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盈门:将军你命中缺我》 第一章 出嫁遇匪 雨水簌簌而下,天空灰蒙蒙的,大红花轿似一把挑帘的秤杆,将那雨帘轻轻挑开,待花轿走过,雨帘又归于一处。 秦朝露坐在轿内,双手绞着衣摆,脸色木然,心似沉入水底。 她今天出嫁,但所嫁之人并非良人,而是镇上一六十多岁的土财主。 几天前,她替卖药的哥哥送药时,正好碰到那老财主。老财主贪恋她的美色,当天就下了二十两的聘礼要娶她回去续弦。 奶奶见钱眼开,当即拍板答应。 秦朝露不从,奶奶就叫人把她锁在屋里不给吃喝,只等花轿盈门。 秦朝露为此想了一路,却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奶奶要如此对她,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并非秦家血脉? 可那也做了十七年的秦家人,十七年的时间,纵使她是阿猫阿狗,亦或者只是一件物件,也总有感情了吧。 哪曾想,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想到奶奶一贯尖酸刻薄,没把她早早的赶出去,她倒是还得谢谢她。 秦朝露苦涩一笑,木然的表情逐一崩塌,眼里泪花翻滚,她猛吸了一口气,将眼泪憋回去,双手死死握紧,骨节渐渐泛白,身子因为剧烈的情绪颤抖的厉害。 许久之后,她突然昂起了头,压下了酸涩的情绪,冷着眸,打定了主意。 从这一刻开始,她就只是她,没有亲人,没有家! 下了这个狠心之后,她心跳的更快了,因为接下来便是另一桩谋划了。 秦朝露被关的这些天深知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便祥装乖乖屈服换来一点自由,而后在今日,偷了家里的麻沸散藏于袖中,等着洞房时,把药下到老财主的酒杯里,再挟持老财主,命府上人准备车马粮钱,一走了之。 想着成败在此一举,她的心就慌的厉害!成功了是另一番活法,若是失败了下场只怕是比眼下更惨。 秦朝露手指紧扣着掌心,低头祈祷,爹娘,你们在天有灵,可千万要保佑啊! 雨水越下越急,大雨冲泻下来,轿子里滴滴答答的渗着水。 秦朝露捻了捻指尖的雨水,想的出神。 轿外媒婆和轿夫正说着这场雨。 秦朝露略听了一些,但声音突然就戛然而止了。 秦朝露以为花轿到了徐家,正准备打起精神应对入府后的一切,哪知此时媒婆突然失声大叫,“死,死人啦!徐家死人了!” 同一时刻,轿子哐当砸地,秦朝露翻倒在地,头上发钗掉落,一缕青丝缓缓散开,恍了视线。 徐家死人了?秦朝露愕然,同时心里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又提心吊胆,徐家死人了,凶手是否还在现场?如果还在,她也必死无疑,所以如今时刻是必须要跑了。 秦朝露从轿子里爬出去,却正好撞见那些人站在徐家大门口,手上扛着几个死人,甩手扔掉时,如同扔破麻袋一样,其中还有人朝尸体啐了一口。 她吓呆了,反应过来时小脸惨白一片险些尖叫出声,她紧捂着嘴,趁那些人望着门内时,拔腿就跑。 这一跑,叫他们听见了脚步声,领头人转看过来,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才想到徐茂山这个老不死的今日成亲,也好,他来不及享的福,就让他替他享了。 领头人邪笑着舔了舔刀口的血,望着雨水中那抹落荒而逃的明艳,命人将那女子抓回去。 “开门,开门,奶奶,救命啊!”秦朝露急敲家门,她跑的急,又因为徐家与秦家隔的近,片刻就到了。 到了门口之后,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手却敲得越发急了,目光不时向外观望,一颗心跳的飞快。 她发誓,如果奶奶肯救她这一会,前头的事,她都算了。就这一回,一回就好。 嫂子的声自内传来,“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朝露望着路面,磕磕巴巴地说道,“死,死人了。嫂子,徐家被灭门了,你,你快放我进去躲躲!” “真的?”秦王氏吓一哆嗦,好好的徐家怎会灭门?既然徐家灭门,秦朝露死里逃生回来,会不会把那些杀手引来?她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秦老太太的拐杖直抵在了门上,面色一冷,褶皱满满的眼里射出几道冷光,“滚!还不快滚!杀手来了,你还想留在这,是想拉着我们一块陪葬不成!” “奶,奶奶,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秦王氏欲言又止。 “那你跟她一块滚!” 秦王氏闭上了嘴。 “嫂子,你开开门,开开门好不好!”秦朝露拍着门板,声音又哑又急。 但里头再没回应。 秦朝露深知希望破灭,愤怒和绝望交织着,声音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这么多年了,就是养条猫养条狗也有感情了吧,为什么!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们!” 雨幕中,那些杀手的身影越来越近,秦朝露此刻已经腿软的动弹不得,只能认命的躺在门口,双目惊恐地盯着他们。 门内,秦王氏良心备受煎熬。 但秦老太太依旧绷着脸,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声音透着冰冷,“还不快躲进密道里!” 她说完这话自顾自先走了。 秦王氏看看大门又看看奶奶,犹豫了一下,就这犹豫的功夫,外头传来惨叫声。 秦王氏扶着大门的手微微一抖,终是狠下心往屋里走。 秦朝露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靠近,她拼命的扶着门框想站起身,却是如何都不能了。 领头的男人冷哼一声,仍旧像扛破麻袋一样的将她扛起,倒挂在肩上。 秦朝露头朝地面,眼眶通红,却死咬嘴唇一声不吭。 秦朝露被抓之后,县衙的官兵才堪堪到此,现场只有零星的一点血迹,在雨水冲刷下渐渐浅淡。 “彭——”人被重重的扔在木板床上,腰杆与木板猛烈撞击着,秦朝露疼得起不来,右手拼命揉捏后背,小脸一片惨白。 冷静,必须冷静!此时此刻,求人不如求己,她手里还有一包麻沸散,若是下的恰当,兴许能拿捏住领头人,找出一线生机。 房门重重关上,屋内光线一暗—— 第二章 大将军 熊一样的大当家自门口走来,贪婪邪恶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的身子。 秦朝露闭上眼,蜷曲着身子直往角落里缩。 大当家俯身撑着床板,凑过脸去,一口浊气喷在秦朝露脸上,瞧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咧嘴一笑。 “徐茂山这个老不死的,倒是娶了房如花似玉的小媳妇,他欠我们兄弟的,小美人你来还?” 秦朝露闭着眼睛,侧过头,恐惧似水漫涌,窒息的感觉快将她淹没了,但内心的不甘又迫使她脱口而出一句,“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那大当家动作一顿,抬手摆正她的脸,逼其注视自己。 他的食指和拇指紧捏着秦朝露的下颚,疼得她直皱眉。 秦朝露躲无可躲之后,反生出一股拼死的勇气,她豁然睁开眼,目光像一根细软的银针,狠狠地扎在男人眼窝里。 “徐茂山那个王八蛋,一只脚都快入土的人了,他死了正好,凭什么要我替他受过!” 山贼头目闻言,紧眯的眸子微微上挑,双指这才松开,嘴角勾起一抹解气的笑,“想不到姑娘还有这般见解。” 秦朝露一楞,被认可之后,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有转环的余地,心里那股拼死的勇气顿然消失,胸口喘的厉害,想张口拍几句马屁好讨条生路,却没想到他的手突然往下移,着急忙慌的去解她的衣带。 秦朝露放下的心又猛得提起,双手双脚拼命挣扎。 那土匪却是直接欺身而下,用双腿按住她的双腿,手脚越发麻利。 “这话我爱听,你这丫头片子挺有意思,本想让你给兄弟一起消消火,但现在老子改主意了,倒不如从了我,做我压寨夫人!” “不,不,不,大哥,大哥你听我说,小女子人丑无盐配不上您,还请您大人大量,饶我一命,小女子愿做牛做马以做报答!” “别说那么多后话,今夜便叫你做牛做马!” 秦朝露差点没哭出来,想了想才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那山贼大当家一愣,眯眸紧盯着她,怕她耍花样。 秦朝露哆嗦着手,一点点去解自己的衣带。 那大当家瞧着不像有假,这才翻身下来,好叫她解个干净。 秦朝露一边去解衣衫,一边偷偷的去扣麻沸散,因着就在大当家眼皮底下铤而走险,她不得不时时注意他的表情,只要他一抬眼皮,她的心就揪的紧紧。 “彭——”一股外力猛冲进来,房门轰然倒地,屋内尘土飞扬。 秦朝露吓一大跳,原本就狂跳不止的心骤然一停,险些魂归西天,待心跳回归后,又出了一身汗,整个人瘫软在床,猛喘粗气。 她擦了把汗,顺手将麻沸散收好。 “夜流怀,你,你怎么进来的!这山上可是有瘴气的,难不成你?” 秦朝露闻声看去,那个叫夜流怀的一身玄色锦缎劲装,束发银冠站在逆光之中,银冠散着冷光,五官隐在光晕里,视线朝她看去。 她瞳孔一睁,因着不知是敌是友,又被他这么一扫,浑身战栗。 男人只看了一眼便转看向大当家,嘴线上挑,口气不屑,“小小的瘴气很难破解吗?” “你!” 夜流怀冷哼一声,径直朝秦朝露迈去。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他,随着光线减弱,视线清晰,他的五官也终于被她看清。 卧蚕眼,鹰钩鼻,面部清俊,轮廓锋利,眼神高深莫测,嘴角似笑非笑,迎面走来时,周遭无风起波,银冠的光淬然一亮,带起点点锋芒,这男人,从头到脚透露着危险气息,让她忍不住提心吊胆。 “爷爷看上的人也敢抢!”大当家侧头啐了一口,自腰上抽出大刀,朝夜流怀刺去。 夜流怀眼波流转,闪身躲过。 大当家转过身来,继续行刺,夜流怀又躲过。 大当家暴怒,手起刀落越来越快。 夜流怀反守为攻,拔出了宝剑。 刀剑相交,在屋内滋滋地冒火花。 秦朝露看的眼花缭乱,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如今正是逃跑的好机会,岂能就此错过。 秦朝露半蹲着身,尽量减少存在感,而后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沿着墙壁摸到门口。 此时,夜流怀已经解决了大当家。 那大当家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这么没了声息。 “你要去哪?”男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同一时刻尸体到地的声轰得一下。 秦朝露背脊一僵,手指轻颤,面目僵硬,“我,我……” “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一声尖叫响起,随后有数不清的山贼喽啰潮涌而来。 秦朝露身子一僵,但下一刻被倒扛起,仍旧像扛破麻袋一样到扛面朝地。 夜流怀足尖一点,闪身飞出,穿进丛林。 秦朝露看着视线下匆匆后退的灌木丛林,各种横生的枝节好几次差点从她脸上划过,吓得她多次偏头才堪堪躲过。 “你,你,你要带我去哪?”她歪着头小心翼翼的试探,一只手已经握紧了腰带里的麻沸散,心想如果这人是歹人,那她就立刻下药。 然而,夜流怀一言不发。 秦朝露一颗心紧提上来,但又不敢武断,又小心翼翼试探一遍,“你要带我去哪?谁让你来的?” 夜流怀继续一言不发。 秦朝露握着麻沸散的手狠狠一紧,料定自己怕是才出狼窝又要落入虎穴了。 秦朝露最后一次发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闭嘴!”夜流怀不耐烦地斥了一句,“再吵就把你丢下去!” 秦朝露眸光一滞,脑子里电闪雷鸣,下一刻她不再犹豫,直接将麻沸散散出去。 细细密密的白,如一缕烟自从夜流怀眼前飘过,他脚步一顿,身子轻颤,还有虚影自眼前晃过。 “你!” 纵横沙场七八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一次却在阴沟里翻了船。暗算他的偏偏还是个女人,还是他要救的人!一颗好心喂了狗,夜流怀忍无可忍,直接把人丢出去。 秦朝露感觉身子一轻,下一刻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姿势飞了出去,速度之快,仅来得及捂脸。 身子重重落地,压倒了灌木压断了枝丫,刮破了衣服,蹭破了皮,身上还有落叶簌簌飞下,周围腾起烟尘。 秦朝露疼得直吸气。 与此同时,山贼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搜,给我仔细的搜!”。 第三章 下药 秦朝露顾不得满身的伤痛,直接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跑。 夜流怀的大手一把捏紧了她的手腕,虽然药效上来,力气逐渐消息,但对付她绰绰有余,“解药呢!” “没有解药!”秦朝露对着他的眸子,老实作答,手却不安分的去掰扯他的手。 夜流怀不动声色地又握紧了一度。 秦朝露疼得直皱眉,“真的没有解药!我原本就是拿来对付歹人的,又怎可能带解药!” 夜流怀觉得有道理,“那就一块死吧!” 反正这东西有有效时间,过了时间就失了药效,到时他照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是她就不一定了。 秦朝露也很快意识到了这点,琢磨着与其被一帮人欺负,倒不如被一个人欺负。 至少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有斡旋的余地,一帮人的话,那她可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这么一想,秦朝露放软了口气,弱弱提道,“要不,要不你拿剑刺自己一下提提神?” 夜流怀,“……” 秦朝露吞口水,目光老实乖巧地看着他,极力弥补道,“如果你下不去手的话,我可以帮你,虽然有点疼,但我会尽量避开大动脉,不会死的。”她保证! 夜流怀眉头一挑,波澜不惊的脸上显出道道裂痕,一张冷傲沉稳的脸差点绷不住,使劲忍了忍,他才以同样的眼神,用无比平静又真诚的口气,威胁道,“要不,先拿你练练手?” 秦朝露头皮发麻,缩着脖子,赔笑脸,“别,别,别。我再想想办法,你等等,等等!” 此时山贼已近,视线所到之处,丛林之间黑压压一片,秦朝露吓得连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放开她,屏气凝神,用真气将药逼出体外。 秦朝露眼瞧着他脸上涔涔冒汗,头顶还冒起白烟,知他在排毒,却又恼他明明有法子还来吓唬她,当真是讨厌至极。 山贼越来越近了,最前头的几个看到秦朝露和夜流怀的人影后,更是兴奋地疾跑过来。 秦朝露心慌意乱,只想催夜流怀快点,但要紧时刻又不能真的催促,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夜流怀睥她一眼,心中冷哼,现在知道暗算他的后果了? “快,他们在那,抓住他们!” 秦朝露面如土色,“大哥,大侠,你好了没有?” “闭嘴!” 那些山贼越跑越快,距离已经从七尺,到六尺,到五尺……队形也发生变化,从起初的排山倒海式,到现在的左右包抄式,最后成功将他们包了圆。 秦朝露看着前头形势,急出了一身汗。 身后声音自头顶传来,冷傲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不是想跑吗,怎么不跑了?” 秦朝露浑身哆嗦,依然看着严峻的形势,背对着他,否认道,“我,我何曾说过要跑。你,你误会了,大哥。再,再,再说,您现在这样,也是因我而起,我得留下来保护你!” 她干笑了几声,也不知这无力又苍白的谎话能不能糊弄过去,但无论如何,一定要抱紧这汉子的粗大腿。 然而,汉子却改了主意,“既你不想跟我走,那就留下吧。我先走了。” “别呀,你,你不是来救我的吗?”秦朝露脖子一僵,连头都转不动了。 “我改主意了。”夜流怀看着她的背影,眼瞧着脖子里的细汗涔涔渗出,一时间,心情大好。 “这么任性?” “你觉得,被人暗算后,还会带下黑手的人走吗?”夜流怀勾起嘴角,眸光细瞧着她,将她的背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心里好奇这是哪家的姑娘,这般有趣。 秦朝露错愕,这话还真没法反驳,但她必须求人家把她带走,无论那个人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保证她活着就好。 “条件,只要不违反道义,随你提!”人越来越近了,近得只有几步之遥了。秦朝露方寸大乱,思绪不再清晰。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还不快带我走!”秦朝露急疯了,那些山贼的刀子都快捅过来了,身后人却是毫无反应。 她急的转看过去,夜流怀俯身过来,清俊的脸落在她错愕的视线里嘴角一勾,抄手将她带起,跃上枝头,飞出包围圈。 山贼当中,武功好的几个当家立刻飞追出去,其余人小跑而上。 秦朝露错愕的眼神一直盯着夜流怀,脑子里空白一片。 许久许久,久到身后的追喊声淡了,久到她发现追赶的山贼远了,她才回过神来,松了口气,此时再看夜流怀时,他嘴角的幸灾乐祸的笑,却好似春风拂面,又好似柳絮纷飞,飞入她的眼,晃进心湖,湖面一荡,推开层层涟漪。 秦朝露看的入迷,想着他究竟是谁,又是为何而来? 是来救她的吗? 那也太离谱了,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而且她有自知之明,不觉得这条贱命能得别人竭尽相助。 那么,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秦朝露忽然对眼前人生出几分好奇,仔细瞧着衣着,发冠,相貌气度,都非凡人,又叫夜流怀。 夜?锦国士族之中姓夜的只有一户,难道他就是那一户?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他,思绪越扯越远。 她自小出生市井,又不懂政务,对官场,世家之间的事知之甚少。 姓夜的世家之所以让她印象深刻,皆因为三年前朔城一战,敌军擒获了夜家老小。 夜家为保家卫国,最终牺牲了老老小小。 林立门庭的大户,最后只活下来夜老太君和夜少将军二人。 难道他就是那个少将军? 秦朝露对朝中人名不甚了解,也就忘记了那个少将军是不是叫夜流怀。 但唯一知道的一点便是,朔城一战之后,活下来的少将军戍守边关再没回来过,如今又为何突然出现在这? 是另有原因还是,他并非那个少将军? 秦朝露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想的这些并非她一个普通民女所应考虑的,是以不再多想。 与此同时,那些山贼追到一半突然不追了,二当家说,“再过去就是浓瘴地,人一旦进去,就会受瘴气影响毒发而亡。 所以,我们只管等。等时辰一到,捞尸就成!” 第四章 算计 此时,夜流怀已经带着秦朝露进了瘴地。 瘴地瘴气十足,入眼皆绿,树木丛林在此处看着虚无缥缈,又几近森然。 秦朝露目光逡巡了一圈,脚步紧跟夜流怀。 夜流怀余光眸了她一眼,嘴角勾起坏笑,抬手从容地将一颗药丸塞入口中,喉头轻滚。 秦朝露收回视线正欲同他说话,结果一抬眼正看见他喉头滚动,似在吃什么。 仔细一想,他在吃解药! 没错!她被大当家强抢上山的时候也塞了一颗药丸,说是,不想让她死的太难看。 如今再回想起来,若是没有解药傍身,那她岂不是死的很难看?秦朝露毛骨悚然,追讨解药。 “没带!”夜流怀一本正经的说瞎话。 秦朝露,“……” 夜流怀特意停下脚步,面朝她,一本正经的脸上陡然一笑,笑得如沐春风,却偏偏叫秦朝露四肢发寒,“有没有觉得这对话很熟悉?” 秦朝露,“……”能不熟悉嘛,这不就是她说给他的话,如今一字不落地还给了她。 得,她明白了,这厮有解药,就是不给她,不用讨了。 秦朝露暗暗告诫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才忍下了胸口一股浊气,准备下山后,自己配药,反正她学过医。 然,命运却在此刻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因为她开始浑身发红,蹭破皮的伤口开始腐烂流脓,蚀骨的疼狠狠传来,她没忍住,痛呼出声。 夜流怀眸光一滞,停步转身时,正看见秦朝露双手成爪,想抓那奇痒无比的红疹又极力克制着,痛不欲生。 他此刻才意识到这丫头身上有伤,瘴气进得快,不服药根本撑不住。 他急跑上去,秦朝露疼的面部狰狞,破口大骂。 夜流怀意识到自己做错在先,便不声不响,硬扛下她的辱骂。 “把药吃了!”他手脚麻利地将药拿出来。 秦朝露狠瞪他一眼,咬牙吼道,“不吃!疼死我算了!”她也是有骨气的好吗,才不吃嗟来之食! 夜流怀颇为头疼,战场杀人他会,哄女人真的不会,何况他们又不认识,凭什么要哄她吃药。 手指捏着药丸,犹豫片刻又握紧收回。 秦朝露哭出声,“什么鬼!救人救一半,玩呐!”她就知道她一条贱命怎可能劳别人出手相救,救她也不过是别有用心。 夜流怀被哭的心烦意乱,拧眉瞪她,“那你到底吃是不吃?” 秦朝露疼得就差满地打滚了,吃,必须吃,但不能没脸没皮的吃,“条件!只要不违背道义,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吃!” 夜流怀,“……”好想说一句,那你别吃了,但到底没说出口,耐着性子,又瞪她一眼,“说!” 秦朝露噗笑一声,条件没想好,只是想压他一下。想着以后他们也不一定再见,提那些乱七八糟的条件也是多余,干脆,“条件就是收回我刚才提的条件!” 夜流怀眉峰一抖,眼神片她,如果眼神真能片死人的话,她这会应该已经装盘了吧。 “好疼啊——”是真的疼,太疼了!秦朝露又哭又笑,鼻涕眼泪一大把。 夜流怀不想跟她纠缠就答应了。 秦朝露急巴巴去抢药丸,吞入腹中,但因药效还未上来,疼意一点不减,最后痛晕了过去。 夜流怀额头突突,但考虑到自己有错在先,又不得不按耐住脾气抱人下山。 夜流怀蹲身抱起秦朝露,脚步疾走,玄色衣摆在风中微微摇曳,走过的路,树干上留有浅浅的刀刻痕迹,正是他来时所刻。 他今日来的真正目的——探路。 山寨这边,二当家刚说完不必追去的话。 三当家就跨步上来,眸光阴沉沉地盯着二当家,口气阴柔又透森寒,“二哥怕是忘了吧。夜流怀能闯进来,定是吃了百毒不侵的药丸。” 也就是说此时不捞,人可就跑了。 二当家不说话,眼神微闪。 三当家阴鹜的眼神直追上来,咄咄相逼,“方才山上第一个发现有人闯进来的人是谁? 我们老虎山守卫众多,陷阱重重。他夜流怀既有本事悄无声息的来,就不会闹闹腾腾的去! 所以,第一个发现夜流怀闯入的人,根本就不是亲眼所见,而是提前知道他会来,那个人是谁?” 三当家转过身,杀气腾腾的面向众人。 众小喽啰心底生寒,眼神看来看去,一番互相指认后,指出了一个小喽啰。 小喽啰兜不住要说实话,二当家一刀劈了他,现场血光四溅,吓到了一批人。 三当家早知是他,所以并不惊讶,反而冷笑起来,“二哥可是私下同夜流怀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你助他上山,他帮你杀大哥。 之后你再安排人假意发现他闯入,好引众兄弟追杀夜流怀。等夜流怀和大哥一死。你不仅得了上头人重用,又顺理成章成为新任大当家。 真是好一出算计!” “哈哈哈!”知道已经瞒不下去的二当家干脆也不隐瞒了,心一横,索性都说开了,“那又怎样!大哥擅做主张,劫了朝廷赈灾粮,还把夜流怀招来了。 夜流怀的煞神之名,你们都是知道的!当年朔城一战,他可是亲手把全家一个个射死,再发兵攻敌。 就这样的人,被他盯上了,那就得脱一层皮! 大哥是罪魁祸首,注定是个死,我不想死,就只能两头讨好!再说,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三当家咬牙切齿,“大哥待我们不薄,你却恩将仇报!你是早就生了乱心了,就算没有劫银的事,你也不甘屈居人下,少找借口!” “那又如何!反正事实已成,我这个大当家,你接不接受都得接受!” 三当家沉默不语 之后,山头起了乱子,众兄弟分成两派打得不可开交。 此时,夜流怀已经带秦朝露下了山。 山下全是他们的人,都埋伏着。 军医看着夜流怀抱秦朝露过来,急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夜流怀简单解释了中瘴气一事。 军医叫他将人抱入帐中,即刻治疗。 第五章 美男都是有脾气的 此时,山上负责望风的小喽啰急急来禀,说朝廷大军就在山下安营驻扎。 已经打成一团的二当家意识到事情出了岔子。 他知道夜流怀武功高强,光他们一帮山贼怕是根本弄不死他,所以又在山下设了埋伏。 原本计划,他们人追到瘴气之地,就此止步。夜流怀就算有幸躲过瘴气,也躲不过那满山的**,可没想到他竟成功躲过去了,还带了兵来。 尽管这里的地形图是二当家自己交出去的,但大军压境数量庞大,不至于走了一路都没人发现。 除非有人早就将打探情报的小喽啰封了口,这个人会是谁? 二当家转看向了三当家。 三当家仰天大笑,反手负背,双脚腾起,身子向后飞,飞到最高处树梢上,他才稍作停顿,俯身提醒一句,“二哥可曾想过,夜流怀乃戍守边关的将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朝廷那么多大将军,为何还要舍近求远的派他来剿匪?” 二当家不知。 三当家知他不知,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因为夜流怀出手,便无生还余地!朝廷是想灭了我们! 幕后大靠山位高权重,他若想拦一定拦得住。怕只怕,夜流怀还是他推上去的。 他想借夜流怀的手灭了我们,而我们又出手灭了徐茂山。如此一来,劫银案的涉案人员就都死了,这案子也就尘埃落定了。幕后人片叶不沾,一身干净。” 二当家瞳孔一睁,恍然大悟,所以,他才的没错,诸多纰漏都是三当家在暗中搞鬼。 他在谋一条出路。 劫银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死一个人就能收场的,必须得死一片。 一片中存活一人却容易多了。 难怪…… 三当家走后,所有山贼都慌乱起来,此时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唯有下山抗兵这一条路可走了。 于是山下掀起腥风血雨。 秦朝露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军营的后勤营帐内,营内安安静静,唯有捣药声咚咚响着。 四周飘着药香,入目皆是药瓶。 秦朝露收回视线,转看向自己,她身上的伤都做了包扎处理,手臂被绷带缠得紧紧。 她想抬手瞧瞧,却因扯痛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捣药声一顿,年轻人转看过来,温润谦和的脸上扯出一抹暖笑,“姑娘醒了!”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陌生男人,诸多疑问盘桓在脑海中,却是有条不紊的地问起,“是你救了我?谢谢。” 年轻人摇头。 秦朝露,“?” “是夜将军。” 秦朝露,“……”这个她知道,她问的是伤口包扎。 年轻人垂眸一笑,转身取了桌上汤药,用手轻触药碗,药未凉,他才放心的端去。 秦朝露小心翼翼坐起,看看汤药又看看年轻人,一颗心蓦地怦怦乱跳,长这么大还没被人伺候过,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尤其是面对着如此好看又温润的男子,又当如何才显得落落大方些。 秦朝露小脸发烫,眼神无处安放。 年轻人顺手搬来小几,架在榻上,将药放在小几上,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根竹管,一端伸进药碗,一端放到秦朝露唇边。 秦朝露看了他一眼,面部微微一僵,原以为他会拿勺子喂她,没想到竟是这样,尴尬。 年轻人垂眸低笑,又自然掩去,自然而然地帮她掖被子,目光规矩有礼。 秦朝露也就自然而然地掩去尴尬,乖乖张口,吸药。 年轻人转身又去配药,忙里偷闲地嘱了一句,“喝完了叫我。” 秦朝露觉得这男人吧,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药入嘴里是苦的,心有失望也苦了。 “外面什么声音,这么吵?”她偏头过去。 “剿匪。”年轻人背着身,简短作答。 秦朝露不是很明白,还想再问,却又不想再问。 年轻人突然转过头来,兴致颇好地同她说起,“连日来,多地大雨连绵。云城告急,朝廷派拨三十万两赈灾银,中途遭人抢劫,护送灾银的禁卫军也全军覆没。 大将军夜流怀奉命带兵追查赈灾银,兜兜转转追到这里,下了剿匪令。” “原来,他真是夜家那个少将军。”秦朝露喃喃自语,“那为何不戍守边关,来到了这里?” 年轻人不语,眉目含笑又极自然的避重就轻过去,只道,“现在该叫大将军了!” 秦朝露明白,少将军是为了区分夜家其他将军。 如今夜家死得就只剩夜流怀一人了,又手握重兵,自然是称大将军的。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高呵,战鼓雷得豪迈激昂,一小喽啰跑进来报喜,“大捷,贺大夫,大捷!” “胜了?”年轻人温润从容的脸上,这才显出一抹激动振奋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一如既往的温润谦虚。 秦朝露目光瞥了他一眼,方才发现他跟夜流怀一样,脸上只有一种表情,极少有过多表情。 也不知军营中只他两是例外还是所有人都这样。 彼时,帘子被匆匆撩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秦朝露抬头看去,夜流怀怀抱头盔奔进来,手腕处,盔甲遮不到的位置,玄色劲装破了大口,里头殷殷血迹流淌出来,晕染了一片。 夜流怀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像是例行公事似的对贺大夫道,“上药!” 贺大夫点头,转身去取金疮药,“将军一贯武功高强,怎会莫名受伤。难不成,这帮土匪比敌军还凶残?” 夜流怀不答。 贺大夫也就不再多言,上完药就给他缠纱布。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夜流怀正好转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秦朝露偏过头不加理会。 夜路怀却要同她理会,“醒了?” 秦朝露不说话。 夜流怀,“……” “咕噜咕噜……”秦朝露面色微红,背着夜流怀窘迫又镇定地道了一句,“我饿了!” 夜流怀盯着她的后脑勺勾唇一笑,“来人,做一桌菜来!” 秦朝露转过头,满脸惊讶又期待地望着他。 夜流怀却偏偏欠揍地补了一句,“送到本将军大营去!” 第六章 挖河搜银 秦朝露眼皮一掀,翻了个大白眼。 夜流怀心情极好,嘴角斜上扬。 秦朝露懒得理他,偏头转向另一边。 另一边,贺大夫手置唇边一派正经,可分明温润的脸上微微抽搐,他这是在憋笑?秦朝露看的失神。 夜流怀冷咳嗽一声,眯眸转看过去,在秦朝露茫然的视线中,赫然起身。 秦朝露,“……” 夜流怀背对着秦朝露,面向贺大夫,“关于瘴气的解药,可都大批量配了?” “配了,不过……”贺大夫对着夜流怀的眸子,老实作答,“因为人手不够的原因,还差好些。” “差多少?” “一半。” 夜流怀手抚下巴,垂眸深思。 秦朝露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小脑袋转的飞快。她想她也该为今后的人生做打算了。 秦家是不能回去了,但日子还得照过。 没了秦家做依傍,做什么都要自己花钱。 与其下山之后再想发财路子,倒不如先捏住现成的机会先赚一把,也好过下山之后两手空空,沦为乞丐。 想至此,秦朝露激动的两眼放光,却又抑制着内心的冲动,沉着自荐,“我,我!” 二人同时转看过来。 秦朝露紧张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小时候跟着爹爹学过抓药,所以我会!我可以帮忙!”目光真诚地看着他们。 夜流怀看了贺大夫一眼,你信吗?贺大夫不信,但并未表露在脸上。 但夜流怀那份不信却是满满的写在脸上。 秦朝露迫切想要得到认同,又怕太急切叫人不信任,于是提议让贺大夫开一个方子让她抓,看她抓的准不准。 贺大夫目光盯在她两只绷带缠绕的手上,你了半天。 秦朝露这才想起来自己手受伤,什么也做不了,心里刚生起的希望又被浇了个透心凉。 夜流怀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秦朝露,“……” 贺大夫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背过身抬头望天。 夜流怀笑过瘾了才装出一副宽厚大方的样子,安慰道,“好了,饭就在将军营,你自己去吃吧,我们还有事要办。”他看向贺大夫,“我们走。” 贺大夫点头,紧随夜流怀出去。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夜流怀,眼睁睁地看着挣钱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姑娘!”将军营守营士兵朝秦朝露拱手。 秦朝露兴致恹恹地点点头,招呼了一声,往营内走去。 守营士兵替她撩开帘子,又多点了几根蜡烛,随后就规矩退下了。 秦朝露回望着退下的两人,借着夜流怀的权势倒是让她体验了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觉,却又觉得哪里别扭,大概终究不是自己的吧。 回过头来,朝里走,她又被眼前的布置怔住了,没想到锦国大将军的军营竟是这般简单空旷,视线所及之处,竟能一下将整个大营打量完。 秦朝露惊得张大嘴。 此时,夜流怀已安排中毒的将士上来取药。 贺大夫以及左右两位将军亲自分发。 夜流怀忙里偷闲之际,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营。 大营此时灯火通亮,秦朝露此时应该已经在吃饭了吧,嘴角一勾,收回视线,继续忙手头的事。 右将军陆南平趁机同他禀报,“属下方才清点过山贼人数,发现除了死的,掳的之外,就只剩下贼老三不知所踪了。 不过属下以为这围场不是一件好事。如此一来,赈灾银一案便不能盖棺定论。 幕后指使者为了日后麻烦,一定会想尽办法斩草除根。倒是免去了我们大费周折。” 夜流怀点头,“那就先不管了。” 右将军说完,左将军周雄舔着脸凑上来,“将军,你的伤没事吧?俺老周对不起你,要不是俺误信那贼老二的谎话,也不至于落入陷阱,也不至于让您为我受伤,将军,将……” 夜流怀转过身询问右将军,“赈灾银的下落可审出来了?” “审出来了。就在山后头的无垢河里。” “好,即刻带兵去捞。” 于是大批将士往无垢河去。 秦朝露此刻正撑着脑袋同美食大眼瞪小眼。 不得不说军营的食材还很丰盛,虽不是大鱼大肉但也是家常小炒,色香味俱全,奈何她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根本提不了筷子,所以只能望菜兴叹了。 叹了口气,秦朝露起身去喊守营小士兵。 那小士兵走进来垂首待命。 秦朝露瞧他恭恭敬敬的样,实在不适应,最后决定自己去取 夜流怀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往大营方向看去,但下一刻又有小士兵来禀,便打断了他的思绪便又继续往前走。 贺大夫后挪了几步,就近招了个小士兵过来,附耳嘱了几句,之后才紧跟上夜流怀。 秦朝露起身出营时,有小士兵端着托盘进来,“姑娘,将军说您需要忌口,特让小的又送了碗粥来,还有竹管。” 秦朝露惊讶,她刚想到什么,夜流怀就送来什么,这默契倒是难得一见啊。 秦朝露心花怒放,让人摆到桌上道了谢后,迫不及待饱餐一顿。 此时无垢河边围了两百士兵,分成两拨,一波下河捞取,一波在河上接应。 左右将军盯着河内的动静。 夜流怀同贺大夫商量要事,“这老虎山的瘴气可以除?” “可以!”贺大夫解释,“瘴气乃林中湿气,尸气以及毒气所形成。如果将毒草毒物,以及尸体去除的话,瘴气自然就会消失。” 夜流怀点头,“那就好。老虎山地形特殊,绝不能再次落到别的势力手上。所以必须要有人在此居住建村,有人居住就得先除掉瘴气。” “属下一定竭尽全力。”贺大夫垂手。 夜流怀不再多说。 军营中,秦朝露已经饱餐完毕,舒舒服服地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摸着肚子满足的笑着。 守营小士兵在外传达夜流怀的意思,“将军让您吃饱喝足后,就在此处歇着。” “为何?” 小士兵哪知道为何,只知道,“军令不可违!” 秦朝露,“……” “那你们将军住哪?” “将军说,他今晚不回来,让姑娘放心住着。另外,床上那套干净的衣裳换给姑娘。” 秦朝露怔楞,这夜流怀一下对她这么好,还真是叫她不适应的很,“你们将军为何不回来?他跟贺大夫去了哪里?” 第七章 下山 “将军和贺大夫派人下河捞赈灾银了。 方才审问山贼得知那些赈灾银都藏在河里。河水有毒,贺大夫正在解毒。” “好,知道了。” 夜流怀不回来,秦朝露心里松了口气,她嘴角一勾,忽生起好奇心,想将整个将军营仔仔细细打量一遍,顺便坐一坐那上首的位置,感受一把上位者的位高权重。 方才她吃饭是在下首吃的,虽然饭菜放在上首。 但秦朝露只要一看到那把威严的雕花大红漆木太师椅,就会想到这是夜流怀坐过的椅子,就莫名的心生惧意,然后很没骨气地将饭菜挪到下首吃。 如今知道夜流怀将会一夜不回,再回时,她早已山高水远绝尘而去,胆子一大,就想试试。 秦朝露偷笑着,惴惴不安又大胆地挪到上首去,而后掀袍转身,学着夜流怀的气势和威严,将两手搭在扶手上,手一挥,朝着空荡荡的下首,做了个众将士落座的手势。 做完,神清气爽,完美舒畅。 秦朝露抿着唇目光笑盈盈地望来望去,落到桌前那堆竹简时,眸光一顿,一种更大胆的念头催促她快打开,快打开。 秦朝露心头猛然一跳,在道德和好奇的双重纠结之下,最终还是伸出了手,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夜流怀不在,她明天就走,这事没人知道,怕啥! 秦朝露抬眸朝营帐上看去,那守营士兵规规矩矩的身影照在上面,秦朝露很放心的吐了口气,拂手放开第一卷。 竹简摊开,苍劲有力的字迹赫然落入视线,落款写的是夜流怀的名字,显然这是他亲手所写。 那些字就像是夜流怀的一只只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看着她偷窥他的秘密。 秦朝露头皮发麻地看下去,竹简记载的是此次剿匪的详细经过。 夜流怀通过层层线索查到云水县赌坊坊主徐茂山头上。 再通过撬开徐茂山的嘴得知,有人抓了他的儿子,逼他找一伙合适的人去劫赈灾银。 夜流怀审问徐茂山的事让山贼知道后,山贼为泄愤,下山杀了徐家满门。 却也因此落下行踪,让夜流怀找到老虎山上。 二当家担心此事牵连自己,主动找到夜流怀,愿意提供地形图让他顺利上山剿匪。 这事秦朝露也正好参与,也是知道的。 这个二当家是有二心,他既想让夜流怀杀了大当家,又想让山贼杀了夜流怀。 所以夜流怀在劫走她之后,很快就引来山贼追赶。 当时秦朝露没觉察出哪里不对,直到见识过夜流怀的武功之后才确定。 夜流怀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惊动那么多山贼,那么必然是有人提前知道了消息。 而从这封竹简判断,提前知道夜流怀上山的人就只有二当家了。 当然,秦朝露也是从竹简中得知,夜流怀上山的目的除了杀大当家之外,最重要的是探路,方便大军进攻。 而救她,真的只是顺便。难怪秦朝露感觉出夜流怀救她时的敷衍。不过由此也正好打消了她的疑虑,知道夜流怀救她并非存有别的目的,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哎,秦朝露叹气,收起竹简,又翻起下一卷竹简。 竹简摊开,又一条条字赫然出现,当中记载内容却比山贼劫银来的还要惊心动魄,甚至看的秦朝露匆忙合上竹简,惊出一身汗,原来简单的劫银案竟有这么多错综复杂的牵扯。 秦朝露抚了抚胸口,急忙从太师椅上下来。 此时夜色已深,考虑到明日要早起,秦朝露决定早点睡。 夜流怀的床榻干净无污,锦缎棉被一看就很舒服。 但是秦朝露一身脏,也不好把人弄脏了,所以只穿了他的衣裳,用太师椅拼了一张简单床凑合了一晚。 翌日醒来时,天蒙蒙亮,秦朝露就急着要走。 守营的小士兵看她慌慌张张还以为是没睡好,刚想宽慰几句,秦朝露就先开了口,“替我谢过夜将军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下次再报。 将军衣服里的银子我就先借走了。他日必定连本带息归还。” 秦朝露说完,朝小士兵福了福身。 那小士兵被弄得不知所措,红着脸,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良久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追问她,“姑娘这是要去何处?” “四海为家!”秦朝露如实说道。 小士兵愕然,“那姑娘姓甚名谁,一会将军问起来,小的也好回话。” “姓秦。” 秦朝露说完,便朝小士兵挥挥手,先走了。她走的很快,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等她走后,夜流怀一行人才上山来,得知秦朝露走后,夜流怀直奔向大营。 大营干干净净,所有东西都是他离开前的样子,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也从未有人动过一样,唯有床上的已带走的衣服默默证明着,这里的确有人来过。 夜流怀看着这与自己走时几乎一样的营内摆设,心里竟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他转头问那小士兵,“秦姑娘走了多久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 “知道了。”心里的失落感更明显了。 “将军要追吗?” “追她做甚?”夜流怀觉得好笑,他们又不熟,本就该各归各处,追回来能做什么。 …… 秦朝露下山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秦家。 她要从秦家带走一件东西,她儿时穿的一件肚兜,那是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爹临终前交给了奶奶保管,也不知还在不在。 秦朝露真担心秦老太太会一把火把她的肚兜给烧了,但又忍不住想去亲自问一问。 虽然 不指望找到亲生父母后,能从他们那得到什么好处,但她就像知道,当初抛弃她是出于苦衷还是真的只是狠心不要,她想求个真相。 知道真相后,她依然还是她,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秦朝露掩了掩情绪,身倚着城墙,静等城门打开。 身旁有不少路人转看过来,瞧着她男装里头是一身红衣,十分奇怪,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还有人正说着她被山贼劫持的事,只是不知口中之人如今就站在他们面前。 城门打开,人们停下交头接耳,转身往里去,秦朝露随着人群跌跌撞撞进去。 街道包子馒头香味飘来,诱得她暗吞口水。 