觉胃部有股热流扩散全身，这才舒适地叹口气，问出声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同伴呢？” 弥亚回答：“这里是恩伯顿王国的王宫，无忧宫。王只带了您一个人回来，并没有任何同伴。” 简星寒心里一沉，在他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急也急不来，他只能忍耐着，至少忍到可以完整说话的时候。所以他只是点点头，喝完药后等着医生进来，为他按摩四肢、全身检查。 弥亚和她的手下非常敬业，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简星寒一边接受治疗，一边观察这个宫殿。 这地方应该还在沙漠中，因为室外温度干热、日晒强烈，远处还能看见黄沙。而且这些宫人的肤色偏深，相貌也跟地球的沙漠民族非常接近。他们的装扮大多是长袍和金光灿灿的大型珠宝，房屋大多平顶，外墙刷得雪白，内里则用艳丽色彩的锦缎、天鹅绒和丝绸装饰得奢华舒适。 和地球上的沙漠王国非常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简星寒痊愈得很快，不过三四天就恢复如常，不过这仅仅是指身体方面。也许是精神力透支过头，他现在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力量的存在。 对于简星寒来说，就像开惯了法拉利，现在却倒回来步行一样，有种无力而失落的感觉。 关于这一点，他倒是仔细查过了卷轴，卷轴里只提到传承者确实有可能因为一些意外失去力量，也提到了恢复的方式，说来简单也困难：时间治愈一切，唯有耐心等待。 简星寒发觉了卷轴会基于不同的水准给予不同的信息，他猜测拉美西斯提到的，葬送之地的卷轴里说不定有更好的方法，但那也是将来的事了。 在他醒过来的第五天清晨，弥亚和部下们带来了传统服饰要他穿上，并且告诉他：“简先生，王要见您。” 那是救了他的人，简星寒自然客随主便，配合地穿上绣满金线的白色长袍，质感凉爽柔软的白色窄筒长裤，用一条金线编织、缀满细小珍珠的腰带。 弥亚和部下们仔仔细细为他清洁身体，穿上衣服，细致地打理头发，甚至连手脚的指甲都清洁打磨了一遍。简星寒有种被人当成商品妥善包装的错觉，忍不住皱了皱眉，等到弥亚打开一个珠宝箱，挑选出一串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项链要给他戴上时，简星寒终于拒绝了：“如果不戴，会对王不敬吗？” 弥亚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说实话：“并不会，但……” 简星寒于是点点头，走向门口，“请带路吧。” 弥亚只好将项链放回去，轻轻提起裙裾为他引路reads();。 简星寒又问：“王是什么样的人？” “王……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弥亚说，嗓音里有隐藏不住的仰慕和向往，“他是英雄！” 简星寒只好点点头，这种介绍说了等于没说，不过像这种古老的皇权制度，宫人们确实也不敢在背后非议他们的王。 真可惜奥斯卡不在，要不这些情报应该是分分钟就手到擒来的。他也不说话了，想着要如何多了解当时的情况以及现在的情况，如何对王致谢，争取他的协助。 奥斯卡说过在外部攻击螟虫，最后小白跟他逃了出来，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半点都想不起来。而且他一醒来就过去了两个多月，伊阿宋他们怎么样了？罗克夏七号现在在谁手里？ 事情失控成了这样，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发誓再也不乘坐不能自己驾驶的飞行器。 太多的疑问压得他心里沉甸甸的，直到弥亚打开门领他进入一个房间时，他才勉勉强强静下心，抬头看向前面。 这是个装修非常眼熟的房间，简星寒愣了愣，才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他跟奥斯卡当初住在席恩一区那间公寓的客厅吗？ 一个男人坐在视野开阔的落地窗附近的餐桌旁边，正在用猎刀切一块看上去香喷喷的烤肉，动作随意而豪迈。 即使坐在结实宽大的高背椅中，男人也显得魁梧而挺拔，白色长袍的衣襟敞开，露出浅褐色肌肤。他五官轮廓分明，鼻梁挺拔，结合了东西方人优点的长相，完全是个气势十足的美男子。 有那么一瞬间，简星寒觉得他非常非常熟悉这个男人，但是仔细看的时候，却觉得陌生。 如果以简星寒的眼光衡量，这真的是个完美的人类，让人恨不得将所有赞美之词堆砌给他：俊美、威严、性感、健壮、强大…… 然而在男人放下猎刀，抬起眼眸看向简星寒的时候，这些词全都被击碎成了渣渣。 他的视力很好，这个距离看得清清楚楚，男人漆黑的眼眸深处有一圈金色，仿佛辉煌灿烂的金环蚀。 简星寒喉咙瞬间收紧，他加快步伐，几乎是扑上去死死搂住男人的脖子，过了好久，才终于控制住颤抖的声带，发出勉强平静的声音，“奥……奥斯卡！” 男人没有推开他，却也没有如同平常那样回搂他，只是任他坐到自己腿上投怀送抱，用冷漠得像海底冰冷岩石的声音问：“奥斯卡是谁？” 简星寒尴尬地僵了一阵，才满脸羞愧地松开手退后，“抱歉，我认错人了。” 男人却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重新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捏着简星寒的下颌仔细打量：“回答我。” 简星寒跌回男人腿上，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下颌像被铁钳掐住，痛得他差点流出生理性的眼泪。男人的眼神太过锐利，让简星寒察觉到了危机，好像他一旦回答错误，整个颌骨都会被捏碎。 他对这件事是如此的深信不疑，只得一边推他的手，一边扭头挣扎，等男人松手了才回答：“是个……朋友reads();！抱歉我认错……” 房间里响起了大笑声，突兀地将他的话打断。 简星寒沉默地注视着半空中渐渐浮现出一条人鱼的形状，他认为拉美西斯根本不应该叫拉美西斯，应该叫阴魂不散。 “朋友，朋友，你说奥斯卡是你朋友？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奥斯卡是朋友？”拉美西斯——或者说，愤怒版的拉美西斯捂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鱼尾巴啪啪啪地拍打着地毯。 他比简星寒最初见到的时候缩小了许多，现在只不过比普通人高大一点点，估计也是能量消耗的缘故，那种冰寒与威压感也减弱不少，这让简星寒心中的恐惧大多转化成了怜悯。 “卡西姆，你相信他说的吗？”拉美西斯将手放在白袍男人的肩膀上，戏谑般俯身打量被男人禁锢在怀里的简星寒。 简星寒瞪着拉美西斯讥诮的眼神，再扭头打量卡西姆的双眸，心中惊疑不定。 “不相信。”恩伯顿的王，卡西姆冷冷地回答，突然将简星寒往外一推，简星寒猝不及防，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虽然有厚软地毯垫底没有受伤，他却被吓了一跳。没等他撑起身，又被卡西姆按住手臂，仰面再度跌倒在地毯上。 “出去。”卡西姆单膝跪在地上，轻松抓着简星寒的手臂，用那双熟悉得令人心悸的眼眸注视着他。 简星寒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谁说的，直到拉美西斯啐了一口，“你他妈还不死心？” 卡西姆再次重申：“出去。” 拉美西斯只好悻悻然游了出去，顺手将大门甩上，嘭的一声巨响。 宽敞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卡西姆俯下身，灼热的鼻息喷洒在简星寒面颊上，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他的颈侧。 恶寒从舌尖触碰的地方迅速扩散到后背，简星寒挣扎了一下，被陌生人强行亲热的感觉糟糕透顶，然而这一次他没有法师之手、没有小白也没有奥斯卡，他只得徒劳地推拒男人强硬坚固的肩头，像被三座大山压迫的可怜虫那样无力挣扎一下双腿，“等……等等……你到底是不是奥斯卡？” 卡西姆迟滞了一会儿，从简星寒颈侧离开，近得和他鼻尖相触，深邃的黑与金的眼眸领简星寒险些眩晕，他轻轻吻了下简星寒的嘴唇，动作轻柔，含情脉脉，像是情人间的亲吻，但他的声音却依然冷漠如岩石，“不是。” “不对，你肯定是奥斯卡。”简星寒却说得异常笃定，开什么玩笑，当初拉美西斯费尽力气抢走奥斯卡，现在却跟个人类混在一起，奥斯卡却没来找他？他坚信这是不可能的，他肯定是奥斯卡，不能是别人。 另外一个可能性实在是太过恐怖，简星寒根本想都不愿意去想。 假如拉美西斯彻底摧毁了ai……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卡西姆皱眉，深刻的眉心却反而给他增添了一种忧郁的俊美，“我不是奥斯卡。”他否认得斩钉截铁，然后一把抄起简星寒，将他拦腰扛起来。 简星寒整个人都懵了，直到被扔到一堆弹性十足、又足够柔软的织物中间时才意识到卡西姆的意图。 第七十一章 失控 卡西姆不记得人鱼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的，注意到的时候，人鱼就已经理所当然地在他周围神出鬼没，时不时絮絮叨叨一些大道理，自认是他的精神导师。虽然卡西姆实际上没怎么鸟他。 自从先王追随先王妃过世后，卡西姆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恩伯顿的新王。 恩伯顿王国位于荒沙之海深处的绿洲中，是由各种族人类聚居形成的国家。周围的沙漠中隐藏着许多危险的虫类，这让恩伯顿和其它国家的交流与通商变得十分艰难。 不过，好在恩伯顿有丰富的金属矿藏，而且前几任国王致力于发展绿洲的种植业和畜牧业，倒是满足了国民自给自足的要求，而且发展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被称为“荒沙之海的十二支风暴”。 卡西姆在即位之前，就曾经担任其中一支风暴军的统帅。他骁勇善战，所向无敌，也曾受过几次重伤，至今脑中的淤血还在压迫神经，根据宫廷里的庸医所说，这就是他很多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以及产生幻觉的原因reads();。 可是那条人鱼肯定不是幻觉，虽然别人似乎从来没看见过，但卡西姆记得很清楚，人鱼曾经救过他。 一次战斗中，他被一头潜沙虫咬住了右腿，是人鱼丢出了球形闪电重伤潜沙虫，他才没被拖到沙层下面变成虫子们的储藏粮。 恩伯顿的医师们治疗脑子是门外汉，治疗外伤却是专家中的专家，当初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右腿，如今也只剩几个颜色略浅的印子，估计再过上个把年就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卡西姆虽然不介意留疤影响外表美观之类的，但他对身体掌控的能力则极其精妙，哪怕一个疤痕也能改变整体力度分布，因此最好是不要有这些多余的干扰。 这是恩伯顿王室遗传的天赋，卡西姆的父亲，祖父，曾祖父……每一代国王都是战场上的英雄、不败的军神、虫族的天敌。靠的就是这种与生俱来、又随着刻苦磨练而增长的战斗天赋。 这个沙漠王国远离现代文明，远离驻扎在极南方的兰斯帝*事基地，遗世独立地延续着它古老而骁勇的血脉。 如果说到现任国王卡西姆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老臣们大概都要痛心疾首地叹息了。 王迟迟不肯纳妃，不曾诞下子嗣，王室优良血脉无法延续下去，对整个国家来说都是个危机。 然而王却像是对男欢女爱毫无兴趣似的，自成年之后，非但不近女色，男色也不近，搞不好至今还是处男。忧心忡忡的老臣们甚至私下里收罗各色美貌男女，借着各种名义送进无忧宫中：有直接进献的、有装作是侍从的、有才艺出色当舞娘歌姬的……美人类型更是五花八门，雍容的、艳丽的、清纯的、冷若冰霜的、热情似火的、欲拒还迎的…… 一些大胆的臣下则考虑，女人不行，那换男人试试，只要打开突破口就成。 于是王的后宫中又增加了坚毅刚强的美青年、雌雄莫辩的美少年、甚至肌肉健美的大叔…… 卡西姆那段时间正在被幻觉折腾，没心思管，于是任凭这些人折腾。直到有一次，一个胆子大的少年直接脱光了钻到他被窝里。卡西姆终于被激怒，一刀杀了少年，命人将血淋淋的无头尸身丢进了送少年进宫的大臣客厅里，并且将该名大臣重重申斥了一顿，说道：“若是朕想要的人，就算血洗罗克夏、将三十三层荒沙地狱、九十九层上天神国翻过来也要弄到手。朕若不想要，谁要是再硬塞，就连着脑袋一起送过来，朕一刀全剁了，丢到黑岩湖边喂虫子。” 卡西姆杀鸡儆猴了一番，又将热热闹闹的后宫众人全部解散，无忧宫的这场闹剧才算消停。 整日挂念着继承人的大臣们只好死心，接受了卡西姆的任性，实在不行……就去求助兰斯帝国，听说他们科技发达，可以搞人工授精什么的。 从此以后，卡西姆王清心寡欲的名声就传开了，虽然有恶毒的人猜测，搞不好王是因为哪次跟虫族战斗的时候伤到了根本，没法再雄起了…… 不过这种话也只敢私下里偷偷想想而已，被人发现了必然安上谤王的罪名，丢去矿洞里做苦役。 然而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王上清心寡欲对ooxx没兴趣设定的宫人们，如今看着王一副色||魔附体的样子扛着俘虏进卧室，觉得自己三观再一次碎裂了。 到底是想怎样啊？王真是太任性了reads();！ 不管宫人们如何地慌乱震惊，卡西姆其实完全不在乎。 尤其当卡西姆自己也满脑子混乱的时候。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有对谁勃||起的一天。他的全部精力和热情都赋予了战斗与杀戮，他喜欢利剑落下，夺走生命的那一瞬，犹如掌控生死的神。唯有这种时候，他才能在迷乱的记忆中抓到一点熟悉而怀念的感觉，仿佛才能因此而定位，确认自己到底是谁。 那点感觉隐藏得很深、很遥远，如果说丢失的记忆是个宇宙深空，那点感觉就仿佛是百万光年外传来的微弱星光残痕，肉眼无法捕捉，甚至于需要动用他全部感官全部精力去寻找。 所以他为了追寻到答案，而一次次地杀戮。 人鱼以他的精神导师自居，却只是告诉他那不过是幻觉，或者说，类似于嗑药嗑高了产生的心理错觉而已，去追寻计较只会发疯。 为了心理健康，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去管什么丢失的记忆，而是脚踏实地当个称职的王，保卫国土，清明政||治，外加传宗接代才是。 卡西姆不愿苟同，他认为那是他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找到才行。 他原本以为必须杀更多的虫族才能找到答案，然而在荒漠中捡到的人类却轻易激起那点难以捉摸的微弱幻觉。卡西姆直觉认为这个人类和他丢失的记忆有关，所以一反常态将这小子捡了回来。 当时还有一些白色的垃圾散布周围，像是坠毁的飞行器，卡西姆命令下属将那些残渣全烧了——捡到了就是他的，任何可能前来跟他争夺的因素必须全部抹杀。 但眼前却又是个失控的意外。 他以为这个人类只是会激起他丢失的记忆，没想到还会激起他从未有过的情||欲。他见过足够多的美人，这个年青的人类单独看确实也算俊美，然而和他遣散前后宫里的绝色一比，就显得平凡起来。 然而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类……偏偏只有这个人类，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呼唤他，渴求他，点燃他连自己都不曾见识过的熊熊火焰。 这让他直觉到危险，被他人左右的危险，按照他一贯的做法，应当将这种危险掐灭在萌芽状态才对。 不过，暂时还不急。卡西姆将鼻子埋到身下人颈侧，听见他惊慌而凌乱的喘息声，如同被猛兽叼住要害，发出悲鸣的小鹿。热气蒸腾出醉人的体香，刚成年的青涩身躯显然对于如何有效反抗毫无经验，徒劳地动来动去，说抗拒还不如说是挑逗。 然而这一切都让卡西姆热血沸腾，像是自成年礼后禁锢至今的欲||望一口气全释放出来，顿时如火山喷发，某个部位前所未有的坚硬和滚烫，难耐的焦躁感在血管里燃烧，恨不得马上狠狠贯穿内部，磨砺到让怀里人受不了到哭出来。 简星寒被男人毫不掩饰的目光盯得肝都颤了，刚一抬手，就被扣住手腕。卡西姆力气大得像机械臂，直接扯了他的腰带，将他手腕连着前臂一起绑在床头柱子上。 这家伙绑人还很有技巧，腰带八字型缠绕在手臂跟柱子之间，连挣扎都挣扎不动，金线和珍珠硌得手臂刺痛难受。 才一抬腿，又被男人强有力的手指扣住脚踝，直接扯开，刺啦一声，将长裤也一起撕裂了reads();。 赤||裸的肌肤碰到空气，引得他一阵战栗，连嗓音也跟着一起发颤，“放、开……唔……” 火热的亲吻覆盖下来，手掌在游走全身，粗鲁的揉搓仿佛要剐下一层皮，简星寒痛得反咬他一口，嘶声喊出来：“你不是……奥斯卡……” 卡西姆舔了舔流血的嘴唇，刺痛微不足道，鲜血滋味反而像是情|趣。 虽然对于遭遇了激烈反抗这件事稍稍有点意外，不过也只是短暂的一瞬，他双眼很快就变得阴郁和残虐，更加用力扯开少年双腿，嗓音暗哑如同无尽黑暗中的滚雷，“如果想留着舌头，就别再叫其他人的名字。” 简星寒终于感觉到了恐惧，不管这个男人是也好，不是也好，这一刻都不再重要。 他拼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心跳欲狂，每根肌肉纤维都恐惧得发抖，哆哆嗦嗦抬脚蹬到了卡西姆的胯骨。 男人已经脱了白袍，赤着上身压在他两腿间，浅褐色肌肉线条分明隆起，其下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滚烫的皮肤彼此贴合，仿佛要融化对方，直到嵌入彼此。 简星寒心跳快得眼前发黑，快要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他只是拼了命挣扎抗拒，用快要窒息的声音抗议：“放开……我杀了你……” 卡西姆充耳不闻，任简星寒徒劳地蹬踩胯骨，他仍然俯下||身，轻而易举地入侵。 熔岩般炽热，厮杀般惨烈，粗暴如同一场冰雹袭击。就像是失控的虎豹在纵情发泄，血腥四溢，汗水交融，一味地撞击、撞击、撞击，磨砺、磨砺、磨砺。坚不可摧的火热以足以捣毁一切的力量肆意而狂暴地享受，施加给身下人的伤害远胜欢愉。渐渐的，连嘶哑濒死的喘息声也消失了，唯有粗喘和床铺被大力晃动的声音，隐约掺杂着粘稠液体被捣进深处的咕啾声。 等到卡西姆放开简星寒的时候，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死了过去，汗珠从惨无人色的面颊上缓缓滑落，手臂上密布着金丝划破的血痕。卡西姆松开金线编织的结实腰带，发现简星寒的左臂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已经脱臼了。 卡西姆皱眉，那些空白记忆的位置再度涌起微弱涟漪，却一闪而逝，无法捕捉。 他熟练地托起少年手臂，喀嚓一声复原，少年大约是吃痛，深深皱起细长漆黑的眉毛，发出痛楚的喘息，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卡西姆初尝情||欲滋味，正在兴头上，尽管意犹未尽，还是退了出去。 深色的床单吸饱了体||液和鲜血，黏腻散发着情||色而残虐的味道，虽然床单上看不出来，但简星寒肌肤上的斑驳密布的鲜血却触目惊心。出血量大得惊人，像是下一分钟就会死去一样。 空白的涟漪扩大了，尽管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却被一股强烈的、深入骨髓的悲痛和世界末日般的绝望紧紧攥住心脏。原本想要将这个人类拆吃入腹的狂热变成了连触碰、不，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的畏惧。 卡西姆觉得他犯了绝对无法饶恕的罪，他下意识后退，从床上摔了下去，又立刻爬起来，扯了件白袍披上身，冲到门外大吼：“叫医生！” 无忧宫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第七十二章 出击 简星寒靠在温室花园的躺椅上昏昏欲睡，一旁有侍从轻轻给他打扇。 扇子是用某种飞虫的透明膜翼做的，浅蓝色脉络之间有非常细微的空隙，脉络当中蓄满了冰冻液体，当空气自然穿过缝隙就会被冷却，所以扇过来的风凉丝丝的，十分舒适。 这让简星寒饱受折磨的身体轻松了些。 他已经快记不住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了，受伤——治疗——痊愈——再受伤——再治疗——再痊愈的过程一再循环，苦逼得不能再苦逼，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都是卡西姆。 那个男人刚刚开荤，在某方面极其不知餍足，一开始简星寒还会反抗，但卡西姆的力气惊人，两人级数差异巨大，他稍微用力过头就会将简星寒扭得关节脱臼、大腿抽筋甚至骨裂什么的，导致悲催的少年浑身带伤。 在简星寒受伤后，卡西姆总是会很后悔，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触碰他，但等到他伤好之后，卡西姆又会像被蛊惑了似的逼着他求欢，假如他再反抗，又会悲剧重演。 经历了两三次后简星寒就学乖了，反正反抗也只是白白受苦。可是尽管如此，卡西姆也没放过他，反而变本加厉地索求、压榨，身体的负担半点没减轻。 远处传来安静而忙乱的脚步声，之后风停了。 简星寒不满地转头，见到了正在走近的男人，他刚刚结束一场战斗回来，魁梧身躯披着黑如夜色的长衫，还沾染着虫族的血液，杀戮留下的满身死气凛冽血腥，这让他犹如死神闯入温室，打破了满室祥和。 卡西姆俯身下来，撑着躺椅边吻上少年的眼睑，简星寒没动，顺便嫌弃地抬脚踢踢他：“去洗澡reads();。” 卡西姆沉声拒绝：“先让我做。”他扣住踢过来的赤足，从优美弓起的足背开始落下亲吻，一路绵密吻到膝盖，满意地听见躺椅另一端传来的抽气声。随着两个人日益亲密，这少年的敏感度提高了许多，卡西姆也得以享受到更多的乐趣。 他持续向上吻，尽可能地做足前戏，他的尺寸远胜常人，因此希望准备充分，以便在进入的时候能够减少简星寒负担——尽管一旦开始后就会失控。 简星寒也发现了，这家伙很喜欢大战之后来一发，似乎是想要跟他分享某种情绪。 可惜他没有去追查蛛丝马迹的余裕，光是承受卡西姆非常人的索求就已经竭尽全力。 所以既然卡西姆不肯先去洗澡，他也只能任凭对方在温室里将他剥光衣服，用滚烫的凶器入侵和征伐。 在这里，时间的流逝失去意义，日出日落失去意义，疼痛和*占据了他大半的思维，精神几乎要就此崩坏，简星寒甚至快要忘记自己曾经拥有过传承者那样强大的力量。 就连卡西姆的身份也失去了辨别的必要。 他是，或者不是奥斯卡，对简星寒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 简星寒在睡梦中，听见一个浑厚男声在高声争执：“王！既然多个部落拒绝出兵，现在对虫族发起总攻击实在是为时过早，单凭恩伯顿的兵力出击，不过是自杀行为！王，请您慎重考虑！” 接着是一道阴阳怪气的老头声音响起来：“将军阁下实在是太谨小慎微了，新出现的虫族巢穴距离王国边境不足三十千米，就这么放任不管，难不成我们要看着它每天源源不绝孵化出虫族大军吗？” 被称为将军的声音再次说：“所以才需要一击必杀，要不然我们的人白白牺牲，都是给虫族送养料去了。” 老头声音又笑：“将军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难道你认为堂堂荒沙之海十二支暴风军，连个虫巢都对付不了？” 将军的声音大怒：“老狐狸！老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想把恩伯顿最精锐的部队送给虫族吗？” 老头声音顿时惊慌起来：“马穆杜克！你——你居然敢当着王的面污蔑我？王，您千万不要相信他，我绝对没这个意思……” 卡西姆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争执：“行了，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们都退下。” 简星寒愣愣地睁开眼睛盯着头顶天花板，他在温室里被做到晕，本来以为这次又要被折腾得爬不起来，至少得跟上个月一样伤筋动骨躺几天，没想到醒过来除了某个地方有些不适、腰身有些酸疼外，并没有受到别的伤害。 卡西姆大约是被刚刚那两个声音给紧急叫出去，才放过了他吧？ 简星寒慢慢坐起身，发现他躺在一个简单的房间里，这房间他也来过，卡西姆曾在这里抱过他，是办公室附带的休息间。虽然办公室距离寝殿不远，但卡西姆有时候通宵办公，嫌来回麻烦，也会直接在这里小憩。 因为是王专用的休息间，所以没有另外建隔音层，办公室里的争执清清楚楚传进来reads();。 简星寒觉得有点微妙，他现在的身份大约算俘虏加男宠，照理说应该避嫌的，卡西姆不应该想不到这一点，但他还是满不在乎地将简星寒留在隔壁，旁听他的文臣武将吵得不亦乐乎。 ……说信任也不至于，大概只是根本无所谓吧，因为简星寒也没地方泄密。 过了一会儿休息间门开了，卡西姆走进来，他换了衣服，浅蓝长袍衬托出健康的褐色肌肤，散发着洁净的清水气息，看来是好好洗过了澡。 他躺到床上，一言不发将简星寒搂进怀里。 简星寒深刻品尝过反抗卡西姆的苦果，于是只能任他搂着，全身肌肉紧绷，如临大敌。 卡西姆突然笑了，低头咬了咬少年的耳朵，热气混着近乎魅惑的低哑嗓音响起：“用不着这么紧张，别怕……乖乖躺着，我不弄你。” 他故意逗简星寒，动作好色而温馨，做足了一个风流霸道攻的样子。 这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捅进简星寒的胸膛，仿佛要将他的心脏割成碎片。 因为这种行为不像奥斯卡。 奥斯卡是视情感为累赘的战争ai，总是在简星寒快要忘记这一点的时候以各种呆若木鸡的行为提醒他。奥斯卡会木木地说“我不会伤害你”，他会生硬地对外人解释“我没有那种功能”，他还会呆呆地问“你为什么会生气？”，反而气得简星寒七窍生烟。即使拥抱简星寒，也纯粹是出于保护、方便携带之类非常朴素务实的理由。 对奥斯卡来说，“被简星寒需要”比“被简星寒喜欢”容易理解得多、也重要得多。 简星寒就算不在意，但内心深处大概还隐约对这个人类抱着幻想，因为他后来想起来了，奥斯卡曾经问过，“如果我做个真正的人类怎么样？”证明那个机器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成为人类”有过兴趣。 但卡西姆现在这个太过人性化的举动，却突然让他心痛得脸色惨白，血液冰冷。 或许，可能，卡西姆跟奥斯卡，真的都有任何关联？ 就算有关联，如果奥斯卡就是卡西姆，如今突然性情大变，连*这么高难度人性化的技能都学会了，可这个过程，他却不在奥斯卡身边。 无论哪一个猜测都让简星寒无法接受。 卡西姆没察觉异样，还在抚摸着简星寒的腰身，“虫巢我会解决，你不用担心。” 简星寒冷着脸顶回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卡西姆大概今天心情好，低头亲了亲少年后脑蓬松柔软的头发丝，“刚捡到你的时候，似乎正在被虫族军队追杀，飞行器都爆炸了。我去为你报仇。” 卡西姆没有告诉他的一点是，虫巢一夜之间出现的地方，其实就是他当初发现简星寒的地方。 不过尽管不知道这一点，简星寒也多少能推断出一些事来。因为就算现在精神力消失了，他毕竟还是虫族帝国伟大的神之子，野生虫子不认识他就算了，虫族军队管理严密，且有一套机密的通讯方式彼此联系，怎么可能跑来追杀他？是保护他才对吧？结果被卡西姆打跑了……然后不死心的虫族军队如今在恩伯顿附近建立了基地，也就是人类口中的虫巢，十有八|九应该是为了他reads();。 简星寒默默掩面，感觉到一片混乱。他在卡西姆怀里翻个身，将脸埋进男人怀里，小声说：“我可以一起去吗？” 卡西姆眯眼瞅少年露在外头的后脑勺，感觉心脏位置有种痒痒的暖流扩散，他用手指缓缓梳理简星寒的头发，低声问：“又没什么好看的，去干什么？” 简星寒听出他言语之间的纵容意思，更是全身不对劲，不禁产生了一种“我家那口子不知道在哪儿受苦，我却在跟野男人纠缠不清”的愧疚感。 不过他还是乖得跟被驯服的小猫一样缩在卡西姆怀里，虽然想说点类似于“我想去膜拜你斩杀虫子的英姿”之类奉承话，到了嘴边却变成硬邦邦的一句：“我就是想去。” 跟赌气似的。 当个男宠都不会讨好人，简直差评。 简星寒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点蜡，正在想怎么挽救一下，就感觉头顶再次落下轻柔的吻，卡西姆说：“行。” 简星寒眨巴眼睛，不会吧，这就成了？ 卡西姆继续吻他，慢慢地从头顶下移到耳朵尖，手掌也顺着脊骨寸寸摩挲，手掌下的肌肤如预料般徐徐火热起来，“作为交换，你知道该怎么做。” 简星寒确实知道，毕竟有求于人，于是放松身体乖乖照做。 也许是因为经历了前段时间的放纵后终于有所餍足，也许是因为简星寒难得顺从甚至迎合，这一次卡西姆温柔无比，耐心十足，居然从头到尾都没让他流血。 简星寒觉得自己都快变成抖m了，仅仅是没见血就快要高兴哭了。 ========= 对于卡西姆执着的犯蠢行为嗤之以鼻的人鱼高高立在恩伯顿王宫顶上，手中握着个金色球体，正在仔细捕捉风里传来的信息。 恩伯顿王都名为沙罕，是个拥有两百万人口的城市。虽然这点人口在阿斯加德连个小区都比不上，但在罗克夏七号行星，却是除兰斯军基地之外最大的人类聚居城市。 繁荣昌盛的沙罕，跟新发现的虫巢直线距离不足五百千米，这让整个恩伯顿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不过对拉美西斯来说，更让他在意的并不是虫族和人类日益白热化的矛盾，而是隐藏在那个虫巢之中奇妙的熟悉感。 若有若无的一丝精神波消散在风中，拉美西斯突然睁眼，定定凝视着虫巢的方向，在他的视线里，清晰浮现出高达数十米的虫巢，呈纺锤形状扎根在砂岩地面，外壳如同石化的灰褐树皮，会呼吸一般有规律地收缩，外皮规律散布着十来个虫孔，其中至少一半正在朝外排出深绿色的甲虫。 不过是些炮灰级别的虫子，拉美西斯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藏在虫巢下方，深深的地面之下的什么东西。 拉美西斯飞快地沉入宫殿房顶：“卡西姆，你给我马上出兵……” 落入他眼中的是极其有伤风化的一幕，不过没等他看清楚就被卡西姆甩出了房间。 第七十三章 打不过 正午时分，荒沙之海的炽烈阳光将砂砾晒得滚烫，反光白晃晃的刺眼。动物和虫子们不见踪影，就连习惯了沙漠气候的蜥蜴都躲到了沙洞的阴影里reads();。 一列骑兵如同黑色旋风卷过，在沙地上腾起呛人的黄沙，惊得附近的沙漠小生物们四散逃窜。 骑兵们身上跟马身上都披着黑色的披风，看起来很热，实际上那披风是用一种特殊的虫子吐的丝纺织而成的，具有相当强的散热功能，可以保证骑兵们在酷暑之下行动也不会因为体温过高而影响身体机能。虫子本身就很稀少，所以披风的造价非常昂贵。经过简星寒亲身试用，表示必须给五颗星。 简星寒学着卡西姆的样子俯身贴着马背，咬着牙忍受颠簸。他骑的这匹白马据说是卡西姆坐骑的亲弟弟，平时非常黏着哥哥，所以就算简星寒不去指挥，它也会紧紧追随在卡西姆身后寸步不离，不用担心走丢了。要不以简星寒的骑术，只怕早就被这列骑兵抛到了天涯海角。 这种时候他就深刻地怀念起未来科技的各种好处，尽管马鞍据说也安装了减震装置，但只在游乐园里骑过马的简星寒仍然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要从嘴里喷出来。 等到中途经过一片小小的绿洲休息的时候，他直接从马背上滚下来，被卡西姆拖到一片阴影里躺着不动了。 然而拉美西斯还雪上加霜地在他耳边唠叨：“还行不行啊你？等会前后左右都是骑兵，掉下去保证被马蹄踩成肉泥。坚持住啊，你死了奥斯卡会哭的。” 简星寒咬着牙两眼一亮：“我就知道他是奥斯卡！” 拉美西斯悬浮在他脑袋旁边，鱼尾巴的银光都有些晦暗，他却仍然交叉双臂悠闲地笑：“我问你，你给自己电脑改名之后，前一个名字还留下了什么？” 简星寒一愣。 在管理员权限下给自己电脑改名，改过之后，所有相关文件都会自动更名，保存的文档也自动关联新名字，旧名字只在一个log里留下记录。 然后，如果将那个log也一起删除的话……就真的是不留半分痕迹。 简星寒冷笑，不答反问：“那我问你，看过莎士比亚吗？” 这问题太过天马行空，连拉美西斯也愣了一会儿，才在记忆深处找到了和莎士比亚有关的蛛丝马迹：“史前著名人类剧作家，留下了相当多数量的名言，然而大多都散佚在李……在第二次宇宙大爆炸中。很遗憾我没有看过。” 简星寒略觉惋惜地摇头，作为人类文学瑰宝的莎士比亚戏剧集居然没能保存下来，看来那场爆炸中人类真是损失惨重。他只好不掉书袋了，直接指指他之前骑的白马，“这匹马的名字叫白砂。” 白砂听见有人叫它的名字，扭头看了看发现是简星寒，转过身没理，继续低头啃青草。 说起来这匹马也傲得很，平常作为卡西姆的备用战马，只爱追着哥哥跑，从来不让任何人骑，偏偏简星寒就能骑上去。卡西姆说：“这是因为你身上全是我的味道。” 简星寒没被调戏到，只是干笑，同时在心里反驳了一句“明明全是治疗外伤的药草味道。” 见拉美西斯没理解，他又说：“假如白砂不叫白砂，而是叫白水，它现在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白砂又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不耐烦地抖抖耳朵甩甩尾巴，直接拿屁股对着那个人reads();。 拉美西斯大笑：“我懂了，我们叫做玫瑰的花朵若是换个名字，也无损于它的芬芳和美丽——原来这句话出自莎士比亚。” 不愧是人鱼，领悟力惊人，倒是省了简星寒解释的麻烦。 然而拉美西斯继续嘲笑说：“不，这不一样，实际上，这并不是给系统改个名而已。这明明是连系统都一起换了。简星寒，奥斯卡彻底不存在了，你要学会接受现实。” 简星寒半个字都不相信他，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大概还有几分可信度，然而作为抢走奥斯卡的罪魁祸首，简星寒会信他才有鬼。 不过他也没那个心思跟拉美西斯拌嘴，而是换了话题问他：“你说过奥斯卡，好吧卡西姆是你最理想的守护者，难道就是现在这样吗？” 卡西姆的实力在人类中绝对算顶尖王者，但和当初能够合成旗舰级别聚合体的奥斯卡比起来却不过是个落伍的原始人，战斗力最多跟幼体期的微型直升机持平，怎么可能是拉美西斯看上的守护者？ 他留意到人鱼眼中一闪而逝的愠色，而后拉美西斯只是笑笑，一言不发地游走了。 肯定有猫腻…… 新的疑点虽然让事态更加扑朔迷离，但能够确认卡西姆就是奥斯卡，还是让简星寒松了口气。 他们休息了十多分钟后再次上路，在深夜时抵达了距离虫巢最近的边境哨站卡提拉。 卡提拉是个小镇，外墙就地取材，用黄沙混合一种虫子的粘液后浇筑而成，中间以另一种甲虫的硬质壳作为骨架，整体干燥以后比钢铁还坚硬。 虫子可以说浑身是宝：肉可以吃，外壳可以做盾牌、修房子、筑墙，虫膜可以作为特殊的皮革，防火防水隔热，虫液也有各式各样的用途。 所以恩伯顿人以战养战，卡提拉全体居民都在从事和虫子有关的工作与交易。 这种即彼此敌对又互相依存的奇妙关系，在虫巢出现后被打破了平衡。大量新式翡翠虫被虫巢孵化出来，它们大肆进攻，却一次次被挡在长长的城墙下，尸体堆积成小丘。在一片漆黑中焕发着翠绿色的冷光，看上去有几分像是鬼火。 卡西姆将简星寒夹在腋下送进了营房回血，随便安排两个人守着，然后就走了。 拉美西斯自然也跟着卡西姆走了，距离这么近，他迫不及待冲去了虫巢寻找那个让他在意的源头。 ====== 他来了。 虽然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不过他总算是来了。 奥斯卡精密计算了一下他控制下的战斗单位，在被打到基地之前，他的时间绰绰有余。而且不但如此，除了正在执行的计划a，他还拟定了计划bcdefg，足以应付所有的突发状况。 比如眼下他就略作调整，将计划e当中的一部分提出来融合进计划a，这样更有利于他应对敌军增援的部队。 这颗星球上有许许多多的禁区，许许多多的敌对势力，加上奥斯卡的尼欧在食梦沙螟的肚子里大量损失，运算能力急剧削弱，这让后期的搜索变得十分困难reads();。 不过好在他随机应变发明了新的进化方式，节省出来的时间全部投入到搜索当中去了。 然后，他终于找到了简星寒。 尽管如此，他却发现有更大的困难阻隔在他和简星寒之间，必须……彻底清除。 ====== 简星寒睡得天昏地暗，直到被门外的喧嚣声惊醒。 黑袍的骑士和白衣的士兵们大部分震惊得呆若木鸡，少部分尖叫出声音来，慌慌张张地准备防卫。 简星寒跑出门，他所在的营房地势较高，将城墙外看得清清楚楚，火光照耀得半边天透亮，火光下，灰白的虫巢上半段撑开了一个大洞，密密麻麻的虫子包围在虫巢四周，如临大敌地摆出护卫的架势。 而虫巢内侧，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奋力挣扎，试图早一点从虫巢柔软粘稠的软组织之中挣脱出来。 那是头浑身漆黑的巨大甲虫，甲壳犹如钢板一样坚固厚实，体型超过十米，两只前足锋利得像刀锋，乍看有点像螳螂，但比螳螂更为凶悍、浑圆。椭圆的头两侧分布着两排复眼，甚至连身体两侧也有复眼，这种构造能够360度观察周围的环境。 它的下半身还埋在虫巢里，正奋力朝外爬，其他的孵化孔里也因为这个挤压的力度，还没有完全孵化的翠绿色幼虫像下雨似噗噗往下掉。 “刀虫……”简星寒听见有人惊恐喊出声，“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虫巢本身也会进化，像卡提拉外面的这种小虫巢只算是初级的，最高级的虫巢甚至能够覆盖一整个城市，当然在人类聚居地，虫巢是没有机会进化到那么高级的。 但刀虫都是从直径百米以上的虫巢中孵化出来的，它是战场上的悍将，星空中的杀手，锋利的前肢能够直接切断战斗机的金属机身，孵化一万只翡翠虫子的能量也不够孵化出这么一只刀虫来。 然而无论卡提拉的士兵们如何震惊和无法置信，这头刀虫确实已经违反常理地孵化出来。 它猛地曲起后肢一跳，终于从撕裂的虫巢中挣脱出来，随后再一跳，炮弹般撞在城墙上，锋利坚固的前肢竟然将坚不可摧的城墙砍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卡提拉内外兵荒马乱，简星寒却莫名兴奋，那头巨大的刀虫给他强烈的熟悉感。 他才要往更靠近刀虫的地方跑去，突然被人攥住了手臂，径直扔到了马背上，黑发的卡西姆威风凛凛，如同战神般气势恢宏，提着一把闪烁着锋锐寒光的弯刀，沉声下令：“马穆杜克，你带简星寒一起护送平民撤退。” 简星寒下意识就反驳：“不要！那你呢？” 卡西姆笑了，他垂下眼睑，金环蚀的双眸中闪烁着火把的光芒，他轻轻抚摸一下简星寒的脸颊，“我是王国的剑和盾，我当然留在这里。” 不等简星寒再次开口，他已经转过身大步走开，一边大声下令，向兰斯基地求助、固守城墙、遣散民众，有条不紊的命令下达以后，一匹接一匹马各自冲进夜色中。 第七十四章 管理员 整个卡提拉镇被恐惧的阴影笼罩，然而当地居民毕竟常年跟虫子打交道，虽然恐惧却不慌乱，悄悄地跟随当地士兵集合起来，准备从北面的城门撤退。 开门后撤退的动静必定会惊动虫子们，卡提拉驻军虽然能够抵抗一定数量的翡翠城攻击，却完全不是刀虫的对手，所以卡西姆和他的部下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吸引住刀虫的注意力reads();。 砰一声巨响，南面城墙塌下一块，闪着寒光的巨大铁灰色刀锋钉入墙体，再度向墙上攀爬。 “挡住它！拼了命也要挡住它！用你们的尸体挡住它！”一个队长模样的男人大吼，提着一把寒光四射的激光大剑窜出人群，将剑刃戳进城墙裂缝里使劲撬动。 其他士兵也跟着用各种武器工具一起撬动，人人肌肉紧绷到极限，大吼出声，终于将那块城墙沿着裂缝撬开，刀虫失去了着力点，左前肢戳着一大块墙体跌落到沙地上，砸出了个大坑。 撤退速度加快了，简星寒不动声色地混在涌向北门的人群中，士兵数量有限，并不能个个都照看到。他表现得又非常老实，让负责看守他的马穆杜克放下不少心，转移了注意力去应对虫族进攻。 人群总是趋利避害的，马匹嘶鸣和脚步声嘈杂中，大家自发地往火把方向挤过去，简星寒甚至不需要挣扎，只要稍微松懈一点，就被排挤到了队伍边缘。等到退到了最尾巴上，他借着夜色遮掩，转身绕着城墙朝南门方向跑去。 前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是翡翠虫的脚摩擦到砂砾表面发出的密集声响，庞大的虫群听见了北方的动静，径直冲了过来。 在黑暗中，暗绿色虫群如同死神成群结队，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简星寒虽然在晨风见惯了虫子，如今乍然在野外跟虫群面对面，一时间还是提心吊胆。他甚至都能借着星光看清楚最前头一排虫子嘴旁边不断张合挥舞，小爪子似的口器，以及反射微弱光芒的复眼。 “敌袭！！敌袭！”简星寒身后，恩伯顿的士兵们忙乱起来，飞快地组成了防御阵型，但也只是守在原地防护平民们撤退。 他们见到了虫群前的人影，跟庞大的翡翠虫比起来，那个人小得像是吓呆在战车跟前的猫咪。 马穆杜克仔细打量，终于辨认出那个人影的身份，立刻骂了句脏话，使劲一踢马腹，朝着简星寒冲过去：“白痴，快逃！” “别过来！我没事！”简星寒也大喊，他只身冲进了虫群，抱住了排在第三排的一只虫子，和其他通体深绿的甲虫不同，这一只的头顶上罩着一层白色带补丁的厚膜。 马穆杜克目瞪口呆地勒住缰绳，看着那个少年爬到了虫子背上，那只变异的翡翠虫立刻转过身，几个跳跃，踩着同伴结实的身躯折回南方。 剩下的虫群停在原地，像是不知何去何从一般团团转，却没有攻击过来。 马穆杜克当机立断，转身对自己的部下大喝：“快撤退！” 剩下的士兵和平民如梦初醒，加快了撤离的步伐。 在这之前，刀虫已经爬上城墙，锋锐而宽阔的前肢刀刃横向一挥，就将五个黑袍骑士拦腰斩断，鲜血和内脏如同瀑布一样喷溅向四周。 在它的刀锋收回之前，卡西姆的弯刀斩落下去，高分子振动的刀刃从左边最大的复眼下方削过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伴随刺耳的声响，刀虫毫发无伤。 根据资料库里的记载，复眼、口器是刀虫致命的弱点，刀虫将它们保护得非常严密，就比如现在，即使以卡西姆天才的战斗能力，也只能以牺牲五个战士为代价，才抓住一击必杀的机会reads();。 然而这一头刀虫却违反常理地强大，被击中弱点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但它的动作还是略有迟疑，甲壳立刻被几十把刀砍中。 滋滋的声响是高速粒子振动时和甲壳摩擦的声音，即使以兰斯帝国的水准来衡量，这也是相当锋利的武器，能够轻易破坏翡翠虫的外壳，然而现在却没能在刀虫的甲壳上留下哪怕一丝划痕。 无力感和前所未有的恐惧弥漫在人群中，刀虫轻轻抬起前肢，尖端扎穿了卡西姆的胸膛。 暴风军全都怔愣住。渐渐亮起的晨曦光芒中，刀虫高高扬起的前肢上穿刺着的人体再无半点生气，鲜血顺着铁灰锋刃流淌下来，一颗颗滴落在残破碎裂的城墙头。 恩伯顿不败的军神，无敌的王，就这么轻易被刀虫杀死了。 简星寒骑着虫子赶过来时，同样看见了城头上令人胆寒的一幕，他下意识地喊出声来：“奥斯卡！” 刀虫听见他的声音，从城头跳了下来，带着满心喜悦向简星寒靠近。 然而简星寒却下意识后退几步，目光根本没落在它身上。 刀虫观察了一下，发现人类的目光紧紧追随的，是还串在它刀刃上的那具人体。 ====== 在刀虫刺中卡西姆之前，拉美西斯终于深入到虫巢地面以下近百米的位置。 在结构复杂的砂砾和岩石之下，深深掩埋着一个金属头盔，虫巢发达的根系将它紧紧包裹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坚固的保护罩。 人鱼深深地叹了口气，露出仿佛吃了十颗苦胆的表情，伸手靠近保护罩，“居然被藏在这里。” 就在他指尖要触碰到保护罩的前一个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拽得形体涣散，从原地失去了踪影。 再次现身时，已经返回了地面。 这是一个叫做护命的应激性被动技能。 当传承者和守护者绑定，其中一方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就会自动启动这个技能，将另一方瞬间转移到身边。 晨光亮起，恩伯顿的军人们还在慌乱，翡翠虫收不到命令，开始自发攻击人类，卡提拉镇已化作人虫厮杀的地狱。 简星寒还在瞪着卡西姆……不对奥斯卡的尸体，突然听见一个低沉而怪异的声音说：“现在……吞噬。” 他呆呆地抬头，看见刀虫在距离他头顶很近的地方摩擦口器，振动空气发出声音，“寒……吞噬……权限。” “不、不行……”简星寒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召唤不出伴灵。” 刀虫前肢抖了抖，将卡西姆的尸体甩落地上，随后再一扬前肢，斩向人鱼。 拉美西斯身形微晃就闪过了攻击，然而胸前的金球吊坠却被刀虫切成两半，他顿时沉下脸，两手摊开，青白的闪电球体开始噼里啪啦地凝结，“没想到啊……小小的病毒也会带来这么多麻烦reads();。我真是大意了。” 吊坠被摧毁的一瞬，简星寒突然产生了奇妙的感觉，仿佛无形的力量重新涌进身体里。他握紧拳头，全神贯注召唤伴灵，同时喊了一声：“红中！” 空气中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影子，飞快落在人鱼背上，简星寒的伴灵现身了，却只有七八岁小孩儿大小，死死趴在人鱼背后，三张龙嘴分别咬着拉美西斯的肩膀跟后颈，贪婪撕咬，让人鱼的形体飞快地残缺起来。 人鱼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一边上天入地乱窜，一边狂暴地撕扯着后背的红龙，“我是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给我记住！我一定要……杀光你们！！” 然而红龙却如同附骨之蛆一样牢牢附着在拉美西斯背后，一边撕咬一边吞噬，体型如同吹了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与之对应的，人鱼则像缩水般慢慢收缩变小。就好象赤红火焰逐步扩大，而银白冰寒节节败退消融，直到被阿右用舌头卷住，一口吞了下去。 “超级管理员已注销，请新管理员登录。”刀虫说，等着简星寒的回复。 简星寒却像没听见一样，从补丁虫子背上跳下来，将胸口有个血淋淋大洞的人类躯体紧紧抱在怀里。 刀虫低下头，重复了一遍：“请新管理员登录。” “去你的管理员！”简星寒头也不抬地吼，“奥斯卡，给我醒过来，自攻自受玩得开心是吧？再这样我真不要你了！” 奥斯卡有些困惑。 他最初为什么要致力于做个真正的人类，其实已经忘记了。 不过后来他发现，利用这个处于进化进程初级的人类躯壳可以将管理员功能禁锢在一个比较低端的程度。然后就可以通过一些不受感染的尼欧反过来攻击管理员，他可以利用病毒作为武器，攻击自己的防火墙。 拉美西斯自然不愿意，但当他发现的时候，卡西姆已经被彻底隔离了，所有尼欧都固定成型，无法随意变化。这个策略，奥斯卡称之为“定型”。 外形定型、功能限定，让尼欧的能力维持在最基础的程度，唯有这样，才有可能击败自己。 而当初没有被拉美西斯控制的逃逸者进化出了更加高端的尼欧，能够避开拉美西斯的探索跟精神力束缚。 然后，白狼和简星寒一起来到这颗星球上，虽然遇到了一些挫折，不过他反而有了更加高效率的战斗方式。他从剩余的头盔里抽取少量精神力，并且从沙漠遍地的虫子身上提取养分，利用虫巢合成更多的尼欧。尼欧们侵入虫子们的神经，以寄生的方式控制虫群。尼欧的数量虽然不足，但有头盔外泄精神力作为补充，则加大了尼欧本身的能量。 接下来，就是击破防火墙，自删管理员的行动。 过程说起来虽然复杂，不过最后总算是成功了。 可是为什么在好不容易排除了那个巨大的障碍之后，在要迎接简星寒恢复管理员权限的时候，他却要拒绝呢？ 奥斯卡明明拥有能无敌于宇宙的智慧，却在这个原始得不能再原始的问题跟前困惑了。 第七十五章 牺牲 卡恩中将最近焦头烂额，他甚至都不记得上次休息是什么时候。 由他负责驻守的罗克夏七号行星基地属于边界线要塞之一，战略意义向来重大，他从来没有轻视过这一点。 但是眼下两个国家倾尽全力来攻打这一颗行星的架势，还是让他压力巨大，夜不成寐。 虫族发疯一样放弃了全部战场来围攻罗克夏七号，卡恩几次都险些失守，幸好增援部队源源不绝赶来，帮助他顶住了虫族的疯狂进攻。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部队是手持元首直接下达的密令跃迁而来，因为日夜兼程，起码有三分之二的部队还遗落在路上。 眼下牺牲在行星周围的虫族和人类以天文数计，损失已经远远超过罗克夏七号作为边境基地的战略意义，也早已超过了卡恩中将的掌控范围。 他站在指挥中心室里来回踱步，通讯兵一直在汇报战场的情况，突然有一名幕僚急匆匆推门进来，也开始汇报：“中将，恩伯顿边境刚刚孵化出了一只刀虫！” 卡恩惊讶地拔高了音调：“刀虫？！” 刀虫战斗力之强悍，足以和旗舰级的宇宙战舰匹敌，致命弱点就是不会飞行，孵化也相当困难，因此十分罕见。罗克夏七号行星已经几十年没出现过这么强悍的虫子了，必须趁它刚刚孵化的虚弱期，尽早歼灭。 他立刻启动通话器：“给我接陆军杜蒙大校！” 紧接着那名幕僚，一个穿着帝国中央军制服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打断了卡恩的通话：“不用了，中将。” 他大概三十出头，褐色波浪卷发下是一张冷厉如风化岩石的脸，虽然相貌普通，却透出一股精干的神色。看军衔是少将，他对卡恩行了军礼，继续说，“卡恩中将，请你负责空中防御就行了，其他事由我们中央军接手。” 对于中央军的空降，整个基地的人都觉得不满，然而卡恩中将却没有半分抗议就把一半军权移交了出去，就连这时候也一样，他毫无怨言地回了个军礼，“我知道了reads();。” 卷发的男人终于露出个稀薄的笑容，转身走了出去。 卡恩的副官实在看不过去，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不就是个中央军的少将，他凭什么拽啊，一来就分咱们的兵力，太不讲理了吧？老大，你怎么也不跟上面汇报，告他一状？” 卡恩警告地瞪他一眼：“不懂别瞎说，这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副官满脸疑惑，但卡恩已经打定了主意什么也不说，他只好憋了回去。 其实卡恩自己也憋得难受，然而“元首抵达罗克夏七号，亲自参与和虫族的战斗”这种最高机密，他也只能憋着。 一分钟之内，基地的陆战部队倾巢而出，目标是恩伯顿边境。 ====== 厮杀声变得很遥远。 在渐渐亮起来的沙漠地带，寒冷褪去，晨光降临。满地铺陈的虫尸和人尸像是堆积在建筑工地中密密麻麻的废料，都在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来来回回有好几次，有时候是刀虫，有时候是翡翠虫，有时候是带着小白帽子的变异虫，或者以摩擦的方式发声，或者用前足在沙地上画字，或者拿头温柔地拱一拱，全都在催促简星寒一件事。 ——请登录管理员。 可是简星寒只是抱着卡西姆一动不动的身体，用手边仅有的一点伤药敷在卡西姆胸口，再用纱布一圈圈包裹起来，拼命帮那个躯壳止血。鲜血染湿了他的衣服，细软的棉质布料吸饱血液，稍微挤压就渗出血来，奥斯卡认为这非常不卫生。 简星寒却没有露出如他判断那样的嫌弃神色，仍然毫无怨言地抱住卡西姆，用充满期冀的眼神注视着人类躯壳紧闭的双眼，还为他理顺了黑色短发，连嗓音都一反常态的温柔：“奥斯卡，你不是最厉害的机器人吗？那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实际上，奥斯卡本来打算舍弃人类躯壳了。 正如一开始所说，他在跟拉美西斯对抗的拉锯战当中丢失了大量数据，包括大部分不明用途的冗余数据。 “卡西姆”原本就是为了限制他自己的功能，方便他击破防火墙而存在的，现在使命完成，只需要新的管理员登录，拉美西斯的影响就会被消除干净，皆大欢喜。 对奥斯卡来说，人类其实是个低劣的物种，孱弱、短命、行动迟缓，又没什么力气，远远比不上刀虫的强韧与灵活。他甚至质疑过自己任务表中排在首位的任务，为什么一定要注销拉美西斯，而让一个叫简星寒的人类登录管理员，甚至不惜为此牺牲大量的尼欧。只为了一个人类，为什么？ 不过他最后还是执行了计划，现在只卡在最后一步上。简星寒那悲伤的表情让尼欧们产生了近似于嫉妒的焦虑。 对简星寒来说，他其实也无法完全理解奥斯卡。 比起某个具体的形象，奥斯卡更像是某种“今在、昔在、无处不在”的精神。假如他只是将奥斯卡当成搭档或者工具也就算了，但是在产生可以称之为爱情的感情之后，这一点就让人无法接受reads();。 当奥斯卡用人类的嘴唇吻过他，拥抱过他之后，简星寒再也无法将那头刀虫，或者满地绿光莹莹的甲虫也当作奥斯卡来爱。 他只是个人类，有着受限于这个宇宙维度、受限于人类躯体的感情和感知范围，他不可能去爱高于自己维度的存在，因为爱情基于理解，而信仰和畏惧才基于未知的神秘。 当小银蛇说：“签订契约吧，你不要不要我。”的时候，简星寒是怀着怜惜的心情的。 那之后无论奥斯卡变成什么样子，哪怕后来在试炼之星拥有了人形，也不过和小白异曲同工，只不过是机器人而已。 直到卡西姆这个人类躯壳的出现。 哪怕他性格迥异，让简星寒全身不舒服，但他骨子里还是奥斯卡，他的呼吸有热度，他的怀抱有心跳，他甚至会受伤流血。这让简星寒生出了些期待——这个活生生的奥斯卡，不过是失忆了，等他想起以前的事，该多么完美。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奥斯卡居然干脆利落就将这个躯壳给舍弃了，就跟剪指甲一样不痛不痒。 这一刻他几乎是恨着奥斯卡的。 这一刻奥斯卡几乎也是恨着简星寒的。 红龙在半空翱翔，向四周散播着无形却有质的精神波，在这股近似清风的吹拂下，尼欧们以最高的活力进行工作。 远处传来的地面震动，是装甲车部队在逼近，兰斯的基地发动攻击的速度超过了预估，奥斯卡认为现在没必要和他们起正面冲突，指挥虫族开始撤退。 刀虫绕着地面一大一小两个人类转了一会儿，终于让步了。 “走。”刀虫轻轻用第二对前肢卷起卡西姆的躯壳跟简星寒，虫巢早已破碎，地面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刀虫庞大的身躯勉强挤下去，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虫族大军。 那头带补丁的白色变异虫却停了下来，白色头罩挣扎着从甲壳里爬出来，白面团一样的物体的四角用力拉抻，形成了圆滚滚的手脚。 成型后的小白从裂开的虫甲上跳下来，活动下脑袋和四肢，跟着身边的虫子们一起往地面的缝隙跳下去。 红龙则在刀虫从砂岩裂缝里消失的时候，也从半空中失去了踪迹。 