路过一个包子摊,没忍住停下脚步,想买一个,奈何掏出银子的那一刻,她竟想到了夜流怀,手一顿,终究是捏紧了银两重新塞回荷包内,“不要了。” 那老板瞪她一眼。 秦朝露扶额叹气,她为什么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第八章 与老太太对峙 秦朝露到秦家的时候,秦家大门虚掩着,里头嫂子秦王氏和奶奶秦老太太争执的正激烈。 秦朝露听了几句,才知道,两人争的是徐家的家产。 徐家惨遭灭门,偌大的家产无人继承,县令命人先拖回衙门,再做定夺。 秦家作为徐家仅剩的财产继承人,又面对这么大一份财产,老太太哪舍得放手。 而秦王氏觉得徐家挣的是不义之财,才惨遭灭门,秦家若是与徐家再纠缠不清,恐怕要步徐家的后尘。 老太太却说,家产是她从县衙争取过来的,是过了明路又有章程的,怎么会布徐家后尘。 秦王氏却始终觉得,只要沾上了徐字,哪怕只是半边也够瘆的,见劝不动老太太,她希望等老太太的大孙子回来了再好好商量。 老太太却是等不及。 秦朝露在门外听得想笑,不知该说老太太无知者无畏,还是财迷心窍,胆大包天! 她笑着推门进去。 二人闻声转看过来,争吵声戛然而止。 “你,你是?”两人瞧着面前人有些眼熟,却偏偏是男儿身,一下子都愣住了。 秦朝露不想过多解释,只看着老太太,伸手讨要她的小肚兜。 老太太和秦王氏这才知道来人是谁。 老太太回过神来,变了脸色,“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要是早点就不至于让县令捷足先登了。 如今倒好,钱去了县衙,再领回来,那继承款可就大打折扣了!” 秦朝露眯眸冷嗤,“那些山贼就是徐家招来的。是徐茂山使银子让他们劫朝廷的赈灾银,被朝廷派遣的大将军追剿了。 山贼狗急跳墙反杀了徐家满门! 如今这案子大将军正查着,不查出个底朝天根本结不了,你还敢蹚这趟浑水!” 老太太一怔,两眼看着秦朝露,眨巴眨巴,半天没敢出声,良久才问一句,这事是真是假,口气比之前弱了不少。 秦朝露回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老太太嘴微张,再也说不出话来,目光却不甘心地往下移,看到她的衣服时,发现这一身男人的衣料十分富贵,像是大户人家的衣物,又穿在秦朝露的身上,难道? 老太太眸光一亮,又有了盘算,“阿露啊,你这衣服是从哪来的?” 老太太一声阿露叫的秦朝露直起鸡皮疙瘩。 “莫非就是你说的那剿匪将军的衣服,你跟他是不是?” 秦朝露眼皮一跳,知道她想打什么主意,当即就断了她的念头,“我跟他如何是我的事。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肚兜在哪?” 老太太充耳不闻,仍旧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他相貌如何,家世如何,可有娶妻,有没有说过纳你为……” “肚兜到底在哪!”秦朝露的耐心被一点点耗尽,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太太却依然只关心她所关心的。 秦朝露忍无可忍,决定自己去翻找。 老太太这才转过身来,追着她的背影喊道,“肚兜我可以给你!前提是,你跟我去衙门要钱,或者你把那大将军叫来!” 秦朝露无奈摇头,看来老太太是执迷不悟了,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往里面走,脚步越来越快。 老太太急了,催促秦王氏追上去,又怕秦王氏一人制不住她,又叫了几个下人跟去。 秦朝露一路往前,后头七八个下人紧跟。 秦朝露随意进了一间房间,取了一花瓶出来,“别跟过来!再跟来,我就把花瓶砸了,到时候老太太那,看你们怎么交代!” “小姐,您,您为难我们了!” “是你们为难我!”秦朝露抱着花瓶往老太太屋里去。 堂屋的老太太担心那些人拿不住她,所以自个在前院又哭又嚎。 秦家大门半开着,又正对大街,老太太这一嚎引得路人们纷纷驻足围观。 一好心妇人上前问了一句,“老太太,您为何哭呀?” 那老太太便跟倒豆子似的将所有事都倒出来,又明里暗里的将秦朝露黑了个遍。 秦朝露在老太太屋里翻找一圈,没找到她的东西,冲出去找老太太追问时,就听着老太太道她是非,说她被劫上山没了清白,又穿着男人衣服回来,丢秦家脸面。 秦朝露想到自己有此一遭都是拜她所赐,如今她还敢恶人先告状,顿时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冲上前去,跟她好好论论。 “我有此一遭到底是拜谁所赐?是谁给我许的亲事,又是谁关的门?” 秦朝露怒瞪着老太太。 老太太怔怔地,后退了几步,才又强词夺理的说道,“我给你许的亲事自然是为你好的!我也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谁知道徐家会遭来杀身之祸,这事能怪我吗? 那徐家人脑门上也不会顶着坏人二字呀!” 好一个偷换概念,不仅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还反过来将秦朝露说成了胡搅蛮缠的人了。 不过秦朝露自有对付,她冷笑着,眸光死死盯着老太太,道,“那我倒是问问奶奶,你说徐家是门好亲事,他好在哪?” “徐家有钱,徐茂山又死了老婆,你嫁过去就是正室,坐着当家大奶奶位置,拥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何不好?” “徐家是开赌坊的,但凡是开赌坊的,就必须要跟外头的混子打交道。 就算不跟混子打交道,但徐家的赌坊害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总是事实。 徐家人脑门上虽然没顶着坏人二字,但全城人都看出来了,为何只有奶奶看不出来? 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安了什么心!”秦朝露俯身过去,咬牙吼她一句。 这话是对着老太太的耳朵吼得,吼得老太太脑子嗡嗡的,整个人都征住了。 所有街坊邻居也都怔住了,习惯了秦家养女闷声不响的样子,第一次瞧她滔滔不绝据理力争的样子,还真是有些震惊。但震惊过后,也是理解。 毕竟秦家那点事,街坊都知道。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说了句公道话,“徐家是什么人家,我们心里都清楚。但凡家里有女儿的,就是嫁给乞丐也绝计不会嫁到徐家。 老太太,你不地道!” “就是!” 老太太不悦了,“我哪里不地道了,你们就帮她瞎说吧!” “哪里没有?你看看这孩子面黄肌瘦的,再看看你自己穿金戴银,看看你们徐家的屋子,你还敢说你地道?” 第九章 老太太晕倒了 “就是,就是!” “当初不想养就不要养,如今抱养来了,又这般对待孩子,你们以为是养猫养狗吗?” “就是养猫养狗,日子长了也有感情,断不会这么对待的!说到底你们就是狠心!” 秦朝露痛快的笑出声,这么些年了,终于有人替她说了句公道话。 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得到理解,她畅快的笑开了,但笑着笑着,又不自觉想哭。 她下意识地握紧双手,又倔强的昂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那个……擦擦吧。”秦王氏捏着一方帕子,愧疚又同情地看着她。 “不用!”秦朝露拒绝的干脆。 她知她在愧疚什么,那天情况危险,是个人都会选择关门,她理解她,但绝不原谅! 身旁,老太太还在跟街坊邻居争吵,吵得久了,各种难听之词都蹦了出来,丢了以往当家老太太的气度不说,还将丑态都暴露出来,平白遭人嫌弃。 街坊邻居无不摇头叹气。 秦朝露笑得更畅快了。 老太太一人同一群人斗嘴,斗得狠了气血攻心,竟昏厥过去。 街坊邻居吓坏了,未免担责任,与老太太吵得最激烈的几人先跑了。其他人或散或去叫大夫,现场顿时空旷了许多。 秦朝露怕她死了牵连自己,只好蹲下身,为老太太把脉诊治。 秦王氏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 秦朝露平放老太太的身子,一只手按住她的人中,连按了三次,老太太才喘过气来。 此时街坊请的大夫也已经到了。 秦朝露把人托付给大夫之后,便先走了,因为她还要去一个地方。 雨花巷花家,花朝,是秦朝露的好友,只比秦朝露小一岁。 寻常时候,二人最是聚在一起做些针线活,或者摆卖凉茶补贴家用。 秦朝露出嫁当天是打定了主意要跑路,所以将所有家当都放在花朝那,原本计划等她用麻沸散迷倒徐茂山,再逼着徐家人给她准备粮钱快马之后,她再转身去大柳树下挖盘缠。 花朝会在把东西埋在那里。 没想到事情出了意外,一变百变,很多事情便没了定数。 秦朝露此时也不去管那七两八两的盘缠,只想去花朝家,给她报个平安。 秦朝露从秦家出来,前往雨花巷的路上,那大街小巷就已经将方才的事传遍了。 她听了几句,议论的都是老太太的不对,偶尔几个说起她的,也是惋惜她的经历,担心她再难寻婆家,却无人指责她的不是。 秦朝露松口气,嘴角扬起笑意,这世上还是有明眼人的。 脚步匆匆穿过人群前往雨花巷,与此擦肩而过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转看过来,但秦朝露早已拐入小巷不见踪影。 男人也只是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不敢确定,如今仔细辨认时,这茫茫人海无一熟人便以为自己方才是看错了。 此时男人身旁来来往往的知内情人又在说后续,“据说,老太太急火攻心患上了心疾症,现在是气不得,骂不得,说不得! 这下好了,谁还敢跟老太太说话!” “可不是!” 眸光一定,男人细听了几句,从方才到现在,一路过来都在说那秦家的事,秦家的所有事都让他听了个明白,也更加肯定了那个叫秦朝露的姑娘是谁。 可不就是山上那个偷他小钱,翻他竹简,又偷知军国大事的胆大妄为的女人嘛。 她以为只留姓不留名就找不到她了?天真! 男人勾唇一笑,得逞的笑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将……公子!”贺大夫急步过来,将方才打听的各药铺医馆的药价,销量,库存做了详述,又拟了份名单,奉到夜流怀面前,“这几家药铺医馆最为可靠,可采收他们的药材为将士们配置解毒药。” “嗯!”夜流怀颔首,对于贺大夫的办事能力他向来是最放心的,所以不再多谈,反而饶有所思地问起,“治心疾的药都有哪些?” 贺大夫怔楞,他们下山采药不是因为解毒药不够才来补充的吗,怎么又扯到治心疾上了? 贺大夫猜不透夜流怀的心思,也不管乱猜,只据实以答,“人参,赤芍,全蝎,麝香……” “买!都买了!买断!” 贺大夫,“?” …… “那天我按着约定,将东西埋在雨花巷大柳树下之后,一直惴惴不安,既担心没人看着,银子被人挖走,又担心你逃不出来,困在徐府,遭来一顿毒打。 后来又听说你被山贼抓走之后,我吓得差点去世!” 花朝将东西交给秦朝露后,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提到那天的情景,她至今还心有余悸,以至于秦朝露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她还觉得恍惚。 秦朝露笑着捂住嘴,抬手将人抱到怀中,紧紧的,“要说起来,我这一走,最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了。 你是我在这世上存在的唯一理由了。今后要照顾好自己,要幸福,知道吗?” 秦朝露这话说得两人都红了眼。 “阿露,你跟老太太撕破脸皮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真要跟秦家断绝关系?” “嗯。留着也是遭人嫌,互相折磨,没意思。”秦朝露很平静地说道,她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一时兴起,所以没有过多情绪。 “哎!”花朝颇为可惜地说道,“虽说老太太为人不怎么样。但秦伯伯和伯母在世时对你可是真的好,他们一直把你当亲女儿看待。 他们走后,秦大哥又细心呵护着你,因为你,他对我家也十分照顾。 你要跟秦家断绝关系,秦大哥那边如何交代,这你可想好了?” 是啊,这才是一道难题。 秦朝露垂眸望着脚尖,泥迹斑斑的绣花鞋碾着地上的石子儿玩,心里却是乱如麻。 大哥的确待她不薄,她当初在秦家忍气吞声的原因也是因为哥哥。 因为不想他左右为难才一直隐忍着老太太的磋磨,同时也没敢追要自己的东西。 如今这一走,势必要对不起哥哥,但想来他会理解她的。 吸了吸鼻涕,她抬起头来对着花朝说道,“哥哥还是我哥哥,无论天涯海角,哪怕是找到了我的家人,他秦如风依然是我唯一的家人!” 第十章 秦家求上门 花朝怔怔地看着她,不是很懂秦朝露说出这句话的心情,但想来是很复杂的。 “那你现下有何打算,可有地方住?”顿了顿,她又弱弱提道,“要不,在我家将就一晚吧?”她又不确定地看向屋内,眼神满是纠结。 秦朝露眼睛一亮,几乎下一刻就要脱口而出一句谢谢,但话到嘴边又想到花朝的娘,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又暗淡下去。 花伯母一向不愿花朝同她交好,觉得她家关系混乱,花朝跟着她会被牵扯,只是一直没有明说,但秦朝露感觉得出。 此次她又跟秦家明对明的撕破脸皮,花伯母就更不愿意花朝去蹚浑水了。 敛了敛情绪,抬起头来,她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有去处了,来找你之前就已经定好了落脚点,只等着我过去就成。”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花朝松了口气,脸上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嗯嗯!”秦朝露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心里却是闷闷的,抬手挥了挥,回了个放心吧的眼神,“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花朝怔怔地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她觉得秦朝露实在太可怜了,只可惜她帮不了她。 只要一想到她帮不上忙,心里就像堵住了一样难受,手捂着胸口紧了又紧,头往屋内看了一眼,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大胆一次,在秦朝露的身影快消失在拐角的那刻叫住了她,“今晚我们再出一次摊吧?” 秦朝露脚步一顿,怔然地回过头来,花朝殷切的眼神在她视线里逐一放大,她心头一暖,郑重的点点头,“老地方,老时间!” “嗯!老地方,老时间!”花朝勾起灿笑,心里涌着说不出的痛快。 秦朝露头也不回的先跑了,她怕再不跑就控制不住哭出来。 她心里很清楚,花朝的母亲应该是不会让花朝再跟她出摊了。 毕竟她名声已坏,而花朝又刚许了亲,此刻再同她来往怕是对亲事不利。 不过她有那份敢于为了她同母亲对抗的心,她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今晚出摊的事,秦朝露其实不抱希望她能来。 戌时十分,秦朝露在清水街东头扯旗摆摊。 此时距离他们约好的时间已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内买茶,看诊的客人来来去去,但就是不见花朝的影子。 果然啊,她猜的没错!秦朝露垂头叹气,虽然心里不抱希望,但事实如此时,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在给最后一位客人盛了茶,看完诊后,她终于没心情再摆下去了,起身同客人解释了几句,便去扯招牌旗,准备收摊。 哪知此时,一个人影远远地自人群中跑来,一面跑一面叫着她的名字,“阿露,阿露!” 秦朝露转看过去,花朝自人群中狂奔而来,细瘦的人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高高举起的手臂却明晃晃的占据着她的视线。 秦朝露欣喜若狂,抑制不住地大叫她的名字,“花朝,花朝!”眼里蓄满了泪水。 花朝自那跑来,秦朝露自这跑去,二人穿过人群相拥一起,秦朝露抱起花朝转了好几个圈,转得花朝头晕眼花笑声连连。 坐诊的病人也不知为何,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站起身,为他们鼓掌。 其他路人停下脚步,也跟着鼓掌。 街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二人笑着走到摊后卖茶看诊。 人群被这对姐妹花吸引,开始朝摊子走来。 花朝凑到秦朝露耳边,高兴地说,“我娘终于答应让我来帮你了。她还让我带了亲手做的干粮,让你路上吃。” “花伯母答应让你来看我了?” “那可不!不然我敢这么大嗓门喊你吗?” 秦朝露笑出眼泪。 之后,二人一个卖凉茶一个摆摊看诊。姐妹两的身影在灯火阑珊中若隐若现,大街小巷口口相传。 收回视线,夜流怀垂眸勾笑,倒是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本事。 贺大夫看得想笑,手置唇边,轻咳了一声,道,“卖凉茶和看诊放在一处,这摊子组合倒是别具一格。” 夜流怀问贺大夫,“她说的病症,方子可对?” 贺大夫点头,“精准无误。” 夜流怀重新看向客栈对面的秦朝露,她的声音老道地传来,“老伯,您这是头痛症中的太阳头痛,需用羌活和川穹祛风止痛。 大婶,您这是年轻时没坐好月子,落下了病根。这病难治,但有法子减轻症状。天麻,川乌,杜仲,草乌各一钱,碾碎后冲服。 另外,要避免劳累,做好防寒保暖的措施,饮食吃的清淡点, 大姐,您这是哮喘病,需要用……” 夜流怀看的入迷,身子不自觉地趴着窗户仔细看,倒是没想到这无几两肉的瘦皮猴给人瞧病的样子,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要买的药都备好了?”夜流怀想到什么,忽然问了一句。 贺大夫点头,“右将军已命人运出城了。” 夜流怀看着前方,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贺大夫怔怔地看着他,目光忍不住朝他的视线望去。 此时,秦家下人来禀,说走遍了全城药铺都买不到治心疾的药了,都让姓夜的大将军买走了。 秦王氏闻言,方寸大乱,“自家药铺的药本就不多,还都是存货,怕是早就过期了。 别处的药又都卖完了,这不是要老太太的命嘛!” 老太太此刻还躺在床上,虽然大夫瞧了之后,舒缓许多,但后期康复都要药吊着,没有药可怎么行。 想了想,秦王氏又叫下人去给秦如风写信。 秦如风此刻就在外头收药,先前来信就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都好些天过去了,想来也快了。 然而,此时,又有下人来禀,说是大少爷的信。 秦王氏拆开信封一看,说云城发生瘟疫,现已封城,他得绕过云城才能回来,所以还得再三五功夫。 秦王氏顿时六神无主,没了主意。 下人弱弱提道,“要不去同那夜将军买几贴来?想来,人命关天的时刻,他不会不答应的。” “可,可是……”秦王氏看着那下人,面露一丝犹豫。 可是她只是一介商妇,从未见过大场面,如今又要求到将军面上,她实在豁不出去呀! 第十一章 夜流怀为秦朝露出气 “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老太太的命重要,还是您的颜面重要?” 秦王氏想想也是,双手捂着胸口稳了稳心神,这才硬着头皮过去。 “公子,秦家的少奶奶王氏求见。”雅间外,小二轻敲门,禀明来意。 夜流怀收回视线,抬头与贺大夫对视一眼,嘴角勾起顽笑,“进来!” 小二推门进去,秦王氏垂首跟在后头,跨进门槛后,小二便关门退下。 秦王氏的心脏骤然一跳,头垂得更低,跪在地上行大礼,“民,民女秦王氏见过将军!” “说!”夜流怀冷眸盯着秦王氏,因为秦朝露被秦家刁难的缘故,他对秦家人都无甚好感。 秦王氏身子一僵,双手不自觉握紧,“民妇听说将军将全县的治心疾的药都征了去,所以斗胆,请将军赐药。”说完,又是一拜。 “赐?”夜流怀咬着字,细细品味,末了又看贺大夫一眼,勾唇邪笑,“你可知赐为何意?” 贺大夫垂手作答,“赐为赠,即不以价而取物!通俗讲便是空手套白狼!” 贺大夫一向性子温和,但这一回,也因为秦朝露被刁难的事让他对秦家人无甚好感,所以忍不住想羞辱一番。 夜流怀笑出声,这可是他第一次见这男人开口骂人,竟还是为了一个小丫头。 看来秦朝露这丫头还真是魅力不浅啊。 收回视线,他继续看向秦王氏,声音又冷一度,“你我并不熟,凭什么要本将军赐药?你想讹本将军不成!” 贺大夫紧跟上一句,“讹诈朝廷命官是大罪,轻则流放边关,重则诛九族!” 夜流怀错愕地看着贺大夫,手指揉搓脸颊,心道这厮竟然也有空口说瞎话的时候,真是意外。 贺大夫对着夜流怀的眸子,回了个眼神,属下这是为民除害! 夜流怀扁嘴。 秦王氏双手握紧,忙改口,“民妇方才口误,民妇的意思是只要将军肯出药,多少价钱民妇都愿意买。 还请将军救人一命。” “五十万两!”夜流怀说的干脆,末了俯身过去,眸光一紧,嘴线上挑,“五十万两买一条人命,不贵吧?” 秦王氏整个人瘫倒在地,差点没晕过去。 夜流怀眼角一扬,兴致颇好地看着她,继续施压,“早就听闻秦家少奶奶对老太太尤为孝顺,想来这次也不会例外的吧?” 秦王氏怔怔地看着地面,地面瓷砖的纹路让她头晕,脑子煞时一片空白,人也懵懵的。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爬到夜流怀脚边,痛哭流涕,“将军,人命关天,还请将军高抬贵手,五十万两实在太多,民妇就是掏空家底也换不起呀,将军!” “衙门里不是还有一份家产吗?怎么,忘记了?”夜流怀嗓门不自觉拔高,看着脚下的人恨不得一脚踹出去,使劲忍了忍才忍住。 “这……”秦王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寻思着该如何跟夜流怀说,“这事老太太一直盯着,民妇若是私自将银子取了让老太太知道了,是要挨骂的!” “既然如此,那就滚吧!”夜流怀眉峰一抖,眼神陡然转冷,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般无耻的。 那笔钱,如何计算也该是秦朝露的,她竟绝口不提秦朝露,说的是老太太,看来这个秦王氏的良心也就这么点了。 “贺大夫,送客!” “是!”贺大夫走到秦王氏面前,“请吧!” 秦王氏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是耗干了力气没敢再开口,颤巍巍地站起身,退到了外面。 贺大夫目送她出去。 秦王氏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又厚着脸皮冲上来,借机掏出一锭银子,想收买贺大夫好叫他帮忙劝劝将军。 奈何大夫察觉得快,直接后退几步,抬起手。 秦王氏手不够长,够不着,却也是将握着银子的手腾在了半空中,再加上贺大夫一句,“秦少奶奶,请自重!”引得不少人转看过来。 秦王氏面色尴尬,吞吞吐吐倒了一句打扰了,便垂头先跑了。 贺大夫转身折回。 夜流怀开口问他,“她想做什么?” “收买我!” 夜流怀冷嗤,“聪明的人就应该知道找谁最合适!”只可惜,她是个蠢的!蠢也就罢了,还没良心! …… 秦朝露收摊回去的时候,对面客栈门口正围了好些人,竟是将路都挡住了。 花朝调侃,“看来连老天爷都不想让我们这么快分开!” 秦朝露笑笑,“那也得收摊,否则不睡觉了?” “也是。” “我去看看吧。”秦朝露将手里的家伙事交给花朝,自个先钻进去瞧瞧。 这一瞧,竟让她瞧见了秦王氏跪在门口,哭哭啼啼的念叨着,“请将军赐药救人!” “请将军赐药救人!” 楼上,夜流怀优哉游哉地刮着茶沫,刮干净了,才低头押了口香茶,末了嘴角勾起一抹冷锋,“看来不仅蠢,还没带脑子!” 贺大夫点头。 楼下的秦朝露看得皱眉,心想秦王氏在大门口嚷嚷不是平白叫人看笑话嘛。 白天秦家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晚上她还敢用舆论逼迫夜流怀让药,怕是又有的说了。 果然,人群中有不少人开始骂人了。 “老太太这样也是她自作自受,病死了也是活该!” “就是!” 秦王氏生平第一次受到侮辱,不知所措,只能双手捂着脸,埋头痛苦。 如此一来,街坊骂得更厉害了,“赶紧给她买副棺材吧!” “就是!” “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你们自家家人生病了,你们也是如此吗?”秦王氏捂着脸一边哭一边驳。 那些街坊也不怕,还怼了起来,“要是我们家人也像老太太似的不讲理,我还真有可能亲手结果了她!” “你!你就是逞口舌之快!”秦王氏指责。 那路人挑眉,就是逞口舌之快又能如何,还能弄死他吗? 秦王氏转过头去,正要鼓起勇气同这些街坊理论,却不想正看见秦朝露转身出去,看到秦朝露身上的衣服她才想起来这丫头跟夜将军关系不一样,或许求她帮忙才最为管用。 于是乎,她既追过去。 “阿露,你站住,站住!” 秦朝露走得更快了。 秦王氏追得更紧了。 人群有意要看好戏,纷纷让开道来,秦王氏轻而易举地拦住了秦朝露。 秦朝露眉头一挑,淡淡地看她,“有事?” 第十二章 三十六计都用在了秦朝露身上 “阿露,奶奶病了。下人说,全城的药都叫夜将军买去了。 你同他关系交好,不如同他说一声,让他赐几幅药,或者买也成。但不要太贵!” 秦王氏一把拉住秦朝露,极力克制情绪,软声求道。 秦朝露垂眸冷嗤,“你怕是忘了,我已经跟秦家没关系了。所以不要求我!”她抬手推掉秦王氏伸过来的手,脑海中浮现着自己当日苦苦哀求秦家开门,却被秦家死死堵住门的场景。 这一幕,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秦王氏怔怔地看着她,“阿露,不管奶奶之前对你如何,她也算是遭了报应了。你就不能帮帮忙吗?” “我如何帮?”秦朝露抬起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我又不是神,怎么帮?” “你跟夜将军,你们……难道他还不会卖你的面子?” “我跟夜将军,我们什么关系?”秦朝露凑过脸去,眸光紧盯着秦王氏。 以前她怎么没瞧出来这位嫂子竟然也有如此卑鄙的一面? 她忍不住为自己的眼拙感到可笑。 秦王氏嘴微张,到底不敢说出是那种关系,毕竟还有求于人呢。 “说不出来了?”秦朝露收回视线,料定她不敢当众说出来,“说不出来就是没关系!硬要说关系,那便是,在我危难时刻,夜将军救了我! 而你们秦家,却是紧锁大门,撇清干系。 又找各种理由想跃过我继承徐家的家产。 我倒要问一句,你们同我又是什么关系?” “那当然是……当然是……”秦王氏脸一阵红一阵白,亲人二字如鲠在喉却是如何都说不出来。 秦朝露情绪激动起来,面朝路人,含泪问一句,“各位乡亲父老,你们觉得这样的人,还有必要救吗?” 激动的街坊邻居,当街大喊,“不要救!这等白眼狼救了也是浪费力气!秦姑娘,千万不要救! 今儿大家伙都看着呢!若是老太太真有个三长两短,县衙追究下来,大伙为你作证!” “对!” 当然也有小部分声音说,老太太也算是得了报应,秦家再不好到底也把她拉扯大了,各种是非岂能理得清的,该放下就放下。 说不定帮了老太太这一次,很多恩怨就此化解了。 不过这部分声音已经淹没在大部分义愤填膺的声音里了。 秦朝露听着众多支持她的声音,眼泪抑制不住地滚下来,她咬着唇,哽咽了许久,才又道,“听见了吗?连这些街坊邻居都懂的道理,你们却一个都不懂! 你说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以至于你们要这么对我?” 秦王氏被秦朝露的气势怔住,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她也眼泪滚滚,满腹委屈,“我不知道!别来问我!说到底,这都是你跟秦家的事,你有种问他们去,别来问我!” 秦朝露仰天大笑,“既如此,那你叫秦家人来求我!” 秦王氏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秦朝露,你什么意思?你要你哥亲自来求你?” 秦朝露不说话,她本意是想让老太太亲自来,却没想到被她曲解成这样,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秦王氏却像捏到把柄一样,大吼起来,“秦朝露!你可真有种!那是你哥! 他对你有多好,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能让他来求你!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你不是秦家人吗?”秦朝露听不下去,低吼一声。 秦王氏怔怔的。 秦朝露往前迈了一步,“如果你觉得自己并非秦家人的话,可以置身事外!” 得,说完这话,她就知道自己把自己套进去了。如今这个忙不帮都不行了。 “好,秦朝露,我求你,我求求你!” 秦朝露长叹口气,转身往客栈里去,擦肩而过时,余光眸了秦王氏一眼,凉凉道,“滚吧!” 秦王氏擦了把泪,匆匆从人群中钻出去。 雅间内,夜流怀心情颇好地问贺大夫,“你是不是一直想要个医助?” 贺大夫闻言,笑出声,“属下为这事同将军说过好几次,将军都以开源节流拒绝了。如今怎么突然想起这茬,难道不是将军自己……” 夜流怀眸锋扫射过去。 贺大夫低头扶额,“对!就是属下一人忙不过来,想请将军招个医助!” 夜流怀嘴角勾笑,大手抚着光秃秃的下巴,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等收了秦朝露这个小丫头之后,该怎么磋磨,咳,磨炼! “公子,有人求见!” “让她进来!” 秦朝露在门口垂眸站定,下意识地吐了口气,叠在面前的两只手微微抖动。 相信刚才的事,夜流怀应该已经听见了,也不知她求上门,人答不答应。 最重要的是,秦朝露下山前打定了此生不会再见的主意,所以不仅偷了他的银子还翻看了军机,也不知夜流怀察没察觉。 银子的事好糊弄,军机的事不好糊弄。 她希望夜流怀没察觉,但又一想万一察觉了,她又该如何解释才好。 小二正好去开门,秦朝露慌张地拦住他,因为动作太大,震得门哐当一响。 屋内二人,“……” 小二不解地看着她。 秦朝露尴尬,“那个,我,我自己来。你先去忙吧!” 小二便先走了。 秦朝露吐纳了几次,这才打定主意,不管了,一会将军要问竹简的事,打死都不能承认。 至于银两,那就说自己穷苦可怜实在没有办法。 夜流怀若要追究,那她就把事情闹大,反正现在民心向她,即便是偷了夜流怀的钱,街坊也都觉得她是无奈之举。 如此一来,夜流怀便不好跟全城人理论,果然,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 秦朝露嘴角微扬,又迅速收起,抬手推开门,恭敬行礼。 “民女秦朝露,见过夜将军,贺——大夫?”音调陡然一昂,眼里跃起欢愉,有救了,贺大夫人好,有他在,她就有救了。 夜流怀眉峰一抖,斜睥贺大夫一眼,怎么到他这音调还走高了,哼! 贺大夫尽量减少存在感。 秦朝露回过头来,看向夜流怀,尽量的装的弱小可怜,“想必方才楼下的事将军也听说了。 民女长话短说,今日来是来向将军讨几味治心疾的药!” 第十三章 医助 “嗯,听说了!”夜流怀装模作样的拿起茶杯,小酌一口,趁机掀起眼皮,盯了秦朝露一眼。 等把这丫头弄回军营之后,再好好就刚才那一声高音进行详细探讨。 放下茶杯,他抬手抖平膝间袍子,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眉心一拧,“你这衣服,有点眼熟?” “蒙将军照顾,怕民女一身红装出去太过惹眼,所以送了民女一件衣裳。 若是将军想要回去的话,民女回头洗了再双手奉上!”衣服不是她偷的。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说过……” “咳咳!将军,属下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行告退!” 贺大夫站起身,垂手退下。 夜路怀目光紧跟上来。 贺大夫假装没看见。 秦朝露身子一颤,贺大夫要走,那她一会求谁保佑?不行,不能让他走。 “贺,贺大夫!” 贺大夫转过头来。 秦朝露垂着头,装的恳切道,“贺大夫医术高明,家中奶奶还望贺大夫多费心!” 贺大夫转眸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嘴角微抽,信她个鬼!“贺大夫,你先退下吧。” “是!”贺大夫看着瘦小无助的身影,给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退下了。 秦朝露一颗心揪了起来。 夜流怀自上首下来,双手负背,站在秦朝露面前,玄色金丝绣线袍角在秦朝露视线中,散着威严的光芒。 秦朝露头皮发麻,宁可脖子酸也绝不抬头。 夜流怀看出来了,噗笑一声,用手顶着唇,故作一本正经,“本将军记得,本将军回营之后,一袋银两不知所踪。 桌上那几卷竹简又被人动过。这事你可知道?” 秦朝露险些晕过去,偷银两的事,呸,借银两的事她特意同守营小侍卫打过招呼,他竟还明知故问,那看来是要计较咯。 秦朝露绝望地吐了口气,“将军,民女迫于生计才借了些银两。他日,民女定当如数奉还。眼下还请将军赠施良药,救人性命。” “你上次为了让本将军救你,提出报答本将军的承诺。结果救完人你就把承诺抹了。 这会又要本将军救人……” 秦朝露叹气,死心地说道,“只要不违背道义,条件随你开!” 夜流怀听她一副慷慨赴死的口气,嘴角一阵猛抽,什么意思,当他是龙潭虎穴不成? “红口白牙,太假!回头本将军替你救完人,你又拍屁股走人,空留承诺有何用?” 秦朝露惊讶地抬起头,“你不会是想留我在军营吧?理由呢?不会想……” 她双手护胸! 不能怪她多想,实在是太让人多想了,而且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夜流怀留她的其他理由。 夜流怀额头突突,这女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是看不起谁!他夜流怀虽然年过二十七尚未娶亲,但也没想过随便找个人解决,他也是要挑的好嘛! 罢了,轻咳一声,他直接开口,“贺大夫一人忙不过来,特让本将军再招个医助,你可要考虑?” 贺大夫?秦朝露对贺大夫印象极好,而且不羞涩的讲,其实是有倾心之意的,所以只要是贺大夫开口,秦朝露绝对赴汤蹈火。 但这汤火要是是夜流怀的话,她就不得不谨慎考虑了。 夜流怀对她的沉默很不满,要知道在他营内做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她竟还敢犹豫! 心里起了暴脾气,眼里窜了两团火,他道,“既然如此,药的事你也别想了!” “别,别!”秦朝露放软口气,努力克制着情绪,一本正经地说道,“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本也是民女毕生心愿。 若能去军营为我锦国英雄男儿治病,更是一种无上光荣。 然而……然而民女毕竟肉体凡胎需要日常衣食嚼用,您看这工钱……” 夜流怀转眸盯她。 秦朝露慌忙垂头,却是不肯松口。 夜流怀勾唇一笑,心情极好地蹲下身来,同她攀谈,“月钱五两正常发,干得好了还能往上升。另外节假日有休沐和节礼。 寻常时候,朝巳晚昴,特殊急诊可能需要延时。 但通常时候,风寒,疗伤等,军中将士都会自医,不用你帮忙,所以这活还是很轻松的。” 秦朝露就更愣了,既然这么轻松,为何要便宜她? “因为贺大夫看中你医术不错,可栽培,所以才让本将军特招。” 哦——既然是贺大夫的意思,那她就放心了。 “请问升职能升到哪去?”她一个医助,就算高升也就转为军医,除此之外还能往哪升。 夜流怀站起身,挺了挺胸膛,“将军府府医!” “哦!”不想要。 夜流怀嘴微抽,“太医院太医!” “这个好!” “那就好好干吧!”夜流怀走到位置上,随手抖开一张协议,让秦朝露签字画押。 秦朝露愕然,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还不签?夜流怀眼神示意。 秦朝露没办法,起身到上首去,拇指往印泥中一按,落在纸上。 夜流怀心情颇好地将协议揣回怀里,又表示一会就将药材送去秦家。 秦朝露突然开口,“能不能先给我!我自己去送!”她还有别的打算。 夜流怀看她一眼,那双真诚干净的眼眸里分明隐藏着一丝狡诈,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允了。 从客栈出来后,秦朝露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花朝一直在门外等着,等得一颗心揪紧,瞧着秦朝露安然无恙出来,才放心。 “怎么样,拿到药了吗?” “嗯!” “那你现在要去秦家送药?” “不!”秦朝露抬起眸,嘴角一抿,“我答应秦家的已经做到了,但秦家答应我的还未做到。我要再等等。” 她转看向花朝,“花朝,麻烦你跑一趟秦家,就说药在我手里,要想拿回去就拿我的肚兜作交换!” “好!” 花朝转身出去。 “花朝!”秦朝露忽然叫住她。 花朝回过头来,秦朝露郑重地嘱咐,“路上小心。” “嗯,放心吧!”花朝微微一笑,跑开了。 秦家得知此事后,秦王氏急的不行!肚兜在哪,她哪知道。询问老太太,老太太又痴呆了。 秦王氏没办法,找人去翻老太太的屋子,却一无所获。 床榻上,老太太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们,等秦王氏转过来时,又抬头望天,一脸痴呆。 第十四章 秦如风回来了 此时,秦家下人来报,说是少爷回来了。 一屋子的人,又找到了主心骨,全都挺起胸膛,头朝外看。 秦王氏瞬间双目噙泪,在瞧见秦如风的一刹那,直接飞奔过去,扑进怀里。 “夫君!” “我回来了。”秦如风抱着自己的妻子,大手轻抚她的脑袋,朱唇在眉心一点,“怎了?” 这一问,问得秦王氏更委屈,哭得更汹涌了。 一入府多年的下人不动声色地将秦朝露气晕老太太,又将老太太被气出心疾症的事掐头去尾的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了秦王氏几句好话,还劝着少爷要好好对待少奶奶。 秦如风双眸一滞,愣愣地看着那下人,“这事可是真的?” 秦王氏激动又委屈地大吼,“哪能有假!你那小妹也就只有你觉得弱不禁风,旁人都知道她能耐大着! 明明她已经拿到药了,却偏偏还要我们交出她那件肚兜才肯给药。 你说那肚兜再重要,能有老太太的命重要? 而且,你知不知道,她要你去求她。 我为了护住你的颜面,当着全城人的面,卑躬屈膝的去求她。 她这才勉为其难的去找将军赐药。” “不可能,不可能!小妹一向最乖巧不过,怎会做出这种事来!”秦如风猛摇头,一定有什么误会。 秦王氏气急败坏,“那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了?呵!”她苦涩一笑,“秦朝露说得对,她就算只是秦家的养女,那也比我更亲近些,说到底我才是外人!” “阿奴!” “别叫我!” 那下人又在此刻上前补道,“若此事有假,小姐为何不敢露脸? 再说,外面不是有小姐的好友在等嘛,少爷大可去问一问。” 秦如风转身出去。 门外,花朝正等秦家回信,瞧着秦如风来,焦急的脸上顿时转喜,“秦大哥!你是来送阿露那件肚兜的?” 秦如风面色紧绷,只道,“带我去找她!” “好,你们兄妹当面说更好!”花朝喜上眉梢,转身就往外走,秦如风紧随其后。 秦朝露就在客栈门口等着,瞧见花朝同她招手时,竟然还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紧跟过来。秦朝露瞳孔一怔,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垫脚追看过去,果然是她日思夜想的哥哥回来了。 一想到连日来受的委屈和苦难终于有人可以倾诉,有人可以理解,秦朝露脸上旋开了花,人还没走近,她就先叫了,“哥哥!” 秦如风在她面前停步。 秦朝露喜滋滋地看着他,小嘴又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 秦如风却没来得及叫她一声妹妹,就先问起,“老太太的病可与你有关?” 秦朝露一怔,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却不敢往下想,只警惕地问道,“是不是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说话!”秦如风极力克制情绪,但还是免不了生起一点怒火,来之前他本是不信的,但花朝一再让他亲自问秦朝露,秦朝露又不直接回话,不由得让他信了三分。 “嗯!”秦朝露点点头,心里满是失望,哥哥的表情和口气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她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失望,难受如狂风暴雨似的拍打而来,拍打得小身板左右摇晃,秦朝露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抽空了。 秦如风颤抖得抬起手,愤怒甩出一耳光。 秦朝露没想到他会有此一招,没来得及躲,小脸挨了个结结实实,整个人被甩出去,身子后倾,后脑勺向那客栈的门槛磕去。 花朝双手捂眼,不敢再看。 秦朝露也闭上了眼,成吧,就这样吧,她死了就感觉不到那些痛苦和委屈了,挺好! 就在秦朝露绝望的时候,一只大掌自背后撑住了她,手掌主人往前一迈,秦朝露整个人跌进某人结实的胸膛里,脑袋一片空白,目光怔怔地抬头看去。 夜流怀冷傲又邪魅的五官紧跟上来,“这是为谢本将军赐药,所以打算以身相许了?” 秦朝露回过神来,急忙从他怀里钻出去,却被夜流怀死死按住,他抬头,眸锋对上了秦如风怔楞的眸子。 秦如风的手微微颤抖,在挥出手的那一刻,他也有点懵了,没料到自己会动手打人,打得还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秦公子真是好大的出息,竟敢动手打人!” 回过神来,秦如风镇定道,“小妹不懂事气坏长辈,在下作为兄长教训小妹有何不可?” “秦公子可考功名了?” 秦如风怔楞,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些,却还是如实回答,“已至解元,再有一年准备考取举人,目前正卖药筹盘缠!” 夜流怀冷哼,“想不到十年寒窗苦读,竟读出你这么个不分是非的人来!我看你这书也读到头了!” 秦如风愤怒,“公子你这话未免太过分了!” “我还有更过分的!从明年起,你这功名也就只能止步于解元了!我说话算数!” 秦如风怔楞。 夜流怀才不管他怔不怔楞,只低头打量着怀里的人,瞧着除了脸上有些红肿之外,身上无一处伤,才勾唇一笑,“小丫头命挺硬啊!” 秦朝露,“……” “小妹,你跟这位公子是?你为何穿着男人的衣服?”秦如风此刻才注意到秦朝露身上的男装,有些宽大,一看就是抱着她的男人的。 “还不快滚!”夜流怀皱眉呵斥。 秦如风怔楞在原地,夜流怀不耐烦,“再不滚,我就让县令革了你的功名,让你连解元都做不了!” 夜流怀虽不管科举,但他权倾朝野,想搞死一个平民,易如反掌。 秦如风面色一阵青白,灰溜溜的走了。 花朝瞧着这大将军不好惹,也不敢多事,也走了。 现场突然安静了,除了来来往往用各种异样眼神打量他们的路人之外,就只有秦朝露和夜流怀大眼瞪小眼了。 夜流怀嘴角一勾,在她怔楞的视线里,笑得恣意妄为,“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秦朝露一把推开他,保持绝对距离,末了才垂着头,抿着小嘴,不情不愿地道了一句谢谢。 