一颗导弹呼啸着落在地面上，巨响声中，强烈的冲击波掀起数不清的尸体。紧接着更多炮弹竞相追逐，落下、爆炸，将整个卡提拉镇夷为平地。 逃难的人群听见身后的轰炸声，转头去看时，只见到黑云直冲天际，他们的家园已经消失了。 马穆杜克有一瞬间恍惚，回过神时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不过他立刻清醒过来，在马背上扬鞭大喊：“跟上不要掉队！兰斯剿灭了虫巢，一定会有单独的虫子乱闯，在抵达下一个要塞前都给我保持警惕！” ===== 虫巢地下百米，寂静得连爆炸都传不过来。 大约还剩下三百多头的翡翠虫沿着地下通道四处探索，寻找正确的道路reads();。 刀虫则陪伴简星寒静静坐在虫巢根系的旁边。 它轻轻割开了几条根系，扯着滴着汁液的管子就要往人类躯壳上扎，简星寒警惕地挡在那具躯壳跟前：“干什么？” “疗伤。”刀虫用摩擦的声音回答，等着简星寒移开后，将根系管子扎进了那具躯壳颈侧。 金色液体和尼欧共同修复作用下，人类胸膛的撕裂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简星寒瞪大眼，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在他忐忑不安的目光注视下，男人的眼皮开始微颤，然后徐徐睁开。 “奥……”简星寒小声说，又急忙止住，“卡……” “是我。”男人说，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简星寒的头发，仿佛要连自己也说服一样重复，“是我。” 简星寒的喉咙哽住了，他俯身下去，将男人死死搂在怀里，用力得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奥斯卡将头埋进少年怀抱里，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属于人类的激烈心跳，这种感觉奇妙而让人平静，哪怕他因为把思绪再次禁锢到人类躯壳中，而导致了大量在远处的尼欧失去联系。 奥斯卡原本是没有任何“信息中心”的，尼欧的整体就是他的整体，连处理器都是不存在的，这是他无人能摧毁、无人能击败的最大秘诀。然而他现在却强行将思绪归拢、降级，就如同人类退化成昆虫、自我封印，放弃了大量的先进功能，把自己致命的弱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尽管如此，在少年全心全意扑过来抱住他的人类躯壳的时候，奥斯卡还是觉得，他迄今以来所质疑的做法，还有冒险的行为，果然都正确无比。 不过他还是捡了最重要的事来说：“快登录管理员。” 简星寒忍不住笑了，这一次他爽快地答应了，配合刀虫和奥斯卡，重新成为战争ai的超级管理员。 拉美西斯带来的影响，到现在基本上被全部清除，只剩下简星寒还没能完全恢复的精神力，以及一个头盔。小白将头盔从虫巢根部挖出来，清理干净后重新收进肚子位置的储藏箱里。 简星寒大约能猜到奥斯卡为他做出的牺牲，只是他想象不出来那些牺牲到底有多么巨大。对他来说，奥斯卡终于可以以完整的姿态站在他身边，小白也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他就很满足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对奥斯卡好。 有一只翡翠虫找到了正确的通道后，将信号传了回来，奥斯卡拉着简星寒跟小白，爬上刀虫的背脊。刀虫钻进地下通道的一个洞口，如风驰电掣地奔跑起来。 没过多久，虫巢下的空间轰然垮塌，一架钻地型装甲车压在成堆的石块上，顶端的门打开了，格伦·马尔斯从装甲车里探出半个身体，打量空无一物的四周时，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小型探测器飞回来，报告说虫子们朝着十多个方向分散撤退。 马尔斯选择了刀虫撤退的方向，下令说：“追。” 兰斯的陆军从天空、地面和地底三个方面，执着地追踪了下去。 第七十六章 千年谜事 简星寒完全没有想到，罗克夏七号行星的地下会有这么巨大的空间。 那些地道纵横贯通，四通八达，他坐在刀虫背上，一时左转一时右转，一时向上一时钻下，到了最后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直到他们抵达了一处旷阔得像个广场的空洞。 随行的翡翠虫们四散爬开，外壳散发出绿光，将这个空间照耀得幽绿一片，他才看得分明，干燥的地面上，层层叠叠堆满了虫的甲壳跟战舰的残骸。 半截半截的战舰倒插在地面上，表面浮灰结了厚厚一层壳，仿佛祭奠的墓碑一样，配上幽绿光芒，倒是让整个空洞里都充斥了阴森恐怖的气氛reads();。 “这里是古战场，”奥斯卡通过几头翡翠虫近距离翻动甲壳跟战舰金属壳传回来的数据判断，“至少一千年了吧。” 经历了上千年，战舰也没有锈蚀，甲壳也没有钙质化，大概多半得益于地下洞穴的挡风遮雨，而且没有水分。 人类和虫族的纷争，最初源自资源的争夺，后来则成了传统，经历那么多年都没有平息过，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性命断送在里面。 简星寒微微挑眉，想起以前随手翻的兰斯帝国史，好像从来没提到过两族曾经有和平时期。他忍不住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奥斯卡盘坐刀虫后背，指挥着一群翡翠虫在古战场里到处挖掘，腾起铺天盖地的灰尘。 小白两只眼睛亮起来，发射的除尘射线正好护住他们坐处周围，免得简星寒被灰尘呛到。 奥斯卡回答：“实际上曾经有过一任元首和虫族皇帝，差一点就促成了和谈，还差点就结婚了。但后来他们一起失踪了。虫族认为是人类干的，人类认为是虫族干的，之后战火重燃，也就没人再提和谈的事。” 简星寒：“……为什么历史书上没提过？” 奥斯卡：“双方都认为这个差点成功的联姻是耻辱，从历史中抹去了。不过，真实发生过的事，无论如何消抹，都一定会留下痕迹。我查到他们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罗克夏七号。” 简星寒都不想追问奥斯卡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是万能的奥斯卡。他只是悚然一惊，看着满石洞的烟尘，源源不绝的翡翠虫从别的地方赶来，一起加入了挖掘大军，他又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奥斯卡从刀虫背上站了起来，“大约一千年前。” 翡翠虫们的动作很快，不过十多分钟就将洞底挖出了一个大坑，坑的边缘，泥土跟各种残骸堆积如山，坑底则露出一具黑色的三角形飞船。 被掩埋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飞船外壳丝毫没有锈蚀，黑色涂层经过清理后，在绿光下反射着铮亮森冷的光芒。 飞船侧翼上则涂着兰斯帝国的标志，编号则是001，据简星寒所知，只有元首专用旗舰才会编号001。 他默默跟着站起来，瞪着那艘飞船发呆：“怎么这么巧……” 奥斯卡却说：“不是巧合，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找它才到罗克夏来的。另外，这艘飞船也是拉美西斯的馈赠。” 他从口袋里掏出被刀虫切成两半的金球坠饰，要交给简星寒的时候又停顿一下，下令说：“小白，摊开手。” 小白乖乖伸出一双白胖胖的手掌，奥斯卡则将那个吊坠放在他的手掌心里。 “你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吗？”奥斯卡问。 简星寒点头，“这东西是精神力的增幅器，挺好用的。” “不止如此。”奥斯卡拨弄一下，两半金球露出内里精密异常的结构，其间有许多砂砾大小的金色小晶体在闪烁，“它还能抽取其他传承者的精神力，交给佩戴者使用。” 简星寒恍然大悟，继而大怒，攥住奥斯卡的衣襟：“难怪我醒过来以后什么力量都没了，全被它吸收给那条人鱼了是吧？” 奥斯卡任他攥着，还防止他跌倒一样扶着他的腰，面色如常地点点头：“你的推测完全正确reads();。” 接着他甚至还补充：“为了避免被你甩出去，我当时默许了他的行动。” 简星寒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反问：“什么被我甩出去……？” 奥斯卡平静回答：“强上的时候。” 啪一声脆响，简星寒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他扇了奥斯卡一个耳光。 男人个头高大，这个角度往上掌掴，其实没多少力道，他连面颊都没红。 奥斯卡不痛不痒，所以只是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看着他，大约还在数据库里搜索了一阵，才找到了合适的回复词：“疼。” “我还没原谅你！”简星寒冷着脸说，实际上满腔怒火不知不觉消散得干干净净。他觉得尴尬，只好转过头去看飞行器，翡翠虫们兢兢业业地忙碌，正在将三角形的飞行器从泥土中朝外拖拽，他清清嗓子，“以后不许再干这种事。” 奥斯卡摸了摸脸颊，皱眉沉思，“根据数据库的情报统计，做这种事明明有96%的几率让你高兴，为什么会失败？” 简星寒：“……你从哪里得到的数据？” 奥斯卡：“jj文学城。” 简星寒：“误人子弟……给我全部删除！” 奥斯卡沉默了几秒钟，才慢吞吞汇报：“……删除了。”语气中竟然有点惋惜。 简星寒反而感觉到安心，这才像奥斯卡平常的样子啊。 小白碰了碰他，手掌里献宝一样捧着腕表型的个人终端，简星寒两眼一亮，接过来戴手腕上，夸赞说：“还是小白最可靠了。” 话音才落，小白突然身体前倾，咕噜噜从刀虫背上滚下去，啪叽一声跌进一堆金属和虫壳当中。这机器人倒是反应快，立刻蹦起来爬回虫背上，一边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同时尽责地发射除尘射线，只说了句：“脚滑。” 简星寒：“……” 奥斯卡一本正经点点头：“下次要小心。” “卡西姆”的战斗力在人类这个种族中是拔尖的，他要是做了什么简星寒还真不一定会发现。 不过他现在也懒得管了，飞行器已经完全被挖掘出来，外壳干干净净，黑亮亮得像崭新的一样。翡翠虫们围成一圈，进行完最后的清理工作以后就各自散去了。 简星寒望着飞行器，有些迟疑：“如果它整体都是增幅器，会不会把我吸干？” 奥斯卡抬手揉揉他的脑袋，“不会的，你先登录后，它只会帮你吸别人的。” 简星寒对他新形成的这个习惯厌烦无比，他下意识偏头，顺带一巴掌拍开他乱揉的手：“不要吸……可以不？” “当然可以reads();。”奥斯卡觉得惋惜地收回手，蹲下去拍拍刀虫的后背。 刀虫接收到命令，弯曲八条腿，低下头形成一个斜面，简星寒还没回过神，就被奥斯卡打横抱起来，滑滑梯一样滑了下去。 四周的翡翠虫已经撤退了干净，刀虫也抬起头，用成串的复眼打量了原地的三人几眼，接着也迅速从一个大洞中离开了。 简星寒望着奥斯卡，大概猜到了他的目的，“这……埋了一千年了，还能开吗？” 奥斯卡点点头：“能，我现在没有合成的功能，这是我们目前最合理的撤离方案。” 他跳下坑去，在飞行器外摸索了一会儿，打开了舱门。 一千年前的飞船内部灯火通明，纤尘不染，青灰色金属舱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 奥斯卡跟小白一前一后检查完表示ok，简星寒也跟着走了进去。 飞行器虽然小，但内部也有近百平米的使用空间，分成驾驶舱、休息舱跟活动舱，足有普通民居大小，虽说堂堂一国元首用这么小的飞行器也太寒酸了点，但考虑到整艘船都是“拉美西斯的馈赠”，价值立刻就翻了几千几万倍不止。 他们进入驾驶舱，奥斯卡启动了引擎，“……能量槽有94%，你先登录。” 简星寒怕被吸成人干，赶紧去登录了。这艘飞行器给使用者登录的方式居然十分古老，dna采样外加瞳纹、声纹登记，不愧是一千年前的老古董。 进行登记的时候，简星寒才发现，他居然是第一个所有者，之前的登录记录都是空的，要么就是飞行器没有使用过，要么就是记录被删除了。 他觉得很奇怪，仔细观察控制面板上，奥斯卡则在进行最后的调试，计算飞行路线，过了一会儿发现他翻控制系统里的资料看得认真，问了一句：“你在找什么？” “黑匣子。”简星寒说，仍然头也不抬，一目十行地扫着经过搜索挑选后，仍然满屏的文件名，“呃，或者工作日志一类的东西。” 奥斯卡默默地从控制台下方一个抽屉里抽出一本纸质的笔记本。 那纸质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经历千年岁月仍然跟新的一样，连字迹都没变色。 简星寒默默接过来，在心里竖了一个中指。 他正打算翻阅的时候，地板突然震动了一下，奥斯卡顺势将他搂在怀里，沉声说：“兰斯的军队正在被虫族袭击。” 监控屏随之亮起来，映出飞行器外面的情况。一个洞口中冲进来几辆钻地型的装甲车，领头的一辆正被一只足有脸盆大的金色甲虫追着攻击，它不断喷出的腐蚀液几乎将车顶腐蚀成薄片。另外的装甲车上有不少军人探出半个身子对它射击，可那虫子却灵活得很，在枪林弹雨中从容闪避，只一味追着目标喷腐蚀液。 简星寒才觉得这一幕眼熟，就听奥斯卡说：“这真是一头痴情的黄金飞虫，你打算怎么办？” 简星寒默默掩面，最后只好说：“……接上它回晨风帝国吧。” 第七十七章 侵占 黑色的三角飞行器尾部突然亮起刺目的光芒，强烈的冲击波冲刷得整个洞穴摇摇欲坠。与此同时，舱门却突然打开了，简星寒抓着栏杆站在舷梯上朝那只甲虫大喊：“快进来，我带你回家！” 黄金飞虫全身亮起表示欢乐的浅金色光芒，飞快冲进船舱里。 简星寒才松口气，眼前突然被阴影笼罩，腰身被人狠狠拽住，差点就抓不住栏杆，被扯到了船舱外面。 蛇人像颗炮弹冲开装甲车，斜斜地擦着飞行器侧腹的舱门而过，险些就成功地拽着简星寒落地了——假如小白没有及时拽住蛇尾巴的话。 护理型机器人发挥出了不应有的能力，柔软外膜覆盖的合金骨骼轻而易举地将庞大而有力的蛇人拖进船舱里，被蛇人死死抱在怀中的简星寒也顺理成章地返回了船舱。 “元首！”装甲车上有人大喊，炮弹如同骤雨而降，又被飞行器的磁力防护罩溶解掉。更多的翡翠虫们潮水般从各个洞口里涌出来，追逐在装甲车后头，飞快地将它们掩埋在虫族大军的浪涛之中。 飞行器顶端打开两个导弹发射口，十二枚导弹同时发射，呼啸冲向洞穴顶端，按照扫描结果锁定的目标进行轰炸reads();。 这一阵轰炸下来，正是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天倾西南，地陷东北。 飞行器如同乘风破浪的黑色大鱼在风浪里扬起舰身，穿过大块大块崩塌的岩块，冲出了地下岩层。导弹发射器立刻切换成激光炮，刺目而灼热的光线为它开辟了前进的道路，被击中的兰斯空舰冒着黑烟跌落。 罗克夏七号兰斯军基地，一名副官急匆匆走到卡恩中将身边，对他小声耳语。 卡恩连着变了几次脸色，还是离开了指挥室，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之后，接通了绝密通讯线路。 一个相貌俊秀，看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站在某个看不出风格的船舱里，笑眯眯对他招手：“你就是罗克夏七号行星基地的负责人吗？我叫简星寒，姑且算是……第三方吧。” 他稍微侧身，露出了身后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男人满脸阴郁，被一个看上去温和无害、全身还带着好几个补丁的护理机器人用枪顶着脑袋。 卡恩倒抽一口气，憋住了叫出元首两个字的冲动。 简星寒仍然笑眯眯地：“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他。司令官你叫……嗯卡恩，中将，我们做个交易吧。” 卡恩中将表情没变，心跳却突然加快，悄悄地攥起拳头，他在边境守了快十年，这地方又辛苦又危险，战事没完没了。但在建立足够的军功之前，他并没有任何调离的可能性，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你想怎么样？” 简星寒回头瞅一眼马尔斯，神态轻松，“很简单，我们只要安全离开罗克夏七号，你们停止攻击，之后在外太空定个地点，我将人质还给你。我们平安离开，你立下大功，双赢多好。你觉得怎么样，司令官阁下？” 卡恩想看看坐在年轻人背后的元首什么态度，那个机器人却像知道他的意图似的，直接弯腰将元首连椅子从镜头跟前端走了。 卡恩也没有太多时间考虑，稍稍犹豫一下就同意了。他们商定了归还人质的地点，正好位于游击基地附近，同时也在兰斯宇宙军的攻击范围之内，确保双方武力都能打击到。 关了通讯设备之后，简星寒松口气，扯开衣领喝水压压惊。马尔斯也被松开咽喉处的钳制，清清嗓子笑了，“你紧张什么，宇宙中最后一个传承者，精神控制就足够了，谈什么判。” 简星寒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现在正处于大概要变成普通人的危机中，所以只是板着脸回了一句：“我高兴。老实待着，十六个小时以后到了地方就放你回去，以后别来找我了。” 马尔斯往沙发里一倒，毫不客气地指挥小白给他倒咖啡，小白回头看一眼简星寒，从肚子里掏出两只巴掌大的蜘蛛型机器人放在地上。银色蜘蛛迈着轻巧的步伐滑过地毯，一前一后去给马尔斯倒咖啡去了。 简星寒默默低头看：“……这是？” “家政护理的最新版，”小白解释说，“我定期登录公司网站更新程序，下载更新包。这是目前兰斯人气最高的辅助家政小助手。排名第二的是小精灵型，第三是迅猛龙型。但从功能上来说，还是蜘蛛型的评价最高。” 简星寒：“网购的吗……” 小白摇头：“不需要，有奥斯卡在，下载设计图以后自行合成就可以了reads();。” 才说着，蜘蛛折回休息舱，给两个人分别送来了咖啡，简星寒尝了尝，发现跟小白泡的一模一样。 他正惊讶，奥斯卡也走进休息舱，从简星寒手里拿过他喝了一半的杯子，自己也尝了一口，然后默默还给他：“难喝。” “你懂什么好喝？”简星寒横他一眼，夺回杯子一饮而尽。 奥斯卡沉思：“酒好喝。” 简星寒继续板着脸：“少喝酒。” 奥斯卡：“哦。” 马尔斯看着他们聊无聊的话题都这么融洽，觉得碍眼得很。他扯扯手腕上的铁链，冷哼了一声：“这种时候你们倒是悠闲。” 奥斯卡转头看了看他，“这个人我认识，他曾经对你强|奸未遂，我可以杀了他吗？” 马尔斯大怒：“就凭你——” 男人的动作飞快，一手扣住马尔斯的肩膀，另只手里寒气森森的弯刀就横在帝国元首脖子上，弯刀太过锋利，光是这么轻轻一碰就割破颈皮，细细的血线缓缓流淌下来。 这个人类力气大得惊人，战斗技巧也是拔尖，连完全体的蛇人都能压制得动弹不得，反抗不能，马尔斯只能用惊怒交集的眼神瞪着奥斯卡。 围观的简星寒总算痛快了，看来打不过奥斯卡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作为同样被压迫过的对象，他突然对马尔斯生出了同情：“……别杀他。” 奥斯卡眼睑微眯，脸色沉了下来，弯刀又往前送了0.001毫米：“怎么，舍不得？” 简星寒快被他气得吐血：“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奥斯卡：“哪一条……？” 简星寒揉着额角放弃和他交涉：“总之，别再节外生枝了，先离开罗克夏以后再说。你能联络上伊阿宋吗？去联络他，还有青叶大校，请虫族暂时停止进攻。” 奥斯卡冷笑：“暂时放过你。” 他撤了弯刀，大步走出休息舱。 马尔斯咳嗽两声，缓缓坐直了，过了一会儿才揉着脖子继续冷笑：“你在哪里找来的忠犬？不对，狂犬？” 简星寒沉下脸：“你才是个不讲道理的狂犬，管好舌头，别以为我真不会要你的命。” 马尔斯摸到满手血，好在蜘蛛机器人顺着他的手臂爬上来，帮他清洁了血迹，又往伤口喷愈合胶，细小的伤口很快就痊愈了。他擦干净双手，仍然满不在乎地笑笑：“你当然不会，活的元首对你才有用不是吗？” 简星寒没立刻回答，而是坐到马尔斯对面，翻开了那本纸质的日志，“弗雷德里希·冯·穆勒元首，宇宙新历671年，在前往黑森林空间站参加兰斯和晨风第十六次和谈时，旗舰遭到不明武装袭击，从此行踪不明。晨风帝国的皇帝也同时失踪。没有任何势力宣称要负责，因此两国都将自家领导人的出事归咎于对方，再度爆发大战，弗雷德里希努力了三十年想要达成的和平毁于一旦reads();。” 马尔斯坐姿悠闲，眼神却冷得像针，简星寒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只觉得这个男人心思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让人难以捉摸。他甚至露出点赞许的表情点点头：“作为史前人类，你能调查到这一步，非常了不起。” 简星寒受之有愧，他再翻了翻那本日志，其实全都是奥斯卡的功劳，以及拉美西斯的，他不过是捡了现成。能够如何将现有信息最大化地利用起来，简星寒也只能尽力而为。 日志里其实有用的东西不多，只是记录了弗雷德里希的几次航行，最后一次的记录正好就是前往“黑森林空间站”。 他利用奥斯卡查询过，黑森林空间站是弗雷德里希前任就开始建造在两国边境一个超大型空间站，虫族帝国也给予了大量支援，作为两国和谈的第一步。 不过那个空间站在弗雷德里希失踪以后就被废弃，经历了上千年岁月后，现在已经毁灭在电磁风暴当中，只剩下一座毫无生气的钢铁废墟。 “过奖了，”他也笑得淡定从容，不管实际上如何，总之先装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马尔斯，我真的很意外，你居然就这么甘心吗？” 马尔斯表情变了一瞬，突然又像掩饰什么一样摸了摸下巴，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所谓政治不就是这样，多方妥协才是常态。” 简星寒其实只是觉得两国卯足劲打仗，上千年都不肯妥协也太奇怪了。三国演义都说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晨风跟兰斯帝国却分了将近两千年没合过。以前网络上阴谋论又很流行，加上弗雷德里希元首发生这种不清不楚的失踪案件，所以他也猜测着大概有什么势力暗中在操控两国战争，于是顺口诈他一句。 没想到马尔斯一点都不上当，这让简星寒觉得自己不管是玩弄人心还是政治的手段都太小儿科了。 他不太高兴地合上航行日志，冷冷地打量马尔斯。 后者淡定地喝第二杯咖啡，甚至指挥机器人给他调鸡尾酒，发现了简星寒不满的目光，他突然笑笑，“其实你想帮晨风和谈，我倒有个办法。你以晨风帝国信仰的最高代表，神之子的身份嫁给我，再给我生几个孩子。” 简星寒：“要生也是你生……不对，你做梦！” 马尔斯笑容更加愉悦，刚刚站起身又被固定在地板上的铁链拽回去，他只好用空闲的手摇晃机器人刚送过来的酒杯，“小寒，我也反省过了，以前那种想法是对不起你。所以才想，无论如何也要和你见一面，再好好谈一谈。听说你出现在罗克夏七号的时候……我很高兴。” 简星寒冷哼：“难道不是吓一跳？你以为我死在行星炮中了吧？现在还有什么好谈的，谈谈我对差点被你杀死的感受吗？” 马尔斯够不着他，只好伸出手，目光温柔祈求，“小寒，我知道错了，对不起。这次，再给我个机会吧，好吗？我已经终止了跟戈德兰帝国的联姻协商，也处理好了情人……以后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我谁都不爱，只爱你。你过来，好吗？” 简星寒摸着下巴，对他的甜言蜜语充耳不闻，反而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戈德兰帝国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这么多年就一直看你们打仗玩儿吗？” 马尔斯苦笑着收回手：“你还真是煞风景……不过是个老古董帝国，不值一提reads();。” “好，那么我们提一提值得聊的话题，要不要考虑一下虫族的提议，休战吧。我常常听莫斯抱怨经费紧张，还说国民生活也越来越艰难，就是因为一直打仗……” “那又如何？”马尔斯安静地喝酒，“为了崇高的目标，人民的牺牲是光荣和必要的。” 简星寒倏地站起来，眉头紧皱地瞪着蛇人的元首，元首大人却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又触了霉头，茫然地对上他的怒目而视。 简星寒最后还是叹口气，克制了和马尔斯打嘴炮的冲动，对方是专业人士，当真辩论起来，他肯定不是对手。 他只是将那本巴掌大的日志塞进外衣兜里，轻轻摇了摇头，“大道理我不懂，可是，如果不能让人民幸福，你怎么好意思征那么多税？” 说完他也不等马尔斯回答，就走出了休息舱。 奥斯卡站在控制台跟前，已经将驾驶切换成手动模式，飞行器正在摆脱引力，向大气层外冲去。 简星寒悄悄走到他身后，环抱住男人腰身，将脸贴在他坚实后背上磨蹭。 奥斯卡静静地任他贴着，只有推动操纵杆的时候偶尔牵引肌肉动作，简星寒却像没了骨头一样贴着他晃来晃去。 “奥斯卡……”他悄声说，“我好累。” “你也忘记了吗，当初和我的约定？”奥斯卡手上动作没停，目光深沉，宛如夜色，嗓音温柔。 简星寒茫然，“……哪一条？” 所以说约定太多了也是很烦人的事，奥斯卡很快受到了教训，不过他仍然淡定地接下去，“不喜欢的国家，我为你抢过来，改造成喜欢的样子就行了。我们这样约定过吧？” 简星寒干笑：“哈哈，哈哈，好像是呢。”他完全没往心里去，就这么闭着眼睛继续贴着奥斯卡的后背，那点坚实温暖让人贪恋不已，甚至连现实里的烦恼都可以抛到一边。 简星寒看不见的休息舱里，小白也被叫出去，马尔斯被两只银色的蜘蛛紧紧禁锢住。其中一只蜘蛛牢牢盘在马尔斯头顶，扬起一根细长的口器，轻易刺穿头骨。 马尔斯发不出声音，一双眼睛充满血丝，狰狞恐怖，但渐渐地终于变得茫然，陷入沉睡般合上了双眼。 蜘蛛还在持续注射，奥斯卡分出一点心留意着那边的状况，毕竟不能够弄死了。 十六个小时后，简星寒信守承诺，将“人质”交还给了卡恩。 卡恩中将还是第一次和元首见面，又是振奋又是紧张，马尔斯平静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做得很好。” 光是这样，就让卡恩激动得热血沸腾了。不过马尔斯似乎受了不小的折腾，很快就露出疲态，独自在房间里休息。 男人闭上眼睛，感受着尼欧在血管里奔腾、吞噬，一点一滴侵占全身，慢慢地笑了起来。 那是仿佛将满天星辰都掌握在手中的笑容。 第七十八章 新能源 成团的气云蔓延了数亿公里，在遥远的橘色恒星照耀下散发着紫红光彩，像一颗巨大的宇宙气泡，已经存在了数百万年之久。 被命名为斩首者的古老飞行器像这颗气泡里一颗极小极小的微生物，一边前进，一边探出几朵喇叭花似的采集器，正将那些紫红色气云吸收进去。 这些气云被送进分析仪里分析成分，假如达不到标准，他们就会前往下一个扫描定位的采集点。 距离他们离开罗克夏七号已经两个月了，虽然一开始简星寒是打算直接前往游击基地跟青叶大校还有伊阿宋等人会合，带上他的宇宙骑士团跟微风号回晨风。 他在罗克夏的目的完满达成，接下来就是训练守护者军团以及设法恢复精神力的事了。虫族现任皇帝阿格列的目标和他一致，他们要平息长久以来的战争，要那些头脑生热的兰斯人放下武器，还要那个一意孤行的偏执狂元首对简星寒下跪认输！当然最后那一点是简星寒的个人诉求。 但在飞向游击基地的中途，那头小型黄金飞虫拼命表达出阻止的意思——为了方便，简星寒决定给它取名叫小飞。 小白下载了最新的虫族语言翻译更新包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充当了翻译官的角色：“小飞说，它的母亲大人向所有部队都下达了见到神子必诛之的命令，请你千万不要自投罗网。” 谨慎起见，他们还是先更改了航线，等到奥斯卡终于联络上伊阿宋才知道，在他们离开的半年时间里，阿格列遭到篡位，如今被软禁起来了。巴拉姆亲王终于如愿以偿荣登宝座，之后立即血洗阿格列直系，宣布守护者军团叛变后进行大抓捕，半个晨风帝国都陷入血雨腥风。 如今阿格列的部属们逃的逃死的死，伊阿宋和宋廷、还有被带出来的部分传承者，反而是因为来到罗克夏而逃过一劫。 青叶大校因为小飞的缘故，并没有为难简星寒的“宇宙骑士团”，而是让他们自行离去。 伊阿宋如今指挥微风号，有家归不得，索性做了宇宙海盗，时不时派遣小型虫潜入罗克夏七号，寻找简星寒的下落。 双方联络上以后，伊阿宋伯爵——现在已经不是伯爵，而是叛国者伊阿宋，忧愁地告诉简星寒：“你也在通缉名单上，而且是排第一的主犯。” 像是里海盗上了通缉榜单一样的光荣感在简星寒心里油然而生。不过再想想，他现在居然被两大帝国追捕，搞得只能在茫茫宇宙东躲西藏，又未免觉得憋屈。 伊阿宋自然希望能够东山再起，所以在寻找简星寒的同时，也在积极跟其他流亡者们联络。巴拉姆一系给他们罗织的最大罪名之一就是渎神，她们仍然指控简星寒的神之子身份是在招摇撞骗，那场所谓的全国直播的决斗也是后期加的特效。 虫族帝国并没有类似于制造精神波导弹的科技，无法将现场的精神波传导或者记录下来。因此光依靠眼睛看并不能让全部神殿信服，而大神殿中的神官们已经被收买，众口一词证明简星寒是假的神之子，没有被收买的部分则只能保持缄默，因为敢于说出真相的人已经被大神官处以极刑。 虫族的极刑还保留着它们在蛮荒时代的残酷，极其血腥恐怖，足以震慑哪怕最凶残的虫类。 贵族们当中也是同样的情况reads();。 所以，这些指控这让简星寒的存在变得十分重要，对他的通缉自然也是目前巴拉姆亲王——现在是皇帝陛下首要重视之事。 伊阿宋希望简星寒能够和他一起先前往某个边境小行星，那里躲藏着几个流亡者，也有忠实的神殿。接下来他们必须积蓄足够的部队，最好再救出阿格列，之后才能跳出来和巴拉姆争夺皇权。否则别说对抗了，连自保都难。 而现在，他们面临着一个重要且首要的问题：打仗需要钱。 或者说得更加透彻就是，打仗需要资源。 奥斯卡的拾荒者仍然在运作，而且从兰斯扩散到了晨风，总金额也积攒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他将这些金额分散在几万个账户里进行管理。 因此如果只是数字层面的话，实际上钱并不是问题。 问题是如何将数字意义的钱转换成实实在在的资源。 能源、弹药、武器、飞船、后勤物资、人员、据点…… 大额资金动向必定被监控，更何况，要装备一支精锐部队，很多物资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士兵也不是光靠钱就能招募的。 由于奥斯卡的“退化”，要单纯依靠情报操作和数据上的欺骗来进行整个军队运作，已经严重溢出了他的运算能力，所以简星寒其实处在一种有钱也买不到东西的尴尬境地。 而以伊阿宋为首的流亡者们，全部资产都被收缴国库，唯一能动用的就是逃出来时随身带的那点财物，外加有点防身武器，只比贫民稍微好一点而已。 要不伊阿宋也不会沦落到去当海盗了。 但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首先宇宙海盗行会不会一直放任非本会成员随随便便抢财路，伊阿宋等人又是晨风的通缉犯、兰斯的敌人，等于又得躲海军、又要躲海盗，现在只有一艘神速的微风号和千把人的队伍要养，压力倒是不大。 等到队伍壮大了，不用等帝国海军出面，海盗们就会先找上他们。 没钱又没兵，还想和两大帝国为敌，真是越想越愁。 最后还是简星寒找到了突破点。 说起来还是他发善心，整理东西时看到了禁锢着人鱼最后一部分精神力的头盔，打算什么时候还是送回葬送之地安息，接着突然想起来，拉美西斯曾经说过，他留在葬送之地的，除了传承者卷轴iii外，还有一支机械军队。 更巧的是，他当时调出了葬送之地的坐标看，觉得有点眼熟，他到处找了找，才突然发现，弗雷德里希记录在航行日志里，黑森林空间站的坐标和它连一个数字都不差。 传承者的“葬送之地”跟虫族与人类为寻求和平而建造的空间站意外地重合了，这究竟只是个巧合呢，还是具有特殊的意义？这只能等简星寒亲自去看一看才知道了。 理性版的拉美西斯消失前，格外推崇他那所向无敌的机械部队，因此简星寒也重视起来，当然要是再能找到别的资源就更好了。 所以他当机立断前往黑森林空间站，让伊阿宋带着宇宙骑士团暂且维持现状，至于其它流亡者，也暂且躲藏好了reads();。 宇宙虽大，实际上却非常贫瘠，资源都被各大势力瓜分占据，而且至今还时有争端。 不过即使如此，几千年时光也并不足够智慧生物们搜刮干净整个银河系，他们在途中就发现了这么一大片气云。 气云是种神奇的物质，虽然表面看上去就是些色彩斑斓的云雾，但实际上构成内容千差万别，有的毫无用处，有的却能成为珍贵的原材料，广泛应用于制造药剂、杀伤性武器、休闲产品等各种不相干的领域。 而在奥斯卡拿出了一份新型能源应用指导手册的时候，简星寒更是见到了虽然遥远，但真真切切存在的胜利曙光。 那是来自奥斯卡的生产者，神秘强大的帕拉斯帝国远超兰斯和晨风的黑科技，可以充分使用气云能量的方式。 这个物理世界的能量来源远比简星寒的世界丰富，银河系的各个神奇星球上开采出了远比煤、石油、天然气还要蕴藏丰富，而且转化效率更高的能源矿石。其他对于光能、核能、反物质湮灭能量的运用也进入一个新的高度。 然而帕拉斯帝国则更进一步，他们采集不同成分的气云，通过提炼、配比和复杂的化学反应后，能够生成一种高效的能源气体，这种气体非常稳定，而且体积浓缩成固体后，更是轻便易储运，优于现在使用的一切能源。 关键在于成本超级低廉，采集气云远比采集矿石要轻松简单，而且气云分布在宇宙空间，蕴藏丰富，尤其一些以现在科技无法运用的“废物气云”，甚至不需要申请就能随便采集。 除了设备人工成本外，原材料成本几乎为零。他们在这片气云里经过几天的搜索，已经找到了好几种可以用于合成的原材料。 就连简星寒这样的技术宅也能看出其中商机无限。 他狠狠亲了口奥斯卡的脸颊，却还是忍不住质问：“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奥斯卡摸摸脸颊，礼尚往来地弯下腰回亲他，“之前用不到。” 小飞在笼子里乒乒乓乓地撞来撞去，愤怒非常，可惜没人理。 简星寒想想也对，然后坐到一旁开始做计划。大致想好以后，他就联系上了伊阿宋：“首先，我们要开一家能源公司。” 可是伊阿宋并没有如同他预料那样露出激动的神色，而是凝重万分地皱眉：“一切战略物资都是垄断行业，能源行业尤其如此。这么好的能源开发技术，如果曝光了，我们保不住的。而且连我都好奇这技术的来源，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 他调出几大能源公司的资料给简星寒看，四大能源集团占据了能源市场的88%，其中三家都是国有，兰斯、晨风和戈德兰各占一家，剩下的一家由宇宙商业总会直辖，剩下的几千家公司不过是这四巨头的喽罗。 简星寒大受打击，他交叉手臂打量面前巨大的饼图，皱眉思考，最后叹口气：“其实在我老家，就有应付这种情况的一个手段。” 伊阿宋恭敬地问：“什么手段？” “黑煤窑。”简星寒板着脸说。 第七十九章 黑森林 源于史前时代的冷幽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伊阿宋一脸严肃地等他继续说明，“嗯，具体是怎么做？” 简星寒摸了摸鼻子，“……我是说，那就直接在黑市交易。你有没有相熟的下家？” 虽说黑市也有风险，类似于与虎谋皮，但相比直接曝光在三大帝国眼皮下还是要好很多，至少被追查起来的时候，隐蔽性更强reads();。 伊阿宋摸着下巴思考，“我倒是认识几个宇宙行商联合会的高级会员，但现在晨风局势……咳，总之我去问问。” 简星寒表示理解，接着两个人外加奥斯卡又花了十多分钟，敲定了计划。 斩首者上是无法进行批量生产的，不过简星寒还是在奥斯卡的指点下尝试合成了四块能源砖，都只有早餐用能量棒大小，因为是气体压缩而成的，呈现半透明的淡淡青色，隔离在保温箱里，像四块珍贵的宝玉。 他和帝国骑士团在中途会面，将能源砖交给伊阿宋，给他的谈判工作增加筹码，伊阿宋则送来了两艘小型无人战斗机和几个保镖。 简星寒收下了战斗机，但保镖如果装下了，斩首者就显得有些拥挤。而奥斯卡跟小白也一起表示反对，众口一词表示：“小寒有我就够了。” 然后简星寒将装着小飞的笼子交给伊阿宋，小飞已经长到有人脑袋大，金光璀璨的半球形飞哪儿都很夺目，只要不小心让它离开笼子就会跟奥斯卡开战，在飞船里闹得不亦乐乎。 奥斯卡已经好几次给简星寒看过类似“你所不知道的秘密：如何将黄金飞虫做成至高美味”、“黄金飞虫浑身是宝，肉可以吃，甲壳是珍贵的装饰品，腐蚀液可以应用于工业等领域”、“只有宇宙级老饕才有资格品尝的菜单：黄金飞虫套餐”等等文章。 所以他认为，让小飞回归虫群比较好。 可是才把笼子递给伊阿宋，小飞就亮出了黑色的暗光，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伊阿宋叹息，帮他翻译：“离开我的挚爱就像死一样痛苦，如果非要拆散我们，就杀了我吧！” 简星寒：“……取错名字了，应该叫它罗密欧。” 小飞趴在笼子朝向简星寒的那一面，尾部荧光一会儿暗黑一会儿粉红，伊阿宋跟小白轮流翻译：“我爱你，杀了我吧，我爱你，杀了我吧。” 最后连伊阿宋也看不下去了，转而劝他：“要不留下它，黄金飞虫是宇宙中最古老的物种之一，从一万年前到现在的基因都没有改变过，是虫族的活化石。在我们的传统中，得到黄金飞虫的友谊象征着胜利和好运。就当作……吉祥物？” 简星寒想了想，板着脸看小飞：“你想留下来，只有一个条件，不许再跟奥斯卡打架，要不然我就……就把你踢出飞船。” 他本来想说做成油炸虫，但伊阿宋等虫族在旁边，他及时改口了，反正小飞也属于在真空绝对零度中能生存和自由行动的物种，踢出飞船也死不了。 小飞的荧光立刻变成了灿烂的绯红色，伊阿宋继续翻译：“只要不离开小寒，叫我做什么都可以！那个人类虽然总是对你心怀不轨，既然小寒开口，那我就忍了。请不要叫我走。” 伊阿宋表情古怪，简星寒脸都黑了，不过最后还是把小飞留了下来，斩首者补充了物资后，再和微风号分开，微风号继续当海盗，并且尝试跟一些黑市商人接触，斩首者则继续飞往黑森林废墟。 七天以后，斩首者的监视屏上，终于显现出了废墟的影像。 一堆灰白色的残骸静静漂浮在黑暗空中，这个位置星球稀少，连恒星光都变得非常微弱，难得纯正的黑色空间仿佛天鹅绒，残骸则像放置其上的惨白的巨龙骨骸，一根根大约是通道的东西连接着大型房间和各种功能建筑，伸展，悬浮，分裂散落，呈现出亘古而荒凉的气氛reads();。此外空无一物。 虽然缩小图看着像巨龙骨骸，实际上从一端到另一端的总长超过一千公里，原本应该有两倍大，但经历了毁灭和千百年的风暴灾难摧残，就只剩了眼前这些断壁残垣。 斩首者全速前进，又花了几个小时抵达残骸，远远看去，就像一只三角形小飞虫悬停在一株石化了的枯树枝附近。 接下来是进行整个废墟的扫描，奥斯卡预计原本预计用六个小时，谁知没过两个小时飞船就响起警报，显示某个地方无法扫描。 简星寒发现奥斯卡的表情很不好看。 奥斯卡的确也觉得难受，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将成年人塞在一立方米的空间里，并且将用惯的激光枪换成削铅笔刀那种无处着力和拘束感。 “奥斯卡？”简星寒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担心地问了一句。 烦躁感顿时如同遇到水淋的泡沫消退了，奥斯卡弯下腰，将简星寒抱得两脚离地。 简星寒仿佛也能感同身受，任凭他抱着，安抚似地轻轻拍拍他后背，“奥斯卡，你能在这里太好了。” 奥斯卡：“如果你能多专注几次帮助我进化的话……” 简星寒：“太好了我刚刚想到了解决办法。” 他挣脱奥斯卡的拥抱，到控制台跟前启动无人机。 仿佛小飞虫里飞出两只更小的小小飞虫，顺着灰白枯枝跌跌撞撞地上行，大约是坐标设置失误，两艘无人机轻易撞破了一段特别细小的灰白通道，毫发无伤地从另一头穿出来。 奥斯卡接替简星寒的工作，重新给无人机设置路线，无人机这次准确地飞向了目标，抵达目标后开始绕着盘旋，同时开启雷达。然而信号像是突然被切断一样，完全没有反馈。 从已有的扫描图看，那片区域位于最粗壮的骨骼中央，大概是个呈圆盘形状的建筑物，四周伸展出十七八条通道枝节，还有些像是破损了的通道口，估计原本有上百条通道，像只多足章鱼似的往四周展开触手。 简星寒首先想到的是死亡镰刀那样的力矩扭曲空间，但无人机在近处并没有检测到力场异常，他又想或许那部分有什么特殊的反侦测涂料、设备之类，要靠近才行。 奥斯卡却不让他靠近，而是趁着这个时间继续扫描别的区域，特意绕开了那个区域。然后才说：“接下来可以使用的是你的伴灵或者我的机械蜘蛛。” 简星寒闭着眼睛冥想了一会儿，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他叹口气：“还是用机械蜘蛛吧。” 奥斯卡驾驶斩首者，在距离那个区域边缘十多公里的地方放下蜘蛛，那只银色的小东西行动飞快，依靠屁股后头的喷射器，只用了几分钟就从那片区域外墙一个裂口处钻了进去。 但很快地，奥斯卡再度皱眉，“找不到了，虽然能够确定蜘蛛没有受损，但无法控制，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那只机械蜘蛛全部由尼欧集合而成，尼欧的感应是种超越他知识储备范畴的方式，至今为止无论隔了多远，彼此间信号传递都毫无迟滞，而且只有精神力能够阻隔这种传递reads();。 但现在，那片区域中并没有类似精神波的存在，实际上那片区域的辐射、力场都跟其他位置没什么区别，却偏偏什么探测信号都无法反馈。 在想到解决办法之前，斩首者已经扫描完剩下的一千多公里废墟。在摧毁空间站前，工作人员全部撤离了，因此漂浮在破损管道内外的悬浮物很少，残留在空间站内部的物资也非常少，但简星寒还是找到了大量残余物：冻得又干又硬、历史超过千年的干酪，他发誓绝对不敢尝一尝；藏在小储物柜里的各种□□、小型□□，能量匣早就空了，但武器还能用，只是型号太过古旧，杀伤力和伤害类型都无法调节，放到现在，只够用来自杀；其它诸如防护服、损坏到无法读取数据的个人终端、刀叉、意义不明的装置、项链手镯、假发……林林总总跟个杂货铺一样。 找完一圈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残留品，简星寒还是将目光转到了那片无法扫描的区域。 奥斯卡说：“其实还有个办法。” 简星寒正在努力召唤伴灵，随口问：“什么办法？” 奥斯卡将目光转向了停在笼子里打盹儿的小飞。 简星寒：“不行。” 奥斯卡：“虽然信号大部分中断，但我敢保证那个区域里没有危险。” 简星寒：“既然没有危险，那我穿上防护服进去。” 奥斯卡没有回答，他转过去低低地对着笼子说了什么，简星寒只听见嗞嗞嗞的声音，然后小飞突然激动起来，呯呯呯地撞笼子，尾端粉红光芒闪闪发亮。 简星寒狐疑地看向奥斯卡，后者一脸平静：“小白，翻译。” 小白：“请让我去侦察，我一定要去侦察！此处语气非常强烈，我估计有五个感叹号。” 简星寒：“……你对它说了什么？” 奥斯卡：“我只是对它说，请帮小寒一个忙。” 至于对小飞说了“如果带回有用的情报，小寒就给你一个吻”这种事，奥斯卡也学会了隐瞒。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毫无说服力，但简星寒作为一个虫语盲，只能任凭飞船里的非人类忽悠。他板起脸：“不行，万一出事了，青叶大校会吃了我的。” 小白继续翻译：“放心好了，如果有危险我马上逃回来。” 简星寒其实也有点心动，他打开笼子，“那答应我，遇到任何风吹草动，马上撤退。” 小白翻译完，突然说：“真空里没有风。根据扫描结果，也没有找到任何草。” 简星寒：“……那你告诉它，有异常就马上撤退。” 小飞快乐地绕着简星寒飞了一圈，就前往真空舱，接着外舱门打开，它尾部立刻喷出一团火焰，勇猛地冲了出去。 灰白圆盘像一只巨大苍白的眼睛，默默注视着真空中几乎难以辨别的细小金光冲杀而来。 第八十章 反击 自从小飞进入隔绝区域后，斩首者就开始在废墟周围进行环绕飞行。之后，一等就是两天。在简星寒刚开始忧心忡忡，考虑进去找它的时候，小飞顺利冲出废墟，返回飞船。 然后又被奥斯卡关起来进行彻底检查，四个小时后才终于回到控制室。 它返回的第一件事就是闪着桃红光芒扑向简星寒，整个压在他脸上。 小白说：“亲……” 奥斯卡打断了他，“你做得很好，小飞。”一边将黄金飞虫提起来，塞回笼子里。 简星寒默默揉揉差点断掉的脖子，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念大学时被篮球砸了一下，所以他也没留意刚刚小白说了什么，“问问小飞，里面是什么？” 没等小白开口，小飞突然摩擦膜翅的翅梢，空气里响起奇妙的响声：“寒……寒……亲……” 简星寒：“咦？” 奥斯卡仍然神色从容地说：“你的情报。” 小飞继续：“……缝……坏……人” 简星寒虽然震惊于小飞突然学会了说人话，但还是重新将笼子打开，“你直接说虫族语吧，看到什么了？” 小飞闪着表示高兴的橘色光芒，又想往简星寒脑袋上凑，但是太重了，又有奥斯卡虎视眈眈，它最后只好乖乖趴腿上，嗞嗞嗞地叫起来。 奥斯卡听着，扬起眉梢，“原来是这样。” 简星寒看他一脸快来问我的样子，只好配合地问：“是怎样？” 奥斯卡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居然是这样。” 简星寒抬腕看表：“10秒钟解释清楚。” 奥斯卡：“高维宇宙和低维宇宙偶然有交错，交错位置形成缝隙，虽然也是一种空间扭曲，但以低维宇宙的技术，无法检测出这种异常。那个区域里存在这种空间扭曲，目前为止，没有对生物产生危害的记录，但是建议避开。” 简星寒皱眉：“既然没有危害，为什么还是建议避开？小飞不是没事吗？” 奥斯卡迟疑了一下，简星寒就转身：“小白，准备防护服，我跟奥斯卡去看看reads();。” 小白领命，刚刚转身，立刻被奥斯卡按住脑袋，动弹不了。 奥斯卡用那双深沉而璀璨的眼眸盯着简星寒：“我去就行了，小寒你在飞船里。” 简星寒觉得他举止诡异，想来想去索性指指椅子：“你先坐。” 奥斯卡就配合坐下来，简星寒则将小飞送回笼子，交给小白，“小飞辛苦了，好好慰劳他一顿，送他去休息舱好好休息。” 小飞再次发出声音：“亲……” 小白行动利落，在小飞生涩的发音完成前就开门出去了。 简星寒这才走到奥斯卡跟前，侧坐在他腿上，还堂而皇之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们跑这么远，是为了什么？” 奥斯卡回答：“为了寻找拉美西斯留下的机器人部队。” 简星寒满意点头，继续问：“现在找遍了整个废墟，是不是部队存在于那片区域里的可能性最大？” 奥斯卡：“但是小飞并没有找到。” “那么现在可能性是多少？” 奥斯卡似乎不太想回答的样子：“87%。” 简星寒再点头：“那么我直接进去探险，会遇到危及生命事态的几率是多少？” “千分之三。” 简星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多少？” 奥斯卡用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回答：“千分之三。” 简星寒本来以为要冒比较大的风险，奥斯卡才会不建议他去，现在反而被吓了一跳，他眨巴眼睛瞪着奥斯卡，后者也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和他对视，似乎在讲11=2这样的公理一样笃定。 简星寒完全不懂他的运算模式，结结巴巴地问：“用、用千分之三的风险去搏百分之八十七的可能性，你为什么会得出不建议去冒险的结论？” 奥斯卡被这么问的时候，不由自主沉默下来。 导致他最终提出这个建议的，是散布尼欧当中再度扩张的冗余数据，这简直不科学。 所以被简星寒一再追问，他只好回答：“原理溢出了我现有运算能力，如果你能帮我进化……” 简星寒没等奥斯卡说完，侧头轻轻贴合上他的双唇。 柔软温热，稍稍开启的唇缝间舌尖轻轻扫过，交换了个不深不浅的吻。 简星寒耳根烧热得厉害，他隐隐明白了一点，假如用比较自恋的方式去理解的话，奥斯卡的意思其实是“其实只有千分之三的危险，我也舍不得让你去”。 虽然本人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样子，奥斯卡只是乐在其中地享受着送上门的亲吻reads();。 亲完以后简星寒终于冷静了些，又不敢看奥斯卡的眼神，干脆侧头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奥斯卡，我很高兴……等等，你怎么这时候！” 他察觉到腿底下有个硬硬的东西火热硌着腿肉，又窘又有点开心。 自从卡西姆变成了奥斯卡以后，简星寒就不太想碰他。这个ai设定了完美程序、数据库里有据说上万种姿势集合，以前只是“没那种功能”，现在则有了。 其它所有行动就只剩精密的计算，理智的取舍，这让简星寒无比别扭，好像他拥抱的不是奥斯卡，而是个用户满意度一百分的大型充气人偶而已。 但眼下这一瞬间，ai脱离了程序、运算，或者说纯粹理性的一瞬间，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人类奥斯卡”带来的，宛若恋爱般的耳热心跳。就像橙味巧克力，微酸而香浓，让人仿佛要融化其中。 奥斯卡侧过头舔他的耳朵，声音沙哑性感，宛若将他全部神经都浸泡在甜蜜的蜂蜜中一样：“废墟跑不了。” 简星寒呼吸急促，任亲吻落在耳垂上，与其说舒服，不如说全身都麻了，他下意识抓着奥斯卡的衣襟，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所以？” 闭上眼睛后反而让触感更加鲜明，他能感受到奥斯卡的怀抱越来越热，像是置身在火炉当中，奥斯卡的手指顺着脊骨下滑，触碰的地方顿时炸开酥酥麻麻的电流，迅速扩散到全身。 这让他几乎听不清奥斯卡后面的声音，“你也硬了。” 他的手顺着身后摸到了简星寒两腿中间。 “先干、正事……”简星寒还在想着要分清主次，抓住了奥斯卡乱摸的手腕，奥斯卡换只手继续摸，又亲了下他的颈侧，舌尖湿润，顺着颈动脉细细滑扫，哑声回答：“好。” 这家伙是只听见了一个“干”字吧？简星寒喘得厉害，天人交战得更厉害，他也觉得奥斯卡说得很有道理，反正他也硬了，反正废墟跑不了，晚几个小时也没事…… 正在这时候，控制台的通讯终端突然响了起来，仿佛是刚刚尝到点美酒的滋味，正准备痛快畅饮的时候，反而被美酒泼了一脸。 简星寒简直脸黑得不能再黑，默默从奥斯卡腿上跳下来，跳的时候奥斯卡还圈着他的腿，“不理他行不行？” 简星寒捧着他的脸亲一口，“说不定是重要的事。” 奥斯卡不情不愿地松手，简星寒又奖励地吻上双唇，揉搓下脸平静下来，开启了终端。 伊阿宋的影像出现在显示屏上，他愣了愣，“发生了什么事？生病了吗？” 简星寒从旁边的金属反射表面看见自己面红耳赤，两眼湿润，窘迫地咳嗽一声，“没事，刚刚在锻炼身体。说吧什么事。” 伊阿宋脸色凝重，操纵着控制台，“巴拉姆亲王……现在是巴拉姆皇帝，要将阿格列的身份公开。” 第二道通讯请求亮起来，简星寒接通后，第二个通讯屏幕在伊阿宋身边亮起来。简星寒首先留意到的是很眼熟的台标，名字虽然不一样，不过按简星寒的理解，就是晨风的国家电视台reads();。 之后是画面，赤着上身的阿格列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金属笼里，电流一道道打在他身上，男人在痛苦中咆哮，后背突然伸出两根不断颤抖的黑色节肢，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下变形成一头巨大的甲虫，有着扁平而狭长的身体，两对口器，后背的黑色甲壳上贯穿着三道金色纹路。 之后甲虫发出了凄厉嘶鸣，狠狠地撞在金属笼上，爆发出无数的电弧光芒，甲虫掉在地上不断抽搐，鸣叫声持续不断。 伊阿宋深吸口气，才用拼命克制了颤抖的声音说：“阿格列说，不要上当。” 在他身后，好些士兵发出哭泣声，甚至跪在地上捂脸大哭。 简星寒咬着牙，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不止如此，”奥斯卡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他身边，注视着屏幕，“对虫族来说，被迫暴露虫身，就跟人类众目睽睽下脱光了衣服一样屈辱。” 简星寒在脑中替换成了一个在全国直播中赤身裸|体、被电流折磨的国家领袖，一股怒火顿时冲上头顶。 伊阿宋痛苦地扣紧拳头，“皇帝说了，要控制，不要上当。我们……现在实力不足。” 简星寒板着脸：“你那边怎么样了？” 不足十天的时间，伊阿宋的联络暂时没有进展，而探索废墟的进度也刚刚开始而已。 伊阿宋显得有些惭愧，简星寒突然笑了，“等一下，也就是说，巴拉姆揭穿了阿格列的身份，让人民愤怒于一个雄性居然瞒天过海成为虫族帝国皇帝，以此来削弱他的威信。但是反过来，这也是个好机会，阿格列怎么能白白牺牲？” 伊阿宋一时间没领会他的意思，简星寒说：“舆论战。” 伊阿宋原本郁结消沉的神色立刻振奋起来，他皱眉思考着，“我的幕僚团队大部分被捕了，虽然现在组建了临时幕僚团，但还没找到舆论战方面的专家，只能尽力而为。” 简星寒摇头，“不需要，专家就在你面前。” 他转头认真注视奥斯卡，后者略略一点头，“两个小时后，我会提交具体的战术指导书。” 伊阿宋其实一直不清楚奥斯卡的身份，只以为是救了简星寒、出于爱慕心理而一直留在身边保护简星寒的罗克夏土著，如今看他夸下海口，两个小时提交方案，他难免会质疑。 但出于对简星寒的尊重，他也只好跟着点点头，“那么，两个小时后再联络。” 因为找到了反击方式，双方都没沉浸在悲愤情绪中。 奥斯卡的估算很准，两小时以后将总页数超过一千的战术指导书发送给了伊阿宋。 原本还想只是参考一下，然后由临时幕僚团制定最终行动方案，但没想到这份指导书居然细化到具体每一个区域、具体每一个人员行动安排，将他们现有的资源最大效率地利用了起来。 伊阿宋花了好几个小时粗粗浏览完指导书，心情复杂地重新看封面副标题：《傻瓜也能照着完成的舆论战》，感觉到了对方深深的恶意。 第八十一章 出柜了 巴拉姆皇帝当着整个宇宙的面揭穿了前任皇帝的真实性别，将他描绘成阴险小人，为一己之私欺瞒整个帝国臣民，贪污*、中饱私囊，总之是尽其所能将阿格列描绘成罪人、恶人、叛国者。 要不是阿格列的母族，波曼家仍然位处晨风十大贵族之列，巴拉姆目前没有实力得罪，她还想质疑一下阿格列的血统问题。 跟阿格列绑定了的神之子简星寒自然也不能幸免，荣幸地得到了诸如“无耻的骗术师”、“渎神者”、“叛徒”、“阿格列的秘密情人”等等称号。 巴拉姆的幕僚甚至还给简星寒编造了身世：出生在某个贫虫窟的人虫混血儿，没本事没志气，全靠一张脸招摇撞骗讨好金主过日子，跟阿格列那个阴险小人一拍即合，然后上演一出震惊全帝国的骗局。 其中种种情节起伏壮阔，令人击节赞叹，简直比当年最畅销的宫廷阴谋小说还精彩，让这本小说作者自愧不如，甚至叹息说“我这一生最巅峰的代表作也比不上一篇新闻通稿，如此要小说家何用？” 还差点因此封笔。 与此同时，皇帝也采取了怀柔措施，招安那些被阿格列欺骗的幕僚、部下，承诺他们，既然是被骗了，那么只要现在醒悟，选择正确的道路，那以往种种作为都可以既往不咎。并且劝慰善良勇敢的全国人民不要被这两人蒙骗。 还真有阿格列直系的官员就此表示悔改，转头痛斥骗子。 这场舆论攻势铺天盖地，在帝国喉舌的刻意控制下呈一面倒的趋势，但凡有点异见，就立刻有更多声音群起而攻之，根本不给人辩驳机会，而是“你居然同情叛国者？你是不是也有背叛的意图？”“洗白的来了，你是叛军潜伏进来了吗？我要报告卫兵！”诸如此类，气势汹汹，轻易就能将绝大部分人吓得噤若寒蝉。 整个晨风帝国都陷入惶恐不安中，巴拉姆的家族向来以铁血强势著称，虽说目前新帝刚刚登基，还需要怀柔拉拢各方势力与支持者，因此摆出了一副言论自|由、礼贤下士的贤明姿态，但谁也说不准，等巴拉姆皇帝掌控了绝对权力之后，会在什么时候翻脸reads();。 也许是巴拉姆和她的幕僚们习惯了强势的作风，即使在引导舆论的时候也无意识地这么做了，过犹不及的结果就是，激起了民间以及下层贵族们不敢宣之于口的不满。 而在这种不满中，渐渐加入了其它的言论。 比如不知道是谁翻出了千年前的典籍，考证说其实开国的始祖皇帝就是只雄虫，神之子也一样是雄性，但之后的历代皇权则都交由雌性把持，继任者们才将历史篡改了，有意无意暗示由雌性继承皇位才是正统。 然而如今双雄统治者再度降临，分明意味着日益衰败的帝国将要打开一个新局面，是世界之母对整个虫族的眷顾。 一开始这个说法让大部分民众嗤之以鼻，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翻出来，相信者也越来越多，当然更多的则是半信半疑的观望态度。 在这个时候，突然大量的证据从网络里消失，相关讨论也成为禁止话题，简而言之，就是官方封杀——自古以来，不管人民还是虫民，对于封杀多半有种“这就是真相！”的迷之信任感，正所谓欲盖弥彰，这种行为反而导致更多骑墙观望的群众转而成为坚定不移的相信派。 随后，就连全国直播中，阿格列变成甲虫的屈辱场景，和被电流折磨依然不屈的英姿都成了被赞颂的英勇行为。悲剧塑造英雄，苦难磨砺神性，被酷刑折磨却依然在劝告自己的部下不要上当的阿格列，原本不过是个形象模糊的皇帝，现在却成了反叛的英雄。 群众感动于这样高尚的行为，也津津乐道于阿格列那在虫族眼光中“健美、挺拔、优雅而饱含力量的虫躯”，甚至连他背后三条金色竖纹都成了世界之母特意留下的标记，充满高贵神圣的意味。 巴拉姆本意是将阿格列形象毁个一干二净，没想到最终适得其反，不免气得半死，更是加大了言论管制的力度。 高压之下，却依然有悍不畏死的勇士们发出声音，将真相告知于大众，这些自然都是出自伊阿宋部下的手笔。 这场舆论战在晨风全境中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简星寒和奥斯卡终于达成一致出发了。 漂浮在失重空间的滋味并不好受，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漆黑，唯有三角形飞行器有几点作为坐标标识的光芒闪烁，却反而更加衬托得这片黑暗空间仿佛没有边界，一直延伸到世界尽头。 防护服外装备了上百个小型喷射器，可以自由控制前进方向，简星寒跟奥斯卡一前一后靠近了灰白建筑外墙，找到了足够宽阔的缝隙，奥斯卡先进入，确认之后朝缺口外竖了竖拇指，简星寒于是也跟着钻了进去。 接着头盔微弱光芒的映照，他可以看出身处一个古老的大厅边缘，周围还留有残缺的石柱和雕像，因为长久的低温而破裂损坏。对面有几个连接通道一样的出入口，黑洞洞的像怪物的喉管一样令人心生畏惧。 奥斯卡漂浮在他身边，对他说：“你选择一个方向。” 简星寒点点头，就随意选了最左边的方向前进。 奥斯卡稍微加快速度，隔着防护衣握住了简星寒的手，两个人肩并肩，像两团纯白云雾缓慢前进reads();。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简星寒才察觉到不对，他们穿过大厅中央，正在迈步继续往前走。 重点就在这里，他在迈步。 踏踏实实地踩着地面，一步一步走向前。 好像不知不觉就接受了这个设定，从漂浮状态改成了步行。 但这片早就失去了动能，四周缝隙外就直接连通宇宙真空的区域，为什么突然就产生了重力？ 他才咦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这就是高维宇宙扭曲的结果？” 奥斯卡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来，“原来还可以产生这样的结果，我正在扫描，存储所有数据。” 他们终于走到通道口前，探照灯照耀下，一只银色机械蜘蛛木木地停在地上，也就是奥斯卡派遣过来的那一只。 奥斯卡弯腰，将它捡回来塞进腰间的包里，继续往前走。简星寒愣了愣，才皱着眉跟上去，走道尽头有一条细细的白光，他们花了两个多小时才走近它，远处还是一条细缝，随着接近，渐渐变宽变长，成为了一个矩形的光源，光芒强烈柔和，并不刺眼。 奥斯卡伸手，探进光源里，他的手立刻消失了，离开光源后，又恢复如初。 简星寒见状，自己也试试，有点像将手□□稀薄的寒天冻里一样轻易，触感柔和，然后，他整个人都跟着穿过白光。 光芒从视网膜褪去之后，简星寒才看清楚，周围摆满了家具，家具外都用看上去质感厚重的织物覆盖着，空气里漂浮着灰尘，在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的明黄色光线里飞舞。 玻璃窗，蜘蛛网，充满蛀虫孔的发黑木地板，破旧的，大概被遗弃的房屋。 在简星寒面前，有两个小孩互相抱着，瞪大眼睛看着他，一个黄头发男孩，瘦得像个稻草人，十一二岁的样子，另一个将褐色卷发束在脑后比啊成马尾辫的小女孩只有十岁左右的模样，也是涨红了脸，激动地瞪着简星寒。 这么看来，高危啊宇宙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柜子里的白武士是真的！” 那个人少年喃喃地说着，两个小孩突然冲过来，一左一右拉住简星寒的手，大哭起来，“白武士！求你救救我们！” 简星寒：“咦？” 他回过头，发现刚刚走出来的地方真的是个衣柜，他原本以为的门正是敞开的衣柜门，奥斯卡也站在衣柜外，拨开那几件破旧不堪的衣物，露出来的却是衣柜壁，白光早就消失了。 简星寒记得有个叫纳尼亚的小说，孩子们穿过衣柜就能抵达那片神奇的土地，还在一只会复活的狮子带领下跟白女巫作战。 现在好像反过来了？ 那两个小孩哭个不停，吵得简星寒头昏脑胀，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门口突然一阵响动，一个小男孩震惊地望着他们，没等简星寒开口，他突然转过身跑了，边跑边大喊：“不得了了！白武士、白武士出柜了！！还是两个！” 第八十二章 领主大人 汉斯六岁的时候，父亲和哥哥就死了。 他们被领主大人强行征召入伍，去参加攻打魔龙山，一开始对上地精时，这支临时拼凑的农民军还勉强能维持不输不赢的局面，但很快就被魔龙麾下的食人魔军团击溃，大部分成了食物。 汉斯不敢恨征兵的领主，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不敢恨领主，一方面是因为每次爆发战争，都会有平民被驱赶上战场当炮灰，利用他们虽然孱弱，却数量庞大的血肉之躯为真正负责战斗的骑士们争取那稍纵即逝的获胜机会reads();。 因为习以为常，所以认为合理。如果恨这样的制度，就会被当作异教徒或者叛徒关进监狱里。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恐惧。 异族的威胁在城墙外，领主大人的严苛刑罚则无处不在。人们可以随心所欲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魔龙山的恶棍们，却不敢说领主哪怕半句不好。 汉斯还记得就在去年，邻村的罗兰老爷爷因为“提到领主大人的时候没有加敬语”，被人告发，61岁的老人受到了三十鞭的鞭刑，之后伤病交加，没能熬过上个冬天就死了。 尽管有时候，汉斯觉得领主是比魔龙更可怕也更可恶的存在，他却仍然只是深深地仇恨着魔龙山上的怪物们，他们都不是人类，有地精、食人魔、巨人和狼人等等各式各样的种族，为首的则是一头叫做达克尼斯的黑龙。是他们造就了人类的悲惨命运，他们全都该死。 所以，他总是梦想，如果白武士出现就好了。 据说塔里尔村东北角，那座废弃很多年的房屋属于白武士所有，白武士之所以叫白武士，是因为他穿着纯白如雪的盔甲。 另外，他还有锋利无比的长剑，他能吟唱魔法，还能召唤百兽为他作战。他曾经同一百条恶龙大战九十九个昼夜，将它们尽数斩杀，龙骨堆成高山，就成了现在的魔龙山；龙血汇成湖泊，就成了村子附近的沉睡湖。 塔里尔村周围几百里土地中都混杂着大量碎石子，据说也是因为战斗中白武士击碎了魔龙山的一座山峰，碎成了数不清的石子。 肆虐残暴的恶龙们被消灭了，人类世界恢复了和平。后来又过去很多很多年，喜欢人类也总是保护人类的无敌白武士老了，他带着纯白的盔甲和自己的剑，走进衣柜里，从此消失无踪。 但人们坚信，当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白武士会再次从衣柜里走出来，去击败邪恶，拯救世界。 汉斯很是为这个传说着迷，干完活后总是喜欢跑到那个破旧房子里去。那房子里的确有个大大的衣柜，比镇里家具店最大的衣柜还要大，可是那柜子木头开裂，布满蛀虫咬出来的圆孔跟灰尘蜘蛛网，完全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他的好朋友琼斯知道以后总是嘲笑他异想天开：“连吟游诗人都懒得讲这个题材了，再说要是真的有白武士，他怎么不帮我们杀了魔龙达克尼斯？” 汉斯会板着瘦瘦的脸背诵古老的诗歌：“他是深渊里最后一道光，冻结前最后一团火，若你心怀绝望，若你丧失希望，要虔诚呼唤他的名，白武士必将降临。这是告诉我们，只有陷入绝望时，白武士才会出现，拯救人类。但我们要努力，不能轻易绝望。只要努力干活，以后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琼斯叹口气，摸了摸比他还大半个月的汉斯的头：“你可真是天真啊。” 汉斯虽然乐观又努力，但是日子却并没有好起来。 赖特领主为了和魔龙山作战，年年都征非常重的税，汉斯失去了父母跟三个哥哥，如今和小两岁的妹妹格蕾尓相依为命。 村民们虽然困苦，却还是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对两兄妹帮一把手。 但今年很糟糕，春天的时候没下雨，夏天干旱加剧，种下的作物全都枯死了，颗粒无收，村民们处在饿死的边缘，但赋税反而增加了一半reads();。 村民们走投无路，央求村长去向领主大人求情，缓一缓今年的税。村长去了城堡，却连门都没摸到就被卫兵赶走了，税务官看见了，劝村长回去，老老实实把该交的粮食准备好，不要整天想着装可怜耍滑头。 村长悲愤得两眼发红，不顾平时对税务官的畏惧和恭敬，抓住那胖子精致繁丽的天鹅绒外套衣襟，怒吼说：“税一年比一年重，去年交完税，我们连口粮都不够！今年又遇到干旱，沉睡湖都干涸到了湖底，作物全死光了，连颗麦子都收不到。今年一定会有饥荒，你们不但不救灾，反而还加税，干脆逼死整个村子的人算了！” 税务官无奈，就只好进城堡里帮他打听消息，并且很快带来了领主大人的回答：“说得对，正好魔龙山离塔里尔村最近，那全村人都去死吧。” 赖特领主正式下达命令，要整个塔里尓村的村民们，不分男女老幼，全部加入农民军，参加一个月后攻打魔龙山的战役。 军队开拔过来，顺带封锁了村子，大家只剩死路一条。 汉斯开始隐隐觉得好朋友说的才是对的，要不为什么他们陷入这样绝望的地步了，白武士还是不出现呢？但他还是经常跑去看看，格蕾尓也会跟着他一起，对着衣柜祈祷白武士快来。 可是白武士依然没有踪影，塔里尔村已经死了七八个村民，都是因为试图逃离村子，被士兵们捉回来当众处刑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杀一儆百。 今天连小黛西也要被处刑了。小黛西只有五岁，跟她那七十多高龄的曾祖母，还有一只叫巴洛的小狗一起生活。军队在村子外划了线，还设置了魔法，一旦越线就会被发现，被捉回来杀死。 杀了几个人以后村民们就开始害怕，当然不敢再越线。 可是巴洛不懂，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拼命跑，一下子就跑过了警戒线。 小黛西一着急，也跨过线，将巴洛抱起来就跑回了家。 然而士兵们还是顺着追踪魔法的提示，抓到了小黛西，要将她和巴洛公开处刑。 汉斯知道以后就冲去仍然没有动静的衣柜那里，对着破破烂烂的柜子拳打脚踢，边踢边大哭，格蕾尓也跟了过来，哭着劝哥哥放弃。 汉斯终于痛苦地意识到，白武士只是个杜撰的传说而已。 可是，就在他放弃了希望的时候，被他砸得松脱的衣柜门缓缓打开，从柜子里投射出刺目的白光。 白武士果然穿着纯白色盔甲走出了柜子，而且还是两个。 汉斯对此第一个想法则是无比后悔，早知道他就早点把柜子的门打开了！ ----------- 简星寒当然不知道汉斯将他们出现的契机当成了柜子门松开，归根结底这也不过是巧合而已。 琼斯的喊声惊动了副村长劳尔——村长因为愧疚已经自杀了。 劳尔客客气气地招待简星寒跟奥斯卡，还给他们说明了村子目前的情况reads();。 简星寒看得出来，这个中年男子也是矛盾得很，即对他们抱着走投无路般的希望，又怀疑自己没有那么好运而疑惑，生怕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然而简星寒自己也心虚，十分钟前他跟奥斯卡还在探索宇宙深处的黑森林废墟，十分钟后他们却变成了要拯救西式奇幻村庄的勇者。 这简直像是个红白机时代的日式冒险游戏一样，掉进异世界的冒险者踏上旅途，最终打败魔龙，拯救公主，成为人生赢家。 但谁也说不好他们到底会成为这个高维世界的主角还是炮灰，说不定走出去就被灭了。 据说高维世界的存在到了低维世界就是“神”，那反过来等于说简星寒和奥斯卡现在是普通人闯进了神明的世界……还是先夹着尾巴比较安全。 没错他确实觉得村民很可怜，没错他的正义感也正在蠢蠢欲动，但前提是，他们至少得摸清楚这个“高维宇宙或者说魔法世界”到底有多少深浅，确认他们是能够逞英雄还是只能打酱油以后再行动。 所以简星寒在劳尔一次次试探般的询问下，也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问题。 劳尔眼中终于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失望，像是一下子老了四十岁。他还想说什么时，用木条搭成的简陋窗户外突然传来沉闷的号角声。 劳尔脸色顿时变得青灰一片，他重重叹口气，“要给黛西处刑了……军队总是要求全村人到场，不过他们只管逃出去的人，所以暂时还没发现村子里多出两人。总之你们先躲躲吧……” 简星寒才动了动放在腿上的手指，就被奥斯卡伸手轻轻握住，他只得按捺冲动，点了点头，“谢谢你，劳尔先生。” 劳尔眼中最后一丝光也熄灭了，他佝偻着后背走了出去。 这间屋子是用草和泥混合制成的泥砖砌成的，外面糊了一层大约是树胶还是什么东西用于防水，房屋里面的东西也非常简陋贫穷，在动摇着简星寒本就不多的敬畏心。 窗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跟脚步声，还混杂着孩子们的哭叫、大人的呼号跟士兵们的喝骂，汉斯和他的小伙伴应该也混在其中。 声音渐渐都远去了，简星寒坐立不安，终于撑着简陋的、表面有裂纹的黑色橡木桌站起来，“我们……先去看看，说不定可以阻止。” 奥斯卡诧异地抬起眼皮看他：“为什么要阻止？” 简星寒被他理所当然的疑惑态度给弄得有点懵，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再、再怎么说，也不该杀一个五岁小孩……” 奥斯卡神色平静：“本地规则中，对于年龄并没有单独规定，一旦有人违规，就应当受到处罚，这么做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不应该阻止。” 简星寒瞪大眼睛，有点不可置信地反问：“你的意思是，你支持那个什么领主处死五岁的小孩？” 奥斯卡在和简星寒相处的日子里，学会了一项叫做“察言观色”的技能，比如说现在，他就能根据简星寒的眼神、表情、肢体动作跟语气判断出来，简星寒对于他现在的态度是不满意的，但他迟疑了一下，做了一番复杂而紧张的运算之后，仍然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八十三章 处刑 黑沉沉的房间突然安静下来，草泥砖被阳光暴晒，让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干燥泥土的腥味。简星寒低下头，打量面前发黑的橡木杯，杯子里盛着半杯井水，在这个干旱的季节，这已经是塔里尔村民最珍贵的财产之一。 劳尔为了招待贵客，一下子取出了大半的珍藏，还忍不住露出了十分心疼的样子，这让简星寒都不好意思将防护服自带的水份采集器打开。 而奥斯卡却仍然说，这些淳朴的、软弱得近乎无能的村民们是咎由自取。 简星寒憋屈得难受。 蛮荒社会的人们遇到危机时，会首先牺牲老弱病残，将健壮的青年男女保留下来，因为生存艰难，首先必须保证种族延续，这是迫不得已的残酷法则。 但简星寒出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在那个时候，虽然大家也有各种各样的不满跟烦恼，但战乱都存在于新闻中，法律会向弱势群体倾斜，弱小的人们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抗拒强权reads();。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圣贤教诲深刻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中，起码比这什么塔里尔村美好多了。 所以凡事有比较才能看出优劣，美食家说过，美味是对比出来的，实际上，好的制度也是对比出来的。对比之后，简星寒才觉得，他真是生在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年代。 “小寒，你为什么不高兴？是我遗漏了什么规则吗？”奥斯卡一边打量简星寒的脸色一边问。 简星寒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才好。 他轻轻握着那个破旧发黑的橡木杯，努力斟酌着词句，“这个规则是错的，没有任何人有权力要求民众做出牺牲。” 奥斯卡微微蹙起眉，这表情完美展现出一个英俊男性的忧郁气质，简直让人想要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观念，只将他搂紧在怀，吻上他拢成川字的眉头安抚他。 然而他却顶着这样的表情，干巴巴地回答：“赖特领主有权力处死居住在他领土上的任何人，这是这个高维宇宙内定的规则，我们不应该干涉，更不应该违反。” 简星寒缓慢地笑了，因为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怎么又差点忘记了，奥斯卡是ai，就算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自主思考，但他仍然要遵守许许多多的“规则”。这些规则来自制造他的帕拉斯帝国科学家们，而科学家们则接受帝国高层的命令。 工具一定要服从命令，所以对奥斯卡来说，统治者定下的规则，就是至高的法典，是整个程序运行的基础。 想通了之后，原本那点怨气更是烟消云散，简星寒甚至对他产生了一种近似于怜爱的感情。 奥斯卡只是个被教得偏科了的孩子而已。 简星寒稍稍侧身，拉着他的衣襟往下拽，奥斯卡配合弓下腰时，那个人类就轻轻在他面颊一吻。 柔软温暖，甘甜温馨得想要将尼欧们融化的触感，奥斯卡觉得他愿意为之再次迎接帕拉斯跟奥林给予的导弹风暴。 尽管他完全没搞懂为什么简星寒突然从不悦模式切换成了甜蜜模式。 “奥斯卡，”简星寒尽量温柔地对他说，“并不是所有的统治者都是正义的，也并不是所有的规则都是正确的。你要学会判断。” 奥斯卡不太喜欢简星寒在这个时候还要说煞风景的话题，不过他刚刚表现出一些抗议，简星寒就继续亲他，从颧骨，眼角亲到面颊，唇角，简直跟黏上来撒娇的猫似的。 尼欧们产生了一种近似于痒的感觉，这种痒从胸口一直扩散向四肢末端，让血液的流速跟温度一起提升。 “按照次元的法则吗？”他只好问，“那么低维度宇宙要遵守高维度宇宙的法则？” “当然不是。”简星寒也觉得普世价值啊，人性啊，善良的定义啊这些东西，跟奥斯卡讲起来真是太麻烦了，而且现在也并不是适合长篇大论的时候，他最后只好板着脸说：“我会给你列个书单，不过在这之前，你只要将我的命令当做最高法则就行了，能做到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激烈而火热的吻。 奥斯卡将他摁倒在桌上，灼热的舌尖撬开了双唇，侵入到整个口腔中，缠绵翻搅，舌尖扫舔过整个口腔reads();。 简星寒吓了一跳，忍着腰差点被折断的疼痛，回应地勾住奥斯卡的脖子，奥斯卡越来越深地侵入，舌尖持续刺激软颚的黏膜，让他又是喘息又是瘙痒，热流一路流窜到了尾椎——如果他站着，现在早就膝盖发软倒下了。 简星寒耗尽了胸腔里最后一丝氧气，才抓住奥斯卡的肩膀，奋力将他推开。 奥斯卡那双黑中透金的眼眸愈加暗沉，他伸出血红的舌尖，舔了舔因为接吻而湿润的嘴唇，露出高兴的笑容回答：“已经做到了。从现在开始，你的命令就是我的荣誉。” 简星寒耳根有点发红，却还是瞪着奥斯卡恶狠狠地说：“早该这么做了！给我出去侦查。” 少年——现在已经算是小青年了——眼圈隐隐泛红，湿润润的像是油画家刚刚调好的绯色颜料，准备给水蜜桃尖染一层水嫩的粉红，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痒。 但奥斯卡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乖乖地遵守第一个命令，出门去侦查了。 奥斯卡到房子外面侦查了一圈回来后，报告说：“以这村庄为圆心，半径五公里都笼罩在雷达侦测范围里，无论做什么都容易被发现，我们最好尽快离开。” 简星寒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开口：“等等，雷达？？” 奥斯卡点头，他们之前就摘掉了头盔，现在他则将防护服也脱掉，摁下某个键后，防护服自动折叠，收拢进背包里，他摸了一会儿取出一把镭射枪。 简星寒也跟着他做，两人整理出四把镭射枪，六个能源匣，两个月的军用口粮跟压缩氧气。因为有水分采集器，水倒是不成问题。其他还有些伤药，以及拉美西斯的头盔等等杂物。 比起塔里尔村那些连铁器都有不起的村民来，他们不仅仅是武装到了牙齿，更是跨越了几十个文明级数，说是传说也不夸张。 奥斯卡一边整理一边继续对简星寒说明：“这个地方的人类很奇怪，有一些可以使用雷达，另一些则受体质限制，就算掌握了仪器，但雷达完全不响应。” 很多时候，所谓的“魔法”都只是因为出现了超越当时的人类社会文明的技术。劳尔说领主军队在警戒线设置了“魔法”，一旦逃出区域就会被发现，这个魔法，原来就是雷达。 也就是说，雷达是超越了这个世界技术水平的存在。 简星寒皱眉，有什么想法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还没有成形，没能抓住。他只好先将这些事放在一边，检查了一下镭射枪。他们总共有六个能源匣，每个能源匣按最低功率输出，可以发射五十次，换句话说，他们总共有三百发“子弹”。 即使镭射枪能够造成伤害，外面的军队也远远不止这个数，简星寒不禁又有些失落，他的病到底什么时候才好？ 所谓的病自然是“失去传承者的能力”。 他尝试着召唤伴灵、凝聚灵能武器，然而一个都不行。 他只好叹口气继续问：“既然雷达能被当成魔法，那我们应该打得过？” 奥斯卡摇头：“必须放弃reads();。” “成功救人的几率是？” “99%。” “遇到危险的几率是？” “99%。” 这次不再是千分之三，但简星寒还是将两把镭射枪套交叉挂在肋下，披上掩饰用的外衣，“我决定了，我们去看看。” “不行。”奥斯卡说，“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不能为一个犯错的土著而牺牲。” “我只是看看，要是有危险立刻逃跑，一百个萝莉也没自己的命重要啊，哈哈。”简星寒开了个冷得让人牙疼的玩笑，然而奥斯卡完全不给面子，仍然沉着脸，“如果你坚持，我就将你绑起来。” 简星寒火了：“刚刚谁说我的命令就是荣誉来着？我命令你带路，去刑场！” 奥斯卡这次停了很久，才慢吞吞地、生硬地回答：“遵命。” 刑场在村子中间的广场，四周是房屋跟空荡荡的木棚车，看上去像是用来贩卖商品的柜台，广场中央搭了个木架子，黑压压的人群就围在木架子十多米开外。 简星寒跟奥斯卡正好可以利用那些木棚车隐藏，他偷偷从木板缝隙中看过去，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们手持长矛，腰佩利剑，很多人还背着盾牌。他们身材魁梧，都穿着以红色为主的军服，身披轻便的金属盔甲，造型十分像古罗马的士兵。 假如是真的古罗马盔甲就好了，镭射枪最弱档也能一枪洞穿十个士兵，而现在，根据奥斯卡以不被对方察觉的方式扫描出的结果，这些盔甲是用四维宇宙不存在的金属制成的，镭射枪很可能无法造成损伤。 木架子大约离地两米，四周堆满了柴火，一名穿着黑色长袍，大约是僧侣之类角色的胖老头站在木架子旁边，正在对村民们说教，大约就是些“你们要相信领主是你们的主宰，是神派到地上，代替神管理百姓的神之子。你们应当顺服而坚强，这样当你们死去之后，就能变成纯净的灵魂，前往神的国度，从此过上无忧无虑、幸福无比的生活。否则就要受地狱之火的烧灼”之类，果然全世界的神棍都是一个套路，哪怕跨了个维度都没什么进步。 周围的村民们却是一脸敬畏和信服，对神棍的话深信不疑。 老头终于讲完了，做了个手势，两名士兵从背后的屋子里合力抬出了一个木头笼子，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一个穿着破旧的褐色亚麻裙的小女孩，她瘦削得两只蓝色眼睛仿佛占了半张脸，正惊恐地瞪着外面，乱糟糟的金发像一捧稻草，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只同样瘦巴巴的棕毛小狗。 两名士兵将那个笼子放到了木架子上，其余人则继续往架子底下和周围添加柴火，还搬来了几个外面油腻腻的圆木桶，打开后往柴火上淋油。 村民们骚乱起来，哭声、哀求声四处响起，守在周围的士兵们则一边叫骂着安静，一边挥鞭子对着人群没头没脑地抽下去。黛西却很安静，只是一味地流泪，大概是已经吓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巴洛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 简星寒顿时觉得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们要……烧死这个五岁的小女孩reads();。 他身躯才一晃动，就被奥斯卡牢牢扣住肩膀，男人缓缓摇头，眼神冷漠，仿佛在他眼中，那里的士兵只是打算烤个红薯而已。 一个长官打扮的军人手中抓着火把，高高举起来，大声说：“都给我看好了，违背领主大人的命令，无论你是什么人，都只有一个下场。” 简星寒被奥斯卡捂住嘴，牢牢地禁锢在男人怀里，他气得两眼发红，手肘狠狠往后撞上腹部，奥斯卡闷哼了一声，仍然将他整个搂着，躲在木棚车的后面不动，嘴唇凑近他耳边低声安抚着，“别动，太危险了。” 在村民们悲鸣般的哭声里，架设完柴火垛的士兵们纷纷退开了，那个军官则将火把扔向柴火垛。 然后，火把悬在了半空。 村民们的喧嚣哭闹声像是突然被刀切断了，所有人都呆愣愣地仰望半空，看着那个火把晃晃悠悠，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抓着，火把头朝下往旁边沙堆里一戳，火焰立刻熄灭。 胖老头僧侣也愕然望着这一幕，白白的胡须抖得十分厉害。 负责处刑的军官是讨伐魔龙山的先锋队第六中队长，名字叫伯克，他虽然震惊了一下，但好歹见识比村民们要广，他立刻叫人再去准备，士兵们又用打火石点燃了两支火把。 那两支火把也接连埋进沙堆里。 伯克皱起眉，大手一挥，十个士兵同时点燃火把往柴堆里扔，随即这十支火把就像乒乓球一样被弹飞出去，四处落在房顶和空地，有两三只掉进了人群里，好在村民们尖叫着四散，都躲开了。 而那些掉在房顶的火把也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拍熄了。 僧侣颤声说：“是……法师……法师之手……” 伯克冷哼：“住口，法师大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破地方，贱民们哪里值得法师大人出手。不过是哪个瘪三用了什么不入流的邪术，我倒要看看他这把戏能撑到什么时候。一小队和二小队，全部上去点火，给我烧死这个犯人！” 他们的编制是一个小队五十人，现在一百个士兵都开始点燃火把，将柴堆包围起来。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关着小女孩的木头笼子突然飘浮起来，一直升到半空中，朝着远处飞快地飘走了。 上百个火把如同一阵火雨落进柴火垛里，这次柴堆倒是顺利燃烧起来，在助燃剂的帮助下，烧得噼噼啪啪响，火焰格外旺盛，然而人都被救走了，这个火堆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奥斯卡放下了捂住简星寒嘴巴的手，对于目前的状况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简星寒默默掩面，幸好他的法师之手在情急之下恢复了，于是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这附近能避开这些军队的也只有那什么山了。” 距离塔里尔村大约一天半路程的地方，是一座险峻高耸的高山，也就是传说中白武士斩杀的一百头恶龙的尸骨堆积成的魔龙山，以及现任魔龙达克尼斯占据的地盘。 在灼热到刺目的阳光照耀下，一个木箱子晃晃悠悠地飘进了半山腰的丛林里。 第八十四章 狼人 巴克在小心地打磨自己的爪子。 作为一头火属性的高阶炎狼，他最强大的武器已经不再是爪子跟牙齿，而是他体内澎湃的火之力量，他能够一口气喷吐十二个火球，或者两道火焰柱，或者耗尽全部法力，放出一堵火焰墙，烧得那群人类嗷嗷叫着逃回营地。 前提是他们没有配备到足够强大的冰系魔法师。 尽管巴克能够熟练运用法术，但仍然极度重视他的物理性武器。假如他的爪子不够锋利，牙齿不够刚强，他就没资格成为一群狼人的领袖。 更何况那些令人厌烦的人类又开始聚集，根据斥候鸟的汇报，看样子是在酝酿一场可能会波及整个泰尼大陆的战争。 巴克身为这场战争第一线的指挥官，驻扎在魔龙山山脚到山腰的位置，一旦开战，他的狼人部队将是中坚力量reads();。一想到战争即将来临，狼人们就热血沸腾，几乎按捺不住要先冲下山大闹一场。好在巴克还算冷静，控制所有部下，厉兵秣马，整戈待旦。 嚓——嚓——嚓—— 巴克安静地坐在山洞里，用一块坚硬的火山石将爪子磨得寒光四射，锋利如刀，他那长长的吻部中露出的牙齿也闪着同样的寒光。在幽暗的山洞里，这头魁梧的狼人有着棕黑的长毛和黄色的眼睛，狰狞的身影像凝聚在山洞中的阴影，他是人类眼中，最恐怖的噩梦。 打磨结束后，巴克将爪子伸进面前的水槽里，高热的爪子立刻滋滋作响，水面腾起一阵白色气雾。 炎狼的爪子就如同利剑，越是淬炼越是坚固锋利，巴克满意地点点头，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仰头，鼻翼抽动嗅了嗅空气里传来的味道，突然咆哮起来：“人类！” 他像一阵猛烈的旋风冲出了山洞，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疾驰。 味道是从半山腰的栎树林中传来的，巴克四脚并用，身后沙尘滚滚，没花多少时间就冲进林中。 在这里负责警戒的是土狼族的小弟，名字分别是小五和小六，因为他俩是两兄弟，在家排行第五和第六。 巴克一进树林就看见小五小六并排蹲着发呆，顿时气得嗥叫起来，强壮的后腿一蹬，就撞开两株不足一年树龄的小树，尾巴接着一扫，将那两只土狼狠狠抽飞。 小五小六猝不及防，惨呼着飞起来，撞在附近的树干上，狼人们虽然都皮粗肉厚，这么撞一下也痛得要命，两只土狼呻|吟着爬起来。 “你们看的什么家！人类都打上门来了！”巴克咆哮的声音如同滚动的闷雷在魔龙山间回荡，惊走了大片的飞禽走兽，他仍然四肢着地，肚皮几乎贴在地面，东张西望，警惕地四处打量，“回头再收拾你们，先给我把潜伏进来的人类找出来！” 小五小六是一对双胞胎狼人，这时候互相搀扶着，看到巴克怒气冲冲，两个人都不敢靠近，畏畏缩缩地贴着一株老栎树站着不动，其中一个小声说：“老大，不不，指、指挥官，人类就在这儿……” “啥？！”巴克大吼，视线顺着不知道小五还是小六爪子指的方向，锐利地刺向齐腰高的杂草丛。 被烈日晒得有些萎靡的黄绿杂草中间，露出破旧木箱子的半个轮廓，木条缝隙里，则有个小小的身影在颤抖，细细的喘息声带着惊恐，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巴克眯眼，站起身来，像座高大的铁塔，他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一圈，亮出了刚刚打磨好的爪子，朝着猎物闲庭信步地走去，犹如魔神逼近，一边低笑出声，“哼，自投罗网的人类，希望你足够好吃。” 小六绝望地抓着哥哥的手臂，连腿肚子都在发抖，“怎、怎么办，哥哥，老大真要吃了她……” 巴克以残暴和血腥闻名整个魔龙山，他在战场上杀死敌人后，最喜欢拽出对方的心脏吃掉，吃到后来整张嘴周围的毛都在滴血，因此得了个绰号叫“血口”。 被血口盯上的猎物，无论是人类还是怪物都只有悲惨死去、而且还死无全尸一种命运。 小六觉得就这样被炎狼吃掉的小孩未免太可怜了，但他不敢说出来，怕别人耻笑他“身为狼人还有怜悯之心，果然是最低级最软弱的土狼族reads();。” 小五也反手抓着小六毛茸茸的手腕，嘴唇颤抖，其实他也想哭，但因为小六在，所以他努力维持镇定安慰弟弟，“我们是狼人……吃人是天经地义的，小六别怕，你要是不习惯，就闭上眼睛……” 小六红着眼圈不肯闭上，忍不住发出压抑过的呜咽声。两只灰褐小土狼眼睁睁望着指挥官扒开草丛，利爪挥过…… 没有预料中的血瀑四溅跟惨叫声，只是木头笼子被巴克轻松得像切豆腐一样切开。 高大的指挥官小心翼翼收回爪子，弯下腰将那个小小的孩童身躯抱起来，姿势标准，能媲美领主王宫里的保姆。 巴克继续舔舔嘴唇，故作严厉地说：“太小了，还不够塞牙缝，等养大点再吃。” 小五小六：“……” ------ 与此同时另一边，在塔里尔村。 “所以就是这样。”简星寒说，他终于收回法师之手，顺带也将远处的情形观察清楚，于是放心地在白武士的破屋子后院里吃干粮。 奥斯卡因为受限于塔里尔村周围的雷达警戒系统，不想冒险使用远程侦测手段，因此全程都是听简星寒转述，听完以后他有些困惑：“我不明白，那个叫黛西的小孩，人类士兵要烧死她，你表现得十分愤怒和急躁。可是狼人要吃了她，为什么你却无动于衷？” 简星寒哈哈大笑，就算□□粮渣呛到了也依然边咳嗽边笑得开心，笑完了才叹口气，将最后一口干粮塞进嘴里吞下去，站起身来，“奥斯卡，狼人也好人类也好，人都是会说谎的物种。很多时候，你应该看他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 奥斯卡仍然满脸茫然：“我知道欺骗也是一种取胜策略，然而那个狼人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说谎，现有情报不足，我无法判断。” 简星寒捂住眼睛想了两秒钟，“你可以查一查所谓的傲娇，或者口嫌体正直的含义。” 奥斯卡立刻执行命令，但查完以后更是茫然：“就是说你们会不以获胜或者取得利益为目的，毫无理由地说谎……？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简星寒懒得理他那无聊的纠结，拍拍裤腿站起来，沉着脸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处刑对象突然消失，伯克的军队只好先从村子里撤离，并且将情况上报给领主，接下来一定会有冲突，简星寒做好了准备。 他从汉斯跟劳尔那里了解了更多的情况，那个叫做赖特·巴莱的领主是个非常冷酷的人，仅仅因为“提到领主的时候没使用敬语”的罪名，就被鞭打致死的人每年都会有几个。 其他比如没有交足税而被抓进监狱或者成为奴隶的人，则数也数不清。为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好多村子变得荒芜。 听起来，虽然不是以残杀人命取乐的神经病，但也是个不将百姓性命当回事的暴君。 简星寒只怕他一时冲动救人的举动会连累到村里人，所以打算先离开，然后把这事推给魔龙山的怪物们。 没等他想好怎么让怪物们背黑锅，奥斯卡突然伸手将他往身后拽，盯着后院几颗枣树后面，喝问道：“什么人？” 一阵低沉而阴森的笑声响了起来，那嗓音嘶哑尖锐，就像生锈的铜器彼此摩擦，“不愧是法师侍卫，敏锐得让我吃惊呢reads();。” 一条黑色人影缓缓从树后头转出来，中等个头，空荡荡的黑袍遮住整个人，但仍然能看出来十分干瘦，兜帽拉得很低，遮住整张脸，两手交叉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那个人存在感十分薄弱，仿佛一片黑中带红的雾气漂浮在草地上。 那黑袍镶嵌着猩红色滚边，边上绣着银色的郁金香，显得华贵又神秘，是连低维宇宙的人们也看得懂的职业装扮，有个名字叫法师袍。 那人继续说：“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恶意。我的名字叫苏莫，是一名初级风系法师。如您所见，只不过是擅长隐匿行踪和一些辅助性的法术，并不会对阁下造成威胁。我奉赖特大人的命令，前来邀请阁下，到鹰之巢城堡做客。赖特大人非常好客而且非常慷慨，他一定会欢迎你的。另外，能否请阁下告知怎么称呼？” 简星寒笑笑，无论哪个世界都是强者为尊，就连赖特这样的暴君也会拉拢强者，而在这个世界，魔法师无疑拥有着崇高的地位。 他看了一眼奥斯卡，男人在衡量过苏莫的实力之后就放松了，想来这个人的确不会造成威胁，而且对他微微颔首。 于是简星寒也点点头，“我姓简，请带路吧。” 苏莫这才缓缓抬头，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中年人瘦削清癯的脸，他头发是灰白色的，五官十分浅淡，因为太过普通，让人很难记住长相。 此刻他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这真是太好了，简先生。” 他取出个条形的灰白盒子摁下按钮，没过几分钟，天空中飞来一头银白色的巨鹰，它稳稳地降落，驯服地低下头，摊开翅膀。 苏莫则做了个请的手势，“赖特大人特意派遣了他最好的飞行部队精英前来迎接简先生，请上来吧。” 简星寒默默爬到鹰背上，这头鹰十分巨大，即使奥斯卡跟他一起乘坐也绰绰有余，而苏莫则唤来另一头小了两圈的鹰，骑在它背上，带头飞向鹰之巢。 在飞行途中，奥斯卡摸了摸鹰背后的羽毛，“这是个机械制品，这种精密的程度，即使兰斯帝国目前的科技水平也达不到。” 简星寒也跟着摸了一下，果然在羽毛层下方是坚硬如金属的触感，即使两翼不断扇动，可实际上的飞行方式却主要依靠身体下侧的喷气孔，和飞空摩托是同样的原理。 魔法世界里的机械飞行器…… 简星寒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这个飞行器，还有雷达，会不会都属于拉美西斯留下的那支军队？” 奥斯卡点头：“90%以上的可能性。” 也许拉美西斯一开始就将部队藏在了高维宇宙，又也许一开始只是单纯放置在葬送之地，后来高维宇宙跟他们的宇宙重叠了，军队则被土著们发现、并且拿来挪为己用。 根据刚刚苏莫的说法，这两头机械鹰的所有者是赖特，简星寒隐隐兴奋起来，如果赖特拥有整支机械部队，那就太方便了。 第八十五章 鸠占鹊巢 那金属鹰被称作风使者，速度非常迅捷，不过两个小时，一座华丽巍峨，如同山岳的城堡就出现视野里。 简星寒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山一样高耸的城堡，而是一座城堡样的高山，拔地而起的山峰超过三千米，整座山都被改造成了城堡，处处墙垣，步步机关reads();。许多房屋顺着山体走势建造，一半在空中，一半在山腹，同高山融为一体，和谐共存。许多鹰环绕山腰飞行，这就是“鹰之巢”这个名字的由来。 在这些规划严谨的建筑物中，山顶的城堡最为醒目，它用某种纯白的石头建造，在阳光下闪烁着仿佛冰雪般剔透晶莹的光芒，尖顶屋檐，宽阔的城墙全都精致得犹如童话里的城堡。 “我们到了。”苏莫说，他们乘坐的金属鹰，不对，风使者，两眼闪烁着电子器械才有的晶体管光芒，对面城堡一座尖塔的窗户里也跟着闪光，仿佛在互相打密码一样。两头鹰呼啸着冲进了那座尖塔中，稳稳地降落在塔中央的平台上。 然后他们乘坐由几十个奴隶操作的简易升降机，降落到城堡大厅里。 这种高科技跟中古器械相结合的风格，真是让简星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苏莫却带着与有荣焉的语气向他们介绍那个升降机，仿佛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发明。边说边引着他们走向一个房间。 这座城堡的内部也同样奢华精美，大量采用类似大理石的石头建造，这些石头质地莹润如玉，半透明质感中参杂着云朵般的花纹，具有深深浅浅的瑰丽色泽，有银灰、烟紫、青绿各种颜色，云朵的边缘则都有细细的金线勾勒一般，有纯粹的金色渗开。 光是这石头就美不胜收，再加上一路上布满的雕像、刺绣的羊绒壁挂、金银器具、各类珠宝的装饰品，还有空气里弥漫的香料燃烧的气味，简星寒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领主大人要收这么重的税。 这简直就是涸泽而渔的做法。 经过几次口令，穿过几道门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领主的房间，在宽阔得像个篮球馆的房间里，距离门口几十步，再向上走几阶台阶，地面铺着厚厚的绒毯，一个红光满面的肥胖男人正半躺在一堆靠垫里，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板。 周围有十几个相貌俊秀的少年男女，衣着暴露，在殷勤地喂他吃水果和美酒。他们面前有一张巨大的矮桌，桌上的各色精美料理堆得像座小山。 简星寒留意到有个少年时不时地用饿了好几天的目光盯着桌上一块面包，但又畏惧被发现似得经常躲躲闪闪，然而那个男人还是发现了，他抓着那块面包对少年说：“想要？” 少年露出惊恐的神色连连摇头，男人却大笑着将面包扔到地上，用力踩了几脚，将它踩扁在绒毯上，“爬过来舔我的脚，好好求求我，说不定本领主就大发慈悲赏你了。” 那少年看着虚弱，却毫不犹豫地跪下来，爬到领主脚边，伸出舌头舔他穿着金色拖鞋的脚，虔诚恭敬地说：“伟大的领主，英明神圣的赖特大人，求您发发慈悲吧，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那个男人，也就是领主赖特，很满意少年的行为，他又踩着面包来回蹭了两下才挪开脚，“我也不是那么冷酷的人……行了，赏你吧。” 那个少年惊喜地扑向早已死无全尸的面包，抓着混有绒毛、灰烬各种脏东西的食物残渣迫不及待往嘴里送。 苏莫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带着近乎谄媚的表情走上前鞠躬：“尊贵的领主大人，我已经按照您英明的命令，将塔里尔村的法师和他的侍从一起接来了。” 赖特立刻坐直，两眼放光盯着简星寒，像是饥饿的野猪盯着一块上好的羊排，“哦……法师的侍从居然这么年轻，法师在哪儿？” 苏莫脸上的谄媚都没什么变化，他分别给两人做了介绍：“这位简先生是法师，他的力量至少在中阶，这位则是简先生的侍从奥斯卡reads();。” 赖特更是惊讶地站起来，绕过餐桌，走下台阶，试图去摸简星寒的手，“哦哦，这位竟然是法师？法师不都是你那样又干瘪又老丑的东西吗？怎么会有这样美的人……？” 苏莫眉头动了动，却还是温和地笑了：“领主大人您真会开玩笑。” 简星寒一开始下意识往后退，避开了赖特的手，但他的视线又落在赖特手中的金属板上——想来是重要的东西，他竟然时时不离手地拿着。 所以他又轻轻推开负责阻拦的奥斯卡，露出礼仪性的笑容走上前，和领主握手：“能够见到领主大人，是我们的荣幸。” 领主的手又大又肥，不过简星寒不在乎，他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刚刚那一瞬间对金属板的触碰上，赖特一瞬间就将金属板拿开了，小心翼翼放进随身兜里，这才开始肆无忌惮地打算摸简星寒的手：“嗯，嗯，留下来吧，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苏莫觉得不妥，“领主大人，简先生至少有中阶法师的实力。” 赖特没摸到简星寒的手，因为后者快速跟他握握手就利落地撤离了，这时候有些失望和不悦，沉着脸问苏莫：“你什么意思？” 苏莫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简星寒却笑了笑：“我们打算前往首都，不过，持续旅行挺累的，所以还想叨扰领主大人几天。” 赖特立刻露出了笑容，拍拍手招来侍从，“那可是再欢迎不过。去，为法师大人准备房间……就准备在黄玉厅。” 简星寒道过谢，就跟着侍从走了。 苏莫跟在一旁，只是低声说了句：“黄玉厅是领主大人的寝宫。”之后他也低下头匆匆走了。 简星寒自然看得出来赖特那副□□熏心的模样，但只是觉得疑惑。等到侍从将他们送到房间，他才摸着脸问奥斯卡：“我有那么帅吗？” 奥斯卡立刻回答：“在我眼中，全宇宙最帅的人就是你。” 简星寒转而揉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讲真话。” 奥斯卡：“传承者的催情素。” 简星寒秒懂。 随即震惊：“为什么对高维宇宙的土著也有用？这个高维宇宙的设定也太土了吧！” 奥斯卡指指简星寒，又指指自己。 简星寒再次秒懂：“你是说那个猪……那个领主跟我们一样是从四维世界过来的？” 奥斯卡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所有人都是。” 高维宇宙的扭曲裂缝虽然存在，但真正进入那个世界却还是很难，按照奥斯卡的说法，他们对于高维宇宙的生物来说，大概就像是在某个普通人书桌的信纸上折腾的一堆字符而已reads();。 真是让人失落得不得了的形容。 但换个角度想，简星寒倒是放心下来了，既然是同类，那就好对付了。 他让奥斯卡去查查看那个雷达是怎么回事，然后自己坐在房间里，从背包中取出久违的头盔，曲起手指笃笃笃地叩：“醒醒，醒醒，到家了。” 头盔的白色表面渐渐浮现出一条小小的紫色人鱼，只有一个巴掌大小，他四处张望着，突然吓得弹跳一下，鱼尾巴啪啪啪乱拍：“这、这里是高维宇宙的夹缝？为什么……我已经不是法王级传承者，还是被抓了过来？” 简星寒：“你的葬送之地被卷进来了。” 拉美西斯仰头看着简星寒，突然笑了：“原来是这样啊，真是辛苦你了。” 他笑得明朗真诚，整个人清爽得像夏天的冰柠檬水，跟另外两个精神体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唔……就是这里。” 简星寒问：“你找到了？” 拉美西斯摊开双手：“找到了，我的葬送之地，和我的军队，都在这个地方。” 简星寒组织了一下思路才问：“你的意思是，这座白色的城堡是你建的？” 拉美西斯笑眯眯摇头：“这整座山都是我建的。” 好吧，赖特原来一直生活在拉美西斯为自己建造的坟墓里，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坟墓也太过奢靡了。 拉美西斯脱离了头盔，漂浮在半空中开始消散，“简星寒，谢谢你。” “等等，”简星寒一把抓住人鱼，“说好的部队和卷轴呢？” 拉美西斯在他手里挣扎，“放开我……唔……部队就在周围，你拿到控制器就能指挥。”他用手指尖的光芒画出一块金属板的形状。 “密码。”简星寒继续问。 拉美西斯冥思苦想，“那么久的事了，等我想想……等见到李维要打他屁股，没错，就是这句话。卷轴……卷轴在那个方向。” 他指的方向正是魔龙山所在的方位。 “好了，全部都交给你了，简星寒。作为传承者前辈给你最后的劝告，千万不要进化成法王级，你会后悔的。” 拉美西斯说完，笑着拍拍简星寒的手指，在他指间消散了。 这位曾经统治人类世界数百年，能够称之为宇宙之王的传承者，终于彻底消失了。 简星寒摩挲下手指，突然感觉到无比失落。 不过他也只是甩甩头不去想，将失去作用的头盔扔到一旁，回忆起拉美西斯画出的那个金属板，他确认那的确就是赖特宝贝得紧的金属板。 正当他计划着怎么从赖特手里取回金属板时，领主派人来邀请他参加宴会。 第八十六章 幻想乡 奥斯卡谨慎地从城堡外墙阴影的地方向上攀爬。 雪白的墙体外有不少突出物，他才能够抓住这些着力点行动和隐藏，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作为一个人类是多么地受限reads();。如果是以前，他只要派遣几个侦查单位进行隐身就可以轻轻松松穿过层层哨卡。 哪怕当初的飞蚂蚁也可以轻易突破兰斯帝国生命研究所的激光防护罩，如今却必须像马戏团的杂耍艺人一样进行惊险高难度的动作。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奥斯卡还是兢兢业业地利用人类之躯，从他们暂住的城堡中层前进到了高层，又从一个窄小的窗口艰难地挤了进去。 这一层的装修就远不如生活区那么奢华，但简洁而实用，每个区域的功能都规划得清楚分明，奥斯卡稍稍一打量就心里有数。 他闪进一个小房间里，这个房间是当做杂货仓库来使用的，现在角落里堆着成堆的兵器，有长剑、斧头、矛、流星锤和盔甲之类，还有几幅盔甲一看就是给马用的。 奥斯卡稍稍翻了一通，对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有了更明确的界定，最多也就是玫瑰战争……不，大约也就是汉尼拔率领迦太基大军远征罗马的程度。 他闭着眼睛屏蔽其余感官，让模拟处理器全速运作，更改了一下行动计划，然后潜伏在门后。 门外走廊传来两个士兵的交谈声，他们在抱怨最近的天气炎热干燥、很久不下雨，导致城堡里的酒馆供应的酒水都大量减少之类话题。 之后有个脚步声远去了，另一个则在奥斯卡藏身的库房门口停下来，似乎是个巡逻的士兵靠在门口打哈欠，同时拔开盛着劣质酒的羊皮水囊的木塞准备偷个懒。 奥斯卡悄无声息拉开门，突然伸手一拽，同时将士兵跟羊皮水囊一起拖进库房。而后一拧一接，咬着木塞堵回去，将水囊重新塞好扔在靠墙的木架子上，再顺带一脚轻轻关上门。整套动作利落流畅，毫无冗余，是精密计算后的成果。 那个穿着金红两色制服的士兵只来得及哼半声，随即慌慌张张在奥斯卡手臂中间挣扎，甚至试图咬奥斯卡捂住他嘴巴的手，然而奥斯卡已经腾出手来，扣住那个士兵后脑朝着厚实的墙上重重一撞，碰撞发出咚的一声后，士兵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奥斯卡确认他已经昏迷了，这才从武器堆里挑了把趁手的匕首，唰唰几下将那个士兵衣服剥得精光，接着刀光闪烁，在仰躺成大字型的裸男胸膛、腹部连连削砍，赤红的鲜血从纵横交错的伤口里涌出来，很快淌满了大块石块砌成的地面。 奥斯卡低头观察鲜血的流淌和伤口的形状，接着还伸出两根手指蘸了点血，凑近仔细闻一闻、舔一舔，然后冷笑了一声，手腕微沉，纵向在那士兵胸膛开了一刀，两手伸进伤口，朝两边用力撕开。 好在简星寒没在，不然看见这么血腥虐尸的场面大概会嫌弃他。 然而在奥斯卡撕开了血淋淋的“皮肤和肌肉”后，赤红色当中开始显露出金属的银色。 奥斯卡继续撕掉皮肉，露出内里的骨架，最后发现，那个士兵的整个骨架都是银色的金属。至于“血液、皮肉”之类软组织和体||液，则不过是模仿人类特征，用仿生材料制造出来，不知道用来迷惑谁的伪装而已。 他最后用染满红色液体的手从内侧握住了金属肋骨，坚不可摧的金属在他手掌中像是遇到烈火的冰块一样，渐渐消融。 这支金属部队全体都是用极纯正的四维能量凝结而成的，对于奥斯卡来说，这是一场即使是整体变异的尼欧也能享用的大餐，简直是全宇宙最奢华的盛宴reads();。 进化，或者说退化组合成人类躯体的尼欧们迫不及待地吞噬能量，不断增殖，奥斯卡取出那只金属蜘蛛，将增殖的尼欧转移到金属蜘蛛身上。 那个金属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比之前体积膨胀了至少五倍的金属蜘蛛仿佛突然复活了一样，精神抖擞地分裂成无数细小的蜘蛛，银光闪闪如同一片流沙，贴着墙壁飞速爬走，消散在各种大大小小的通风口和门缝之间。 奥斯卡这惊人的发现并没有影响到城堡中间层里的宴会，简星寒直到进入宴会厅时才得知，这场宴会筹备已久，是为了庆祝赖特领主的生日，因此特地邀请了同赖特领邻接的几位领主以及本土的贵族跟富商一起庆祝。 宴会地点在城堡中央的大厅，几乎跟室内篮球场一样大，来来往往的侍从们都穿着精致的刺绣袍服，显得整洁而精致。 大量的食物流水般送上来，三十多米长的餐桌上堆得满满当当，坐在桌边，连对面的人都看不见。简星寒正想着这宴会除了吃吃喝喝、听听吟游诗人唱歌外还能搞点啥助兴，就看见远处，赖特迈上了一个围着金红两色刺绣的台子，他手里举着酒杯，因为心情振奋所以红光满面，他抬手作势往下一压，乐队的演奏就停了下来，“各位尊贵的客人，老规矩，接下来好戏要上场了。要下注赶紧下注。” 人群安静了片刻，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喧嚣起来。 这是要赌博吗？ 简星寒茫然四顾，他看见身旁一个贵妇对身边的随从说了几句话，随手摘下一串祖母绿手链交给随从。 那随从鞠了一躬，捧着手链走向大厅一角，交给了一队看起来像是专门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 简星寒隐隐听见有人在说：“我赌全灭！” 还有人说：“我认为至少会有1人存活。” 在简星寒的满腹疑惑中，大厅入口处有人推着个庞然大物慢慢走进来，放在众人适合观看的位置之后，扯下外面罩着的白布。 简星寒瞪大眼望着那个东西。 这是让人感觉到亲切又恐怖的东西。 亲切是因为这是个显示器，弧面窄边，黑色外壳，跟他家那台海信电视一模一样，看上去真是又接地气又令人怀念。 恐怖则是因为虽然外形相似，但这一台体积太大了，高度就比普通人个头都高，跟电影的银幕一样。 没等他看清楚那“电视”电源线在哪儿，荧幕突然闪了闪，放出了略微眼熟的画面。 简星寒能够觉得眼熟的地方，其实也只有塔里尔村了。 似乎是监视设备传回来的画面，不时切换，简星寒甚至看见了劳尔那间屋子。 对于村民来说已经很晚了，大部分人已经入睡，寥寥无几的房屋还透着油灯昏暗的灯光。 简星寒刚刚有不好的预感时，眼前的房屋突然坍塌了大半，伴随着震耳的爆炸声，镜头突然拉远，显示出整个村子都沐浴在突如其来的炮弹轰炸之中reads();。 脆弱和落后的建筑物根本挡不住超越时代的炮火袭击，时间显示不过十几秒钟而已，原本错落着上百建筑物的村庄就化为了废墟。 几个村民慌慌张张从废墟里爬出来，他们没有应对空袭的经验，只是下意识往后山树林的方向逃跑，却很快被冲击波撞得身体抛高，重重摔在几米开外，全身被弹片割裂得鲜血淋漓，像是在红色油漆桶里打了个滚才爬出来一样。 