夜流怀很受用的点点头,又道,“你这个哥哥真的是……呵呵!” 秦朝露下意识地对上眸去,本能想辩驳,却到底没说出口。 夜流怀看她一副护犊模样,颇有些不悦,“怎么?我说错了?好,那就再给他一个机会!” 第十五章 秦朝露的身世 “若是他真疼你这个妹妹,就知道该怎么做。若是不疼——你可要承受住了!” 夜流怀兴致勃勃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期待着高低立现之后,她发现他才是对她好的那个人时,她那惊讶无比又感恩戴德的眼神,一定很有趣。 夜流怀忍不住勾起嘴角,但又飞快掩下去,装的一派正经的模样。 秦朝露低垂脑袋,不想理他。因为她实在没兴趣看这种无聊的结果。 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已经明了,但多年来对于哥哥怀有的尊敬和崇拜让她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就这样保留最后一丝美好不好嘛,为什么这个人非要逼着她将哥哥看透。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多伤人吗? 秦朝露双手握紧,但到底没同夜流怀明说,她觉得说了也是白说,再有就是夜流怀帮了她,没必要惹了他不快。 夜流怀原本兴致勃勃地期待着高低立现之后的场景,但看到秦朝露兴致恹恹的样子,他也失了兴致,不好玩。 “走吧!” “去哪?” “去军营。你现在是医助,又没到休沐日,擅离军营算旷工……逃兵,按军法处置!” “可是我半个时辰前才入职!”秦朝露不满。 夜流怀凤眸微眯,声线上挑,心情极好道,“哦?你这是想违抗本将军的军令?” “不是,可是我……”秦朝露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夜流怀转看过来,静等她说。 秦朝露却没再说下去,只无力地应了一声“好”,便跟着走了。 其实她想说,她还有朋友没来得及好好告别,还有能证明她身份的肚兜没来得及拿回来。 但这些话到底没再说下去。 因为肚兜或许早已经没了。 而夜流怀虽然救了她,却不是个好心肠的,他现在是心情好才有空听她讨价还价,等哪天心情不好的时候,怎么弄死她都不知道。 秦朝露毕竟还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可不想把上司得罪了。 …… 秦如风回去路上,花朝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秦如风听得怔怔,不停追问花朝可都是真的? 花朝气得不行,直骂秦大哥变了,以前从不曾这样怀疑过,如今倒是开始怀疑起他们来了,也难怪阿露会伤心了。 花朝让他自己找人去问,反正这件事闹得全城皆知,随便一个路人都能将那天的事详细说出来。 秦如风真去找人问了,还找了好几个,几人的口供都同花朝说的一模一样,跟秦王氏所说却大为不同,他当即就懵了。 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应该回家找秦王氏问清楚。 秦王氏还没预料到事情的转折,但是老太太已经预料到了。 老太太突然啊了一声,像是真的从痴呆中回过神来一样,整个人都清醒了。 正好此时,秦如风气呼呼进来。 老太太料定他一定知道了真相,所以先屏退秦王氏。 秦王氏想留下来听听,她觉得自己也是秦家人,秦家有什么不能当她面说,非要将她赶出去。 但她看到老太太转过来时,那凶狠的眼神活像要吃人一样,到底不敢多说,将粥碗搁到桌上先退下了。 “坐吧!”老太太招呼秦如风坐下。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在回答你之前,听我说个故事。” 秦如风点头。 老太太往下说,“很久之前,一对平民夫妻生了个儿子。儿子喜欢做木活,且手艺极好,慢慢的,活越做越大就做到了京城里。 他在京城做了五年木匠,中间只来过几封家书,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老母亲日夜求神拜佛,祈祷他平平安安,却没想到他还是招来了一桩祸事,就是那个孩子。 据他所说,孩子是京城一富贵老爷交给他的,一同交给他的还有一万两抚养费,并且叫他永世不要踏足京城。 那孩子初到我家时,长得白嫩绵软,又用一方我见也没见过的极柔软的面料包裹着,可见孩子爹娘对她的疼爱,若非家中生变,断不会将孩子送人的。 但富贵人家,家中生变,多半都要跟生死扯上关系。 你爹也是想到这一层,才带着全家连夜搬家,这才辗转来到云水县,又在此处买了宅子铺子,又在宅子里修建了密道。 但万万没想到,该来的劫数还是没能逃过去。” 老太太说完这一段,双手死死拽紧被褥,陈年旧事被翻卷出来,那股怒火又被掀起,虽说她早已决定用平静的心态将事情讲完,但到底没控制住。 “都是她,都是她害的!如果没有她,你爹娘就不会早早的撒手人寰!都是她!她就是个害人精!” 老太太瞪着眼珠将这些话都骂了出来,骂完之后整个人都松快了,然后又重新跌回床上。 …… 秦朝露脚步一顿,忽然抬起头来,眼神布满忧伤。 “怎了?”夜流怀转看过去。 “没,没什么!”秦朝露垂下头,她刚才忽然想到了死去的爹娘。 八岁那年,爹娘外出收药,秦朝露不知怎的,闹起情绪,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走,母亲抱着她又哄又劝,最后答应给她买好吃的,她才松开小手。 之后,她每天都要在家门口等。 然而等了好些时日,没等来爹娘回家的消息,却等来了衙门的消息。 “你是秦云鹤的家属?秦云鹤夫妇两在路上遭马匪劫杀,已经丧命。走,跟我去衙门领尸!” 八岁的秦朝露怔怔地望着那大胡子衙役,有些迷茫又有些不知所措。 十八岁的哥哥自屋内出来,跟衙役过去。 秦朝露爱粘哥哥,一路猛追,最后被哥哥抱起一起过去。 如果她当时知道死亡是那样痛苦的事,她一定不会过去,但那时年纪尚小,虽然已经对死亡有所了解,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时,那滋味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强烈。 秦朝露怔怔地站在爹娘的尸体旁,亲眼看着白布揭开,爹娘安静惨白的面容在她视线里,脑海中是他们日常温和红润的脸,那种强烈的冲击让她吓得张大了嘴,握在哥哥掌心的小手失了力气,眼泪似倾盆大雨下个不停,还险些哭断了气。 第十六章 秦朝露爹娘之死 那一刻,她深刻体会了亲人离去的滋味,那滋味就像是从身上割走了一块肉,又像是被人按住脑袋使劲按进水里,等人快要死掉的时候,再从水里捞出来,再按回去,如此反复,无休无止。 秦朝露的心情就是如此,痛苦,窒息,无助的感觉,快要将她淹没了,她只能紧紧抱住哥哥以寻求一丝安慰。 “家属过来认领死者遗物!” 秦朝露跟着哥哥去领东西。 现场一衙役拿着一张收据在那看着,嘴里说道,“真是可惜了,银子叫人给劫了。 否则这一笔生意能赚足足五千两银子,五千两啊,都够我不吃不喝干一辈子了,不,是好几辈子!” “害!羡慕啥羡慕,看看,人不就搁这躺了嘛!要我说,有钱也不是好事。钱多了就容易遭来杀身之祸,像我一身干净,杀我的意义都没有!” “所以,你存在的意义也不大!” 那些衙役在遗物前说话,秦朝露当时没怎么听,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托盘上白布包裹的糖葫芦。 都已经化开了,糖渍流淌开去,染红了一方白布,也刺痛了她的心,她怔怔地看着,一直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时,哥哥已经被两个衙役胖揍了一顿,最后他们兄妹两以及尸体都被衙役扔出来。 后来秦朝露才知道,因为衙役说的话,让哥哥觉得他们对死者大不敬,一时气愤,跟人干起来,结果反被人胖揍。 想想当年的哥哥,再看看如今的哥哥,秦朝露觉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这个世上有妖怪的话,她都恨不得现在见到的哥哥是妖怪变得,如此,她的哥哥就还是以前那个好哥哥,然而,也就只是这么想想。 秦朝露抬头望月。 夜流怀走出去几步,瞧见人没跟上来,便又折回,这一折回才发现她正对月发呆。 小小的孤影在月光下显得越发消瘦,叫人心疼。 “在想什么?” 秦朝露转过头来,夜流怀难得认真地看她,月光照过来,柔了他的脸廓,退了那一身戾气。 秦朝露想同他说说家里的事,“你可知,奶奶为何如此恨我吗?” 夜流怀静等她说下去。 秦朝露望着天边,吹着山风,缓缓说道,“因为……”哎,该不该跟他说她的身世。 她的身世可能牵扯什么杀身之祸,知道的人越少她才越安全,但不说的话,又怎么解释奶奶恨她的原因? 毕竟奶奶恨她就是觉得爹娘的死是遭了她的仇家报复。 秦朝露砸吧嘴,欲言又止,“算了,不说了。” 夜流怀,“……” “走吧,回军营!”秦朝露走在前头。 夜流怀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追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面色严肃,眉宇间挂了一层霜。 秦朝露被捏的吃痛,感觉手腕都快被捏碎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又是怎样!要说的人是你,说一半又不说,吊人胃口,好玩?” “我,我,我这不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嘛!”秦朝露拼命挣扎,她刚才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觉得这个人可以倾诉衷肠。 “那就从头说起!”夜流怀怕她跑了,直接带她纵身一跃上了树。 坐在树枝上,望着山下,秦朝露心疾症都快犯了,额头直冒冷汗,“夜,夜流怀,你,你,你这样把我吓死了,可就没有医助了!” “没事,我可以再招一个——听话的!”他故意拖长音,并俯身过去,视线对着她的视线,勾唇邪笑。 秦朝露不想靠这么近,下意识地往后仰,结果树枝一颤,差点没把她颠下去,幸好她眼疾手快抱住了面前的人。 嗯?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朝露抬头望去,夜流怀挑挑眉,俯身看她,并且眼神还很直白的朝她的手比了比。 秦朝露低头看去,只见她的双手正死死环着夜流怀,身子因前倾,头直接靠在他的腰上,屁股往后翘。 那姿势——秦朝露尴尬的小脸蹭蹭涨红。 夜流怀绷不住一张高冷的脸,直接笑出声,还非要挤兑她,“女人,还说你没对本将军动心思!” 秦朝露,“……” 后来,秦朝露只能趴在树枝上,抱紧树枝。 夜流怀见她这样,直接从树上跳下,站在树下,抬头望她,“嗯,这样子,看起来像一条长虫!” 秦朝露,“……”快放我下去! “想下来吗?”夜流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得纯真无害。 “嗯嗯!”秦朝露闭着眼,拼命点头。 夜流怀身依树干,脚碾石子,表情又转为高冷,“那就把没说完的都给我吐干净了!” “好,好吧!那你得答应我,不许说出去!” “好,答应你!”夜流怀答得飞快。 秦朝露没从他口气中听到郑重的味道,反倒是有种不加掩饰的敷衍。不过她又一想,反正她是军营的医助,那就是他的手下。她出事了,他也跑不了,所以,不怕他说出去。 这么一想,她才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月光淡淡,山风微凉,这一夜的夜色特别美好。 她闭着眼倾诉喜怒哀乐,他睁着眼欣赏人间美景。 他想,他大概知道为何自己对这丫头这么耐心,大概是因为两人同命相连吧。 夜流怀虽不是从小没的爹娘,但现在也是孤儿,而且失去亲人的滋味,他比她更有体会。 毕竟,他一夜之间没了全家,他就是想哭,想找个人倾诉也找不到,只能一个人默默的躲在角落里,自我疗伤。 要说的都说完了,心里的郁结解了,舒畅了许多。秦朝露睁开眼,夜流怀抬起眸。 山风吹过,时间都仿佛禁止了一般,许久之后,夜流怀才收回视线,垂眸轻咳一声,“都说完了?” “嗯!” “那下来吧。”他跃起身,将秦朝露从树上抱下来,而后双手负背,先往前去。 秦朝露亦步亦趋的跟着,久不闻前面人开口,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就不说几句话吗?” “说什么?” 第十七章 这哥哥还能再抢救一下 “安慰的话。” “不会!” “……”所以,她刚才说了半天是跟猪讲了? “哎呦,你怎么停下了!”秦朝露捂着头,没反应得及,一头撞在夜流怀身上。 夜流怀脚步一动不动,高挺的身躯就像是屹立不倒的石板,支撑着她的冲击力。 秦朝露倒是痛的皱眉,虽说面前是块人肉,但这肉也太硬实了点,吃石头长大的? 夜流怀眸光幽深地看着她,道了一句,“自己的伤自己舔!”说完,转身走远了。 秦朝露怔怔地望着,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这话听着刻薄,可口气分明饱含真诚,倒像是一种严厉的忠告。 但先前他明明还嘲笑她,如今又扭头来做好人?所以,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秦朝露瞧着人影逐渐走远,而四周漆黑一片,不由得急追上去。 她去当医助的事,整个军营都知道了。 因为当天晚上,夜流怀就带着她在军营溜达了一圈,美其名熟悉环境。 但秦朝露总觉得他这是在遛狗!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是狗,所以这话也就不好多问了。 溜达完了之后,夜流怀才命将士为她搭营,因为她是女儿身的缘故,不设守卫,不过安札在夜流怀与贺大夫两营之间,安全的很。 当天晚上,秦朝露洗上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热水澡,也终于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衣服。 虽然是男装,夜流怀说了,男装方便行事,却是属于她自己的。 除了衣裳之外,她还拥有了自己的医药箱,以及配套的脉枕,银针等医用工具。 秦朝露觉得,自己的人生要开始了。 从今往后,她就在军营里,专心看病,精进医术。 他日学有所成,再研制各种美容养生药丸,卖到贵人圈里,狠敲……赚一笔。 想着想着,秦朝露笑出声。 两营内的夜流怀和贺大夫,“……” 由于太兴奋,很晚才睡,早上就起不来,秦朝露是被一小士兵叫醒的。 小士兵在外禀道,“秦大夫,有人找你。” “谁呀?”秦朝露翻个身继续睡,她在山上又没熟人,哪个会找她! 嗯,接着睡。 睡不过片刻才猛然睁开眼,谁说没熟人的,夜流怀不就是? 而且,夜流怀现在是她上司,他找她,她迟到,说不定就要被扣工钱。 想到这点,秦朝露头秃地翻身下床,急忙忙穿戴整齐跟出去。 军营前头有个练兵场,一千精兵早已穿戴整齐扛着长枪在那站定。 长枪所指的地方,站着一个人,瞧着身形穿着不像是夜流怀。 秦朝露离的远,太阳又大,只眯着眼模糊的瞧了一眼,但她却是瞧见点兵台上遮阳棚里,负手而立的那个是夜流怀,虽然也瞧不清脸,但那霸气独特的气势,就是丢到人海里都能一眼看出。 秦朝露就纳闷了,练兵就练兵,寻她来作甚,难不成做医助的还要练武术? 小跑过去,她才看清,那精兵面前站着的,长枪所指的人,居然是她的哥哥秦如风。 秦如风正好也转过头来。 秦朝露吃惊不小,“哥,你怎么来了?” 秦如风伸出手,将藏于背后的红木盒子拿出来,递给她,“我是来同你道歉的。 昨天我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你,是我不对。今天我来向你道歉了。”说完,将红木盒往秦朝露手上一递,秦如风垂手道歉。 “哥”秦朝露不知该说什么,该伤心该难过的,她都伤心难过过了,但心里那根刺依然在,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秦如风也知道,所以又说,“这木盒子里是你要的东西。另外昨晚我都同奶奶说清楚了。 爹娘的死的确是死于马匪,并非与你的身世有关的仇家。 若真是那仇家,他们既能找到爹娘,为何迟迟不肯寻上门来。 再者,咱们秦家其实也是承了你的恩惠。若不是你爹送的一万两抚养金,秦家也不能在云水县立足,更不能发展成今天这样的好局面。 所以,我们既承了你的情,就要担你的责。 奶奶也想通了,表示不会再怪你。小妹,同哥哥回去可好?” 秦如风伸出手来。 秦朝露后挪几步。 秦如风的手僵在半空中,良久才收回,目光透过阳光望向点兵台上负手站定的夜流怀。 夜流怀转过眸子,幽深的瞳孔暗潮涌动。 秦如风不敢与他对视太久,匆匆一瞥就又收回,转看向秦朝露,“听夜将军说,你做了医助?” “嗯!” 秦如风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说,良久才说了一句,“军营都是男子,你一个女儿家怕是不太方便。” 这话若是以前他说出来一定是理直气壮的,但因昨晚打了秦朝露一耳光后,今日就有点底气不足了。 视线里,她脸上的红肿并未消失,隐约可见他的手指印。 秦如风手指微曲,想摸一摸这张脸,又想到方才她的抗拒,到底也没再伸手了。 “还疼吗?” “嗯!” “那我替你上药。”他今日带了金疮药来。 “不用了!” 秦如风一僵,愕然地看着她。 秦朝露说,“心里疼,无药可医!”她在秦家过得艰难,爹娘去后,哥哥又游学在外,就要她独自面对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刁钻刻薄,她都一一忍了,是因为心里念着哥哥。 哥哥是她唯一的期盼,因为期盼着见到他,期盼着同他诉说委屈,她才能坚持到现在。 可现在,期盼没了,她的人生路也断了,若不是寻到学医卖药这条路,她真不知道余生该往哪走,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跌进了深渊。 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没人会懂。 “你会懂吗?”秦朝露苦笑着,看着秦如风。 秦如风微微一颤,她的笑,像在他心口上插了一把刀子,又狠狠地绞了绞。 他抚着胸口,愕然地看着自家小妹。他的小妹向来在他面前都是乖巧天真,何曾用这种表情面对过自己。 她一笑,让他觉得自己实在错的厉害。 哽了哽,秦如风才颤声说道,“哥哥知道错了。是哥哥忽略了你,你跟我回家,我从今往后一定好好护你,像小时候一样。” 第十八章 蜕变 秦朝露摇头,“不想回去了。那个家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恋了。” “那你这是——连哥哥也不要了?”秦如风脚步趔趄,看着秦朝露的眼神满是复杂。 是他先弄丢的妹妹,又怎好怪妹妹不要哥哥。可他这不是来了嘛,就不能再给个机会? “不是。”秦朝露深吸一口气,“哥哥依然是我心中的哥哥,即便不在一个屋檐下,我们依然是兄妹,我会想着你,记着你。 只是从今天起,我要走自己的路了。我想当军医,我想学本事,我想赚钱养活我自己。” “小妹,我可以……” “别说了,哥。你若真疼我,就请支持我。” 秦朝露看向秦如风的目光一片清明,说话时的口气也带了几分从容和成稳,瞳孔里更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期盼。 秦如风知道,自家小妹长大了,他该为这种变化高兴的,可一想到这种变化都是拜自己所赐又忍不住自责。 如果可以,他宁可妹妹一如以往的单纯,天真!她不需要长大,不需要懂事,因为他会护她!他保证! 点兵台上,夜流怀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微风吹过,玄色袍角轻轻翻卷,眉心不自觉蹙拢。 贺大夫自台下走来。 夜流怀看他一眼,又继续看向练兵场。 贺大夫与他并肩而立,也看向练兵场上那对兄妹,“秦姑娘因环境造就了敏感的性格,又因缺爱才更渴望被爱。 所以她把哥哥看得尤其重要,偏偏秦公子还伤害了她,她无法接受也可以理解。” 夜流怀转过头来,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贺大夫垂眸轻咳,又掩去眸中情绪,淡淡道,“同为天涯沦落人,感同身受罢了。” 夜流怀更加好奇。 贺大夫却有意转开话题,“在你的地盘抢人,不管管?” 夜流怀冷嗤,“他上来容易,下去难!尽管看好戏便是!” 贺大夫便转头看戏。 练兵场上,秦如风见劝不了秦朝露便只好放弃。 “那你得时常给我写信。还有,去了哪里,见到什么趣事,或者遇到什么难处,都得告诉我,不许隐瞒。” “好。” “还有,终身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军营毕竟不是长久之地,若是有了合适的人选,就带他给我瞧瞧。我觉得合适了,就给你两把婚事办了,然后你就别干军医了。” “嗯。” “还有,关于你的身世,切莫随便告诉别人,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行。” “还有……” “哥,你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明明之前你还嫌我唠叨,转眼你就唠叨上我了。” 秦朝露噗嗤一笑,得了哥哥的支持后,她整个人有说不出的松快,才知道并非依偎在哥哥身边就是幸福,有时候学着自己长大,也是种幸福。 她倒是要感谢哥哥,因为哥哥让她学会独立,让她感受到另一种快乐。 她开始向往另一种快乐的生活了。 秦如风怔怔地看着,看着她眼底的憧憬,波光流转,像是星星缀满星空,冉冉升起。 她长大了,也蜕变了,虽然过程有些辛酸,但能够成长也是好的。 总归是为了她好,他不再横加阻拦,只是有些不舍。 “行吧,那你忙。哥哥再同夜将军说几句。” 秦如风转身往点兵台上走去。 秦朝露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有些轻颤,像是害怕又不得不前行。 点兵台上,秦如风朝夜流怀垂首躬身。 夜流怀垂眸盯他。 秦如风说道,“小妹自小被在下和爹娘宠坏了,偶尔可能脾气不好。 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将军多多担待。 另外,若是小妹有了心仪之人,想要离开军营,还请将军念在她女儿家名声重要的份上,放她离去。” 夜流怀皱眉,他这三言两语抹去了掌掴秦朝露的事,又轻描淡写说的他夜流怀会苛待秦朝露似的,果然读书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些不用你多说,军营重地,铁律如山,无缘无故,自不会重罚,更不会掌掴。” 夜流怀在“掌掴”二字上咬重音,余光又眸了他一眼,秦如风头皮发麻,又面色尴尬。 贺大夫轻咳一声,出口缓和,“秦公子放心。秦姑娘聪明伶俐,自得人心,自是不会让任何人操劳。反倒是她那活泼劲,给军营带来不少欢乐。” “那就好。”秦如风垂了垂手,正欲退下。 夜流怀的声音又盖将下来,眸子阴沉沉的,“等等!” 秦如风怔怔地抬起头来,心道还有何事。 当然有,夜流怀要跟他比武,就在这练兵场上。 所有人愣住了,道是夜大将军吃错了药。 只有贺大夫垂眸一笑,觉着他更像是吃了醋,蔫酸蔫酸的,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那味。 秦朝露简直快疯了,“夜流怀,你干什么!我哥可是文人!” “文人怎么了?文人就不是人了?”夜流怀转看她,眼里带了些幼稚的怒气,偏他自己还不自觉。 秦朝露哭笑不得,“夜流怀,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练过武,我哥他……” “君子六艺!秦公子不会没听过吧?”自古状元哪个不是能文能武,若只会死读书,那也不用考状元了。 夜流怀瞪着秦如风,心道这厮贯会装,他就不信他真没学过! 秦如风脑壳疼,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这厮,非要这么杠!如果只是因为那天自己打了妹妹的话,也不至于让他发这么大火,毕竟这事跟他夜流怀没关系。 但他也不好多问,毕竟自己已经被刁难了,要是再多说几句,还有命下山嘛,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在下学艺不精,望将军手下留情!” “嗯!”夜流怀才不会留情,他本来都做好了秦如风不会上山的打算。 如此一来,他和他高低立现,秦朝露这小丫头就知道谁才是对她好的那个人,谁知道这厮竟然上山来了。 那没办法,只能比武了,真刀真枪之下才能窥见一个人的人品! 秦朝露心惊肉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夜流怀和哥哥八竿子打不着,比的哪门子武! “我说” “闭嘴!”异口同声。 秦朝露,“……” 第十九章 文人的嘴骗人的鬼 战鼓被擂得砰砰响,人心都鼓了起来。 秦朝露纠结地盯着这一幕,实在搞不懂这打得是哪门子架,是体力用不完了? 兵器被小士兵抬上来,夜流怀让秦如风先挑。 秦如风目光逡巡一圈,挑了把锋利趁手的短剑。 夜流怀勾唇冷哼,还说学艺不精,这挑兵器的眼光如此独到,就算没练过几年,至少也是正经八百拜过师的! 果然,文人的嘴,骗人的鬼,也就那小丫头会信! 夜流怀恨铁不成钢地扫向秦朝露。 秦朝露揪心地望着秦如风,真担心哥哥被夜流怀打死了。 夜流怀额头突突,一气之下,挥剑出去! 秦如风脚步一踏,身子后移,堪堪避开长剑,再一旋身,成功落地。 众人惊诧,“想不到这书生有两把刷子!” 秦朝露也震惊不小。 夜流怀勾唇冷哼,臭丫头,看清楚了吧,你哥虚伪着呢! 收回视线,夜流怀再次出手,且为了不让秦如风有思考时间,好露出更多破绽,故而下手越发迅速敏捷。 秦如风起初还能应付一二,但接二连三下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且夜流怀出手快准狠,他不得不拼尽全力。 长短剑相交,打得火热,空中不时冒着火花,众将士看的眼花缭乱。 夜流怀看似出招凶险,却故意打的花架子,就是要让秦如风紧跟上他的出招,不被甩掉。 秦如风想出招又受掣肘,想防守又被处处打压,这种进退不得的局面之下,纵然脾气再好,此刻也要冒出三分火,怒气上来,手上力道加重。 短剑似乎看见了长剑破绽,以诡异刁钻的角度绕出去,主动攻击长剑。 长剑反手一挑,借力打力,乘胜追击。 众士兵惊呼出声。 秦朝露心里上蹿下跳。 秦如风脚步急急后退,短剑护住心脉。 夜流怀步步紧逼,长剑扫射过去,带起巨大剑气,震得二人头发飞扬衣袂飘飘。 众人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秦朝露直接闭上眼,一颗心跳得飞快,她已经决定了,哥哥要是被弄死了,她就把夜流怀弄死! 秦如风还在步步后退。 夜流怀还在步步紧逼。 夜流怀觉得他这一剑下去,秦如风走是走不回去了,只能抬回去。 不过,既是测试人品,人品怎样已经有目共睹了,也就点到即止,在宝剑距离秦如风不到几寸的地方,夜流怀忽然收回手。 而此时的秦如风被逼到绝境,突然爆发攻击力,就在夜流怀收手的同时,他出了手。 短剑自夜流怀身侧划过,在他手臂上流下一条血口子,鲜血从手臂上流淌下来,先是震惊了当事二人,再是震惊了所有人。 军营精兵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情况!将军是吃错药了,还是忘吃药了? 秦如风哐当扔了短剑,俯身致歉,“将军恕罪,在下……” 夜流怀扭头看向秦朝露,在她震惊的视线里,嘴角微微上扬,看见了吧!武品即人品,你哥人品有问题! 秦朝露:这是唱的哪出? 方才夜流怀收势突然,不是学武之人根本看不出是他退让才让秦如风有机可乘。 所以,在秦朝露看来,秦如风就是险胜了夜流怀。 但她也觉得秦如风的武功还不至于让他有这机会,所以,还是夜流怀那边有问题,那么到底是什么问题? 秦朝露觉得有必要搞清楚这一点,毕竟日后还要在他手底下办事,搞清楚了这点就等于摸准了他的脾气,就能尽量避免,毕竟谁也不想得罪上司。 然而,眼下还有比这更要紧的事,就是及时弥补。回过神来,秦朝露疾跑过去,先关心了一下秦如风,而后重点关注夜流怀的伤,那伤口又深又长,鲜血淋漓,生肉翻卷,让她一时怀疑是不是割到大动脉? 若是割到大动脉的话那就只能等死了。 要是夜流怀死了,那她哥可就是杀人凶手了。 “快,快去把我的医药箱取来!将军,你快到点兵台上坐着。” 夜流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激动地说,“看见了吗?” “看见了。我哥不是故意的,您可千万别怪罪他!” “那就是没看见!”夜流怀气恼地加重力道。 秦朝露疼的呲牙,她感觉她的手腕是要废了,却又不敢说,只能哄着,“将军,你现在手臂受了伤,我给你包扎吧!” “不用!”夜流怀抬起手,直接甩开秦朝露的手,胸口气得急喘! 贺大夫走上前来,余光眸了秦如风一眼,才又看向夜流怀和秦朝露,温声说道,“秦姑娘不懂武功,想来也是看不明白。 将军的伤还是让我来包扎吧。 秦姑娘,不妨送送秦公子。” “好。” “多谢!”秦如风垂手道谢,又转向夜流怀垂手致歉,“将军恕罪,是在下鲁莽,望将军海涵!” 夜流怀眸光阴沉沉。 “哥,我送你。”秦朝露笑转向秦如风。 秦如风点点头,心里已经基本猜到夜流怀对他产生敌意的原因,大概是看上他妹妹了。 哎,一个煞神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这要是以后做了妹夫,那简直头都大了,最主要的是他还有点怕他,这,这往后走亲戚可怎么办呐! 秦如风怔怔地看着妹妹,心中的感觉,怅然若失中又夹杂了更复杂的味道。 “走吧。” 兄妹两出营后,贺大夫和夜流怀的眸子才同时移上来。 夜流怀觉得自己费尽一切叫她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结果到头来白忙活一场,真是无聊,无趣。 贺大夫有话想问,又问不出口,砸吧了几下嘴之后,到底又闭上了。 夜流怀眸光转看过来。 贺大夫斟酌字句,“将军可有想过,秦姑娘或许是知道秦公子的性子,只是不愿相信? 又或者,她从来都不知道。也可能是,别的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其实他很想问将军是不是看上人秦姑娘了。 但这话要是问出口,他也就别活着走出大营了,所以为了保住小命,只能随便找了个问题搪塞过去。 第二十章 全营都在帮大将军追姑娘 山下,秦如风看着妹妹,欲言又止,“我走了,你多保重。” “嗯,放心吧。”秦朝露挥手。 秦如风一脚已经跨出去,又突然收回,四下打量了一圈,确定无人跟踪后,还是决定把要说的都跟她说了,“找对象千万不要找脾气差,武功高的男人。这样对你很不利!”对他也很不利。 “还有,男女授受不亲。你虽然着男装外人不一定瞧出来,但你心里要时刻记住女儿家的身份。” “还有……你都明白了吗?” “哥!”秦朝露都快急眼了,“要不你住这吧。” 秦如风这才闭上嘴。 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若是他早点回来,也不至于让妹妹去求那煞神,也就不会被煞神逼着签下卖身契,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后顾之忧了。 说来说去,都是他无能。 等等!武功高强的人,万一强上她怎么办?她一个弱质女流,到时可就一点办法都没了。 想了想,秦如风将身上藏的几包药全掏出来,送给了秦朝露。 “这都是一些麻沸散,迷魂香,以及各种无伤大雅的毒药。你留着防身用。 还有跟男人说话时,保持一定距离。这样跑得快!” “哥,你平时出门在外,都会带这么多东西吗?”秦朝露震惊,这可跟她平日所见的哥哥大有不同,印象里哥哥不是这种人。 秦如风淡定解释,“出门在外,总要以防万一。咱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秦朝露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这个哥哥让她了解不深。 “哦,对了,哥,奶奶的药。” 她将几包药递过去。 秦如风没收,这是拿他妹的自由换来的,看着碍眼,“你自己留着吧。我从外边回来时带了一些,够用。” 随后他才下山去。 秦朝露上山去。 此时全营都在为她的事买单。 因为夜流怀心情不爽,全营加跑五十圈。 秦朝露一上山就看见数千精兵从副将到小士兵,围着练兵场苦哈哈的跑着,瞧秦朝露过来,一个个的都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 秦朝露头皮发麻。 傍晚休憩时刻,一帮将士们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反正形式已经很明朗了,夜大将军喜欢秦大夫,并且还有强烈的占有欲,所以为了日后弟兄们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必须想办法把他两撮合好了。 这事,左右两位将军也都参与了。 贺大夫虽没参与,但都听见了,并且没举报,那就是默认了。 众将士看着走过的贺大夫,松了口气。 于是自那天起,全营都在帮夜流怀追秦朝露。 “秦大夫,麻烦把这药煎了。” “好的。” 秦朝露一看,夜流怀的。 “秦大夫,麻烦把这方子开了。” “好的。” 秦朝露一看,夜流怀的。 “秦大夫,麻烦把这衣服洗了。” “好的。” 秦朝露一看,还是夜流怀的,“等等!为什么要我洗?” 那小士兵咧嘴笑,“因为将军手受伤不宜沾水。我们几个还有五十圈要跑,实在来不及!” “好吧。”秦朝露挎着木盆去洗衣服。 又一日 “秦姑……大夫!”一小士兵端着托盘寻上来。由于军中下了军令,不许对外公开秦朝露的女儿身,是以所有人均以秦大夫为称。 “何事?”秦朝露看了眼托盘。托盘里,一碗扣着一碗,不知里面为何物。 小士兵红着脸,垂着头,腼腆道,“这是将军的晚饭,麻烦秦大夫给送去。” 秦朝露,“……” 小士兵说完,又弱弱地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而后又看向四周。 四周阴影遮挡的地方,许许多多小士兵或站着或者弯着,伸出脑袋,巴巴地往这边观望,加油啊!将军的幸福可都靠你了! 那小士兵内心呜呼哀哉,谁叫他赌输了一两银子,不想还钱,就只能这么干了! “秦大夫!”那小士兵鼓起勇气又叫了一声。 秦朝露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懵地反看他,“既是夜将军的饭,你直接送去便是,为何还要过我这道?” “夜将军手受重伤,提不起筷子,怕是需要旁人相助。我们几个大老粗,手脚粗笨,做不来这种细致活。 再说,两个男人互相投喂,那画面也委实诡异了点。所以,就想请秦大夫帮个忙!” 小士兵鼓起勇气,将他们设计好的话全都说出来。 其他士兵躲在黑暗中,摇旗呐喊,将军啊,这是我们几个拼尽全力创造的大好机会,你可千万要把握住了! 秦朝露内心挣扎,她一个姑娘家,喂一大男人吃饭,这画风也不好看啊! 再说,夜流怀这人阴晴古怪实在不宜近距离接触。 这要是换做贺大夫的话,她还乐意一些。 说起贺大夫,她又担心这事让贺大夫看见会作何感想。 虽然贺大夫还不喜欢她,但她想追求人家呀。所以,还是不要跟别的男子过度接触了吧。 秦朝露内心犹豫。 就这犹豫的功夫,夜流怀已经撩帘出来。 那端菜的小士兵手脚哆嗦,差点端不住那托盘。 夜流怀朝那小士兵比了比,小士兵不敢说出来。 秦朝露觉得后脑勺一凉,下意识地想要转过头去。 小士兵突然张了嘴,“秦,秦大夫。夜将军平日待你不薄,您危难之时,他也曾出手相助。 如今夜将军有难,您这样放任不管不好吧?” 秦朝露觉得好笑,“可是这几天,将军的衣服是我洗的,袜子也是我补的。我都已经管得够宽了,自认为没什么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了。” “所以,所以呀!”小士兵瑟缩着脑袋,看了夜流怀一眼,硬着头皮继续说,“所以呀,也不差这一件了!” 秦朝露晕倒,“我说,你们是不是把我当丫鬟使了? 告诉你们,我可没签卖身契,不为奴!” 那张契约虽然说是卖身契,但跟真正的卖身契还是大有不同的。 “秦大夫,您,您别这么说,秦将,夜将军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又武功盖世的。就算做他的丫鬟,那也是风光无限的。” “给人当丫鬟还当出光荣感了?”这什么逻辑?秦朝露无语。 “咳咳——” “夜将军!” 秦朝露转过头,傻了! 第二十一章 这话要怎么圆 夜流怀转眸过来,对着秦朝露的眸子盯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接过那小士兵手里的托盘,转身往回走。 秦朝露心头一颤,头皮一阵又一阵的发麻。 那小士兵也是。 夜流怀走至大营门口时,脚步突然一顿。 秦朝露和小士兵吓一跳。 “下去,领二十大板!” “将,将军!” “三十大板!”小士兵不敢多说,看了秦朝露一眼,含泪去领罚。 秦朝露两股战战,担心惩罚完小士兵该轮到她了,谁知夜流怀径直进了大营再无发落。 秦朝露纳闷,身后却正好传来小士兵的惨叫声。 秦朝露身子一颤,回过神来,朝着将军大营一路狂奔。 “夜将军!事情并非你听到的那样。夜将军!” 没声音。 “夜将军!” 还是没声音。 秦朝露都快崩溃了,“夜将军!” 里头人还是没声音。 秦朝露心一横,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决心直接撩帘进去。 大营内,夜流怀正用勺子吃饭,感觉到帘子掀开,才懒懒得抬了抬眼皮。 秦朝露身子一颤,到嘴的勇气全散了,“那个,你继续!” 夜流怀将勺子重重拍在桌上,勺子嘎嘣裂开,秦朝露心头一跳,又转回身来。 “将,将军。那个,我刚才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说下去!”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秦朝露喉咙微干,舌头打结,“我是说,我”使劲搜肠刮肚,想怎么圆场。 “我,我,主要是我,这个,那个,哦!我有了更高的人生追求,我想当……” “当什么?”夜流怀双手交叠,拖着下巴,兴趣满满地看着她,他倒要听听她会语出何种惊人之词。 “我想当将军府府医!对!就是这样!”天呐,她真是聪明!这不就圆回来了嘛,她简直就是天才! 秦朝露松了口气,开始她的胡编乱造,“夜将军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我秦朝露也不差呀! 所以,就算要伺候将军,那我也不能做最低等的丫环,这样太没追求。 我秦朝露要做就做将军府的府医,或者管家。怎么样,我这追求够不够高?” 她笑看夜流怀,看着他笑容逐渐消失,她就笑得花枝乱颤,她怎么这么聪明,机智得一批! 如此一来,既夸了夜流怀,又合理的解释了她不当丫鬟的原因,两全其美。 夜流怀眸锋抖了又抖,还真是给她圆过去了。但是肚子里的火还没消呢,怎么办! 一想到自己也算救过她多次,这臭丫头居然因为秦如风的一次认错就原谅了他,这股气实在难消啊。 想了想,凤眸一挑,嘴角斜上扬,“将军府还有好多空缺的高位,你这追求还不够高啊!” “啊?”秦朝露面色怔怔,再高,再高那就是将军夫人了。 这厮故意引她往这地方想,是想干嘛?追求她,还是纯粹为了看她尴尬? 秦朝露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想不到?想不到那不妨本将军提醒你!” “想,想到了,想到了。”秦朝露气势锐减,面色浮现不自然的潮红,眼神往旁处看。 夜流怀这才觉得解气不少,“想到了就说出来,本将军帮你对对答案。” “不,不,不用了吧?”秦朝露求饶。 “说!” “将军府的最高空缺是,是,将军夫……夫”这字烫嘴。 夜流怀眉头一挑,心情颇好地听她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 “将军!”一小士兵在外喊话。 秦朝露猛吐口气,擦了把汗。 夜流怀转过头去,“说!” “朝廷来旨,请将军接旨。” “知道了!” 夜流怀站起身,瞪了暗自庆幸的秦朝露一眼,“跟上来!” 秦朝露怔楞,“朝廷给你下旨,为什么还要我过去?” 夜流怀不答,只盯她一眼。 秦朝露浑身发寒,“好,好吧。”起身跟出去。 营外数千精兵早已原地站定,就连那刚领过板子的小士兵也抚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过去站好。 秦朝露看了那小士兵一眼,又瞧着夜流怀出去迎接传旨官,自知身份卑微不好跟去,便脚步一转去了小士兵那。 夜流怀眸光转看过来,却没多说。 秦朝露过去时,那小士兵看到她满脸惊恐,“你,你!” “嘘!”秦朝露低声问他,“你还好吧?贺大夫在哪?”没弄错的话,她应该跟贺大夫站在一处,毕竟都是大夫。 “贺大夫出去了。”小士兵说。 “那我应该站在哪?”秦朝露眸光往大营外观望,夜流怀与那传旨官互相见礼之后,正这边过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站立顺序也有讲究,她必须找到自己的位置才行。 “在,在前面!”小士兵往前指了指。 秦朝露道了声谢,往前挪。 前排将士也往前指了指,意思还要往前。 秦朝露便又往前挪。 那边夜流怀带着人越来越近了。 这边,小士兵一个指一个的往前,最后将她指到了副将的队列。 右将军陆南平朝她微微一笑,意思,她应该站在这,至少贺大夫是站在这的,医助的话,大概也就这个位置吧。 秦朝露微微一笑,在陆南平旁边站定,吐了口气。 夜流怀引着传旨官过来。 传旨官在众将士前头站定,轻咳一声,低头去取腰间别着的圣旨。 夜流怀自觉归队。 副将自觉往后挪。 夜流怀便站在了副将站的位置,副将后面,一众将士自觉往后挪,唯有秦朝露因为过度紧张,全然不知。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跟夜流怀并肩而站,站在了主将的位置,刚同她站在一起的几个副将都到了她后面。 秦朝露转看过去,众将士齐齐转看过来,秦朝露脸色蹭得涨红,都不敢转回去了。 此时,那宣旨官已经打开了圣旨。 一众人跪倒。 秦朝露只能跟着跪下,想着跪下后再一点点往后挪,岂料那传旨官的声音就跟了上来,“神圣时刻!不得乱动!” 夜流怀转看过来。 秦朝露定在原地,望着他干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第二十二章 贺大夫的车技真的是不敢恭维 “……钦此!” 传旨官将圣旨一合,交给夜流怀。 秦朝露从旁听着,圣旨大意是说,朝廷有意派遣该传旨官,接管山贼劫银的案子,以及老虎山建村事宜。 而夜流怀则需尽快赶往云城。 云城因洪涝发生瘟疫,瘟疫又引起民变。 着夜流怀去平民变,越快越好。 “夜将军,又要辛苦你了!”那宣旨官拍拍夜流怀的肩膀,幸灾乐祸地道。 秦朝露暗中鄙视,这他娘的不是什么好官。 “这位就是贺大夫吧,听说贺大夫医术了得,又得将军倚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那传旨官目光精明地转看过来,看到秦朝露与夜流怀站在一起时,便知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嘴角一扬,露出猥琐的笑。 “不是!” 夜流怀身子一挪,直接挡了那传旨官探究的视线。 传旨官怔然的转看过来。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夜流怀的背影, “朱大人,没什么事,就请回。陆副将,送客!” 朱大人眼神一黯,却是说不上话来,但转身要走,却瞧见大营外走来一衣袂飘飘谪仙一样的男人,顿时又眼前一亮,“素闻贺大夫神似谪仙人,想必那位就是了吧?这会本官一定没猜错。贺大夫!” 远处的贺大夫垂手一揖,却没上来,只远远地招秦朝露过去。 秦朝露朝朱大人一揖,落落大方的走去,等走到贺大夫身边,她才松了口气,可算是解脱了。 “贺大夫,您先前是去了哪里,这朱大人又是何方神圣?”进了后勤营后,秦朝露问起。 贺大夫道,“去查劫银案的其他线索了。这案子还未查清,单是之前徐茂山所说的大人物还未找到。 又在打捞赈灾银时,发现了河中的食人鱼和多具尸体。 所以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至于这个朱大人,大抵是某股势力派来的,想要将此案就此了结的一颗棋子吧。” 秦朝露听得头疼,“看来这案子多半是查不清楚了。” “未必!”贺大夫肯定地说道。 秦朝露不明所以。 此时营外传来那官员的尖叫声,“夜流怀,你,你,你!” 秦朝露和贺大夫同时撩帘看去。 那传旨官扔了手里的烤鱼,一只手扣着喉咙,正拼命呕。 夜流怀脚踩着烤鱼,步步紧逼,“好吃吗,大人?” “这可是本将军亲自下河捞的食人鱼,还新鲜着,趁热吃!” 那传旨官想到这是吃人肉的食人鱼,顿时又犯恶心,一边呕一边骂,“竖子!竖子!” 夜流怀拍拍他的肚子,笑容一深,“大人可要好好查这河底下人骨。否则他们会死不瞑目的!” “你!” “忘了告诉你了,这事,我已经呈上去了!” 官场云风变幻,党羽纷争,有人想将此案就此了结,就有人恨不得一查到底。 所以这奏折一旦上呈,就必定引来关注,想草草了结,更不可能! 那官员抖袖愤慨,“本官自有安排!” 秦朝露回过神来,心中了然。 翌日一早,大军开拔。 秦朝露收拾细软出来时,面前停了辆马车。 红木漆的车身,散发着崭新的味道,阳光照射下,光芒闪闪。 目光转看向不远处已经翻身上马的夜流怀,暗道这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夜流怀眸光转看过来,扔下一句,“看护好车里的细软!” 秦朝露尴尬,是她多想了。 “呦!军营之地,还有不会骑马的!夜将军,看来你这些手下的能力参差不齐嘛!”不远处传来一记阴阳怪气的大笑。 秦朝露闻声看去,是昨日那传旨官又来了。 那传旨官还特意面朝秦朝露,不怀好意一笑。 秦朝露身子微僵,一股羞辱感油然而生,忍着脾气,客客气气怼道,“人无完人,朱大人!” 朱大人乐了,“呵,个子不高,脾气还不小嘛。夜将军,看来你的军队不仅能力不行,还目无长官! 难怪陛下最终要让本官追查赈灾银的案子。就你这管教手下的能力,陛下又怎能放心把案子交给你!” “朱大人说的是。来人!把这目无长官的狗东西拖出去,杖毙!”夜流怀跨坐马上,声音冷淡,眸锋流转间是一道杀气。 秦朝露脸白,“夜流怀,你,你,你!” 朱大人得意洋洋。 夜流怀身后的左右将军对视一眼,自马上飞到朱大人面前,抱拳拱手,“得罪了,朱大人!” 朱大人怔楞,“夜流怀,你,你什么意思!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可有圣旨在身,代表着皇上!你敢对皇上不敬!”朱大人往天边拱手。 右将军陆南平出言怼道,“皇上要是知道朱大人一区区五品的刑部侍郎,在这跟当朝一品大将军叫板还直呼其名,目无长官,你看他愿不愿意让你代表?” 秦朝露噗嗤一笑。 朱大人怒着眼珠。 秦朝露摆手,“对不起,你继续,继续,哈哈!” 那传旨官嘴角一抽,脸色不好。 “大人,大……”传旨官的手下急急来禀。 “说!”传旨官转过身,那手下附耳嘀咕了几句,那传旨官立时横眉冷对,“夜将军,你把大营拆了是何意?” 夜流怀冷嗤,“朱大人不会自己搭吗?” “我……” “如果不会,那本将军不介意上奏一封,让朝廷派个会搭营的来。” 朱大人嘴角抽搐。 “驾!”夜流怀不再多看他一眼,领兵先撤,一行人浩浩荡荡下山。 铁蹄铿铿作响,数千精兵战马及一辆马车从那传旨官及他的手下人面前奔过,激起一地尘土飞扬。 传旨官破口大骂,却骂不过几句,被烟尘呛了喉咙,直咳嗽。 夜流怀嘴角一勾。 秦朝露躲在车里哈哈大笑。 “坐稳了,要加速了!”赶车的贺大夫提醒道。 “好!”秦朝露握紧车壁扶手。 大军上了官道,一路进发,速度之快,似风驰电掣。 彭——车门被风吹开,车帘飘到窗外呼呼乱飞,秦朝露的嘴皮被吹开,脸颊被吹得凹凸变形,头发更是乱的一批。 “贺大夫,你慢点,我要飞了,贺大夫!”声音淹没在风声中。 前方贺大夫依然奋力赶车。 车子颠簸厉害,车厢左摇右晃,包裹似长了腿地往外蹦,眼看着就要飞出去了,秦朝露一脚踩住包裹,往回勾。 车外树影路面迅速后移,隐约的还有钉得声音,似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接着不断有东西乒乒乓乓往下掉,声音也越来越大。 第二十三章 出去千万别说我们认识 最后,整个车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了出去,秦朝露吓得大叫。 这一叫,口中灌入气流,胃部一阵翻滚,秦朝露哇得一声吐了。 真没想到贺大夫看着温温柔柔的一个人,车技竟是如此的简单粗暴,叫人大开眼界。 “哇——” 前方开道的夜流怀闻声转看过来,远远地瞧见秦朝露扒着车窗哇哇大吐,而车顶早已不知所踪。 夜流怀眸光一紧,勒令大军原地待命,自己勒马折返。 所有将士皆勒马停下,原地待命。 贺大夫也勒停马车。 秦朝露迫不及待爬出车,双手撑着地面,俯身干呕数次,才稍稍平复。 此时她才明白活着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贺大夫看着面前人因自己才如此狼狈,不由的面色尴尬,有些愧疚,“对不住,在下车技不精,让秦大夫受惊了。” “没事,没事。谁还没个弱项,不怪你,呕——” 夜流怀下马过来,玄色筒靴落在她视线里,鞋面沾染了那么几点点。 秦朝露头皮发麻,她刚才已经飞快地转开头了,实在是爆发力太强,没能完全避免,这下可如何收场,双手微曲,俯身撑住地面,没敢抬头,“要不,你们先走,我随后赶到。” “你可会赶车?”贺大夫担忧。 不会,“会,会一点!” “擦干净了,上马!”夜流怀的声音淡淡传来,并扔下一块手绢。 秦朝露没敢接那手绢,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看他是不是生气了。 夜流怀垂眸看她。 秦朝露眼睛眨巴眨巴,没看出来,因为这厮永远都是一种表情,实在没看出来。 “好,好!”秦朝露未免惹了他不快,乖乖拿起手绢,擦干净嘴,乖乖跟去。 众将士满眼八卦地转看过来。 夜流怀一个眼刀子挨个扫射,众人纷纷抬头望天。 夜流怀看向右将军陆南平,“你带人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是!”右将军拱手领命,驾马到最前面去,而后振臂一挥,“走!” 一众精兵继续前进。 秦朝露弱弱地看了夜流怀一眼,不管他生没生气,先道歉总是没错的,“对,对不起。” “上来!” 他先翻身上马,而后俯身过去,伸出手掌。 秦朝露嘴角微抽,不想伸手,又不敢不伸手,怕他把自己丢出去。 “那个,将军……” “再磨蹭,云城的百姓可都死光了!” 秦朝露手一抖,落入他的掌中。 夜流怀指尖微微一曲。 秦朝露吓得迅速抽手,但下一刻夜流怀抓紧了她,一把拉到马上。 马蹄轻踏,秦朝露被颠得后仰,但后背正好紧贴着某人的前胸,被挡了个结结实实。 “抓紧马缰绳!”夜流怀的声音淡淡传来,比之之前温柔不少。 “好,好!”秦朝露不敢惹怒他,试探着伸出手,握住了马缰绳。 “踩住马镫。” “哦,哦!”秦朝露慢慢伸出脚,却不想马镫上已经有一双脚,她下意识地缩回,头顶传来夜流怀的声音,“身为军人,不会骑马,是怕别人笑得不够狠吗?” “军,军人?”好吧,军医也是军。 “哦!” 今日她做错在先,可不敢乱来,秦朝露又忍着各种惴惴不安,把脚放回去,小脚正好踩着他的大脚,她害羞地低下头。 “自己催马试试!” “哦,驾!” 马儿原地不动。 秦朝露,“……”转过头来,弱小无助地看向夜流怀,“呵呵,它不听我的!” 夜流怀叹气,“双腿夹紧马腹,甩缰绳!再试试!” “驾,驾,驾!” 依然原地不动。 秦朝露,“……” “我突然想起来,青墨只听我的!”夜流怀说完噗嗤一笑,又收回笑,抬手催马,马随即跑了起来。 马蹄踏出一溜风,秦朝露在风中凌乱。 “集中注意,控马!” “马不是听你的吗?”还控个屁! “过后我会为你寻一匹来,但驾马的姿势得先学会!” “哦!” “不要看我,看马!” “哦!” “不要看马,看前方!” “哦!” “身子低些,尽量往前倾,这样能保持平衡不至于被颠下去!” “哦!” “再低!” “哦!” “再低!” “哐!” “吁——” “哐!” “夜,夜将军,你,你没事吧?” 经过一番混乱的波折,两人成功被颠下马,夜流怀先着地,背部与地面挨了个结结实实。 秦朝露倒在夜流怀身上,马倒在秦朝露身上。 马还扭伤了,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秦朝露赶紧从人和马之间钻出去,青墨马挣扎了几下,忍着伤痛也站起来。 夜流怀是最后站起身的,他手上本就有伤,刚为了拖住秦朝露使了力气,以至于伤口裂开,如今绷带缠绕的地方又殷殷出血。 “对,对不起。我,我帮你重新包扎。”秦朝露头皮发麻,她已经预感到回去之后,是怎样一顿非人的毒打了! “嗯!”夜流怀淡淡回应,并无过多反应。 秦朝露诧异,这厮不是一向高冷孤傲嘛,何时这般平易近人了? 莫不是摔到了脑子,坏掉了? “你是想看着我血流而亡吗?”夜流怀眸光转看过来,平易近人的口气却传达着慑人的威力。 “马上,马上!”秦朝露赶紧拆开包裹,取出事先备下的金疮药和纱布,重新给他换上,都处理好了,她才觉得罪孽感没那么重了。 夜流怀眸色平静地望着她,还是淡淡的口气慑人的威力,“出门在外,千万别说我们认识!” “为何?” “丢不起这个人!” 秦朝露,“……” 夜流怀垂眸扶额,出生将门之家,又学过十八般武艺,教过各种能力层次的士兵,却从没见过这么笨的,他亲自把着,还能从马上摔下来。 说出去,别人要怎么看他! 总之他的一世英名绝不能毁于一旦。 “走吧!” “是!”秦朝露乖乖巧巧。 二人中途去了附近的驿馆,挑了匹马,驾马去云城。 云城那边,数千将士已在城外安营扎寨。 右将军同贺大夫在外等候,远远的瞧见夜流怀同秦朝露共乘一骑,青墨马一瘸一拐的跟着,二人俱是一惊,惊后又想笑。 毕竟在军中共事多年,还从未见过他们家大名鼎鼎的煞神将军同哪位女子如此亲密的,而且青墨马还瘸了。 这是在马上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第二十四章 平民乱 “噗——”右将军陆南平已先绷不住,笑出声。 贺大夫原想绷住不笑,结果陆南平一笑,他也默默转过身,肩膀不自觉抖动。 夜流怀眸光扫射过去,瞧着二人的背影,真想上去就是一脚,但忍住了。 秦朝露自马上下来,心情有点复杂。 刚才那一路,前一路出了意外,心里惴惴不安,后一路学会了骑马,成就感满满。 所以眼下的心情就是激动开心与忐忑不安交织,她是想欢呼一下,顺便感谢夜流怀教她骑马,但夜流怀好像不大高兴,她就不好多说了。 抿了抿嘴,秦朝露控制着情绪,跟上夜流怀。 “云城现在情况如何?” 右将军陆南平收起笑,说起云城的危机,脸上又是一派忧色,“整个城几乎都染上了瘟疫。 再加上百姓不肯隔离,又同朝廷抗争,打死了县令不说,还将朝廷派遣的安大人捆绑起来,至今不知藏身何处,更不要说生死了。” 秦朝露头皮一紧,觉得恐怖如斯。 “那现在城内是谁在主持大局?封城令又是何人所下?”夜流怀追问。 “云城几家医药世家主持局面。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也撑不了多久,因为一旦药材用尽,定会沦为众矢之的,到时只怕又是下一个县令和安大人。” “嗯。”夜流怀皱眉。 秦朝露纳闷,“朝廷不派医官支援吗?” 右将军答,“派了三波,但都在城内,生死不明。属下以为,这波民变来的汹涌,怕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右将军转看向夜流怀,垂手说道,“不出意料,应该同劫银案涉案的那伙山贼幕后,同出一人。” 夜流怀点头。 秦朝露知道他们说的是谁,那晚的竹简她都看了,所以对这件事有所了解。 “将军!”左将军周雄匆匆来报。 “讲!” “城内一陆姓医官来信,请求将军入城平乱。另外,陆家以及其他几户医家已为众将士提供了泡过药的蒙面巾。” “好!派人分发下去!” “是!” 一众将士排队领取面巾。 秦朝露随夜流怀后到,是在将士们领取完了才去领取。 “戴上吧。”夜流怀将面巾递给秦朝露。 秦朝露一只手已伸向木匣,她是想自己取的,没想到夜流怀竟先替她取了。 嘴角微抽,憋着满腹疑问,她尽量地扯出一抹完美的微笑,接过面巾,道了声,“谢谢!” 这厮一定是撞坏脑子了,改天让贺大夫给他瞧瞧。 夜流怀没多想,只是顺手之事,递完面巾,他自取了一块戴上,而后,面朝大军,即刻下令,“出发,平乱!如有阻挠,格杀勿论!” “是!” “我,我在这等你们,顺便将止血药什么的都准备好。”秦朝露担心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进去了也是拖累,倒不如在后勤营先将后勤保障做起来。 “好!”夜流怀允了,又怕她孤身一人遭遇不测,派了人守护,其余人出发进城! “冲啊——”金戈铁马涌向城门。 城门大开,大军轻易入城。 城内乱民涌来,嘴里喊打喊杀。 混乱中有人苦劝,“乡亲们住手!夜将军是来保护我们的,快快住手!” 那些暴民却一句也没听。 夜流怀也没有手软,“杀!” 朝廷兵马保护的是良民,若是一些不听劝的乱民,自然要以手段镇压之,否则圣旨也不会下给他了! 果然,有了鲜血开道后,民乱平息不少,活下来的乱民四处逃窜,现场一盘散沙。 秦朝露此时正在后勤营配置各种止血药,城内的情况,她不看也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果然,城内来报,民变已平,大将军已带人去寻失踪的安大人。 “知道了。” “就是在这,将军,我家大人就是在这失踪的。”安大人的手下领着夜流怀等人到了某一街上,脚踩着街面,义愤填膺地说道。 夜流怀目光逡巡了一圈,又问,“如何失踪的?” 那安大人的手下答,“那日,我家大人在此召集民众。希望瘟疫期间,大家可以将家中染病的亲人名字报上来。 再由官府出面,带人去安置营进行隔离。 但这番好意遭到大家过度解读。 有人说安大人此举有离间家属关系之嫌。且,说是隔离,却更像是放任不管。 所以,那天群情激愤,百姓一拥而上,将安大人拖入了人群。 等我等冲开人群进去寻找时,早已没了安大人的踪迹。” “你们是何时冲进去的?” “安大人被拉入人群后,立刻冲进去。不过人太多,冲了许久才冲进去。” “那就对了!就是这个时候,有人趁机点了安大人的穴,再将难民衣服套他身上,借住人群密集的特点,扶着安大人正大光明的走出去。” 安大人的手下震惊。 右将军陆南平颇为纳闷地细问那安大人的手下,“你们这么多人,又是军队,还护不住一个安大人?”这不觉得奇怪吗? 那安大人的手下无奈,“说来惭愧。那日我本想派大军护送的。可是安大人说,大军跟随不够亲民。 他说他要以德服人,所以只点了我等五人保护。” 陆南平无语,难怪啊……不抓他抓谁! 夜流怀也颇无语,“搜吧!” “怎么搜?” “掘地三尺,全城搜捕!所有的民宅,密道,地窖,都要搜!另外,重点跟进每家死亡名册,还有城外乱葬岗,都去看看。” “是!” 夜流怀提醒他一句,“记住了,掘地三尺!” …… 此时,秦朝露在军营等得发急,云城疫情严重,光是简单的面巾怕是不足以抵挡疫情,倘是,倘是真染上了又当如何? 营里新补己的都是创伤药,可没有针对疫情的。 所以,这个时候她应该做点什么。 秦朝露自桌上拿起笔,立刻给哥哥修书一封,希望他能调派些治瘟疫的药来。 书写完,装入信封,打上蜡后,秦朝露掀帘出去,就近交给了一位小士兵,“麻烦帮我跑一趟,将这封信送回云水县秦家,交到秦如风手上。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上。” “是!”小士兵带上信后,即刻驾马出去。 第二十五章 救国救民 秦朝露此时又看了看天,天快亮了,是时候做早点了。 正好她在军营也帮不上大忙,且去煮个饭吧。 炊事营留了几个小士兵做饭,他们瞧见秦朝露进来时都惊呆了,再三表示他们会干,不用她帮忙。 但秦朝露执意如此,他们也只能由她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馒头蒸好了,同一时刻,外面传来消息,“回来了!大军回来了!” 秦朝露面上一喜,手上动作越发麻利,“快,帮我把这些包子馒头按人头装盘。 另外将新煮的汤药盛出去!” “是!”炊事营的小士兵被她感染,也不自觉麻利起来。 两刻钟后,大军进营。 “欢迎回家!”秦朝露站在大营门口,朝着过来的军队,垂首抱拳。 众将士纷纷一怔,回过神来后又是捂嘴偷笑,觉得又有趣又暖心。 夜流怀眸子扫她一眼,落下话来,“脑子坏掉了?” 秦朝露怒怼,“等了你们一晚上,瞧着你们平安回来,高兴一下不行啊?” 小士兵们笑出猪叫,目光闪闪地看着夜流怀,不待他回答,已替他补了句,“行!” 秦朝露面色一红,明明只是寻常的问候,偏偏被他们一起哄,觉得哪里不对劲,赶紧转移话题,“安大人可找到了?” “尚未。” “嗯?” 夜流怀目无焦点的看着前方,颇头疼道,“云城地形复杂,时间又隔得太久,难度太大,一时半会怕是很难找。即便是找到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了。” 秦朝露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身让开道来,“早饭都已备好,快进来吃饭吧。” 大军进了营内,营内空旷的场地已安排好了桌椅。 桌上放了装叠好的早点,每人一盘,排队就餐,这比以往排队打饭再坐等吃饭来得省时又省力,很得将士们喜欢。 早饭过后,各自忙去。 夜流怀开始召集各副将商讨后续事宜。 秦朝露并几个炊事营的士兵开始收拾碗筷。 夜流怀的大营开着窗户,外头碗筷碰撞的声音,秦朝露同几个小士兵说话声正好传来,夜流怀话音一顿,侧转过去,看得出神。 几个副将也忍不住朝他的视线看去。 视线里,秦朝露虽一身男儿扮相,但收拾起碗筷来却是十足的贤妻良母之态,尤其是同身旁的小士兵一对比,那感觉就更明显了。果然啊,还是得有个女人才好。 有妻子的开始想念家中发妻,没妻子的忍不住思考啥时候娶房媳妇。 思考来思考去,又都出奇一致的想到了他们的大将军夜流怀。明眼人都看出来大将军喜欢秦大夫,却偏偏就是不肯说出口,也不知在犹豫啥,反正他们是很着急,如果可以,都恨不得拿根绳子给他两绑了。 副将们抬头看了夜流怀一眼,不想夜流怀正盯着他们。 “这么喜欢看,那不如把她叫进来看个够!” 一众副将纷纷低头。 夜流怀起身关了窗户。 窗外的秦朝露怔怔地抬起头来,却也没多想,收拾完东西就进了后勤营。 “贺大夫,这是我昨晚制的美容药,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问题。”秦朝露将一药瓶递到贺大夫手上。 贺大夫接过药瓶,却不急着看药,而是看人,“我记得秦大夫以前好像是卖凉茶的?这会怎么突然决定做美容膏药了?” 秦朝露赧然,“这不是卖凉茶赚不了几个大钱嘛。我就寻思着能不能卖美容养生药,卖到贵族圈,多赚几笔。” 她现在是靠自己养活自己了,自然是能多一些路子就多一些路子。 贺大夫浅笑,“美容养生药丸的确是不错的主意。做的好了,还真能发财。” “是吧!”秦朝露两眼放光,“我就说!” 贺大夫点头,而后嘴角含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前路难行!这些药丸虽然少见,却不是没有。而且,药这种东西,世人都会谨慎对待。 所以新店要想打入贵族圈,很难,除非有贵族引路。” 贺大夫嘴角上扬,对于这个合适的贵族,他已经想到非谁莫属了。 秦朝露一脸挫败。 夜流怀这人,门槛精,找他做引路,那还不得被他吃得死死的,到时在利润上占大头,她岂不是为别人做嫁衣? “贺大夫,你可还有别的人选?” 贺大夫摇头,“只此一个!” 秦朝露更挫败了,“那我再想想……” “贺大夫,秦大夫!”外面小士兵掀帘进来,“将军请二位过去。” 秦朝露怔怔地看了贺大夫一眼,好奇叫他们做什么。 贺大夫浅淡地道了一句,“走吧。” 秦朝露紧跟上去。 二人进了主将大营,此时大事已毕,营内几个副将还在,同时营外又来了人。 秦朝露转头看去是几个穿着朝服的官员,还斜跨医药箱,那应该是太医了。 这些太医大多上了年纪,且在云城奔波,所以看上去面色憔悴,有些狼狈。 他们见了夜流怀,垂手一拱,道了一声,“夜将军。” “坐!”夜流怀抬手示意,又看向贺大夫和秦朝露,“你们也坐。” 一众人坐下来,夜流怀才问起那几个太医,“你们来云城多久了?这治瘟疫的药又研究到哪一步?可有效果?” 为首的太医起身回话,“已有月余。初步方子已有。 且,第一批药已经用下去了,现在只等效果。” “要多久?” 太医伸出手指,“最少半个月。” 夜流怀蹙眉,“太长了。” “可是这……”那太医要辩解,夜流怀直接对上了他的眸子,“病人能等得可民变等不得! 时间太长,容易节外生枝。能不能缩短时间?” “这……”那太医也皱眉,“那就只能尽力而为了。” “嗯。”他又看向贺大夫和秦朝露,“你们协助这几位太医,争取加快时间。当然——首先保障自己的身体健康。” 贺大夫起身领命,秦朝露也跟着起身领命。 她起身后,夜流怀的视线跟了上来,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 第二十六章 缺药 翌日一早,秦朝露同贺大夫去了隔离区。 隔离区内,几个太医早已等候多时,双方见了礼后,那太医便将隔离区的具体情况介绍了一遍,末了安排他们去西边的安置营,那太医则同其他太医们去了东边。 秦朝露看着十几人往东边去,唯他们二人去西边,一颗原本满怀热情,准备舍己为人的赤诚之心被泼了个透心凉。 贺大夫倒是淡定很多,“药效长短与人多少无关,只是碍于将军的身份,不敢当面反驳,只能私下置气了。 还有,治瘟疫的方子已经配出来了。天大的苦劳他们受完了,接下来的功劳自然不会与他人共享。 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们只管尽力而为便是,想来西边招架不住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秦朝露想也是,便没再多说。 然而,让他们没料到的是东边是真龌蹉。 说好的有事同他们说,结果真有事了,一个两个不是忙得腾不出手,就是随意敷衍了事。 遇到需要药方的时候,如何都不肯给,还说没药了,有方子也无济于事。 而西边安置营,有患者患上的是重疾,生命垂危,眼看着没有药就活不下去了。 病人家属又哭又求又要以死相逼的,搞得秦朝露和贺大夫焦头烂额。 秦朝露忍无可忍,拿着切药的小刀追去了东边的后勤营。 营帘一掀,带起一股杀气。 先前那些爱答不理敷衍了事的太医,瞧着进来的人,手里握着一把刀,杀气腾腾的对着他们,这才围上来,好声好气的劝她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放下?放下了就能好好跟我谈吗?”秦朝露把刀一缩,横在了自己脖子上,眼珠子一瞪,“杀人我是不敢杀的,不过我可以自杀! 我今天要是死在了这里,看你们如何跟夜将军交代!” “别,别,别!”几个太医都怕了。 “那还不快去拿药!” “这……” 秦朝露气得把刀子在脖子上轻轻一割,渗出一点点血丝。 “药呢!药!” 几个太医软下声来,差点没给她跪了,“不是我们不肯给,实在是,实在是我们也没多少药了。” “是啊,是啊。”另一太医解释道,“自打安大人不知所踪后,朝廷派送的药也跟着不见踪影。 而市面上那些药又卖的极贵,这三十万两赈灾银又是治水安家,又是治病救人的,根本不够啊! 再这么下去,我们只能选择性救人了!” “救人还要选择,那你们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医德还要不要了!” “秦大夫,我们也是没办法呀,真的没有药了!” 秦朝露横着小刀,径直去了药架上。 架子上的确没多少药了,粗略估计,只能再维持三天。 如果三天后哥哥的药还不到的话,她只能让夜流怀想办法了。 她知道夜流怀一定有办法,只是手段非常,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求夜流怀。 她捏着小刀让太医把现在的药匀一半到西边安置营去,否则,她就横尸在这。 那几个太医怕了,赶紧叫人送过去。 西边安置营有了药,那些患者的情绪才逐渐平稳。 此时秦朝露一颗心却开始扑通乱跳。 方才被逼急了没空多想,如今空下来再回想过去才觉得自己真是大胆,这刀子如此锋利,一个不小心割到了血管,那她就真玩完了。 不过也幸好那些太医胆子小,轻轻一吓就吓到了,碰到胆子大的可不一定这么好糊弄。 贺大夫给她倒了杯水,一面让她压惊,一面也说她做事欠妥,万不可再有下次了。 秦朝露点点头,有贺大夫安慰之后,心里平缓许多,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贺大夫又道,“这事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夜将军了。” 秦朝露到嘴的水喷了出来。 事情不出她所料,夜流怀的确用了非常手段,凑齐了几车药。 至于具体哪些手段,她不敢深想,也不敢多问,只能装作不知道。 之后几天,隔离区这边和谐不少。 那几个太医也不敢再这么欺负他们,匀了几个到西边去。 总算,东边和西边的大夫人数一样了。 而此时,夜流怀却染上了瘟疫。 这事暂时封锁着,为了避免泄露出去,右将军陆南平才亲自传的口信,并希望贺大夫或秦大夫,二人能去一个。 贺大夫让秦朝露去,秦朝露自是义不容辞。 只是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就得先瞒住与他们共事的几个太医的嘴。 于是,秦朝露和贺大夫合演了一出戏码,来了个闹矛盾。秦朝露以负气离开的方式回到了军营,到军营一看夜流怀的症状,还真是瘟疫。麻烦的是,夜流怀手臂有伤,伤口已经腐化,瘟疫来势汹汹,当天就让他面色发白下不来床。 秦朝露虽然做好了攻克难关的准备,但看到这种症状时,还是免不了大吃一惊。 夜流怀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说,“没关系!治死了不用你偿命!” 秦朝露瞳孔一睁,心理压力更大了,“药,药!快去取药!” 她吩咐小士兵按方子抓药。 然后自己又钻回主营取了医药箱,先将他手腕的伤止了。 “夜,夜流怀。我,接下来可能要为你剔去腐肉。你可不能睡,听见了吗!” 秦朝露自身上掏出麻沸散,根据夜流怀现在的情况配以一定剂量,抹在他的伤口上。 药刚洒下去有些疼,夜流怀疼得脸都扭曲了,说话声气若游丝,“这,这是什么?” “麻沸散。”秦朝露取出小刀放火上烤。 “你怎么还有麻沸散?”夜流怀绝望,那天在山上,不都用完了吗?怎么还有?他现在都对这三个字有阴影了。 “我哥给的!”秦朝露正忙着烤刀,没多想,只脱口而出一句。 夜流怀的眸子一深,却又因病痛上来,精神恍然,眸光又暗淡下去直至眼神涣散,她哥为何要给她麻沸散? 除了麻沸散之外,有没有给一些别的烂七八糟的东西? 她哥果然不是好人,这丫头是知道的!难怪啊,难怪那天比武的时候,他哥都出阴招了,她也没反应,原来不是看不懂,是懂装不懂! 夜流怀呜呼哀哉,两眼一翻险些归西。 其实,秦朝露根本不知道,也不知道夜流怀此刻在想什么,她正忙着为他剔腐肉呢。 药效上来了,伤口上挖走那么大一块肉,他也不觉得疼,只觉得晕,想睡觉。 “别睡!”秦朝露皱紧眉,她担心的果然又来了。 第二十七章 秦朝露感觉自己要凉了 夜流怀染了瘟疫,身子虚弱,一点点麻沸散就能起巨大作用,但是不用麻沸散生割会很疼。 也许像他这样的久经生死的男人来说受得住,但既然有这个条件又何必浪费。 “夜流怀,你别睡!不如你给我讲故事可好?” 夜流怀微喘并鄙视她,“不应该是你给我讲故事吗?我现在可是病人!” “跟我说说你的家人如何?”秦朝露看着他,嘴角勾笑。 夜流怀此时娇弱的像一朵娇花,还要接受那个挨千刀的辣手摧花,尤其是她那一笑,在他视线里像极了要把他送走的样子。 他都恨不得往床里缩,偏偏药效折磨得全身无力,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了。 “我听说,你的家人,你……”秦朝露咬着唇,欲言又止。 夜流怀听到“家人”二字,涣散的眼神突然一紧,精神回拢一些,但很快又散了。 秦朝露接着说,“你的家人是被你”后一个字,她用口型告诉他。 夜流怀看清了,是个“杀”字!这个字带着绝对的威力从他的眼睛里直戳他的心窝,将他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全部翻卷出来。 “怀儿,你别管娘。娘已经活够本了,要是死了能拉上这群狗贼陪葬,娘死也风光!” “夜流怀,你如果还当我夜庭的儿子,就放箭!” “大伯,不要!大伯,笙儿怕,大伯你救救我,笙儿不想死呀呜呜……” 夜流怀闭了闭眼,乱世中的国仇家恨被翻卷出来,贼人猖狂肆虐的笑如魔音围绕。 撑着床榻的手紧了又紧,苍白痛苦的脸上显出几分挣扎和狰狞,纠葛之间,一行热泪夺眶而出。 秦朝露正为他包扎伤口,一抬眼就看见他那道泪光,微微一愣,待想看清时,眸光陡然一转,凶狠的对上了她。 秦朝露心口一紧,下意识的往后退,却同一时刻他的双手已掐住了她的脖子,周身腾起一股杀气。 “既然你想找死,那就去吧!” 夜流怀脸色越发狰狞,几乎是用尽全力在手上。 “夜,夜,流,怀!”秦朝露双手拼命敲打他的双臂,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他的双臂此时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明明有一条胳膊受了伤,鲜血滴滴答答流淌,他却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咳咳!”秦朝露感觉自己快上天了,而且眼前已经出现爹娘的虚影了。 夜流怀的手力道越来越重,但眸子突然扫向她脖子里那一道浅浅的血迹后,突然手一松,大拇指按在她的伤口上,带出一丝血迹。 他双指一捻,问她,“这伤是如何而来?” “咳咳!”秦朝露感觉到有呼吸进来,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她蹲在地上拼命喘气,“这伤如何而来,贺大夫没告诉你吗?咳咳!” “没。” 那看来是贺大夫为了保全她的颜面故意略去了,但既然夜流怀问起,秦朝露也没法不答,便只能如实相告了。 夜流怀闻言,脸色绷得紧紧。 此时右将军陆南平来报,说是城外来药了,但指定要秦朝露去收。 “是哥哥送药来了!”秦朝露面色一喜,喘着粗气,从地上狼狈爬起,又踉跄出去。 此时,陆南平就在营外,瞧着秦朝露出来时有些狼狈,不由得眼眸一睁,才意识到营内发生了事,“没事吧?” “没,没事。” “刚才这是,怎么了?”他余光往营内瞧。 是将军对她做了什么? “没,没什么。”秦朝露也不知道她为了让他清醒,抓他的痛点刺激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不过也只能自认活该了。 “走吧。” 陆南平跟出去。 营外停了一排车队,秦如风派来的人说,共五十辆车,后续还会陆陆续续凑几辆来。 不过最近全国各地都在购药,治瘟疫的药不好买。 秦朝露看了看药单,都是中等药材,非常时期能凑到这么多中等药材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她庆幸一笑,同来人寒暄了几句,又问陆南平申请军费支出。 陆南平是夜流怀的左膀右臂,要论平时,这点事他还是能做主的,但就刚才那事之后,就不好办了。 陆南平没敢应下,决定先同夜流怀请示。 夜流怀此刻脑子十分清醒,不仅清醒还能思考很多问题。 首先,连他都费了半天劲才弄到的药,秦如风一个商人是如何弄到的,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量? 其次,秦家兄妹两到底安的什么心!尤其是这个秦朝露!之前他还觉得她为人不错,如今却觉得这丫头处处往他心窝子捅,明显是不气死他不罢休的意思。 莫不是敌人派来气死他的? 陆南平见夜流怀迟迟不肯批准,又想到人家还在营外等候,不由得着急起来,硬着头皮催了催。 夜流怀这才回过神来,批准了军费支出一事。 陆南平松了口气,立刻结了账,让人把药拉进来。 秦朝露想到隔离区那边的病人也缺药,同陆南平开口能不能拉几车去。 陆南平解释,“是要拉过去的,不过是陆家拉。将军已把诸多琐事交给陆家处理了。” 秦朝露点头,敷衍得应了一句,夜将军真是个用人奇才。 第二天陆家来人,拉走了几车。 又几天,那几个老太医跑上来,拉着秦朝露的手热泪盈眶。 “秦大夫,您真是个好人。您救了许许多多的人命,请受我们一拜!” 几个老太医激动的撩袍要跪。 秦朝露赶紧去扶,“别,别,别,你们这是唱哪出?” 她尴尬,药虽然是她托哥哥想办法弄的,但却不是白送的,是军营买的,这功劳怎么算也是夜流怀的吧,怎么到她头上了。 而且,就算她救了别人的命,那也是那些人谢她,这几个老太医为何突然谢她,这嘴脸跟之前相差的也太大了吧。 “不,不,不您就让我们跪吧。您不让我们跪,我们心里不踏实。” “就是,就是。” 几个老太医没脸说的是,有两股势力在背后替秦大夫撑腰,他们不敢得罪这尊大佛,所以只能来表功,顺便在将军面前也刷刷好感度。 “跪完了?跪完了就滚吧!”夜流怀的声音自不远处飘来,带着几分杀气。 第二十八章 你家将军有毒 几个老太医头皮一紧,想起黑夜下,他那些非常手段,赶紧起身先溜,“秦大夫,往后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需要啊?有,有!她正想卖美容养生药呢,缺个引路人。 太医也是贵族,这不就有贵族了嘛! 秦朝露眼睛一亮,对着遥遥远去的人影喊了一声,“说话可要算话!” 那几个老太医身子一颤,差点没摔了,他们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人家这么不客气,未免日后沾上关系,跑的更快了。 秦朝露怔楞,再一扭头夜流怀阴沉沉的眸子对了上来。 秦朝露吓一跳,想起昨晚的场面,赶紧保持距离。 “夜,夜将军!” “进来给本将军瞧病!”夜流怀转身进了大营。 他也是没办法,要不是贺大夫去了隔离区,才不会用这丫头。 “你,你干嘛一直盯着我?”把脉的手一缩,秦朝露身往后仰。 夜流怀眼尾一挑,俯身过去,在她惊恐的视线里,死死的盯着她。 秦朝露一颗心都快窜出来了,暗道这是惹上了神经病不成,却也不敢叫骂,继续往后缩,直到整个身子都靠在太师椅的靠背上,背脊传来哐得一声,她知道,没后路了。 夜流怀长臂一抵,顺便又将她想站起身的路也挡了,双腿一盘,另一只手撑着脑袋,眼神慵懒又极有深意地打量着她,在她越发惊恐的视线下一点点往下移,最终定在她的手上。 夜流怀挑眉,夺过那张药方,自己先看了一遍,确定上面没有毒药之后,才又扔还回去,淡淡道,“去开药吧!” “什么!”秦朝露被气笑了,咬着唇想骂又忍住了,毕竟被一条疯狗咬了,总不能咬回去,所以,尽量的用人话沟通,“夜流怀,你够可以的!我辛辛苦苦给你开半天药方,你居然怀疑我! 既然如此,那你另请高明吧!” 秦朝露从椅子上跳起来,离开一定距离后,才背过身,双手环胸。 夜流怀对着她的背影,眸子阴沉沉的。他也想相信她呀,实在是她跟她那个虚伪的大哥走的太近了,不得不防。 秦朝露越想越气,侧过头没好气道,“反正老太医们已经有了方子,你直接派人去取便是。” 她的药方是她自己配的,也是第一次治这种疑难杂症本来就心理压力大,还不被信任,那干脆用老太医的方子好了。 身后传来一记不冷不热的哼,“本将军花钱请你来,是来看你甩脸色的?” “你在威胁我?”秦朝露听到这里,火气更汹涌了,本就因为昨晚他差点杀了她的事耿耿于怀,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好,竟还没完没了了,既然如此,有些话就非说不可了,反正她不痛快,他也别想痛快。 “夜流怀,昨晚的事,我是怕你一睡不醒才不得不捡痛往里戳,我是为了救你,并非有意冒犯夜家。 再说,夜家满门为国尽忠,举国皆知。即便我那么说,也无人会信,你又何必为此多番折腾我!” 夜流怀闻言,凤眸紧眯,再次被捅了心窝子的他,瞳孔越来越深,骤然间射出一道寒气,那寒气直逼秦朝露。 秦朝露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 同一时刻,夜流怀俯身拍掌,借势弹飞过去。 秦朝露吓得拔腿就跑,“救命啊,救命啊!” 陆南平一早上起来心绪不宁,总担心有什么事发生,便过来瞧瞧,结果刚撩开帘子,就看见自家将军赤着脚,杀气腾腾地追杀秦朝露。 秦朝露惊恐的满眼通红。 说时迟那时快,陆南平一把推开秦朝露,单手于夜流怀对了一掌。 夜流怀没用内力,只用了武力,而陆南平不知道,他是用了至少六成内力,于是乎两掌一对,夜流怀被打退回去,脚弯正好撞在床沿上,结果整个人都坐了进去。 床榻哐当一响,蚊帐垂落,轻纱拂过头顶,缭乱了他的长发,横斜在他的额前,盖住了半张脸。 衣领此刻又半敞着露出胸口大片肌肉,整个人不仅不狼狈,反而显邪魅妖孽了。 秦朝露怔怔,回过神后慌忙转头,双手捂住眼睛。 “将军!”陆南平抬眸望天,咳嗽示意。 夜流怀撩起长发,又穿好衣服,躺回床榻上。 陆南平上来见礼,“将军,这又是怎么回事?秦大夫是哪里得罪了你?” 秦朝露朝陆南平控诉,“你家将军有毒!”她气得小嘴急喘,脸上的面巾随风起起伏伏,颇为抢戏。 陆南平定定收回视线,好生劝慰,“秦大夫。将军他,他许是因为身染疾症,所以心情不好才对您出言不逊。您大人大量,千万别同他计较。” 秦朝露使劲平息了一下怒火,想想全城赠药这么大的功劳,他都没贪,全都送到她一个人的头上,也算有些优点,也罢,不同他计较了。 她朝陆南平点点头。 陆南平松了口气。 “那我先去煎药了。”秦朝露带着药方先出去。 陆南平望着她的身影琢磨了半晌,才转身同夜流怀说话,“将军,秦大夫多好的一个人,您这样对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夜流怀的眸子淡淡得怼上来。 陆南平马上垂头。 夜流怀淡淡道,“朝廷都凑不齐的药,秦如风却轻而易举的凑齐了,你觉得他是如何得来的?” 陆南平答,“不是之前就囤积着货,就是通过黑市采购。但黑市价格极高,他卖给我军的药价却是寻常药价。 本着商人重利不吃亏的原则,只能说明他的进价就便宜。 而能够让对方让利的最大可能便是,秦如风有极广且极深的人脉。” “所以,奸商之妹,能信任否?”夜流怀眉头微挑。 陆南平无话可说。 远在云水县的秦如风内心:你才奸商!你全家都是奸商! 秦朝露正在埋头煎药,还不知道她已经被夜流怀定义为奸商妹妹这件事,要是知道,她先一脚踹了这药锅,再打爆夜流怀的头,然后撂挑子不干! “不好了!好多将士也都染上了!”这一声,炸开了锅。 短短半天功夫,近千精兵有一大半出现症状,剩下的一半估摸着只是还未显出症状。 其实昨晚接到夜流怀染上瘟疫的消息后,军营已经做了隔离。 秦朝露和陆南平以及同夜流怀有过近距离接触的,都被隔离到一块了。其他人隔离在另一边,整个军营也像那边的隔离区一样分成东西两营,中间以红线为界。 如今这道红线怕是要冲破了。 第二十九章 安大人回来了 秦朝露撩帘出去时,红线两边的士兵全都巴巴地望过来。 她嘴角一抽,脚步下意识地往后挪,“要不你们谁去一趟隔离区请几个太医来吧。或者把药方子抄来也行。” 这没有药方也没人手,她一个人实在干不来。 而且被夜流怀怀疑之后,她已经不敢用自己的药方了,万一方子真不管用,那可就耽误人命了,还是用太医的药方保险一点。 晌午十分,疫情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军营,几乎所有人都染上了。 更可怕的是那小士兵回来后,还带来了另一个可怕的消息,“安大人回来了。” “安大人回来了!”秦朝露震惊。 “安大人回来了?”夜流怀狐疑。 “是啊,安大人不仅回来了,还说得了一得道高人指点,说城里有灾星转世,必须要血祭灾星,方能保一方平安。 而且那灾星直指秦大夫你!”小士兵说完,观察了秦朝露一眼,弱弱问道,“秦大夫,您近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秦朝露懵逼,她连大营都没怎么出过,哪会得罪人啊,不对,还真有,“你们家夜将军算不算?” 嗯,这个罪得的大了,差点去世的那种。 小士兵嘴角抽搐,“不,不会吧,我家将军他不是最喜欢……”你嘛,“秦大夫,您再仔细想想。” “那还真就没有了。” “这,这可上哪说理去。”小士兵替她着急。 秦朝露反而很懵,“这么胡扯的谣言也有人信?” “信不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安大人的确纠集了一帮病患在城内主街上叫嚣着,场面看起来像新一股民变。 要我说,您还是多去夜将军面前溜达溜达,就目前而言,也只有他能护着你了。” 主将大营那边,夜流怀也知道了这事,小士兵在告诉秦朝露之前,先告诉了他。 夜流怀听到消息后,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灾星会是他,没想到是秦朝露,这倒是出乎意料的很。 如果谣言直指他,那幕后人的动机就不言而喻了。 可秦朝露只是一介平民女子,陷害她的动机是什么?难道是有人提前知道了她的身份? 这可能吗?一个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谁的人,别人岂会提前知道?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如此一来,秦朝露和他都算计在内了。 所以幕后人也并非不算计他,只是换了一招,一石二鸟罢了。 事件越来越有趣了,夜流怀细品着,回过味来后,勾唇一笑,吩咐陆南平,“去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是!”陆南平垂手,末了余光看他一眼,好奇这是不是意味着将军又跟秦大夫和好了? 夜流怀眸子意味深长的剐过来。 陆南平收起视线退下了。 “将军,将军!我们要见夜将军,麻烦通报一声。” “对不住啊,姑娘。将军有事,暂不见客。” 外面小士兵和一姑娘的声音传来。 夜流怀抬眸看去。 同一时刻,秦朝露从后勤营出来。 被拦在外面的姑娘朝她招手,“夜将军,夜将军!喂!” “我?”秦朝露指着自己,狐疑地看向那姑娘。 姑娘点点头,脸上的面巾随着急喘微微飘荡。 秦朝露走近几步,那姑娘急道,“小女子乃云城医官,陆家的四小姐陆汀莞,这位是我哥哥陆汀杰。我两前来,是有要事同您禀报。” 陆汀莞说完,擦了把汗,而后学着武人的礼,朝她拱手抱拳。 她哥哥陆汀杰则是垂手一揖,行的是文人礼。 秦朝露又走近了几步,“有事就在外面说吧。”她没出去,也没让那对兄妹进来,整个军营都染了瘟疫,这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告诉他们,所以秦朝露只能选择说一半。 “啊?您确定?”陆姑娘急得不行,她此次来是有要事要说,在外说,恐怕不妥。 倒是她哥哥沉得住气,“这里视野开阔,一览无余,倒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那好吧。”陆姑娘没了后顾之忧后,将灾星一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末了又催促秦朝露,“烦请将军将秦大夫送出来。我们陆家自有法子保护她。” 秦朝露觉得奇怪,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为何要帮她。 但仔细打量这位陆四小姐,见她眼神清明澄澈,面相又单纯,又不像是别有用心之人,难道真是来帮她的? 秦朝露借着夜流怀的身份,问那陆小姐,“你都不认识秦大夫,为何还要帮助秦大夫? 何况,秦大夫是军营的医助,要保护也该是本将军亲自保护才是。 再者,你说你是陆家的四小姐,请问有何凭证?” 