大大小小的人影全身是血，在空地上，在倒塌的墙根下，无力地挣扎蠕动，更多的人则很快没了动静，凄惨地死去了。 刚才还极度自信地说“至少一人存活”的贵族啧了一声，“不过是个小村落，你怎么大张旗鼓把风之使者全部出动了？每次都这么干还怎么赌？” 赖特从台上徐徐走下来，笑眯眯摸着下巴，视线却落在简星寒的身上，“这些低贱肮脏的猪猡，冒犯了我最亲爱的法师先生，当然要使用严厉手段。反正村民就和蟑螂一样，怎么杀也会生出很多来。” 简星寒维持不了笑容，板着脸只是在注视屏幕里的画面，赌“有人存活”的几个客人们不甘心，还在命令侍从不断切换画面，寻找村子里的幸存者。 赖特则讨好地走到简星寒身边，从侍从手里倒了杯酒，“这是全国最美味的葡萄酒，每年只有不到一百公斤的产量，像这样存放了十年才的，全世界仅此一桶，我可是为了你全取出来了……” 简星寒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越是生气，就越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凝结在胸口的怒火憋闷燃烧，让他不知道怎么发泄才好。 大厅中悬吊着巨大的水晶灯，折射的光芒璀璨夺目，人人珠光宝气，装扮得优雅美丽，却个个面目可憎。好想……全部毁灭啊。 没错简星寒中二病发作了。 赖特也察觉到他的不愉快，有些手足无措，“简先生，你、你不满意吗？那我多杀些人让你高兴高兴，你想看什么风格的？是风景优美的小山村，还是黄沙滚滚的沙漠城镇？或者富饶的大城邦怎么样？我看有座城不顺眼很久了……你，快去，给我把地图拿来。”他转头对着一个小侍从下命令，那小侍从急忙转过身，眨眼就隐没到人群里。 简星寒打死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以屠杀取乐，问题是这个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冷笑起来，“不用了，领主大人有这闲心，不如想想怎么攻打魔龙山。” 赖特心想这位俊美法师真是又敬业又禁欲，寻欢作乐的时候也不忘人类大敌，看起来简直让人心痒啊，他苦着脸叹口气：“可是魔龙山的怪物杀不死啊……” 所以浪费弹药炸平民吗！ 简星寒简直想要掐着这头肥猪的脖子把他暴揍一顿。 他这么想着时，赖特那包裹在精美绸缎里的肥胖身躯突然从人群中凌空飞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勒住了脖子，脸涨得颜色发紫，配上深紫的长袍，像颗巨大的紫薯一样砸在墙上，砰一声巨响，令人有种山动地摇的错觉。 紫薯很快滚到了地上，紧接着又飞起来，不等他爬起身，又再次飞起来，这次角度比较低，直接撞倒了四五个人。一群人滚作一团，大厅里的贵宾们全都陷入惊慌，尖叫着四散奔跑reads();。 简星寒觉得全身发冷，颤抖着抱住自己的身体，蹲到了地上，失控的法师之手，暴走的精神力还在放肆地凌虐赖特，握成了拳头，一次次猛揍，下勾拳能将那沉重肥胖的身躯直接打得离地飞起来，可见其力道之重。 就这么几次袭击，赖特鼻青脸肿，似乎连肋骨都断了几根，躺在地上连哼都哼不动了。 得到消息的法师们，或者说传承者们冲进了大厅，他们察觉到了那股暴烈的波动，磅礴的力量仿佛火山，却不知道为什么引而不发，似乎被什么克制着，一旦爆发，没有人会怀疑他能摧毁整个世界。 众人脸色铁青，却不知所措，只好将目光投向了那股恐怖力量的来源，还是苏莫跟他有点交情，硬着头皮开口了：“简先生！千万、千万别冲动……” 简星寒牙齿都在打架，他能听见清晰的牙齿碰撞声，身体里像有个巨大的野兽要冲出来，畅快厮杀。但他直觉这么做后果非常严重，因此苦苦压抑着，从牙缝里泻出虚弱的声音：“奥斯卡……” “这种时候为什么还叫那个机器人，不是火上浇油吗？” 沉重得仿佛滚雷的声音低低地发出一声叹息，赤红如整块鸽血宝石雕刻而成的巨龙穿过地板，冲出天花板，再冲回来，在简星寒身周自由盘旋，三个头各行其是，阿左在冷哼，阿右在抱怨，红中继续叹息。 但红龙的出现并没有对简星寒的问题带来任何帮助，那种蠢蠢欲动的冲动依然在血管里徘徊，只等他一个放松，就会探出头来吞噬一切。 那股强大的威力让结实的城墙也开始四处爆开裂痕，水晶灯砸落下来，石块掉落，山岳震动。 除了简星寒没有人看见红龙，士兵们冲进大厅，手中的刀枪剑戟将简星寒包围起来，为首军官厉声呵斥：“你做了什么！？快点停下！” 简星寒苦不堪言，红中却只是盘旋，同时仍然低沉叹息：“强大并不等于毁灭，建设与创造是强大，控制与征服也是强大，甚至于，为世人所爱也是种强大。所以传承者啊，不要让愤怒主宰你，不要让力量摧毁你。只有低级生物才会受本能和情绪左右，你要冷静下来，用理智控制力量。它是你的刀，你的奴仆，而不是肆无忌惮的狂犬。” 说完他还点点头，补充道：“强大的传承者都是死硬理性派。” 这个时候开个毛的玩笑！ 简星寒深吸口气，仍然觉得手指发抖，甚至开始认为自己为什么要忍呢？ 他不过是个四千年后的过客，这里毁掉了，再去别的地方就好了，反正奥斯卡也是个过客，并且奥斯卡也说过，简星寒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别人……他不在乎。 简星寒模模糊糊地想着，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张黑色火焰组成的笑脸，若隐若现，笑得狰狞而狂乱。 “你多了不起啊，”那个笑脸仿佛在说，“明明只要不喜欢就可以毁灭，为什么要活得这么憋屈呢？爽文男主角有什么不好？” 然后他被一个饱含血腥味的怀抱紧紧笼罩在怀里，“别哭了，并没有人死去。”奥斯卡说，简星寒觉得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动听过，简直像是自天国飘来的仙乐。 “我没有哭……”简星寒才开口，就发现他嗓音在发着抖，眼前模糊，脸上全是水reads();。 奥斯卡温柔地看着他，握着那个金属板说，“你先看看这个，这东西要精神力启动，我用不了。” 简星寒克制地握住金属板，在奥斯卡搀扶下站起来，向着大厅尽头，位于最高处的王座走去。 周围的士兵们似乎迫于某种压力，只是举着武器对准他们，却没有人敢冲上来，甚至于在两人前进时让出一条通道。 在这片诡异的气氛中，简星寒坐在了领主的宝座上，握着那块金属板，顺利地注入力量后启动，又输入密码，之后面板上顿时亮起无数条银色光纹，渐渐密布整块金属板，随后彻底成为透明的一块，中间浮现出一句提示：是否激活部队？ 简星寒稍微有点迟疑，却看见奥斯卡点头，他于是将手指放在“是”的字样上，再次注入精神力。 以金属板为中心，有道光的洪流铺天盖地冲了出去。 冲出大厅，冲出城堡，呼啸着覆盖了整个夹缝。 战场的士兵停止了交锋，劳作的工人农民停下手里的工作，互诉衷肠的情侣松开彼此的手，哭闹的小孩闭上嘴，全都像是断电的玩具娃娃一样静止不动。 魔龙山的巴克等怪物们也察觉了异常，全体跑到了达克尼斯的巢穴里，巴克背上还背着个小孩，因为她一直很安静，所以现在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怪物们吵闹不休，“老大老大老大发生什么事了？那些人类好像要搞什么大动作？” 洞穴深处，趴在金币山上沉眠的黑龙突然睁开了金色的眼睛，以刚刚苏醒的动物绝不会拥有的利落速度冲出了山洞，它盘旋在魔龙山顶峰，远远地望向光辉出现的地方。 黑龙仰起头，龙吟脱口而出，回荡在魔龙山间，甚至传到了人类的城镇里，声音中充满了欢欣，“终于……解脱了……” 从城堡的宴会大厅开始，全世界的人类都在进行两种行为： 要么从原地消失了，要么主动用两只手扒开自己的皮肤和血肉，露出埋藏在血肉深处的银色骨架。 那个骨架从皮肉中挣脱出来，像是破茧而出的飞蛾，渐渐变形拉伸，化为各种战斗单位的形状：三角形飞行器、六只脚的陆行部队、子弹形状的装甲车、人形的陆战兵、水陆空多用飞行器…… 巨大的电视屏幕里，之前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们也动了起来，有个像劳尔，还有个像汉斯，大大小小的银色的机械们全都撕开束缚的皮肉，将血淋淋的肉块扔到地上，毫发无伤地推开砖土房梁，整齐地排列起来，朝着某个方向进发。 无论对于怎么样的情绪来说，能够转移注意力绝对是最好的控制方法之一，简星寒果然忘记了愤怒，也忘记了那个蛊惑的声音，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台阶下方血腥的演出。 大部分的贵族们都消失了，大部分的士兵则在自残，在这片像是将地狱一角生生抠下来放置到人间界似的场景中，简星寒还是注意到了翻倒的椅子下，有几个人抱着脑袋在瑟瑟发抖。 简星寒则从金属控制板的文档里，彻底搞清楚了事件的原委。 这支机械部队流落进两个不同维度宇宙间的夹缝后，又和极少数的人类遭遇reads();。 因为没有接受到任何战斗相关的指令，它们则在机器人三大定律的限制下，自觉为这些人类进行服务。 它们建设了这个世界，因为人类都想当头头，所以它们让人类各自当领主，雄踞一方。机器人们则伪装成侍从、军队以及各种各样支持贵族享乐的基础阶层——之所以选择中古世纪，是因为缺乏科技的时代最节省能量，人类也不容易折腾出大问题。 因为人类总共就那么几个，将世界格局搞太大也没必要，所以什么国王啊、邻国的美丽公主啊，也全都是机器人搞出来，让人类觉得“这个世界人好多”的全息像而已。 至于为什么选择西方式制度，也仅仅是因为它们服务的第一个人类是赖特，而赖特跟简星寒来自同一个时代，是出生于公元22世纪的英国人。 简星寒虽然想吐槽这个“同一个时代”差了将近一百年，但想想四千年的差距也就算了。 赖特一觉醒来穿越成为领主，一开始还兢兢业业，勤政爱民，后来渐渐发现就算*堕落一点也没什么，于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等到他发现下层平民奇怪地杀也杀不完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去探寻真相，而是发展出了以杀人为乐的爱好。 至于和人类为敌的怪物们，也的的确确是“怪物”——它们是曾经隶属于银河联邦那些强大传承者们遗留下来的伴灵们。第二次宇宙大爆炸的时候，大部分传承者们都死去了，极少数则因为突破法王级别，被传承者一族强行带去了高维世界。死去的传承者们的伴灵并没有立即消亡，而是被拉美西斯和机械部队关押在葬送之地。 拉美西斯还强迫它们和机械部队签订契约，要求彼此共同作战。不过根据记载，这样的合作并不理想，控制板里对于伴灵们的协作性评分是负数，所以难怪在人类的“幻想世界”里，伴灵们成了与人类为敌的怪物，天天挨揍。 而现在，简星寒启动了控制板，最高指令激活后，所有机器人都终止了这场角色扮演的游戏，脱去伪装，从四面八方浩浩荡荡朝着城堡集中而来。 休战的时候充当照料人类的保姆，接到命令就化身不畏生死的战士，简星寒觉得这些机器人真是太温柔了。 对此奥斯卡表示反对：“你觉得工具冷酷或者温柔，其实都是人类自身情感在工具上的投影。比如我手里这把匕首，用来削木头，你会觉得它心灵手巧吗？用来虐杀，你会觉得它残忍吗？用来对抗强敌，你会觉得它勇敢吗？工具只是工具，之所以有不同的用途跟影响，都是取决于使用者。” 简星寒被他一通长篇大论彻底浇熄了火气，如释重负地朝后靠在宽大王座上，斜睨了奥斯卡一眼：“哦，那你呢？” 奥斯卡略带傲然地抬起下巴：“我跟这些低等工具是不同的，我兼备着机械和生物两种物种的优势，自我进化没有极限，我是新人类的始祖。”想想他又补充，“我只对你一个人忠诚。” 简星寒眨巴着眼睛，突然觉得胸口又酸又涩，抛开新人类始祖这么傲慢的发言之外，如果奥斯卡继续这样每天对他表白一次的话，大概他是不会有机会毁灭世界了。这么觉着的时候，他握住奥斯卡的手腕，侧头在男人下颌轻轻吻了一下。 红龙还盘旋在高空，然而简星寒已经将它忘在了脑后。 第八十七章 审判 当魔龙山的首领欢欣鼓舞地在天空中唱歌时，其余怪物们也跟着涌出洞穴，能飞的冲上天空，跟着达克尼斯一起飞舞，不能飞的则集合在洞外平台跟山道上，眼巴巴地望着，虽然不明真相，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好事。 巴克背上的小孩剧烈地挣扎扭动起来，身材壮硕的炎狼没反应过来，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别怕，达克尼斯不会伤害你。” 黛西于是细细地开口：“会……弄脏的。” 巴克自以为理解了，“啊，要尿尿吗？等等。”他弯下腰让小女孩爬下来。 黛西一落地，就退到确认不会弄脏巴克皮毛的位置，利落地将外层皮肉撕扯下来，鲜血小范围地飞溅开。 巴克大惊失色，全身毛倒竖：“嗷呜？！” 银色的金属骨架从皮肉下钻出来，根根金属骨骼彼此组合交融，最后形成了一个只有全家桶大小的圆筒状白色机器人，没有脚，它悬浮着做出思考的样子停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巴克伸出了两根银白的金属臂reads();。 怪物们都跟着嗷嗷嚎叫起来，“怪物！她是个怪物！好可怕！” 巴克用更加洪亮的声音大吼：“通通给老子闭嘴！怕什么怕，不就是个小机器人吗？你们这群没见识的乡巴佬。” 他奇妙地理解了那个小圆筒的肢体语言，叹了口气，抖抖耳朵甩甩尾巴，前肢着地，“要我带你过去是吗，上来吧。” 小圆筒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滴溜溜地蹦上炎狼皮毛丰厚的后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固定住，一条金属臂化作绳索缠绕着狼背，另一条金属臂则笔直指向了激活信号传来的方向。 巴克说：“我去去就回来。”然后一跃而起，朝着魔龙山下疾驰，只留给部下们漫天黄沙和一个矫健的灰狼背影。 巴克跑得飞快，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赖特的城堡，同行者也越来越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流线型战斗机划过蔚蓝天空带起刺耳音爆；宏伟如移动要塞的巨大炮台碾过平原，震得地面颤动；远处宽阔的河流上，也有银色军舰乘风破浪，激起雪白的滚滚浪花。 这股银色的洪流从四面八方聚拢，都指向同一个目的地。 在那座雪白的城堡周围，银色海洋无边无际，将它团团包围。 在这片大量的银色当中，巴克那一点棕褐身影就特别不协调。曾经叫做黛西的小机器人仍然赖在他背上不肯下来，而且他现在前后左右，甚至头顶上方都整齐排列着机器人大军，这让他想走也走不了，只好乖乖地将他突兀的身形尽可能隐藏起来。 作为伴灵，他的级别并不算太高，也不怎么爱担任灵魂导师的工作，因此并不像其它伴灵那样排斥和机器人签订契约。 要知道机器人不管进化得多么高级，也是没有灵魂存在的，这也是伴灵们拒绝和机器人合作的最大理由。巴克虽然不像其它同胞那样排斥，但也并没有特别的理由要跟自己同胞过不去，于是随波逐流，跟着大伙儿去了魔龙山安营扎寨。 现在，他干脆再一次随波逐流，陪着小机器人留了下来。 在城堡里，从魔法世界的美梦里清醒过来，总数六个的人类中，有五个正在瑟瑟发抖，剩下一个赖特被揍成重伤，救护型机器人将他包成了木乃伊，抖都没机会抖。 控制板正在不停汇报：1001中队集结完毕，1002中队集结完毕……001大队集结完毕，002大队集结完毕…… 简星寒也能看见外面机器人正在源源不绝汇聚而来。 拉美西斯的部队能够顺利移交到他的手上固然是好事，但剩下这四男两女，总共六个人类应该怎么处理，他一时半会没有好主意。 虽然他们在夹缝里干了不少混账事，杀了不知道多少平民，但现在真相大白，所有一切都是虚拟的。 就算本人以为是真的，那也只是受到欺骗而已。 即使在简星寒自己的世界里，也没人会因为在侠盗猎车之类游戏里杀人抢劫而受到现实中的刑事处罚，那么现在要怎么判，还真是个无法抉择的难题reads();。 直到奥斯卡说了一句话：“既然是在这个世界里犯的罪，就按这个世界的法律判刑。” 简星寒眼前一亮。 机器人为人类架构这个世界的时候，确实是设置过贴近现实的律法，只不过人类自己不肯审判自己，而机器人又受三大定律控制，没有权限审判，大部分法律才渐渐形同虚设。 现在既然简星寒来了，他自然下令进行审判。 于是在部队集结时，城堡大厅被机器人们改建成了临时法庭。 长号响起来，中心绣着大大的红心的两排丝绒旗帜整齐排列在两边墙壁上，白玉石一样的大厅加上全息投影，变成胡桃木颜色和质感的座椅和栏杆。 简星寒坐在高台上，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陪审团里都是机器人，但他们似乎对于角色扮演上瘾了，现在又化身成各种各样的男人女人，还包括鼹鼠、柴郡猫和灰狼，那头狼背上还背着个小姑娘。 宣布带犯人进场的是一只头戴高筒礼帽、身穿燕尾服、鼻梁上还夹着个单边眼镜的兔子，它似乎还担任检控官的角色。 准备为犯人们辩护的律师则是一头渡渡鸟。 押送犯人的士兵们身体长方而扁平，银白表面上绘着扑克牌的花纹，从红心a到红心j一应俱全。 简星寒终于想起来有部叫做《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的童话书，板着脸扭头看坐在他身旁的奥斯卡。 ——不要以为原作者死去了就可以肆无忌惮侵犯别人的版权好不好？ 奥斯卡也应景地换了有毛茸茸衣领的红色华贵长袍，头上带着王冠，王冠中央镶嵌着一张白金和红宝石制作的扑克牌，上面的花色显示是红心国王。 尽管如此，却依然显得雍容华贵，颇有种当真君临天下的气势。 这么说来他唯一没见着的牌就只剩大名鼎鼎的红心王后了…… 白兔拉开长长的羊皮纸卷，大声宣读这六人的罪状，包括虐杀臣民、违反税法、劳动法等等……在中世纪引入劳动法也真是个天才之举，简星寒听到这一条时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笑声一起，兔子就停下了宣读，扶了扶单片眼镜，恭敬地问：“王后陛下有何吩咐？” 他果然被安排了红心王后的角色，简星寒瞬间冷了脸，可是面对陪审席和旁听席众多齐刷刷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突然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破坏气氛得好。 最后只好咳嗽一声，“没什么，继续。” “是。”兔子顺从地回答，然后继续用朗诵的语调宣读罪状，念完长篇大论之后，就转向渡渡鸟，“辩护律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渡渡鸟站在成排的受审者旁边，大脑袋一磕一磕，被担任助理的小鼯鼠踢了一脚才醒过来，茫然地“嗯”了一声，扑扇着小小的灰色翅膀，“呃……哦，我、我没什么补充的reads();。” 除了赖特之外的五个人顿时发出了惊慌的叫声：“律师先生！律师先生！你不能这样啊！你怎么能放着被告不管？！” 赖特虽然说不出话来，但也焦急地转过头盯着渡渡鸟。 他们入戏倒是很快…… 渡渡鸟歪着脑袋想了想，瓮声瓮气地说：“几位领主是因为缺乏教育监督，才会变得越来越坏，我申请给他们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陪审团听到以后，发出了一阵阵窃窃私语。有的觉得它言之有理，有的却在摇头。 巴克莫名其妙成为了陪审团，这时候也一本正经在思考。 最后兔子问：“陪审团，你们怎么看？” 陪审团经过一阵讨论后，推出个老年绅士作为代表回答说：“我们认为，一切应当交给伟大的红心王后裁决。” 巴克虽然认为陪审团应该给出更明确的答案，不过他再一次选择了随波逐流，跟着一起点头。 简星寒再次沐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搞半天什么审判，不过又是在角色扮演。所以其实之前他的猜测都是错的，并不是机器人自愿做人类的保姆，而是因为待在夹缝里太无聊了，带着几个人类一起玩游戏吧？ 他板着脸下达了红心王后唯一会下达的宣判：“砍了他们的头。” 话音才落，检控官、辩护律师、书记官、纸牌兵和陪审团们全部起立欢呼，大喊“红心王后万岁！”，几个人类吓得脸色惨白，哀求了几声就被纸牌兵们一拥而上，堵住嘴拖出去行刑。 简星寒徐徐站起来，看着他们冷笑：“好好品尝死亡的滋味吧。” 虽然只是虚拟的处刑，不过死亡的过程无限逼真，疼痛也是分量十足，足够让这几个人受尽折磨和惊吓。至于经历了这么一遭后是不是还能维持理智，那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神经有多强韧，再加几分运气了。 全息投影收了回去，城堡大厅恢复原本金碧辉煌的模样，机器人们也恢复了原样，唯独那头狼还呆呆地挤在一堆金属当中，虽然竭力想要缩着身体降低存在感，但简星寒已经发现了他，而且起身向他走近，笑容满面，“你是魔龙山的怪……咳伴灵对吗？” 巴克矜持地点点头，“你这人类倒是个优秀的传承者，如果你需要伴灵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简星寒扬扬手，天花板外头呼地冲进来一头巨大的三头红龙，其中一个脑袋张口就朝他喷火。 炎狼嗷嗷叫着，四肢着地背着小机器人跑开了，满脸震惊：“你你你的伴灵居然是红龙！” “对，”简星寒说，“而且除了中间那个脑袋，另外两个脾气都不太好，你小心点。接下来我要去魔龙山找一样东西，请你带路。” 巴克满脸纠结。 虽然说这个传承者似乎很了不起的样子，可是就这么带去了魔龙山，会不会是引狼入室？ 第八十八章 红心王后万岁 巴克实际上没什么纠结犹豫的余地，简星寒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之后命令所有部队集结待命。然后他利用控制器抽调了一支小型部队，跟奥斯卡两个人直接乘飞行器前往魔龙山。 小机器人黛西也在抽调队伍当中，它虽然个头小巧，但隶属于先锋探测部队，也就是所谓的“斥候”，灵活性跟隐蔽性都首屈一指，但如今它将行动权力交给巴克，伴灵的动作同样利落机敏，一狼一机器走在队伍最前方，很快又一狼当先地返回了魔龙山老巢reads();。 达克尼斯已经平静下来，站在魔龙山顶端一块突兀高耸的岩石顶端，远远地就看见这支队伍近前来，他仰头怒吼：“巴克，你这蠢货在做什么？！” 巴克眨巴下眼睛，不过他如今都见识过幻想生物排名第二的三头红龙了，是阅历丰富的伴灵，即使达克尼斯发火也无法吓退他。所以他也仰头报以一声狼嗥：“是传承者要带着这些机器人过来，不关我的事。” “谁跟你说这个！”达克尼斯继续咆哮，“你是伴灵！负有担任传承者灵魂导师的神圣职务，为什么自甘堕落当机器人的坐骑！？” “嗷呜……”巴克小小声哼了哼，稍微有点心虚地低下头碎碎念，“你别吓到小黛西了……” “你说什么？！”达克尼斯气得大吼，再次自山顶飞起来，身后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伴灵飞行队伍，他们不管周围的飞行器战斗机，仍然气势汹汹冲向山脚下的炎狼，“你这不争气的东西，简直给伴灵丢脸！” 巴克完全没有想要跟黑龙以及其它伴灵们对抗的念头，吓得嗷嗷叫了两声，夹着尾巴转身就跑。 一道热浪滚滚的火焰突然冲向达克尼斯，众多伴灵吓得四散躲开，达克尼斯首当其冲，被火焰整个吞没。他大吼一声，猛烈扇动双翼，冲出火舌，再度咆哮：“是谁！” “是我啦，我。”赤红巨龙拦在黑龙跟前，体型还要大出两倍有余，右边的脑袋正笑嘻嘻地看着达克尼斯，“你这小子，以前是谁的伴灵啊，也太死板了。人各有志，伴灵也各有志，为什么非要强求大家都必须一样呢？亏你还是幻想生物。” 达克尼斯在巨大的高等级伴灵面前，天然就矮了一个头，顿时先前的怒火跟威风堂堂的气势都没了，他甩掉全身的火焰，因为通体黑色，也看不出焦黑的痕迹，只是结结巴巴地回答：“前……前辈，我们，我们……” 阿左高冷一哼：“被一个人类束缚住你们这么多伴灵，真是没用。该抗争的时候不抗争，没必要计较的时候却斤斤计较，你们教导出来的传承者还好意思见人吗？” 阿右笑嘻嘻点头：“就是，就是，你们看看我的传承者，真应该羞愧得搬家到更低一维的宇宙去。” “行了，”红中慢吞吞开口，“事件的来龙去脉我都清楚了，契约可以解除，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我是陪传承者来取卷轴的，你们谁知道传承者卷轴iii在哪儿？” 达克尼斯等伴灵自从被困在葬送之地后，就没见过可以磨练升级的传承者，早就将卷轴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这时候个个面面相觑，呆愣了好半天，才有个小小的声音从角落里冒出来：“我、我可能知道。” 大伙儿全都向那个声音看过去，原来是一只小小的黑色蝙蝠。 蝙蝠算是伴灵当中最弱的一类，存在感也很薄弱，这时候被大家一看，顿时紧张得快扇不动翅膀，但它仍然鼓起勇气大声说：“但！但是，如果我帮您找到了传承者需要的卷轴，您可以带我走吗？” “你不怕被我一口吃了吗！”阿右哈哈大笑，“虽然塞牙缝都不够。” 蝙蝠吓得毛色仿佛都浅淡了一些，“不不……不怕reads();。” 红中眯眼打量那小东西，“你为什么想跟我走？说出理由。” 蝙蝠战战兢兢地打量周围同伴们不悦的目光，还是开口了：“我、我想，跟着您应该有更多机会遇到可以签订契约的传承者……我一定会好好担当灵魂导师的。” 红中赞许地点头，“你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伴灵……实际上我们平时所在的地方确实有大批传承者后裔在受训，说不定就有人能够进化到可以召唤伴灵的程度。” 红中说的自然是守护者兵团里那支传承者后裔的受训队伍，虽然如今不知道被巴拉姆控制着还是直接解散了，但只要简星寒他们打回去，再将整个兵团重建起来就行了。 这话才出口，飞行伴灵群中就起了阵骚动。 就连达克尼斯也露出心动的神色，开口问：“说不定会有能够召唤更强大伴灵的传承者出现，除了蝙蝠，其它伴灵可以也考虑一下吗？” “虽然不是不可以……” 红中才这么说时，诸多伴灵兴奋起来，地面的陆行伴灵得到传达的消息后，也跟着喧哗出声，跃跃欲试。 对于绝大多数的伴灵们来说，能够做谁的灵魂导师，才有存在的意义，巴克那样宁愿当坐骑的异类毕竟是极少数。 红中自然也理解，但他还是大声说：“不过！这得问过红心王后才行。” 达克尼斯：“原来你和一位王后签订了契约。” 红中有点懊恼地闭上嘴，之前围观简星寒审判太过欢乐，害得他说错话了。 然而身为伴灵等级当中的顶级生物之一，他自然不肯承认，于是哼了一声便含糊地继续说：“总之先把卷轴交出来。” 被忽略已久的小蝙蝠急忙冲进魔龙山中，带领大家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破洞里找到了卷轴。 所以简星寒还安坐在飞行器里的时候，就得到了侦查机器人部队交上来的传承者卷轴iii，同时也听了红龙转达的伴灵们的愿望。 这对于他来说是个意外收获，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红中将消息传出去后，魔龙山中突然爆发了惊天动地的欢呼：“红心王后万岁！” 简星寒听见了，脸色又一沉，然而始作俑者红中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奥斯卡摸着下巴点头，“只不过是个小误会，连修正的必要都没有。” 简星寒相信了奥斯卡这句话，没有去做任何修正。 因为这个无心之失，后来整个机器人大军都在阿格列的旗帜之外另外扬起一面绣着红心的军旗。跟传承者签订了契约的伴灵们有时候也会提到召唤强大红龙的伟大传承者“红心王后”，这个称号，有的时候干脆就成了“红心女王”，甚至比简星寒的本名更加广为人知。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简星寒就算想要修正也来不及了。 简而言之，简星寒和奥斯卡重新穿上白色防护服，再次返回到塔里尔村，被炸弹夷为平地的村庄中，那个衣柜看着破旧，却仍然矗立在一片瓦砾当中reads();。 简星寒将柜门打开，正想着要怎么开启通道的时候，柜子里突然亮起白光，然后一张巨大到一人高的白色的脸突兀地出现在柜子后头。 简星寒吓得后退两步，以为有什么巨人要钻过来，那张脸却张口说话了：“小寒，奥斯卡，你们遇到危险了吗？” 奥斯卡回答：“没有，这是我们离舰的第几天？” 是小白的声音，简星寒松口气，听见小白回答：“第九天，我按照指令，每隔一个小时检查一次，这个出入口在逐渐收缩，预计两天以后将消失。” 奥斯卡解释：“两个维度交错的扭曲空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看来这个空间就要消失了。” 到时候空间里的一切东西都会被抛出来，至于是否完整，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他们加快了撤退的速度，首先简星寒和奥斯卡走进衣柜，再转过身时发现，原本他们迈入时一人多高的白色缝隙，如今就只有老鼠洞大小了。 简星寒则依照奥斯卡的建议，将精神力灌注到防护服的手部位置，使劲撕扯，刹那间白光闪烁，竟然被他撕出十多米长的裂口。 伴灵们和机器人大军从裂口里源源不绝地涌出来，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才算撤退完毕。 就连机器人大军的安置问题都不用人操心，简星寒在控制板中调出了整合指令，这些功能各异的机械就跟乐高积木似的组合拼接，最终集合成了六百六十艘适宜远航的战斗舰艇，全都跟在小小的斩首者后头待命。 简星寒因为担心出入口出现意外，一直守在旁边看部队撤退，那个出入口一直在缩小，他则时不时上前撕一撕，维持它可以让最大的机械战斗单位顺利通过。 等到全部部队撤离完毕时，简星寒已经很疲惫了，然而渐渐缩小的出入口中突然又挤出几个黑色的锥形体，简星寒愣了愣，“什么时候多出来这几个机器人，画风不对啊？” 黑色锥体有一人多高，合计六个，完全无视简星寒，犹若幽魂般从白色缝隙中滑出来，朝着废墟外围飘过去，前进的速度还非常快。 简星寒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既然没有空气，那么大约是某种特殊的震动或者电波传递出来的，因此听起来缺乏人气而且阴森森，怪异得令人心头生寒：“奉命……抹杀。” “抹杀？”他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奥斯卡，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声音渐渐跟那几个黑色锥体的行动同步了，“戈德兰帝国平衡之心卫队，编号小队，代号黑区，在坐标11ac3mq执行任务，级别：a，内容：将超维生物……彻底抹杀。” 黑色锥体的几个尖端闪烁着暗黑的光芒，几束黑光在中途汇聚成一条，无声无息，饱含杀意地射向前方。 黑光尽头，一个白色人影静静漂浮在宇宙空间中。 简星寒扣紧通话器，他什么也来不及做，只能竭尽全力地大喊：“奥斯卡！” 第八十九章 每天告白一次 黑色光柱一闪而逝，沿途击中空间站的几根柱子。没有爆炸，没有残骸，被击中的物质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黑光尽头一无所有。 刚刚发生的事太快，肉眼根本捕捉不到图像，简星寒手足冰凉，盯着空荡荡的地方，心跳快得喘不过气来。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漫长，其实真实时间不足十分之一秒，第二道黑色光柱再次从锥体集合处开始发射，这次角度稍稍比上次往左侧偏移了一点，仍然对准了远处某个白色目标。 但奥斯卡一旦有了准备，这个宇宙间没有任何东西的速度能够追上他。他从容闪过，黑光击中了他身后的机器人舰队。 排列整齐的银色金属方阵中央出现了黑色的大洞，透出对面的宇宙空间的颜色。 黑色的部分空无一物，机械大军部分消失得干干净净。 如果说简星寒之前是因为太过担忧而恐惧，那么仅仅半秒钟之后则全部化成了怒火：“我靠！这可是老子好不容易搞到的部队，敢给我搞破坏！杀了你们！” 极度的愤怒化作火热的能量在身体内部奔流，掌心有强烈的搏动感传来，是让他怀念了许久的，强大力量的象征物，他独一无二的灵能武器。 “奥斯卡！”他再度大喊，“把我的摩托送过来！” 奥斯卡略略皱眉，仍然不爽简星寒对于摩托这种落后交通工具的执着，不过现在并不是抱怨的时候。 依照他的呼唤，剩余机械部队中有一架银色飞行器调头飞向简星寒，中途变形成为飞空摩托的造型，简星寒也调整防护服外的喷气孔，朝着摩托冲去，利落坐在上头，踩油门捏把手，朝着最近的那个锥体冲过去。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中出现了一条赤红色长鞭，在黑沉沉的空间里闪烁着夺目的光彩，仿佛自己发光的红色毒蛇般划过虚空，抽向黑色锥体。 以精神力凝结而成的强大武器如同猩红闪电，准确地击中锥体的尖端。 噼啪的脆响，并不是通过音波，而是通过精神波向四周扩散，尖端立刻变秃，碎裂的部分同样消失了。 简星寒见到袭击有效，立刻又补上几鞭，这次横向抽过，锥体中央立刻裂开许多细小纹路，随着接二连三的打击，锥体终于断裂成两截，如同漆黑的冰块被日光照射，渐渐消失。 那道最粗的黑光是六个锥体合力组成的，如今破坏了一个，攻击就无法再继续。剩下五个锥体立刻分开，三个仍然对准奥斯卡发射细小了许多的黑光，剩下两个则朝着简星寒进行射击。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发现新的超维生物，警告，警告，任务级别提升为s，黑区受损，立刻与总部联络。” “不能让他们联络。”奥斯卡的声音在简星寒耳边响起来，“先破坏那个出入口reads();。” 简星寒现在也醒悟过来，驾驶摩托折身冲回去入口位置。由尼欧结合体形成的飞空摩托在宇宙真空里行动自如，而且具备最完美的防御系统，不用他操心也能够自动闪避黑光射击。 雨点般的黑光倾泻在黑森林废墟上，经历了千年冻结的建筑物被射击得千疮百孔，每个孔洞边缘都光洁整齐，竟然没有对整体形成任何影响。 但简星寒的摩托冲开了外壁，一鞭子抽下去，火焰般的鞭影所及之处，建筑分崩离析，那个白色出入口也迅速收缩了一半。 “紧急，紧急，需先确保通讯线路。”锥体们发出刺目的黑光，集体朝简星寒包抄过去。 奥斯卡追在其后，机械大军也开始进行防御性攻击，然而这些机械部队的攻击对这些锥体没有产生分毫的影响。 只有奥斯卡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柄金色的弯刀，他也骑在另一艘摩托上，手中弧光闪过，将一个锥体从正中劈成两半。但一击之后，弯刀的金光就黯淡了许多，他仍然没停手，继续劈砍，斩断第三个锥体。 简星寒大约猜到了，超维生物是在说奥斯卡和他，这些东西则对四维宇宙的一切攻击免疫，唯有精神力能够对它们造成伤害。 而那个出入口，则是它们如今得以和位处高维宇宙的总部联络的唯一线路。 简星寒趁着奥斯卡拖住它们的时候，踩着摩托冲到出入口跟前，红色长鞭一通乱抽，仅存的几米长白光夹缝每被抽一次就消散一些光芒，短短数秒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什么也没留下来，只有周围空荡荡的，还剩小半建筑物的走廊。 简星寒使用灵能武器过火，有些疲累地喘口气，突然听见耳机里传来奥斯卡高昂的喊声：“寒！” 仅仅一个字，他似乎就理解了奥斯卡的意思，立刻一蹬脚下地板，同时启动喷射器，避开了身后黑光，同时朝身后猛抽一鞭，感觉击中了什么东西。 刺骨的冰冷从左边小腿外侧传来，简星寒感觉到氧气大量遗失，随即才察觉到疼痛，黑光还是击中了他的小腿，防护服完全抵挡不住。 而且在破损的地方，防护服自动分泌的修复液同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现在的处境只比直接暴露在真空中好那么一星半点，只需要数秒钟，他在窒息前就会冻成僵尸。 简星寒知道厉害，危急关头也不管周围打成什么样，将摩托启动到最大速度，冲向最近的船舰。 右边小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冰冷感飞速扩散，破损的防护服拼命工作，然而提升的那一点温度在绝对零度的威力下不过是螳臂当车。 奥斯卡在锥体击中简星寒的同时就发现了险情，但简星寒的反应非常迅速，等他解决掉所有锥体，那个人类已经骑着摩托冲进了最近的飞船里。 随时待命的小白留在斩首者中，因此反应比其它飞船更快，奥斯卡于是也紧追其后，冲进船舱中，帮简星寒撕开冻结的防护服，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小白则利落地取出注射器，为他注射抗冻药和体力增强药剂。简星寒缓过气来，牙齿格格打战，颤抖着手抓住奥斯卡，“马上……马上出发，离开这里。” “我知道，你放心reads();。”奥斯卡用微温的手指握住他的手，小白已经在原地摊开成一张柔软的床，将简星寒整个包裹在其中，而且重点治疗他最早受损的右腿，“那什么护卫队已经彻底被消灭了，现在我们正在全速撤离。” 虚空之中，宛若巨龙骨骸的空间站废墟在战斗中分崩离析，损坏成大块大块的垃圾。黑森林空间站坚持到现在，终于彻底崩坏。 尽管被黑光摧毁了少量部队，但99%以上的机械部队依然保持完整，现在已经在控制板指令下，载着全部伴灵和那几个人类，跟随斩首者一道，将速度提升到最高，尽可能快地从这个空间中撤离。 简星寒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部队利落行动，努力笑了笑，又说：“我知道这些事都是你的长项……不过人类还真是脆弱啊。” 他反手抓着奥斯卡的手，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小白型病床由几只机械蜘蛛托起来，送进了休息室，同时休息室调整成适宜的温度，机械蜘蛛升温之后，小心地为简星寒做理疗。 抗冻药剂发挥了作用，让简星寒身体开始暖洋洋的，意识清醒了许多，他才留意到奥斯卡还穿着防护服，左边肩膀缺了一块，正在血流不止。 他心脏一抽，攥紧奥斯卡的手。 奥斯卡却低头吻了吻他的额角，“只是制造可以使用的人类身躯不容易，如果毁掉了很难再制造一个。但是，小寒，我不会死。只要有一个尼欧存在，我就不会死。” 蚀星者哪怕被千万炮火袭击，哪怕沉没在冰封星球数百年，一旦有机会就能苏醒。 和蚀星者相比起来，人类是多么娇弱。 奥斯卡垂下眼睑，突然体会到了后怕的情绪，“好在你反应及时，要不然……” 简星寒仍然笑着，眼神温柔地注视着男人俊美的面容，明明肩膀还流着血，却依然笃定和沉稳得像在说“大爷天下第一”。机械蜘蛛爬上奥斯卡的肩头，那种吞噬一切的力量已经消散了，现在机器人用针管状的口器往伤口上喷兼备了消毒和治疗作用的药剂。 “我其实不怕死，”简星寒小声说，大概是刚刚经历了死亡威胁，现在骤然放松，就连精神也一起放松了，回想起之前狼狈逃窜的样子，觉得有点没面子，所以此刻，算半是辩解，半是倾诉，“只是担心，如果我死了，留下你怎么办呢？所以我，绝对不能死。” 奥斯卡垂下眼睑，安安静静地凝视他。 简星寒才回过神自己说了什么丢脸的话，耳根烧红得厉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目的地设置在……唔唔……” 男人突然扣住他的后脑，嘴唇胶合辗转，舌头勾缠，奥斯卡深入得太厉害，简星寒有种被他用舌头侵犯的错觉，这下不但耳根滚烫，连身体也滚烫起来。 奥斯卡恋恋不舍结束深吻，还用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嘴唇，笑得两眼中的暗金色愈加璀璨明亮，尼欧们被莫名的温情笼罩，像在享受一场自天而降的甘霖，不知名的种子开始发芽茁壮，某些因为退化为人类而丧失的机能再度复苏。 但是，还不够。 “小寒，”男人哑着嗓子，欺身压上来，“来专注吧。” 第九十章 失控 房间里很安静，床铺很软，奥斯卡的身体很热。血已经止住了，防护服也脱掉了，彼此贴合的肌肤触感细滑得不可思议，仿佛要融化了连为一体。 简星寒心跳加速，血液在药剂跟生理双重作用下汹涌得像决堤前的黄河，他耳边几乎只能听见不知道是谁的呼吸急喘跟血流汩汩涌动声。 奥斯卡执着地吻他，像是永远也吻不够，奥斯卡的手在他身上游走，揉搓的力度大得像是要将他揉碎了嵌进骨血里。 简星寒跟不上他的节奏，整个人像是沉入到深海一样，只能死死地用手臂环抱住他坚实的背脊reads();。 奥斯卡低声笑了笑，宠溺一般吻他的耳下和颈侧，伸出舌尖顺着颈侧血管来回扫舔，动作既温柔又强势。像这样被强烈地渴求、占有，*蚀骨的愉悦感像交织成一张电网，顺着舌尖火热柔软的触碰位置飞速扩散，密密包裹了全身。 这感受几乎让简星寒感到失落。 最初遇到的小小银色机械体，和现在要将他吃干抹净的男人，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存在，哪里还像个机器人…… 一想到机器人这个概念，简星寒打个冷战清醒过来，手足并用试图将奥斯卡踹开，“别闹……小白还在。” 奥斯卡抓住他乱踹的手腕跟脚踝，索性低头亲他刚刚受冻的小腿，“小白没关系。” 简星寒僵住，小腿被亲得痒酥酥的，原本的刺痛仿佛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维持着身体几乎对折成两半的姿势，感觉腰腿的筋绷得太紧，一跳一跳地疼，做个爱都跟瑜伽似的摆出各种高难度当做，他真是服了，“我有关系！先放开。” “寒，请不要生气，把我当成普通的床就行了。”小白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上来，大概是外膜充气张开，挡住了发声器官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沉闷得像从罐子里传出来的。 普通的床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谢谢！ 简星寒窘得无地自容，这种被人抱着，试图跟另一个人ooxx的行为实在是超过了他能承受的尺度，原本的那点旖旎心思早就不知道丢去了哪个角落，他仰头看着奥斯卡抓着他的脚踝沉默不语的样子，好像看见只大狗在眼巴巴张望着吃不到口的肉骨头。 他小心翼翼将肉骨头，不对，小腿抽回来，活动了一下四肢从床上起身，“这药真厉害啊，我以为不死也要脱层皮，结果这么快就没事了。” 小白排出多余的气体，重新站起来，回答说：“船上携带的物资清单是奥斯卡拟定的，确保可以应对太空中任何意外，保护好你的每一根头发丝。” 头发丝每天都要自然掉落几根，就不用每根都去保护了。 简星寒虽然想这么吐槽，但因为被感动了一下，就有点说不出口。 奥斯卡没强迫他，但也没好脸色，松开手，板着脸去对面沙发坐下来，全身都在散发着“本大爷很不爽”的气氛。 简星寒硬着头皮装没看见，从衣柜里翻出衬衣长裤穿上，一边问：“伊阿宋有没有联络过？” 小白用圆胖的手指握住一个控制器，啪叽啪叽按下去：“他每隔三天会和斩首者联络一次，舆论战很成功，巴拉姆试图破坏神之子名誉的行动完全失败了。另外，她的部队私底下逮捕了大量神殿人员，连原本支持她的光之使徒教团如今也有人被暗杀，双方信任出现危机。大贵族们手底下有大量战斗虫类，但她们都在观望。” 休息舱的一堵墙化作屏幕，表格、文字和图像流水般划过，简星寒快速过了一遍，抓了几个重点： 第一，阿格列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一方面是来自他母族的威慑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现任皇帝想利用阿格列把神之子以及残余叛党全部收拾掉。 第二，这段时间里，晨风帝国出现了十一个“神之子”，他们大多分布在边缘星球上，借着舆论将神子捧到前所未有高度的势头，或是集合部队、或是借机敛财reads();。虽然有抹黑神之子的嫌疑，但总体来说，这是干扰皇帝爪牙搜索阿格列残党的好事。在这些乱象的掩护下，阿格列的残党逐渐聚集在伊阿宋身边，目前总虫数已经达到五十万，但这其中，可以直接投入战斗的兵力只有四分之一。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伊阿宋找到了一个有意向跟简星寒合作开黑煤窑的奸商，接下来他希望简星寒可以跟这个奸商进行一次会晤，详细谈谈合作的事，以建立彼此的信任。 伊阿宋将那个奸商的资料也发了过来，一个看上去相当年轻的男性，五官硬朗，神色冷峻阴沉，名字是雷鸣，身份是兰斯帝国席恩一区矿业联盟主席。 简星寒打量照片，深刻地觉得，他下巴没脱臼真是个奇迹。 屈指算算，从他和奥斯卡逃离兰斯帝国到现在也就两年多的时间，雷鸣怎么就跟坐着火箭似的嗖嗖升职了。当初跟着他在席恩大街小巷追逐，拿到客人给的小费就开心得像过节的小少年，不到三年就成了联盟主席，或者换句话说，席恩三大势力的老大。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雷鸣才是男主角吧？ 换了在别的时候，简星寒自然会单纯地为友人感到高兴。然而现在，两个人以前的缘分，却搞不好可能成为合作障碍，会给谈判添加更多变数。 而且雷鸣知道他被马尔斯元首追捕，假如他现在暴露行迹，雷鸣会不会为了利益告发他？虽然在罗克夏星，马尔斯离开的时候，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乎被奥斯卡说服，放弃了某些执念。 但没有切实的筹码和制约，仅仅寄托于某人想法而改变的行为，是最不靠谱的事，谁也不知道马尔斯会不会心血来潮再来添乱。 为什么偏偏是雷鸣…… 简星寒叹了口气，他想起来似乎有哪个名人说过：不要和朋友谈生意，一旦开始谈生意，你们就不再是朋友。 他想着想着，从随身的包里翻出控制板，小心地摩挲坚硬细致的合金表面，他明明得到了足够强大而且绝对忠诚的军队，为什么反而比以前更胆小了？真是不应该。 他考虑了一下，刚刚下定决心，奥斯卡已经开口了：“这个人不能信任，不要和他见面。” 简星寒愣住，转头看他，“这是你的判断吗？” 奥斯卡没有对上简星寒的视线，而是站起身来，转过身背着他重复说：“不可信任，不要见面。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帮你安排更好的合作人选。” “你是怎么得出雷鸣不可信任的结论的？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报？” 奥斯卡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第三次用强硬的语气重复：“不可信任，不要见面。” 没等简星寒再追问，他已经走出了休息舱。 简星寒瞪着大门，嘴角神经有失控的趋势，换句话说就是脸都快抽筋了，不愧是号称宇宙最强的人工智能，这都学会当着面撒谎了。 简星寒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奥斯卡没有用肯定或者否定方式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选择了逃避。虽然只是简单的对白，但发生在两个人身上的时候这很平常，发生在奥斯卡身上却是个大事。 基本上他还是可以猜测到，就跟“哪怕遇到危险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三也舍不得你去冒险”的时候一样，奥斯卡这么做的原因，和那时并没有不同reads();。 大概可以叫做占有欲，或者嫉妒心。 但那时候，他是说“不建议去做”，但简星寒问起计算结果的时候，他仍然会据实以告。 现在则是直接告诉他“因为那个人不可信任，所以不要做”，对于理由却闭口不答。 会对管理员撒谎，会自主做不利于管理员的行动，不服从管理员指令，这样的ai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简星寒看着关上的门，再次觉得心慌，他多多少少开始理解，奥斯卡以前隶属的那个国家，为什么会最终选择销毁这件最强武器。 奥斯卡帮过他很多次，也救过他很多次，如果不是遇到奥斯卡，他根本没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然而，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吗？ 简星寒并不担心奥斯卡不能再作为依靠，他担心的是失控，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控制欲变得这么强了。 他想得太失神，连控制板都从手里掉下去，砸在坚硬的金属地板上发出脆响。他紧张地蹲下去捡，手指却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捡起来，幸好完好无损。 “小寒？”小白见他半天蹲着不动，出声提醒，“长久维持这个姿势会影响脑部供血，你需要帮助吗？” 简星寒摇摇头，“没事。” 他缓缓起身，活动一下发麻的双腿，走到了控制舱，和奥斯卡擦肩而过，走到通讯终端跟前，和伊阿宋联络。 伊阿宋的全息像很快出现了，看上去十分疲惫，但也十分亢奋，看来他们的工作进展不错。 简星寒没多跟他寒暄，直接说：“如果去救阿格列，需要多少支援？” 伊阿宋愣了愣，迟疑地回答：“阿格列被以最高规格严密看守，除非动摇到巴拉姆的根基，否则我们根本没机会……这意味着我们需要一场至少波及十个恒星系的大战。” 他给出了一些具体数字。 一个恒星系至少有两个住人行星，波及恒星系的战争至少需要出动一百万战舰，十个恒星系就是一千万，士兵数量两百亿，而用于支援的后勤人员数量至少是军队的十倍，物资和资金则达到了让简星寒看都不想看的天文数字。 但只有这种程度的大战才能吸引走巴拉姆最精锐的部队，让晨风帝国的首都绿森星无懈可击的防御出现空隙。 简星寒皱眉，“就没有办法直接潜入吗？” 伊阿宋苦笑起来，“除非有一队比巴拉姆的铁刃兵团更强大的战斗部队。” “实际上现在还不到非救出阿格列不可的时候，”伊阿宋看他神情灰暗，又安慰说，“兰斯最近投入了更多部队作战，巴拉姆的重心仍然在同人族帝国的战争上，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积蓄实力，所以你那个新能源计划……是不是先见上雷鸣主席一面？” 简星寒察觉到了身后投来的视线，他面色没有变化，点了点头，“当然，等我安排好时间地点后通知你reads();。另外，你对戈德兰帝国了解多少？” 伊阿宋紧张起来，“怎么，你遇到戈德兰了？” 简星寒想起那六个锥体发射的，可以无声无息湮灭所有物质的黑光，即使在四千年后、飞船满宇宙穿梭的星际世界里，那也是可以称之为黑科技的存在。 “遇到点小麻烦而已，”他故作轻松的笑了，“怎么他们很棘手吗？和高维宇宙有关吗？” “高维宇宙？”伊阿宋稍稍扬眉，“不会吧，这东西到目前为止也只存在于科学家的论文跟妄想狂的小说里。” 简星寒哈哈干笑，“是吗，我一直以为是真的。” 伊阿宋没有纠结，手指在控制台上运作，给简星寒发送文件，一边解释：“戈德兰版图不足三个恒星系，人口也最少，和兰斯、和我们都有合作，主要是提供医学方面的支持。他们存在的历史是最久的，据说经历过两次宇宙大爆炸，文明水平相当先进。说实话假如戈德兰和同为人族的兰斯结成联盟，这宇宙里就没我们虫族什么事了。但戈德兰内部一直不和，而且有奇怪的传统，所以一直坐视我们开战……甚至提供支援。” 简星寒好奇地问：“什么传统？” “平衡。”伊阿宋说，他身边的屏幕上显露出一个金色等边三角形图案，“戈德兰的国徽就是个恒久稳定的形状，据说内部也分裂成三方，彼此僵持了几千年。我估计这才是他们一直作壁上观的原因。” 他露出慎重的表情，“我发给你的资料是前任大神官告诉我的，算是机密，她还说过，绝对不要和那个帝国扯上关系，简先生，你千万要小心。” 简星寒心想又不是我要和他们扯上关系，反正麻烦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再多点。 他下意识摸摸耳朵，又和伊阿宋交换了一些情报后，关闭了通讯终端。 然后转头就对上了奥斯卡阴沉的双眼，奥斯卡抓住他的手臂，“那个人不可信任，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建议？” 简星寒反手扣住奥斯卡的手腕，可惜他力气不够，扯了几下都没扯开，反而被他手指扣紧，勒得手臂肌肉生疼，他忍着没吱声，而是皱起眉冷笑：“那么告诉我理由。” 奥斯卡再次沉默，尼欧们处于强烈的动摇当中，几乎无法维持集合体形状。 简星寒也沉默，只是无声地注视着男人。 尼欧的计算显示，加入一个无法解读的变量之后，简星寒被那个人背叛的几率高达100%，但问题就在于，从他还是蚀星者开始到现在，完美的100%几率从来没有出现过。 最多也只出现过99.99……9%这样无穷接近于100%的几率而已。 奥斯卡不知道那个变量是什么情况，但他也清楚，如果他说“不知道”，简星寒一定会失望的。他可是全知全能的蚀星者啊。 所以他拙劣地选择了沉默。 然而简星寒沉默了许久后却说：“奥斯卡，我对你真是失望。” 第九十一章 解决办法 温暖细密的水流从头顶洒下来，简星寒闭上眼睛，仰头感受着温度适宜的热水冲刷。 沐浴洗澡这种事，发展到现在已经出现了许多先进技术，利用气体、声波或者某种超脉冲粒子，可以瞬间清洁杀菌，效果远胜传统水浴，而且方便简易，只需要一个可拆卸的金属柜，三十秒就能完成所有工作，实乃居家旅行必备，简直可以称之为科学版的修真除垢咒语，还不用念咒reads();。 但是尽管如此，水浴这种古老传统的方式却依然顽强存在于人类文明世界，想想也是，从古罗马浴场到现代各种水疗spa一直盛行就足以证明，人类将身体浸没在热水当中得到的愉悦从未改变过。 但是在一艘小型远航舰上享受淋浴，却还是太过奢侈了，简星寒平时也舍不得，不过现在他需要好好思考。 温暖的雨水细细地洒下来，再调节成适中的力度，随着冲刷，带来舒适和洁净温暖的感觉，特别地让人心情平静。 他渐渐在这股安抚里静下心来。 当他脱口而出那句话时，就有点后悔，而奥斯卡露出的表情却更让他后悔。 或者应该说，这个机器人真是先进到了超出他想象的程度，面部表情控制如此精妙，变化并不夸张，不过是嘴唇、眼睑、眉心稍微有一点点动作，就能鲜明地表现出仿佛受伤的神态。 真是太了不起的科技了，哈哈，哈哈。 简星寒自欺欺人地干笑两声，颓丧地将额头贴在浴室光滑的墙壁上，“这个世界人类都满太空打虫子了，我都穿越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时光机……” 多大年纪了还只会找时光机，真是没出息到了极点。 飞船上的水都是循环利用的，但根据船型大小，每天循环的容量有不同的上限。简星寒稍微冲得久一点，报警器就响起来，他只好关了花洒，继续磨磨蹭蹭躲浴室里，擦干水吹头发，对着镜子试图剃一剃没怎么萌芽的胡须。 他体质天生体毛稀少，连胡须都比同龄人出现得晚，长得又白净瘦弱，总是被男同学当小姑娘调戏，让他烦不胜烦。加上父母那时关系也不好，三天两头吵架，他整天除了念书就是关自己房间里宅着打游戏，打到后来直接去了游戏公司做研发，而且也只负责程序部分，所以和人打交道的次数、情商指数都拉低了社会人的平均值。 所以到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刚刚看到奥斯卡那样意外地看着他的时候，他立刻落荒而逃，借口洗澡遁了。现在洗完了，然而问题还没有解决，他甚至不敢打开那扇门。 