不怪她小人之心,实在是近期多有乱事,她不得不防。 陆汀莞面色一红,说话口气突然变得不自然起来,“贸然上门的确有些唐突。不过我们的确是陆家的小姐和少爷。 这个是玉佩是陆家身份的凭证,你看看。 至于理由嘛,同为医者便是同门,同门之间理应互相帮助。 何况秦大夫心怀天下,又凭一己之力送了全城救命药,是大仁之人,这样的人,我们陆家就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落难。” 秦朝露看了看玉佩,说实话她也没见过真正的陆家玉佩,哪里知道真假,而且唯一见过陆家人的右副将陆南平也不在,就更加无法确信了,但就二人的言行举止来讲,她还是决定赌一把。 秦朝露将玉佩还给了他们。 那陆小姐收好玉佩开始催促起来,“夜将军既然相信了我们,那就请您快点去请秦大夫吧。秦大夫,秦大夫! 陆汀莞直接跃过秦朝露往后看。 秦朝露嘴角勾笑,自打父母离世,哥哥远游之后,便很少有人关心她,这位陆姑娘算一个。 不过她很好奇,她为何要关心她,原因一定不会是她说的那个。 秦朝露打量了那陆姑娘几眼。 “吵嚷什么?”苍白又疏淡的声音自后头传来。 秦朝露一惊,转过头去,果然看见夜流怀披头散发地站在主将营门口,眸色慵懒地望过来。 第三十章 桃花朵朵开 秦朝露被吓出一脑门子汗,这厮何时出来的,也不知刚才说的话他是听没听见,要是听见的话那就尴尬了。 “这位是?”陆姑娘不知死活的转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看向秦朝露。 秦朝露尴尬道,“这位才是你要找的夜将军。” 陆姑娘瞳孔一睁,“那你是?” “医助,鄙姓秦。” 陆姑娘深吸口气,这才是她崇拜的秦大夫,本人就在眼前,她竟然有眼无珠。 不过说起来,秦大夫的气质也太高了,与夜将军站在一起,除了个子上处于劣势之外,其他方面竟是毫不逊色。 难怪,难怪她会认错了,不过想来也不止她一个人认错人了。 陆汀莞转身看向自己的哥哥陆汀杰。 陆汀杰轻咳一声,巧妙化解尴尬,“既然这位才是秦大夫,那么为何要冒充夜将军,还有您心里对我们的安排是如何想的?” “你们想带她去哪?”不待秦朝露回答,夜流怀先开了口。 陆汀杰便道,“我们陆家在京城还有一门亲戚,可以先将秦大夫送去那暂避,等这事过去之后,再将人送还回来也不迟。” “你们为何要如此费心的帮我?”秦朝露觉得既然他们非要让她走,那她就有必要弄清楚原因了。 陆姑娘羞涩的低下头,忽然成了哑巴。 陆汀杰倒是很自然地回道,“助人为乐,不需要理由!”而后又看向夜流怀,示意他放人。 秦朝露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看她一眼,道,“陆家是看不起本将军,觉得本将军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不成?” 秦朝露哂哂,他说他要保护她? 夜流怀觑她一眼,很意外吗? 当然意外,前一刻他还喊打喊杀的,后一刻就要保护她,这怎么看都很奇怪好嘛。 夜流怀白她一眼,又同陆氏兄妹二人道,“我军营的事自有我负责,二位还是想想云城百姓的安危吧。” 毕竟陆家揽下了主持大局的活,那就得办好了。 “可是将军好像自身难保了!”陆汀杰原也不想多管闲事,要不是自己的妹妹倾慕秦大夫,非要揽下这等闲事,他今日决计不会上山。 可是既然来了,又一片好心捧出去,却被泼凉水,这口气他也是咽不下去的。 “在下没看错的话,夜将军好像也染上了瘟疫,虽然并非重症但处理不好便有可能成为重症。 试问,夜将军如今的状况又如何能保护手下。” 秦朝露惊讶,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且一直站在妹妹身后的人,她还以为是一个很腼腆或者无甚大用的,但没想到这字字句句,不卑不亢,却又正好打在关节上。 这人,分明也是个有主见,有城府的人。 面对这样的人,她更要弄清楚他们非要她走的原因不可了。 夜流怀嘴角微抽,秦朝露这个女人,男装打扮还到处沾花惹草,真会给他添乱。 “陆家既然这么好心,不如帮整个军营都度度难关吧?” 陆汀杰一噎。 夜流怀步步紧逼,“陆家为了区区一个陌生人要动用人情关系,这个买卖有些下血本啊? 你们陆家图什么?是图秦大夫这人,还是图他这满身手艺?” 他这话已经点透了一半了,但凡这丫头要有点领悟力,也应该悟出来了吧? 他垂眸看向秦朝露。 秦朝露顺着他的话,仔细一品,恍然大悟。 陆,陆小姐这是喜欢上她了?为什么呀?他们从没见过,这也能喜欢? 而且,而且她是女的! 秦朝露只觉得天雷滚滚,不知所措。 但陆小姐低头害羞的样子,进一步告诉了她,事实就是如此。 秦朝露更不知所措了,“要不……”她磕磕巴巴,心道要不算了吧。 “要不,还是让秦大夫自己选吧。”陆汀杰抢白了她的话,眸子坦荡光明的对上来。 夜流怀垂下眸,眸光潋滟地看着她,“那你自己选择吧。”自己惹的烂桃花,自己看着办! 秦朝露头皮发紧,让她选,她要怎么选? 选了陆家,她就得以身相许了。可是不选陆家,总要有一个合情合理且不伤陆小姐颜面的理由才行。 “我……” 双方抬眸过来。 秦朝露又默默地把嘴闭上了。 “秦大夫,麻烦快一点,时间不等人!”陆汀杰急道,“乱民已在城内集结了,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冲上来!” “是啊,秦大夫,你快点。别把人陆家搭进去。”夜流怀懒懒道。 秦朝露头皮发麻,“我,我相信夜将军会保护我的!”她做出了选择,自己松了口气。 夜流怀眸子一睁,抬眸转看过去。 陆家兄妹两尴尬了,不过陆汀杰依旧维持着君子之风,“既是如此,那打扰了。”说完垂手一揖,便拉着妹妹转身。 秦朝露叫住了他。 陆汀杰顿步,却未转身。 秦朝露解释了一句,“多谢陆公子和小姐一番美意。只是在下身为军医当与大军共进退。 这也是身为大夫的荣耀,我想这份荣耀你一定会明白。” 陆汀杰眸子一睁,回过头来,多看了他几眼。如果说先前是因为妹妹的原因,他对他心存几分偏见的话,这会倒是完全没有了,反而觉得此人值得深交。 回过头来,他嘴角一扬,抬手甩了甩,“明白!为医者当是如此。秦兄,陆家与你同在。” 秦朝露听到秦兄二字,心里一暖,觉得没那么尴尬了。 夜流怀眸子阴沉沉地转看过来。 秦朝露,“……” 陆家兄妹两走到一半,正逢乱民冲上来。 陆家虽带了护卫,但轻易不敢开杀戒,以至于在乱民冲撞中陷入被动。 等到陆汀杰想要反击的时候,已经没了机会。 不得已,他只能带着妹妹陆汀莞折回。 然而他们前脚刚进军营,后脚乱民就跟上来,还挡住出口,一面叫嚣着要他们把灾星交出来,一面准备泼油点火。 众将士立刻冲上去,与乱民对峙。 乱民趁机扔出了火把和油。 顿时,现场冒起大火。 夜流怀一声令下,大军于火光中冲了出去,展开厮杀。 第三十一章 夜流怀我等你回来 秦朝露不懂武功,在混乱中只能紧跟夜流怀。 乱民也似乎看穿了这点,仗着人多,一部分人去纠缠夜流怀,一部分人趁机去捉秦朝露。 秦朝露双脚紧贴地面,恨不得就此落地生根,奈何一人之力无法敌众,最终还是被强行拖了出去,并且胳膊像是要被撕扯下来一般,疼得她无法忍受。 夜流怀一脚踢开纠缠自己的乱民,纵身一跃,抽出长剑,欲自上而下,将撕扯秦朝露的乱民劈成两半。 谁知此时,现场突然传来爆炸声。 竟是有将士砍杀了乱民之后,那些乱民炸开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乱民因为砍杀而爆炸。 现场血光四溅,胳膊肘乱飞。 夜流怀不得不收起长剑,改用赤手空拳的将那些乱民打退,再将秦朝露护到身边。 秦朝露惊魂未定,眸光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跟紧了。” “嗯。” 夜流怀带着秦朝露冲出去。 陆氏兄妹那边,他们陆家的护卫已经冲上来护住了他们。 两拨人聚在一起,继续与那些乱民对峙。 而此时,形式已经发生倾斜。 大军因砍杀乱民而被炸身亡的不在少数,再加上瘟疫染身,没被炸死的,也会被病痛折磨而死,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关键时刻,夜流怀下了撤退令。 大军迅速唤马撤退。 千匹军马奔冲过来,最前面,青墨和白瓷并驾齐驱。 夜流怀将秦朝露扶上白瓷马,自己上了青墨马,而后驾着青墨冲在前面,转头对秦朝露说,“我开道,送你们出去!出去后,去京城!” 陆氏兄妹两上了自家的马车,紧跟其后。 夜流怀冲在前头,披荆斩棘,两侧,陆家护卫从旁辅佐。 秦朝露与陆氏兄妹被护在中间,各种血水和人肉自他们身边擦过,秦朝露目光怔怔地看着夜流怀的背影,都道他是煞神将军,这杀人的手法干脆利落,似砍瓜切菜倒是不负此名。 可她偏偏感觉不到一丝害怕,反而是一种无比信任的安全感,只要有他在,就算眼前有血水飞过,就算残缺的手指自她脸上拍过,落下一抹黏糊的血迹,她也不那么害怕了。 夜流怀杀出一条血路后,即刻唤白瓷马驮着秦朝露到前面去,而后他大手一拍,白瓷马拼命的往前奔。 陆汀杰此时自车内跳下,也同样的招数用在陆汀莞的马上。 马载着陆汀莞追随白瓷马而去,车身因震动颠簸的厉害,车内陆汀莞呜呜大叫。 陆汀杰对着陆家护卫摇摇拱手,示意他们将两位保护好了,自己转身借用了一匹军马去了城内。 白瓷马带着秦朝露奔出好远,她的思绪一直停留在夜流怀的背影上,直到陆汀莞的叫声传入耳中才拉回她的思绪,回过神后,又听得身后面,夜流怀拼死的嘶吼声,山崩地裂而来,“保家卫国,誓死效忠!冲!” “冲——”无数掷地有声的男儿声,回荡在旷野上,热血燃起了斗志,压制了病痛。 她此时才想到,乱民都已经有恃无恐到袭击军营了,那城内又是怎样一番乱象? 夜流怀不叫她进城反而去京城,分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再一转头发现马车内也没了陆汀杰的身影,就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 秦朝露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下定了决心,她要回去。 马缰绳在她手中一甩,白瓷马抬蹄长啸,落蹄后,原路折返。 陆汀莞见她要走,也叫车夫驾车追赶上去。 可是秦朝露越来越快,且顺势扔出马鞭,正好打在后面的马上。 马蹄一弯,车身差点翻倒,但秦朝露知道,陆家护卫一定有本事搞定。 果然,不到片刻,赶车的陆家护卫就稳住了车身,但此时,秦朝露早已绝尘而去,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秦朝露又回去了,这一刻她没多想,甚至也没想过生死问题,只是手脚快过脑子,就这么冲回来了。 她回去时,军营已经消失在了大火里,将士们在大火外厮杀,杀倒了一片,却有另一片涌入,并且新涌入的乱民手里还拎着几个孩子。 那些孩子像家禽一样被捏着一只脚,倒提着,有些个子稍大的,头贴在地上,头皮与地面摩擦,溜了一路。 孩子们哭得歇斯底里。 那些乱民们却是毫无反应。 秦朝露看到夜流怀看那些孩子时,明显愣住了,那表情就跟那天她提到他的爹娘一样,所以,他也算不得煞神。 煞神是无感情的,他有感情,他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放弃感情而已。 想来,放弃的那一刻,他内心一定无比痛苦吧。 她的心跟着莫名一紧,冲了过去,与夜流怀站在一起。 “蠢货!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脑子坏掉了吧!”秦朝露是真的不知道。 夜流怀怔怔,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滋味,视线里,有人将锄头扔了过来,就朝着秦朝露的方向。 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她,一把将人护在怀里,另一胳膊抬起来,打落了那锄头。 “去找幕后!” “这些人应该是中了傀儡术。施术者应该就躲在附近,找到幕后,才能解决此事。” “你可行?”夜流怀紧盯着秦朝露,满眼皆是担忧。 “我试试!”秦朝露心跳如鼓,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既然都已经回来了,总不能拖人后腿吧。 夜流怀微微一笑,替她抚去了脸上血渍,“好姑娘!” 秦朝露心头一跳,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乱世之中,一向高深莫测的他竟有如此温暖的笑,那一笑像极了冰山上缓缓盛开的雪莲,还是独对她而开。 她的心骤然一跳,深处似有涟漪荡开,眸光对着他的眸子,她哽了哽道,“夜流怀……一定要,活着回来。” 说完后一句,嘴一扁,险些哭出来,但她极力忍住了。 夜流怀眸光一动,望着她眼里的滚动,心里生出酸酸涩涩的滋味,也不知是何,来不及细品,只点点头,道了一个字,“好。” 之后,秦朝露翻身上马,往反方向去了。 夜流怀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心中倒是期望她永远找不到,且越走越远才好。 第三十二章 傀儡术已除 秦朝露没有江湖经验,也不晓得去哪寻找施术者。 夜流怀说就在附近,可这附近的范围也不小。 而且,附近有树林,虽然可以一眼看清树林对面的风景,但却呈条形往外延伸,这样的树林,藏千军是不行,但藏一个人却绰绰有余。 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就是找到了她有本事擒他吗,若是没本事,又如何逼他解除傀儡术。 这些,秦朝露都不曾考虑过,如今要正经面对的时候,才发现处处都是困难。 但一想到,她答应了夜流怀,就莫名的不想让他失望。 此时陆汀莞同陆家护卫追了上来。 陆汀莞翻身下车一阵狂呕。 秦朝露震惊,“不是不让你们跟来嘛,怎么又回来了!” 陆汀莞擦了擦嘴,“你们都这么舍生忘死了,本姑娘也不能没义气不是!” 秦朝露无语,讲义气你倒是有本事才行,没本事跟来除了送人头,还能有什么用! 她不觉得有什么好表扬陆汀莞的。 但当她腹诽完之后才猛然回过味来,想到现在的自己,可不就是第二个陆汀莞吗? 但夜流怀是如何对她的,她又是如何对陆汀莞的,这么一比,似乎自己的气量还差一点,同时又好奇夜流怀当时是否也是这么想的。 收起情绪,秦朝露回过头来,回以温柔一笑。 陆汀莞看得出神,旋即红了脸。 秦朝露没再多看她,而是看向了陆家护卫。 “请问哪位大哥有打火石?” 一护卫走上前来,摸出一块,然后好奇地看着秦朝露要做什么。 秦朝露嘴角一扬,走到树下,点了火,她已经想到该怎么做了。 火势一起,藏在里面的人就一定会出来,到时自有陆家护卫扑上去擒他,若是这也擒不住,她还有后招。 秦朝露摸了摸自己的腰带,感慨果然人多好办事。 此时火起,树干底下撺出一撮小火苗,但火势还未转成大火,一股邪风就迎面扑来,扑灭了火,只余下白烟。 秦朝露抬头一看,面前大树上,果然挂了一个人,一身浅绿长衫,隐在树叶下,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秦朝露心里一噔,想来此人怕是武功高强的主,否则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 所以她得智斗。 “你干什么?” “爬树!”秦朝露答得干脆。 树上某人咧嘴大笑,“你这是老狗爬树吗,这么难看!” 陆家护卫及陆汀莞,“……” “哪位大哥,帮我上去。”秦朝露转头看向陆家护卫。 陆家护卫觉得丢人,不想认识他,但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一护卫拎起秦朝露就往树上扔。 秦朝露抱紧了树枝,稳稳地坐在了上面。 自打夜流怀那次抱她上树之后,她也算是有了经验,没那么恐高了。 她转头看向那傀儡术的操控者,面色认真地说道,“本想让你下来谈,但估摸着你也不会答应。再说,既然在下有事相求,自然还是自己上来比较稳妥。”说完,咧嘴一笑,但这笑容很勉强,透着明显的苦涩味。 那傀儡术的操控者却因此对她起了兴趣,眸光放肆大胆地打量着她,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才又大笑起来,整个人跌出树外,只留一只脚稳稳勾住树枝,倒吊着同秦朝露说话。 秦朝露真想上去就是一脚,但为了大局,忍住了。 那人漫不经心道,“谈?凭什么跟我谈?要我放过夜流怀,总要有个等同的条件吧。可惜你还不够格啊!” “我知道,所以我们赌运!若我运气好,赢了,你就放过他们。若是运气不好,输了,我就留在这,任你处置!” “你?”男人嫌弃地瞅了他一眼,觉得,“你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我又留你何用!” 秦朝露嘴角勾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会的东西多了。你只要答应跟我赌。不管谁输谁赢,我都向你展示一项本事,让你知道我的价值,如何?” 男人被勾起兴趣,又想到反正也闲着,索性就当是找个会说话的玩偶,陪着玩玩咯。 “赌什么?” “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 “好啊。” 陆家护卫及陆姑娘,“……” 树上两人,“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你输了。”某人嘴角勾笑。 秦朝露紧张咬唇,“我刚才没准备好,重新来。” “你耍赖!” “不是,不是。我真的没准备好,这树枝太高了,我恐高。” 某人兴致勃勃,反正也许久没人陪他说话了,老赖就老赖,也挺有趣,于是答应了。 第二次,他输了。 秦朝露心情极好,“你输了,答应我的可不能反悔!” 某人心情不好,“我也恐高,我也没准备好。重来!” 某人换个姿势,直接从倒吊变成乖乖坐好。 底下陆家护卫同陆小姐已无力吐槽。 十几番石头剪刀布后,不是秦朝露耍赖就是男人耍赖,照这形式来看到明年也没个胜负。 陆家护卫很着急,却又忍住了。 某人不着急,只觉得有人陪他玩耍,挺好,最好这个爬树难看的家伙自己也忘记了此行目的,这样就能陪他玩到过年,不,玩一辈子。 秦朝露其实还记着,一只手快速的出石头剪刀,另一只手装作挠痒,这边挠,那边挠,挠到对面的男人放松警惕时,突然洒出一把麻沸散。 男人震惊,“混蛋,你,你暗算我!” 底下的陆家护卫顿时精神亢奋,立刻追上来砍杀。 秦朝露哈哈大笑,趁机又洒出一堆毒药,怕他武功太高,一包毒药镇不住。 陆家护卫上来同他对打,车轮战下来,根本不给男人喘息的机会,以至于他也没时间将毒逼出来,生生中了招。 现场响起一个响亮的屁。 男人脸色阴郁。 秦朝露哈哈大笑,陆家护卫以及陆汀莞也乐个不停。 秦朝露这回倒是很感谢哥哥。要不是哥哥有先见之明给她好多毒药,她现在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男人已从树上落地,背靠着树干猛喘气,脑门涔涔冒汗,双腿死死夹紧。 秦朝露嘴角扬笑,“看吧,我就说我是有本事的。不知道我这本事够不够资格跟你谈条件!” 第三十三章 阴谋阳谋浮出水面 男人脸色狰狞,“先给我解药,我再解傀儡术!” “不行!” “那先给我一半!” “不行!” “你!”男人气得要杀他,陆家护卫赶紧上来护住秦朝露。 秦朝露突然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据说傀儡术的破解也很容易,只要杀了施术者就成。” 陆家护卫立刻提起宝剑。 男人急了,“好,好,好,我解,我解!” 男人纤纤玉手在空中翻转几下,半空中,树木枝叶簌簌响过,几根细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的绳子断了,绳子刮过树叶,树叶飘零下来。 秦朝露震惊,既然真有绳子操控,那他们砍断绳子不就行了。 男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白了一眼,“白痴!真要这么容易被你们看穿,那傀儡术还叫什么傀儡术!” 秦朝露想也是,就像那些江湖人,平日看着两手空空,关键时刻总能拿出武器,这也是他们的独门秘诀,不能与外人道也。 罢了,不管这些了,既然傀儡术已除,她得赶回去通知夜流怀。 “拜拜了您嘞!” 男人急的脸色发白,“骗子!说好的解药呢!” 秦朝露翻身上马,临行前也白了他一眼,嘴角勾笑,“本就是拿来防狼的,你觉得我会带解药吗?” “你!” “放心!”秦朝露笑道,“不过是一包比普通巴豆稍微厉害那么一点点的——巴豆。多跑几趟茅房就成,死不了人。”之后驾马先走了。 陆家护卫笑得不行。 秦朝露走出好远,还能听到身后那怨念的一声,“别让我再碰到你!” 秦朝露笑意更浓,驾马速度越来越快。 此时夜流怀已经带领军队作战到了关键时刻。 士兵已被病痛折磨得体力耗尽,而那些乱民因体内有**而不能随意砍杀,不砍杀就只能任由他们砍杀,更重要的是,他们手里还有不少孩子。 这些孩子中,有些已经在拖来的路上死了,还剩下一些已经吓得神志不清了。 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体力的关键时刻,救人和平乱就只能同时进行。 这么多孩子,夜流怀不能保证每个都救走,但必须要救走几个,毕竟一个都救不走那就是他的失职。 拼着仅存的一点点理智,他仔细想了想,发现,砍断手脚是不要紧的,只要不砍中他的身体,就不会爆炸。 于是乎,夜流怀让大军朝着那些人的手臂砍。 砍断了手,孩子就能自己跑了! 于是乎,众将士立刻收起刀剑换成弓箭。 箭在弦上,只待一声令下时,秦朝露回来了,“我回来了!”她的笑声远远传来。 同一时刻,那些乱民背后隐藏的线断了,乱民自动爆炸,他们手里的孩子全部葬身火海,现场响起巨大的爆炸声,泥土飞扬。 众将士和夜流怀都愣了。 “我找到那个人,也解除傀儡术了。”白瓷马自夜流怀面前停下,马背上秦朝露嘴角上扬,笑容缓缓盛开。 夜流怀看得怔怔,此刻倒是感觉出这丫头的美,就是瘦了些,若是再长点肉,那美便长开了。 秦朝露翻身下马。 夜流怀看她还算熟练的驾马技艺,倒是对得起他的悉心栽培,满意地勾起嘴角,“挺厉害!” “那当然!”秦朝露胸脯一挺,十分自豪。 众将士松了口气,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笑。 “咦,那些孩子呢?”秦朝露目光跃过夜流怀往那大火燃烧的地方看。 夜流怀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秦朝露收回视线,抬头看他,夜流怀垂眸看她。 秦朝露心里一紧,什么都明白了。 “走吧。回城,城内此时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夜流怀说道。 秦朝露点点头,重又翻身上马,勒马前进时余光瞧了那火焰一眼,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一行人赶往城内,夜流怀和秦朝露走在前,青墨马与白瓷马并辔而行,一众将士驾马随后。 到城下时已过黄昏,余晖已褪,光晕渐淡,黑云盖过城顶,留下一片阴影。 所有人心头一紧,怀疑推门进去时,里面是一片尸山血海。 “那个,要不你们进去。”秦朝露退缩了,她实在接受不了那样的场面。 “好。”夜流怀点头,后又看向陆汀莞,“陆姑娘,拜托你了。” “放心吧,有我在。”陆汀莞也不进城。 陆家的护卫都在城外护着他们。 夜流怀领兵进去。 城内无人把守,城门轻易就被推开。 随着城门一点点打开,里面的光线一点点透出来,所有人的心一点点揪紧,担心的画面眼看就要变成可能,所有人都很痛心。 然而,城门彻底打开的那刻,迎接他们的并非阴沉的世界,恰恰是灯火通明。 虽然入目的还是一片乱象,却无乱民,有的是一群善良的百姓欢呼雀跃庆贺胜利。 夜流怀和众将士都惊呆了。 那些百姓欢呼,“有药了,咱们不用怕瘟疫了!再也不用怕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此时众将士们一个两个自马上掉下,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夜流怀也差点因为神经松懈昏厥过去,却一转头先瞧着秦朝露从马上坠下。 他又绷紧神经,双腿一蹬,自马上飞身过去,比陆家护卫先一步抱住了她。 陆家护卫以及陆汀莞都惊呆了。 随后一行人进了城内。 陆家家主跟随陆汀杰出来相迎,得知秦朝露昏厥之后,陆家家主亲自将人迎到陆家,并且亲自把脉问诊,没想到又诊出一个瘟疫,还是病变之后的。 而且,如果不及时医好,很容易感染给未好的百姓,到时全城就又要掀起一场瘟疫战了。 所有人松懈的心又猛提起来。 夜流怀眉头皱的深深,“为何所有人都在好转,只有她在恶化。” 陆家家主也说不清楚,只道,“这大概就是命吧。不过将军也无需担心,既然药都已经出来了,想来这病变之后的药方也容易找。 秦大夫一定会没事的。” 其他人也这样安慰夜流怀。 陆汀莞抱住自家爹爹大腿,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把秦大夫治好。 陆家家主颇为谨慎地回答,“尽力而为!”说完,又看向昏厥着的秦朝露。 第三十四章 承认吧你就是喜欢她 秦朝露此时还不知道,因为她这病的特殊性。 陆家家主将她安排到了陆家一处僻静的园子,并且安排了几个得过瘟疫又痊愈的丫环伺候,为防传染给其他还未痊愈的患者,平日不许任何人进那园子,自然也不许秦朝露出去。 陆四小姐陆汀莞爱她心切,主动要求去别院照顾秦朝露。 陆公子陆汀杰爱妹心切,又怕她有损名声,便想代妹前去。 夜流怀自从上次跟陆汀杰舌战之后,就排斥极了他,一听他要去照顾秦朝露自然不肯,直接揽下了这活,给出的理由也是无可挑剔。 “我得过瘟疫,不会再染上。陆小姐和公子从未得过,容易染上。且,这病变的药还没个解法!” 于是乎,夜流怀去了别院看守秦朝露。 原本他也就只是看守看守,可不知为何,守在屋外,又担心屋内的丫环照顾不周,便决定亲自盯着。 他这一盯,丫鬟们更做不了事了,端药的手都是抖的,于是更让夜流怀找着机会挑毛病了。 于是,换丫鬟。 后来的一波丫鬟依然如此。 又换。 一晚上换了三四波,几乎将整个陆家的上等丫鬟都换了个遍,搞得陆家上下人心惶惶,夜流怀也累了,最后干脆自己动手。 于是乎,这院子的丫环就几乎成了摆设。 最后留下的那批丫鬟算是承了前人的恩,享受了一把,工钱照拿,活还不累,偶尔还能聊聊八卦,猜猜大将军是否有龙阳之好。 “背后说是非可不好。”静谧的后院下,一道白影自墙头翩然而落,来人衣袂飘飘,披星戴月,恍若谪仙人。 丫鬟们都看呆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来者翻墙而入,不是什么好人。 所有丫鬟挤在一起,与那人保持距离,“你,你是?” 来人垂手一拱,“在下姓贺,乃将军营下军医。 之所以唐突翻墙,实在是陆家主下了严令,无奈才出此下策。” 那些丫鬟瞧着贺大夫说话客气有礼,又长得清俊倜傥,便放下戒备心,又去夜流怀那请示。 夜流怀出来同他攀谈。 丫鬟们自觉退下了。 贺大夫瞧着夜流怀自秦朝露房里出来,想笑,且没忍住,“先前我还听右将军说,将军同秦大夫互生怨怼,还差点掐死她。 这怎么一转头,竟亲自来伺候?” 夜流怀负手而立,站在花坛外,望着花丛,岔开话题,“陆南平回来了?” “回来了。” “幕后人抓到了?” “抓到了,是一卖药材的奸商搞的鬼。”他看着夜流怀的侧脸, 接着道,“因为秦如风从他那敲竹杠,敲走了不少药材,他心里不平 衡。 又正好听到一道士说什么灾星转世,他便顺道将这事按在了秦大 夫头上,散了出去,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夜流怀闻言,大手拍在栏杆上,紧了又紧,意味深长道,“那看来幕后人尚不知秦朝露的真实身份。” 之前他还以为幕后人知道,如今想来幕后之人应该是想将灾星嫁祸到他头上,结果被人抢先传出去,才有此局面。 转个身,他面向贺大夫深问下去,“那奸商又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散播这话的人长什么模样?” 贺大夫垂手,“都已经审问出来了。跟徐茂山口中说的那个人,身形相貌,声音,都吻合。也就是同一个人。是恭王手下,葛三。” 夜流怀明眸一眯,嘴角斜上扬,“如此看来,毋庸置疑了。” “是。” …… 京城酒庄,地下酒窖内。 四爪皇袍的太子殿下端坐上首,眼角微眯,目光正义凛然地盯着下手被捆绑的身材圆胖的男人。 男人低着头,一声不吭。 太子双手覆于膝前,紧握成拳,“老实交代,劫银案,瘟疫案,是否都是受恭王指使?” 下首跪倒的男人继续低头不语。 太子的手下捏着他的下颚逼他抬起头来。 男人被迫对上了太子的视线,却不害怕,冷哼一声,就要咬破口中毒囊,服毒而亡。 太子的手下先一步捏住他的嘴,硬生生从嘴里抠出了毒囊。 没死成,男人才真正的害怕起来。 太子终于瞧见他眸底的惧意,嘴角一扬,心情大好,偏头给手下示意。 那手下按住男人的头,将其按入不远处的酒缸里。 酒水灌入男人的口鼻,窒息的感觉漫涌上来,男人心头一惊,挣扎的厉害。 但太子的手下,一人按住男人的一条胳膊,第三人抓着他的脑袋继续按,直到男人挣扎的越来越弱了,才把他的头捞出来。 男人猛喘气。 太子的声音不怒自威地传来,“要是说了,本宫会保你一命。要是不说,你就别想踏出这道门!” 男人打了个寒噤,却仍是不说。 太子没了耐心,直接叫人将他淹死了。 等人没了气息,确定真死了之后,太子才站起身掸掸身上并没有的灰尘,道了一句,“恭王府的管家葛三,于酒庄内酗酒之后,寻衅闹事,又因烂醉如泥,失足跌进酒坛,溺亡! 恭王管教不力,面壁思过!” …… “夜流怀!”秦朝露猛得睁开眼,心头突突狂跳,额头出了一层汗。 她刚做噩梦了,梦见夜流怀丧生在乱民之中,临死前还不忘叫她去京城。 她还在梦中嚎啕大哭,尤其是看着他一点点倒下的那刻,又想到他护着她,一路砍杀出去的背影,她的心猛然一痛,眼泪就这么簌簌落下了。 至今,那种心痛的感觉还未退却,但幸好,幸好只是一个梦。 秦朝露松了口气,抬眸打量了一眼所处的环境。 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陌生房间内,房内呈列简单,又空无一人,只有隐隐的花香自窗外飘来,叫人觉得真真假假不甚清楚。 秦朝露下意识地掀开被子,想出去看看,没想到房门正好推开,有人自外进来。 “醒了?” 秦朝露抬眸看去,竟是贺大夫端着药,温文尔雅而来。 她嘴角一扬,心里的不真实感才缓和许多,“贺大夫,我这是在哪?你不是在隔离区吗,怎么在这?还有夜将军呢,他去哪了?云城民变可平息了?” 第三十五章 打赌 贺大夫浅浅一笑,却不急着告诉她,而是将药碗先递过去,又顺手递上竹管,“药还温着,先喝。” 秦朝露接过竹管便乖乖喝药,心想着喝完了就可以听他往下说了。 结果喝完之后,那贺大夫直接起身要走。 秦朝露急了,“贺大夫,你还没说真相呢!” 贺大夫背对着她,眼眸一转,明知却故作糊涂,“竹管不够了,我再去削几根来。” 秦朝露,“?” 贺大夫勾唇一笑,走了出去。 秦朝露决定,既然贺大夫不肯说,那她就只能自己去寻答案了。 脚步一转,她小心翼翼地跟在贺大夫后面,跟到了一片竹林。 竹林深处,站着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皆是背影修长,身姿挺拔,远远看去,像是两道亮丽的风景线,还是两道她认识的风景线。 秦朝露猫着腰,偷偷凑过去。 夜流怀听力极好,远远的听到稀疏声,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贺大夫顺其自然的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了一句,“秦姑娘醒了。” “她没事吧?”夜流怀重点扫了一眼他的胳膊。 “瘟疫,这不是将军早就知道的事吗?”贺大夫面色自然,语速从容,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 夜流怀,“……” 贺大夫垂眸轻咳,又道,“将军昨晚可是守了秦姑娘一夜,好不容易秦姑娘悠悠转醒,怎就逃了? 难道将军不想让秦姑娘知道,救她的人是你吗?” “举手之劳,不用多说。” “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嗯。”夜流怀望着前方,脑子却下意识地想到她驾马而归的笑脸,想到为她拂去污渍的画面。 负在背后的手轻捻了捻,似有回味。 贺大夫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既然只是举手之劳,那昨晚陆公子说要代为照顾时,将军又为何要同他争?” “因为他是男的。” “将军不也是?” “我不一样。” “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他是好人,陆汀杰是不是好人就难说了,毕竟他们认识时间不长。 “那为何要换丫鬟?还换了三四波。” “因为他们不会伺候人。” “这些可都是陆府一等一的丫环。” “就是因为品级太高,平日使唤小丫头惯了,自己不会伺候人了。” 贺大夫嘴微抽,“将军……” “贺柔长!你是不是太闲了!”夜流怀被问烦了,整个人急躁起来。 “是很闲!瘟疫都过去了,不需要我再插手。不过属下念着将军的知遇之恩才不得不提醒一句。 将军难道对秦姑娘就没有一点爱慕之心?” 不远处偷听的秦朝露老脸一红,一颗心跳得厉害。 不会这么巧吧,她今天才做梦梦见夜流怀,夜流怀就喜欢上她了? 难不成她也喜欢夜流怀? 不可能!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一定是昨晚经历了一场,同甘共苦之后,产生的错觉,一定是。 嗯,没错了。在那种情况下,换成是任何一个男人,她都会有这种感觉吧。 只有对贺大夫才是喜欢,是时时刻刻想起来都会脸红心跳的那种。 而且贺大夫温文尔雅,又平易近人,长得还好看,实在是心上人的最佳人选。 至于夜流怀嘛——好像,好像也无甚缺点。 虽然他有时很凶,脾气又阴晴不定,但到底关键时刻还是护着她的,好像,好像也不错。 秦朝露想的多了,心更乱了,最后强迫自己不再想。 那厢夜流怀的声音淡淡传来,“没有。” 秦朝露松了口气。 夜流怀面朝着贺大夫继续说,“只是因为特殊关照,所以让人误会吧。” “怎,怎么会?”贺大夫嘴角一弯,笑得有些勉强,他眸光偷偷往不远处瞧,也不知道那丫头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 今日这事,是他一手造成,他原本想借机撮合两人,谁知是这样的结果。 贺大夫纵然平日再如何应对从容,如今对这种事也有些慌乱了。 夜流怀原本怀着一桩心事不愿对外说起,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又知道贺大夫是个藏得住的人,便同他说起。 “还记得我把她从山上带下来的场景吗?” “记得。” 那天夜流怀把秦朝露抱回来让贺大夫救命,贺大夫瞧着被瘴气侵得无一完好的身子,轻轻叹气,“伤的这么重,身子骨又单薄,就算有幸捡条命,怕也难自理。” “什么意思?”夜流怀皱眉。 贺大夫道,“半死不活。终身长眠,与床为伴!” 夜流怀眸子一黯,负在背后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愧疚了。 要不是他压着解药不给她吃,这姑娘也不至于伤成这样,所以他该做出补偿。 于是他决定娶她。 反正,他那煞神之名传出去也注定是娶不着媳妇的,往后余生,守着个不会说话的姑娘也不错。 正好他平日沉默寡言,很多事对着活人很难开口,但对着活死人就不一样了。 但没想到,秦朝露的意志力这般坚强,竟叫她挺过去了。 既然她醒了,那么这些事也就只能埋进心里。 夜流怀以为他们也就这样了,但毕竟是曾经差点成为自己妻子的人,他还幻想过未来的日子,所以,到底还是在心里留下了不一样的感觉,所以他才对她格外关注,而并非是喜欢。 贺大夫嘴微张,想说又不知如何说。 感情这事,有时候可能就是始于错觉。 倘若夜流怀真的不喜欢秦朝露,又为何彻夜不眠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只是有时候,他自己并未了解自己而已。 贺大夫还想再劝,但夜流怀却不想再说。 贺大夫也只能点到即止,目光颇同情地转看向躲在暗处的秦朝露。 秦朝露其实一点也不伤心,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夜流怀,只是突然听到夜流怀说这些,又难免失落。 有些事,没有便也就这样了,可明明有,突然又无还是难以承受的。 秦朝露不喜欢夜流怀是一回事,若是夜流怀喜欢她,不也是证明自己魅力的一种嘛。 罢了,不去多想了。她决定未免叫人误会,从今天起还是赶紧将贺大夫追到手,然后把关系确定下来,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烂七八糟的事了。 秦朝露嘴角一扬,转身往回走,岂料一个没注意,脚踩在竹编上,地上发出咯蹦一声—— 第三十六章 忽然想起来我是个寡妇 两道视线同时转看过来。 秦朝露身子一僵,如芒在背。 “出来!”夜流怀的声音不怒自威地传来。 秦朝露瑟缩着脑袋,恨不得就此消失。 “别逼我亲自动手!” 秦朝露脑子一团乱,不知该如何面对,但又不敢拖延,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转过身,朝他们走近。 “那个,好巧!”她干笑。 贺大夫咬着唇,想笑又不敢笑,垂手朝夜流怀一拱,先退下了。 秦朝露看着远去的白影,内心呐喊,别走啊!要走一起走! 背后那道视线又盯上来。 秦朝露脖颈一凉,机械地扭回去,眸光对着夜流怀又是一阵干笑。 夜流怀抬眸望着远方,眼神微闪,却又故作镇定,“方才的事你都听见了?” “嗯,嗯。”秦朝露弱弱回答,她也不敢说没听见,毕竟人又不傻。 夜流怀负在背后的手下意识地捻来捻去,面上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既然,既然如此,那,那本将军便奉劝你一句,切莫对本将军动心!” “我?”秦朝露怔楞,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还以为他会说他怎么怎么样,结果一上来是她怎么怎么样,这,这小子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秦朝露被气笑了,笑过之后,又朝着夜流怀怒怼过去。 “你想的美!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一点比得过人贺大夫! 我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 “你喜欢贺大夫?”夜流怀嘴角一扬,似找到了反击点,垂眸笑看秦朝露。 秦朝露脑子一白,停顿了片刻突然接不上话,良久才矢口否认,“谁,谁喜欢贺大夫了。我只是就事论事。 且不说贺大夫,就说陆将军,那也,那也比你强! 哦,对了,也请您保管好你的内心,千万别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夜流怀眉头一挑,言语平静却字字诛心,“喜欢一个寡妇吗?” “谁,谁是寡妇!” 夜流怀不答,只看她一眼,让她自己体会。 秦朝露这才反应过来,她嫁过,虽然过程比较草率,但毕竟三书六礼的,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完了,一想到自己嫁过,还嫁给一老头,如今又做了寡妇,也不知道贺大夫会不会嫌弃,她还可不可能再嫁。 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秦朝露忽然兴致恹恹。 夜流怀嘴角一抿,意识到自己桶了人家心窝子,想找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脑子一乱,舌头也打了结。 秦朝露气鼓鼓地抬起眸来,对上了他错乱的眸子,他一愣,眼神更慌乱了。 秦朝露却怒火冲冲,“寡妇怎么了!寡妇就不能嫁人了? 再说,这世上总会有真爱的。老娘相信凭我的真心,一定能觅得真爱! 至于你,哼!” 夜流怀眉头紧挑,“我怎么了!” “大将军乃高危职业,但凡有点眼力劲的女人是决计不会嫁给大将军的。 就算嫁了也一定别有所图。 我祝将军光棍一辈子!” “你,你这张嘴,你!”夜流怀火冒三丈,他是吃错药了才会为她守夜,早知道救醒的是这么一个玩意,当初真应该一碗毒药毒死她,他真后悔! 秦朝露觉得尊严不能丢,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她就必须跟他打赌,赌谁先找到真爱! “好啊!”夜流怀应战,“赌注是什么!” “就赌……”秦朝露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竟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赌注,又转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倒是从头到脚处处彰显着值钱。 但若是她赢了,她要他的赌注也没什么用啊,让自己的夫君看见她手里有别的男人的东西总是膈应的吧。 想了想,“赌条件吧!要是我赢了,你就得答应我三个条件,且不计得失,不计道义,不论天涯海角,说到就得做到。 若是你赢了,我就……” “你就每天到我面前,大喊三声我错了。”夜流怀挑眉。 秦朝露怒火中烧,“你休想!”天天喊,岂不是天天见到他。 她才不要见他,会少活很多年。 她转身要走。 夜流怀自背后叫住她,“还没赌就知道自己会输?” 秦朝露咽不下这口气,走到一半又折回,“赌就赌,怕你!我们击掌为誓!” 夜流怀伸出手来。 秦朝露抬手过去。 夜流怀嘴角微弯,故意往上抬了抬。 秦朝露勾不着,下意识的踮起脚。 夜流怀兴致颇好,又故意往上抬。 秦朝露眼珠一转,直接将掌拍到他脸上,夜流怀侧身躲开,秦朝露趁机与他对了一掌,又一掌。 击掌为誓,三掌齐活。 夜流怀怔怔,眸子看着手掌,愣在原地。 秦朝露已转身离去。 一直躲在暗处暗中观察的贺大夫走了过来,嘴角擒笑,却岔开话题,“安大人的尸体已经找到。将军可要现在处理。” “走!”夜流怀收起掌心,负在背后,走时,嘴角微弯,眼底有光。 二人到了云城衙门,安大人的尸体就停放在衙门的停尸房。 尸体已经腐烂,背后有细绳勒过的痕迹,却无血痕。 也就是说,绳子是在人死后才勒上去的,从勒痕来看,像是施展傀儡术时用的木偶绳。 那厢安大人的手下捧上来一本账册,里面记载的是安大人生前在云城做过的事。 三十万两赈灾银是前一批赈灾银被劫之后,朝廷又派拨了一批,安大人便是护送银子并且防洪赈灾而来。 账本上,每一笔的支出用度都详细清楚,足见其是清廉好官,至于民乱中纠集民乱的散播谣言那个,应该就是幕后人利用傀儡术控制暗大人的身体,再暗中化外传音的。 合上账本,夜流怀又想到云城的防洪还未结束,难民的安置也还未落实,这大大小小的银两支出,有的是用银的地方。 这么一想,夜流怀让人去信两封。一封呈给太子,禀报支银一事,一封给云水县的朱大人。 朱大人手里还有一批被打捞上来的赈灾银,直接拿来用。 送信人立刻去办。 夜流怀突然想到什么,又叫了回来,取回给朱大人的信,决定让左将军周雄直接派人去取。 让朱大人送来岂不是平白让他捡了个功劳。 第三十七章 别跑我的贺大夫 此时秦朝露已经知道了所有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军营发生民乱的那天,云城也发生了大乱。 但幸好,云城也有士兵,是那批跟着安大人一路护送银子来的士兵。 那些都是禁卫军,自有禁卫军统领管着,幸好这个禁卫军统领明辨是非,瞧着出了内乱,直接带兵平乱。 陆家以及其他几个医官世家,以及城内的商人,首富等,但凡家中养了些护卫的都出来维护秩序,合众人之力将内乱尽可能得控制在内。 原本内乱眼看着就结束了,但后冲出来一波十分厉害,会爆炸,于是平稳的局面又打破了。 再后来,隔离区,太医们传来消息,瘟疫的药已经起作用了。第一波服药的病人都好了。 老百姓看见希望后,大家跟着军队护卫上街,一起围堵那些会爆炸的乱民。 最后,将那些人围在特定地方,直接一把火烧了。 那天云城炸成一团,场面十分血腥。 但幸好,验尸结果是,这些人都是尸体,只是被人操控了,死的没有活人,所有人也都放心了。最后全城百姓为这些尸体超度。 秦朝露坐在园门口听园外的陆汀莞说起外面的事。 这几天除了夜流怀和贺大夫来看过她之外,走的最近的便是陆汀莞。 陆汀莞虽比她大那么两三岁,可说话做事依然是少女心性,单纯又洒脱,倒是叫她不忍心骗她,好几次都想说自己其实是女扮男装。 但又好几次把话咽下去了,想着毕竟她一个女子身处军营已是不便,又跟夜流怀打了赌要找寻真爱嫁良缘。若是让未来夫君知道自己曾经跟这么多男人共事,心里怕是会有膈应。 再说,等云城的事处理完了,她自然而然就会离开,到时也见不到陆姑娘了,时间一长,陆姑娘自然会慢慢淡忘,所以不提也罢。 又过几日,云城瘟疫得到根治。 秦朝露的病也好了。 她从陆家后院出来的那刻,还多长了几两肉,面色红润润的,脸颊鼓着圆润的小包,整个人不再是瘦骨嶙峋一吹就倒,反倒是更显精神和年轻,整个人透着不一样的精神。 所有人为之震惊。 夜流怀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一时失神,半晌才回过神来,垂眸轻咳,“既然都好全了,是时候该归营做事了。鉴于休养的时间过长,年假已全部调休完,所以——”他抬起眸来,面朝着秦朝露,勾唇邪笑,“后续休沐日,无!” “什么!还有这事!”秦朝露气得直接扔出一杯子,“夜流怀,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上司!” 夜流怀接了个正好,且放下杯子后转身出去,嘴角弧度越发上扬,“那你现在见到了?” “你故意的!”秦朝露急追上去。 这厮就是故意的,没有休沐日她还怎么找对象! 他就是知道他找不到媳妇,所以想拖着她一起打光棍,这样就不会输了,可恶!奸诈! 陆家正屋内,贺大夫无奈的摇摇头,放下茶杯,垂手同陆家家主以及陆小姐和陆公子告别,而后便也急追上去。 陆汀莞看着远去的人影,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就这么依依不舍的看着所有人都出去了。 陆汀杰转过眸来,又看向自己的爹,“四妹妹也老大不小了,终身大事也该定了。” 陆家家主转看向陆汀莞。 陆汀莞小脸一红,并没反对。 陆家家主便明白了,“莞儿可是有主意了?” 陆汀莞不说话,陆汀杰顺势接过话茬,“儿子觉着夜将军的军医,秦大夫不错。” 陆家家主闻言,抚着胡子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这厢秦朝露也正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跟贺大夫表明心意,虽然说已经打定主意要追求贺大夫了。 可毕竟是女追男,总有些开不了口的。 而且,夜流怀这阴魂不散的,这几日总找贺大夫商讨大事,明明瘟疫都已经解决了,就算有事,那剩下的事也不归贺大夫管,该找他的左右将军才是,关贺大夫什么事。 所以秦朝露更加觉得,夜流怀这是故意针对她! 秦朝露心里烦。 是夜,夜风习习,新的大营已经建成,活下来的将士们有了几天空闲,夜流怀也总算不找贺大夫了。 秦朝露正想着怎么跟贺大夫开口,不想贺大夫主动找上了她。 秦朝露一颗紧张不安的心突然狂跳起来,面色不自觉涨红,眼神无处安放。 贺大夫看着她,浅浅说道,“我有东西送你。” “这么快?”秦朝露别过头,想入非非,这么快就送她定情信物了?难道贺大夫也喜欢她? 贺大夫自袖中取出一本医书,递到她面前。 秦朝露接过一看,是制作美容养生药丸的医书,药方和配置还十分详尽,有图有字。 秦朝露怔楞,“这么好的医书,你为何要送给我?” 贺大夫浅笑,解释道,“里面都是女儿家用的药,我实在没兴趣。那日你又说想做这行生意。我正好有这本书,就送你了,反正放我这也是浪费。”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可是你的家传宝贝。” “也非是家传,是我儿时无意中碰到的一女大夫送我的。哦,对了。我要走了,往后这军营的军医便由你来担任,秦大夫,辛苦你了。” 贺大夫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收回手负手在背。 秦朝露被这一个又一个的消息砸得脑袋瓜嗡嗡,她还没表白呢,他就走了。 既然他要走,那她也要走。 “你,你去哪?” “回家。”说到回家,他突然眉目生笑,眼神生光,浑身上下透着秦朝露从未见过的风采,他道,“家中还有想见的人,在等我。如果不出意外,也许今年,或者明年,应该就有喜事了。 到时我会寄喜帖来,你和夜将军一定要到场,喝某的一杯喜酒。” 贺大夫说起自己的婚事,眼底的笑透过光芒层层荡开,整张脸都红润生色不少。 秦朝露则是凉凉了,“贺大夫,你,你有心上人了?” 第三十八章 还没恋爱就失恋了 “嗯。”他道,“我们自幼青梅竹马。只是她家世尚好,而我只是孤儿,我们身份不等。 为了娶她,颇费心思,甚至连入军营做军医都是为了能更配得上她。” 秦朝露一颗心碎了个七零八落,难怪啊,难怪每次喂她喝药都弄根竹管,原来是有心上人了,她嘴角一扁,心里是说不出的忧伤。 贺大夫将该说的都说完了,便不再多说,转身去了后勤营最后一次料理医务。 秦朝露软弱无力地挥挥手,再抬眼就撞见阴影下负手而立的夜流怀。 夜流怀的脸颊一半隐在光晕里,一半露在月光下。 月光下的那半张脸笑得肆意张狂,还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连肩膀都抖了。 秦朝露气得恨不能上前活撕了他。 贺大夫说走就走,翌日一早就与众兄弟辞行,走了。 秦朝露受不了打击,没去送,一直窝在自己的榻上,假装昨晚睡得晚,今早起不来。 不知情的小士兵还正议论着,都道贺大夫要不吃了午饭再走,也正好等秦大夫醒来,与她告一声别。 贺大夫却说不用了,该告的别,昨日已经告过了。 贺大夫走后,秦朝露才从榻上坐起,独自望着营顶双目无神。 夜流怀格外开恩,准许她寻死觅活一天,第二天必须保证满血复活。 于是秦朝露干脆一躺一整天算了。 谁知道,陆家突然登门造访。 陆汀杰指名道姓要见秦朝露,秦朝露心里烦,就不能让她好好的伤心一会嘛。 但也没办法,她收拾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陆汀杰在军营外,树荫底下等他,边上还有一辆马车,他独自前来。 “陆公子,找我有事?” 陆汀杰点头,又道,“是私事。” 秦朝露怔楞。 陆汀杰直说来意,“实不相瞒……”他顿了顿,总觉得太直白有伤妹妹颜面,万一秦大夫不喜欢她可怎么办,但又一想既是来说合的,自然要有话直说,扭扭捏捏的要问到什么时候去了。 不过就是考虑到女儿家的名声,陆汀杰才只身前来,只同秦朝露说,万一人家不喜欢,也不会有第三人听见,小妹的名声就还在。 所以他道,“家妹对秦大夫心有好感。” 秦朝露惊恐连连,下意识地往后退。 陆汀杰不悦,“秦兄,你这是何表情?难不成家妹的长相吓着你了?” “不,不,不,陆兄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小姐长得乖巧可爱,讨喜的很。只是我没想到陆小姐对在下存有爱意。毕竟我们也没见过几次面,而且,而且我,我有心上人了。” 秦朝露垂下脑袋。 陆汀杰愕然,没想到军营这等连蚊子都是公的地方,他竟还有机会找到心上人! 他一定不知道,正是因为军营都是公的,就她是母的,所以心上人什么的,一抓一把。 回过神来,秦朝露正好将贺大夫的事拖过来,当成自己的说。 陆汀杰一听他有个青梅竹马,正等着她回去成亲,便也不多说了,只垂手拱了拱,道了一句,“打扰了。” 秦朝露点点头,内心终究是有些愧疚的。 马车离开之后,秦朝露便往军营里去,只是没想到一抬头又看见夜流怀站在某个地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当她看过去后,他又转身走开。 秦朝露,“……” 翌日一早,大军拔营回京,云城后续事宜已有朝廷调派的其他官员处理。 秦朝露趴在白瓷马上,兴致恹恹。 白瓷马颇通灵性,感觉到背上的主人兴致不佳后,也停了与青墨马的嘻闹,转回头,一板一眼地走着。 青墨马同白瓷马关系极好,可谓是成双入对,自然而然夜流怀就只能与秦朝露同行。 夜流怀垂眸看着活死人似的秦朝露,颇有不满,“昨日答应了今日要振作,又不算数了?” 秦朝露竖起食指,朝他比了比。 夜流怀,“何意?” 秦朝露懒懒散散道,“一个时辰!昨日陆家浪费了我一个时辰,那时间得今日补上。” 夜流怀眯眸。 秦朝露转过头不去看他,她不管,她心情不好,振作不了就是振作不了,看不惯可以辞退她。 夜流怀叹气,“区区一个男人就叫你寻死觅活的,是从没见过男人不成?” “你不懂!” “我是不懂。不过,如果你真这么想嫁人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夜流怀放下姿态,自认为难得好心的做一次红娘,“夜家人脉极广,身边人品家世品相绝佳的男人多了去了。 只要你说,我便给你寻来。”他保证。 夜流怀看向秦朝露的后脑勺。 秦朝露依旧半死不活,“这么好的男人,早就让同等家世的千金小姐抢去了吧,哪还能轮得到我?” 夜流怀皱眉,“那你想怎样?” 秦朝露转过头来,很文雅的背了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夜流怀一怔,但下一刻秦朝露又转回去,接着寻死觅活,“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除此之外,我还不能输!我也是要面子的,要是输给你这样毫无实力的对手实在没面子!” 夜流怀额头突突,他怎么就没实力了,要不是看她现在萎靡不振真想丢出去,也就是看她萎靡不振,他才妥协,“那要不,那个赌约算你赢得了。” “真的!”秦朝露两眼放光,整个人突然就精神了!这要是她赢了,她岂不是能随便提条件了,捉弄捉弄夜流怀转移注意力也不错。 “假的!”夜流怀一开口就后悔了,于是连忙补上一句。 他要真答应了,这妞还不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又不是神,干不来这个。 秦朝露两眼一黯,整个人又重新趴回马背上。 夜流怀,“……” “是不是到月末了?”夜流怀有心提醒。 “是啊。”秦朝露不明所以。 夜流怀嘴角勾笑,“该发工钱了。” 秦朝露又一次精神振奋。 夜流怀嘴角抽搐,原来这么容易就能搞定,亏他刚才还差点答应了不平等条约,轻咳一声,他又道,“回京之后再发。” 秦朝露又想趴回去,但下一刻夜流怀又说,“在此期间,看你表现。表现好,原工钱上还有奖励!” 于是秦朝露只能强迫自己振作精神。 第三十九章 回京 “话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要回京了?”秦朝露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点头,又反看向她,料想她此刻应该在想回京之后如何寻找亲人吧。 秦朝露的确在想这事,但更多的其实是想另一件事。 那天的竹简她看了,也知道了个大概。 他们锦国皇帝昏庸无能,诸事不管,所以一直是太子监国,朝中大小事务除了内阁料理之外,便是太子料理。 而太子与恭王之间多有明争暗斗。 就她所知道的,赈灾一事便是由太子负责。 恭王担心太子借机建功立业后,威望远播,便暗中策划了劫银案以及瘟疫之后的谣言案,傀儡案等。 而夜流怀奉命前来追查劫银案,那大概是站在了太子这边。 可案子查到一半,眼看着就要有眉目的时候,朝廷突然改派朱大人接手。 这也就是说,这个恭王实力也不小,竟然还能从太子手底下抢活。 当然,实力小的话也不敢跟太子争了。 所以嘛,秦朝露就是想到这些才突然对京城心生出莫名的恐惧,一时间又不急着去了。 她还想到,她当年被爹急急送人,是否也因为牵扯某些复杂的阴谋当中,那复杂程度是否就跟太子恭王一样。 夜流怀眼珠一动不动盯着那颗后脑勺,因为完全看不到那张脸,也就不知道她这脑袋瓜里都想了些什么。 不过他想的是,这丫头居然也能长肉,长了肉之后吧还真是顺眼许多,也不知道换上女装之后又是何等相貌。 说起来,他还真是有点好奇。 “咦,是不是还少了一个人?”秦朝露回过头仔细看了一眼身后的副将,又清点了一下人数,的确少了一人。 夜流怀点头,“周副将办事去了。” 远在云水县的周副将正忙着同朱大人抢,调银。 朱大人不肯给,“调派银子是需要上头批文的。你这批文还没到,调的哪门子银子,出了事你负责吗?” 周雄一脸无所谓,“批文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还在路上。但是就凭我家将军的关系和实力,你觉得那批文会弄不来吗?” “你!”朱大人语塞,“但那也得按章程办事!谁都像你似的乱来,那天底下还有没有礼仪王法了!” 周雄牛眼一瞪,颇不耐烦,“我说你这牛鼻子老道怎么还油盐不进呢! 三十万可是大银子,我能跟你胡说八道吗?我是活腻味了我在这跟你胡说八道?” “那也得按章程办事!”朱大人说不过他,也懒得跟他说,总之一句话,按章程! 周雄一五大三粗的大老粗险些让他气晕过去,得,既然说不通,那也不说了,“兄弟们,抢!” “是!”数百士兵围上来争抢赈灾银。 朱大人的手下根本不敌身经百战的将士,很快败下阵来。 周雄抢到了银子,还不忘朝朱大人炫耀。 朱大人气得险些晕厥过去,回过神来后又一个劲的破口大骂。 周雄才懒得管这些,劫了银子就拖去云城。 等他到了云城之后,朝廷的批文才堪堪送到朱大人手上。 朱大人手捧着批文,浑身发抖,内心的那股气更难消了。 ……这也是夜流怀派遣周雄去的原因,他估算着日子,周雄也该来了。 果不其然,在路上走了第三天的功夫,周雄带着几百个士兵顺利归队,到了还不忘数落朱大人,并狠狠嘲笑了一番。 引来全军将士哈哈大笑。 夜流怀嘴角上扬,心情极好地又转看向秦朝露。 秦朝露心情也好了些,因为听了身后周副将的话后,注意力转移了不少。 夜流怀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情,突然就跟秦朝露说,“既然你不想这么快回京,不如就在附近转悠几天?” 秦朝露惊喜,“真的?上头不会怪罪?” 夜流怀浅笑,“晚到几日不成问题。” “那好呀!” 于是军队在某小城的驿馆内歇下,并且夜流怀给他们放了两天假,假内可随意走动。 秦朝露整个人都活泛起来,将东西往屋内一扔就奔出去要去逛街。 夜流怀被她活跃性子所感染,也活泛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小城虽小,但也热闹。 东边在变戏法,西边在耍杂耍,前后左右,看得见的地方不是卖吃的就是卖玩的,总之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秦朝露看得眼花缭乱,站在大街上,也不知先该往哪去才好。 夜流怀看她兴致这么高,忍不住就想打击一下,“假内,各项支出需自理。” 秦朝露果然心中一凉,兴致缺缺的要回驿馆。 夜流怀却兴致高涨,余光瞥了她一眼,紧紧跟着。 秦朝露走一半忽然停下来,觉得哪里不对,“你都说我没假了,那就是说,我现在还是在正常干活日。 所以我就算是逛街,那也是陪着将军您呐!所以,这得算工钱。” 夜流怀嘴角一勾,斗了这么些天,知道这丫头口齿伶俐脑子活络,也早有准备,可一听到她这番出人意料的反驳之词,还是叫他惊讶,并且兴趣更高了。 “可是,你还欠我银子没还呢!不如就从工钱里扣吧。” “还你,还你!”秦朝露那天是拿走了夜流怀的银子,但谁想兜兜转转的,她竟是又回来了,之后一直在军营做事,也就没机会用钱,所以她偷,借夜流怀的钱一直在。 夜流怀心情极好,嘴线一直向上扬,似乎跟这丫头斗嘴之后,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越来越不舍将她放出去了,一辈子留在军营,给他逗乐解闷多好。 收回思绪,他双手环胸,并未接过那袋银子,而是道,“既然你非说今天是跟着本将军出来的。 那接下来去哪,你就得跟上了。跟不上,那便是失职,会有扣工钱的风险。” “混蛋!” “扣工钱!” “混蛋骂的是我自己。” 夜流怀笑出声,太好玩了。 之后,秦朝露就跟着夜流怀到处逛,不,与其说是逛不如说是窜。从东街到西街,从大店到小摊,整个小城内,只要开门迎客的地方,他们都去了一遍。 再出来时,手上捧得,身上挂的,肚里装的,都是新买的货。 第四十章 回府 秦朝露突着个肚子捧着盖过她头顶的一盒盒美食,走得腿都快断了。 夜流怀拎的东西比她还多,偏偏脚步轻松,气定神闲,嘴角还挂着笑。 秦朝露弄不懂了,不是说男人都不喜欢逛街的嘛,怎他是个例外? 而且,如果陪女人逛街要命的话,那么陪男人逛街大概要两条命。她再也不想陪男人逛街了! 不过那八宝鸭真的很好吃,那折子戏也好看。 赶明儿她有钱了,再来一趟。 两天过去,第三天大军就要出发了。 秦朝露因为累,倒也冲淡了失恋的忧伤,而后又因为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了,心里头开始莫名的紧张。 夜流怀说,他们立了大功,此次入京之后,宫内会开庆功宴,她也得去。 秦朝露长这么大连大官都没见过几个,如今一见却要见一串,那紧张心情更是难以言表了。 “夜流怀,你说我进京之后穿什么衣服好?还有,入宫要行什么礼?要注意些什么? 你说我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把皇上或者谁给得罪了,你会救我不?” 秦朝露紧张到肚子疼,手抚着肚子,半趴在马背上。 夜流怀也收起了逛街时候的嬉皮笑脸,又重新绷回那张严肃,不苟言笑的表情,只是对着秦朝露时贴心的提了一句,“到时你只管跟着我便是。有什么话我自会回答。 若是入席,自有宫人引你过去,实在跟周围人没话讲,你就低头吃菜。总不会出错。” “皇宫的菜好吃吗?有没有很特别的那种?” 秦朝露一说起吃的,就没完没了的问,夜流怀也很耐心的答,答得多了,就跟酒楼里报菜名的小二似的,颇具喜感。 后头的副将们捂嘴笑,很意外一向高冷沉默的大将军竟会有如此耐心风趣的一面,倒也只有秦大夫有本事让他开这张金口。 此时他们越看越觉得两人般配,就是不知道将军何时才会向秦大夫表明心意。 五日后,他们到了。 不管秦朝露有多担心,多想晚点到,说好的京城还是立在了她面前。 望着巍峨的城门,以及城门口大大的京城二字,秦朝露肚子更痛了。 她抬眸看向夜流怀,别别扭扭又可怜巴巴地道了一句,“我想上茅房。” 夜流怀皱眉,“忍着。” “忍不住。” “那就快马加鞭!反正夜府快到了!”说完,他抬手朝白瓷马的屁股拍去。 秦朝露吓得赶紧双手护住马屁股,“别,别,别,我忍得住,我忍得住。” 她实在不想再来一次被马颠簸的滋味了。 夜流怀嘴角一勾,就知道这丫头在说谎。 大军入了京,便归到京城的军营去。庆功宴他们也是有的,但不会入宫,只等着宫里发下犒赏之后,由将军牵头在营内好好庆祝一番。 夜流怀则要回府沐浴更衣以待晚上的宫宴。 秦朝露看看大军又看看夜流怀,所有人都有该去的去处,只有她像无根的浮萍到处飘,最后想了想也只能紧跟着夜流怀了,也不知夜府长什么样,气派不气派。 白瓷马驮着秦朝露紧跟上青墨马。 青墨马上,夜流怀卸了一身紧张,神情轻松自在的坐在马上,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秦朝露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的不平衡和紧张感越来越重了。 夜流怀回家了,他是轻松了,可她要去夜家,她一个外人到他们家,她得紧张。 以往在军营的时候,大家都在外面,她便觉得很公平,如今只她在外面,夜流怀在家,觉得莫名的不公平。 也不知夜府长什么样,夜府的人好不好相与。 夜家是不是已经没人了?哦,不对,夜家还有一个老太君。 老太君好不好相与? 秦朝露觉得老人家作起来才是最头秃的,毕竟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万一再耍起无赖,就地一趟,找谁说理去。 想到这点,秦朝露一颗心跳得更快了。 夜流怀坐在马上一直闭目养神,久不闻身边人说话,才抬起眸来,瞧着人五官扭曲,表情精彩,失笑道,“怎了?” “那个……”关于老太君的话不好问,她只能又说了一句,“肚子疼。” “到了。再忍一刻钟。” “哪?”秦朝露左右看去,这大街上除了贴街对称的两堵墙外,哪来的到了。 而且刚才来的路上,见到的都是墙。 “莫不是,这墙是你家的?”秦朝露指了指这一路过来延绵不断的墙。 夜流怀点头。 秦朝露震惊,夜府这么大! 夜流怀眸光转看过来,一脸平静,很意外吗? 秦朝露嘴角抽搐,这是什么表情,低调的炫耀吗? “那个,老,老太君,她,她……” “回来了!”一声慈爱殷切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秦朝露抬头看去,巍峨的夜府大门口,一着棕色花纹缎面衣裳,头戴翡翠发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站在那,弯着眼眸,身子朝这边倾。 老太太身边的丫环,紧紧的扶着她,身子也是往这边倾,看着他们走来,眉目生光,嘴角含笑。 秦朝露多看了老太太和那两丫环几眼。 老太太是当家主母,穿着光鲜亮丽也很正常。而且真要论起身份来,她家秦老太太这样的商贾人家的老太太,穿得都比夜老太君华贵,有钱。 夜老太君只是衣服料子鲜亮,但着色和花色都简单,髻上只有一把翡翠梳篦和翡翠簪子,耳朵,脖子里,手腕上都是空的,所以她还算低调。 但老太太跟丫鬟比,那两丫鬟未免穿的也太好了点,从衣服料子的光鲜亮丽程度来讲,应该跟老太太的衣服是一个料子,只是颜色要浅些,素些。 丫鬟发髻上只簪了几朵簪花,又略施粉黛,却看起来越发明艳动人,要说他们是哪户人家走出来的小姐也不为过。 秦朝露心里不舒服,夜府门槛真高,连丫鬟都长得这么好,穿得这么好,跟他们一比,自己连丫鬟都不如。 她能不能不去了。 但此时,马蹄已在夜府门口停下,她也只能把到嘴的话咽下去。 夜流怀翻身下马。 秦朝露也紧跟着翻身下马。 第四十一章 要换回女装吗 夜老太君看着日夜祈祷的孙儿如愿以偿的平安回来,内心一激动,眼里泛起泪光,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仲谦回来了。”皱巴的老手抚摸着夜流怀的脸颊,又摸摸他的肩膀,眼里溢满了慈爱。 秦朝露看得颇为羡慕,同时也觉得尴尬,好像此情此景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似的。 几个丫鬟上来见礼。 夜流怀颔首,而后转看向秦朝露。 夜老太君也看向秦朝露。 秦朝露身子一僵,有些局促不安,想优雅从容的微微一笑,偏偏笑出来有点尴尬。 几个丫鬟低头发笑。 夜老太君微微颔首,朝她招了招,“想来这位就是仲谦信中那位秦大夫了吧?” “见过老太君。”秦朝露是知道夜老太君的封号的,应该说全国百姓都知道,所以她绝没叫错。 夜老太君点点头,“多的话留带进去再说。” 于是丫鬟上来迎请秦朝露。 家丁将马牵到后院。 秦朝露被迎进屋后,原还忐忑不安的琢磨一会老太君若同她说话,该怎么说才不显拘谨。 然,她想到的说辞都没用上。因为一进去就有家丁替换丫鬟迎上来,将她迎到一间客房内,让她进去洗漱更衣。 秦朝露吐了口气,这样也好,省的心里有负担。 引她去客房的家丁是个热心话多的,他说夜家许久没来人了,房子都空着,又加上年久失修,可能有些粗陋,让她多担待。 秦朝露跟下人说话就自然许多,眉眼一弯,扬手笑道,“无妨,我不挑,你别有心理负担。” “那就好。” 然而推门进去后,该有心理负担的还是她。 成套的雕花红漆桌椅板凳,床榻衣柜。 墙上挂的,角落摆放的,都是应景的画和花瓶,看得出主人家的用心和考究。 秦朝露笑容僵在脸上,心想,这也叫粗陋,那真正粗陋的房子岂不成茅房了! 再有,这也算粗陋,那夜流怀的屋子岂不是高档到无法无天了?真好奇那会是什么样子,好想看看。 下人交代了浴巾,胰子,衣物的放置之处后便关上门退下了。 于是秦朝露开始洗洗涮涮。 那厢,夜流怀也在沐浴洗漱,只是一想到秦朝露的事情,又没了泡澡的心情,心事重重地走出浴桶,擦干穿衣后,命人买一套女装来。 要进宫了,再以男装面圣,就是欺君之罪,还是换女装吧。 至于名声问题,那也只能这样了,毕竟不可能两全其美。 不过关于秦朝露嫁过人这事,夜流怀还是派人处理了,又重新给她安排一个身份,依然还是秦朝露,只是与云水县秦家药铺那个秦朝露是两个人。 如此一来,她便剔去了寡妇身份,日后就算有人说她名声不好,也不会拿她寡妇身份开玩笑,这也算是尽量的减少伤害吧。 夜流怀吐了口气,嘴角勾笑。 外面小厮来报,“恭王府请将军过去。” 这小厮禀报完,又来一小厮也来报,“将军,太子府也派了人来。” 夜流怀眸色一凛,道了句,“都回绝了。” “是!”几个小厮便退下了。 堂屋那边,老太君坐在太师椅上正吩咐下人如何去打发那两尊大佛的人,并千万交代要使足银子。 别看那些狗腿子身份低微,但疯狗咬人才更痛,一个招呼不周,他们去主人跟前嚼舌根,就会给夜府带来麻烦。 那些下人记下后,便去做事了。 夜流怀心放不下,还是套了件外衣来堂屋看看。 老太君看着他,忧心忡忡地说道,“是时候该站队了。” “这场夺嫡之战,咱们夜家注定是逃不掉的。” 夜流怀目光望着远方,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夜老太君便不再多说。 夜流怀自堂屋出去后悄悄去了太子府。 那厢,秦朝露洗漱完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男装,也没人跟她说要穿女装这事。 因为那去买女装的下人还没回来,夜流怀只匆匆吩咐了一句要买女装,也没说要给谁穿,身高体重,身形相貌,一无所知,穿素雅的还是鲜艳的,简单的还是繁复的,又要到何种场合穿,这些都没吩咐,那下人就很纠结了。 等到那下人决定将最新的各种式样的衣服都买回来时,秦朝露已经出门了,还是夜老太君催她去的。 夜老太君知道夜流怀去了太子府怕是顾不上这位秦大夫,而秦大夫又一看就是乡下来的,怕是不懂宫里的规矩。 她担心把人直接送到宫里,会紧张出错。 倒不如先送去太子府,让夜流怀教,正好几个年轻人之间交流方便,就没那么多拘束。 于是,秦朝露就这么与那采买的下人擦肩而过了。 那采买下人回来时,老太君还奇了,问“是谁的吩咐?” 那下人说,“夜将军的吩咐。” 老太君仔细一琢磨,惊着了,原来秦大夫是姑娘?姑娘男装打扮面了圣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快,快把那秦大夫追回来,快!” “是!”那下人急急忙忙去后院牵马。 老太君又一琢磨,不还有太子嘛! 他们夜家被坑了一把,不得不站在太子这边。那太子就有责任替他们兜着,“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 那下人,“……” 秦朝露的马车从府里出去之后,一路上都有一双眼睛盯着,那眼睛的主人纵身一跃,又将此事报给了他的主人。 他主人对他吩咐了几句,那人便又原路返回,站在了马车前。 车夫急急勒马,才堪堪停下,没把人撞死, 车夫捏了把汗。 那人却不慌不忙,面色平静,只道了一句,“太子殿下已移驾别院,还请随我来。” 车夫没有多想,掉转车头紧跟上去。 秦朝露此时还不知道那马车已经偏离了太子府方向,而太子此刻就在府中,正同夜流怀说着,“本宫还以为,夜将军还是想独善其身。” 太子背着身,负手而立。 夜流怀不卑不亢,沉稳回道,“恭王和太子同时来人,臣不好拒一个,又留一个。” 太子这才转过身来,剑眉微微上挑,脸上露出欣慰神色,抬手朝夜流怀示意,“坐!”而后又说,“恭王怕是要有大动作。” 第四十二章 站队 “嗯。”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太子道,“上次葛三一事,本宫借机治了他管教不严之罪,罚他禁足三月。 没想到父皇又以他悔过透彻为由,准许他今晚入宫赴宴。 本宫担心他会趁机搞事情。” “嗯。”夜流怀嗯的漫不经心。 太子颇有不满,却又碍于他才入队不好开罪,又忍了。 夜流怀心想恭王与太子哪个是省油的灯了,大不了兵来将挡便是,他现在关心的是秦朝露。 也不知这丫头穿上女装会是怎一番模样。 太子见他心不在焉,又瞧着面前的茶都凉了也未喝一口,便亲自替他换了杯热茶来,又悄无声息地拉回他的思绪。 夜流怀却突然起身告辞,“微臣家中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太子准了,毕竟才入的他麾下,不好逼得太紧,且今日目的就是要他表个态,既已表明立场,目的已成,便要适时松些。 夜流怀从太子府匆匆出去的同时,马车已经载着秦朝露到了一处别院。 别院的院墙很高,很长,同夜府的一样,大门巍峨**,相较于夜府更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漠之气。 大概是因为门口无人迎接的缘故吧。 秦朝露局促不安地站在大门口,双手拽得紧紧。 夜流怀还说凡事有他,一到关键时刻人先跑了,让她独自进去,她要怎么进去,见到太子后说什么,做什么,如何行礼? 那引路人很自然地敲开了门,请她进去。 秦朝露挪了几步,又不敢走了,转身问那人,“太子和夜将军都在里面?” “是!” “这里是太子别院?” “是!” 秦朝露不说话了,她很紧张,又很不安,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又无人引导,特别没安全感。 她不想进去了,“我还是在外面等吧。” 那自称太子手下的人出手拦她,说话口气很不耐烦也不客气,“太子让你进去,你不去就是违抗君令。你最好想清楚了!” 秦朝露被他一吓,更不敢进去了。太子的手下都敢这么嚣张,那太子本人得嚣张到什么程度,但不进去又不行,她弱弱提道,“能不能让夜将军来接我?” 那自称太子手下的人眸子一紧,心想是否他哪里做的不对,让他看出了端倪,否则他怎会有如此强的警惕性。 秦朝露其实心里没这么想,叫夜流怀出来只是想有个人陪着,心里舒坦些。 但那人却以为她这是在试探,到底夜流怀有没有在里面。 既然计划已经败露,只能用强了,“看!那是什么!”那人往天上一指。 秦朝露抬头看去,那人上来就是一脚,朝着她的屁股,快准狠地踹上去,秦朝露就这么被踹了进去,刚要转身想跑,大门就关紧。 夜家下人发现不对劲,也想转身落跑,结果也让那人捆绑了丢进去。 秦朝露慌得不行,什么情况,是太子要弄死她吗?可是他们无冤无仇的,没理由啊? 哦,不对,上位者想弄死谁就弄死谁,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且不挑日子。 秦朝露呜呼哀哉,京城好可怕! “夜将军!”那踹了秦朝露的人又跑去找夜流怀。 夜流怀从太子府后门出去,在后门口碰到恭王身边的侍卫,双眸陡然一紧,心中警铃大作,“何事?” 那侍卫嘴角一扬,皮笑肉不笑,“恭王请您过府一聚。” 夜流怀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那侍卫也没拦着,只是擦肩而过时,不轻不重地吐出一句,“您府上的贵客已在王府。” 夜流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眸光犀利如刀地扫射过去,那侍卫冷笑几声,飞檐走壁而去。 秦朝露连拍了几次门,结果从屋顶上飞下好些黑衣劲装,杀气腾腾的男人,且每人手里握着一把剑,那把剑随时都有可能朝她刺去。 秦朝露只能乖乖闭嘴,弱弱地按着指示去堂屋坐好。 屋子已经许久无人打扫了,堂屋满是灰尘,蜘蛛网结得又大又长,风一吹更是扑面而来。 秦朝露闭着眼侧过头迎上了那张大网,再一点点从脸上扯下来,乖乖坐到了灰尘满满的椅子上。 那些男人这才没杀了她。 此时,她脑子乱成一团。 身上还有几包药,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下下去,这些男人警惕性太高,弄不好会打草惊蛇。 而且,方才看他们是从屋顶上飞下来的,也不知屋顶上还有多少人,如果不能一次性都药倒了,也会打草惊蛇。 秦朝露内心很烦躁。 这时,夜流怀已经去了恭王府。 恭王府的人,不仅让他走去王府,还派了个随从从旁叫喊着,每走一路,那随从就要叫一声,“夜将军到!” 叫的所有人纷纷转过头来,以为夜流怀是站在了恭王这边。 夜流怀双拳握紧,隐忍不发,要是秦朝露有个三长两短,他今天就能掀了整个恭王府,再把这厮的公鸭嗓捅破了。 “夜将军!你怎么来了,幸会幸会。”恭王不仅亲自来迎,还行了个平礼。 夜流怀心情不好,没有回礼,“人呢?” “什么人?本王怎么有点听不懂?”恭王笑看着他,直起身,甩了甩肩头的长发,折扇一打,心情极好。 夜流怀收起冷若冰霜的表情,也挤出一抹笑,笑得恭王心里蒙上阴影,折扇啪嗒掉地。 “夜将军,你,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随便笑笑。再说,微笑不是礼貌吗?”他双手负背,径直往王府里去。 恭王,“……” “恭王府也该翻修翻修了。我帮你!”话落,大手一把拍裂了石桌,又顺势一脚踢翻了沿途的几个花盆。 恭王不以为然,“夜将军心情不好跑来我这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再说,你这样,不是给了本王一个把柄,让本王不想参你都不行。”恭王砸吧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夜流怀转过身来,嘴一勾,无所谓,“翻修旧宅就是如此。谁家不是? 再说,殿下方才可是派了人一路喊着,迎请我来的。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我两关系极好,恭王又如何参我?” 恭王眉头一挑,说不出话来。 夜流怀反倒是捏了这层,开始放胆干,他今儿还真敢把整个王府掀翻了。 反正他已经站在了太子这边,出了事太子会兜着。 就算没有太子帮忙,他也会做足证据,证明他就是在帮王府翻修宅子。 人证物证都好做的很,当然恭王也可以做足证据证明他是来捣乱的,这就要看谁速度快了。 恭王受不住了,赶紧说出来,“人不在我府上!” 第四十三章 转过去,我换衣服呢 “那在哪里?”夜流怀忙里偷闲地又踹了一扇门。 那是红木门,价格昂贵,最重要的是踹坏了,还不用赔,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恭王却兜不住了,咬着牙,“在一所别院!” 夜流怀收起脚,叫他领他过去! “太子驾到——” 太子大步进来,方才街上那些传言他都听到了,知是恭王搞的鬼,所以特来瞧瞧。结果就看到了王府那混乱的一幕。 太子眉头一挑,差点没笑出来,但忍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替夜流怀把人缠住,“阿正,陪本宫下棋。” 夜流怀便趁机先走,临走时不忘逮住刚才那个传话侍卫一起过去。 那边,恭王的手下已提前收到消息,未免牵连到恭王头上,所以他们让秦朝露滚! 秦朝露茫然无措,刚还一副她敢走一步就杀了她的气势,这会又是敢留下就杀了她,这到底是让她走还是不走? 那些人却懒得多说,只做了个拔剑动作。 秦朝露不敢多问,弱弱地走出去,临走时还不太确定,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人拔出宝剑。 秦朝露撒腿就跑。 等他们出府之后,府中也人去楼空。 高高的宅院,只大门虚掩着,在微风中吱呀作响,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秦朝露蜷缩的马车里,双手抱着双腿,头埋在腿里,又懵又怕。 马车外,一脚步声蹭蹭过来,修长的大手撩开了车帘,熟悉的容颜出现在她视线里,是夜流怀。 秦朝露差点就想抱着他大哭一场,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她哽了哽,望着他的眸子,委屈巴巴问道,“你去哪了?” “没事吧?”他替她拂去头上的蜘蛛网。 秦朝露低着头,身子轻颤,对于刚才那莫名的遭遇,至今还心有余悸,“差点就死了。” 夜流怀手一僵,幽深的瞳孔突然窜出两道怒火,极力克制着,才又哑着声问道,“他们可曾动你分毫?” “没有。”就是恐吓了。 夜流怀仔细检查了她浑身上下,好像的确没有伤口,想来恭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无非就是想借机把他拉过去罢了。 “对了,他们踢我屁股!”秦朝露抬起头来,满脸认真地看着他,圆润的眼睛眨巴眨巴,蕴藏着委屈。 “我替你报仇!”夜流怀转过身去,幽深的瞳孔骤然一冷,然而那恭王手下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哪还会在原地等他。 夜流怀双拳握紧,这笔账他记下了,他日,必加倍追讨。 “走,我们进宫。”他钻进车内。 车夫稳了稳心神驾车往宫里去。 “我能不能不去了?宫里都没熟人,去了也没意思。”秦朝露低头玩弄鞋上的绣线镶边。 “可你是大夫。治瘟疫,你也有功,且太子邀你前去。” “那就更不能去了。”太子都想杀她了,她哪敢去。 “为何?” 秦朝露依旧低头玩弄鞋子,“贺大夫也有功,他怎么可以不去。” “他有事,太子应允了。” “那我也有事,我也想让太子应允。”说完,她抬起眸来,再次委屈巴巴的看着夜流怀,“你帮我同太子说说呗。” 夜流怀心头揪疼,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对这个女人越来越关注了。若果是因为曾经他差点娶了她的原因,才会格外关注的话,这事也已经解释清楚了,他该放下才对,为何? 为何反而更关注了? 秦朝露见夜流怀半天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同太子说,秦朝露眼里浮起失望。 夜流怀瞳孔一缩,心更痛了,叹了口气,“我可以帮你去说,你也可以不用去。 不过,你不是想把药卖进贵族圈吗? 既然如此,碰到一个两个贵族,参加贵族宴会那便是必须的了。 除非你想放弃?” 夜流怀偏头过去,眸光认真地看着她。 秦朝露咬着唇,可不想在他面前放弃,更不会服输,只是她害怕,她纠结。 “你是怎么知道我想卖药这事的?贺大夫同你说的?” 夜流怀点头,“他临走前,让我帮你一把。我……” “不要!”秦朝露拒绝,她才不想在夜流怀面前示软,这样她只会觉得更加抬不起头来,日后相处也无法再昂首挺胸的正视他。 “那你还要不要去?”既然不想他帮忙,就得靠自己。那么今天这个宫宴便是她迈开未来的第一步。 “去,去!”秦朝露深吸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恐惧,决定去。 夜流怀嘴角一勾,大手在她脑袋上轻抚了抚,颇欣慰道,“好姑娘,我看好你。” 秦朝露抬起眸来,怔怔地看着他。 夜流怀笑容一收,手突然僵住了,目光盯着大手,心里莫名慌乱。 秦朝露也怔住了,好像就是从那天听到夜流怀说起关注她的原因那天起,她就莫名其妙开始多想了。 尤其是越想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就越是胡思乱想,她感觉自己脑子坏掉了。 秦朝露挪开视线,面色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夜流怀也不自然,二人各自怀揣着心思,车内安静异常,谁也不敢看谁。 马车哒哒地往宫门方向去。 快到的时候,夜流怀才想起来,秦朝露还穿着男装,这也就罢了,但这衣着发髻都脏乱了,这要是入宫怕是要担大罪的。 罢了,他抽出车厢内的暗阁,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 秦朝露看看衣服,又看看夜流怀,小脸跟烧灼了一样,眼神无处安放,亮晶晶的瞳孔里逐渐浮起雾气。 夜流怀自觉转过身,“我不看你,快点换上吧。” 秦朝露砸吧嘴,满眼皆是委屈,“不换行不行?” “可以。” 她眼睛一亮。 “那就自我了断吧。反正这副尊容到了圣驾前也是一样的下场。” 秦朝露不再多说,弱弱地拖过衣服,转身去换。 夜流怀余光眸了一眼,瞧着小手慌乱不安的脱衣服,他老脸一红,赶紧转过去。 微风自窗外吹进来,吹得他耳朵一红,心跳加速。 “不许偷看啊!”秦朝露不放心。 “嗯。” 她这才慢慢打开那套衣服,奇怪的是,这套衣服居然比先前穿过的夜流怀的衣服要短一些,虽然还是有点长,但好多了。 秦朝露好奇,“你这衣服是哪里来的?” 第四十四章 各种是非曲折 “我的。”夜流怀头朝窗口,掩下心跳,尽量平静地回道。 “你的?可是你也穿不下呀。” 这衣服的尺寸跟他身高完全不配。 “我十六岁时穿的。” 十六岁就长这么高了,难怪现在更高。 “十六岁的衣服还在车上,这车得有多少年没乘过了?” “的确有好些年了。也有好些年没回家了。” 夜流怀这些年一直戍守边关,除了年节日,以及皇帝特招之外,其余时间都在边关。 “那你岂不是……”十六岁那年就要面临亲人和家国的抉择,那该是种怎样的痛苦。 秦朝露听说过朔城一战之后,夜流怀开始请旨戍守边关,所以由此倒推过去,那件事就是发生在他十六岁那年。 “对了,你可曾想过不做将军?将军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虽然俸禄高,荣耀也高,但危险啊。” “有想过,但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树敌太多,一旦失去大权,就会遭来仇家反噬。” 哎,她叹气,又道,“你了解太子吗,他”他不是好人,刚才还差点杀了我。“听说你站在了太子那队? 锦国建国三百多年来,好像还没有太子,顺位,过。”后几个字她说的很轻,大逆不道的话,这是第一回说,但也是好心提醒。 毕竟建国以来,寂寂无名的皇子最终登基的不在少数,废太子也不在少数,可千万别压错宝了。 夜流怀转过头去,秦朝露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脸认真又诚恳地看着他。 夜流怀失笑,抬手示意她转过去,帮她把头发重新束一下,又道,“你听到我跟老太君的谈话了?” “什么谈话?” 秦朝露背过身,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感觉,那感觉都快把她融化了。 “那就是看了那卷竹简?”夜流怀手脚麻利地绑好头发。 秦朝露低下头,弱弱地点了点,不过她很好奇,那天她明明重新放回去了,夜流怀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因为卷竹简的习惯各不同,一个喜欢从右往左卷,一个喜欢从左往右卷。 “那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也是被逼无?”夜流怀似聊家常的跟她聊起政务。 “怎么说?”秦朝露微侧过头,余光瞥见他替她绾发的影子,脸一红,又转了回去。 夜流怀道,“云水县剿匪,是恭王举荐我去的。而押送赈灾银又是太子的任务。所以,一旦参合进去,就必须二选一。否则,会遭来两方的敌对。” “恭王让你去剿匪?那山贼不是他招来的吗?” “你这是偷看了多少东西?” 秦朝露囧得低下头,“就一点点。”其实都看完了,“那你再同我说说,这又是为何?” 夜流怀便把当中的是非阴谋说与她听。 等说完的时候,马车也到了宫门口,车夫小声提醒一句。 夜流怀松了手,秦朝露的发誓干净利落地立在头上,他很满意的看了一眼,秦朝露也下意识地摸了摸,眉目微垂,羞羞答答道了谢。 夜流怀心情极好地下了车。 秦朝露也跟下车。 二人下车的同时,太子的马车也到了,太子和恭王同时下车来。 秦朝露一看到太子就想到刚才的事,下意识地往夜流怀身后躲。 但这时恭王走了过来,他身边的护卫自然就跟过来,秦朝露这才知道原来想害她的并非太子,而是恭王。 嗯,这么一看,恭王和太子,虽然有着相似的脸,但恭王的面相看起来邪气很多。 