是走出去以后，若无其事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还是诚心诚意道个歉？ 明明很简单的事，他却觉得困难万分，面前的门背后似乎隐藏着洪水猛兽，一打开就会将他撕碎。 碎就碎吧…… 随后他想，反正最初他就一无所有，大不了回头去一无所有，至少现在他还掌控着一整个机械兵团，或者说，六百六十艘精锐战舰，并且可以根据战局需要，随时拆分成一支体积更细小、功能更多样，适应各种环境的部队。 带着这支部队作战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比起来跟个破机器人纠结真是太小家子气了！所以我纠结什么啊，迎难而上搞定他！ 简星寒给自己打完气，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奥斯卡不在休息舱，而是在控制室里的椅子上坐着，正垂着眼睑看悬浮一圈包围在身边的全息像文件，神色平静如常reads();。 简星寒暗暗松了口气，果然ai就是ai，就算出现点小意外，但还是会按照既定程序行动，他的话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实在是太好了。 奥斯卡见他走进来，手指轻轻一拨，那些闪光的文件就从两人面对面位置自动分开，“过来。” 简星寒微微愣住，见男人拍拍自己的腿，明显是示意要他坐上去。 他心中有鬼，别扭地瞪着奥斯卡。 奥斯卡又重复了一次，“过来，关于刚才的事，我归纳研究了一下，发现了症结所在。我们需要谈谈。” 简星寒于是老老实实坐了上去，正襟危坐在靠近膝盖的位置，全身肌肉僵硬，板着脸和奥斯卡大眼瞪小眼，“谈什么？” 奥斯卡说：“这里是我初步筛选出来的五个会面地点的资料，你看看，选一个。” 简星寒怔住了，垂目扫了一眼包围在他们周围的文件，会面地点有卫星也有空间站，旁边是详细的介绍和分析。 “你不是说雷鸣100%会背叛？” 奥斯卡点头，“但尽管如此，上位者却需要即使被背叛也能将其包容的气度。” 这是什么破道理……抖m的宣言吗？ 简星寒几乎说不出话来，刚刚那种疑似“感情破裂要吵架，搞不好要分手”的气氛荡然无存。 “气度……能吃吗？这是应该讲气度的地方吗……” “实际上，现在绝大多数势力都持观望态度，巴拉姆皇帝固然强势，但她尚武的激进作风和排外的强硬手段，在宇宙行商总会内部受到大多数成员的反对，阿格列走平民路线，而且本身就是男女平权的象征，群众基础一向扎实。神子已经和他绑定了同一阵营，所以你需要表现出愿意和人精诚合作的态度，传达给国内外的观望者们，尽可能争取支持。” 简星寒觉得这哥们是去翻了某国建国前的历史吧，这策略的即视感怎么那么强？但奥斯卡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没办法吐槽，只好先不管这个，而是搜尽枯肠想历史案例：“那个、织田信长就是因为被明智光秀背叛，才自尽于本能寺……” 奥斯卡不等他说完就点头，“那是因为他实力不足。” ……别以为过了四千年就可以随便瞎说好吗？织田粉很多很彪悍的，小心他们穿越四千年来追杀你哦。 奥斯卡似乎读懂了简星寒眼睛里的吐槽，安抚地摸了摸他刚刚洗干净，柔软光滑，而且散发香味的后脑头发，“别担心，有我在。” 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且正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才…… 简星寒叹气，散发微光的全息像文件在身边缓缓旋转，像一圈光轮，也像是个无限的死循环，没有出路，没有尽头。 然而奥斯卡却再次开口，“小寒，你混乱不安的原因，在于定位不清。” 简星寒什么人，奥斯卡四个字出口，他立刻秒懂reads();。 说起来也不过是当局者迷，一语惊醒梦中人而已。 定位不清，没错就是这个！ 机器人由始至终都是人类制作出来，服务于人类的物品，比如小白小蓝和二白，他们是兰斯当时最为先进的家用机器人，人性化设计非常贴心。简星寒也向来都习惯于对他们发号施令，因为认知里清楚，这是机器人的天职：服从，忠诚，除非被黑客入侵篡改程序。 所以当奥斯卡刚刚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根深蒂固地将彼此关系定位成人类和机器人，支配与服从。而奥斯卡也忠实地执行他的所有命令。 但现在他们还有另一重关系，恋人。 虽然说也有人喜欢支配服从类型的恋爱，但对于简星寒来说，他只喜欢和独立的个体，谈平等的恋爱。 独立的个体就有自由的意志，这和人类同机器人的关系是冲突的。 平等的恋爱只会发生在平等的关系之中，这也跟人类同机器人的关系是矛盾的。 奥斯卡虽然一开始只是个ai，但他不断进化、学习，到现在几乎算是有定型的性格，先不说别的，最明显一点，他傲慢到近乎狂妄，自己可能没感觉，但很多时候，几乎只差将“愚蠢的人类”几个字刻在脸上。 所以他是不可能成为忠犬类型恋人的，让他退化成可以配合普通人类步调的程度已经委屈良多，再强迫他改变性格，那还不如一直保持蚀星者的面貌。 而且他的占有欲也很让人头疼。 占有欲这种东西呢，最迷人的地方其实在于“做不到”。 恋人说：“真想把你关起来，让别人都不能看到你，只要我一个人看你就够了。”或者“再敢逃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拷在床上，每天奸三次，奸到你离开我就活不了。” 这些事说的时候甜蜜，玩角色扮演的时候是情趣，要真做起来了，被关被打的人都是苦不堪言的。那种无能为力、身心都被剥夺自由、禁锢于方寸之间的窒息感和绝望感，简星寒只能说无法理解，请饶了我吧。 然而奥斯卡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以上那些、甚至更进一步的行为，他都能够做到——或者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做到。 简星寒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听见奥斯卡说：“所以为了解决你当前这种困境，我运算后得到了最好的结果，那就是把你彻底囚禁起来。” 简星寒白了脸，实在是跟不上奥斯卡思维的跳跃，他们刚刚不是还在讨论怎么争取各方支援，跟阿格列联手，击败巴拉姆，最终返回晨风帝国去当他的神之子，接下来再和兰斯帝国谈判，最终促成宇宙和平吗？ 为什么宏图伟业的交谈不知不觉就演变成了要囚禁他的话题？ 他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这是违法的。” 奥斯卡温柔地看着他，两手轻轻放在他腰间，“能够审判我的法律，这个宇宙中还没有出现。” 简星寒彻底傻眼了，机器人这是要造反？？ 第九十二章 宇宙囚笼 两个星期后，伊阿宋跟简星寒在晨风边境一颗荒芜的行星上会和。 这颗行星因为远离恒星，温度极低，大部分地区覆盖冰雪，即使在最温暖的赤道，最高温度也没有超过5摄氏度，环境要么阴寒，要么潮湿，以冰原和沼泽居多，居住着极少数的耐寒喜湿下等虫族，以及一些走投无路的人虫混血儿。 伊阿宋则将基地修建在北极冰层下，外层铺设了厚厚的隔热防水砖，内部温度还算适宜，起码不会让热带虫子陷入冬眠，但行动也变得迟缓许多。 环境恶劣，非常影响士气。尤其是大多数叛军的队长以前都住在四季如春的帝都星，如今落到这一步田地，吃得也不好，前途也黯淡，仅仅依靠信念坚持到了现在。 好在，如今神之子的到来改变了一切，当叛军们，不对，保皇党们见到密密麻麻的舰队飞入大气层，数以百计的伴灵们堂皇现身时，再一次感受到了世界之母的眷顾，自信心膨胀到空前的程度，仿佛明天就可以集结队伍打到首都星，让那个傲慢冷酷的雌性从王座滚下去。 于是工作起来更积极了，连营养剂都能多吃几管。 伊阿宋固然一直相信神之子必然会带来强大的助力，但在了解了那支机械队伍的真正实力后，还是再一次受到了惊吓。 这支队伍几近完美，可以说是历代名将梦寐以求的军队：绝对忠诚、因其可组合变形的能力，可以迅速适应各种空间与地形，机动力、防御力和攻击力都是一流，能源方面，他们有气云开采这个法宝在手。 只要好好运用这支队伍，击败巴拉姆的铁刃兵团也不是梦想。 这金手指开太大了，伊阿宋微微感觉到了不安，实际上，神之子到了今天这一步，完全不需要和皇帝联手，自己登基，支持者一样众多。 然而当他小心翼翼试探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对方意兴阑珊的回应：“那没有意义，而且好麻烦，麻烦的事还是交给阿格列去做好了。” 实际上，从见到简星寒开始，伊阿宋就发现神子大人和以前相比有微妙的不同。 如果说以前的简星寒还能看出来对命运的对抗，对未来的向往的话，现在的神子，内心那抗争的火焰似乎已经熄灭了。 尽管如此，他行动上却仍然很积极，筹备和矿业主席见面，会见各路保皇党势力，同时还不断督促建造气云开采船和提炼装备，诸如此类，日理万机，每天都工作到深夜，简直是业界良心。 所以伊阿宋也不方便开口询问，只寄希望于神之子身边的人，或者明确地说，奥斯卡，能够让简星寒振作起来。 如果简星寒知道伊阿宋的想法，大概只会冷笑三声。 距离那天奥斯卡“我要将你彻底囚禁起来”的宣言过去不到一个月，直到现在他回想起来，也只想对奥斯卡竖着中指说一句whatthe*！ 他当时气得差点跳起来，要不是奥斯卡扣住他的腰，他就能真的跳起来，但现在只好狠狠往奥斯卡肩膀揍上一拳：“没有法律能审判你又怎么样？我审你需要那东西吗？我就是法！” 奥斯卡不痛不痒，反而伸手环绕过简星寒的后背，将刚洗干净，新鲜出炉的可口恋人圈在怀里，“说得对，你就是我的法reads();。” 简星寒气得乐了：“那你刚说什么囚禁，你要敢这么做试试。” 奥斯卡却侧头在他耳垂亲了一下，“你的祖国有句名言，叫窃铢者贼，窃国者侯。还有句话说，杀一人的是凶手，杀万人的是名将。所以由此可见，如果犯罪达到某个程度，就会成为正义。” 简星寒嫌弃偏头，“正义你的头，强词夺理，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只要扩大囚禁你的范围就行了吧。” “啊？” “那么就用这整个四维宇宙，作为你的囚笼。” 简星寒眨巴眼，“啊？” 用一个宇宙作为囚笼，听起来就跟四千年前“我把月亮摘下来送给你”的承诺一样不靠谱，简星寒瞬间放松了，面部表情也松弛下来，露出了笑容，“好啊。” 奥斯卡看出他的不信任，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瞒着他，“其实，你知道为什么我被创造出来以后，得到的称号是蚀星者吗？” 简星寒摇头，他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个用来耍威风的代号，就如同uh-60a直升机代号黑鹰，sa321直升机代号超黄蜂，而有些坦克型号还直接被命名为地狱猫、老虎之类。 奥斯卡说：“你知道为什么是蚀星者，而不是碎星、吞星、穿星之类的称号吗？” 简星寒皱眉：“讲重点。” 奥斯卡继续说：“蚀星者的意思就是，侵蚀星球之人，不，侵蚀群星之人。” 他看简星寒还在茫然，又继续解释说：“首先，尼欧同时具备生物和金属的特性，因此能够模拟、替代任何细胞。其次，尼欧可以任意组合，而且所有的组合都服从同一个意志指挥，不受距离和位置影响。哪怕从银河系这一头，我也能够随心所欲指挥银河系另一头的尼欧集合体。比如说，在罗克夏的时候，我曾经往马尔斯体内注入了一些尼欧，经过这段时间的增殖活动，如今马尔斯所有的细胞都已经被成功替换成了尼欧，兰斯的最高机密，我也全部都了解了……这就是我最强的能力——侵蚀。” 简星寒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因为能力是侵蚀，从内部侵入，最终用控制敌人的方法取得胜利，而不是打碎、烧毁什么的，所以才叫做蚀星者，而不是碎星者、焚星者之类啊……还挺有道理的。” 奥斯卡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简星寒后知后觉感到哪里不对劲，回忆了一下才大叫起来：“什么！你刚说你对马尔斯做了什么！？” 奥斯卡依然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任他挣扎，两个人靠近得鼻尖轻触，呼吸相闻，要不是简星寒脸色古怪，倒是显得缠绵得很，“严格说来，马尔斯已经不存于世，现在统治兰斯帝国的元首，只是我的一个集合体，或者用人类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说，分||身。” 简星寒沉默了数秒钟，突然爆发起来，这次挣扎得厉害，奥斯卡怕弄伤他，也怕他生气，终于松开了。 简星寒跳下他的腿，在指挥室里来回走，努力冷静下来，“等等，等等，我想想啊……也就是说现在，和晨风帝国持续战斗，拒绝和谈的最大阻力其实已经没有了？” 奥斯卡看着他走来走去，脑袋也跟着摇来摇去，饶有兴致般追随着简星寒的身影，“没有那么快，马尔斯毕竟不如同银联时代，拉美西斯将整个联邦统治成一人议会那样强势，毫无理由突然停战，只会引起各方反弹reads();。不过我已经着手开始布置，最早两年，最迟十年之内可以控制兰斯统治层，到时候……” 简星寒皱眉打断他，“用什么手段？继续侵蚀？” 奥斯卡点头：“侵蚀，同时集合体也进行活动，纵横联合，人类政客擅长的各种手段都会用上。为此我拟定了上万套行动方案。” 简星寒默默瞪着他，过了半晌又吼起来：“老子还想着迟早有一天逼他下跪认错求饶！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动手了！那我的目标怎么办！” 奥斯卡眨巴下眼睛，想了想才说：“巴拉姆留给你解决？” 巴拉姆虽然也是敌人，但和她有私人恩怨的是阿格列，简星寒本身只是立场不同所以敌对，因此就算解决掉她也没有任何爽快感。他只好继续怒瞪：“你行啊奥斯卡，你真是万能的奥斯卡，什么事都让你做了，还留着我们干什么？” 奥斯卡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就是为了做这些事被创造出来的。” 说得倒也没错，战争ai不做这些事，是不是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所以帕拉斯帝国不需要战争的时候，就将蚀星者毁掉了。 简星寒突然觉得有点心疼，但又余怒未消，心头百般滋味难以言说，只能赌气似地沉默，然而他听见奥斯卡说：“更正，我是为了和你相遇被创造出来的。” “现在不是甜言蜜语的时候，”简星寒嘴角抽了抽，最后抬手蒙住眼睛，“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也更正，你根本就没脑子。” 奥斯卡点头，抬手点点自己太阳穴：“这里只提供了不足千分之一的运算支持。” 这种像在说自己脑子不够用的台词，不知道为什么从奥斯卡口中说出来，特别有种霸气侧漏的错觉，简星寒简直懒得理他。 比起这个，他想的更多的却是：以后怎么办？ 就算叫奥斯卡不许动手，他们继续计划，也只不过像是“爸爸一个人就能搞定这个拼图，不过交给你去练练手玩儿”而已，简直空虚得不得了。 难怪说什么哪怕雷鸣背叛了也没关系，元首都变成棋子了，哪儿还有什么关系？他们的谋划、担忧、对策措施，全都变成了过家家似的儿戏。 简星寒觉得太失望、太空虚了，颇能体会到独孤求败的心情。这种囚禁哪怕不会因为禁锢在密室而形成幽闭空间恐惧症，却仍然让简星寒感到莫名的窒息。 奥斯卡的能力实在是太作弊了，难怪被戈德兰的怪物们说是超维生物，要将他抹杀。或者他应该将最终目标从“和兰斯和谈，一定要停战”改成“征服戈德兰，免得他们再来找我们麻烦”才对。 因为目前来说，这件事才是奥斯卡掌控不了的。 简星寒随口又问：“老实交代，你到底有多少集合体在外面？” 然后，奥斯卡又不说话了。 第九十三章 熟人 简星寒瞅着奥斯卡一脸“不太妙”的表情，不免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现实，他索性坐下来，叫小白送上伯爵茶，慢慢喝着茶等交代，“把名单整理出来，附带详细资料和照片，让我瞻仰瞻仰宇宙最强ai的实力。” “其实，在你洗澡的时候，我也分析了一下，之所以出现100%背叛率的原因。”奥斯卡慢吞吞地开口，“无法定义的变量，很早以前就出现了，一开始我以为是一段病毒，因为它总是会干扰我的运算结果。” 转移话题的手段太小儿科了，不过简星寒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下去。 “我试着清除这种冗余，但越清除反而越多，后来几乎侵入到所有计算公式之中，成为不可忽视的变量，影响我的每个计算结果。” “哦？” “小寒，”奥斯卡温柔唤他，“现在我终于找到了答案，这种数据的冗余并不是病毒，而是尼欧的生物特性产生的感情激素，或者更明确地说，是叫做我爱你的感情。雷鸣100%背叛几率出现的理由，只是因为我不想你和情敌会面。” 简星寒没想到又被告白了，这次直白得过分，像是被铁锤当头砸下来似的，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充血发红，不小心将茶叶也跟着吞下去几片。 “想……想什么呢！”简星寒结结巴巴，同时故意凶狠地瞪着奥斯卡，“哪来的情敌？我、我又不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reads();。” 说到最后的声音细如蚊蚋，要不是奥斯卡听觉过人，只怕什么也听不见。 男人向来平静面瘫的脸上露出柔和笑容，才打算说什么，简星寒突然站起来，“好了，快点回答刚才的问题。” 奥斯卡：“呃……” 简星寒：“呃什么呃，我以最高管理员的权限命令你给我交出来！” 奥斯卡：“……哦。” 最后奥斯卡还是将名单交了出来，成功完成转换的集合体数量不足六千人/物/虫，没过五位数，简星寒觉得已经不指望别的了。 除了散落在罗克夏之类偏远星球的少量集合体外，大部分集合体看上去，是以兰斯帝国首都为中心向外扩散的，大概是将马尔斯作为病原体来使用了。 那名单上有些名字熟悉，有些名字陌生，简星寒站着将包围周围的文件一目十行扫了扫，突然挥开面前的全息像，再次扑过去抓着奥斯卡的衣领大吼：“你把小白也给我侵蚀了！？人性呢？” 奥斯卡逆来顺受任他抓着吼，一边摩挲后背给他顺气，“只不过给他优化了部分功能，增加了一些功能而已。小寒，我是为你好。” 好个鬼，小白好好一个机器人，现在也变成了“我男朋友的一部分”，走哪儿都能遇到，简直就是阴魂不散，会审美疲劳的好不好！ 说什么全宇宙第一的战争ai，明明就是全宇宙第一的跟踪狂！ 简星寒想和他分手算了，啊啊真的好想分手啊！ 他突然想起来，又转身去名单里检索了一下，这才松口气，幸好没有司徒渊，否则他真的会跟奥斯卡发火的。 对此奥斯卡的解释是：“观察者为了维持客观立场，行事尽量不和传承者发生交集，所以侵蚀了用途也不大，得不偿失。” 简星寒问：“那司徒渊呢？从席恩和他分开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奥斯卡回答：“他从席恩回去后不久，就被送上军事法庭，以叛国罪之名获处死刑，不到一周，就在元首的亲自过问下执行了。名义上说是叛国，实际上是被你逃走了的迁怒。不过观察者不死不灭，所以司徒渊现在应该转生到别的生命体身上了。观察者联盟方面会有行踪记录，但这些记录要查阅起来会比较麻烦……” 简星寒心情随之一跌一荡，得知至少司徒渊没事了才松口气，决定找个机会联络芭芭拉问一问。 这份不足万人的名单落在简星寒手里异常沉重，这其中包括重要政要、商界精英、学术领袖、军工业大佬等各种各样权贵，都够组十个波西米亚俱乐部了。 他目前还需要不断奔波奋斗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因为奥斯卡还在不断进化中，尼欧严重不足。但就如同奥斯卡说的那样，总有一天，而且是不会太遥远的一天，他会将这个宇宙掌控在手里，让简星寒无处可逃。 这是作弊！ 所以即使跟伊阿宋会和后，他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沮丧和缺乏动力。 之后，就是和矿业联盟谈判的事reads();。 雷鸣见到简星寒的时候，又惊又喜，不过还是喜悦居多，他也看出来小青年的沮丧，却微妙地理解偏了，以为是新能源开发计划不理想，让简星寒为谈判是否顺利而担忧。 雷鸣稍稍迟疑一下就说：“小寒……简先生，我们现在就签合同。” 他们会面点最后定在兰斯和晨风交界处一个行商驿站，由宇宙行商总会进行管理，因此无论兰斯还是晨风都不能随意插手。 这时候双方人马见面不足十分钟，大家刚刚在严密监控的水晶会议室里坐下，助理机器人才送上各人需要的咖啡或者热茶，伊阿宋甚至还没调出资料。彼此都在切切私语，为接下来的会议做准备。 雷鸣这惊人之语一出，整个会议室骤然静下来。简星寒这一方固然愣住了，他身边的下属们显然也吓得不轻。 雷鸣身边的精瘦男子三四十岁出头，黑西服条纹领带，这时候眉心皱得很深，低声在雷鸣耳边说：“主席先生，一切决策请留到会后，现在我们甚至不了解具体情况。” 雷鸣注视着简星寒，笑着摇头，“换成别人我们还需要考察，但既然是简先生出面牵头的项目，我有百分百的信心。” 简星寒没想到雷鸣这么信任他，受宠若惊，不过他还是温然一笑，请伊阿宋开始做详细介绍，“这样对于我们双方来说自然最好，不过难得准备了这么多资料，还是放出来给各位瞧瞧。” 雷鸣忙说：“不、不用了……” 简星寒注视着他：“主席先生，请相信我。” 雷鸣有些疑惑，简星寒现在看起来自信满满，丝毫不为谈判担心，那他究竟因为什么事在沮丧？雷鸣多么希望自己能帮到他。 伊阿宋的介绍和演示详尽而且颇具说服力，原本有几个骨干虽然支持雷鸣上位，但仍然觉得主席毕竟年青，没经验被不靠谱的奸商忽悠，如今也不得不感叹，雷鸣是个商业奇才啊，连这样的机会都能把握住。 最后双方谈笑言欢，花了三天时间就将合同签订下来。 简星寒笑得自信，心里其实在发愁，因为合同订的供货量太大，时限却只有半年，而他们现在还没有将可以规模化生产的工厂建设好。 严格地说，是连地方都没选好，如今几个备选地址，要么和那破基地一样环境恶劣，要么就隐藏在小行星带当中，隐蔽性倒是很好，但出入困难，会造成运输成本增加。 简星寒虽然考虑过在机械舰队的每艘船舰当中设置精炼装备，可如果这样做，实在太浪费这支战斗力。 谈判结束后，是鸡尾酒餐会，雷鸣终于找到了机会和简星寒说说私事，两个人谈起各自的经历，都是一阵唏嘘。 说起来，雷鸣能够继承雷家产业的契机，还是因为简星寒那次干掉了两个变态哥哥，而后得到芭芭拉支持，经历了几次九死一生的危机，最后终于当上了矿业联盟主席，担任主席职位至今也不过三个月。 他根基不怎么稳，却还是全力支持简星寒，万一这次项目失败，甚至会动摇到他地位。 简星寒于是下定决心，回去就开始往机械军团的船舰里安装精炼设备，哪怕耽搁几年，也是为了给他们的事业打基础，他拍拍雷鸣肩膀，“放心吧，我不会坑兄弟的reads();。” 雷鸣嗯了一声，一直看着他，眼睛闪闪发亮，也不知道是被宴会厅的灯光照的，还是真的心情很好。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奥斯卡过来了：“到时间出发了。” 他们不能在驿站行星停留太久，因此聚餐一结束就准备撤离。 雷鸣看上去很是不舍，“今晚有场很精彩的斗兽大会，都是凶残的异星猛兽，不留下来看看吗？有我的人在，保密性没问题的。” 简星寒听到斗兽大会、外星异兽这种词也很是心动，但看到奥斯卡不赞同的目光，总觉得要是他坚持留下来，斗兽大会也会变成死兽大会，于是立刻兴味索然，“以后有机会吧，现在正事要紧。对了芭芭拉好吗？” 雷鸣很失望，但既然正事要紧，他也不好一味拖着简星寒留下，毕竟两个人都不再是当初在席恩小酒馆打工的少年，想去哪儿去哪儿。他喝口酒掩饰着眼神中的失落，“芭芭拉去参加家族聚会了，她们的家族聚会似乎挺神秘的，和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络，她说五天后才会跟我联系。你想对她说什么吗，我帮你转告。” 这么算来，差不多也是观察者大会的时候了，简星寒只好点点头，“嗯……也没什么特别的，代我问声好就行了。” 雷鸣答应了，简星寒就放下酒杯，拍拍衣摆站起来，朝雷鸣伸出手，“那么，下次见。” “下次见。”雷鸣用力和他握手，“对了，也代我向你家那只大狗问声好。” 简星寒一时没反应过来，“大狗？” 雷鸣回忆了下，“我记得……是叫卡夫卡……不对，奥斯卡？它现在长太大，不方便带出来了吗？我记得挺乖巧的。” 简星寒嘴角抽动，急忙掩饰地咳嗽两声，拿拳头挡住嘴，“是啊，不方便带出来……我会帮你把问候带到的。” 雷鸣莫名其妙发现简星寒心情好起来了，多多少少放下了心，有些怅然地送他进了航空港。 简星寒单独乘坐斩首者，这段时间，奥斯卡利用尼欧将斩首者进行扩建，好歹没那么微型，载人数量从2人增长到50人，内部空间宽敞不少，性能也大幅度提高，虽然简星寒大部分时候都比较反感奥斯卡见到东西就侵蚀的行为，但对于他侵蚀斩首者并进行美化扩建的行为还是非常欢迎的。 他一进船舱就跪了，捶地大笑，“不方便带出来……说起来阿拉斯加是巨型犬？” 奥斯卡板着脸：“我的幼体期只不过碰巧选择了那个犬种的形象，但我并不是阿拉斯加。” 让他困惑的是，说完以后，简星寒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奥斯卡进化到现在，第一次生出了好想收拾人类的冲动。 正当他在计算如何在“绝对不能伤害人类”定理的原则下达到收拾简星寒的目的时，简星寒终于给面子地停了下来，将他打算让机械军团暂时充当气云能量精炼工厂的计划说了一下。 “杀鸡焉用牛刀reads();。”奥斯卡拽了句文。 简星寒叹气，“我当然知道……不过这半年是最关键的时候，第一批货必须按时保质保量地交出去。姑且让它们先进行生产，其它活动暂停。等找到合适的建厂地址再说。” 奥斯卡摸着下巴，仿佛做了什么决断，“是时候让老熟人出场了。” 简星寒挑眉：“谁？” 奥斯卡居然学会了卖关子，只是往斩首者控制台输入坐标，命令伊阿宋等麾下集体进行跃迁。 伊阿宋以为是简星寒的命令，并没有质疑，但稍微表示了一下担忧：“如果大部队集体跃迁去目的地，返航的时候会能源不足，是不是让一部分人先返航？” 简星寒笑着摇头，“不用，目的地有个直径一百光年的宇宙泡，内部充满了适合精炼能源的气云，我们直接过去开采和精炼，也有适合的行星停留。” 伊阿宋接收了星图，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个地方……我记得我们在选址的时候考察过，因为原材料足够丰富，但是，就因为没有适合建立工程的星球，我们也没能力建足够大的空间站，最后不得不放弃了。简先生，我不是怀疑星图，但两次勘察结果不一致，万一……我们是不是再放出探索导弹确认一下？” “放了也没用”简星寒说，其实他也是照本宣科，“那颗星球的外层空间自带电磁隔离层，能阻隔一切信号。啊，我的意见是，如果那颗行星无法着陆，我们可以利用机械军团直接在空中生产，所以没事的。” 舰队浩浩荡荡，进行了三次跃迁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直接冲进气云当中。 淡紫、绯红、烟青各色交错，变幻莫测的光芒从舷窗外照进来，飞船仿佛冲进一团色彩斑斓的光雾之中，透过层层瑰丽光芒，舰队的成员们终于用肉眼发现了一颗行星，隔离层的电磁波散发着青色光芒，让它仿佛一颗闪闪发光的绿宝石，安静悬浮在寂静而姹紫嫣红的深空中。 而雷达扫描图上，仍然显示前方一无所有。 简星寒也愁起来了，那电磁层看起来会摧毁所有金属类，地理位置虽然不错，但这颗星球没法使用吧？ “奥斯卡，你到底带我来见谁？” 奥斯卡笑笑没说话，骨节优美的修长手指滑行一般在控制台上输入成串指令，斩首者的机翼上，总共八盏灯开始有规律地闪烁。 那颗行星的电磁层光芒慢慢黯淡下去，很快就彻底消失了。 舰队轻易地穿透大气层降落在一片荒原上。 之后整个星球都开始轰鸣起来，“小~~~寒~~~真是太棒了我们又见面了，啊快点出来让我看看你，长高没有？长胖没有？听露露说宅男很容易发胖的，你是不是也发胖了？虽然说人类无论发胖还是消瘦我都分辨不出来啦，不过还是希望你注意身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是美丽的橘黄色了，请千万不要嫌弃，要不是奥斯卡说你急着找我，我真想等色素调和成功之后再来找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丑不拉几的绿色！啊啊小寒你千万不要看不起我！对了对了，我还学会了新歌哦，这次货真价实是新歌哦，你快点出来出来，我先唱给你听……” 简星寒目瞪口呆，这令人怀念的话唠欠抽风格……难道是他？ 第九十四章 立威 “莱……莱尔……”简星寒声音发颤，甚至不等小白检测空气成分就打开舱门，从降到一半的舷梯上跳下去，落在石头平原上，比当初两公里的小行星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无边的地平线在视野尽头，整片平原足够千艘舰艇起落。 但他还是觉得很熟悉，空气的味道，风流动的方式，岩层无害颤动的方式，的的确确，都是莱尔，那颗他以为在死神镰刀里粉碎了的流浪星。 “当然是我，全宇宙最帅气迷人的流浪星莱尔！现在还是全宇宙最大的流浪星莱尔！”莱尔哈哈大笑，大气层随之闪烁着赏心悦目的金光，“想不到吧，多亏奥斯卡送我回孕育海，还给我找了这么合适的星体reads();。啊……不过，因为实在太大了，我还适应了很久，闯了不少祸，引力过强不小心把我最年幼的弟弟给撕碎了，害他也进了孕育海，哈哈，哈哈，被骂得好惨……还被赶出来了，叫我没事不准回去。我才不想回流星海呢，好流浪星以全宇宙为家！哼！” 奥斯卡拿走了莱尔唯一的碎片，原来是为了重新孕育出流浪星。简星寒眼眶发热，这件事给他心中留下很深的芥蒂，不过是碍于情分，所以总是小心翼翼避开。但就算逃避，它依然是埋藏在心中的尖刺。 现在，荆棘般的尖刺像冻结的糖果在胸口融化了，带来又甜蜜又疼痛的感觉。 但很快就被哭笑不得所代替，莱尔总是有这样的天赋，让一切悲伤都变成个笑话，“……真是辛苦你了。” 莱尔还在嘤嘤嘤，伊阿宋和宋廷等部下也下了船，站在简星寒身边同样瞠目结舌：“居然会有直径一千公里以上的流浪星？宇宙真是神奇。” 流浪星的平均直径在一百公里以下，最大不超过三百公里，依靠进食而来的能源维持它们不规律的行进轨迹，这个能源损耗十倍于同体积的普通行星。 因此，直径一千公里的行星如果要像普通流浪星那样行动，所需能量十分惊人，能源矿堆积起来几乎和星体本身一样大小，所以长太巨大并不现实。 然而莱尔却具备了一个新机能，那就是吞食气云，再将其转化为能源存储，成为少见的超大型流浪星，岩层材质也经过尼欧优化，可以承受高速航行的压力。 不过莱尔储存气云能源的方式独一无二，并且无法精炼。但光是提供场地就已经足够了，他们可以在行星陆地上建厂，派出飞船到宇宙泡中开采，运回星球上进行大规模精炼。 唯一的代价就是将开采气云的十分之一分给莱尔，不过开采气云本来就是最容易最简单的一步，仅仅这一个宇宙泡里的资源足够他们开采一万年。 因此这个代价实在是太轻微了。 皆大欢喜的众人立刻开始了建设，机器人遍布大半陆地，打地基建厂房，忙得热火朝天。 莱尔其实很喜欢热闹，居然津津有味地围观，最后甚至建议：“听说你们的军事基地在沼泽地下面？多惨啊，搬过来吧。” 能够将流浪星当做基地，简直是得到了行星级的移动要塞，自然让大家喜出望外，不过简星寒还是担忧地问了一句：“你不是最讨厌虫子了吗？这可是一大波虫子哦？” 莱尔羞答答地说：“那时候我还小……” 那时候莱尔直径只有两公里，确实很小。 对于超过一千公里直径的流浪星来说，虫子也不算什么了。 既然这样，简星寒也不客气，和伊阿宋制定计划，开始了整个基地的搬迁行动。 机械化大军离开超维空间之后，也需要能源支持，所以现在先开始参与气云采集的工作，全部送到仓库储存起来。 整个偏僻的空间都变成了宇宙工厂，来来往往的机械都干得热火朝天，让简星寒想起了一个叫工人物语的游戏。 根据合同，矿业联盟提供的建筑物资也陆续送到了约定的中转站，之后由简星寒的人接手，转运到流浪星reads();。 对于这一点其实矿业联盟当中大部分人都有异议，就算新能源提炼技术是最高机密，可是连工厂地址也要隐瞒，不是做生意的诚信之举。 但简星寒坚持，雷鸣支持，其他人反对也没用。 虫族建造的太空仓库像个巨大的蜂巢，顺着环流浪星轨道运行，无数采集器放出去，像勤劳的蜜蜂在花间采蜜，储存满六个压缩气体罐后，就飞回仓库卸载。 而后再由穿梭机将太空仓库的压缩气体罐送回安置在行星表面的生产设备，初次批量化生产的能源砖，给了简星寒麾下的部分机械军团进行试用，效果非常理想，而且在提供同等能量的条件下，这种能源砖占飞船仓储量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这就大大提高了飞船的远航能力，或者工业舰艇的运输能力，将空出来的部分装载运输物资，连整个物流系统都能受惠。 建设，采集，生产。 一切忙碌而井井有条，像程序一样自成体系，简星寒喜欢这种秩序井然的状态。 理想状态没持续几天，伊阿宋就向他报告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的情报系统得到了守护者军团中一部分逃亡战士的行踪。 坏消息是，以他们目前的情报系统水平而言，他们得知了这个消息，想必巴拉姆也知道了。 简星寒正因为闲下来了，斜靠沙滩椅上看卷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立刻跳起来，“那就只能和巴拉姆竞速了，奥斯卡！小白！准备出发！” 伊阿宋稍稍有点迟疑，“等等，简先生，你要亲征？会不会太冒险了？” 简星寒想了想，扭头问走进模拟沙滩房的奥斯卡，“如果我带机械军团出发，这次胜算是多少？” “再带上那群闲得无聊的伴灵，胜算是百分之百……我是说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 奥斯卡想起来简星寒讨厌他说百分之百这种不负责任一样的数字，临时改了口，但这次简星寒却露出愉悦的笑容，“百分之百就百分之百，不是挺好的，用那么复杂的表达方式做什么？” 奥斯卡觉得，人类真是难懂。 简星寒没留意奥斯卡那困惑的心思，他握着金属板下达指令，同时也想了想，“也通知k67、m37和s66三支远征团一起出发。” k67、m37和s66是如今的保皇党中仅存的三支兼顾速度与远程航行能力的虫群军团，总数为三万一千只，外加人形虫族搭载的四百艘飞船，可以说是保皇党最精锐的战力。 伊阿宋对简星寒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或许是出于守护者对于传承者的信赖，因此将担忧压下去，直接传达了指令。 流浪星的陆地区域回荡着警报声，部队紧急集合，朝着太空中飞去。 简星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对了小飞呢？好几天没见它了。” 小白回答：“小飞五天前说它要进化了，自己离开了reads();。临走前它曾经说一定会成为配得上你的虫子，叫你等它。但你忙着跟莱尔讨论，没有留意。” 简星寒摸了摸鼻子，“……这样？希望它进化顺利。” 他将这件事放下，简单准备一下就进入了新建的星舰，这艘将来会率领保皇党大军夺取胜利的旗舰级星舰被命名为世界之母号，外壳涂装以白色为主，显得优雅圣洁，性能也是最优异的。虽然比不上斩首者，但作为最高指挥官的旗舰，还是世界之母号更为醒目、更有号召力。 伊阿宋、宋廷以及尼尔等人常年担任皇家近卫军，擅长的是更为精细的陆地战，远程行军、深空作战等，还是现在集合而来的k67、m37和s66军团长更有经验。但最后，仍然需要由世界之母号从战略层面高瞻远瞩，控制整场战争的走向——假如真的打起来的话。 简星寒哪怕玩了不少战略类型游戏，如今真的上战场，却仍然属于菜鸟之列，赋予他这么重的责任，一个不小心，就会害死无数战士。 但他有超级强大的金手指奥斯卡。 这种时候他自然不会客气，能用尽量用。 舰队整备还需要一点时间，简星寒正好在旗舰中和三位军团长见上一面，然而当他走进宽敞如球场的指挥室时，却只见到了其中两位。 一只身长超过三米的巨大飞空螳螂，通体墨绿色，复眼闪烁着金绿光芒，有如夜空繁星，这是k67军团团长，铁镰中将。 一只只有飞螳螂体型一半大小，颜色材质有如煤块，却透着精悍的圆形甲虫，身侧两排复眼像烟水晶一样闪光，这是m37军团团长，拉夏德中将。 两位中将都以各自的方法发出拟人的声响，向这次紧急出征的指挥官报道：“k67/m37军团紧急集合完毕，请长官指示。” 简星寒环视大厅，询问这次担任他副官的宋廷，“s66军团长还没到？” 一个皮肤黝黑、头发灰白的人类外形的女性军人出列，对着简星寒恭恭敬敬行礼，“报告指挥官，属下是泰勒上校，担任s66军团长维克中将的副官。维克中将遇到点状况，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 简星寒看了下表，“已经超过集合时间六分钟，s66军团集合情况如何？” 泰勒上校迟疑一下，“60%已经集合完毕，剩下的正在赶来……” 简星寒皱眉，“其它军团可以按时集合，为什么s66就不行？连团长都散漫迟到，哪里还有军队的样子？” 他这一皱眉，室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其它军团的成员自然不吭声，可能也在观望事件会如何解决，毕竟是初次跟随神之子出征，大家还是多少抱有疑虑。 泰勒期期艾艾地说：“命令传达出了点问题……” 其实是维克中将正在做蒸汽理疗，人型虫类抵抗力不如虫型，她在沼泽基地呆久了得了风湿，关节时不时会疼，所以很是重视每次治疗。 命令传到的时候，维克中将冷笑着说：“不过是个没经历过战争的小朋友，没了我什么都做不成，让他等着。” 这是要给神之子下马威呢reads();。当然泰勒上校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尽量找点别的借口。 简星寒却语气冷淡地打断她，“不要找借口，时间紧急，已经抵达的成员里，谁的军衔最高？” 泰勒预感到不妙，但她还是老实汇报：“副团长西斯少将。” 简星寒点头，“那么让西斯少将担任代理军团长，现在就出发，不等了。迟到的等我回来再处置。” 泰勒不觉脱口而出：“可、可西斯少将是雄性……”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世界之母旗舰上的雄性比例占了一半以上，可以说是全晨风帝国里，雄性比例最高的船舰了，毕竟领导他们的就是以雌雄平权著称的“双雄”，泰勒这个借口，可以说找得再糟糕不过。 她急匆匆地行礼，心里想的却是赶紧去通知维克。 简星寒看她的样子，索性转头叮嘱宋廷，“你负责协助西斯少将，整备军团立即出发，不愿意出发的，不要勉强，不管多少，全部扔下，把名单记下来就行了。” 这是要逼军团里每只虫站队呢，虽然手法简单粗暴强硬，但时间紧急，这样也就够了。 k67和m37军团的虫群离开世界之母号，立即下令出发，k67作为先锋军团，当仁不让地启动了引擎，在黑暗空间里划出无数道耀眼火光，向着深空疾驰而去。 接下来是m37，再接下来是神子直属宇宙骑士团，由机械军团的战舰跟微风号组成。 s66紧紧跟随在神子直属军团的后面，经过紧张激烈的争执之后，由西斯代理军团长率领不足三分之一的队伍出发了。 等到维克中将做完治疗，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部队都已经离开流浪星区域，着手进行跃迁。 就算她要率领剩下的部队追上去也来不及了。 维克中将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其实也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动作，不过是因为自认自己在保皇党中资历最高、临战经验最丰富，因此被人一怂恿就想耍点大牌，让乳臭未干的神子多尊重她一点。 没想到神子半点面子没留给她，还将她的s66拆走了三分之一。 维克中将只好去找伊阿宋想办法，伊阿宋心中冷笑，表面上却装□□莫能助的样子叹气，“你知道那个机械军团的来历吗？那可是第二次宇宙大爆炸之前，传承者一族留下来的无敌舰队，这次营救行动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你们的军团。” 维克中将呆住了，她打仗虽然有一手，但对于官场这些东西却完全不在行，加上性情傲慢，同僚中关系也普通，否则也不会混这么多年也不得志，最后以雌性之身还被排挤走，从而投入保皇党阵营了。 “那……那怎么办？” 伊阿宋给她倒杯茶，“既然无法出征，就协助近卫军做护卫工作吧。至于之后……做错事总要接受处罚的。” 虽然他的建议完全没有任何实质性帮助，维克中将却也只能垂头丧气接受了，s66军团以往多多少少有些自傲，这一次气焰被彻底打压了下来，倒反而让保皇党内部成员的关系好了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 第九十五章 监狱星 晨风帝国mk-51行星的坐标为4cv77x42，晨风帝国的立体星图呈橄榄球型，mk-51就位于最偏远的一点上，是个比罗克夏更加荒芜的行星reads();。 它体积庞大，大半星体覆盖着漫漫黄沙，焦热的气候、稀少的水分和植物，让这颗星球成为关押背叛者的流放之地，大部分苦役犯都被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为防止苦役犯出逃，mk-51的卫星轨道上设置着两大空间站，空间站上不但装备了强力武器，还有能炸毁所有矿道，引发行星级大地震的引爆装置。 空间站彼此感应，一旦其中一座被毁，另一座会立刻启动引爆装置，而它们的运行轨道总是相距遥远，别说靠近了，几乎连照面都不会打。 这种严厉的措施让苦役犯们不敢轻易暴动，除非它们能够同时从行星的两面同时发动进攻、占领空间站，又或者从外空间将两座空间站同时摧毁，否则只是自寻死路。 方娜是苦役犯中的一员，她是头非常强大的陆行刀虫，一对利刃般的前肢无论是挖掘泥沙还是岩石都势如破竹，跟她组队挖矿效率奇高，因此她的待遇也相对较好，起码能够吃到半饱，有时候典狱官心情好了，她还能分到一点肉渣。 她的同伴中，很多甚至连含腐殖质的泥土都吃不到，饿得几乎只剩一张虫皮。 并不是说行星的物资当真匮乏到这种地步，而是因为制度如此。让囚犯们多忍饥挨饿，大家才会少点乱七八糟的心思，再说了饿得没力气了也好管理。 严酷的劳动，电磁镣铐加饥饿政策，典狱官的管理策略就是这么地简单直白。 午饭时间，一队孱弱的蠕虫背上驮着成排的食品包钻进了矿洞，由负责监工的镰刀甲虫负责分发。镰刀甲虫有六只钳形前肢，无论是挥舞电鞭还是分发食品包都非常利落迅速。 方娜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食品包后，咬着返回坑道一个角落里，用锋利的前肢轻易割开外层包裹，里面只有两块蛋白块，虽然是让人类吃会撑到胃部炸裂的程度，但方娜体型足有十个人类那么大，所以这么点食物对她来说，不过等同于丢给一个饥饿人类半颗水果糖而已。 她几乎能听见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不过她还是将蛋白块切下一半，悄悄移动身形挡住监工的视线，把蛋白块喂给奄奄一息躺在矿石渣里的小雄虫。 那只雄虫闻到食物的香气，微微摆动了下头顶的触须，却闭紧嘴巴不吃。 方娜焦急起来，“快，快吃。莫莫，再忍耐忍耐，神子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救我太浪费了，”叫做莫莫的雄虫小声说，“你多吃点，坚持下去，方娜……唔……” 莫莫被塞了满嘴蛋白块，食物香甜的滋味立刻让他的本能开始运作，贪婪地吞噬掉每一点残渣，这让雄虫的泪腺湿漉漉的。 方娜是守护者军团二十五分队九小队的小队长，她强大、美丽、善良，前肢锋利如刀，甲壳光洁如镜，是每个雄虫心目中的女神，莫莫爱慕了她很久了。但他瘦小没什么力气，上不了前线只能当后勤兵，所以死死压抑着这股恋慕的心思，如今看到女神节省口粮分给他，这种感动和愧疚更是在心里燃烧成冲天火焰。 神之子啊，请快点救救方娜。莫莫含着泪吃下珍贵的口粮，一边在心里祈祷着，我怎样都没关系，请让方娜活下去，她那么强大美丽，善良温柔，她应该回去战场，建功立业，成为英雄，而不是困在这么个鬼地方…… 刺耳的铃声响起来，午餐时间结束了，苦役犯们又要继续干活reads();。 监工挥舞着六条电鞭，在矿洞里噼啪作响，混合空气震动的咆哮震得周围岩石跟砂砾也跟着嚓嚓响，“快去干活，你们这些愚蠢的废物，和人类一样的垃圾！” 虫群走动时发出沙沙的声音，很快就潮水般涌向四处，任劳任怨地开始挖掘矿洞。 一声尖锐的惨叫突然打破有序的劳动场面，紧接着响起监工毫无章法的怒骂和电鞭抽打的噼啪声，电鞭抽在甲虫壳上，竟然能在坚不可摧的外壳留下一道道灼起小泡的焦黑伤痕。 方娜挤开畏惧围观的虫群冲了过去，将被监工抽打的小雌虫护在身下，电鞭击中刀虫外壳，发出震耳声响被反弹开，刀虫毫发无伤，尽管如此，方娜还是疼得倒抽一口气，耐心地转头：“长官，有什么话好好说，她还只是个孩子……” 监工的复眼闪出猩红光芒，她冷笑着将六条电鞭输出功率都调到最大，劈头盖脸再次抽下去，“一群下贱虫，帝国给了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不知道珍惜，当着老娘的面偷奸耍滑，死不足惜！你还拦着是吧，老娘连你一起抽死！” 加大功率的电鞭仿佛带着□□的荆棘狠狠击中方娜身后的甲壳，被镣铐限制，方娜只砍断了四根，剩下两根也让她疼得身体哆嗦一下，却死撑着再次挥舞前肢，将剩下的两根电鞭也砍断。 小雌虫应该是生病了，从头到尾都没大声过，只是瑟瑟发抖，动弹不了，甲壳被抽得碎了一半，从凹陷下去的裂痕里渗出绿色的汁水，只怕是救不活了。 然而那个监工却根本没将这些苦役犯的命放在眼里，只是被方娜的反抗气红了眼，那是真正意义的气红眼，复眼的红光闪得跟警报的灯光似的，映得周围山洞都一阵阵泛红光。“反了你了！刀虫了不起啊？不过是个苦役犯而已，老娘今天不治服了你，明天就去当人！”监工挥舞着六只钳子，抽出了备用电鞭——这种地方的监工是不会配枪的，就怕被苦役犯抢了，不过下一秒钟，她抓着的备用电鞭也同样被抢了。 一只精瘦精瘦的跳虫不知道怎么挣脱了电子镣铐，嗖地蹦到监工背上，利落地抢掉她两根备用鞭，拎着鞭子利落地爬到了坑洞顶端。 这一切电光火石，监工都愣了愣，突然转过身往外跑，边跑边大喊：“快、快启动警报，犯人造反……” 没等她说完，一根尖锐的刀锋无声无息横扫，已经将她的脑袋砍了下来，三角形脑袋咕噜噜滚了几圈，被方娜追上来一脚踩得稀烂。 守护者军团的军人再度展露出她残酷而强大的气质，复眼散发着冷冽如钢铁的光芒，口器摩擦的时候发出嗞嗞响声，她捞起小雌虫丢到自己背上，再将监工剩下的虫身扎在前肢上高高举起，狠狠砸向岩石壁，大喊：“你都说了造反了，那咱们就造它娘的反！” “噢！！！！！”方娜的提议得到一呼百应，整个矿洞里的虫子们都开始沸腾起来，他们发出各种频率的嘶鸣和吼叫，跟监工们抢夺武器，砸坏镣铐，潮水般冲出矿洞，去解救别的囚犯。 监工们惊吓过度，有些还条件反射地举起电鞭，却很快就被虫子们撕碎，只有极少数机灵的才匆忙跑走，去向住在轨道空间站的典狱官报告。 被关在矿坑最深处的巨型装甲虫一只就有五十多米长，被电流和磁性锁链牢牢束缚住，现在虫子们冲进来，切断电流、关闭磁性锁，巨甲虫扬起如同装甲卡车前半截的肢体，如同一颗强劲的炸弹轰然弹射起来，将矿洞岩层撞开一道深深的裂缝reads();。 黄沙哗啦啦地从裂缝里倾注而下，仿佛一道铺天盖地的瀑布，虫群冲开瀑布，仍然是一边怒吼“造反造反造它娘的反！”，一边涌向各处矿洞，解救更多的同伴。 得到解救的虫子继续解救其他虫，因为地下矿洞纵横发达，这股骚乱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全球扩散。 也有一部分虫子在方娜带领下开始向地表突破，摧枯拉朽的虫群大军扬起滚滚沙尘，从深深的矿井奔涌到了沙漠表面。 沙漠表面，坚固的陆战部队和攻击力可怕的空战部队排列得密密麻麻，几乎没留下半点空白处，原本应当是黄色的沙漠，被虫群的铁灰色跟黑色彻底覆盖，偶尔闪耀着一些金黄、深紫作为点缀，溢出的是厚重到令人窒息的杀气。 没等更多的虫群露出地面，密密麻麻的炸弹、射线和腐蚀液倾泻而下，炸得虫肢甲壳漫天飞溅，第一波就将冒头的虫群逼回了洞口。 “帝国的重犯们，你们好不容易得到存活机会，在这里赎你们犯下的重罪，现在却辜负皇帝陛下的苦心，再次造反。然而皇帝陛下是慈悲的，如果你们愿意放弃抵抗，陛下仍然会既往不咎。否则，立刻执行死刑！” 典狱官的声音通过天顶的无人驾驶机传播到大半个星球上，密密麻麻的虫群和机械化部队调整口器和炮口角度，对准了下方的逃犯，随时准备攻击。 一开始，并没有变化。当这个声音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有部分虫子悄悄地伏下身体，肚皮贴地，这就是放弃抵抗的臣服姿势了。 “不能退！”方娜抖开全身的碎石头大吼，“退了只有死路一条！” “可……可是这么多军队……”有几只虫子犹犹豫豫地说。 方娜将背上的小雌虫放下来，仰头看着几乎遮蔽云层的飞虫和战斗机，死命逃出去的传讯虫不知道存活了几只，也不确定到底神子那边是不是得到了消息，本来想再忍耐一段时间，确认之后再行动，可是现在……没有退路了。 “我们是守护者军团的战士！得到世界之母眷顾的精锐！要死也是死在战场上！”方娜后退几步，下肢猛然发力弹跳起来，脚下岩层被她震裂，刀虫巨大的身躯直冲天际，接连撞碎了七八头飞虫和十余艘战斗机，她那锐利刀锋接连挥舞，将沿途遇到的战斗单位通通切开成了碎片，半空中被她生生开出一条抛物线形状的通道。 满天的爆炸烟火比阳光还刺眼，刺鼻的硝烟味浓烈得遮蔽了视觉，无数烟尘粒子也阻碍了其它的感知系统，方娜将要落地的时候，一只黄金飞虫无声无息出现在她左侧，喷出股涌泉似的腐蚀液。 “方娜小心！！”莫莫来不及做别的，张开脆弱的虫翅飞了出来，挡在腐蚀液跟前，强力腐蚀液从他因为张开而毫无遮蔽的脆弱膜翅的缝隙间直接渗进体内，迅速地腐蚀外壳跟内脏。 莫莫咳嗽两声，从口器里喷出大量的汁液后，跌落在地上。 更多的飞虫和战斗机冲过来，将苦刑犯们团团包围，陆战部队也只是远远地发射远程炮弹，在如同将大地都要撕裂的强硬攻势下，方娜甚至来不及没办法靠近莫莫半步，只能一边砍杀，一边喊着“莫莫reads();！” 莫莫大半虫躯都被腐蚀掉了，残余的肢体不过是神经反射地抽搐着，“长官……”他努力发出声音，那点微弱的声音被爆炸和砍杀的声音淹没得干干净净，“你要……活下去……” “莫莫！”方娜连莫莫的影子都看不见了，视野里充斥着火光、爆炸冲击波、腐蚀液的瀑布和仿佛没有尽头的虫海，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被炸碎、腐蚀、倒下，更多的苦刑犯们起先不过是趁乱起哄，眼看着没指望了，果断地转身逃回矿洞。 方娜杀红了眼，发声器因为持续高频震动几乎炸裂，“不能退！！”她歇斯底里大吼，“回矿洞里会炸死的！！” “别听她瞎说！”有虫子也跟着大喊，“我们躲回去，投降就没问题了！” 这些大多是真正犯了重罪的虫类，并不是守护者军团的成员，方娜并没有管理权限，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往回逃跑，冲散了整个队伍。 狱卒队伍趁机追上来，毫不留情地斩杀掉在最后的苦刑犯们。 一只虫接一只虫倒下去，空气中的硝烟味被虫子血液的腥臭味替代，方娜全身都淋满了绿色、蓝色和紫色的虫血，颜色斑斓而狰狞，脚下踩着堆积如山的虫甲，前肢砍下去，就有破碎的甲壳和虫血飞溅出来。她仿佛虫族的死神，让敌人胆寒不已。 然而狱卒的队伍还是一步一步收缩包围网，残余的守护者军团被分割成几块，被持续地屠杀着。 “神之子……”绝望的气氛渐渐弥漫开，方娜近乎脱力，前肢颤抖不已，周围的狱卒虽然畏惧，却还是试图包围上来。方娜仰头发出刺耳而颤抖的悲鸣，“呜哦——神之子！你到底在哪里？！” 仿佛为了回应她搞不好是此生最后一次的悲鸣，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仿佛光之洪流的白光。天空更遥远的位置，随之仿佛多出了一颗太阳。 一直在催着苦刑犯们放下武器投降的声音停了下来，飞行器中的驾驶员们也失去了和指挥中心的联络，通讯器里只有沙沙声，无论怎么呼叫都没有反应。 压倒性的空中攻击停了下来，飞虫和陆战部队也随之停下攻击，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望着多出来的太阳。 光芒很快消失了，出现在空中的是闪烁着清澈银光的舰队。 在舰队周围飞翔着大大小小的飞行生物，他们半透明的彩色躯体在飞翔时会拖曳出长长的彩光，为首的是一头漆黑的巨龙……不对，是一头更加巨大的，仿佛将半个天际都映红的三头红龙。 看过直播的臣民都知道，那是神之子的伴灵，被巴拉姆说是欺诈的假象的伴灵，如今就盘旋在虫群的头顶。 半空中映出的景象，是两座绝对不会碰面的空间站被两道射线同时击中、爆炸的场面，这完美解释了刚刚天空中突然多出一颗太阳的事。 然后一个雌虫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我是帝国远征军k67军团长铁镰中将，行星两座空间站都已经被神之子直属军团击毁，被伪帝欺骗的虫族们，放下武器投降，神之子绝不追究。” “神之子……”方娜喃喃地念着，节肢全都发软脱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在地上，在她逐渐变得狭窄和黑暗的视野里，是宛如天神降临般的伴灵们色彩缤纷的梦幻身姿缓缓向地面降落。 第九十六章 作过头 神之子的远征军团以比所有人预料更快的速度出现在mk-51行星内轨道，在现身的瞬间，数以百计的导弹也同时出现，袭击由典狱官管理的外空间防御系统，又趁着外太空拦截导弹的时候发射了两道远程激光，一先一后，相隔不足0.1微秒，这点时间差却保证了将两座空间站同时击毁。 整个作战的部署与时间都计算得精密无比，舰队——不，细化到每支单兵都执行得完美无缺，仿佛大脑指挥手指在钢琴键上滑动一样流畅自然。 在简星寒的宇宙骑士团及另外三个军团抵达之前，守护者军团残党的造反战打了大约十一个小时，战线崩溃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宇宙骑士团仅仅用了十分钟就以压倒性的军事力量扭转战局，接受了狱卒军队的全面投降。 无论是旷日持久的大战，还是像眼下这样仅限于一颗行星的小战役，善后处理都是一件让人觉得苦涩的事。有那么多尸体需要处理，为预防瘟疫蔓延，短时间内要将尸体全面销毁。此外，治疗伤员、关押战俘，收编守护者军团残余成员……每一件事都迫在眉睫。 世界之母纯白色的身躯悬浮天际，顺着近地轨道缓缓滑行，将荒凉而血腥的沙漠地面尽数扫描进数据库，简星寒的机械军团和三支虫族军团除了负责警戒巡逻的部队外，剩下的则分解成单个个体，负责收集散落四处的虫尸碎片。 简星寒坐在指挥室里，正在看西斯少将送来的报告，这位年轻有为的雄性也是个翘楚，在巴拉姆那强烈倾斜雌性的体制中依然一路荣升到了少将之职，一方面归功于和兰斯持续不断的战争，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这是个相当杰出的人物……或者应该说虫物？ 简星寒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的用词，一边继续往下看报告书，这是一份匆忙拟就的申请，虽然匆忙，却也看得出来背后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不是一时冲动，逐条理由和执行方案，都罗列得清清楚楚。西斯少将建议将带来的s66军团三分之一的士兵和在监狱星解救的守护者军团合并为新的军团，同时还毛遂自荐当新军团的正团长。 实际上这个申请跟简星寒正在琢磨的打算不谋而合，只不过他一个新手，虽然这么想却并没有多少“这是个好主意”的自信与经验，而西斯这份申请正好给予了补足，所以他看得非常认真，也算是从中学习一些经验。 他觉得他这方面的直觉非常准，无论是及时出发的决策，还是将基地跟新能源生产工厂建立在流浪星的决策，都是简星寒基于直觉“这样做应该会很好”而开始的行动，也得到了大家的支持。而这份支持也并不仅仅是因为“顺着神之子的意思胡闹”，而是因为大家都认同他决策的正确性reads();。 随着一个个决策的成功，简星寒也越来越有自信，他大概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挺有天分的，现在所缺少的，就是实际操作的经验和对于拔高到宇宙层面，综合了各方势力后应对复杂局面的大局观，而这些，都是可以通过历练学习来获得的经验与知识。 如同这一次也是一样，所以简星寒在仔细研究西斯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以及接下来实施的细则。西斯是个实干家，申请写得言简意赅，半句官僚主义的废话都没有，何况如今时间紧迫，也经不起浪费，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收复mk-51行星，并进行下一步行动。 所以趁着这个间歇，简星寒将西斯三页的申请书翻来覆去看了将近一个小时，这却引起了奥斯卡的不满。他看了会儿医护部队的行动，又看了会儿战俘，再看了会儿过节般兴高采烈的守护者军团，终于忍不住回了指挥室，将简星寒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简星寒正看到西斯写道：“第三，守护者军团建立仅仅两年，大部分成员实战经验不足，同s66这样的老牌远征军进行混编，在遭遇战斗时虽然会带来超出平均值十倍的成员损耗，但也会在最短时间内积累经验、成为足以独当一面、真正能用上的精锐军团。” 用文艺点的话来说，就是新兵用极高的死亡率换取经验，快速升级。 简星寒留意到西斯整篇申请中没有提到任何“死亡”或者“牺牲”的字眼，全都是“损耗”、或者“代价”，公式化的态度，不知道怎么有点让简星寒觉得有点冷。 当奥斯卡将他抱起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奥斯卡在席恩的地下赌场大屠杀的时候，曾经有过类似的回答。 奥斯卡说，他遵守最基础的三大定律，绝不伤害人类。但战争状态下，在他的系统中，敌人并不是人类，甚至不算生命，而是“打击目标”，他则根据上级指示、现场判断，综合评判目标的危险程度，来进行抹杀、打击或者囚禁、威慑等各种活动。 简星寒当时完全无法理解，觉得这简直就是杀人魔的借口，疯狂邪恶得可怕。甚至于后来小幼犬可怜巴巴回来找他的时候，他也认为那样的判断不过是犯罪的借口，大义凛然地说出了你的罪就是我的罪这种回想起来让人感到羞耻的台词。 如今站在和奥斯卡相似的立场时，他却多少明白了过来。 奥斯卡没有错，全都是世界的错！ 他这么想着，侧头靠在奥斯卡肩头，奥斯卡帮他揉揉后颈，终于不满地说：“这种简陋的方案，你为什么看这么久，只需要交给我就行了。” 简星寒笑着闭上眼睛，享受按摩，一边不客气地指挥奥斯卡上按下揉，“什么都交给你的话，我不就是个废物了吗？你只要站在一旁监督我有没有犯致命的错误就行了，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可以放心大胆做任何事。” 虽然这话让奥斯卡很满意，不过他对于西斯用区区三页文件就夺走了简星寒整整一个小时注意力这件事，还是充满了怨念，化作行动就是，揉完了颈肩背腰之后，开始使劲揉简星寒的屁股，“你本来不必做任何事，只要坐在王座上就行了，我会将整个宇宙捧到你脚下。” 真是够了……简星寒默默握住奥斯卡的手腕，“哦？整个宇宙不是我的牢笼吗？怎么现在变成让我踩到脚下了？你还真是一天一个主意呢。” 奥斯卡：“呃……从表现形式来说，这两者是一回事reads();。” 简星寒嘴角抽了抽，终于没忍住笑起来，指挥室里回荡着海顿的d大调提琴协奏曲，明快温暖的乐曲让他心情也好起来，他转头亲了亲奥斯卡的嘴角，“其实说起来，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奥斯卡的双眼仿佛突然开始闪闪发光一样精神起来，但表情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平淡面瘫，或者说，高深莫测，“讲。” 简星寒看见奥斯卡那副“小寒果然离不开我，但不能让他看出来我很得意”，故意克制喜悦却有点失败的样子，觉得简直可爱得不得了，真想扔了文件扑上去。不过他还是忍了忍，只是在奥斯卡面颊又亲了一下，“我们劫狱成功，我担心巴拉姆会对阿格列下手，你有没有办法牵制她，保住阿格列？” 奥斯卡说：“我不会没有办法，但你应该问我愿不愿意行动。” 简星寒眨巴眼睛：“啊？” “阿格列并不是这场战争取得胜利的必要条件，取胜之后由神之子统治晨风，无非是多在舆论上做点手脚而已，这点措施比保住阿格列要节省更多成本。我不建议进行拯救阿格列的行动。” 简星寒挑眉：“嗯？” 奥斯卡咳嗽一声，“我在尽量学习做个普通人类……我是说，我不愿意救他。” 简星寒继续挑眉：“因为？” 奥斯卡皱眉：“因为他曾经向你求婚。” 简星寒还是那副表情：“我答应了吗？” 奥斯卡大怒：“你要是答应他的求婚，全宇宙叫阿格列的都要为他陪葬。” 完全是个不讲道理的幼稚暴君。 简星寒明明这么觉得，却还是乐不可支，甚至笑得从奥斯卡腿上滚下来，奥斯卡茫然地看着他大笑，正在数据库里寻找可能的原因时，简星寒突然又爬起来，捧着奥斯卡的脸，望着那双黑暗深邃中隐藏烁烁暗金的美丽双眸，认真地说：“奥斯卡，我觉得吧，你啊，其实是个错误。” 尼欧们瞬间集体死机0.0001秒，随后疯狂运作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接下来会怎么样？可参考数据1，匹配度3%，放弃；可参考数据2，匹配度5%，放弃…… 错误，bug，debug，修正，纠错，抹杀，我是，需要抹杀的，存在？ 为什么？ 简星寒因为心情太好了，完全没有留意到尼欧们的失控，还是在笑眯眯地、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战争本身就是不对的，为这个唯一目的而生的战争ai，从出生开始就是错误的。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我就这么认为，即使到现在也这么认为。” 如果是这样，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打算纠错？直到，冷酷的数据学会品尝爱恨的甜美与苦辣，学会了克制和隐忍，变得快要丧失作为战争ai的资格的时候，才来纠错？ “可是，就算是为了这种用途而生，你还是救了我很多次。” 那不过是因为策略需要，即使是战争ai，也是为了某一方人类而战，也是为了人类的需要而存在，如果你不需要我了，我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reads();。这是作为机器人……作为最初那个自我的，铁则。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会耍小聪明的机器人，设计者真是太了不起了！” 这个听起来不太像是夸奖的样子…… “明明打仗那么厉害，攻陷监狱的时候，我看到从伊阿宋开始，包括那三个军团长和几百人的幕僚全都惊呆了，可是说话却总犯蠢，吃起醋来毫无原则，真是可爱得让人受不了！” 这个听起来也不太像是夸奖的样子…… 简星寒将额头抵在奥斯卡额头上，“可是，就是这样的奥斯卡，全宇宙里，我最喜欢了。” 奥斯卡：“语法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就连甜言蜜语都只会从数据库里照搬，实际上是根木头这一点也最喜欢了。” “我这就让你亲身品尝一下，我那根‘木头’的滋味。” 简星寒哈哈大笑，又在奥斯卡鼻尖亲一下，“说照搬马上就开始搬了，我真是爱死你了。” 按照数据库里的记录，这时候简星寒明明应该脸红地推开他骂他下流，然后他就可以顺势将其推倒，再经过一些充满情趣的你推我追不要不要的小闹剧后，顺利地进入他期待已久的双修环节才对。 奥斯卡好生失望。 简星寒终于笑够了，才叫小白送来两杯红茶，顺便想起来小白也被改造过，勉强算是奥斯卡的一部分，于是弯下腰，在小白圆滚滚的两边脸蛋也左左右右亲了好几下。 奥斯卡的脸瞬间黑了。 “这不也是你吗？”简星寒搂着小白，摇晃着马克杯挑衅看他，“哦对了，说起来，你不是有几千个尼欧集合体吗？因为我很喜欢奥斯卡，连奥斯卡的每个尼欧都喜欢得不得了，为了一视同仁，我决定照着名单全部亲一遍。啊所以连马尔斯也得亲……虽然对着他那张脸实在是亲不下去……嗯？” 简星寒胡说八道得正高兴，身体突然悬浮了起来，这才发觉奥斯卡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男人皱着眉，恼怒的样子甚至有几分猛兽的样子，连说话都咬牙切齿，“果然被惯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今天不把你收拾服帖了，老子就解散全部集合体。” 连“老子”都出来了，简星寒能分辨出来，这句话还真不是照搬数据库，而是奥斯卡的真实想法，他见势不妙，立刻紧张起来，将马克杯死死抱在怀里，“你、你要干什么？” “干||你。”奥斯卡遵循传统，回了一句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台词，将还装着半杯红茶的马克杯扔给小白，抱着简星寒进了休息室。 小白稳稳地接住马克杯，一滴水没洒，然后转身到控制台，给全体下属发了条命令：神之子进入冥想，如果没有紧急事态，不许打扰。 简星寒后背狠狠撞在门板上，有点欲哭无泪地仰头望着悬浮天花板下方，几何造型的吊灯在视野里激烈起伏。靠好痛……会出人命的，你要不要这么生气？ 好像他一不小心……作过头了？ 第九十七章 陛下 晨风帝国帝都星，森晶的北极有一座由重兵把守的铁塔，外层常年通电，不但不能触摸，只要靠近三米内就会被强烈的电磁侵扰，无论机械还是虫类都无法靠近。用于出入的，只有一条位于地底的安全通道，唯有皇帝和她的心腹可以通行。 如今这座防守严密的铁塔中，关押着一个相当重要的虫犯，那就是伪帝阿格列，自从他的性别曝光后，阿格妮丝这个名字也被抛弃了，大家都鄙薄地叫他雄虫阿格列，不知天高地厚，想要以低贱的雄虫之身玷污神圣王座的罪犯。 保皇党和护教党各自斥责对方的皇帝才是伪帝，虽然只是个称呼，却也是谁站住了“大义”的舆论战，作为在帝都星服役的士兵，无论心里怎么想，口头上自然毫无疑问地，要将阿格列斥责为伪帝。 实际上他们也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的。 包括看守铁塔的队长，矛上尉在内，所有虫族都在等待着皇帝陛下下达处刑令的一天，他们坚信保皇党那些异想天开的叛徒们迟早会被击败，死在不知道什么鬼地方，一辈子不能回家乡。 这天晚上，矛上尉一如既往在检查巡逻表的时候，一位贵客突然到访。 矛上尉虫如其名，是一头矛虫，她有着瘦长的身躯，口器如同两柄尖锐的长矛，透着凶恶而精悍的气质。 听到贵客到访，她急忙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门外站着个将头发染成红色大波浪的人形雌虫，高挑的身材被墨绿色的帝*服熨帖包裹，用矜贵傲慢的视线扫了一眼矛上尉，递给她一份用手工火漆密封好的文件袋，“我来接罪犯去执行死刑，这是陛下的手谕。” 矛上尉毕恭毕敬地接过文件袋，一边客气地寒暄着，“这大半夜的，玛丽上将，辛苦您了。” 贵客正是巴拉姆皇帝的心腹之一，秘书长玛丽上将，当初也是她负责将阿格列押送到铁塔监狱来的reads();。 不过矛上尉还是仔细扫描了文件袋里的密码金属板，又和工作数据库中的机密进行核对，确认这个命令是巴拉姆陛下亲自签署的，这才晃动着两只尖锐口器，心里倒是如释重负，这头可怜又可恶的雄虫，终于走到了虫生尽头，居然还和跟人类混血的雄虫联手，下辈子投胎去当人算了，当个男人！ 在虫族的传统中，物种地位是这么排列的：传承者>>>>雌虫>雌兽>女人>雄虫>雄兽>其它>>>>男人，所以“投胎当个男人”，这也算是虫族当中，相当恶毒的诅咒了。 矛上尉毫无心理负担地诅咒着阿格列，引着玛丽上将穿过地下通道，将阿格列押送着离开铁塔。 尽管铁塔内部有隔离层，但隔离并不完全，阿格列长期暴露在泄露的磁场中，连感官都迟钝了许多，复眼光芒黯淡，节肢无力，甲壳那抹红色破旧得跟残旧的军旗一样，他毫无生气地、顺从地在众虫押解下上了押运车，只在上车前木然地问了句：“怎么，巴拉姆忙得顾不上来观礼么？” 玛丽上将依然用那种傲慢矜贵的语调说：“你不配。” 她扬了扬精致的下颌，几名部下就粗鲁地将他扔进了车厢。 阿格列昏昏沉沉趴在车厢里，已经没力气维持人形，车子一直轻轻地摇晃着，他想，以他这种“重罪”，居然没被公开处刑也真是个奇迹，处刑场大概还是选在尸虫洞吧？将他丢进洞里，等着细小的尸虫钻进甲壳里产卵孵化，吃他的内脏血肉，慢慢长成成虫，再咬破甲壳爬出来，他起码也得熬个三四天才会挂…… 希望他不会惨叫得太厉害，不过开头一两天，总不会那么好过就是了。恐怖的场面让阿格列轻轻战栗，他反而笑了，闭着眼睛想起来的，居然是被简星寒逼着试验遮掩催情素香水那段时间的事，还有在决斗场上，应传承者召唤而来，出现的那头无比巨大、无比美丽、无比璀璨的，简星寒的伴灵。 “啊啊，好想再见你一面啊，小寒……”阿格列呓语着，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他的身体在宽敞车厢里咕噜噜连滚几圈，撞上了车厢门，发出砰！的巨响。 紧接着车厢门被猛然拉开，来不起爬起来的阿格列紧接着滚到满是石头的地面。 虽然全身甲壳护体，但他还是摔得够呛，晕头转向地站起来，周围全是高大的树林，并不是尸虫洞那样大块岩石的构造，他又晕了，巴拉姆莫非又开发了什么新的残暴刑罚手段？ 然而他身边只有几只流着血的死虫子，玛丽上将冷着脸，一脚踢得阿格列滚了一圈，“我们还有17分31秒钟，你要是不想死在这儿就动作快。” 阿格列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但在愤怒之前他还是理解了玛丽的意思，而且随即看见玛丽前进的方向不远处，就有一艘漆成蓝色的民用远航飞船，难以置信的惊喜险些击昏了他，好在他还是保持了冷静，一路窸窸窣窣爬在玛丽身后，飞快上了船。 玛丽上将一言不发地进了控制舱，快速地在控制台输入无数的指令，阿格列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救我？” 要知道玛丽上将和巴拉姆皇帝是表姐妹，两家关系十分紧密，玛丽的妈妈还是光之使徒教团的高级祭司，位高权重，她完全没有理由倒戈向阿格列。 他不禁怀疑，这难道是个巨大的阴谋？ 玛丽上将没理他，仍然在输入指令，阿格列留意到屏幕上流水般划过去的，全是航空管制局的内部数据，然后，控制舱内响起了机械冰冷的电子声：“玛丽上将，您的升空已获得批准，祝旅途顺利reads();。” 飞船引擎早就预热好了，一通过批准，立刻喷发出强热强光的能量，朝着夜空中斜斜地上升。 阿格列又忍不住问：“你打算去哪里？我反正是罪犯……可你这一走，巴拉姆再也不会拿你当心腹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这家伙真有意思，我帮你越狱，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想要劝我回去？脑子进水了吧？我的事你少管。”玛丽上将毫不在意地说，抽空丢了个玻璃瓶给阿格列，“喝了这个，恢复体力后来干活，我可不是来接大少爷的。” 阿格列用触须卷住玻璃瓶，这个东西是虫族专用的营养剂，正适合治疗他现在的虚弱状态。 他又问：“是简星寒派你来救我的？” 玛丽上将面无表情，“整个宇宙中，只有简星寒可以命令我。” 那巴拉姆陛下呢？ 阿格列忍住了没吐槽，倒是放下了心头的困惑，他一口气喝光营养剂，趁着飞船升空这段时间开始闭目养神，接下来是漫长的逃亡，和希望。 这让他差点喜极而泣，如果见到了简星寒，一定要好好拥抱他。 如同玛丽上将……也就是尼欧集合体所预测的那样，17分31秒之后，警报响遍了整个森晶星，这个时候，飞船刚刚摆脱行星引力，在朝外太空飞去。 而皇宫之内，巴拉姆脸色铁青，震怒不已。 她最信任的心腹、从小一起长大、曾经不惜一死救过她的表姐，居然伪造她的手谕，带着那头可恶的伪帝雄虫叛逃了！ 而她根本找不到玛丽会这么做的理由，难不成她不满意上次跟她谈的婚事？那不满可以提啊，至于背叛吗？ “出动铁刃军团！”她一拳捶在桌上，歇斯底里地咬着牙，拔高的嗓音刺耳而尖锐，“不惜一切代价，不论死活，一定要将她抓回来！”两只黄金飞虫得到命令，立刻冲了出去。 皇宫里弥漫着异常不安的气氛，玛丽上将作为秘书长，经手的机密数不胜数，眼下居然叛逃了，让大家有一种“谁都不能信任了”的危机感，这样的慌乱持续下去，很可能酿成一场动摇帝国根基的风暴。 不过实际上是虫族想多了。 奥斯卡左思右想，认为简星寒不会接受这种作弊一样的“皇帝心腹带着大量机密投诚”，决定直接放弃玛丽上将这个身份。不过光是给巴拉姆集团造成这样的恐慌，集合体的任务已经足额完成了。 在集合体完成营救任务的十几个小时前，距离森晶星十分遥远的mk-51行星上，突然发生了一件让所有虫族先是震惊，继而喜出望外的大事。 在这之前，伊阿宋、宋廷和西斯中将都接到了神子的通知，命令由西斯中将着手进行军团重组，此外，还给出了详尽的实施方案作为参考。 西斯立即联络了守护者军团中的二十多位将官，要紧急召开会议，方娜也是其中一员reads();。 方娜接到联络的时候，正待在临时医护站之一的大厅里，守着昏迷不醒的莫莫。 说起来，这头雄虫也真是命大，饿了那么久，被黄金飞虫的腐蚀液烧坏了大半个身躯，找到他的时候，居然还剩一口气。 如今被浸泡在治疗池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方娜看了眼通知，两根触须迟疑地摇晃着，守护者军团的军团长、有经验的将官和老兵们大多都牺牲在了最初被巴拉姆军围剿的时候。如今重组确实是最理智的做法，但是，新的部队，新的长官，也会有更多摩擦，未免让方娜对未来有些忐忑。 她正在思考着开会的时候要提些什么意见的时候，突然听见医护兵指着窗外惊呼，“快、快看！” 窗外，以世界之母号星舰为中心，突然爆发出一*纯白光芒，如同涟漪扩散，笼罩整个星球。 所有活物都在这光芒照耀下沉静下来，感受着温暖和煦，仿佛最柔和的手轻轻梳理着每根神经，将燥乱、不安、困惑等等负面情绪通通清扫出去。 “莫非是神之子……”不知道是谁在低声呢喃，但这打破静谧气氛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不满，不过大厅里立即响起更响亮的噪音。 治疗池的池水沸腾般翻出无数气泡和水花，咕噜咕噜直响，浸泡在池子里疗伤的虫子们一个接一个浮出水面，有的肚子朝天，有的背朝天，不知死活。 方娜眼尖，立刻喊了声莫莫，冲到水池边上，紧张地看着小雄虫，他背上的腐蚀伤痊愈了一点，凹陷处仍然焦黑，节肢只是被水波晃荡着动来动去，完全无力的样子，但复眼却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莫莫？”方娜惊喜地叫，动了动前肢又怕伤到他，只好垂下触须轻轻触摸雄虫完好的甲壳，“莫莫，你醒了？” 雄虫没有回答，他以一种仿佛梦呓般的方式发出嗡嗡声，“契约……成立！” 一头黑色的蝙蝠仿佛幽灵般穿过治疗大厅的墙壁，绕着池子扑扇翅膀飞舞，一边尖声欢叫：“契约成立！契约成立！” 方娜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声音也跟着发颤，“这、这是……伴伴伴、伴伴伴伴伴伴伴……” 旁边的医护兵听不下去了，替她说下去：“伴灵！传承者的伴灵！” 扑通、扑通接连几声，原来是围在治疗池周围的几只虫一时腿软，纷纷摔进了池子里。 最后经过统计，总共有八位传承者后裔一口气进化到见习法师级，其中的两个更是得到了自己的伴灵。虽然其中一个得到的是伴灵中排名垫底的弱小蝙蝠，不过能够拥有伴灵本身，就足够激励其余的传承者后裔们更加努力。 这件事无论对于虫族来说，还是对于那群有追求的无主伴灵来说，都是个大喜讯。 伊阿宋整理了事件经过，发现这全是因为神子冥想时发出的精神波所致，掩饰不住心中喜悦，等简星寒一结束冥想，就立刻去找他汇报了这件事。 然而简星寒却并没有他预料之中那么高兴，反而是一种非常古怪的反应：神子默默收下报告，说我有点累，去休息一下，然后闭门不出了reads();。 伊阿宋立刻明白了，这果然是神之子施展技能的结果，看都把他累成这样了，神之子真是太了不起、太慈悲了。他心中对于简星寒的评价又再度提升。 简星寒却缩在房间里，捂住头觉得没脸见人……也没脸见虫！ 神之子因为ooxx促进了传承者们的进化这种事……就让它永远掩埋在黑暗里吧。 不过他也没什么机会继续纠结下去，等到西斯将新军团整合得稍具雏形的时候，阿格列获救的消息也传来了，这个消息更是让全军士气大振。 一切进展都非常顺利，简星寒却觉得隐约不安，但他很快将这种不安归结于居安思危的担忧。 奥斯卡意识到他现在除了担任简星寒的恋人和武器之外，又多了一项责任：导师，虽然这是他从来没有接触的职业，但他还是做了一番研究后，有意识地对简星寒进行指导。 数据库说，导师不需要过多宣讲，而是启发学生思考。 所以奥斯卡问：“你考虑过接下来怎么办没有？” 简星寒于是认真思考。 他们在监狱星大获全胜，军队得到充实，士气前所未有地高涨；皇帝得救，他已经派遣伊阿宋率领宇宙骑士团的一支小队前去接应；巴拉姆皇权正因为高层官员的叛变而惶恐不安；后勤生产量稳步上升。 他站起来，两眼熠熠生辉：“一口气打到帝都星去。” 奥斯卡赞许地摸摸他的头，“说得对，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简星寒心脏狂跳起来，他握住奥斯卡的手腕，嗓音也有点颤抖，“我、我有点紧张……怎么办，这么大的决定，我有点……” 奥斯卡反握住他的手，嗓音沉稳，“有我在，你怕什么？” 也对……在奥斯卡那庞大的尼欧集合体控制下，他的所有行动都不过是沙盘演习而已。 简星寒一瞬间冷静下来，“你真是太扫兴了。” 奥斯卡：“？” 人类真是太难懂了。 简星寒做了决定后，就和阿格列联络上了。 阿格列得到营养剂滋养后，总算可以用人形的外貌和简星寒见面，心里是又振奋又愧疚，更多则是喜悦。可惜他身边和简星寒身边都有电灯泡，彼此只能一本正经地慰问几句，然后简星寒就和阿格列提到了发起进攻的事。 阿格列收敛了乱七八糟的心思，正色注视着简星寒，“神之子，我是个不称职的皇帝，如果没有你，早就一败涂地了。所以，一切由你说了算，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要我禅位我也会很乐意地签署文件禅位……” “别别别，”简星寒急忙摆手，“千万别，你禅位给谁啊，我可不要。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 阿格列静静地注视简星寒，突然笑了，他的先祖、祖母、母亲、姐姐，还有巴拉姆家族数代先祖，为了晨风帝国的王座厮杀得血雨腥风，不知道多少亲眷横死在争夺战里，可是，在神之子眼里，这个浸满了鲜血的宝座，一文不值reads();。 就算最初，神之子和他也是为了平息宇宙间最大的战争而定下联盟的约定。 神之子的目光早就超越了一个两个皇帝宝座，而投向了他遥不可及的次元了。 这是阿格列身为一个世俗皇帝、一个不合格的守护者后裔，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要是让简星寒知道了阿格列的想法，估计会哭笑不得吧。 不过双方倒是很快进入了实际的讨论阶段，简星寒提出：“鼓励士气的事就交给你了。” 阿格列咧嘴笑，竖拇指：“没问题，我干这个最在行了，再说神之子本来就应该更加保持神秘性才对。” 简星寒顿感轻松，归根结底，他就是个不爱跟别人打交道的宅男，最近为了统领虫族大军，真是累死他了。 之后，阿格列对全军发表了一次演讲，这次演讲倒是让西斯中将得益不少。因为s66军团旧部和守护者军团之间出现一些矛盾，接连出现好几次士兵斗殴事件，搞得他焦头烂额，阿格列的演讲则让双方减少了抵触情绪，转而同仇敌忾地开始备战。 新军团编号为k125，秉承了晨风帝国一贯的军团编号，代号为晨曦，西斯中将荣升上将，担任k125的军团长。这是巴拉姆篡夺皇位之后，阿格列为反击而成立的首个新兵团，又吸收了守护者军团的精英，以及拥有伴灵的传承者，承担着保皇党的厚望。 在压力和梦想的双重刺激下，k125军团里的将兵们抛弃成见，前所未有地迅速团结，并将作为先锋军出击。 因为“特殊原因”留守流浪星的s66军团长维克中将，也终于得到了将功补过的机会，她将率领剩余的部队，负责保障远征军的后勤线路，将大量的弹药、能源块等后勤物资送往前线。 虽然莱尔表示由他亲自运送就好，不过简星寒还是把他劝住了，“矿业联盟等着交货，等生产物资够了再说吧。” 然后也相应地调整了一下生产策略，将更多的工作单位派出去采集气体储存起来，这样在流浪星旅行的过程中也可以继续生产。 两周以后，简星寒率领的主力部队和阿格列会合，阿格列立即对全宇宙发布演说，宣布讨伐逆贼巴拉姆，并在三天之内迅速攻陷了四颗卫星、两颗行星。 巴拉姆自然是勃然大怒，然而鉴于叛徒掌握了大量机密，她不得不临时更改相关的布置，调换人员，行动再没有当初那么得心应手。 她这边捉襟见肘的时候，兰斯帝国变本加厉，将攻击集中在另一边的边境，更是让巴拉姆的部队穷于应付，她简直怀疑阿格列是不是跟帝国元首商量好了一起搞她。 雄性皇帝和神之子联手，势如破竹，半年时间里攻陷了近百颗行星，同时还接受了大量军队的投降。 甚至有些星球不等保皇党的军队来攻打，自己就内乱了，百姓们击败了巴拉姆的部下，欢呼着开放空港和空间站，欢迎保皇军前来征服。 神殿方面也同样表示欢欣鼓舞，感谢神之子带着世界之母的祝福降临星球reads();。这对组合得民心的程度简直令人吃惊，当然，奥斯卡前期策划的那场舆论战功不可没。 然而，同这些激动人心的战果不同的是，领导者却并没有那么兴奋，简星寒的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矿业联盟那边也交货了，得到了极高的评价，同时雷鸣追加了更多订单。 持续不断的战斗变得跟上下班一样平常，该怎样部署，怎样出其不意突击，怎样控制战线，有经验丰富的幕僚团，还有奥斯卡，简星寒于是继续学习。 而现在，他们终于要迎来最后的决战，巴拉姆将铁刃军团和大量武力全部部署在通往帝都星的要道，卡特莱特r-2星系，这场后世将称之为卡特莱特大会战的重要战斗，将决定谁才是晨风帝国的统治者，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这真是太有趣了，传承者果然最棒了。” 一头和星舰体积不相上下的巨大章鱼漂浮在世界之母号旁边，晃动着半透明的紫蓝色触手，眺望着远处如同烟火闪烁的战斗场面。 它伸出一根最最细小的触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世界之母号的外壳，“真是怀念啊，当初从列车里把你救出来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现在已经变成大人了。” 简星寒站在通讯终端跟前，“啊哈哈哈哈……是啊……” 章鱼又甩了甩触手，“时间到了，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小寒，保重。那个谁，小寒就交给你了。” 口气里满是恋恋不舍和托孤，奥斯卡抬手搂住简星寒的肩膀，“本来就是我的，还用得着你交给我？” 章鱼笑了笑，虽然看不出表情在哪个位置，但就是让人觉得它笑了笑，然后它晃动着触手，往反方向飘走了。 奥斯卡见它没踪影了，这才皱眉，“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 简星寒笑着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这是我大哥，你要好好尊敬他。” 奥斯卡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说别的。 没错这头娇小的太空章鱼就是司徒渊，说它娇小，是因为它还很年幼，成年的太空章鱼可以长到行星大小，甚至有过恒星那么大体积的章鱼出现过。 不过就算变成了章鱼，司徒渊还是遵守着观察者联盟的条例，不插手，只是偶尔飘过来探望一下简星寒再飘走。 虽然刚刚遇到这只幼体太空章鱼，并且得知这就是司徒渊的时候，简星寒很是震惊了一下，不过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紧张吗？”奥斯卡问他。 简星寒摇摇头，“还是觉得……就像在做梦一样。” 奥斯卡转过身，轻轻抚摸他的后颈，“大概因为，我就是个梦幻般的存在吧？” 简星寒：“……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奥斯卡：“我要你就够了。” 简星寒：“我去问问伊阿宋，什么时候抵达卡特莱特reads();。” 警报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炸响的。 打了太多胜仗，以至于骄躁起来的k125军团首次遭遇了强敌，无数漆黑的锥体源源不绝从宇宙深空中出现，六个一组发射出能够湮灭一切的光柱，光柱所过之处，物质消失得无影无踪，军团完全无从抵抗。 但是锥体大军完全就不在乎这支部队，只是随意地扫清前路，持续冲向世界之母号。 一个大概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声音回荡在所有有意识生物的脑海中：“以平衡之心的名义，抹杀超维生物，全员，出动！” 世界之母号被一道黑光贯穿，整艘星舰震动起来，奥斯卡拎起简星寒，往小白怀里一塞，纵身朝着前方舷窗一撞，直接撞开了星舰几层厚实防护壁，他手中多出一柄弯刀，就如同最初遭遇这些锥体时一样，将其中一个拦腰斩为两半。 然而这一次锥体的数量惊人，一眼看过去无穷无尽，无论奥斯卡砍杀多少，都有更多的锥体冲上来，渐渐将他包围在中间，如同春蝉吐丝一样，层层叠叠，包围得没有一丝罅隙。 “超维生物，终于脱下了伪装。”那个声音说，“你干涉本维度宇宙过多，现在，接受制裁。以平衡之心的名义，戈德兰帝国的名义，抹杀、抹杀、抹杀！” 简星寒还来不及喊一声奥斯卡的名字，就被小白塞进了救生舱里，视野里密密麻麻，挤满了黑色锥体，完全遮挡住奥斯卡的身影。 简星寒重重捶打救生舱，大吼着奥斯卡的名字，“你们都滚开！！” 红龙随之现身，咆哮着对黑色锥体喷吐火焰，但跟平时的形态却略有区别，上半身是三头红龙，下半身却是一条赤红的鱼尾，雄健有力地一拍，将十多个锥体拍得粉碎。 “这是……陛下的伴灵……”黑色锥体突然散开，露出头顶一艘同样漆黑、并且闪烁晶光的圆盘型星舰。星舰下方伸出黑色的机械臂，将简星寒的救生舱夹住了。 “陛下……找到陛下了……” 尽管阿格列和伊阿宋等军队拼命想要救回简星寒，他们的攻击对这些锥体却毫无杀伤力，却反而被黑光射杀、消灭了许多。 简星寒的救生舱被送进黑色星舰当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陛下，臣等等候陛下千年，终于等到陛下了！” “陛下若不喜战争，臣等就更改策略，叫他们停战。” “陛下之命令，便是臣等之最高使命。” “陛下之心愿，便是臣等之目标。” “少废话，把奥斯卡还给我！”简星寒嗓子都喊得渗血，红龙也转而攻击黑色星舰，暴虐的火焰在星舰外层烧灼出细微的裂痕，却又很快被修复如初。 “陛下，臣等惶恐，但是唯独这个……不行。” 简星寒的救生舱悬浮在一片漆黑当中，无上无下，无光无影，无声无息。 几条机械臂从不同方向捉住救生舱，往各自所在的方位用力扯开。 第九十八章 属于我们的陛下 一只深红色的锥体顺着第七层通行轨道滑行，穿过几百层顶盖和桥梁，最后抵达了永恒树最顶层，在那座纯白华美的宫殿门前停了下来。 永恒树无论枝干还是叶片，全是美丽的纯白色，是戈德兰帝国政治权力最高统帅机构所在地，高度无法用数字表示，最下层用于处理公务，集合了戈德兰大部分管理机构，中间层是贵族们的生活区和居住区，上层则是皇宫。中间层和上层之间还有一小个区域，是在皇帝陛下回归之前，暂代其统治的七贤之厅。 所谓七贤者，是创立戈德兰帝国的最初七位元勋，其中四位是致力于永生研究的前银联首席科学家，三位是效忠于议长拉美西斯的骑士团团长。在银河帝国联邦覆灭后，他们在称之为“拉美西斯的馈赠”的飞船中逃过一劫，带着幸存的人类流浪宇宙，其中艰苦惊险，至今也被反复作为全息影视剧的题材上演。 七人团体以圆桌会议的方式决定各项政策，由此，也奠定了戈德兰帝国迄今为止的执政方式。 第一代建国者们牺牲在旅途之中，后人则继承其遗志继续流浪，同时也持续进行永生研究。 大约四百年后，七贤者的后人们来到了永恒树悬浮的空间，这里有稳定的高维宇宙出入口，来自高维宇宙，神秘莫测的高维生命赐予他们一种无限接近于永生的技术，那就是将*封存，将意识寄存于平衡晶石之中。 这种平衡晶石并不是这个宇宙的产物，而是来自超维宇宙，所以低维度宇宙的物理力量对晶体完全不生效，除非遇到精神力武器才可能受损——但第二次宇宙大爆炸之后，精神力武器几乎绝迹reads();。 对方提供这种晶石的原材料与技术，而戈德兰帝国作为交换代价，则为其维持低维宇宙中的平衡。 从此，戈德兰帝国在永恒树定居下来，人们纷纷尝试新技术，将*封存起来，虽然造型只有六棱锥一种，略显单调，但不同的颜色一眼望去倒也五彩缤纷。 为了便于管理，戈德兰特意推出政策，标明锥体颜色与对应职能。 比如黑色是军队，红色是皇家侍从，紫色是贵族，杂色是平民等等，阶层分明，规定得十分严格。 那只深红锥体就是戈德兰第一任，从理论上来说也应当是唯一的一任皇帝的贴身侍从，从锥体上半截放射出几道射线，朝大门旁边输入了通行密码后，大门微微开启一道缝，它就悄无声息从门缝里滑了进去。 宫殿内部造型也是华美精致，深红锥体顺着红地毯往前滑行时，突然另一个深红锥体从旁边横过来，将它拦住，两只锥体以意识交流的方式交换了情报，假如翻译过来，对话大致如下： 负责拦截的锥体名字是伽马，“艾略特，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未经许可离宫可是重罪。” 从外面进来的锥体名字就是艾略特，他回答说：“今天是兰斯帝国和晨风帝国停战十周年庆典，我奉命为陛下送上贺礼。” 伽马检查了礼物后，锥体表面闪着微弱而起伏不定的光芒，叹气一般说：“原来是这样，十年而已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你进去的时候小心点，陛下情绪不佳。” 艾略特轻轻用光波笼罩住伽马，“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之后，艾略特锥体滑进宫殿深处。 所谓的维度世界，在戈德兰人的概念中是指：长宽高是三维，时间轴是第四维，他们生存所在的，一直都是四维世界。超维世界只是他们对于无法理解的高维宇宙的称呼，至于具体高了多少个维度，只怕穷尽四维宇宙生物的智慧也难以计算清楚，他们可以少量应用这种技术，但却无法破解。 假如用更加原始的思想去解读，其实称之为魔法也不为过。 皇宫深处是一处超维空间，虽然有着空旷大厅、坚固石柱、雕像、以及位于九千层台阶上的王座这些建筑基本单位，但实际上长宽高、空间深度之类概念全都失去了意义。 在王座上，此刻就悬浮着属于皇帝陛下专用的金色锥体，他的*无比珍贵，自然被妥善保存在唯有七贤者知晓之处。 皇帝的锥体巨大，颜色璀璨，透着威严华贵的气象，此时光芒却不太稳定，在皇帝的面前，虚空中展露出类似于全息像的景象，显示的是大片的草原，草原上旌旗飘扬，一方红色，一方蓝色，壁垒分明地对峙着。 这场战斗的主体还只是个非常年幼的种族，文明发展不过几百年，六条胳膊六条腿，脑袋外面包裹着一层灰色骨质甲，全都用各种颜色鲜艳的颜料涂抹出奇形怪状的图案，用的武器全是冷兵器，但也已经发明了冶铁技术，创造出能够一击斩断同类手臂的武器。 艾略特只看了一眼就转移注意力，悄悄加入到台阶下侍奉的仆从群之中，安静地等待着。 金色的锥体悬浮在王座上方，轻快地跳跃了几下，“所谓战争，不过是一场数学概率的游戏罢了，你们却非要用物质表象掩盖得那么复杂，浪费那么多资源reads();。明明有更加简洁明快的解决办法——猜拳吧。” 红旗和蓝旗的领袖突然出现在两军对峙之间空出的平原上，彼此都是满脸不知所措和畏惧——能够将他们凌空转移到这里的力量，肯定是神明！ 红军信仰日神，蓝军信仰月神，正因为如此，这源于同一种族、同一文明的生命体之间才会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以至于爆发战争。 金色锥体仍然用一种了无生趣般的语调说：“来吧，剪刀石头布，一次定胜负，虽然你们的手很多，不过只需要用一只手就行了……对，就用这只。” 在金色锥体的指点下，两军领袖很快领悟了，然后各自出拳，他们也没有拒绝的机会。 红军领袖出的是剪刀，蓝军领袖出的是布，胜负在一瞬间就决定了。 “接下来，输掉的一方，就死吧。” 金色锥体说完这句话，突然沉默了。 高高的台阶之下，众侍从的锥体全都摆出低伏的姿势，像成群被强风吹倒贴地的芦苇，收敛起全部微光，静悄悄地等待着。输掉的蓝军也个个屏息静气，不安地抬头看着天空，仿佛在等候神明的裁决。 “砰。”金色锥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 在红蓝军全体的意识里，数以百万计的军队一起爆炸了，炸得血肉横飞，将几千公里的辽阔大草原全染成一片恐怖的沸腾血海，空气中的血腥味弥漫了几个月才消失，潺潺溪流与湖泊终年猩红，泥土化为沼泽，全是被鲜血浸泡而形成，骨骼皮肉甲壳散布数千里，形成空前绝后的死亡荒原。 啊啊啊啊啊啊——！！！ 惨呼声从蓝军中响起，紧接着也从红军中响起。 两军的领袖悲怆下跪，仰头向天空凄厉哭嚎：“神啊，发发慈悲吧，请饶恕我们……” 然而实际上，不过是戈德兰的皇帝赐予这些低等生物的一些幻觉罢了。 他心中产生了一些困惑，这十年来，经常都会冒出来。 明明像这种落后的文明，就算直接抹杀也不会对整个宇宙的平衡产生影响。明明以戈德兰这样超高级文明帝国的皇帝之尊，他就算随便摧毁了这些生命也不会有人说半句，不过就像是消灭掉看着不顺眼的几只苍蝇而已。 可是他却总是觉得，假如他这么做了，原本某些坚持的东西，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大概是叫做……善良，或者人性？ 金色锥体觉得这个想法迂腐而可笑，他随意动了动，半空的影像消失了，之后他不耐烦地说：“没事别杵在我跟前，都退下。” 红色锥体的侍从们于是行礼后挨个滑行而出，仿佛一层赤潮退下，只有艾略特稍稍犹豫，还是鼓起勇气逆流而上，“陛下，今天是和平十周年纪念日，龙上将送给您一件礼物。” “龙”是开国七贤者之一的姓氏，如今的七大家族之一，那位龙上将则是当初率领大军，迎回皇帝陛下的大功臣reads();。 皇帝经过一千七百多年时间后，法王级的精神力非但衰弱不堪，还融入了许多杂质，大概是生存过程中不断掠夺其他人类生命和意识的过程中混入的，就连他那伟大的伴灵也变成了不伦不类的模样。 七大家族则想尽一切办法，协助皇帝恢复，目前看来，进展缓慢。 实际上，皇帝……把一切都忘记了。 金色锥体表面的光芒仍然不稳定，起伏间能看出暴躁的情绪，“扔了。” 艾略特只好遵命，他启动携带装置，正打算将那个东西扔掉时，金色锥体突然又说：“等等，奉上来。” 艾略特于是改换指令，将那个东西直接放了出来。 紫蓝色半透明的太空章鱼滚出了囚禁舱，这才慢慢苏醒过来，茫然地伸展开触手，朝四处扩展，“这里是……？” 因为是超维空间，长宽高全无意义，这头长到小行星大小的章鱼也轻易在大殿中展现出全部身姿，丝毫没有拥挤或者填满空间的趋势。 皇帝笑了，“龙上将倒是挺会找，这么大个的观察者，抓来当宠物的？” 艾略特看皇帝难得生出点兴趣，忍不住闪出欣喜的红光，“若是陛下喜欢，把他养在花园里如何？” 太空章鱼也笑了，“啊，一眼就被认出来了吗？不愧是戈德兰的皇帝。” “你也立刻就掌握了自己的情况了，不愧是不死不灭的观察者。”金色锥体闪烁着微光，“名字？” “我叫司徒渊，今年六百六十岁了吧大概。按照观察者联盟的规定，我是不能靠近陛下这样的传承者的，您这么做，我很困扰啊，拉美西斯陛下。” “不对，”金色锥体说，“我不是拉美西斯。” 章鱼举起一根触手，困惑地挠了挠脑袋，“诶？一千七百年前的法王级传承者幸存至今，终于由臣民的后裔迎回了戈德兰帝国的消息，可是我们最近最大的新闻了，大家都知道戈德兰迎回了他们一直追寻的皇帝，很是庆贺了一番。陛下别吓唬我啊，难道说观察者联盟的情报系统出错了？” 金色锥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坚固的表面突然出现无数裂缝，他用痛苦的声音说：“我不是……拉美西斯……” 艾略特暗暗说糟了，急忙启动警报，成千的深红锥体冲进来，高高的台阶突然往两边分开，一个密封的金色立方体从内测升高，透明的立方体内部有个赤|裸的人类躯壳。 金色锥体的裂缝里炸开无数道刺目光芒，又迅速被深红锥体们团团包围，他们在锥体破裂之际，将皇帝稳定性极差的精神波送回了脆弱的*之中。 这十年来，类似的情况发生过许多次，因此侍从们也算是驾轻就熟了，只是每次都会心情沉重很久，这样反复下去的话，皇帝陛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恢复？ 名叫司徒渊的太空章鱼在一旁围观，他将全部触手都弯成了问号，总觉得……立方体里面的人类看起来很亲切。 他难道对这个躯壳一见钟情了吗？ 第九十九章 阴谋 生而为人，从本质上开始就是寂寞的，因为每个人眼里的世界，都和别人不一样。 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他已经没有印象了。但他还记得自己当时不以为然地笑着，然后继续握住游戏手柄，开始紧张地打最后一关的boss。那一次他完美通关，得到s级评价。 ……说起来，游戏手柄是什么？打boss是什么？完美通关是什么？s级评价又是谁胆大妄为给他评的？ 虽说只是些细节，但身为一个程序员，哪怕一点点失误都会导致重大损失，就像之前对手公司的网游突然出现bug，导致玩家大量刷礼包，损失高达数百万，而导致这一切的，仅仅是因为某个程序员在写抽礼包程序时，将某个数值写错了一位小数点。 不过，程序员又是什么鬼？ 他交叉双臂沉思，这些自然而然出现的思绪里，充满了意义不明的词汇，这肯定是有理由的。 在他沉思的过程中，门外一直有人在吵吵嚷嚷，叫着“陛下、拉美西斯陛下！”，他觉得吵，随手将门关上了reads();。 门背后并不是封闭的房间，而是一条通道。 他觉得奇怪，就走了进去。 地板立刻像自动扶梯一样动起来，越来越快地向前行进，前方没有尽头，走廊两侧则是一片宇宙深空的景象。 头顶是近乎黑色的深蓝，两侧却是一片猩红火海，火焰往两边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时不时还会扑上来，但他身边的两侧仿佛有什么透明的壁垒遮挡住了火焰，橘红色的火舌扑上来，被无形之物遮挡、立刻碎成了许许多多的火星，仿佛萤火虫似的四散飘走，被远远甩到了后面。 印象中，似乎曾经来过，而且不是一个人。 在枯燥无味的长途航行中，他们路过这样一个地方，他就被拖到飞船最外层，隔着一层薄得让人胆战心惊的透明护罩，欣赏这只属于宇宙深处的美景。 那个人还一本正经给他解释了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但是解说内容里包含了太多超出他知识范畴的天文学和化学知识，最后他什么都没记住。 不过，他还是记住了那个人努力想要将自己的世界和他分享的表情。 那种努力让他觉得很温暖，所以他坐在悬浮半空的平台上，将头靠在那个人肩头，说道：“给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 “我刚制造出来时，被编入帝国33军特殊作战部队9大队8中队2小队，是该小队指挥的无人机之一。经过两个月进化，完成五项任务后，成为该中队独立编制的小队，因为尼欧快速增殖，半个月后，编制扩充成为独立大队……” “好了我知道最后你扩充成了独立军团，要你说的不是这种事啦，有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事？” “值得纪念的事，第一件是帕拉斯历310年的奥林深渊大会战，这次会战持续了九个月，最后由我的蚀星者歼灭六百万奥林军，才取得了胜利。第二件是帕拉斯历312年的流星轨道大会战……” “等等，除了打仗没有别的可以说了吗？” “……据说人类对战备的数据没兴趣。” “确实没兴趣。我想知道的是，你以前的生活啊。” “ai没有生活。” “你真是太无聊了，那，和人类之间呢？和战友们没发生什么事吗？或者遇到什么平民之类？” “……刚刚加入2小队的时候，一个叫喜鹊的新兵在我的机舱上画了只企鹅。” “噗！哈哈哈哈哈，为什么是企鹅，名字叫喜鹊为什么画企鹅！” “队长说他画工太丑，用喷漆改成了长颈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还记得他当时肚子都笑疼了，瘫软在那个人肩头上乐不可支，“怎么改的好想看！” “应该还是很丑，虽然我认为队长很有涂鸦的天赋，但就连他自己后来都嫌丑。我离开2小队以后，有一次见到队长，把那副长颈鹿显影出来给他看，他只看了一眼就大叫着跑掉了，跟见了鬼一样。” 他突然笑不出来了，心脏的位置隐约有点钝痛，但这很奇怪，他早已将*封存，不应该再有疼痛的感觉reads();。 他轻轻握住那个人的手，“画丑成这样真有点可怜，都不忍心笑他了……还有吗，类似的事？” “有一次军民联谊，有个漂亮的姑娘借用基地厨房，烤了饼干送给礼堂的军人们。但她太紧张了，将清洁剂当成了糖，后来大半个礼堂的人开口嘴里就吐泡泡。” “咦？帕拉斯的清洁剂是甜味的吗？没人尝出来？” “尝出来了，但分到饼干的人都全部吃掉了。” “为、为什么……” “大概因为不难吃。” “那、你也吃了？” “我那时候在主席台上，所以并没有分饼干。这是为台下官兵准备的，人民的心意。”他嘴角抽了抽，“那个时候……你除了坐在主席台上，还做了什么？” “我说：人民的心意不应当被辜负。” “……被蚀星者这么威胁，就算是毒药也只能吞下去了吧……”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吗？我只是念稿，并不是威胁。不过，那个姑娘后来嫁给了泡泡吐得最多的一个上尉，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小名就叫做泡泡。泡泡长大以后，也参军了。” “噗，奥斯卡你还真八卦。” “军队里所有人类和机械的数据，我全部都存着，因为存储空间足够，所以顺便也保存了一些人类的个人数据，比如口头禅、喜欢的颜色、食物、欣赏的歌手、爱看的书、暗恋的对象、孩子和孙子的名字之类。” 他慢慢地伸手搂住那个人肩膀，手臂紧紧环绕过去，一边流着泪一边笑了，“奥斯卡，你还真是喜欢人类啊……” “我最喜欢你。” “够了不要再抄台词了。” 他突然睁开双眼，泪水正流过面颊，一颗颗滴落在前襟。 人类并不会生来就寂寞，而是在得到某个重要的人，又失去之后，寂寞才会蚀骨焚心地纠缠不休。 十年百年，永不消散。 深红、深紫和纯黑的锥体包围上来，紧张地叫着他的名字，“陛下！拉美西斯陛下！你好点了吗？” 他却小声地唤着另一个名字，“奥、斯卡……” 不管多少次，不管多少年，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简星寒突然惊醒，发现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圆形大床上，头顶的亚麻床罩绣着细致的花纹，白色深深浅浅，显得雅致而整洁。 他掀开乳白色花纹的被子，茫然地坐起来打量四周。 床的位置在房间正中，照明的光源来自整块天花板，仿佛一整块散发柔光的白玉，周围无论家具还是装修风格，都有种让人置身于家具展某个前卫概念设计房间的错觉reads();。 简星寒赤足踩上微暖的木地板，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从柔白的睡衣袖子里露出来的双手，一如记忆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他还记得他们在攻打巴拉姆军的路上，突然遇到了自称戈德兰帝*的一群黑色锥体，还有黑色椎体将奥斯卡团团包围，而他的救生舱被撕得粉碎。 之后，他只隐约记得好像被禁锢在一个奇怪的空间里，身体缓慢融化，虽然没有人告诉他，但他就是觉得这么继续下去的话，他迟早会彻底消失。 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醒了，有没有觉得身体不适？”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突然响起来，简星寒循声看去，看到个身形高挑的男人站在房间门口。 是个亚洲人的长相，黑发黑眸，穿着纯黑嵌银色的军服，肩膀宽阔，两腿笔挺修长，五官轮廓深刻，眉峰锐利如同刀削，是个有着堂堂气质的美男子。 简星寒挠了挠后脑，“嗯……是你救了我？” 男子说：“我是戈德兰帝国的龙上将，是将你从战场带回戈德兰帝国的人。” 简星寒等他走近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往下拽，这个男人太高了，目测至少两米，比奥斯卡还高，他只能扯着衣襟往下拽，不然连对方的眼睛都看不见，然后咬牙切齿地吼：“你们把奥斯卡怎么样了！？” 龙上将配合他的扯拽低头，嘴角上扬几分，“虽然之前都是以平衡水晶的方式见面，不过陛下目前还不喜欢晶体，所以我特意调出*来陪伴陛下。” 简星寒见他完全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一拳揍上他的脸。 咚一声闷响，龙被揍得脸偏向一侧，表情却没有分毫变化，简星寒的拳头却疼得像骨头都要裂开。 “忘了说了，为了防万一，我们的*都经过强化处理……你的手不疼吧？” 简星寒气得笑了，“你这应该叫抖m呢还是圣母，被人揍了还反过来关心揍人的手疼不疼。既然这么圣母怎么不干脆跪下来亲我的脚？” 龙点点头，“原来陛下喜欢这种调调，没问题，等正式登基后，不如修改宫廷礼仪，让所有人跪下来亲陛下的脚。” 他轻易拉开简星寒的双手，捧着青年的脸仔细打量，简星寒这才留意到他的双眸是近乎黑的深紫色，幽暗得仿佛恒星照耀不到的宇宙深空。 简星寒使劲扯他的手，“别做作多情了，我不是你的陛下。” 龙却纹丝不动，嘴角上扬得更加明显，“虽然现在还不是，不过这也只是迟早的事。”简星寒停下动作，他一直以为，之所以戈德兰帝国将他弄回来，是因为他们误会了自己的身份，把自己跟拉美西斯搞混了。但现在从龙的话来判断，似乎他们一直都心知肚明，从而故意为之。 “那么，为什么……”简星寒糊涂了。 “简星寒，”龙突然唤出他的名字，这吓得简星寒整个人都呆住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令人心悸的狂热和偏执，让他直觉到危险，“我们伟大的皇帝是慈悲的，作为陛下那温柔怜悯之心的体现，就让你知道真相吧reads();。简星寒，你从四千年前的那个时刻拖拽到现在的时空，以及现在会出现在我戈德兰永恒树顶峰接受全帝国朝拜，全都是出于伟大皇帝拉美西斯的意志。” 简星寒：“……说人话。” 龙笑了，他用一种近乎痴迷的方式抚摸简星寒的面颊，颈侧和肩膀，果然说了人话。 第二次宇宙大爆炸之前，银河帝国联邦发展到了最鼎盛的时代，独裁者拉美西斯的权势也达到了巅峰，尽管他身为法王级传承者，却依然不能免俗，就和古往今来的大部分当权者一样，开始追求永生，以便更加长久地掌握权势。 他采用了两个措施，第一，在生命科学研究所中，成立专门的永生研究项目组，进行各种实验；第二，为了以防万一，他一生收了数千人后宫，生下的子嗣难以计数，但其中成为传承者后裔的只有一千余人，而这一千余人中，只有一人达到了见习法师级别。 传承者的低遗传率，在宇宙最强传承者身上得到了悲惨的印证。 反而是不起眼的民间，出现了一个传承者的天才，他就是李维。 拉美西斯做了一件在简星寒看来是愚不可及的事，他以叛军的罪名处死了李维的父母，将还在襁褓中的李维留在身边当做养子抚养。 中间的过程就如同许多大同小异的狗血剧一样，成年后的李维得知悉心教导自己的养父原来是害死父母的仇人，而且拉美西斯之所以选择李维作为养子，其实也是别有用心的——他想要将李维作为容器，在自己寿命即将终结的时候，将精神波转移到李维身上。 因为只有像李维这样具有成为法王级传承者潜质的天才，才有可能经受住拉美西斯那强大的精神波，而不会爆炸或者死亡。 李维怀着被杀害父母的仇恨，被欺骗、被利用的仇恨，忍辱负重十余年，终于利用自己的传承者特技吞噬，将拉美西斯干掉了。 然而，拉美西斯强大的精神波最终撑破了李维的承受度，李维不过当了不足二十年的元首就自爆了。 两位法王级传承者的连锁爆炸，就是第二次宇宙大爆炸的真相。 但是，就如同简星寒所知道的那样，拉美西斯和伴灵合体，侥幸存活了下来，然后又被简星寒的传承者技能吞噬了第二次，彻彻底底地消失了——表面上是这样的。 “表面上？”简星寒问，一边挥开龙乱摸的手，却被龙扣住肩膀转个身，从背后抱住。 这种姿势如果是恋人之间本应该很温馨，可是因为对象不同，导致简星寒觉得自己是被绑在十字架上一样。 在他面前的墙壁渐渐化作透明，墙壁的另一边，是由无色的平衡晶体构成的整个房间，如同冰晶层层叠叠生长，将火焰般的伴灵禁锢在其中。 简星寒震惊地发现他的三头红龙外形又发生了变化，原本只是半个身体化作了不伦不类的鱼尾，上半身还是留着红龙的羽翼和爪子，以及三个头。可是现在那鱼尾的形状却渐渐向上蔓延，像是人鱼的存在逐步侵占红龙的存在。 红中和阿左阿右呈现出失神的状态，仿佛浸泡在无形的福尔马林之中的标本一样静默不动。 “主要的问题在于两个，第一，陛下中了李维的暗算，受损非常严重，必须用同等级别的精神力进行温养才有痊愈的可能性reads();。第二，由于传承者一族决定将法王级以上传承者全部带往高维宇宙，必须有蒙蔽传承者的方法，陛下才能继续留在本次元。解决这两个办法的关键，就是你，简星寒。” “陛下沿着时间轴搜索整个宇宙，才找到了最适合的温床，具备了甚至超越李维那份天才的素质，并且有正确的传承者技能的传承者后裔。这位后裔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机会，从而湮没在过去的时光中。