恭王转过身,玄色折扇轻敲掌心,面向秦朝露,不客气地打量着。 “这位是?” 秦朝露心头一跳,弱弱地错开视线。 夜流怀替她答,“微臣军医,秦朝露。” “见过……”秦朝露硬着头皮上来行礼,却被夜流怀一把拉住。 恭王眉头一挑,眼底浮起不悦,奈何夜流怀大权在握,他奈何不了只能甩甩折扇道一句,“免礼。” “哦,对了。”他皱了皱眉,似真的只是刚刚想到一般,继续说道,“我听说云城瘟疫的最后关键时刻,都是靠这位秦大夫的功劳。”扇尖往秦朝露方向一点。 “要不是秦大夫想方设法的凑齐药材,那些太医就是开出一百张药方也无济于事。 所以,秦大夫功高至伟啊。” 秦朝露眉头皱紧,总觉得他要说什么。 果然,恭王接着道,“那我就很好奇了。朝廷也派了人到处筹药,想尽法子也只能筹到可怜的一点点。 那些个不拿人命当人命的奸商,手里紧紧拽着药材,愣是不肯放出一点风声。 朝廷多次派人打击过,那些奸商却像过街老鼠一样,总也剿不完。 秦大夫是如何做到的?” 秦朝露听出来了,他这话的意思是,怀疑,也不是怀疑,是肯定她跟奸商勾结,所以才能拿出这么多药材。 正是国家危难之际,她若跟奸商扯上关系,那就是一桩大罪,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她不笨,只是一时迫于恭王的身份,不敢作答。 夜流怀替她作答,“是本将军用了非常手段才筹到的。至于为何要挂到秦大夫头上,是因为本将军怕朝中言官又要口诛笔伐的参本将军。 本将军嫌烦。” “你筹到的?” “不信?”夜流怀目光一凛。 “信,如何不信!”夜流怀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杀,抢劫奸商又算得了什么。 “没问题了吧,没问题就走吧。”太子说道。 一行人入宫。 此时宫内已来了不少官员及家眷,他们瞧见一向不合的太子和恭王同时出现,全都稀奇的转看过来。 再一看一向处于中立,与世无争的夜流怀也与他们站在一起时,那眸子睁得更大了。 不少人精已经在心里面揣摩,夜家到底会站在哪边。 此时,他们又注意到夜流怀身边还站了个陌生的小公子,瞧着穿着和气度,不像是京城的世家公子,那又是何方神圣。 秦朝露受不了这无处不在的各种目光,下意识地垂下头。 夜流怀眸光扫射了一圈,将那些打量的眼神全都逼了回去。 入殿后,宫人上来引路。 夜流怀屏退了宫人,亲自引秦朝露去位置上坐定,顺便小声提醒若是陛下问起来,便直接说出身份,以免落下欺君之罪。 第四十五章 不仅能保证还能保你 秦朝露经他千万交代后,更紧张了,覆在膝盖的手紧紧握紧,掌心出了一层汗。 “那,那要是不小心出了错,会怎么办?会杀头吗?” “不会。”夜流怀视线对着她的视线,很肯定地回道。 “你能保证?” “不光能保证,还能保你!” 秦朝露一愣,怔怔地看着他。 夜流怀已起身,往位置上去,等他一走,不少官员目光投过来,但因夜流怀的关系,他们看向秦朝露的眼神没有入宫时那么大胆,只敢小心翼翼的打量。 不多久,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朝臣出列跪迎。 秦朝露也紧跟着跪倒。 皇帝仪仗自外进来,殿内奏起礼乐。 秦朝露低着头,眼见的明皇色金丝镶边长袍自眼底下拖过,过了片刻才彻底消失。 她打起精神,不敢有一点懈怠。 “平身——”宦官太监高声传话。 其他小太监一个接一个的传,一直传到大殿门口,传到秦朝露的位置。 秦朝露跟着众人起身站定,头微垂。 御前太监总管捧着圣旨上来宣旨。 头一个宣的是夜流怀。 夜流怀此番剿匪,平乱,功不可没,圣旨里将他夸耀了一番,秦朝露站的远听不见,但也知道一定是好词,她看到夜流怀领旨谢恩的时候,自己也不自觉嘴角勾笑。 旁边太医转看过来,怔怔得看了许久。 秦朝露不得不收起笑。 待宣完夜流怀之后,便是表彰太医,大夫等,秦朝露也在列,除她之外还有陆家等几户医官世家。 她这才发现原来陆汀杰也来了,并且还对着她点头微笑。 秦朝露也点了点头,二人站在太医后面,跪下听旨。 圣旨表彰了他们逆流而上,不畏艰险,治病救人的功劳,并赐各种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功劳越大得的越多。 秦朝露虽然功劳不大,但也得了两箱珠宝和绫罗绸缎,也够她吹一辈子牛了。 秦朝露眉目生笑,原来宫宴也没那么可怕。 亏她担心犯下欺君之罪,根本就是多余的,皇上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又岂会注意她。 而且等这次宫宴之后,也不会进宫了,就更不会犯欺君之罪了,只要保证今晚平安度过就成。 “哪位是秦大夫啊?” 秦朝露笑容一僵,一种不好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 一众大臣抬起头来,眸光往一堆领旨的大夫里寻。 秦朝露恨不得就此消失。 御前太监见无人回话,便站出来,替皇上又问了一遍,“哪位是秦大夫,请秦大夫上前一步。” 秦朝露未来得及上前,一众太医已先退开。 人群中劈出一条道来,直通秦朝露脚下。 座上龙眼转看过来,“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秦朝露身子一软,差点没先晕过去,这好端端的太医不见,陆家不见,见她作甚。 她心里发触,慢慢抬起头,如那初升的朝阳一样,一点点跳出海平面。 皇帝急了,“害!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想急死朕不成?快点!” 秦朝露猛一抬头,如拔萝卜似的。 一众大臣咬唇憋笑。 恭王站在夜流怀前,微倾身,凑过去笑道,“这秦大夫怕不是个傻子吧?” 夜流怀眸锋扫射过去,直往他眼窝里捅,捅得恭王不敢多说。 “你就是秦朝露?”皇上问。 秦朝露扑通跪下,弱弱道了声是。 皇上又问,“听说云城最后的救命药都是你筹来的?” 秦朝露差点去世,怎么又是这话。 她余光弱弱地看向夜流怀,奈何头垂的太低,实在看不到,犹豫了片刻,才大着胆子将夜流怀回答恭王的话,原原本本的回答给了皇上。 皇上不说话,只略有感触的嗯了一声,似乎在想,夜流怀会做这种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此时,不少大臣跳出来,一个又一个的弹劾夜流怀,说他暴力征药不顾民情。 奸商虽然可恶,但也是百姓,夜流怀身为护国大将军,理应护国护民,怎可如此欺民! 其他大臣站出来附议。 殿内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空气中剑拔弩张。 秦朝露都忍不住流下冷汗。 “皇上!” 也不知哪位大臣走过来,站在秦朝露身边,掀袍跪下,朝上首启道,“夜将军暴力征药,不体恤民情,虽有大功,却也有大过。微臣以为,功过相抵就可以了!”至于赏赐什么的还是算了把。 秦朝露眉头一跳,虽与她无关,但也因为这些大臣的无耻之言气得想要发脾气。 这叫什么鬼话,奸商算什么百姓!奸商欺压百姓,难道不是大恶吗? 再者,就是体恤民情才要平民乱,才要征药,难道不平不征光讲大道理就是体恤? 那仗也别打了,直接派人去讲道理算了! 秦朝露按着性子,没让自己失礼殿前。 但那些大臣却不依不饶,“皇上!” 其他个别大臣又站出来附议。 皇上头都大了。 秦朝露忍不住侧头看了那大臣一眼,六七十的年纪,头发胡子花白,却是精壮矍铄,说话又中气十足,眼神凌厉,目测还能再活二三十年,也就是说夜流怀还要过这样的日子二三十年。 真是替他不容易! “好了,好了今日是宫宴,不是朝会,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都退下!”皇上发话了。 那大臣却不肯走。 秦朝露就纳闷了,好歹也是朝堂老臣了,不至于因为夜流怀建功立业他就眼红吧,如果是这样这气量也太小了,也根本坐不到这个位置。 “赵大人,你想抗旨不成?”太子冷声教训。 那赵大人怕被按上抗旨罪名,这才没再多说。 这么一打岔,皇上顿失兴趣,扶额靠着龙椅,甩手叫他们开席。 御前太监下去传话。 殿上太医各自就坐,秦朝露也顺势回到自己座位上,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想,但愿今晚能平安度过,然后再也不来了。 歌姬入场后,殿内响起欢快的曲子,宫女太监们流水般呈上美食,气氛突然松快许多,太医大夫,大臣之间,几句家常话一说,方才的事就像过眼云烟一般。 诸多大臣端着酒杯自席间出来,与别的大臣同桌而席,吃菜闲聊。 秦朝露也端着酒杯走出去,她想到自己还有铺子要开,还要一个引路人。 第四十六章 庆功宴阴谋 上次在云城的时候,那几个太医可是亲口说过,若她有需要尽管开口,如今秦朝露便端着酒杯凑过去,打算开这张口。 夜流怀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对上来,只可惜那些弹劾不成的大臣都死死的盯着他,他不好表现太明显以免把秦朝露牵扯进来,只好适时错开视线。 “各位大人,在下敬你们一杯。” 几位太医原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一看秦朝露过来,顿时都不说话了,还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就算碰杯也都是勉勉强强。 秦朝露已经感觉到了,但既然都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便不会再退回去,“各位大人,可还记得……” “我,我上个茅房。” “我也去,我也去。” 太医们,一个两个玩消失。 秦朝露尴尬。 陆汀杰端着酒杯走过来,与她轻碰了碰,“秦大夫。” “陆公子。” 陆汀杰就近坐下,“秦大夫几时成亲,陆某可否讨杯水酒喝?” “还没确定,快则今年,慢则明年。”秦朝露尴尬,几日前撒的谎,如今不得不撒下去。 “这是为何?” “要挑日子嘛,日子还没选好。再说三书六礼的都未走完,所以还得需些时候。”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难道不是自小就订下的婚事?”陆汀杰纳闷。 “这,这……害,实不相瞒。在下是孤儿,没钱没房,没生计,老丈人家不肯把闺女嫁给我。 直到我入了军营,做了军医,开始有些作为,他们才同意。所以,亲事才开始说起。” 陆汀杰哦了一声,举杯小酌一口,又道,“那看来这户人家还不错。 换做别家,早就把女儿嫁了,哪还能等你建功立业。” 秦朝露一怔,想想还真是,突然之间,开始好奇贺大夫看上的哪家姑娘,他们如今又怎样了,是否顺利的议亲。 这厢有人来找陆公子聊天,陆公子朝秦朝露拱了拱手,便与那公子喝酒去了。 秦朝露此时才发现人陆家虽未入朝,却也是有人脉的。 所以真正身份卑微的只有她一人,哎,也不知这满朝文武当中,有哪家曾跟她亲生父母有过人情往来,又有哪家能称得上是亲戚。 不过她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哪怕是攀上皇亲国戚,也终究没有归属感的,毕竟不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即便带了层贵族的血统,也还是融不进去。 不过她也不想融进去,她自有自己的圈子,无须附和谁。 秦朝露举杯喝了一口,觉得心里闷闷的,便出去透透气,正好外面月色正浓。 她出去后,夜流怀刚好舌战完大臣,他抬眸寻过来,却发现席位已空,担心秦朝露出意外,不得不起身去寻。 与之唇枪舌战的大臣们,全都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喝闷酒。 恭王看似一直在看舞,其实余光总是盯着夜流怀,瞧着夜流怀出去后,也立刻招了亲信追出去。 太子则是盯着恭王,恭王派手下出去后,他也派了手下跟上。 那些喝闷酒的大臣看到夜流怀出去后,也都起身出去,结果被太子叫住了,顺便也把恭王拖进去。 秦朝露刚才喝了点酒,如今酒意上来,人微醉,风一吹,小脸灼热。 她干脆在外多逗留了一会,寻思着等酒意浅了再进去,结果刚好让她听见不远处几个大臣躲在树影下,议论夜流怀,声音不轻不响,刚好听清。 “皇上今日在大殿上只表彰了夜将军,却不犒赏,你们说这是有功无赏,还是有大赏,只是赏赐在后头?” “应该是有大赏,否则赵大人这样的人精又岂会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站出来反对。 而且夜将军如今跟太子站在一起,太子又受皇上看中,又有母族慕容氏撑腰,就算皇上不赏,慕容氏也会为他讨赏。 看着吧,明日早朝才是重头戏。” “那你说,皇上准备赏赐夜将军什么?” “估计是……”那说话声音突然小了。 秦朝露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不见,只听得最后一句,“就是当年那件事。” 秦朝露更好奇了,当年哪件事? 但那人却恍然大悟,连哦了好几声。 秦朝露叹气,被人吊足了胃口又没人解惑实在难受啊。 此时又有宫女自秦朝露眼前走过。 秦朝露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八卦心上来,暗暗的拿她跟夜家丫鬟比较了一下,发现这宫女比夜家丫鬟穿的还好,要不是穿着宫装,梳着双丫髻都看不出是宫女。 咦——宫女可不就是最容易接触到贵人的那帮人吗? 可以让他们做引路人啊! 秦朝露眼睛一亮,心生主意,连带着酒意都散了不少,她站起身叫住了那宫女。 “这位姑娘!” 宫女转过头来,好奇的看着他,“公子是在叫我?” 秦朝露点头,“姑娘,我瞧你面容姣好,皮肤滑嫩,平日用的是什么胭脂水粉?” 那宫女惊讶,一个男人问她胭脂水粉?该不会是登徒浪子寻机搭讪吧? 秦朝露连连解释,“别害怕,在下是大夫。家里卖的就是美容生肌的膏药。 此番想把生意做大,就想问问你们平日都用些什么,在下可以拿一些给姑娘试用。好让姑娘帮忙推广推广。” 那宫女见秦朝露说话条理清楚,且为人规矩有礼,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同她说些平日的保养事宜。 这厢,夜流怀还在到处寻找秦朝露,但人没找到,自己先让人绊住了。 “夜将军!真是巧!” “华阳公主!”夜流怀耐着脾气行了礼,末了转身要走。 华阳公主先一步挡住他的去路,冷嘲热讽,“夜将军多年未娶,原是有龙阳之好啊。 宫里都传遍了,说您今日带了一位唇红齿白,颇为阴柔的大夫入宫,还护的紧,把不少人都得罪了。” “人呢?”夜流怀警觉起来。 这华阳公主一向与他不合,又突然提起此事,难道不是暗示他,人在她手上吗? 华阳公主看他那着急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致,“看来那谣言是真的了?哈哈哈!我可真是没想到,当初锦阳公主拒嫁你之后,你竟生这么大的刺激,还改变了取向,真是有意思!” “华阳公主还是爱挑事!也不怪微臣当年拒婚于你!” “你!” 夜流怀懒得废话,直接问,“他人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为何会从偏殿来到这里?” 第四十七章 夜流怀你怎么才来 “关,关你什么事!” 夜流怀眸子一冷,直接揭穿道,“这里是前殿,男眷呆的地方,女眷设宴在偏殿,即便是中途休憩,方便,也不该是这条路吧?” 华阳公主眼神闪烁,却又故作镇定,“本宫来寻本宫的驸马有何不妥?谁规定开席之后,夫妻之间就不能往来,你吗? 你夜流怀管天管地还要管到别人家的私房事不成?” 华阳公主觉得捏了理,说话腰杆都直了。 夜流怀却不吃那套,“既是来寻驸马的,怎是只身前来,贴身丫鬟去了何处?” “我……” “像今日这种场合,为了避免是非,女眷进出通常都会带上一个两个丫鬟。公主的丫环去了哪里?还说人不是你藏的?” 夜流怀眸光骤然一冷,步步紧逼。 华阳公主被他气势所震慑,下意识地往后退,舌头开始打结,“反正,反正人真不是我藏的,你,你自去别处找找,还有,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可喊人了!” 黑影下突然传来微末的稀疏声。 夜流怀耳朵一动,意识到什么,转身就走。 那厢秦朝露正同那宫女聊得极好,甚至还知道了宫女的名字,伺候的主子,还约定了日子,等宫女有机会出去采买时,她就把做好的试用美容膏送她,若是用得好,让她介绍给其他宫女。 那宫女道了谢,又说是时辰差不多了,她得去寻她家公主,便福了福身先走了。 秦朝露也同她回了礼。 原以为这一番顺畅的交谈之后,这生意门路算是定了,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可没想到秦朝露才松了口气,转眼那宫女又折回了。 秦朝露刚想问她怎么又回来了,结果嘴还没张,先让那宫女甩了一个大嘴巴子。 秦朝露被打懵了。 那宫女趁机扯开自己的衣服,到处叫喊,“来人啊,非礼啦!夜将军带来的那位秦大夫非礼宫女啦!” 一时间,坐在树荫下,小河边休憩醒酒的各大臣,太医,全都走了过来。 秦朝露又气又不解,“你,你为何要冤枉我?刚才我们明明聊得很开心不是吗?” 她这句话,让先到场的几个大人听了去。 那几个大人眸子一眯,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那宫女趁机大喊,“那是你聊得开心吧!你那些狂浪之词,是个人听了都会……” “你!” 秦朝露实在不解,明明前一刻两人还聊得投缘,怎么后一刻她就变了,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非要这么置人于死地。 这一刻,她感觉到了这阴谋阳谋之可怕,不在于手段,而是在你根本不知情的时候,说陷害就陷害了。 秦朝露望着盯上来的一双双眼睛,以及他们指指点点的样子,她感觉天旋地转,几近崩溃。 “皇后娘娘到——” 众多宫女和太监的脚步井然快速而来,手里的宫灯照了一路,一直照到秦朝露面前,将她照了个通亮。 秦朝露更崩溃了,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暴晒在太阳下一样。 这一刻她想到了夜流怀,他在哪里,他不是保证过会保她的嘛。 可当她需要他的时候,他究竟在哪里? 秦朝露难过,委屈,想辩解,却又无力辩解,甚至耳边传来的一声声不堪入耳的斥责声,鄙视声,似刀剑一般朝她戳来。 她感觉身子一颤,整个人跌倒过去。 但就在此时,一双大手自后面撑住了她,她感觉背脊一挺,脚步又稳稳地站定了,她好奇地转看过去,熟悉的给人安全感的面容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眼一亮,想笑却突然想哭,“你,你去哪里了嘛,每次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做不到就不要保证那些虚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又饱含委屈,声音很轻细,却狠狠揪着他的心。 他哽了哽,柔声说道,“把眼泪收起来,不少人正等着看笑话呢!”夜流怀松开手,让她自己站好了。 秦朝露憋着满腹委屈和泪水,站直了。 皇后跟前的大公公翘着兰花指直指夜流怀和秦朝露,“大胆,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跪下!” 夜流怀掀袍跪倒,背脊却挺拔笔直,声音不卑不亢。 秦朝露心生起安全感,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同夜流怀跪在一条直线上。 那宫女爬到皇后娘娘跟前,头贴地面,哭的梨花带雨,“请娘娘为奴婢做主,请娘娘为奴婢做主!” “怎么回事?”皇后身边的公公替皇后发问。 那宫女便道,“奴婢彩月,刚才,刚才……”她低着头,直指秦朝露,愤怒道,“刚才奴婢去方便的路上,让这位秦大夫拦住了。 秦大夫以家有驻颜养生膏药为由,同奴婢套话,让奴婢忘乎所以的时候,他,他就对奴婢动手动脚!” 秦朝露有夜流怀做依靠,有了几分底气,敢为自己辩解,“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冤枉我!” “大胆,让你说话了吗!”皇后身边的公公出声训斥! 秦朝露怒火中烧,却不敢再多嘴。 那公公让那彩月继续说下去。 彩月便道,“这秦大夫抱着奴婢开始撕扯奴婢的衣裳,奴婢叫他不要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 秦大夫说没关系,他有夜将军撑腰,夜将军又有太子撑腰。 所以,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敢说出去,除非他想跟太子作对!”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此时的秦朝露才知道为什么有人千方百计要算计她这个寂寂无名的人。 原来最终还是想绊倒夜流怀和太子,所以她就是那颗绊脚石。 她真是可怜。 皇后身边的公公出口大骂,“大胆!你这是污蔑太子和夜将军,是谁给你的狗胆让你这么说的!” 宫女彩月跪在地,浑身颤抖,“奴婢,奴婢绝无虚言啊,娘娘。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攀咬太子和夜将军,都是他亲口告诉奴婢的! 娘娘,奴婢脖子上还有这畜生的留下的抓痕。” 那公公提灯上来一看,“是新伤。” 皇后点头。 那公公这才开始问秦朝露,“你说说吧。”他提着灯笼往秦朝露面前一点。 秦朝露深吸口气,尽量冷静地见招拆招。 第四十八章 皇后的心计和城府 “彩月,你刚才说我抓伤的你?”她目光凌厉地盯着彩月。 彩月心头一跳,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胡编下去,“是!” “好!”秦朝露站起身。 “你做什么!”皇后身边的公公指着他。 秦朝露欲言。 “跪下!” 秦朝露又重新跪下,低头解释,“彩月说那抓痕是在下抓伤的,可在下双手干净,指甲之间并无皮肤屑。 在下倒是怀疑伤痕是彩月自己抓的,是与不是看她的指甲便知。” 那公公提着灯笼走过去,让彩月把手伸出来。 公公用灯一照,她双手干净,指甲里并无皮肤屑,公公朝皇后摇头,又同秦朝露说,“彩月双手干净,并无指甲屑。” 秦朝露心里一噔,那想来是别人做的,但这人是谁她哪里知道,就算知道了,这会她都把验证的法子说出来了,那个人想来已经在剃指甲了,所以这就不好弄了。 当然,唯今之计,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女扮男装的身份说出来,这样,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然而夜流怀却突然打断了她,亲自问那彩月,“你说本将军手下的秦大夫非礼你?可有人证?” 秦朝露纳闷,他为何要舍近求远,明明最简单的法子就在眼前。 “没,没有。”彩月摇头,她听到夜流怀的声音,即便语气很浅淡,都不由自主地心惊肉跳,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是,但是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再说,这种事,若果有人在场,这禽兽也就不敢对奴婢动手动脚了。 就是没人在,他才敢,才敢……” “那在场诸位大人可看见了?”夜流怀目光扫了一圈,他虽是跪着,但目光丝毫不减一份气势。 所有大臣纷纷避开他的视线,这个时候就是看见了也会说没看见,谁愿意卷进去,更何况他们还真没看见。 秦朝露顿时明白了,她道,“既没人证,也就是说,当时场景只有我们两?” 彩月心里一噔,不明白秦朝露想说什么,但隐约觉得大事不妙。 秦朝露有了主意,说话就越发中气十足了,她抬头欲同皇后娘娘解释,不想皇后娘娘虽一直一声不吭,却一直看着她。 这一抬头,正好同皇后对视。 皇后目色平静,眼神无波,看不出喜怒,却正因为如此才让秦朝露心里发怵,她思绪一乱,说话都磕巴了,“在下,想,还原,现场为自己争取清白,还望娘娘恩准。” 皇后点头,金步摇微微摇晃,光芒在灯光下透着威严和锋芒,“准了!” 秦朝露便站起身朝彩月走去。 彩月满脸惊恐。 夜流怀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看她接下来语出何等惊人之词。 秦朝露朝着众人,抿嘴一笑,声音不自觉提高,“既是无人在场,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刻。我若想欺负彩月姑娘,必定先是这样,然后是这样!” 秦朝露一边说,一边扑过去,推倒彩月一顿撕扯。 彩月吓得失声尖叫,秦朝露捂着她的嘴,继续撕扯,她不是说她图谋不轨,那她就光明正大的图谋不轨一个给她看看。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彩月在撒谎,因为以秦朝露的力气来看,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彩月根本挣脱不了,只有白白被人欺负的份。 秦朝露还趁机撕碎她的衣服。 彩月知道她在趁机报复,而且自己不拼命反抗的话,真可能就一丝不挂了,这么多人在,她顿时害怕又屈辱,想叫又叫不出声,目光仓皇又无助地看向皇后娘娘。 然而皇后娘娘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秦朝露勾唇邪笑,“娘娘已特准在下还原现场,彩月姑娘,您多担待。” 夜流怀勾唇一笑,满意地看着这个胡作非为的姑娘。 那彩月吓得面容失色,再这么被剥下去,她可就真的颜面无光了。 秦朝露不仅撕了她的衣服,还拆了她的头发,末了拔了她的发簪朝她胸口刺去。 现场大臣倒吸一口凉气,总觉得再这么下去要出人命,但连皇后都不出面阻止,谁又敢阻止。 而且他们觉得皇后这是希望如此发展下去的,毕竟那丫鬟方才还想攀咬太子,皇后又岂能轻易放过她。 就在连彩月自己都觉得她可能要死在这里的时候,秦朝露突然松了发钗,并从彩月身上站起。 死里逃生的彩月心头狂跳,大口喘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却再也不敢喊一声委屈,她接下来该担心如何向幕后人交代,或许可能还面临死亡。 秦朝露朝皇后娘娘垂手启禀,“娘娘,如果真按彩月所说,说在下有夜将军和太子罩着这种话的话,必定不会让她活下去,那么事后必定会杀了她。 而且,方才彩月来时看似衣衫凌乱,但身上片叶不沾,也无泥土灰尘,分明就是说谎!” “娘娘!”彩月跪倒在地,面色发白,浑身发抖,“娘娘救命,啊不是,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彩月朝着皇后娘娘猛磕头,这个时候了她只能希望皇后发落,毕竟皇后素有贤名,又有这么多人看着,落到皇后手里,她还有一线生机,可要是落到华阳公主手里,或者恭王手里,那就只有一个死了。 皇后抽开手,后退了几步,淡淡道,“你既是华阳公主的宫女,该如何处置还是由公主定夺吧。” 彩月绝望地瘫在地上,面色惨白。 “娘娘!”秦朝露转过身。 皇后转过眸来。 秦朝露道,“在下还有一事要说,其实在下是……” “不好了!华阳公主落水了!” 所有人往那边看去,皇后道了一句,“去瞧瞧!” 凤驾往那边去。 秦朝露也就没来得及把后半句话说完。 夜流怀站起身,道了一句,“算了,别说了。” 秦朝露好奇地看着他,“方才,你明明有机会可以告诉娘娘,你为何不说?” “因为这样太简单了。在这宫里行走,不能为了解套而解套。” 秦朝露不明所以。 夜流怀回看她,“你可知皇后为何默不作声?” “为何?” “她想考你。” “考我?”考她作甚,难不成皇后娘娘打算委以重任? 夜流怀解释,“她想通过你,考我。看我看中的人够不够聪明,能不能托起重任。 间接看我能不能托起重任,对太子是否有利。” “你的人?”秦朝露砸吧嘴。 夜流怀望过去,“怎了?你不是我的人?”问完,他才觉得哪里不对,转回去轻咳一声,往前走去。 秦朝露红了脸,原来她想歪了。 第四十九章 夜流怀为异姓王 所有人往河边赶去,都忘记了还在原地的彩月。 彩月刚要起身,树影下走出来一个黑影…… 华阳公主落水的事传到了殿内。 殿内此时只有,皇上,太子,恭王并几个刚才挑衅过夜流怀的大臣。 原本太子是想替夜流怀绊住挑事的大臣以及死对头恭王,但是这一绊就把刚才在殿上未言明的话都挑明了。 那几个大臣之所以如此反对皇上表彰夜流怀,是怕他又想封异姓王。 朔城一战之后,皇上就提出想封夜流怀为异姓王,当时遭到了满朝文武的反对,皇上孤军奋战也没办法,就此按下了念头。 如今,夜流怀同太子站在了一起,太子身后又是整个慕容氏的支持,那么夜流怀封异姓王的事就很有可能变成可能。 那几个大臣都在担心这件事,正好今日宣旨的时候,皇上只表彰了夜流怀的功劳,却并未下赏赐之物,就更让他们怀疑了。 趁着皇上还未下旨封其为异姓王,赵大人等人决定将夜流怀的功劳先说没了,说成功过相抵,那么后续也就没后续了。 这件事原本他们也没说透,可太子把他们强留在殿内之后,又话赶话的,事就说透了,说到现在已等同于又开了个晚朝,连殿上的歌女都遣散了,那些品级较小的官员,干脆集体上茅房。 由此,他们才看到了宫女污蔑秦朝露,又被打脸等事。 殿内气氛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刻,赵家也是百年世族,如果说方才各种以理服人无法让皇上,太子以及慕容氏一族服气的话,现在就开始真刀真枪的论实力了。 李氏的江山,那当年可是赵氏打下来的,当年的第一代到第五代皇后那都姓赵。虽然如今的皇后和太后不姓赵,但赵家人才济济,硬刚还是可以的。 而且开国以来的四大家族,李,赵,慕容,夜。 如今,李家皇族哪个人还是纯李氏血统,不都混了赵,慕容,夜三大家族的血统吗? 所以皇族李氏基本已经瓦解,再说夜家,夜家只剩下夜流怀一个。 他夜流怀再能耐也无法与整个赵氏家族抗衡。 所以真正让赵氏忌惮的只有慕容氏。 但目前实力而言,赵氏与慕容氏不相上下,硬刚的话,皇上就得好好掂量后果。 所以皇上很头秃,干脆不做声。 他不仅不做声,还想着怎么开溜。 秦朝露调戏宫女的事,他倒是想去看看,但是调戏宫女而已,这都是小事,皇后去也就是了。 皇上再去,那就是不给皇后面子,皇后的威仪何在,慕容家的威仪何在。 所以皇上按耐住了性子。 直到,华阳公主落水的事让他看到了希望。 皇上精神振奋,“女儿,朕的女儿落水了,朕要去看看!来人摆驾!” 皇上一溜风的不见了。 那几个大臣,太子,恭王,“……” 宫河边此时围满了人。 秦朝露他们到时,华阳公主已经被救起,但因为她是公主,金枝玉叶,那些个太医不敢贸然上去救人,就这么呆在那一动不动。 皇后发了怒,“一个两个的为何还不救人!皇上刚嘉奖了尔等,如今要用行动打皇上的脸吗?” 那些太医这才走上去。 秦朝露心想,何不趁机在皇后面前露个脸,也好打开自己的生意路子。 这么一想,她疾步冲过去,比那几个太医先到,抬手把了把华阳公主的脉相,又探了探鼻息,确定还有气息之后,又要伸手去按压肺部。 结果此时,一个拔尖的声音突然传来,“住手!你做什么!” 秦朝露怔楞,抬眸朝声源看去,瞧着来的是一个身穿月牙白束发银冠的男人。 男人长得没夜流怀好看,却比夜流怀还冷,不仅冷,那口气还透着杀气和嫌恶。 这人谁啊?秦朝露心想。 夜流怀趁势叫了一声,“驸马,您这是?” 原来是驸马。 驸马走上去,正欲一脚踹开秦朝露,秦朝露下意识用手遮挡,但那一脚并未落下,叫夜流怀先一步把人踹了。 驸马被当众弄了个没脸,更气了,但碍于夜流怀的身份,以及在场的大人物都是太子慕容氏一族,他便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却自认为捏着一层理,继续说,“公主金枝玉叶,岂容你等玷污!” 秦朝露无语,她就知道驸马这一惊一乍的必定是为这事,不过她也想好了说辞,“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再说,医者眼里无男女之别,还请驸马以救人为先。” 那驸马却是不听。 夜流怀的眼神阴沉沉地盯上去,“驸马如此这般拖延时间,莫不是希望公主死?难不成公主落水是因驸马而起?” “胡,胡说!公主是我的妻子,我怎会希望他死!” “那可不一定!”后上来的太子神补刀,又转头问恭王,“恭王以为呢?” 恭王面色一阴,却又很快收起,折扇一打,跟着点头,“是啊,有可能!” 驸马差点吐血,恭王好歹是华阳公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就不能看在华阳公主的面上帮帮他? “好了,救人吧!”皇上开了口,又对秦朝露说道,“朕的宝贝女儿今日要是死了,朕唯你是问。” “是!” 这厢秦朝露开始施救,那厢皇后突然转看向皇上,对他说,“这事颇巧。 前一刻,华阳公主的宫女彩月谎称遭了秦大夫调戏。本宫正想让华阳公主教训彩月,后一刻华阳公主就落水了。” 皇上咂嘴,“皇后的意思,是怀疑华阳公主让彩月这么做,又因为事情暴露,华阳公主为推卸责任上演这一出苦肉计?” 皇后勾唇一笑,“臣妾可不敢妄下定论。” 皇上白眼,“可娘娘这话分明就有引导之意,你敢说你心里不是这么想?” 皇后没否认,“那陛下倒是拿出个叫人信服的证据来!” “彩月,彩月呢!”皇上转头寻人,满眼的人头,乌泱泱一片,根本看不清谁是谁,皇上点了身边的公公去寻人。 公公领了几个人下去,没多久又回来了,“皇上,彩月失踪了!” “失踪?”皇上睁开一只眼。 皇后不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笑。 第五十章 宫里瓜最多 “陛下,娘娘,公主醒了。”秦朝露垂手禀报。 二人转看过来。 “华阳,你觉得如何了?”皇上走过去,蹲在华阳公主身边,爱怜地看着她。 华阳公主跪趴在皇上面前,哭的期期艾艾,“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儿臣是被人推下水的,有人想要儿臣的命!”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今天的凉气大概是这辈子吸的最多的一次。 “何人要害你!”皇上龙颜大怒。 华阳公主转过身,玉手一指,“是他!护国大将军夜流怀!” 所有人又倒吸凉气。 这下连皇上都倒吸气,“皇儿,你有没有看错,夜将军他,他好端端的,他推你下水作甚?” “那您倒是问一问您的大将军,刚才那段时间他去了哪里,可有人证?” 皇上看向夜流怀。 秦朝露忍不住维护道,“方才夜将军替在下辩驳清白。在场人都可以作证。” “那再之前呢?”华阳公主接着问。 太子出列作答,“再之前那就是在殿内,同赵大人等人——拼酒!”夜流怀舌战群雄完后,那些群雄纷纷低头当起酒鬼狗熊。 狗熊赵大人厚着脸皮,上来指证道,“夜将军也并非一直都在殿内,一个时辰前就出去过。 如果这一个时辰时间,他并不是一直在替秦大夫证清白,那么就意味着,出殿后,辩白前,中间这段时间无人证明去向。这段时间最为可疑!” “舅舅说的是!”华阳公主听到舅舅维护,顿时有了底气,“那一段时间,他就是寻我来了!” 所有人低头窃窃私语,画面顿时将他们拉到了很多年前。 很多年以前关于华阳公主,锦阳公主与夜流怀的事曾也闹得沸沸扬扬,在场的都是几十年的老臣,他们都很清楚。 当年朔城一战,夜家满门以身殉国后,皇上想封夜流怀为异姓王以做补偿,但是遭到满朝文武反对,所以改了主意,将锦阳公主下嫁给他。 但锦阳公主突然得了疾病,无法完婚,不得以只能让华阳公主顶上。 其实明白人都知道,锦阳公主惧怕夜流怀。 毕竟那一战之后,夜流怀煞神之名由此流传,谁敢嫁给他,就得随时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 这个时候,只有华阳公主一门心思的想嫁给他,并且表示愿意代替锦阳公主,但是夜流怀婉拒了。 理由当然也很合理,说是守孝。 但是明白人也明白,就是因华阳公主飞扬跋扈,实在没人敢娶。而守孝也就三年,真愿意娶的话,三年后就可以成亲了。 就这么着,夜流怀与华阳公主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在夜流怀戍守边关之前,还在京城的时候,华阳公主就没少在公开场合刁难过他。 所以要说夜流怀现在找华阳公主麻烦,倒也有这个理由和动机。 所有人都开始竖起耳朵听,想听听这皇家的风流韵事,一定无比有趣。 但皇上哪能让他们听,直接打发他们回去。 大臣们一个个的都退了下去,连驸马也被打发走了。 秦朝露原本也是要退下的,但她不放心夜流怀,最终大着胆子恳请陛下将她留下,说是也间接与自己有关,想听一听。 陛下应允了。 夜流怀眸光转看向她,她目光定定的反看着他,这一会,她想反过来给他安全感。 如今这里只剩下了自己人。 皇上问两人,“这事可是真?夜将军找华阳公主作甚?” 夜流怀如实回答,“微臣找华阳公主问秦大夫的下落。因为秦大夫突然不见了,微臣怕她出意外。”他说到这里,眸光一冷,加重口气,“巧的是,公主突然出现,且身边不带侍女。” 华阳公主慌张解释,“我是去见驸马。至于侍女,我哪晓得我的侍女去了哪里。彩月这丫头一向安分守己,也不知为何,今天就事出反常了!” 说到这里,话头又重新转向了彩月,而彩月失踪了,也就是整件事到底如何谁都有理谁都没理,分不出个雌雄来。 皇上听着就觉得无趣,“哎呦,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那谁推你下水,你可看见了?” “没,没有。” “没有你诬赖人夜将军作甚?” 华阳尴尬,“因为刚才儿臣同夜将军起了争执,夜将军一气之下推儿臣下水也不是不可能。” “他就算要推公主下水也不会选在这里吧?而且,以夜将军的武功何必要干这么拙劣的事,直接悄无声息的把公主杀了,再丢出宫墙,又或者干脆飞檐走壁扔远一些岂不是更好?” 秦朝露忍不住出面维护道。 华阳气结,“你谁呀,有你什么事!本宫的驸马都退下了,你为何在此?” 夜流怀走过去,与她并肩而立,“她是公主的救命恩人!没有她,公主怕也没机会在这同微臣辩驳!” 华阳公主说不出话来。 皇上被迫丢了个大脸。 皇后替他找台阶,“这事就先这样吧。陛下,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陛下点点头,抚着胡子任由皇后搀扶着回后宫。 华阳尴尬地站在那,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转头看向一母同胞的弟弟恭王。 恭王一手负背,转着折扇悠悠出去,却是不想理。 华阳公主气得提裙跟上去。 太子朝夜流怀和秦朝露看了一眼,简单宽慰了几句,也回府了。 夜流怀最后带着秦朝露出去。 二人上了马车,夜流怀问秦朝露,“怕吗?” 秦朝露点头,“有点,不过幸好有你在。” 夜流怀一愣,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颤颤得,他转头看向窗外。 秦朝露看着夜流怀的后脑勺,突然反问他,“你怕吗?” “不怕。” “是因为已经习惯了?” “不是。因为今天的手段还不够格。” “这事会到此为止吗?”她总觉得不会,或许只是某个阴谋开始前的铺垫。 因为刚才华阳公主叫那个赵大人叫舅舅,也就是说她跟赵大人是一伙的。 赵大人想着法子的阻止夜流怀领功,那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尤其是宫女彩月失踪,死无对证之下,那还不是谁说的漂亮谁就赢。 果然,翌日朝堂上,赵大人就此一事,正当理由的反对夜流怀为异姓王。 第五十一章 该娶妻了 “将军!”丫鬟映月上来见礼。 夜流怀颔首,绕开映月往里去。 蓬莱斋正屋里,老太君手支着脑袋,侧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她身后,秦朝露正仔细地给她揉捏按搓。 老太君很享受的轻哼着,听闻脚步声进来,才睁开眼。 “仲谦回来了。” 夜流怀垂手见礼,又朝秦朝露看去,见她如此乖巧柔顺的伺候老太君,很是惊讶和迷惑,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老太君眸底生笑,“我这几日吃不香睡不着,秦大夫听闻后,给我开了药方,又给我揉按。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这才觉得舒服些。 仲谦,你不怪祖母使唤你的人吧?” 夜流怀垂眸轻咳,“祖母说笑了。” 秦朝露尴尬,方才老太君突然找她闲聊,便聊起身子不舒服这事。 她想着在夜家白吃白住也不好,干脆就给老太君按按。 但这明明就是她跟老太君之间的事,问夜流怀做什么。 而且老太君这一问,又不免让她想到昨晚那句“我的人”,然后耳朵不自觉泛红。 “老太君,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屋里还有一方养生的药方,我去开给你。” 老太君噗笑出声,她是老了,但又不糊涂。 秦朝露更尴尬了,老太君突然之间笑什么,笑得她心慌慌。 “好,那就下去吧。”她抬手抓过肩膀上秦朝露的手,放在手心里爱怜的抚了抚,才让她退下。 秦朝露整张脸都红透了,瞧老太君这动作,分明就是知道她是女儿家了。 她红着脸低着头,与夜流怀擦身而过时几乎是落荒而逃,逃出门后,连门口的丫环都笑了。 老太君招手让夜流怀过来,“如何了?朝堂之上,诸位大臣都是怎么说的?” 夜流怀撩袍,在老太君身旁的太师椅上坐下,同她面对面说起早朝上的唇枪舌战。 老太君了然,慈善含笑的眉眼斗转为城府和精明,“异姓王毕竟是王爵,还是世袭。 一旦你封了王,今后咱们夜家就可能东山再起。这对赵氏来说无异于又多了个对手,他们不愿意也很正常。 不过太子和慕容氏一族,一定会想办法的。” 夜流怀点头。 老太君冷笑,“也该让他们想办法,他们拿你当刀使,就该给你点好处,否则咱们夜家也太吃亏了不是? 对了,那宫女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夜流怀肯定道,“应该在太子手里。” “怎么说?” 他看向老太君,步步剖析,“宫女彩月失踪,那个时候就应该严禁宫门,满宫搜索。 但皇后却挽着皇上说要歇息了。太子也并未多言,那便是已经在他们手里了。 今日朝堂上,太子又质问赵大人一句,是否那宫女找到了,查出真相就不反对皇上封异姓王。 赵大人犹豫了。 太子以及慕容氏一族,逼着赵大人当朝立下军令状。 那便是说,太子有把握找到彩月,只是故意押着这事,目的是想逼赵大人把封王的事应下来。” 老太君点头,“那应该就是了。慕容氏这么极力地推你做异姓王分明是想将你将夜家同慕容家捆绑在一起。 赵氏也不傻,就算宫女找到了,真相大白,赵氏怕也不会兑现承诺。 反而只会激起赵氏的怒火,这个时候,他们往往会不折手段。 而你就不得不依附慕容氏,慕容氏一定会借机让你娶慕容家的姑娘。 一旦夜家新妇出自慕容,那夜家的王位,兵权等同于给慕容家占着。 所以仲谦,你该成亲了。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夜家着想。” “我知道。”夜流怀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他还有别的考量。 老太君很着急,既然话都说到这里,索性就深问下去,“你跟那秦姑娘是怎么认识的?你对她可有意思?” “没有。”夜流怀错开老太君的视线。 老太君眯眸,“还说没有,那你耳朵怎么红了?” “热的。” “呸!热还穿这么多!”老太君白眼,“我瞧那姑娘好像对你有意思。” “祖母,你别瞎说!” “我哪里瞎说了,不信你自己去问!” “将军,老太君!”外面映月禀报。 老太君收起话题,“进来!” 映月呈上两张喜帖,却不是给老太君的,而是给夜流怀的。 夜流怀接过一看,是南浔贺大夫寄来的喜帖,他当真要成亲了,就在下月。 老太君歪头过去蹭了一眼,扁嘴酸道,“跟你出生入死的贺柔长都成亲了,你愣是没动静! 一年后,他抱着娃娃来看你,你羞不羞!” “祖母!” 老太君嬉皮笑脸,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哎呦,午时了,我困了,睡会。