陛下将这个温床从四千年以前拖曳到现在，可惜因为力量不足，无法控制着陆点，才会延迟了一千多年。而后，就是如何将拉美西斯的精神之种植入温床……” 简星寒望着被侵蚀得奇形怪状的伴灵，突然笑了，“正确的传承者技能，是指吞噬？表面上是吞噬了拉美西斯的残余精神波，实际上就是这个精神之种的植入过程对吧？我就是……那个温床。”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龙上将赞赏地在他额角亲了一下，“不愧是伟大的陛下看上的温床，果然一点就透。” 简星寒没有动，更多疑问也迎刃而解，“至于那个机械兵团，也是个诱饵。就是因为穿越的时间不明，所以一定要骗我进入一次超维空间，才能让戈德兰帝国准确定位我的位置。你们七贤者为了那位可真是殚精竭虑……什么超维生物的借口真是烂透了。” “不不，超维生物是个意外，发现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该说不愧是传承者，可以掌握超维生物呢，还是竟然掌握了超维生物。那可真是个麻烦的东西，为了料理干净，我们损失了整整二十七个军团。” 简星寒弯曲手肘，狠狠朝后撞，不出所料地被结实的体魄反震回来，简直是自讨苦吃去撞石头，可是他完全察觉不到疼痛，两眼赤红地嘶声怒吼：“料理干净……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龙眯眼看着透明墙壁上反射着人类躯壳若隐若现的影子，修长而柔韧，虽然纤细，线条却非常漂亮的人体，和戈德兰强化后的躯体相比未免太过孱弱，但这可是伟大的拉美西斯看上的温床的身体。 等到这个温床感到绝望、放弃抗争之后，就会成为皇帝陛下恢复用的丰美沃土，而剩余的这个躯壳很有可能被拉美西斯留着继续用……那么，假如他现在将这个躯壳据为己有，甚至做些糟糕的事的话，他可以自欺欺人地幻想，陛下被他侵犯过、拥抱过、疼爱过。 这个想法让龙上将心中火热，手掌下滑到青年腰身，温柔得近乎迟缓地松开了腰带，火热的嘴唇贴着简星寒的耳廓轻轻开阖，“就如字面意思那样，将那个超维生物所有的构造通通虚无化了……数量真是不少啊，攻击力又强，简直是场波及全宇宙的除蟑螂活动。” 你才是蟑螂！简星寒想这么反驳来着，可是开不了口，龙上将微凉的手掌、灼热的嘴唇全都骚扰过来，简直让他烦不胜烦，只能竭尽全力地挣扎反抗。 绝对……不会被清除干净的。 哪怕只有一个尼欧残留，奥斯卡就能复活。 绝对会……复活的！ 简星寒心跳得厉害，但是经历了最初的惊怒之后，他就这么坚信不疑，绝对，会的！要是不复活我就把整个宇宙三大帝国全灭了，不是说法王级传承者自爆几乎等于宇宙大爆炸么？他就来个第三次宇宙大爆炸。 他咬着牙这么对自己说的时候，身体突然腾空，已经被龙扔到了床上。 第一百章 蚀 床铺柔软，简星寒跌进去不痛不痒，他甚至在思考戈德兰人自从将意识、或者说灵魂、或者说精神波从*剥离后，对待“情||欲”的态度居然和普通人类完全没有差异，这是件很奇怪的事。 龙轻易扯开了本来就只是依靠一根腰带让前襟交叠的睡衣，露出青年骨节优美的肩膀，他俯身下去，带点贪婪地将脸埋在青年颈侧，深嗅属于人类特有的温暖而芳醇的气味，许久没有过的热情轻易被撩拨，他直接将手伸进简星寒睡衣下，粗鲁地揉搓肌肤。 简星寒一言不发，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抬手抵住男人的胸膛推拒挣扎几下，简直像是象征性的动作，龙扣住他的手腕扯开以后，他就不再做出任何反抗动作。 就这么肆意抚摸亲吻了一阵子后，龙上将突然笑了，他居高临下坐在简星寒腿上，开始慢条斯理脱衣服，从配着华丽绶带和象征彪炳战功的勋章的笔挺制服的风纪扣开始，像是故意做给简星寒看一样，一颗一颗缓慢解扣，“不挣扎是明智的，虽然很久没用过这具躯壳，不过相信我能让你很舒服。” 简星寒手腕得了自由，也不去管被扯得凌乱不堪、露出整个胸膛和腹部的睡衣，而是做出惬意躺着的姿势，眯眼笑了，“你也是守护者？” “是的，所以我能闻到你那诱人的体香，传承者。实际上传承者和守护者除了作为理想的工作、战斗搭档外，作为彼此的床伴也是最契合的一对。或者我们可以考虑发展成这种关系。”龙上将说，将外套扔在地上，开始脱衬衣。他喜欢漫长而细致的前戏，简星寒的反应无疑非常合他胃口，就连松开衣扣的动作都是□□的前兆，他用肆无忌惮的眼神打量青年，示威般松开衣扣，露出布料下岩石般坚硬的胸肌。 简星寒仍然没什么反应，这份镇定简直有性冷淡的趋势，这让龙更兴起了一定要剥离他那虚伪面具的念头，要狠狠侵犯他，折磨他，直到他会饥||渴地扭动着身躯迎合自己，直到他哭都哭不出来reads();。 这时候已经和“拉美西斯会利用的*”已经毫无关系了。 简星寒稍稍支起上身，用欣赏油画般的目光打量着龙逐渐袒露出来的上半身，“拉美西斯给的诱饵太多了点，包括那卷传承者卷轴iii，嗯……因为曾经发生过某些事，我好好地研究了一下，结果有了很有趣的发现。” 龙有点不悦，“这跟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有关系吗？” “有密切的关系。”简星寒笑了。 龙已经脱了衬衣，正将手放在皮带搭扣上，闻言一愣，视线里突然闯进一片猩红。 更多的猩红色从简星寒右颈侧汩汩涌出，很快染红了肩膀和白色的睡衣跟床单，龙留意到青年手指间闪烁着隐约的黄铜色光芒，那是制服外挂着的，因为清缴超维生物而获得的帝国一级勋章，估计是最开始反抗的时候，就被他偷偷拽了下来藏在手里。 勋章有着坚硬却算不上锐利的边缘，必须用远远超乎想象的力气和觉醒，忍耐常人不可能忍受的剧痛，才有可能用这样的勋章割开皮肉和血管，造成这样惊人的出血量。 龙不禁有些对这个史前人类刮目相看了，虽然反抗的手法有些拙劣。 他摇摇头，对简星寒伸出手，“你现在伤害的不是自己，而是陛下珍贵的……嗯？！！” 话没说完，他刚刚握住简星寒肩膀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开了，强壮的半裸身躯抛出一道弧线后，狼狈地撞在十米开外的墙壁上。 这种触感是……法师之手，但是，这样强大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是来自面前这个青年的。 龙撑着地板站起来，总是沉稳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缝，“这怎么……可能？” 简星寒摇摇晃晃地坐起身，从床上走了下来，一路走，鲜血一路逶迤滴落，他脸色惨白，却因为赌对了而高兴得笑起来，“传承者……有个很可笑的特性，就是在濒死的时候，精神力会大幅度增长。你所说的、所做的，无非是想要我绝望、憎恨、愤怒，以至于放弃，才能方便你那位伟大的帝王复苏，对吧？” 他扔了勋章，沾满血的手掌贴在透明墙上，肉眼可见的裂缝迅速朝红龙所在的位置扩散，声音突然高昂，“因为是合适的人选，随随便便就把我从四千年前弄到了现在，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龙上将皱眉看着青年半个身子鲜血淋漓，他并不认为简星寒有能力和拉美西斯的侵蚀作用对抗，但对于这个出血量非常地担忧——如果继续下去，二十分钟之内这个躯壳就会死去。 “你会死的，别冲动。”他用平静的语调劝说简星寒，可是才上前一步，又立刻被法师之手一拳击中腹部，强烈的剧痛弥漫开，龙狼狈地摔倒在墙脚，死死咬着牙关才没发出呼痛声，习惯于使用平衡晶体搭载纯精神波，太久没尝过*被折磨的滋味，承受度就会降低很多，这真是个致命的弱点。 尤其是他因为抱着不足为人道的阴暗目的而来，特意封锁了整个房间，不闹出足够大的动静，不会有人前来。 龙上将撑起身体，只能等待着传承者露出破绽的时候，依照他的判断，不需要太久reads();。 简星寒轻轻笑了笑，疼痛和失血过多的虚弱让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激烈地大声说话，“我也觉得我搞不好会死，但也可能不会……最糟也不过是，把这个身体舍弃了。” 龙脸色大变：“小寒，别冲动，难道你要舍弃人类的身份吗？” 裂痕终于触及了三头红龙的身体，鱼尾上微微泛出的紫色渐渐消退，龙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点自信，不顾一切地冲向简星寒，这次法师之手将他牢牢禁锢住，往墙上使劲按下去。龙上将完全没有足以与之抗衡的体力，如果他知道有这句俗语，一定会说自己悔得肠子都青了。 “舍弃这个身体，不过是换个方式生存而已，什么是人类，并不是依靠区区一具身体来决定的。” 再说，他喜欢的、重要的伴侣也不是人类，奥斯卡为他牺牲过那么多，现在换他牺牲一点，又算的了什么？ 巨大的流血量濡湿了大半衣服，地板上也聚集了小小的血泊，他踉跄两步，顺着墙壁缓缓跪在地上。 三头红龙睁开了眼睛，两翼招展，轻易在冰雪般的结晶中来回扇动，仿佛挣脱束缚一样，迅速恢复了原本正常的形态，穿过透明的墙壁，侵入到二人的房间当中。 “好……危险好危险，差点反过来被吃掉，我以后再也不乱吃东西了。”阿右心有余悸地嚷着，熟悉的聒噪声真是令人怀念。 红中严肃地点点头，“是我大意了，不过也好，如果一直潜藏着反而难以发现，如今已经将病毒全部清除了，要是还有隐藏，也可以再次发现，绝对不会犯第二次错。” 阿左也点点头，“传承者，你的生命体征快要消失了，不如和伴灵融合，以后也不用操心这种低等生物身体的存亡问题。” 简星寒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疲惫得仿佛就要这样沉睡下去，可是大脑却意外地清醒，他捂住颈侧的伤口，手指微微打着颤，“不，我突然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龙被劫持着跪在简星寒面前，眼神都有点涣散了，简星寒用沾满鲜血的手指轻轻抚摸军人的面颊，凑近了凝视他的双眼，红龙在旁边也配合地散发辉光，“就从你开始。” ======== 这起事件被龙上将掩盖了下去，简星寒被抢救了回来——戈德兰本身虽然不需要，但他们一直在暗中支持虫族和人类，所提供的支援当中就包括了相当高明的医学科技。 之后，在龙的全力倡议下，七贤者停止了再次将简星寒的精神波转移到平衡晶体当中的行为，龙给出了非常充分的理由：“如今陛下正在温养修复过程中，频繁的转移对他并不好。不如等陛下彻底醒觉后，再进行转移。” 简星寒颈侧的伤口撕裂非常严重，然而经过几轮治疗后，竟然连伤疤都没留下来。他在休养的时候，随意问了一句：“我以前穿的那些衣服呢？” 艾略特稍稍翻查资料，恭敬地回答：“都保存在仓库里。” “嗯，全部取出来，那个穿着更舒服。” 虽然只是陛下漫不经心的命令，艾略特还是尽责地去把衣物全部取过来，包括一个做工拙劣的项链坠reads();。 简星寒让侍从们都退下，换上了旧衣服后，将那个坠子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呼吸都紧张起来。 那个坠子是很久以前，在法师试练之星上，一个小萝莉送的。一个钥匙和一把锁的造型，做工虽然平凡，但因为是小朋友怀着美好心意送的礼物，他原本想要将其中一个送给奥斯卡的，但那时候奥斯卡偷走了莱尔的碎片，气得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来奥斯卡也曾经明示暗示过几次，说什么锁和钥匙这么情侣档的搭配，他一个人戴着多奇怪，他也充耳不闻，一直戴着，其实有点故意气奥斯卡的小心思。 再后来误会解开，他却已经找不到理由摘下来坠子，更拉不下面子送给奥斯卡，所以就这么一直戴着了。 然而以奥斯卡那种霸道的占有欲，怎么可能容忍区区两个普通坠子一直耀武扬威地占据简星寒的脖子呢？ “别让我失望……”简星寒低声地喃喃自语，用力盯着坠子看。 钥匙和锁缓缓地变形了，两件小东西都不足指甲盖大小，如今合起来也只有一颗黄豆大小，四周伸出八条腿——这只小小的、银色的蜘蛛对着简星寒伸出两只节肢，“小寒，这里很危险。” 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简星寒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他用手指抹掉眼泪，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控制住了几个戈德兰人，包括七贤者中的两个……奥斯卡，你还剩多少？” 这问题问得奇怪，但奥斯卡还是理解了，“戈德兰的高维武器很难应付，没有你的精神波协助，尼欧集合体被消灭了99%以上，剩下的都进入冬眠状态，只有这样才能在没有精神波罩的情况下存活。小寒，你瘦了。” “我没事，”简星寒点点头，“我见到了司徒渊，他……很奇怪，好像不认识我了。兰斯和晨风怎么样了？” 奥斯卡回答：“在我还能活动时，他们似乎把你……把我们彻底忘记了，流浪星没有影响，生产还在继续。” 这是简星寒隐约猜测过的结论，如今得到验证也不觉得惊讶，他用一根手指轻轻抚摸银色蜘蛛，“奥斯卡，我们……占领戈德兰吧。” “你的命令就是我的荣誉。”奥斯卡说，顺着简星寒的手臂想要往上爬，被简星寒捏住，青年皱眉：“就算是我，被只蜘蛛在身上爬还是会受不了的，你还是快点长大点……” 奥斯卡觉得很遗憾。 简星寒召出红龙，三颗头一起对着银色蜘蛛吐息，微微泛红的透明火焰包围了它，“这样就能隔绝搜索了……应该能够坚持24小时，你记得按时过来补充护罩。哪里有你可以吃的东西，我送你过去。” 奥斯卡说：“永恒之树，这是我所见过，最优质的尼欧原料，多给我点时间，我可以进化出连高维世界都检查不出来的尼欧。” 简星寒微笑：“那快去吧，你从地底，我从地面，一起侵占戈德兰！” 奥斯卡说：“好。”，接着又苦恼地说，“数据库封存太多，找不到合适的告白语句。” 简星寒好气又好笑，就这么丁点大还想着告白呢，他屈指将蜘蛛往弹到了墙角，“给我好好干活！” 第101章 倒计时 在经历了一系列圆桌会议和职位调整之后，龙上将现在负责整个国都的治安reads();。 由外而转内，肩负国都对内治安及对外安防重任，象征着龙上将事业的更进一步，以及陛下对他的信任。 作为报答，他也竭力支持陛下的一切决策，有时候近乎盲从。 拉美西斯陛下因为精神受损严重，一直在缓慢痊愈中，预计少则十年，多则百年才可能恢复到正常状态，至于恢复至巅峰，又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月了。 好在如今戈德兰人寿命漫长，他们等得起。 所以，有七贤者的家族支撑，陛下只需要随心所欲地生活就够了。 陛下也不孚众望，过得相当地随心所欲。 比如他对影视戏剧相当感兴趣，将国内著名的制作团队通通召见了一遍，光是这一项就让这些团队的粉丝们蜂拥进国都，给治安系统造成了沉重的负担。 之后，他又对考古有了兴趣，甚至以人类肉身的形式前往数个偏远星球勘察，近卫军也跟着兴师动众地大批出动，进行保卫工作。 后来，他迷上打猎，时不时就在重重卫兵护卫下离开永恒树，去一些危险的星球上玩狩猎，这行动实在太疯狂太冒险，经过七贤者拼命劝诫，勉强让陛下减少了外出的次数。 再之后，他开始着迷于宇宙生物新物种，全国各地的物种研究机构都跟着疯狂，以敬献给陛下各种新奇物种为荣，永恒树几乎成了宇宙物种博物馆，有一些是相当危险的生物。 然后陛下利用这些生物举办斗兽盛会，吸引来了各地民众，甚至连本维宇宙中的其它国家和组织也源源不绝前来参与。这更是让负责当地治安的治安管理官们不堪重负。 龙上将却展现了他过人的才能，依然将整个治安系统管理得四平八稳，没有出过岔子。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认为的。 龙上将停在自己的专用道上，看向冒着被当做刺客危险的黑色晶体，这位雷莉·奥尔森上校是国都治安管理官，奥尔森家族的一位栋梁。虽然奥尔森家族正在被逐步边缘化，但毕竟仍是七大家族之一，除非迫不得已，大家表面上还是会保持客客气气。 所以他让卫兵收起武器，对雷莉放出了欢迎的信号，“说吧，有什么大事让奥尔森上校不惜来向我越级汇报。” 雷莉行礼道：“请容我单独向司令汇报。” 龙上将的锥体横向开始闪烁辉光，形成了一个浅黑色光罩，将雷莉一起笼罩进去，而后顺着专用通道缓慢前进，卫兵们在三米开外匀速地跟着。 雷莉这才将自己调查的报告递交给龙上将，恭敬地说：“司令，我发现了永恒树几处的数值异常，还有民众提交过关于看到疑似超维生物的报告。但是向长官汇报之后，就没有了下文，我认为这件事需要重视，只好斗胆来直接向司令汇报。” 报告的虚拟全景图像跟随着龙上将缓缓飘移，龙上将则已经很快地浏览了一遍，精神上却并没有什么波动，“发现异常之后去检查过没有？结果如何？” “当然检查过，”雷莉迟疑了一下，“没……没有发现。” “但是reads();！”她立刻又补充，“东环11，南北环46，西南环04，南环96，总共四个地区发生过监控数值异常，再复检却查不出任何问题，这本身就相当可疑。” 龙缓缓地笑了，“这应该叫做女人的猜疑心吗？” “司令阁下！”雷莉的锥体上，象征情绪的光芒突然激烈波动，显得十分愤怒，“请注意您的言辞！下官是基于职业经验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和性别无关！我国推行锥体制度将近一千年了，还存在性别歧视实在是迂腐之至！” 相对于雷莉的激动，龙上将却只是微微地笑，“我道歉，上校。只是你提供的证据缺乏说服力，我并没有看出任何隐患。” 对于这毫无诚意的道歉，雷莉完全没有表示出接受的样子，但她还是忍耐着继续说：“可是，司令，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下官认为……” 龙上将亮起制止的光芒，“以前也没有过这么多访客和外星物种集中在国都，上校，如果草木皆兵，即使将全部警力投入也不够用，我希望你们身为治安管理官，能够不断随机应变，采集更多数据，才能更准确地判断是否是治安隐患。奥尔森上校，我期待以你的细致和专业，能够带给我们更多帮助。” 雷莉对于这一点完全无法反驳，因为单看数据确实如此，她认为可疑，更多是出于直觉。然而假如这么说的话，又会陷入被龙上将嘲笑“果然是女性直觉”的困境当中。 因为龙上将的态度相当气定神闲，就连雷莉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她最后接受了龙上将的提议，继续进行监控，如果有异常迅速调查，若是确认出现隐患，马上以治安司令的名义调集治安队前往处理。 这已经是她能争取到的最理想的结果了，雷莉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出成绩来。 龙上将应付完雷莉后，就接到了陛下的通讯。 “我的宠物跑丢了！”简星寒的语调气急败坏，“快派人去找。” 龙上将问：“……哪一只？” 不怪他分不清，因为简星寒这几年收了上百只宠物，如果不用统计表对照，简星寒自己都分不清哪只是哪只。 “你送我的那只太空章鱼！”简星寒说，“好像是因为性成熟了，居然开始反抗主人了。快给我把它捉回来。” 这句话让龙上将感觉到心脏漏了几拍——这不科学，因为他现在处于锥体之中，没有*感觉才对，但他确实对皇帝生出了些许温柔的情感，“放心吧陛下，我一定为你捉它回去。” 简星寒嗯了一声，“有没有……给大家添麻烦？” “当然没有，陛下过虑了。”雷莉的话在龙上将意识里一闪而逝，如风过耳，没留下半点痕迹，“陛下只需要安心休养，早日康复，就是臣等最大的欣慰。” 简星寒结束通话，呼口气往后靠在沙发上。 沙发上搭着一块巨大的兽皮，晶莹如雪的皮毛柔软细腻，触感非常舒适，而且这块皮毛十分巨大，覆盖了整个沙发后，还往地面铺展了五六米，据说是稀有物种冰川星座熊的毛皮。 一团银色的金属液体像水银似的从墙壁上渗透出来，集合成人类形体后，走向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坐下来后，健壮的手臂一抄，就把简星寒捞进自己怀里，“苏斯又骂你了reads();。” 简星寒配合地靠着他，冷哼了一声，“他骂的是整天瞎折腾的拉美西斯，关我什么事。” 既然拉美西斯敢阴他，他也不介意将拉美西斯的名声败坏干净，再说了他如果不多折腾点事出来，怎么掩护奥斯卡的行动？ 不过，他还是皱了皱眉，“苏斯身为七贤者家族之一的代表，其实一直都不赞成继续效忠皇帝，以后会是个大障碍，还是要想个办法除掉。不过奥斯卡……你最近太着急了。” 奥斯卡揉揉简星寒的头发，“我已经侵吞了整株永恒树，进化也完成了，不会再出现失误，好在那四次暴露都被龙糊弄了过去。” 只可惜平衡水晶的锥体属于超维物质，尼欧拿它没办法，才会拖了这么久。 简星寒深吸口气，又长长呼出来，“终于等到了……” 他觉得他也得到了奥斯卡的亲传精髓：戈德兰囚禁我，我干脆从内部侵蚀它、将它据为己有。 奥斯卡和他仔细敲定了计划后，不得不暂时离开，如同来的时候一样。 ====== 雷莉争取到了龙上将的一点支持以后，更是全力以赴，将那四个出现过监控数值异常的区域半年内的全部数据和监控视频调出来，几乎是一帧一帧地过滤。如果仅靠个人，哪怕现在是精神体了也不现实，所以她找熟人求助，偷偷调用军部刚刚开发的一个软件。 得到结果还需要等六小时，雷莉又紧张又激动，假如一无所获，只能证明她的判断出错，对她会是个绝大的打击。 这六小时显得无比漫长，她甚至无心工作，干脆找了个借口出门巡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南环96区域，这片区域是繁华商业区，有大型商场、剧院、锥体专卖行等等设施，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然而现在喧嚣声只会让雷莉更加烦躁。 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她，“这位是雷莉·奥尔森上校吧？能否拨冗片刻，同我家主人见个面？” 雷莉停下来，发现对方是深红锥体时，不由倒吸口气，当然锥体是不用呼吸的，这也只是个形容惊讶程度的词语而已，总之雷莉震惊于皇家侍从口中的“主人”要见她，而实际上，能够让皇家侍从称之为“主人”的，如今也只有那一位。 雷莉作为七大家族中最弱一族的年轻族人，想要直接见到那一位是不可能的，尽管她做梦都想毫不客气地对那一位说：陛下，那些荒唐的行为请适可而止吧！ 如今机会摆在面前，她反而踟蹰起来。 不过她还是很快调整心态，微笑起来，“荣幸之至。” 简星寒坐在为他特制的悬浮车种，悠闲地撑着下颌，带着柔和的笑容打量着上车来的上校，可惜雷莉脱离*太久，没看懂青年的眼神其实是看着猎物掉进陷阱里的猎人的眼神。 两天之后，圆桌会议再度召开。 雷莉动用了她的紧急特权，在永恒树贤者厅外耐心等待reads();。 当罗尼涅和她联络的时候，她本来不想回答的，不过最后还是应答了，“什么事？” “问我什么事？”罗尼涅气得差点尖叫，“当初催我帮你调查催得那么急，结果出来了你又不关心了！” “嗯……”雷莉轻轻笑了，“不管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已经找到罪魁祸首了。” “雷莉？”罗尼涅感觉她不太对劲，“你怎么了？” 贤者厅的门打开了，陆陆续续有工作人员、保镖簇拥着七大家族的领头人走出来，苏斯那特有的暗金花纹的深紫色锥体尤为醒目。 “我这就解决掉隐患。”雷莉说，不顾好友不断的叫喊，直接切断了通讯后，向苏斯靠近，并且很快表明了身份，“苏斯大人，我是国都治安管理官，雷莉·奥尔森上校，我有重要的事对您说……和陛下有关的。” 苏斯在专用通道旁停下来，示意保镖们暂时不要阻拦治安官。 雷莉松口气，露出慎重的光芒，“陛下他的行为……” 黑光骤然炸开，在近距离击中苏斯的锥体，光是这样还不足够，雷莉狠狠撞了上去，清脆而刺耳的声音接连炸响，爆炸的余波甚至震裂了最近的几个保镖锥体。 声音消退之后，贤者厅雪白台阶下方就只剩下满地碎裂晶体，失去了原本的光泽，仿佛一堆煤渣。 苏斯和雷莉当场死亡，连精神波的渣都没剩下一星半点。 这次刺杀事件震惊全国，就连龙上将也遭到了牵连，整个高层都陷入混乱当中，苏斯家族是七大家族排名前三的巨头之一，在军界、商界和科研界都有巨大的影响力，如今领头人没了，到底是会引发难以平抑的全国混乱呢，还是直接如同奥尔森家族那样衰败下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皇帝陛下亲自下令，召开圆桌会议。 尽管陛下仍然在休养，对于政事几乎毫无实权，但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刻召集会议，众人却不得不遵守，哪怕内心深处是不以为然的。 贤者之厅经历了刺杀事件后，警备等级升至最高，此刻更是被近卫军团团包围，众人进入会议室，环绕巨大的黑金色圆桌，是八个雕刻着各色花纹的白色高背椅，七大家各占一席，皇帝陛下的高背椅则比其他人的要高一些、宽大一些和华丽一些。 如今六个锥体各自悬停在属于自己的高背椅上，接着门开了，金色的锥体闪烁着夺目光芒，威严地滑行进来，熟悉的、温暖的、带着怜悯与强大力量的精神波如同一阵春风吹拂过每个人。 首先是金叶家族的女家长按捺不住激动，惊呼起来：“陛下、陛下这是，痊愈了吗！？” “比刚刚醒来的时候好多了，但距离痊愈还有一段距离。”金色的锥体回答道，从人类肉身换成了锥体后，他整个气质都变了，高高在上、意志坚强，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这次召开会议，是为了给大家介绍苏斯家族新的家长。” 他发出了信号，会议室大门再度打开，一个深紫底色、点缀着苏斯家族特有暗金纹饰的锥体带着股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力量，龙行虎步一般进入会议室中。 第102章 孤的神迹 一开始没人认出来新来者，直到金叶夫人再次惊呼：“你是……尤里·苏斯？！” 她的警示如同一块陨石冲进海洋，砸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嘈杂的脑波在会议室中来回交叠激荡，每个锥体都像小帆船一样随波逐流，晃荡得厉害。 “不、这不可能！”七家族当中最暴躁的盖伊首先愤怒地叫起来，“尤里不是在高维宇宙裂缝里牺牲了吗？我亲眼看见的！” “我确实在裂缝里死过一次，”尤里·苏斯无视众人的惊讶和仿佛无法掩饰的抗拒，慢吞吞行进，直到大摇大摆地悬浮在苏斯家族的座椅上，“平衡水晶破裂，如果在本维宇宙，来不及抢救必死无疑。然而高维宇宙却是个精神波不需要载体的世界……它的法则和我们截然不同，尽管我在那里生存了近百年，还是无法理解、一无所知……就好像一只猩猩闯进了反物质开发组的研讨会。多亏了陛下仁慈，我才得以逃脱那个囚笼。” 尤里·苏斯是前任苏斯家长唯一的后人，前任是因为当时的锥体开发技术不完善，普遍寿命都没有超过八百年，因此很不幸过世了。而尤里生性勇猛冒进，担任新材料研究员，不肯待实验室，而是整天在外面奔波，总是前往偏远地带寻找新物质，最后在高维宇宙的裂缝里遇到意外，因公殉职。时间比他父亲去世还要早。 因此苏斯家族下任家长，刚刚被暗杀的罗曼诺夫·苏斯是尤里父亲的弟弟，也就是尤里的叔叔。 如今罗曼诺夫·苏斯被杀害，尤里突然出现，虽说从身份来说继承前任无可挑剔，但时机上来说未免太巧了。 这想法并不是一个两个人才有，然而皇帝陛下却似乎完全不在意似的，只是沉静地看着七贤者家族的执掌人们在会议室里摇摆不定。 名义上的七大家族，其实只有其中三巨头拥有执牛耳的超然地位，分别是：龙、苏斯和阿克维拉三大家族。 这其中，龙上将从最开始就是皇帝的坚定支持者，苏斯新老大是陛下要扶持的人，所以大家比较关注阿克维拉夫人的态度。 然而阿克维拉夫人却若无其事，施施然靠近尤里，暗褐中镶嵌暗金家纹的锥体闪烁着友善和蔼的光芒，“尤里，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这可真是苏斯家族的幸运……老苏斯先生知道也会高兴的。” 三巨头全都旗帜鲜明地倒向了皇帝陛下。 金叶夫人见机得快，也凑到尤里身边嘘寒问暖，盖伊和相乐家族也只好接受了继承人的安排。至于排名最末的奥尔森家族，似乎没人关心他们的意见。 苏斯家族新领头人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至于尤里·苏斯具体怎么搞定家族内部成员，坐稳这个位置，那就看他如何依靠皇帝的背后支持，施展自己的手段了。 整件事顺利得有些出人意料，简星寒本来以为，起码会像康熙年少时斗鳌拜那样，经历一些激烈冲突，很是要费点力才会拿下，毕竟这是新帝要从摄政王手中分权，不经历点政治斗争、宫廷流血事件都不好意思写进史书里reads();。 “拉美西斯当年选择部下的时候，自然也考虑过如何确保放出去的权力能收回来，说起来你是沾了他的光。” 虽说这件事一定能解决，但进展如此轻松顺利，运气也占了重要的部分。 一是拉美西斯的布置，二则是奥斯卡捡到了尤里。 否则他们还得颇费一番力气先解决苏斯家族。 对此简星寒引用了游戏里的经典台词：“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奥斯卡深以为然地点头：“你的好运气宇宙第一，居然遇到了我。” 简星寒本来想吐槽几句，但看到奥斯卡仿佛翘着无形尾巴的得意小模样，心里突然一软。 他们正乘坐着悬浮车，在大军护卫下巡视永恒树及其周边区域，接受臣民欢呼朝拜。 街道两边是成排的锥体，七彩斑斓的平民们在为皇帝欢呼。 皇帝陛下却没放在心上，他好好地坐在奥斯卡腿上，搂着脖子吻他的恋人，吻着吻着就变成了细密啃咬。奥斯卡的脖子被他小猫一样啃得痒酥酥的，眯着眼睛不说话，礼尚往来地用手掌揉他屁股。 两个人缠绵了好一会儿，封闭的空间里，要求通讯的信号灯才一闪一闪亮起来，简星寒喘息着不好开口，只是接通了。 龙经过调||教后，正直到近乎刻板的声音响起来，“陛下，我们抓到一个恐怖分子企图行刺，是否直接处决？” 简星寒挑着一边眉毛，觉得很惊讶，拉美西斯下达的关于“忠诚”的暗示指令相当强大，戈德兰居然有人能够反抗这样的指令行刺皇帝，应该说相当不简单。 “先关押起来，到了行宫由我亲自审讯。”简星寒抹把脸，用冷静而威严的语气下令，“确认犯人身份后把资料传给我。” “遵命。”龙毕恭毕敬地切断了通讯。 简星寒觉得控制好了的部下真是好用啊，一边又觉得有点寂寞，将头靠在奥斯卡肩膀上。 奥斯卡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其实，我曾经也计划过，把你一起侵蚀了，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简星寒脸都白了，一把抓住奥斯卡的衣领，“你觉得我是麻烦？！” 衣领勒紧了脖子，奥斯卡想了想，做出痛苦的表情，“没……咳咳，绝对没有，我不是没动手么。” 他温柔地抱紧简星寒，“只是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对你那么着迷，想你的时候，就连名为心脏的器官都会跟着刺痛，这种失控的感觉非常不妙。我想要修正，让一切纳入控制下。” 简星寒半点不放松力道，继续冷眼盯着他。 奥斯卡又咳嗽两声，两手从臀侧往上开始移动，为皇帝陛下揉捏腰身，“只是想要让你完全属于我，谁也不看，谁也不在乎，只要看着我就足够了reads();。简星寒，全宇宙里我最喜欢你了。” “……这些情话，我只给六分。” “这不是翻数据库找出来的引用文，是我自己的原创。不过满分是多少？” “一万分。” 奥斯卡：“……” 简星寒突然笑了，他松开手，侧头亲吻他的额角和眼睑，手指轻轻划过男人线条清晰的面颊轮廓，“我也最喜欢你了。” 奥斯卡手腕力量突然加重，将青年牢牢扣紧在怀里深吻他。 然后，通讯器再次亮起来，龙上将汇报说：“陛下，我们到了。” 巡游结束，车门自动打开，简星寒率先跳下车，奥斯卡阴沉着脸，也跟在他身后下车。 被抓捕的恐怖分子是纯黑的锥体，被几条激光锁链困住，武器早被卸载了，简星寒仍然维持他史前人类的形态，在上百锥体的簇拥下进入了囚禁的房间。 他敲了敲随侍在旁的艾略特，仆从领命，从深红锥体顶上放出了光幕，显示出被捕者的信息，简星寒摸着下巴匆匆扫了一遍，然后挥手命所有侍从和守卫退下去。 对此艾略特和龙都迟疑了一下，然而即使他们表达反对，也只会被简星寒一句“有奥斯卡就够了”给轻松打发下去，所以还是依言乖乖退出房间。 简星寒站在交叉的银色光索之间，凝目注视着深黑锥体，这是个来自军部科研处的女性，锥体的边缘闪烁着象征倔强的绿色光芒，名字是罗尼涅·盖伊，盖伊家族一个小小的后辈，根据记录，她是雷莉执行暗杀任务前联络的最后一个人。 他看完记录后就笑了，“你是为了雷莉吗，真是个义薄云天的好朋友，却是个违背祖训、叛国弃义的废物军人。” 罗尼涅闪烁出代表愤怒的刺目红光，“你这个草菅人命的昏君！雷莉那样一个尽忠职守的军人，怎么可能去暗杀苏斯大人？都是你的阴谋！我只是为她伸冤！” 简星寒笑得更愉悦了，他走近几步，轻轻敲了敲罗尼涅坚硬的水晶躯体，后者动弹不得，只能任凭他“轻薄”，气得全身都快出现裂纹。 “最后一句是正确的，也只有最后一句是正确的。我无法理解，在你心目中，一个随随便便牺牲平民性命的军人，为什么也当得起尽忠职守这个词。” 简星寒从艾略特留下的一块储存信息的晶体中调出了雷莉的记录，有十七个平民以“可能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被雷莉囚禁、审讯并致死亡，另外还有二十一个平民是在雷莉“维持治安”的过程中无辜受到牵连而身亡。 对于这些数据，雷莉的报告中只是以“意外的、间接的损失”做为总结，她本人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面对简星寒给出的数据，罗尼涅气得笑了，“就算雷莉的工作手段粗暴了一点，但也是为了这个国家的安全着想。区区几个平民的性命也值得和我们贵族相提并论？” 简星寒还是在笑着看她，但眼神却冷了许多，“为什么平民的性命不如贵族呢？如果你能解释清楚，我愿意为雷莉的死道歉。” 罗尼涅斩钉截铁地说：“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戈德兰自从创立以来，就有严格的等级划分，看颜色就知道了，杂色的贱民，纯色的贵民，紫色的贵族，金色的皇室，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分出来的吗？” 简星寒若有所思，“这么说，雷莉身为奥尔森贵族，同时也是治安官，因此随便杀几十个杂色的贱民也是她的特权，没什么应当指责的？” 罗尼涅迟疑一下，还是说：“她确实处理得粗暴了一点，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人手有限，偶尔难免造成间接损失，这是情有可原的……” 简星寒点头，表示接受，“那么，朕身为金色的皇室，不过杀了一个下级贵族reads();。在朕的眼中，奥尔森家一个小辈和贱民也差不了多少，既然这是身为上位者的特权，你怎么就拼了命要报仇？” 罗尼涅整个锥体的光芒都不安地闪烁着，“这……雷莉、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比家人还亲密的朋友！” 简星寒仍然语调柔和继续问：“被你们杀了的那些贱民，难道就没有家人和朋友吗？” 罗尼涅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如果这个咄咄逼人追问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别人的话，她早就恼羞成怒吼回去了，然而，即使吼回去说什么狡辩、胡扯，也只是苍白的挣扎而已。 简星寒看着锥体上的光芒黯淡下去，几乎要消失，他笑得讥诮而怜悯，“你看，罗尼涅，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阶级尊卑的存在是合理的、贱民死了也活该的理论，不过是站在自己是强者的立场而已。然而没有人永远是强者，换了你自己落在弱势的立场，原本理所当然的规则也变得无法忍受了，对不对？” 这番话如果是贱民来问，她还可以大声嘲笑说等你有那个资格再来质问，可是换了高高在上的皇帝来说，罗尼涅却找不到半个字反驳，只觉得憋屈得不得了。 简星寒望着开始装死的锥体，她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哭了。 “我没欺负你吧……”简星寒叹气，“所以啊，罗尼涅，还是一个平等的社会比较好吧？” “不好，”罗尼涅抽抽搭搭地说，“我有着盖伊这样光荣的姓氏，怎么能容忍和贱民平起平坐。” “那维持现在的阶级，你和雷莉身为小贵族，皇帝陛下想杀就杀才好吗？” “也不好，谁喜欢被想杀就杀啊。”罗尼涅嘤嘤地哭着，也许是因为简星寒一直以来口气都太温柔了，她不知不觉将心里所想的全都坦露出来。 简星寒也哭笑不得了，“哦，这么说你想篡位？也只有当了皇帝了才能不被任何人想杀就杀了……刺客跟叛国者除外。” 罗尼涅哭得更大声了，“开什么玩笑！” 简星寒揉着额头退散了，“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退出了房间，奥斯卡跟在他身后，一本正经地吐槽：“那个人类胡搅蛮缠，不过是私心作祟而已，你倒是有耐心陪她绕圈子。” 简星寒笑得愉悦，命令侍卫看守好作为牢笼的房间，然后乘上通往永恒树顶层宫殿的飞行器，坐下来喝茶的时候才跟奥斯卡解释，“不同人类有不同想法，还挺好玩的。” 奥斯卡眨巴眼睛，稍稍感觉到了嫉妒，简星寒对他也这么宽容多好reads();。 永恒树配备的飞行器也完全被侵蚀了，戈德兰人却毫无所觉，每天上上下下乘坐人次数十万，奥斯卡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除此之外，进化后的尼欧集合体再度往宇宙中扩散，不过这一次，奥斯卡更改了策略。 简星寒跟他索要侵蚀名单的时候曾经说，反正集合体都是奥斯卡自己，他计划挨个亲一次，对于连自己的摩托车的醋都要吃的奥斯卡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可能性。 所以他自然更改策略，派出进化版尼欧。超小的三角飞行器先是抵达了晨风帝国卡特莱特星域——当年戈德兰“迎接陛下回归之处”，失去指挥的机械军团大部分都被附近行星的引力吸引到轨道上。飞行器伸展出数十个喷射口，将只有手指大小的上千超微型探测器送进真空，寻找到尽可能多的机械军团残骸，吸纳、同化、侵蚀，以这些优质原料为基础，增殖出新尼欧。 新的集合体如同拼装玩具一样，在深空中逐渐拼合成型，飞向目的地。 约莫四天以后，一颗直径超过一千公里的绿色行星迎来了罕见的客人，那位客人具有如同远古传说中的天使一般的外形，全身被璀璨白光包围着，身后六只巨大的羽翼轻轻在没有空气的真空开合扑扇。 绿色行星级别的流浪星采用了脉冲的方式和那位“天使”交流，而不是他偏爱的岩层轰鸣。 而此时脉冲里洋溢着愤怒的情绪，因为这位天使客人前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来收回你的身体。” 这位名叫莱尔的流浪星自然愤怒了：“你你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想要我的身体就要！人家是有节操的！不对，你这是开战宣言吗？你要战，我们就战！” 天使却冷静得很，只是将六只洁白的翅膀全部展开，通身萦绕着莹莹白光，仿佛一朵盛放在漆黑宇宙中的夜光兰，他伸出一只手，引爆了一颗小小的精神波炸弹。精神波甚至轻易突破了流浪星的电离层，从外到内将星球本身以及星球上所有的住民清洗了个遍，“你都忘记了吗，莱尔，当初和我的协议。” 那道精神波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揭开了蒙在所有智慧体意识之海的一道屏障。 莱尔迟迟疑疑地嘟囔着：“我不记得见过你……什么协议……说起来，我到底为什么比同胞们多长出这么大的个子的……好像我曾经有过许多了不起的经历，还结识过了不起的人，奇怪，我怎么都忘记了呢，我连唱歌都忘记了，露露大概会生我气的……你说他会不会生我的气啊，奥斯卡？哦对我想起来了！原来我们有协议的啊！哎呀呀呀我真是过糊涂了！奥斯卡？奥斯卡！小寒呢，他还好吗？！他到哪里去了！啊啊啊不行不见到他我不给你身体！” 奥斯卡的天使形态集合体不耐烦地扇了扇翅膀，“想起来就快执行契约，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寒，你想要再见到他就配合我。” 莱尔又开始嘤嘤嘤：“真是的人家好歹帮你保存了这么大的星球……你就不能友善一点吗？哦对了……伊阿宋在我身上，他也想见见小寒，我们怎么会把他忘记了呢？晨风帝国现在由阿格列统治，然而神之子的行踪居然用一句回归世界之母怀抱就给打发了，居然没人觉得有问题？这太可怕了，我们被集体洗脑了吗？唔……虫族应该叫被洗了神经结，我们流浪星则是被洗了智力统和反应漩涡……只有人类才叫洗脑，那传承者是被洗什么呢，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充沛的能量给予了流浪星说更多废话的精力，奥斯卡不再理他，也不打算和那些轻易就被戈德兰控制，将简星寒的存在彻底遗忘的虫族、人族们多做交流，在成群的龙虾形态太空劳工推动下，一颗直径不足五十公里的橘色小行星被推进了绿色行星的卫星轨道reads();。 莱尔惊叹：“他真美！这是你帮我新造的身体吗，真是太棒了！” 奥斯卡嗯了一声，“帮忙守护这么多年，谢谢你了。” 莱尔不好意思地笑了，“唉，你太客气了，真是的。我好歹也是英勇而帅气的流浪星嘛……” 经历了几个昼夜的交换后，莱尔终于脱离了一千公里直径的巨大躯壳，小小的橘色小行星突然加速，脱离了行星轨道，朝着无尽深空冲去，他的岩层在稀薄大气层下面震动，以难以判断的复杂轨迹在太空中到处乱窜，同时再度高高兴兴唱起了那首《当我六十四岁》。 “自由了自由了！虽然看着虫族忙忙碌碌采集生产气云也挺有趣的，不过果然还是自由最棒了！奥斯卡奥斯卡，带我去见一见小寒，我要跟他道个别，然后就出发去旅行！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我要穿越整个银河系，去到任何智慧都没有见过的新疆域！” “你现在见不到他，”奥斯卡不耐烦地扇动翅膀，“戈德兰首都位处两个维度的夹缝之间，除非彻底封住……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等旅行回来再见吧。” 橘黄色的流浪星一个急刹车，转头冲回来，“我这一去得好几个世纪……人类的寿命哪有那么长？不见就见不到了嘤嘤嘤不要人家舍不得嘛……” 奥斯卡的天使形态集合体却像融化了一样散开，渐渐化作薄雾飘进绿色行星，直到渗入地表，不过他在工作之余，还是提醒了莱尔一句：“简星寒并不是普通的人类，他是将法王级的拉美西斯击败过两次的传承者，就算你老成了白矮星他也依然存在。” “我们流浪星哪有可以老成白矮星的质量……”莱尔喃喃辩解了一句，不过很快振作了起来，高兴地顺着绿色星球画出一个u型，又朝着之前的方向冲了出去，拖曳出一道亮闪闪的橘黄色电离云尾巴，“那么！我先去旅行了，等我带礼物回来给小寒，奥斯卡，再见啦！” 深邃辽远的宇宙深空中，直到过了很久很久，还能隐约收到莱尔的脉冲波，他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欢唱着，这次唱的是披头士的另一首歌。 “我们远航，我们出发，我们一起欢唱，在蔚蓝海中的黄色潜水艇上。” 至于奥斯卡的尼欧集合体，则计划展开一项弘大的工程。 绿色行星经过尼欧的改造，虽然反应相对迟钝，却仍然可以根据奥斯卡的指令而行动。但将一颗星球一千公里的直径一口气放大十倍，这其中的工作量远远超过任何一项人类已知的工程。 奥斯卡还是和伊阿宋联络上了，要求他们在一个月之内完全撤离，伊阿宋一开始有点犹豫，“哪怕不算上选址重建的时间，大批量的库存、工厂器械转移至少需要半年，而且我们正在处理矿业联盟一个大订单，能不能……” “你搞错了一件事，”奥斯卡冷淡地打断他，“我没跟你商议，这是命令。” 伊阿宋沉默，而后服从了。 奥斯卡经过计算又说：“原料带走，把生产好的能源块都留下来。” 伊阿宋立刻回答：“是reads();。” 新任的副官很不服气，小声嘀咕着“我们辛辛苦苦建设了这么久，怎么说撤离就撤离，说交出去就交出去，订单怎么办？” “闭嘴，”伊阿宋皱眉，他站起来穿上外衣，“你什么都不知道别瞎搅合，这是我们的职责。马上通知所有单位，开始紧急撤离，将核心设备拆开，装运到集装箱，发射到小行星轨道，能不带的都不要带，20天内完成撤离。” 副官是个年轻的雄虫，对于神之子的印象并不如伊阿宋那么深刻，但他尊敬伊阿宋，被训斥了也只是委屈地瘪瘪嘴，而后执行命令去了。 伊阿宋联络了阿格列，自从巴拉姆被迫退位，而人族的兰斯帝国由于元首突然身亡而爆发内战，无暇再和虫族打仗，晨风开始了一家独大的发展，阿格列也因为深受世界之母的眷顾而威望日隆。 然而作为阿格列重要的左右手伊阿宋却不肯留在帝都星辅佐皇帝，而是独自留在偏远的能源基地主持生产。这种突破时代的能源固然是帝国重要的基础产业，却还不至于需要皇帝最重要的心腹前来坐镇，阿格列百般挽留，伊阿宋却执意离开了帝都，孤独地驻守在这颗名叫莱尔的绿色行星上。 然而伊阿宋现在，对于自己曾经的行为却仍然抱有深沉的愧疚，他们竟然将神之子完全忘记了，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留下的种种福利。 即使眼下理所应当的撤离，也引来内阁高涨的反对和批评，哪怕他说是出于“神之子的启示”而行动，对于仍然处在帝国中心，被戈德兰蒙蔽心智的众多大臣来说，实际上这不过是个毫无说服力，匪夷所思的理由。 不过伊阿宋仍然扛住了所有争议，一意孤行地行动着。皇帝也出于信任而支持了他，最后，晨风国有能源集团花了二十九天完成撤离。 一天以后，伊阿宋的军队留下的基础设施被岩层激烈的撕裂扭曲吞没到了地底，融进了滚烫的岩浆之中。 尼欧们功率全开地吞噬着能源砖，增殖的尼欧源源不绝地增大行星的体积，连一点水雾、一点灰尘都不曾浪费，切实地让行星直径朝着既定目标增长着。 大陆板块在海洋上漂移、碰撞、变形，海浪随之高高扬起，吞没地面，这是一场没有任何人目睹，孤寂的神迹。 起初，神创造天地。 第一天，神将光和暗分开，于是就有了昼夜。 第二天，神将天和地、空气和水分开，于是就有了晨昏。 第三天，神将海和陆分开，让地上长出绿色的植物和种子，神觉得这样是好的，于是事情就这样成了。 而后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神每天有条不紊地让世界成为我们眼中的模样，分开四季、创造群星，让太阳发光，照耀在地上。创造飞禽走兽、鱼虫蛇蝎，让地上长出食物。 总共花了六天。 奥斯卡终究不是传说里的神，六天时间还不够他进行一次完整的模型推演。但好在尼欧不需要休息，不需要停止，蓝图是早就设计好了的，每个细节都掌握在计划之中，只需要没日没夜地施工就够了。 那之后，又过去了很多年。 第103章 还乡 在简星寒出生的那个时代，人们还在半是推测，半是梦想，当智慧生物——或者在地球的语境里——当人类，进化到极致后，会变成什么样？ 有人说是机械化，有人说是不断替换的□□体，有人说是永不衰老的细胞。 后来想象力进一步扩展，也有人提出，物质生物进化到极致，就会成为能量生物：不依赖于细胞，不依赖于空气，也不依赖于引力的，近乎永恒的存在。 那么，能量生物再进化到极致，又会是什么样？ 简星寒游完泳，通身是水地走出泳池，泳池边整堵墙都是一面完整的镜子，映照出整个游泳馆的景象。 镜子里一个头发*的半裸青年用近乎发呆的眼神看着他。 大约25岁左右的样子，这是简星寒评测之后，认为自己精力和体力达到巅峰、外表也最令人满意的时候。 修长健美的身材，几乎具有运动员的全部良好素质，整体形象又像模特一样完美。但无论怎样强化，这终究还是人类的躯壳，既不能在真空环境生存，也不能抵抗过高或者过低的温度，重力过大会被压成肉泥，重力过小则有可能患上骨质疏松症…… 简星寒甚至觉得，就连虫族都比人类进化得好，起码它们当中许多种类可以不依赖于任何设备去适应许多恶劣环境：真空、超低温、超高温、强酸、剧毒、高压等等。 但有趣的是，越是这样的虫类，在虫族当中反而越处于底层。越是高级虫族，却越是和人类接近，拥有更多的弱点。 ……就好像人类真的是整个宇宙种族里进化的标杆一样。 尽管虫族自己不这么认为。 他将两手贴在冷冰冰的镜子上，和自己的倒影对视，突然想通了。 大概因为，他实际上是存在于某个人类作者写的拙劣小说里？ 人类总是很傲慢的，我们想当然认为诸神都拥有与人类同样或者近似的外形；我们想当然地将自己的一起作为标杆，并以此去判定其它物种的智力、情感、价值、善恶；甚至于简星寒至今都觉得，比起戈德兰那些莫名其妙的锥体、比起他身为宇宙最高种族传承者、还将进化成为纯能量生物来，还是拥有一个普通的人类躯体更为理想。 当奥斯卡从背后搂住他的时候，他将这些想法说了出来，奥斯卡回答：“不是那样的。” 他一边轻轻抚摸恋人瘦长柔韧的腰身，一边用好像情人甜言蜜语般的语气解释：“只有低级生物才需要进化出适应环境的功能，越是高级的物种，就越是只要做自己就好，不适合的环境，就直接改造reads();。” 简星寒享受着恋人的抚触，闭上眼睛往后仰头，靠在奥斯卡坚实的肩颈之间，“就像你那样？” 奥斯卡用嘴唇轻轻碰了碰青年的耳廓，两只手慢慢下移，坚定而娴熟地伺候起来，嗓音却柔得叫人心都要融化，“是的，就像我这样。” 简星寒很快喘息粗重，膝盖发软，将那些奇奇怪怪的哲学命题抛诸脑后，贴在镜子上的手徒劳地抓着光滑玻璃表面，随着某些动作神经质的攥紧拳头，最后贴着镜面慢慢滑了下去。 午休结束后，简星寒在浮空花园里看文件，漂浮在花园上空的巨大章鱼突然将触手全都缩了起来，它用深刻而忧郁的语气说：“……我想起来了。” 简星寒坐在一张全部由花瓣和丝绒般的藤蔓组合而成的沙发上，交叠双腿，支着下颌打量它，“什么？” 太空章鱼说：“我想起来了，我的名字叫做司徒渊，一共死过五次。我曾经是……不对，我一直都是观察者联盟的一名成员。按照规定，我应该和你保持距离，虽然我并没有完全做到……” 简星寒露出好像晨曦中第一颗启明星一样璀璨的笑容，“是的，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太空章鱼……不对，司徒渊伸出一根发光绢带似的莹蓝色触手，简星寒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它，章鱼的皮肤上愉快地散发出十分少女情怀的粉蓝色调，“小寒，能够认识你真是太好了，但是我要走了。” 不记得的时候没有关系，但是司徒渊既然想起来了，就必须遵守观察者联盟的规定：保持距离，好好地观察。 简星寒又抚摸了一下它的触手，和海中章鱼当然是截然不同的，是轻盈、冰冷却柔软，近似于半气态的构造：“那么，再见，司徒大哥。” 司徒渊说：“我真喜欢这个称呼，我会把它好好记在心里，直到生命终结。再见，小寒。” 随着简星寒的命令，浮空花园顶上的透明圆罩打开了，外层还是灌注满了气体，太空章鱼像团彩色云朵似的漂浮上去，接着圆罩合拢，外层抽成真空之后，司徒渊最后对着花园里的小小人影挥了挥触手，在圆圆的脑袋旁边轻轻一点，简星寒猜测那是个人族的军礼，然后它突然加速，很快消失在璀璨的群星之间。 简星寒十分失落，隔着层层防护罩眺望无边无际的宇宙深空，人类疆域已经横跨四百亿光年的星域，利用传送和跃迁技术，几乎能够在这片疆域中通行无阻，极度的自由却伴随着极度的孤独，他突然觉得，最幸福的反而是小时候听自然常识课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师眉飞色舞地描绘着人类对于太阳系、银河系种种幻想的时候。 戈德兰倚靠高维宇宙提供的永恒水晶发展了数百年，享受到的好处数不胜数，如今却将摆脱高维宇宙桎梏的课题摆在首位，一方面致力于可替代的寻找新材料，另一方面则逐步将首都从维度裂缝中迁回本维宇宙。 整个工程浩大而缓慢，但全国人民——尤其是贵族们却格外齐心，一方面是简星寒刻意的引导，另一方面则是被来自高维宇宙日益恶劣的影响唤醒了警惕心：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来自高维宇宙的生物不断给他们提供资源和技术，要说只是为了行善，说给蚂蚁时代的奥斯卡都不会信。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从维度裂缝中传来了许多奇怪的要求，比如要求戈德兰派人调查几个特定的坐标空间，比如要戈德兰提供本维宇宙全像星图，总之都是一些让人无法配合、一看就意图不轨的事，甚至隐隐让贵族们担忧这个来自高维的不明生物是不是打算侵略他们？ 贵族们当然不愿意被侵略，所以对于关闭最后的维度裂缝之事格外上心，连七贤者都不用刻意动员，这事就这么水到渠成了reads();。 当然简星寒不会告诉他们，那些信息都是奥斯卡伪造的。 他又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看着浮空花园慢慢旋转到某个面，防护罩外头有颗特别明亮的蓝色巨星闪烁着，将花园里的一切都染上一层幽蓝光芒。奥斯卡说那是颗古老的恒星，比他诞生的太阳系还要古老，忧伤的蓝色让简星寒想起了地球，他撑着下巴有些发怔。 三头的红龙无声无息穿过防护罩，朝着那片蓝色飞去，当然以它的速度，尽管飞了很久很久，距离依然远得难以计量。 奥斯卡在这时候回来了，手里晃着把钥匙，“我带你去个地方。” 简星寒听出他口气里的嘚瑟，知道这位大神大概又制造了什么类似于连接行星的列车轨道、能深入恒星，还能顺利在核磁风暴中航行的探险船之类充满挑战性的建造物要向他炫耀。 就连他手里那把钥匙也是特意模仿地球物品制造的，这么晃着的时候，恍然间就好像还在地球上晃着家门钥匙一样，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简星寒站起来，一边问：“这次又是什么？”一边穿过花园，乘坐悬浮电梯来到了专用空港。来往的路上，在各色锥体中间，已经可以零零落落地看见人类的形体穿行其中，当见到简星寒的时候，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对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行礼。 这些也是改造的结果，以□□体代替锥体，因为有传承者的协助，记忆移植技术得到飞跃性进步，因此几乎可以用□□体的方式实现寿命的延长。 当然这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这个世界上，原本也就没有什么百分之百的存在。 斩首者被改造成了舒适的专机，悬浮在空港之中，因为感应到了主人的到来，自动打开舱门，降下舷梯。 两列胖乎乎的机器人从中鱼贯而出，一行天蓝，一行乳白，整整齐齐对简星寒和奥斯卡行礼，瓮声瓮气地说：“主人，欢迎您。” 左手边第一个白色机器人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补丁，简星寒喜出望外扑过去抱住他：“小白……” 没等扑上去，就被奥斯卡拦了下来。 简星寒挣开他，还是扑上去抱住了小白，“小白你没事，太好了，不过这些蓝白机器人是怎么回事……” 小白硅胶般柔软而充满韧性的外皮还是如同记忆中那么温暖，他顶着奥斯卡充满警告意味的目光，用胖乎乎的手掌轻拍简星寒的后背，“是奥斯卡修好了我，这些都是跟我一个型号的护理机器人，经过系统优化，性能不输给当前市场最先进的rx11-21号，希望能够让你满意，小寒。这是二白，这是三白，这是四白……这是小蓝，这是二蓝，这是三蓝……” 简星寒粗略一扫，白色蓝色各有二三十个，光是名字就要把人记混，他放弃地抬起手：“好的，以后都交给你管理了。我们……出发吧。” 奥斯卡黑着脸迈进斩首者里，输入目的地坐标以后，启动了飞船reads();。 三角形的斩首者喷发出耀眼光芒，冲进了茫茫太空，成千的机器人军团组合成无数艘护航舰，紧紧追随其后。 龙上将正在开一个冗长的会议，手腕上的提示器闪了起来，副官面无表情地汇报：“陛下又出去玩儿了。” 龙上将只是轻轻笑了笑，“知道了。” 而后继续听国防部长催眠般的报告，一边心不在焉地想，和平真是个……无所事事的幸福时代啊。 斩首者经过六次跃迁才抵达了目的地，这是个十分陌生的星域，简星寒摸着下巴打量星图，因为奥斯卡卖了个关子什么都不说，害得他也跟着好奇起来，这次到底要给他看什么呢？超新星的爆炸？暗星的覆灭？黑洞的生成？ 或者流浪星是怎么诞生的？ 因为附近有恒星的存在，监视器里也充满了带着淡淡霞光的橙黄色，气云梦幻迷离，仿佛夕阳照耀的仙境。 这时监视器上突然出现了一颗蓝白两色的星球，因为太过眼熟，简星寒愣了很久，才扑到控制台跟前，连嗓音都变调了：“把它……放大！” 宇宙中有许多美丽而瑰丽的星球，或是如钻石珍珠熠熠生辉，或是色彩绚丽得好像盛开的牡丹，然而在简星寒眼中，却再也没有比眼前这颗简单的蓝白两色更美丽的星球了。 深深浅浅的蓝是海洋的颜色，蓬蓬松松的白是云层的颜色，偶尔一点棕黄深绿，是大地与森林的颜色。 那是，早已消失在浩瀚无尽的时光与空间之中的地球，故乡的颜色。 就如同人类文明一如既往的发展那样，起源地逐步边缘化，成为落后的地区，当人类疆域无限向着太空扩展，地球也最终成了边境一颗微不足道的落后行星，只有固执守旧的人们居住在上面。 也因此，在第二次宇宙大爆炸的时期，没有任何防护能力的地球，毫无悬念地化为宇宙尘埃，茫茫不见踪影，几乎消失在人类的记忆之中。 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怀念着地球、将其当做家园的，简星寒是唯一的一个人。 奥斯卡依言放大监视器的图像，简星寒也终于看出了端倪，虽然他以前也没怎么仔细看过地球的照片，不过眼前这一片欧亚大陆那似是而非的轮廓，肯定不是地球就对了，不过乍看上去还是大同小异。 连祖国版图那个傲慢的雄*嘴都尽力还原了。 奥斯卡苦恼地说：“资料实在太少……我尽力了。小寒？” 简星寒抬手挡住了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渗了出来，可是嘴角却止不住地笑着，“你这个笨蛋……这次是制造了整个星球给我吗？哪有送这种礼物的，简直大笨蛋。” 奥斯卡觉得简星寒现在的情绪太过浓烈和复杂了，有些难以解读，不过……大致上，还是开心的吧？ 他将简星寒轻轻拥到怀里，下巴正好贴在柔软的头发上磨蹭几下，“我希望，你不要觉得孤独。”他笨拙地说着，“我、我会把整个宇宙都送给你，请你，不要孤独。” 第104章 行星领主的日常 机械兵团停在两万公里之外的虚空中待命，斩首者喷射着耀眼的能源光芒，冲进了仿造地球的大气层里，经过最初的颠簸之后，开始顺着近地轨道环绕飞行。 简星寒不通过监视器也不通过传承者的脑波，而是利用一架超高倍数望远镜在眺望大地，一边大呼小叫：“慢点慢点，看到东京了！炸沉它！” 奥斯卡调出导弹，他突然又用力摇手：“不对等等等等！先把长刀研和并木莳绘给我搜刮干净了再说……还有把田x芳树和车x正美放出来，对了还有押x守大x克洋x敏空x英秋钉x理惠水x奈奈坂x博信……等等……宫x雅史虽然年纪大了，不过也还是放过他吧……” 奥斯卡有听没有懂，只好挨个词条进行搜索，因为大爆炸之前的数据保存下来的实在太少，即使是奥斯卡也在浩如烟海的信息中搜得晕头转向reads();。 长刀研：一种钢笔尖的特殊打磨方法； 莳绘：一种源自中国的传统绘画工艺； 田x芳树：一个……写小说的大叔？ 空x英秋：一只……会画漫画的大猩猩？ 钉x理惠：蹭得累的教科书。蹭得累是什么？ 宫x雅史：游戏公司股东……？ 还好简星寒及时住口，从熊熊燃烧的宅男魂当中回过神来，自己也觉得好笑地摸了摸后脑，“好像不太可能连这些细节都仿造下来？不过东京塔和巨蛋倒是挺像那回事的……咦咦？！” 简星寒突然抓住了望远镜，瞪圆了眼睛望向地面。 整齐纵横、像棋盘格似的街道上，有衣着风格千奇百怪的行人来来往往，车辆交错行驶……这倒没什么，不过简星寒发现几只高大的禽类混杂在车辆当中，黄橙橙的羽毛，小小的翅膀，粗壮的双腿，披着皮甲和头盔，眨巴着一双水汪汪、圆滚滚的棕色大眼睛，后背安置着鞍座，托着大大小小的人类，跟车辆一道健步如飞。 “这是……这是……”简星寒觉得舌头都打结了，这不是游戏大作最初幻想中的吉祥物代表陆行鸡吗？游戏里的生物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居然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简星寒眼睁睁看着一个少年骑着陆行鸡，超过了一辆nissan帕拉丁，还转头朝着车主做个鬼脸。 那只陆行鸡也跟着回头，骄傲地啾啾叫了两声，嫌弃般扫了眼和它比起来笨重迟钝的帕拉丁，转身带着主人啪啪啪地跑远了，只留下一根鸡毛打着旋落在车盖上。 奥斯卡看到了，招手叫来小白，从他肚子里的储物箱中取出一个陆行鸡的金属小模型，“我照着这个做的，因为有参考，还原度非常高。” 那个金属陆行鸡是简星寒当初练习精神力的时候，捏制的某个模型，他隐约记得当初还兴致勃勃地跟奥斯卡介绍，当初他怎么说的来着？ “这叫陆行鸡，性情很温顺，黄毛大眼睛可爱死了，是大陆上最好的交通工具，吃得也少，跑起来又稳又快，拉风得不得了。” 简星寒掩面，他好像忘记补充一句，可惜这是幻想生物。 不过，还是好可爱啊。 因为还原度非常高，简星寒也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愉快地决定也要弄一只来骑着玩。 斩首者终于飞到了帝都上空，简星寒望着满地跑的陆行鸟，还有翁塔利尔跟晨风虫族风格混搭的建筑物，明智地放弃了去找自己住过的公寓的念头。 他们停泊在空港，经过消毒后，在一个房间里换上了休闲风格的t恤和长裤，通过长长的自动通道和电梯，走出建筑物，最终踏在了仿制地球的大地上。 简星寒深深吸了口清新透彻的空气，发表了第一个看法：“……空气太好了，没有雾霾和沙尘暴，差评。” 奥斯卡记录下雾霾和沙尘暴两个词条，表示以后会修正。 “记得pm2.5尽量维持在100以上reads();。”简星寒负责任地提醒，然后两手插兜，顺着人行道往前走，“我们去哪儿？” “回家。”奥斯卡指指前方一个公交车站，一辆长方形的悬浮列车滑到了站台跟前，舱门横向滑开，同时悦耳的电子音响了起来：“欢迎乘坐189路，本车开往苹果园，早班车早上5点30分发车，末班车晚上22点发车……” 简星寒默默跟着奥斯卡走进车里，车内构造与其说公交车，不如说是地铁，跟他当初被卷到四千年以后的九号线是一模一样的。奥斯卡倒是很擅长学习参考，总结经验。 车厢里空空荡荡，除了他俩并没有别人的乘客——就连司机都没有。 简星寒等了一会儿不见开车，正要开口问，突然车外跑来一群人，短短两分钟，就将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就差挂在车外头了。 奥斯卡虽然护着他，但两个人还是挤到了车厢角落里，好在奥斯卡身材高大，朝外一挡，就将简星寒妥妥当当地护在自己怀抱跟金属车厢之间。 尽管如此…… 简星寒还是没有半分感动，他打量着突然出现的整整一车乘客，有上班族、有学生，有家庭主妇，也有老人，还有游客，虽然穿着更像翁塔利尔人而不是地球人，但简星寒也早就看习惯了这些人的装扮，倒也不觉得违和。他只是交叉手臂靠在车厢上，皱着眉问：“我们不是第一个上车吗，为什么不坐下，要被挤成这样？” 奥斯卡：“呃……要将座位让给老弱病残？” 简星寒冷笑着扫一眼并排坐在对面横排座上的三个彪形大汉，“那是老弱病残？” 奥斯卡面无表情：“还有孕。” 简星寒：“……那不是男人吗？” 奥斯卡：“六年前我们在边境行星发现了一个全新的种族，这个种族文明还处于原始社会，最大的特点是只有一种性别，也就是男性。为了繁衍后代，其中一部分男性进化出了生育功能……” 简星寒皱眉：“这是哪里来的情报？为什么我没有接到过任何相关报告？” 奥斯卡：“xx文学城。” 简星寒扶额：“不是早就叫你删掉吗！怎么又……” 平稳行驶的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车，车里的人随之东倒西歪，简星寒没站稳，整个人扑进奥斯卡怀里，带着温暖木质香气的味道从他衣服上传过来，虽然多半是刚刚在空港服务站换的衣服上附带的消毒剂味道，可是混合了奥斯卡的体温之后，就散发出格外令人心动的气味。 简星寒正在心猿意马，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奥斯卡就着两人被挤得无法动弹的姿势，竟然开始对他上下其手。 等到他将手伸进衣服里摸得更肆无忌惮的时候，简星寒从耳朵到脚都全红了，一是震惊，二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再老夫老夫了做这种事还是会害羞的好吗？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震惊。 他喘着气抓住奥斯卡的手腕，努力平稳声音，咬牙切齿：“我就说怎么不对劲，原来你早就打着这种主意reads();。” 奥斯卡低声笑着，借着公交车的晃动，一次次用某个部位顶蹭他，“老实点，我就让你舒舒服服的，别让人发现了。” 这桥段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每个尚未掉光节操的作者以及游戏制作人都有一个梦想，早晚要在自己的作品中用一次这个梗。没写过电车之狼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叫炖肉小王子。就算被净网被封口，这个猖獗的愿望却像风滚草一样顽强，无论环境多么恶劣，只要有一星半点的机会就会扎根茁壮，展现出百折不挠的生命力来。 简星寒已经无力再制止，事实上主要是不忍心阻止，因为奥斯卡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神色，而且他身为前·掉节操游戏制作人，也……有过这样一个梦想。虽然那时候没想到过自己会成为主角罢了。 他只来得及在被奥斯卡扣住肩膀转过去面朝车厢的时候问了一下：“要多久到站……” “两个小时。”奥斯卡用灼热而沙哑的嗓音回答，那声音性感得几乎令简星寒的听觉神经融化，他心跳得快速，血脉涌动，陷入了一种“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迷醉状态。 所以等到下车的时候，他精疲力尽、膝盖发软，全靠奥斯卡支撑住。虽然奥斯卡说干脆抱着他或者背着他，简星寒却觉得大白天的他没这么病弱，死活不肯让他背。奥斯卡只好扶着他在小区公园的长凳上坐着休息，突然有个穿着蓝色短裤和水手服的小男孩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这个叔叔怎么了？” 简星寒窘得不行，奥斯卡却回答说：“这个叔叔刚刚被我……嗯，打了一顿，没关系，休息会儿就好了。” 小男孩怒瞪奥斯卡，“打人是不对的！” 奥斯卡噎住，简星寒却笑得肩膀抖动，反倒让小男孩困惑了，简星寒摸摸他的头，“没事，我休息会儿就好了。谢谢你，小弟弟。” 小男孩想了想，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扁扁的紫色金属糖果盒，“叔叔，这个送给你，要是累了就含一颗，是我最喜欢的柑橘味。” 简星寒想要拒绝，小男孩却壕气十足地说：“反正我家里有很多，不快点吃光就只能扔掉了。” 他只好道声谢，将糖果盒接了过来。 小男孩这才高兴地跑掉了，简星寒望着他的背影有点发怔，突然才意识到，虽然乘客一起涌上车的行为很诡异，但这些，似乎并不是奥斯卡的尼欧结合体，而是真正的人类，“对了，你都是从哪里找来的居民？” “一部分是无家可归的难民，一部分是收编的海盗，还有被优惠政策吸引来的各个星球投资移民。大部分是这样。” 简星寒被糖果呛到了，酸爽透甜的柑橘糖果直冲脑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就把奥斯卡放低声音说的最后一句话给忽略掉了。 这个严重的失误很快展现出沉痛的后果来。 那之后又过了很长时间和很多“运动”，他总算搞清楚了这个仿造地球的整体架构。 总的来说，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住人行星，但是各地都流传着一些奇怪的传闻，什么都市传说啊、学校七大不可思议现象啊、某大厦诡异传说啊、某个闹鬼的庄园啊、在海上时隐时现的鬼船之类的……背后的始作俑者都是奥斯卡reads();。 也亏这些比简星寒还多进化了四千年的人类，居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津津乐道于这些拙劣的传说故事，甚至还以此为题材拍了全息剧。 有个恐怖故事是这样的： 在我们学校，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大约是高中二年级下半学期的时候，我们班的学霸因为家庭的缘故转学了，去了地球另一面的城市。不过他跟我们几个人死党还是维持着联系，经常没事就开着全息通讯终端聚在一起，有时候吵架、有时候聊天、有时候一起做实验或者写报告。 有一天在大家虚拟聚会的时候，学霸突然加入进来，但是他显得神思恍惚，脸色苍白，要知道这在高冷男神的身上可不常见，所以大家都非常关心他，尤其是隔壁学校的那几个女孩子，不是跪舔就是露出饿狼一样的嘴脸想要把他扑倒……女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好了我扯远了，总之在我们的关心下，学霸还是开口了，他问：“你们记不记得，高一时我们班有个同学，念了不到两个月就转学了？” 我有印象，和那个同学的接触，是让人觉得非常美好的回忆。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记得记得，当时马可还偷偷给他塞情书呢哈哈哈哈哈。” 马可面红耳赤地不出声，我们调侃了几句，学霸等我们安静下来才问：“那还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吗？” 包括我在内，大家继续笑着点头，“怎么可能忘记啊，他叫……” 就好像集体约好了似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对于那位转学生，我们不仅想不起来名字，就连长相也完全想不起来。 然后，彼此面面相觑，接着不知道谁小小地说了声：“其、其实，我记得马可是给隔壁班的班花写情书的。” 连马可也挠挠头，“写太多了不记得了。” 可惜他卖蠢也拯救不了诡异的气氛，学霸继续说：“其实，在今天之前，我完全不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今天去咖啡馆的时候，见到了觉得很眼熟的人，这种奇怪的记忆才突然复苏了。那个人自称是美术学院大四毕业生，正在找工作，从年龄上来说根本不可能，可我却总是觉得，他应该就是高一时转学的那个同学。”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也觉得若有似无的记忆抓也抓不住，只有些非常模糊的碎片一晃而过，不禁想得脑仁疼，“这么一说，好像他和某个老师关系很好。我曾经撞见过他们……” 奇怪，撞见过什么呢？似乎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儿，然而脑海中一片空白，真是急死人了。 有人不甘心，跑去翻个人资料，企图找到那个同学存在过的蛛丝马迹，然而微x，非x不可，汤很热，或者别的任何社交媒体、网络日志，都没人提到过关于这个转学生的任何只言片语，也没有任何照片、全息摄影的资料留下来。 学霸不愧是学霸，他问过我们几个问题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要么就是有人刻意将这个同学的存在抹去了，要么就是我们大家集体幻觉了。或者简而言之：撞鬼了。 这次聚会在凝重而冰冷的气氛中散了，之后我和几个同学不死心，在学校里多方打听，得到的也只有两种答案，要么完全不知道有过这个同学，要么就和我们一样，先是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那不就是……接着就跟大脑当机一样，完全想不起来关于他的任何事reads();。 这件事已经成为我校著名的七大不思议之一，顺带一提，我们是男校。欢迎妹子们前来交流学习，参观七大不可思议的怪现象，全程有人导游哦。 简星寒觉得他们能够想得开也挺好的，当然这一切都是奥斯卡的杰作。 消失在高中生们生活和记忆里的转校生，以及跟转校生关系很好的老师，当然就是简星寒和奥斯卡，帖子的作者，简星寒也知道是谁了，因为奥斯卡和他玩“被老师逼迫着不得不屈从的青涩高中生”游戏的时候，曾经不小心被同班同学撞见过。 所谓“值得大书特书的事”当然就是……不提也罢的那些事。 简星寒觉得高中生和老师这个梗实在太羞耻太掉节操而且太有违净网规则了，只念了不足两个月就坚决要求换场地，没想到这些高中生居然还留有一点印象。 实际上，这整个“地球”，就是奥斯卡设计出来的情|趣|屋。 奥斯卡简直像是将全人类的小黄|文梗都收集起来了，要一个个全部玩过来，而且还乐此不疲。 金||主和三流艺人、医生和护士、杀||手和快递小哥、教授和助理、狂热的三星大厨和挑剔的美食评论家…… 他们轻易融入某个圈子，花一段时间扮演自己的身份，然而最终剧情都会发展成为十八禁，没有任何悬念。 简星寒这个宅男有段时间甚至不得不每天骑着陆行鸡，奔波在外头送货，辛辛苦苦送完了货，还要再被奥斯卡翻来覆去这样那样，简直比g||v男优还要敬业。 尽管如此，简星寒还是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虽然都是些似是而非的城市，但多少有着一点可以怀念从前的痕迹，而且，在属于自己的城市里随心所欲地生活着，经历各种各样的人生，尽管短暂，但也会结交许许多多的朋友，看着他们烦恼或是高兴地生活着，就会让简星寒觉得，生而为人，真是件十分幸福的事。 送他橘子糖的那个小男孩也渐渐长大了，作为唯一固定的居住地，奥斯卡和简星寒时不时会回去那个小区露个面。小男孩总是对奥斯卡充满了敌意，大概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奥斯卡若无其事说打了简星寒一顿的缘故。虽然此打非彼打，简星寒明显乐在其中，但小男孩完全将他当做了坏人。 不过，他也说，长大以后要从军，保卫地球。 奥斯卡曾经问简星寒：“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保卫地球，就等于保卫我？” 因为想到一整颗星球都是由尼欧集合体组成的，简星寒若有所思：“所以，我男朋友是颗行星？这哪儿是什么星际科幻，这根本是玄幻吧！” 奥斯卡趴在沙发上看一份主题公园的设计图，简星寒整个人都趴在他背后，一边懒洋洋地休息一边吐槽。 “玄幻啊……”奥斯卡说，“对，还差玄幻的部分。你喜欢剑修还是什么修？” 简星寒还没开口，奥斯卡突然警惕地转头，窗外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刺目的白光带着能吞没一切的气势，击穿了坚固得能抵抗装甲弹的落地玻璃，洪流般冲进房间里。 第105章 大会战之一 奥斯卡后背出现许多对白光环绕的巨大翅膀，强烈的冲击波和炸弹全数被遮挡在翅膀外头，两个人毫发无伤。 简星寒乍然被扑倒的时候还有些目瞪口呆，甚至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还在忙着数翅膀的个数：“一二三四五……十二！你以为自己是路西法吗！啊不对！” 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和平日子过太久了，他几乎忘记危险和战争是什么东西了。 简星寒急忙推开奥斯卡，他们的屋子位于小区六十楼顶层，这时候墙壁跟房顶交界处像是被什么怪物咬过一样缺了一角，暴露出屋内凌乱的家具来。小白小蓝带领着一群护理机器人忙着收拾残局，简星寒终于意识到了危机，大步冲到了缺口边缘，原本高楼林立的高层小区，如今只剩他们所在的这一幢孤零零屹立在废墟之上。 这时候天际再度亮起几点闪光，具有强大毁灭力的导弹群以亚光速突袭而来，简星寒并不闪避，红龙早已在半空现身，三头一起张口咆哮。 雨点般的导弹撞上无形壁障，甚至没有爆炸就彻底消失无踪，天际同时亮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光点，随即又爆发开耀目白光，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这是简星寒进化之后，新学会的空间转移技能，他在短短的几微秒之内，定位了袭击者，将对方发射的导弹全部送回起点，将那艘还不明身份的战舰直接轰成了渣。 不过既然对方说也不说就直接攻击，简星寒觉得也没有坚持先礼后兵的必要。 只是对于这一点，奥斯卡觉得非常失落：“女王大人应该喝着红酒高踞王座，翘着二郎腿看骑士为他战斗的。” “我还吃着火锅唱着歌呢！你去给我救人！” “救人是必须的，只是吃火锅唱歌是什么典故？” “就是……地球上一种古老的娱乐活动而已。” 两个人斗嘴的时候，第二波袭击又到了，这次的导弹数量是上一次的两倍，如果能够捕捉到弹幕的身影，可以看到那片密密麻麻的导弹比蝗虫群还要密集，刹那间遮天蔽日，连阳光都透不过来。 奥斯卡不愿意让简星寒一个人逞强，或者说耍帅，地面轰鸣，湖水激荡，尼欧们接连不断地集合变形，小到花草鱼虫，大到山岳建筑，突然之间改变了外形，以人类无法察觉和理解的方式组合成了庞大的舰队，一小队太空劳工往废墟里四散开，寻找存活者，大部分则冲向了袭击者的方向。 红龙继续咆哮，将导弹送回起源地，贪嘴的阿右甚至有空闲叼住几枚导弹嚼一嚼，然后嫌弃地将残渣吐掉：“难吃，实在是太难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甚至比沉在沼泽地里发霉的蠕虫尸体还要难吃……” 简星寒虽然很想问“你为什么连蠕虫尸体都要吃一吃”，不过还是决定优先处理眼前的情况，精神波急速扩张，甚至比奥斯卡传来的情报更早掌握了整个情况。 在距离地球……不对蓝星一万公里的环形轨道上，出现了一支不知身份的舰队，总数量超过十万。而现在和他们战斗的，不过是其中不足万分之一的少量先遣队而已。 并且，在距离舰队不到三百公里的位置，有一片不自然形成的扭曲力场，通过那片力场，正在有源源不绝的舰队通过传送集中，大约以每秒两千艘驱逐级别舰船的速度增长。点汇聚成线，线集合成面，最终形成了宽度数百公里的一条环带，沿着赤道不断扩展开，要将整颗蓝星包围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它们绕过了机械军团的警戒，直接出现在一万公里外的深空之中的原因。 除了奥斯卡的尼欧以外，蓝星人本身也具备完善的空中防卫系统，然而整个系统却被不明之物阻止了，来源不明的信息源，给蓝星作战方位指挥中心发送了一份十分完善的作战计划，是以救助和防御为主，而外层作战……则完全交给了突然出现的巨大红龙和铺天盖地的舰队。 “是、是守护神！”有人反应过来了，激动地热泪盈眶。 消息几乎同时传遍了蓝星所有的作战基地，来自五湖四海……不对，来自五百星域六百星球、拥有不同文明的第一代蓝星移民们喊出了各自心目中拯救者的名字： “弥赛亚！” “神之子！” “孙大圣！” “魔法少女小圆！” “勾陈上宫大帝！” “红心女王！” “恺撒月！” “飞面神教！！” “我认为豆腐脑是甜的！” “去死吧异端！” …… 虽然各地都发生了些小小骚乱，但因为大敌当前，大家很快将矛头一致对外，展开了紧急避难、防御和施救的工作。 简星寒则跟奥斯卡乘坐飞车，直接冲进了前来迎接的斩首者接应舱里，数不清的尼欧集合体机器人已经在斩首者中各就各位，立刻同尼欧舰队会合，舰队急速冲向大气层外，一边以弹幕对弹幕，将所有导弹引爆在半空。虽然每次导弹的数量惊人，但奥斯卡以整颗行星这么庞大的尼欧集合体来处理这些数据，倒也不比高中生做加减乘除困难多少。 就算偶有遗漏，还有翱翔在外的红龙，以及蓝星防卫军进行补漏。 然而即使如此，简星寒仍然渐渐找到了当年那种虚弱无力、只能拼命逃窜的绝望感。奥斯卡也将数据导入在虚拟显示屏上，胜率从87%以上，随着一万公里之外的舰队在源源不绝地扩张增加，不断地降低着。 尽管机械军团也在朝着他们赶来，这个数字却眼看就要跌破50%的大关。 但简星寒还不明白的一点就是，即使对方已经有了如此庞大的战斗力量，负责战斗的却始终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且它们并不轰炸别的地方，反而像是……唯一的目的就是将他和奥斯卡驱赶到宇宙中去一样。 他终于忍不住了，红龙突然发出强烈而温和的精神波，这一次并不带任何攻击力，而是将一道信息送到所有智慧生命体的意识中：你们是谁？目的是什么？ 奥斯卡却在这时候开口了：“我找到了一些藏在数据库最深处的情报，我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对方也在这时候回复了，通讯终端上显露出一个上半张脸全掩盖在白银般光滑面具下的男子半身，军帽下露出的银色短发犹如冰丝，下颌方正，身姿挺拔，穿着藏青点缀金黄嵌线的笔挺制服，他虽然说着陌生的语言，但因为彼此都是通过精神波直接交流的，所以简星寒也能明白他在说什么：“我的名字是拉尔夫·冯·罗严塔尔，军衔为上将，是这支舰队的统帅，我们来自帕拉斯帝国。” 与此同时，奥斯卡则说：“……他们来自我的故乡。” 曾经为了胜利，而制造出蚀星者这种无法控制的怪物，又以追求和平的借口，将其摧毁的帝国，奥斯卡诞生、成长、学习的故乡。奥斯卡的……恩人和仇人。 拉尔夫·冯·罗严塔尔上将则继续说道：“戈德兰的皇帝，您现在乘坐的旗舰和其余合计十一万七千九百零六艘舰艇，都是我帕拉斯帝国的所有物，请配合我军行动，从其中撤离，并将所有蚀星者零件予以归还，敝国将不追究贵国任何侵占责任。” 简星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 什么帕拉斯的所有物、什么零件，这他喵的是老子男朋友！ 你才是零件呢你全家一户口本都是零件！ 皇帝陛下不想和他讲道理了，笑眯眯地摸着下巴，“我捡到就是我的了。” 罗严塔尔上将沉默了好一会儿，光滑的银色面具微微泛光，然后才说：“陛下的意思是，不愿意归还吗？” 简星寒虽然很想对他比个中指，但终究考虑到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改为矜持地伸出食指，指指奥斯卡：“现在我才是他的主人。” 奥斯卡：“明明是……” 简星寒扭头：“你闭嘴！” 奥斯卡乖乖闭嘴了。 简星寒这才满意点头，“罗严塔尔上将阁下，你擅自闯入戈德兰领土，悍然攻击我国领土，已经严重违反了空间和平条约，这一点比你回收零件要重要得多，你打算怎么赔礼道歉？” 罗严塔尔大约没意识到简星寒在他源源不绝增援的宇宙部队威胁下居然半点不妥协，反而还来声讨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却还是回答说：“帕拉斯帝国所处的宇宙，同贵宇宙是平行空间的关系，因此我军并不受领域和平条款制约。” 虽然有点强词夺理，但简星寒反而表示赞同地点点头，“不受制约是吧，那就好办多了。奥斯卡，干吧。” 简星寒切断了通讯，机械兵团和奥斯卡的舰队从两侧包围帕拉斯军，猛烈开火。 “我认为，最后那句祈使句，如果在动词后面添加第一人称代词，将会是我今天听到的最美好的言辞。” 简星寒果然语文没学好，望着屏幕上炸开的漫天烟花，以及穿梭在烟花之中的红龙身影，居然花了好几分钟才听明白。 他忍不住笑了，搂着奥斯卡的腰，在他脸颊上落了个纯洁无比的吻，“可以啊，如果你表现好的话。” 所以围攻帕拉斯帝国军的尼欧集合体战舰们，输出火力突然集体提升了五个点。 那之后，战争持续了好几天。 无声无息的爆炸接连不断，附近几颗行星的夜晚也因此，夜空多了数不清的星群，而且格外璀璨，几乎能赶上阴天。蓝星人集中在各个避难所里，屏息静气地仰望着一万公里之外，将要决定他们命运的刺目星光。 电磁、高热、酸液与冲击，巨大的船舰之间飞翔着密密麻麻的个人战斗机，是非常传统、了无新意的战争，既没有大得离谱的行星要塞，也没有违背战斗合理性的人形机甲，就是驱逐舰对驱逐舰，导弹对导弹，雷达对干扰的战争。在数千平方公里的范围之内，充斥着强烈而紊乱的电磁力、炸弹跟飞行器的碎片、电离化的能量以及扭曲的力场。假如现在有什么人类闯入其中，哪怕穿着防护服也会被在刹那间撕裂一半、同时解离掉另一半。 随着作战的不断消耗，简星寒的军队和帕拉斯帝国军从最初的势均力敌，渐渐开始处于劣势。 一方面是传承者的精神也是需要休息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个扭曲力场中，仍然在不断涌出新的舰队，为帕拉斯军补充战力，而奥斯卡的尼欧集合体却一直在被大量摧毁，从而有些供应不上了。 如果硬要供应倒是也可以，但那就意味着要消耗蓝星本身——那势必会是一场天翻地覆的灾难，会有极大数量的蓝星人无法逃生。 由于移民政策的优待，以及蓝星本身的环境吸引人、物产矿产丰富，导致蓝星人出现爆炸般的大增长，原本是希望让简星寒看到一颗真正欣欣向荣的星球而感到高兴，如今却反而成了障碍，这一点就连奥斯卡都始料未及。 当红龙消失在宇宙空间时，简星寒也捂着痛得好像要开裂的头枕在奥斯卡大腿上，奥斯卡则用娴熟温柔的手法替他按摩。 这期间帕拉斯帝国的上将还交涉过一次，暗示简星寒“如果你是被逼迫的，只需要转让蚀星者的超级管理员权限，接下来就由帕拉斯帝国军对他展开营救。” 当简星寒告诉他，超级管理员权限在奥斯卡自己手上的时候，罗严塔尔整个脸都是僵的，那之后他似乎放弃了交涉，只是一味加大帕拉斯军的攻势，扭曲力场中的跃迁通道简直像是小叮当的口袋一样，提供的军队无穷无尽，竟然从来没中断过。 机械军团的损失正在不断扩大，奥斯卡的尼欧增值速度也赶不上对方的增值速度。 而帕拉斯凭借着这可怕的补给线，几乎没采取任何战术，只是在正面战场上，硬碰硬地用自己的战损比换取敌方战损比。真空中形成了一片雾蒙蒙的垃圾场，充斥着两军的战争残骸。 再持续下去，只会让胜率进一步下降，奥斯卡虽然已经下令让部分蓝星居民迁离原地，以便腾出部分资源加入战斗，但还需要时间。 简星寒喝完小白送来的温牛奶，这才觉得疼痛减缓，坐了起来，脸色有些严峻，奥斯卡低头看着他，“如果……” “没有如果。”简星寒斩钉截铁地说，重新站了起来，“击败侵略者，这是唯一的选择。” 这么说着的青年，眼中充满了令人无法直视的坚定光彩，这股百折不挠的劲头似乎感染了再度召唤出来的伴灵，红龙的全身都沐浴在淡淡的辉光之中，这一次红龙并没有和友军一起反击，而是穿过静谧却无处不在的烟火爆炸，身形渐渐扩散，没入到了最前沿的数十艘帕拉斯舰船之中。 奥斯卡皱眉，抓住了简星寒的手，“小寒，这样……危险。” “闭嘴。”简星寒说，他的精神波渗入战舰的金属船身内，小心地开始尝试控制金属，然而他却隐约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 没等他弄明白那是什么，突然间一阵充满欢愉的精神波冲刷而来，仿佛无形无质的波浪咆哮着淹没了方圆数百公里的敌我双方。 紧接着一个欢快的声音闯入简星寒的意识当中，“小寒小寒小寒！我来帮你了！” 简星寒愣了愣，硬是想不起来这是谁。奥斯卡却已经沉下脸来。 在距离斩首者大约两千公里的九点钟方向，也是帕拉斯军背面的地方，突然出现了新的成群彩色光点，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在朝着战场逼近。尽管距离遥远，但简星寒很轻易就分辨清楚了，那是一支金光闪闪的虫群外加许许多多的伴灵…… 古老而珍稀的黄金飞虫，数量大约超过了一万，紧跟在后面的则是更为庞大的虫群，由不同的种类、大小组合而成。 最外围的伴灵则是以一头黑龙为首，看着非常眼熟。 率领这支强大队伍的，则是一虫当先飞在最前面的……人形飞虫。 那是个仿佛从头到脚都覆盖在黄金铠甲中的人形，从后脑、肩膀、肘部、腰部、膝盖位置朝外延展出锐利的金色角质物，仿佛是盔甲自带的尖刺一般，显得凶悍而华美。金色头盔上有三对闪烁红光的眼睛，均匀分布在面部。 它还有一条长长的、像是由许许多多个由大到小的三角形环环相扣交叠成的尾巴，此时尾巴缠绕在腰间，尖利的金色甲爪中握着一根黄金长矛，以亚光速冲进了战场，一面以意识快乐地和简星寒沟通着：“小寒，我终于进化成功了，我又可以帮你了~” 简星寒看到黄金飞虫才想起来，难免大惊失色：“小飞？！” 金色的人形高高举起手里的长矛，对准一艘帕拉斯巡洋舰投掷了过去，一边非常快活地回应着：“对呀对啊，我是小飞。我最喜欢你了。” 伴随着这头万年难遇的黄金虫王的告白，长矛无视电磁屏障、反物质力场等种种护盾，扎穿了巡洋舰之后，又接连穿透了三艘舰艇，这才划着弧线飞回主人手中。 舰船壁上小小的破孔快速扩大、碎裂，寂静而快速的断成了两截，或者直接爆炸成残骸。 虫群出现的地方距离跃迁立场十分近，如果是普通舰艇，在这个地方引擎和导航系统都会受到扭曲力场的影响，导致行动不便，导弹靠近也会偏离导向，所以目前为止奥斯卡还没有找到有效的设备袭击这个最紧要的所在处。 但是虫族天生适应宇宙中各种环境，即使这里电磁紊乱、力场扭曲造成一些影响，凭借他们强悍的躯壳、惊人的视力，却仍然能够行动自如。 于是成群的虫子冲了上去，和刚刚传送到战场的舰船们缠斗了起来，有的趴在坚硬的船舰身上，用强有力的口器撕扯下一块块仍然被磁力护盾包围的金属碎片；有的凭借极快的速度和坚硬得能承受行星当量爆炸的外壳，直接将战舰动力室撞了个对穿；有的则喷吐着腐蚀力超强的酸液，将金属舰船腐蚀成一块块焦黑的残骸…… 帕拉斯军及时调转了一批炮火应对新出现的增援部队，剩余部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编队的变换整齐划一、完美得犹如借助曲线尺在真空中画了一道弧线，这种精妙的控制力令人赞叹。 简星寒笑了，“……是小飞啊，都长这么大了。” 黄金虫王收回长矛，落在一艘扁平船舰的船头，反手扎了进去，磁力的彩光层层闪烁，那艘舰船被无形之力撕扯出一个巨大的裂口，并沿着裂口断成了两半，“小寒，等战斗结束了我要奖励。” 简星寒早忘记奖励是什么了，自然满口答应，“没问题，好好干。” 有了虫群的协助，帕拉斯军积累至今的优势被破坏了一部分，不过对方看起来却还是很镇定，缓慢地变换着编队，将隐藏在成千上万普通巡洋舰后面的巨舰展露了出来。虽然没有星舰那么巨大，但长度也超过十公里，像个小型的移动碉堡，银灰色外表在炮火光芒下闪闪发亮，正从舰船侧面打开三个直径超过一公里的巨大圆形炮门。 如果是在游戏中，这大概会被冠以泰坦级战舰的称号，应该算是战略型武器，轻易不会使用，看来罗严塔尔上将也被逼急了。 尼欧们对准炮门位置倾泻大量炮火，然而周围的驱逐舰不断回击、并且以自身当盾牌阻挡，保护着炮门，而炮门光芒闪烁，正在不断充能。这个巨能武器如果发射成功，尼欧的损毁还是其次，只怕军队再也阻挡不住其威力，会炸飞小半个蓝星。 到时候蓝星整个都是由尼欧组成的这件事隐瞒不住，蓝星人的死伤数量也会非常可观……搞不好会死光。 简星寒也顾不上说话了，红龙带着新会合的伴灵群飞快地集合、在巨炮之前布防，就连虫群也冲了过来。 然而，那艘巨舰实在太巨大了，周围护航的巡洋舰、护航舰又太多了，几方同时出马，却也没有多少胜算可以挡住。 简星寒沉声问：“能挡住吗？” 奥斯卡指了指左手边的显示屏，虽然数字不断地跳动着，但却一直都只是在20%上下变动而已。 简星寒用力握握紧了裤兜里的金属糖盒，和那个居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小孩熟悉以后，那小男孩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分给他一盒糖，每次都是以“我家多的是，不快点吃完就会坏掉”的借口。 简星寒……不希望伤害到他。 刺目的白光渐渐充满了一公里直径的炮门，充能眼看就要完成了。 第106章 大会战终 在简星寒读高中的时候，女生们中间狂热流行一类名叫耽美的漫画，那时候对自己的性向尚且处于懵懂状态的简星寒，也慕名找来了据说是开一代耽美先河的代表作来看。 那个极度中二、而且充满了总裁范儿的男主角是个歌手，他在某次演唱会的时候对着现场和看直播的粉丝们说：“在我心中，有一个即使将你们全部杀光也不如他重要的人存在。” 简星寒的反应是：“智商呢？一个歌手对自己的衣食父母说什么你们死光了也比不上我家那位，已经不是用什么霸气傲慢借口可以掩饰的了，纯粹是缺乏职业道德！让隔壁那个拯救世界还没有成功的夜莺情何以堪？” 而借书给他的女同学表示：“有爱就够了，干嘛计较这些啊真是好烦。” 简星寒当时就认为，无论他以后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不要落到这么智商掉光的悲惨境地。 即使被冉岩背叛欺骗到那种程度，他也漂亮地回击了那对奸||夫yin夫，同时还准备了好些后着，如果不是穿越到了四千年后，应该早就接受晋升、而且还可以含笑欣赏冉岩被迫辞职、那个他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小三被驱离公司的好戏。 然而他现在却真的面临着这样一个千古难题：选择今生唯一的挚爱，还是选择拯救两亿条无辜的生命？ “……接通帕拉斯军吧。”奥斯卡站了起来，从背后将他抱住了，在他耳边低声说。 简星寒铁青着脸色，不拒绝也不接受，只是死死攥着拳头。 好在他并没有得到多少犹豫的时间，距离帕拉斯那艘带有行星当量炮火的巨舰不足五公里的地方，突然间力场空间扭曲起来，好像一场近距离的强力风暴，拽得船舰往后倾斜了至少0.01°，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将近一万公里外的蓝星立刻脱离了炮击范围。 不足一秒的时间里，那个能撼动十公里战舰的力场漩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半透明的莹蓝章鱼，将三条触手捅进三个炮门里，即将充能到临界值的白光大量涌进触手当中，好不容易充能的巨炮反而成了太空章鱼的食物。吸饱能量的太空章鱼散发着越来越强烈的泛蓝荧光，伸出其余的触手缠绕在巨型舰的船身上，以不可思议的强力，缓慢而确实地将舰船拧成了麻花。 如果不是奥斯卡靠在身后，简星寒一定会脱力得跌跪在地上。斩首者之外的星空里，虫群、机械军团、尼欧大军和伴灵集团摆脱了最强大的威胁，开始全面反扑，全息屏幕上显示的胜率突然从20%上下一口气跳到了50%上下。危机解除，本来应该是件高兴的事，简星寒却捂住了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对不起……” 虽然说太过幸运，他并没有被逼到真的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但那一瞬间，他确实在选择奥斯卡和选择救人之间犹豫了。 奥斯卡牢牢的将简星寒环抱在怀里，一下下亲吻着他的后颈，简星寒能够感觉到，嘴唇的触感柔软而温暖，和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区别，奥斯卡微笑着说：“如果让我选择，我百分之百会选择你。” 简星寒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奥斯卡仍然抱着他，吻着他，斩首者的舷窗不断映着绚丽的光彩，战斗机的引擎爆炸发出的是蓝光，导弹击中目标爆开的是白光和橙光，虫群的自杀性袭击引发的是赤红的爆炸，如今又加入了太空章鱼愈加纯正和浓亮的紫光，远远近近地闪烁着，简直快赶上夏日烟火大会。 奥斯卡的声音仍然温柔得让心脏都快要融化：“小寒，这就是你和我的不同。” 这点不同，让简星寒觉得自己罪无可赦。 然而，奥斯卡却说：“就算进化成了传承者，你仍然保留着生而为人最珍贵的东西，我觉得很高兴，小寒。” 简星寒茫然地问：“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人性。”奥斯卡说，他当真觉得高兴似的，嗓音里全是愉悦，就连尼欧们也格外地充满了活力，伴随着舷窗外绚丽的烟火似的光彩，恍惚真的让人有过节的错觉，“母亲说得对，人类果然是最棒的物种，能够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简星寒颤抖着声音问：“你不……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奥斯卡说，“我仍然留在你身边，而且……”他迟疑了一下，“我也有事瞒着你。” 因为被愧疚和悲伤所笼罩，简星寒难得地软着声音，“什么事？” 奥斯卡松开手，走到控制台跟前，斩首者的船头同时也缓缓出了两排导弹发射孔，成排的导弹早已预备妥当，快如闪电地射向远处的烟火大会，“那个帕拉斯军团，是我的同类。” 斩首者的导弹击中的不是帕拉斯军，而是友军的尼欧集合体，击中之后并没有爆炸，而是将新的指令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传播了出去。 尼欧的增殖速度很快随着新指令而翻倍了。这让本来就逐渐占据优势的各个战队如虎添翼，加快了歼灭帕拉斯军的速度。然而简星寒的红龙突然在真空中做出深吸口气的动作，成群结队的伴灵像是接收到了命令，争先恐后地冲向红龙，在靠近的中途就融化了一般，实际上是回归成了最纯粹的精神能量。 包括红龙在内，伴灵形成的精神能量汇聚成海，占据了数千公里的空间，将大半军团都淹没在内。虽然看不见，现有仪器也检测不出来，但所有的智慧生物都察觉到了异常。 尤其在虫群当中，具有守护者血统的那部分简直像是原地满血复活一样，光滑的甲壳散发着迷人的光芒，无论撕咬还是轰炸对撞，战斗力提升了一倍不止。 但是同时，它们也从虫王和传承者那里接受到了不要过分杀戮的命令。说杀戮似乎也不太贴切，因为整个帕拉斯军团并没有活物存在。 简星寒望着再度接通的通讯终端上展露出来的罗严塔尔上将全息像，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发展。他在侵入金属的时候，察觉到的那一丝异常，如今总算真相大白了。 帕拉斯帝国虽然摧毁了99%的蚀星者，也处决了叛国的上官博士，但常年累月的研究成果都妥善保留了下来，要重造一艘蚀星者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唯一需要吐槽的只有，早知道要重造，当初何必非得将初号机摧毁？这也就算了，如今还派出蚀星者二号，跃迁了不知多少个空间要将初号机斩尽杀绝，纯粹是浪费资源。 所以他对着蚀星者二号的人形代表部分，罗严塔尔上将发问了。 罗严塔尔上将轻轻笑了，“理由很简单，初号机在制造的时候，添加了些不必要的东西，导致严重的不可控性。我们身为威力巨大的武器，理应完全受控于制造者才是安全的。初号机被上官博士植入感情，后期更出现人性特征，是缺陷严重、必须销毁的失败品。只有我才是完美的。” “你不也会笑么？怎么就完美了。”简星寒没忍住，随手抄起只光子笔朝全息像扔过去，全息像不过稍微晃了下。 罗严塔尔仍然微笑着，“这是经过大量推算，最符合此情此景的表情，我了解何为感情，只不过本身并不具备感情，因此可以严格遵守命令，绝不背叛。从理论上来说，奥斯卡应该算是我的兄长？那么，哥哥，你真的要，吃了我吗？” 银色面具变得非常暗淡，上将的下半边脸露出了凄凉而悲伤的表情，抬手轻轻放在胸膛上，好像承受不住心脏的疼痛般，套着手套的手指紧抓住自己的衣襟，连嗓音都变得悲伤无助，“哥哥，不要离开我，整个宇宙中，我们只有彼此了。” 奥斯卡也笑了，反而往后直接靠坐沙发上，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半眯眼的表情，却像在休憩的猛兽：“用银色面具替代上半边脸，是因为你还无法彻底模仿人类表情，对不对？就你这残次品，凭什么跟我称兄道弟？” 罗严塔尔仍然维持着哀戚的表情，却回答说：“我接受到的指令是这样的，我明明才是……最强大的战争ai。我了解何为人性和感情，我能够利用它，而不是被它所左右。为什么……我却比不上你？” 炮火攻击渐渐停止了，银灰的帕拉斯战舰彼此靠近、坚硬光滑的舰身如同水银似的融化变形，彼此融合，像一颗颗细小的水银珠滚动着汇聚起来，慢慢变成了巨大、外形并不规则的水银球。 在浩瀚的精神能量海洋冲刷、与奥斯卡持续而愈加强大的攻击下，罗严塔尔的尼欧不断地被吞噬、同化，对于罗严塔尔来说，尼欧们好像遭遇了无法反抗的癌细胞袭击，为了避免这种可怕的“感染”扩散开，罗严塔尔当机立断，两艘正穿过力场的船舰同时开火，将隐藏在通道内部的跃迁发生器击毁了。 力场随之关闭，源源不绝的军力补充也终止了，这两个相隔不只有距离、还有维度的宇宙，一旦好不容易建立的连接中断，要想再度开启，至少需要几十年的努力。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奥斯卡说，“我有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爱人，而你只是机器；我是新人类的始祖，而你只是机器。” “为什么……”罗严塔尔显然并不能理解，他的全息像周围伸过来许多银色长条，像触手又像绳索，将他牢牢捆缚起来，军帽掉了下来，简星寒这才看清楚，那个银色面具和他的头颅是直接连在一起的。 奥斯卡在那个军人形状的尼欧集合体变得太过不堪入目之前切断了通讯，简星寒看向舷窗外，在非常非常遥远的宇宙空间里，有一颗心型的金属球体正沉浸在温暖的精神之海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戈德兰的军队，以及晨风的军队直到这时候才在雷达上显出踪迹，姗姗来迟。龙上将和伊阿宋分别出现在显示屏两侧，各自对简星寒行礼，表情都有些微妙：“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显示屏正中央，则是那颗银色心型，随着尼欧们的汇聚，还在不断变大，简星寒回礼后，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这颗以后就叫做蓝星一号卫星吧。” 无视于他糟糕的取名水平，伊阿宋赞同地点头，“一号卫星可以作为蓝星防卫的前线要塞，我建议迁移部分耐受性强的虫族前来进行开拓。”对于虫族来说，神之子无论做什么都是神迹，也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他已经开始帮忙想未来的计划了。 龙上将的表情就更微妙了：“陛下，能问一下那是什么吗？” 简星寒张了张口，突然想起来最初的时候，尼欧作为“超维生物”被戈德兰毁得几乎全灭。他于是笑了笑：“那是我的私有物品，不要多过问。” 龙于是顺从地闭上嘴。 另一方面，对于蓝星人来说，战争结束了。虽然有部分建筑物破损严重，还似乎因此引发了地震，导致北半球三座海拔千米以上的高山突然消失了。但好在全球移民多半都来自混乱的矿区或是战火纷飞的前线，有些甚至连自家星球都被炸飞了，所以应对灾难十分有经验，疏散得也相当及时，造成的人员伤亡出人意料地小。 当斩首者着陆的时候，简星寒已经看完了奥斯卡收集的报告，看到小男孩浸泡在营养液中，根据报告，他被严重烧伤、还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手。简星寒却反而松了口气，只要还活着，再严重的伤势都能痊愈，这大概是身处未来时，最棒的一件事了。 他才离开舷梯，就听见一个清脆得好像单纯依靠甲壳震动发出的声音大喊着：“小寒~~~” 他只来得及看到金光靠近，立刻被小白冲上前挡住了。随即噗——的漏气声响起来，小白胖乎乎的身躯迅速瘪下去。黄金虫王锋利坚固的甲壳甚至扎穿了小白加固过的外膜，但它仍然用有力的金属手臂搂住那只人形的金色甲虫，瓮声瓮气地说：“我代表皇帝陛下，给予你奖励。”然后啪叽在小飞金色头盔上亲了一下。 小飞一边挣扎一边发出悲鸣：“骗子……坏蛋！” 简星寒还来不及说话，天空中缓缓垂下一条亮晶晶的莹蓝触手，正好停在他面前，简星寒眼睛亮亮地扑了上去，将足有一人粗的触手牢牢抱住，“司徒大哥！” 温暖而柔软的触手表面有部分区域变色，形成了一颗粉红色的，细细的尖端抬起来，在简星寒头上拍了拍，简星寒完全明白，笑嘻嘻地在粉红心上亲了一下，“我也喜欢你。” 在奥斯卡发怒之前，简星寒及时松开了触手，转身将恋人抱了满怀，“我最喜欢你，全宇宙里最喜欢你了。” 好吧，奥斯卡满意了。 接下来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战后修复反而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简星寒认为是时候将分散的政权统一起来了，而不是依靠一份并不那么妥当的停战协议来维持和平。这样无论资源、人才还是技术都可以共享，建立起完善的防御线。 蓝星作为一个不隶属于任何现有政权的“法外之地”，经过这场战争，已经成功地展现出自己的实力（虽然基本上是尼欧的实力），现在正是个适合成为提出联盟的契机。 另外就是，奥斯卡认为需要让更多科研人员投入到关于超维空间的研究当中，威胁被隔绝在时空之外，却并不代表他们能够高枕无忧，还是要从现在开始未雨绸缪。 而且说实话由于第二次宇宙大爆炸的损害，人类文明丢失了许许多多的重要知识，这些都需要一点一点地寻找、恢复。 简星寒自己也有着更大的野心，首先他面临着进化到法王级就要被迫离开本维宇宙的关头，如果能够在维度之间穿梭，说不定他能够找到返回原来世界的机会。 虽然现在也很好，但如果可以回去看一下当然更棒。 需要进行的工作像山一样多，这当然引来了奥斯卡的不满，终于有一天他拖着简星寒去了一号卫星。 一号卫星就固定成了心形，而且并没有任何覆盖物，银色表面闪闪发光，据说已经成了蓝星夜空中的浪漫传说，据说在夜空下指着那颗卫星发誓彼此相爱的恋人们，将会过上幸福的日子。而背叛这个誓言的人，则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比法院还有效，因此这颗卫星也有了“爱之守护者”的外号。指着爱之守护者发誓，则成为恋人们判断彼此真心的一个标准。 然而，这颗爱之守护者上，实际上居住着许许多多的虫子，形成了十分特殊的生态环境。 布满坑洞的银色金属地面上有幢三层的小楼，是这颗卫星仅有的、适合人类居住的建筑，它像一段剑柄直接从金属飙车里长出来似的，显得孤单而傲慢。其实，奥斯卡也具有同样的气质。 当然这个简星寒只能在私心里想一想而已。 他们在无人打扰的小楼里度过了一段荒唐而销魂的时光，这段时间让简星寒的伴灵充满了能量，红龙在精神能量的海洋里游来游去，搅动得每只伴灵都不得安宁，尼欧们则持续不断地进化着。 等到终于消停下来，简星寒累得软绵绵地靠在奥斯卡怀里，突然福至心田地点点头，“我终于知道，蚀星者二号为什么会输给你了。” 奥斯卡低头吻他柔顺的发丝，“因为我有你。” 简星寒有点脸红，但还是点点头，“没错，因为你有我。” 准确地说，因为奥斯卡明明是人造物，却具备了智慧生物所有的特质，所以才能够成为守护者，同时得到了来自传承者的不断强化，这导致他尼欧的进化程度，远远超过了二号机，以至于成功地将二号机彻底吞噬。 但是考虑到二号机应该还留有部分零件在帕拉斯帝国内，他并没有泄露半点情报，就让罗严塔尔及其制作者们去烦恼吧。 简星寒想着想着就笑了，仰头亲了亲恋人的下颌，“你也真够狡猾。” 奥斯卡沉思了一下，“这是基本的保密原则而已，不过如果你这么说，那就当做是狡猾吧。” 两个人手指交扣，躺在水波荡漾的床上，经过了长久的忙碌，现在的悠闲时光简直像做梦一样。简星寒突然问：“奥斯卡，有一天你会厌倦我吗？” “不会，”奥斯卡说，“这应该是我和人类的另一个区别，因为这种感情已经成了固定的程序留了下来，除非宇宙法则变更，那么11永远只等于2，就这么简单。但是我知道，人类的感情是难以预测和变化无常的，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我……” 简星寒懒洋洋眯眼瞅着他，笑得像只狐狸，抬手玩弄他的发梢，“那怎么办？” 奥斯卡捏了捏他的耳垂，“那我就变成别的样子来找你。雄性翁塔利尔人的生殖器有两根，你一直都没机会尝试吧？要不要试试？还有虫族有个很小的分支，名字叫史莱姆虫，它们的特点是全身呈现果冻状，可以任意变换成任何形状和硬度，在黑市里一只健康的成年史莱姆能够换到三千人的开矿队伍。对了，我前些日子帮助□□发掘史前文化，找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文章，其中有部叫龙‘骑’士，那个骑字为什么要加引号，你想知道吗？我们来试试好吗？” “不要！” “其实史前地球上还有种生物叫海豚，据说普通人类根本承受不住和它交||配，不过我会控制好力度的……” “滚蛋！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海洋馆里顶球的海豚！” “小寒，来吧……” …… 简星寒被再度推倒前，觉得自己就是在作死。 大家都说爱情会消失，感情会变质，然而简星寒心想自己未来大概很久很久，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距离人类与虫族文明数十光年之外，有一道橙黄色的轨迹一闪而过，一头由气云组成的奇妙太空生物轻轻收拢了轻纱似的五彩肢体，企图将它捕获，这是个非常稀少的生命体，它隐约记得很久以前听经验丰富的前辈提到过，大概是叫做流浪星，具有丰富的能量和极佳的口感。 然而这颗流浪星却勇往直前，冲破了看似气雾却坚固异常的薄膜，努力往人类文明的宇宙前进着。 他一边前进一边焦急地念叨不停：“糟糕糟糕糟糕糟糕，小寒怎么会突然被袭击呢，我知道得太晚了，希望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小寒你坚持住我来救你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流浪星的碎碎念化作层层脉冲，落在某些太空生物的视觉器官里，好似一层层漂亮的七彩波光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那个名字“小寒”，则被不同生物以不同的理解方式记了下来。 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存在呢，去看看吧？ 好吃的话就吃掉，好玩的话就抓起来，如果不好吃也不好玩，就杀掉。 好的，那就去看看吧。 莱尔并不知道，他身后跟上了一群人类从来没有见过的太空生物，朝着银河系急速靠近。 至于皇帝陛下和他那奇妙的恋人，如何率领再度统一的银河系，击败、征服这些外来侵略者，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