映月,扶我回屋!” “是!”映月笑着走进来,低头扶老太君回屋。 夜流怀捏着两张喜帖去找秦朝露。 秦朝露此时正在专研那本书上写的药方,因为太过专注,不小心碰翻了药水洒了一身,不得已只好去换一身衣服。 夜流怀正好推门进来,瞧见了屏风后那婀娜的身影若隐若现,他眼一热,腹内滚过一团火。 秦朝露双手护胸,花容失色,“流氓!” 夜流怀面色尴尬,赶紧退出去,顺便关上门。 秦朝露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慌慌张张穿好衣服,又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又去开门,但此时已经没脸看夜流怀了,索性低着头,口气带着不满和羞涩,“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夜流怀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门没关,又没下人通传,我就……进来了。对了,贺大夫送了两张喜帖,一张是给你的。”他递过去。 秦朝露翻开一看,还真是贺大夫的喜帖,“他下月就成亲了?这么快?” 夜流怀眸子一深,“怎么?舍不得?” “哪,哪有!只是有点意外而已。”她早就放下了对贺大夫那点心思,只是大家曾经共事过,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贺大夫一个人的时候,这突然之间他要变成两个人,三个人,甚至一家人,她还真是不适应。 夜流怀垂眸看她一眼,瞧着白嫩的脖子透着红晕,脸颊长了肉,肥嘟嘟的颇为可爱,倒是更加好奇她穿女装的样子,想了想,他道,“贺大夫成亲之日,你就穿女装去吧。” 第五十二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为何?”难道穿男装还不让去了? 夜流怀抬眸望天,“这是军令!”然后若无其事地先走了。 秦朝露,“……”这是什么狗屁军令。 “若儿,你瞧这发钗如何?”贺柔长捏起一根兰花图样的吊坠发钗,插入女子发髻中,末了又取了面铜镜递给她。 女子拿起铜镜左右一照,温婉红润的脸上透着幸福的喜悦,“好看,想不到小柔长的眼光见长!” 女子一声小柔长原是故意要压贺柔长一头,结果眸光对上镜子里的贺柔长的目光,倒是自己先怂了,她红着脸,羞涩的将镜子压在腿上,双手盖住。 贺柔长无奈嗤笑,俯身过去,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给她的滚烫的小脸又添了一把火,他却还是不肯放过,“你叫我什么?” “小柔长呀!”贺若兮低着头,却又故作无辜地反问他,“难道你不是小柔长?” 贺柔长目光片刻不舍地盯着她,笑得如沐春风又恰似当年少年,“柔长已经长大了,且比阿姐高出许多。阿姐当年可是答应过的,若柔长比你高,你就嫁给我。 如今婚期将至,你这是要反悔了?” 反悔二字带着少有的魅惑,声音原本就绵软柔长再带着几分旖旎的情愫,说出来似缱绻春风,有意无意地撩拨着贺若兮的心。 贺若兮心跳得飞快,双手放在膝头,捏的紧紧,身子都僵了,不得不妥协,“好了,好了,我不叫你小柔长了。你快别开我玩笑了,快点起身。” 贺若兮心脏都快跳出来了,饶是如此,贺柔长仍是不肯放过,“那阿姐如今该叫我什么?” “夫君!”绵软细柔的一声,叫的心都快化了。 贺柔长这才放过了她,直起身,靠在梳妆台前,垂眸端看轮椅上的姑娘。 姑娘生来就不能行走,但从未羡慕过任何人,因为自有他愿意背着她,走遍天涯海角。 贺若兮娇羞欲滴,“你军营里的那些朋友知道你是这种人吗?” “自然是不会让他们知道的。”贺柔长看着贺若兮的眼眸里倒映着笑,眸光闪闪好似缀满了星辰。 贺若兮的眼神里也带了光泽,二人双双相对,一个白衣胜雪,一个粉似桃花,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宛若一幅画。 …… 贺府大喜,秦朝露与夜流怀赶来道喜。 马车上,秦朝露一身明艳动人的女装,简单又大气,再加上娇憨的小包子脸,总时不时扰乱着夜流怀的视线。 夜流怀忍不住转看过去。 秦朝露只能低着头,假装不知道,但脖子有点酸。 终于,忍无可忍,她大着胆子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 夜流怀转头看向窗外,耳朵不自觉染红。 秦朝露看得怔怔,他这是害羞了? 他一国的护国大将军,高冷自傲,他会害羞? 秦朝露忍不住凑上去使劲瞧。 夜流怀正好转过身来。 此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秦朝露扑进夜流怀怀里,那眸子就离得更近了。 夜流怀慌张地挪开视线,顺便将她往外推。 秦朝露看清了他的慌乱,噗笑出声。 “夜流怀,你这是害羞了?” “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没有!” “耳朵也红了!” “没有!” “夜流怀,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喜欢我就直说,我可以……” “怎样?” “不,不怎么样。”她差点就把我可以追你这句话说出口,幸好及时止住了。 心跳的飞快,脑海中,今早老太君说过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秦姑娘可有心上人?” “老,老太君,您为何突然问这个?” “不好意思,秦姑娘。并非老身想探听你的私事。只是老身唐突也是为我家仲谦。 他都二十七了,还孤身一人。老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听说秦姑娘同他共过生死,所以就问问。 若是姑娘有那意思,老身便去牵线搭桥撮合撮合。”老太君笑着,两根手指比了比。 秦朝露红了脸,“这会不会太快了?而且,我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他。只是,觉得有他在,很安心。” 老太君笑了,“傻丫头,那就是喜欢。” “哦哦,那便是了……”秦朝露红透了脸,目光看着地面,心跳得飞快,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已经想到了,只是懵懵懂懂不太确定,经老太君一点拨,才敢确定。 但是一想到她是个寡妇,而且夜流怀还曾经借此取笑过自己,她又忐忑不安起来,“老太君,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我不配!” 她低下头,双手互相绞着,口气充满沮丧。 老太君心疼,“这又是为何?感情之事讲究两情相悦,哪有什么配不配的?我就觉得你们很配。” “可是我,我……”秦朝露难以启齿,她虽然并未与那徐茂山拜过堂也没入过洞房,无奈却占了个寡妇的名。 这样的名声,那就是寻常商贾人家都会觉得晦气,更不要说夜家这样的高门显贵了。 “孩子,你有什么跟老身说,老身帮你。” “老太君!”秦朝露被她这么一说,都要哭出来了,罢了,她决定交个实底,即便说完之后被嫌弃也认了,“我,我曾经嫁过,虽然没拜堂他就死了。 但礼都全了,现在也算是,算是,寡妇了。夜家名门望族,娶了我,会被笑话的。” “害,我当是什么呢!吓死我了!”老太君抚上她的手,慈爱道,“我们家挑媳妇不看门第,只看人品。 再说,仲谦那煞神之名传遍之后。满京的富贵人家都将他拒之门外。要说起来,仲谦也好不到哪去。”嗯,这样就更配了。 秦朝露没想到老太君是个实在人,那说起话来就跟乡下老太太似的,让她感觉又亲切又舒坦。 有了老太君一番鼓劲后,秦朝露想追求夜流怀的心便开始蠢蠢欲动了,虽然她还是有点开不了口,但今日瞧见夜流怀看着自己脸红时,便知道这厮或许也是喜欢自己的。 就算不喜欢,他至少维护过自己,他们也同生共死过几次,要论起来,哪个女人还能比她更快。 秦朝露想到这些就忍不住笑,最后一路笑到南浔贺家。 第五十三章 秦朝露倒追夜流怀 “将军,到了!”车夫提醒。 “知道了!”夜流怀起身下车,顺便盯了一眼,一直傻笑的二傻子。 秦朝露这才收起笑紧跟而下。 贺府也是百年世家,虽不及当朝四大家族声名显赫,但府邸,人脉却不输于四大家族。 贺府二字,在阳光照射下闪着金光,大门大开,红彤彤的地毯,绸缎,灯笼,铺且挂了一路,一直到视线不能及的地方。 府内外人头攒动,车马到了这里,竟有些难行,衙门派人前来维持秩序,疏通道路。 秦朝露没想到贺家竟也如此气派,而且比夜家热闹许多。 夜流怀看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便有心为她介绍。 “南浔贺家,也是百年世族。先祖当年曾给太宗皇帝做过太傅,后来辞官回乡后,定居南浔。 再后来,贺家便少有人入朝为官,多为各处书院山长,先生,也有做太医的。 时至今日,贺家入仕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且也就官至知县,知府。 贺家家风清廉,淡泊名利,因此才能人丁兴旺,家产繁盛。” “那你们夜家当年为何不学学贺家?”秦朝露看向夜流怀,好奇道。 “夜家自先祖时就是将门,注定了要在血骨里争取荣华富贵。” “不能转做文官吗?” “可以。但——”他抬头望天,意味深长道,“人各有志!” 夜家先祖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志在此。 他的兄弟,父亲,祖父均是如此,便不会转做文官。 “不过就算转做文官,也不容易,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迄今为止,只有一家成功了,且繁荣至今。” “哪一家?” “赵家。” “赵家是怎么做到的?” 夜流怀不答,负手而去。 秦朝露按下好奇心,紧跟上去。 贺府今日大喜,宾客很多,秦朝露还以为他们过去,贺家也不一定就能空出人来迎接,所以做好了自己进去的打算,却不想他们一进去,迎客的下人问清身份后,即刻就喊来了主人家。 一位年过半百却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文质彬彬的先生走上来迎接,“夜将军,秦大夫,欢迎欢迎。哦,在下贺文章,新人家的大伯。 我那侄女,侄女婿一早就招呼过了,见到二位要好声招呼,请随我来!” 秦朝露还是头一次喝喜酒被主人家大伯亲自接待的,那份殊荣够她吹一年牛皮了。 夜流怀倒是一脸平静,毕竟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不像某些人——眸光特意扫了某些人一眼。 秦朝露好奇的看来看去,她看到今日喜宴上,来了许许多多贺家长辈,男的女的都在那招呼客人。 人人脸上带了喜色,要是碰到年轻的客人,自有年轻的主人出来迎接。 礼仪规矩周到得叫她瞠目结舌。 如此团结的家族,难怪能繁荣至此了。 “发什么呆?”夜流怀抬手轻敲她的脑袋。 秦朝露抬起头来。 夜流怀一愣,迅速收回手,负手而立。 秦朝露目光还未回过神来,看向夜流怀的眼神依然是好奇的眨巴眨巴,像个孩子。 夜流怀忍不住抬手盖住她的眼睛。 秦朝露不满地推开他的手。 那贺先生引他们到堂屋坐下,并亲自沏了茶水,瓜子,这才同他们拱拱手,又去忙着接待下一波客人。 堂屋他们的位置,最接近高堂,是高堂下来对着的第一张席位,也就是说一会要同新人,以及新人爹娘一同吃饭。 秦朝露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跟新人一起吃饭,那心情又激动又紧张又开心,还有点——她扭头看向夜流怀。 “肚子疼?”夜流怀猜她要说这句话,反正也就这点出息。 秦朝露尴尬又老实地点点头。 “走吧。”夜流怀站起身。 秦朝露结巴,“你,你干什么?” “陪你去!”夜流怀不以为然,又道,“如果你想自己去的话,也行。看见没,角落里有个丫鬟,让她带你去。” “我自己去吧。” 秦朝露站起身朝那丫鬟走去,随后那丫鬟便领她去想去的地方。 “秦,秦大夫?” 茅厕门口碰到熟人。 秦朝露纳闷,这种地方她还能有熟人,真是稀奇了,扭头一看,陆汀杰! 她嘴微张,整个人如踩了尾巴的猫,差点没跳起来。 “你,你,你认错人了!”下意识的用袖子挡住脸。 陆汀杰却趁势用折扇撩开她的衣袖,“既不是秦大夫,为何这么激动?还要遮挡?” “我,我,我!”秦朝露很尴尬,她才把贺大夫的事套在自己身上,说给陆汀杰听,没想到陆汀杰来了,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哥哥,谁呀?”陆汀莞自茅房里出来。 陆汀杰下意识地挡了秦朝露,“没什么,认错人了。走吧。” “哦哦。”陆汀莞跟着陆汀杰走过去。 秦朝露吐了口气,飞快地进去上茅房。 陆汀杰转过头来,只看到她一个侧影,但光侧影都让他不由自主看了许久。 “回来了?”夜流怀低头喝茶。 “嗯。” “你见到陆汀杰了?” “你怎么知道?”秦朝露震惊。 夜流怀指了指对面那位置,“方才他就坐在这里。” 秦朝露顿时头皮发麻,一会吃饭的时候,陆汀杰同贺大夫一说话,那她说过的谎不就拆穿了? 那陆汀杰要怎么看她。 陆汀莞要是知道她暗恋的秦大夫其实是个女人,又会怎么想? 秦朝露想死的心都有了。 “夜,夜流怀,你,你”能不能帮我?秦朝露满眼祈求地看着夜流怀。 夜流怀俯身过去,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那天在宫宴上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这么怕他?” 秦朝露将她说过的谎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夜流怀,末了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夜流怀喝茶压惊,“我也没办法。除非他不来,或者你不来。” “那我还是走吧!” “贺大夫亲自邀请你,你不来,如何跟他交代?” “我……” “哎,怕什么,你是有苦衷的,又不是故意欺骗。再说,躲躲闪闪的,被抓到反而弄巧成拙,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哦——” “吉时已到,新人拜天地!”媒婆的声音自外传来。 所有亲眷开始就坐,想看热闹的会围上来。 秦朝露心都快窜出来了,这个时候陆氏兄妹两也会过来吧。 第五十四章 一个比一个能装 “一拜天地!” 新人在万众期待下,携手而来。 秦朝露心里有事,连头都不敢转,就这么紧张不安地看着身边的夜流怀。 夜流怀倒是颇有兴致的看向拜堂的新人。 他们这位置观礼最佳,因为最接近高堂,没有客人会跑到这里围观,自然他们面前就没有遮挡物,就能看个清楚。 贺大夫一身火红喜服,金丝绣线镶边,衬得整个人俊美高贵无比,修长的大手紧牵着新娘子的手。 新娘子坐着轮椅,盖着薄纱制的红盖头,隐在盖头下的那张脸若隐若现,还能瞧见那向上扬的笑。 看得出来,他们很幸福。 夜流怀嘴角不自觉往上扬,又垂眸看向秦朝露。 “贺大夫今日风采别样,你真不想看看?” 秦朝露摇头,一脸看破红尘的表情。 夜流怀嘴微抽,“区区一个陆汀杰,让你怕成这样?连日思夜想的贺大夫都不看了?” “谁日思夜想了!”秦朝露嘟囔着小声解释,“我只不过就是觉得贺大夫好看,所以才特别留心罢了。” 夜流怀眸子一阴。 秦朝露赶紧补上一句,“不过现在已经找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了?”她说完,偷偷观察了夜流怀一眼。 夜流怀嘴微张,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干脆喝茶。 秦朝露想说也没好意思说,她觉得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得循序渐进。 目前只要让夜流怀相信,她对贺大夫早已没那个心思就成。 “夜流怀,我问你个事。”秦朝露双手撑着脑袋,食指捏着耳垂,看起来娇羞又可爱。 “说。”夜流怀目光看她一眼,又迅速收回,看茶。 秦朝露支支吾吾,“你说你们这样的高门显贵看中名声,门第吗?” “你指哪方面?” “就,就各方面吧。”秦朝露抬头望天,她感觉喉头干涩,小脸微热,气氛闷的不行。 周围的礼乐声,客人们的鼓掌声都消弥了一般,耳畔传来的只有夜流怀的声音。 他道,“看情况吧。有些需要,有些不需要。” “这叫什么答案!”秦朝露白眼,心里像是被泼了盆冷水,顿时脸也不热了,气氛也不闷了。 夜流怀眸光定定地看着她,已经觉察出这丫头要说什么了,俯身过去,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你该不会问的是姻缘吧?你想嫁到高门显贵去?” “我,我,我,没,没没有!”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说的是他了? 夜流怀勾唇一笑,“还说没有!你的表情,你的动作都出卖了你!你是不是看上谁了?太子?太子可不行! 太子出生慕容氏,就算要选妃那也必定是慕容氏的姑娘。侧妃也多半会在赵氏里寻。 你嘛——只能做妾。 不过要做妾的话,劝你还是别去了。就你这手段这心眼,我敢保证活不过半天!” “喝你的茶去,这种话都敢说!”秦朝露白眼,心道就算太子看上她,她也看不上太子呀。 太子那张脸,瞧着都快跟陛下差不多老了,反倒是陛下看着年轻精神。 不过也对,太子一直操劳国事,陛下整日吃喝玩乐,那精神头肯定不一样。 “哎呀,这是重点嘛!” “那你问来干嘛?难不成你是想让我——” 秦朝露两眼放光,“对,对,对!” “不行!” “为什么?” “虽然我答应帮你介绍高门显贵的公子哥,但,我也需要时间逐个打探,毕竟绝大多数还真已经定亲了。” 秦朝露晕倒,搞了半天他还是没发现她在说他呀。 也罢,就当是这样认为好了,如此倒也一样能问出些结果,“那你倒是说说,他们有没有门第,家室要求?” “那得看那个男人怎么想。若是真心相爱,便不会在乎门第。若是不爱,多半会以门第做借口。” 那你呢!秦朝露真想脱口而出一句,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她终究还是没胆量问。 吐了口气,她道,“你跟华阳公主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她为何那么针对你?” “秘密!”夜流怀手抚了抚茶杯,意思很明显了,闭嘴! 秦朝露扁嘴,“不够意思!” “秦大夫!夜将军!” 秦朝露抬头看去,陆汀杰朝二人微微垂手。 秦朝露突然又紧张害怕起来,尤其是看见陆汀杰多看了她一眼之后。 陆汀杰的确多瞧了她一眼,但没想拆穿她,只因为她穿的好看,多看一眼,且坦坦荡荡地赞美了一句,“秦大夫果然还是女装好看。” 秦朝露尴尬,不敢看着他的脸,磕磕巴巴道了一句,“谬赞了。” 夜流怀抬眸问他,“陆姑娘呢?” 陆汀杰答,“她去陪她表姐了。” “贺姑娘是你们表姐?” “正是。” 夜流怀不再多问,转看向秦朝露,看见了吧,不用你多想,人家自有分寸。 秦朝露放了心,同时也很感谢陆汀杰的周全,但又觉得这陆汀杰原来也不是什么好鸟。 既然陆家跟贺家是表亲,那,那天她在宫宴上说的谎他早就知道了,还装模作样的听自己编下去,还那般气定神闲,亏他装的出来。 秦朝露看了他一眼。 陆汀杰落落大方地回视过去。 秦朝露不再多看。 此时,堂已拜完,席面铺开。新郎官贺大夫捏着酒杯走过来,他看到秦朝露这身打扮时,也是眼前一亮,夸赞了一句,“美!” 秦朝露脸红,“谬赞了,谬赞了!” 贺大夫浅笑,又饶有深意地看了夜流怀一眼,瞧着夜流怀对上来的眸子,他笑得更畅快了,“来,贺某敬大家一杯!” 敬完酒,不忘拍拍夜流怀的肩膀,极轻细地说了一句,“是兄弟,就出来一下。” 而后,他先去别处敬酒。 酒席过后,秦朝露先被贺小姐叫走。 贺小姐的丫鬟来过来请她时,她很意外,因为根本没见过贺小姐,为何突然来找她。 丫鬟也没多说,叫她只管去便是了。 秦朝露担心遇到陆汀莞便问了一句,丫鬟说陆小姐去了其他小姐屋。 她这才放心的过去。 等秦朝露走后,夜流怀才去找贺大夫。 第五十五章 群狼环伺而小绵羊不自知 秦朝露首次见贺小姐,有点紧张,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那贺小姐先转过轮椅来,面朝她,微微一笑,“秦大夫!” 秦朝露意外,面前的贺小姐看起来温婉端庄,笑容嫣然之下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纯真,这份纯真和端庄融合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过于端庄而显得无趣,又不会太纯真而显得痴傻。 并且一身红妆裹身,更衬得人美得不可一世,与贺大夫站在一起的确是天作之合。 秦朝露看得出神,但很快回过神来,大大方方道了一句,“贺小姐。” “坐!” 丫鬟搬来一小杌子后,自觉退下了。 “我听小柔……咳,我听柔长说起过你。说秦大夫身世坎坷,却自有一股韧劲。 还说你几次遭逢大难却都能绝处逢生。 我很好奇这样的姑娘长什么样,所以叫人请来看看,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秦朝露微微一笑。 那贺小姐又道,“其实柔长也出身不好。他也是自小没了爹娘,也不知是谁将他扔在我们贺府门外。 我爹娘说,当时正下着大雪,他们捡到他时小脸冻得发紫,险些去了。但他也福大命大! 这么看起来,你们两还真是像。” “大概是上天保佑吧。”秦朝露道。 贺小姐点头,随后她又换了个话题,说起驻颜药丸的事。因为她明显感觉到秦朝露的拘束,便想说一些她擅长的话题。 果然,说到秦朝露熟悉的领域,那话题才热络起来。二人还聊起商铺合作的事。 那厢,贺大夫捏着酒杯在贺府的小池旁静等夜流怀,见夜流怀过来,他又递过去一杯,并且斟满酒。 夜流怀接了,但没喝,就这么望着酒杯问他,“何事?” 贺大夫浅笑,“还是私事。我记得那天你同我说过,你之所以对她格外关注是因为她差点就成了你的妻子,所以后来的日子里,难免多上了几分心。” 夜流怀皱眉,“你想说什么?” 贺大夫看他这么紧张,笑得更欢了,仰头将杯中酒倒入口中,一口吞下,才又道,“既不是真心喜欢人家,便要拿捏距离和分寸。别叫人家心存幻想,最后徒添伤心泪。这也是对她的一种尊重。” 夜流怀不明所以,还有些不悦,“这跟你有何关系?总不能你也喜欢她吧?” “我是喜欢她!” 夜流怀眸子对上来。 贺大夫笑对他的眸子,坦荡中略带挑衅,“不过是兄长对妹妹的喜欢。许是我两同命相连吧。 所以见到她的那一刻,便格外关注着。不过我自有分寸,不像你……”他点到为止。 “你喝多了!”夜流怀将手中酒杯递还给贺柔长,转身离去。 贺柔长望着他的背影,盯了很久,心情一沉,又喝了一杯,连同夜流怀那杯酒也灌入腹中。 他在想,若是哪一天,秦朝露和夜流怀,妹妹和兄弟,必须要二选一时,他会选谁。 那厢,贺小姐同秦朝露已经从驻颜药丸说到了男女感情上。 此时秦朝露才发现,说了半天,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原来贺小姐要跟她说的竟然是这些。 她就奇了,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说这些。难不成,刚才她跟夜流怀的话都让他们听见了? 这样的话,她可以死一死了。 贺小姐看出她的戒备,连忙解释,“您别多想。是柔长告诉我的。 他把军营的日子都说给我听。我猜出来的,毕竟我也是女人,所以了解女儿家的心思。 而且我同你一样的性子,我们两投缘,这才多说了几句。” 秦朝露好奇,“你也是主动追的贺大夫?” “那倒不是。不过,我要不答应,他也娶不了我。我自己掌控着自己的命运。 你也应当如此。” 贺小姐饶有深意地握了握她的掌心。 秦朝露觉得她这话说得有理,但真正做起来却又不是想的那么简单,就好比刚才她同夜流怀试探,她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这厮还不懂,难道真要她直直白白说出来? 那样也不是不可以,但至少得让她看到点希望吧,不然真的很难开口。 秦朝露瞧着话题都已经说到这了,那干脆把方才她跟夜流怀说的话,挑几段说给她听,也好让她这个过来人出出主意。 贺小姐听后一愣,圆润的大眼睛突然一眯,表情有些凝重。 秦朝露一颗心被揪起,“怎么了?” 贺小姐抬头看她,“你真的一点都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发现他其实已经听懂了。” 秦朝露一愣,覆在膝盖的手微微握紧,身子也绷得紧紧,“他听懂了假装没听懂是几个意思?拒绝我吗?” 贺小姐摇头,随后又是一笑。 秦朝露才发现这贺小姐与贺大夫笑起来都一样的和风细雨,光风霁月,这大概就是夫妻相吧。 贺小姐笑过之后,又神秘兮兮地道,“我倒是觉得他可能脸皮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所以假装听不懂。哈哈哈! 谁能想到,堂堂的一国大将军,素有威名,却是个脸皮薄的憨憨,哈哈哈!这也太可爱了吧!” 她已经忍不住脑补出好一出大戏,并且琢磨着有空要不要写一本话本子赚点小钱。 秦朝露眼睛一亮,“你说的可是真的?” 贺小姐点头,“我要说的不准,我这名字倒过来写!” 听她这么一说,秦朝露才放心,同时开始琢磨起如何追求高冷大将军。 不过想来,整个锦国上下几百年,女追男的事例放在哪一年都算奇闻吧。 秦朝露要做这奇闻之一,心里面还是有些紧张的,同时也很好奇其他奇闻前辈们都成功了没有,可有先例给她瞧瞧。 “秦大夫,我这有几本话本子,你拿着瞧,兴许能给你灵感。”贺小姐笑着,将心爱的话本子递到秦朝露跟前。 秦朝露震惊,都说她脸皮厚,可谁能知道温婉端庄的贺小姐才是最不要脸最无耻的人。 而且她看着自己那八卦满满的眼神,简直像极了市井里打听各家私房事的妇人。 第五十六章 是她太单纯了 所以,她突然相信了贺小姐那句自己掌控命运的话,甚至她都怀疑,贺大夫那样温润和善,一看就易推倒的小绵羊,从没看清过贺小姐这匹大灰狼的真面目。 回过神,她连忙推了推,表示“我就这么带出去也不太方便。若是日后需要,我再去书斋买就是。” 贺小姐觉得有理,便又收回去了。 秦朝露趁机起身,“贺小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日后关于药铺的事,咱们信上说。” “好。放心吧。” 秦朝露垂手。 她此时应该行女儿家的礼,但已经习惯了,没发现。 贺小姐忍不住偷笑。 秦朝露从新房出去时,正好碰到贺大夫进来,二人轻轻颔首,打了个照面,便又各走各的。 贺大夫推门进来,又关了门,转身看着自己媳妇亮闪闪的眼睛,眉头一挑,心生起不祥的预感。 他轻咳一声,开口提醒,“秦朝露和夜流怀的事,你最好别掺和。” “为何?”贺小姐抬起头来,“难道你不赞成他们在一起?” “嗯!”贺大夫点头,随后大手一甩,负手而立,宽大的袖子自空中划出一个弧形,紧跟着叠到背后,拉长了身形。 贺小姐看红了脸,垂下头,却仍旧有些倔强,“我看他们挺般配的。 再说,我这也是受老太君所托。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柔长,你可不能让我背信弃义啊!” 多年前,贺家有个姑祖母,嫁去了沈家,后来生了个女儿又嫁入夜家,那女儿便是如今的夜老太君。 夜家与贺家其实是远亲,早已不来往。 若不是夜老太君写信给贺小姐的娘,又转托此事,他们后辈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 秦朝露从贺小姐那出来时,夜流怀正在必经的长廊上等她,见她走近,才转过来,说道,“我有话同你说!” “好巧,我也是。”秦朝露心里一颤。 “上车吧!” 二人上了车,车夫驾车返京。 车上,秦朝露目光定定地看着夜流怀,静等他开口。 夜流怀原想跟她说清楚,但看她一眨不眨地盯过来,反而开不了口了,而且他突然之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只要一想起要说的话,要断的念头,他的心就隐隐揪疼,犹豫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让她先说。 秦朝露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转开头,踌躇着该怎么说。 直接问,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点。而且方才在贺府的时候,那么暗示他,他都装糊涂,这会直接问得到的答案一定是拒绝,还是不要直接的好。 想了想,她决定换个话题,“之前在回京的路上,你可是主动答应要给我寻门好姻缘。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连个动静都没有。 还有,你答应给我发的工钱,钱呢?” 果然转移话题之后,说话就是底气足,秦朝露嘴角一扬,转头理直气壮地看着夜流怀。 “放心,我记得。” “哦。” 话题又断了。 秦朝露双手拢在袖子里,偷偷绞着,心里很烦,怎么以前不喜欢他的时候,有的是话。如今真心喜欢他了,却反而说不出来了,这个时候就是吵一架也是好的,可悲的是,他们连矛盾都没有。 马车哒哒地往前去。 车窗帘被风吹得一掀一阖,车内光线忽明忽暗。 秦朝露头望着窗外。 夜流怀看着她。 良久,秦朝露又转过头来,“贺大夫同你说了什么?” “贺小姐同你说了什么?” 秦朝露(夜流怀)震惊,他们竟是异口同声问出来的。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秦朝露都不敢再开口了,夜流怀下意识地垂下头,闭嘴不语。 秦朝露不想放过这好不容易起来的话题,大着胆子提道,“要不石头剪刀布,谁输谁先说。” 夜流怀转看过来。 秦朝露不明所以,“怎么,不可以?” “有点幼稚。”但他还是答应了。 石头剪刀布,一把定胜负,秦朝露赢了。 她双目闪闪的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一本正经地耍无赖,“三局两胜!” 三局两胜后,还是秦朝露赢,她继续看着夜流怀。 夜流怀抬眸冥想了一会,还是耍无赖,“五局三胜!” 五局三胜后,还是秦朝露赢。 “不能再耍赖了!你可是堂堂的一国大将军,不能输不起。” “知道了!”夜流怀砸吧嘴,心里纳闷,这丫头正经事没一桩会,这种事倒是玩的一把好手,也不知哪学来的。 秦朝露内心骄傲,都是败那个奇葩所赐。 那次她为了解除傀儡术,拯救苍生,跟那个奇葩斗了好久,玩了上百盘,渐渐的她就摸出门道来了。 这也算是收获一项新本事吧。 秦朝露窃喜,而后乖乖坐好,静听夜流怀说下去。 夜流怀才不会将贺大夫跟他的对话说给她听,想了想,决定现编几句。 “他让我问老太君安。” “……” “完了?” “完了。” “你别是随便糊弄我的?” “糊弄你是小狗!”得,他自己把自己套进去了。 秦朝露沮丧。 夜流怀笑了,“这下,该说说你的了。” 秦朝露心虚,她当然也不会把她跟贺小姐的话全部说给他听,只挑能说的说,“就是我跟贺小姐达成了合作。她答应帮我在南浔贵族圈推广美容药丸。 我送了她几瓶试用。 她说用得好了,想跟我一起开铺做生意。” “靠谱吗?” “当然靠谱!贺家乃名门望族,贺小姐又是个守诺的人,怎会不靠谱。” “我是说你——的药。” 秦朝露鄙视,“当然靠谱,我可是严格按着方子来的。只是这种东西需要长期服用,见效慢罢了。哦,对了” 说起药,她突然想起来今早出门时,其实给老太君备了一盒养生安神的药丸,但老太君找她谈事之后就给忘了,如今正揣在袖子里。 秦朝露拿出来给夜流怀看。 夜流怀看了一眼,乍看像这么回事,但有没有用就不得而知了,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吃不死人。 秦朝露看他不说话,忍不住凑上去,“你要不要验验?”她想起在军营的时候,她开的方子这家伙都要验过,如今药给老太君吃,想来更会谨慎吧。 谁知道夜流怀道了一句,“不用。反正也吃不死人。” 秦朝露怔楞,他何时对她这么信任了? “你真的不验验?”她把药盒打开,递上去。 但此时,马车颠簸,药跌在地,又滚出车厢—— 第五十七章 秦朝露猛撩夫 秦朝露愣住了。 夜流怀转看过来。 秦朝露跟他对视一眼,空气突然安静。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激动大喊,“停车,快停车!我的药!药!” 车夫吓得死拉马缰绳。 马儿被拉疼了,头一甩,差点没把车夫甩出去,而车夫死死控着车子,车子突然失衡,车厢左右漂移,秦朝露一个不稳,直接滚到夜流怀身上,脑袋差点磕在某个位置,被夜流怀大掌拖住,顺势将她扶正。 秦朝露一心顾着药,没发现哪里不妥,等车一停就飞快地跳下去。 夜流怀无奈,“药都脏了,也不能吃,还捡它作甚!” “你不懂!”秦朝露往回跑了一段路,跑到刚才掉落的位置,蹲下身,仔细寻找。 这药还没正经出售呢。若是叫同行捡了去,研究出方子来,那不等于泄露机密了!所以,即便脏了也不能丢掉。 街上的行人,商贩全都望过来,好奇这位穿着漂亮的大小姐蹲在地上捡些什么。 不少人也开始蹲下来捡,甭管丢了什么,捡到了看看不就知道了,而且富贵人家丢的,那一定是宝贝无疑了! 越来越多的人这么想,越来越多的人蹲下来,甚至到最后,后蹲下来的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蹲下来,总觉得不蹲好像与整条街格格不入似的。 车上的夜流怀看得嘴角抽搐,想笑又觉得好气呦! 不过还真有人捡到了那颗药,只可惜那个人是个傻子,还以为捡到了驴粪蛋,嫌弃地扔在地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又觉得还不够解气,跳上去使劲踩了踩。 秦朝露听到了踩踏声,刚要转看过去,那傻子已经乐呵呵的走了,药丸粘在他脚下跟着走远了。 而此时街头飞快地奔过来一匹快马,马主人有急事,马鞭子抽的啪啪响,马蹄快得只能看到影子。 最前面蹲身捡东西的人让马踩了,吐了好大一口血。 其他人一面让路,一面指责,“当街纵马行凶,什么人呐!” 那马主人理都不理,踩死了人也不下马道歉,就这么一路绝尘而去。 秦朝露已经看到那匹快马朝自己冲过来,并且已经起身准备让开了,无奈那马不按常理走,竟从前一个障碍物前起跳飞过,这一飞,就直接奔到了秦朝露面前,马蹄眼看着就要踩到她脸上了。 秦朝露吓得大叫。 夜流怀纵身跃起,在马蹄快落到秦朝露脸上的那一刻,抱着她自马腹下飞过,同时抽出匕首往马腹划去。 众人吓得捂住双眼。 直到听到马鸣长啸,听到巨物轰然砸地之声,才慢慢松开手,此时他们才惊讶的发现,那位小姐竟完好无损的活着,还有一位长相俊美的公子紧紧抱住。 众人鼓掌叫好。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夜流怀。 夜流怀大手紧搂着她的腰,身体紧贴着他的身体,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那她就不明白了,这么在乎她,这么喜欢她,为何就是不承认呢?仅仅是因为脸皮薄? 可她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 “喂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话还没说完,夜流怀就松了手,还特意与她保持距离,一副他们没关系的样子。 秦朝露扁嘴。 此时那人已经让路人拦住了,大家都为他踩死路人的事愤愤不平,方才不敢出手,如今那马让夜流怀开膛破肚,那人没了马跑不远,大家就群起而上。 秦朝露此时才看清那驾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恭王的手下,也是那天踢她屁股的人,她激动地看向夜流怀想要示意。 但夜流怀已经知道了,他直接揪起那人上去就是一拳。 那人会武功,第一拳砸上来,他还避开了。 路人不悦,捏紧拳头叫夜流怀使劲打,打死他也不为过。 夜流怀勾唇,“可听见了?不是本将军要取你狗命,是民意如此。” 那人有点慌了,却又故作镇定,还试图拿恭王压制夜流怀。 但夜流怀并不在意, 那人也知道压不住,既然如此只能打了。 大街上,两人打得厉害。 恭王的手下自知不是夜流怀的对手,但以为自己好歹是恭王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想来也能接下几招,先行缓兵之计,在饲机逃脱。 但他没想到夜流怀下手快准狠,接下一招已经很吃力,更别说第二招,第三招,他开始慌乱了。 夜流怀眉头一挑,游刃有余地应对这小虾米的攻击,他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今天让他撞上了,不帮秦朝露把仇报回来决不罢休。 就这么三招功夫,夜流怀已经打得人鼻青脸肿。 而那个人即便是使暗器,也没占上一点便宜,反而更加弄得天怒人怨,民怨沸腾。 “打死他,打死他!” 这事还惊动了官府,官府派人出来抓人。 夜流怀不想去衙门扯那有的没的,这才收手跳车走人。 有眼无珠的衙役还想拦他去衙门说话,但马车一动,没人赶拦,所以他们就这么走远了。 “别动!”马车上,秦朝露匆匆抽出手绢,往他掌上轻轻一盖,再手脚麻利地打了个结。 “你的手都破了,自己没发现吗?” 秦朝露认真地包扎伤口,不看他,但也是有意让他记住自己。 “无妨。”夜流怀下意识地想去扯那条手绢,还给她。 将军是个高危行当,他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哪里还敢娶妻生子平白连累别人,纵然对于身边的人,有些不舍,但还是决定一点点保持距离,到最后彻底断干净吧。 “嗯。”他把手绢还给她。 秦朝露不愿收,“我给你的是一块干净的手绢,你还我一块脏的? 就算你不需要,但这都已经脏了。你把它洗干净了还我,也说得过去吧?” “我?”夜流怀挑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是啊。”秦朝露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有问题吗?” “行吧。”夜流怀心想,总归是小事一桩,直接应下就没那么多废话,若是不应,这丫头一定有很多话等着他,所以他收了手绢,准备洗干净还她,或者直接买一条一样。 马车哒哒的往前去,周边街景不停后退。 夜流怀突然想到那人是恭王的手下,落到衙门,怕也是不敢办他的,最终也不过是随便哈拉几句,找个背锅的背下那条人命也就完事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叫停了车。 第五十八章 华阳公主私会陆汀杰 秦朝露转过头来。 夜流怀道,“肚子疼,上个茅房。” 秦朝露,“……” 那厢,那人好不容易用恭王的名头从衙门里摆脱出来,不想刚拐入巷子,还没走几步,突然兜头套下一张麻袋。 那人眼前一黑,本能地要出手,结果来人比他还快,直接就是拳脚相加,一直到那人浑身酸痛使不上力,再到后来,鲜血喷涌,眼前发晕,最后倒在地上。 夜流怀才收手,甩了甩揍得酸疼的手,纵身一跃,又跳回了车上。 “上个茅房怎么要这么久,便秘啊?”秦朝露捧着他刚买给她的冰水一边喝着一边看他。 夜流怀鄙视,“恶不恶心,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哦!”秦朝露眯眸看他,心想还说上茅房,给她买东西就买东西嘛,整得神神秘秘的。 “要不要喝一口,消暑解渴。”她把冰水往他跟前递了递。 夜流怀看了一眼,那竹管碰过她的唇,还沾着属于她的味道,如果他再喝的话,不是等于间接……喉头轻滚,适时转过头去,“不渴,你自己喝。” “哦。”秦朝露又拿回来,自己一个人喝,不过她还是挺高兴的,他其实是喜欢她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哎,男人啊,就不能主动点吗? 秦朝露低头偷笑。 夜流怀转看过来。 秦朝露赶紧收起笑。 …… “杀,杀人了,杀人了!”深巷尽头,一老头正要出门,瞧见一人被兜在麻袋里,只露出手脚。 手脚上还有血,地上也有血,吓得又关上门。 深巷头正好有人进来。 麻袋里的人突然醒过来,抬手摘掉麻袋。 那进来的人看到这一幕,吓得拔腿就跑,“诈尸了!诈尸了!” 来人擦了把脸,撑着最后一口气赶回了恭王府。 恭王看到血淋淋的一身,眼皮一跳,“何人打伤你的?凌风?”所以他要杀的人,让他给跑了? 恭王眼神不悦地扫射过去。 那人道,“是夜流怀。” 恭王这才松口气,但同时又迷惑不解,“你怎么跟夜流怀碰上了?” 那人便将路上的事同他说了一二。 恭王哦了一声,不怎么感兴趣。 他收起折扇,放于小几上,转手去捏茶杯,小酌了一口,才又问,“本王交代你的事都办妥了?” “办妥了。” “那个凌风处理干净了?” 啪,折扇重新打开,似有若无地扇着,恭王阴沉沉的眸子隐在折扇里,借着扇面的薄纱,似有若无的透出来,于慵懒中带了几分阴狠。 那手下倒吸口凉气,道,“属下亲眼看着他咽气才回来的。” “好!”恭王嘴角勾笑,又恶狠狠地咒骂那已死之人,“这个混账东西,让他去收拾一个宫女,他却办事不利,让太子的人抢先一步。 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跑路,当本王是死了不成! 钱义,你去把他没办完的事办了!” 钱义没应下。 恭王转看过来,此时才关怀了他一下,“看你这伤痕累累的,想来很疼吧。 一会下去同管家说一声,去库房拿几瓶上好的跌打药。” “谢王爷!”钱义心里这才好受些,也一并领下了新的任务。 此时,他又想起什么,走出去又折回,“王爷,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属下今日看到了夜流怀身边的秦大夫,竟是女儿装出行。” 恭王一顿,抬眸过来,眸子陡然一冷,“你是说她是女人?” “是!” 恭王眼珠一转,琢磨出法子后,仰头大笑,“夜流怀,你叫本王如何是好啊,哈哈哈!” 钱义浑身发冷。 恭王突然又改了主意,不让钱义混进太子府刺杀宫女彩月,这事先放一放,“你先下去养伤吧,别死了!” “是!” 太子府那边,太子正正襟危坐,夜审彩月。 彩月起初还不敢说出真相,但架不住太子的软硬兼施终于还是妥协了。 她道,“是恭王身边的凌风让奴婢陷害秦大夫的。 奴婢原本要回去找公主,可是路上碰到了凌风。 凌风原来一直跟着秦大夫,他瞧奴婢与秦大夫聊的投缘,便抓破了奴婢的脖子,让奴婢诬陷秦大夫,间接将夜将军和太子拖下水。” 太子冷嗤,他早就猜到了。 幸好那天他看到恭王的手下出去后,立刻叫自己的手下跟出去,否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本宫再问你。华阳公主那天为何支开你,她想见谁?” “云城医官陆家的公子,陆汀杰。” 太子震惊,又满脸不信,“陆家世代为医,且不图名利,贤名在外,你可要想清楚了! 胡乱攀咬,本宫就把你丢出去喂狗!” “奴婢,奴婢没有胡说!”彩月喘着气,撑起沉重的脖子,一字一句道,“华阳公主与陆汀杰于多年前就有往来。具体有多少年岁,奴婢也不知。奴婢伺候公主的年岁不长,听说公主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暴毙而亡了,奴婢这才顶了上来。 但奴婢知道,华阳公主有意想让陆汀杰的妹妹陆汀莞做棋子,嫁到夜家做夜将军的妾室,以便为他们赵家效力。” “为何要让陆汀杰的妹妹去?华阳公主跟陆汀杰是什么关系?” “奴婢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但看着像是,像是……” “但说无妨!” “是。看着像是有私情。至于为何华阳公主要让陆汀杰的妹妹去,是因为公主曾说过,他们赵氏的女儿嫁到夜家很容易被看出来,而且容易让夜流怀起了警惕。 所以要找个外姓女子去。 正好她听说在云城的时候,陆汀莞与夜将军是见过的,他们也算有缘,所以让陆汀莞嫁给夜流怀再为他们所用,就不会引起怀疑。” 太子眸光一阴,看来他们慕容氏想打的主意,赵氏也想打。 只是他们都看出来了,夜流怀又岂能不知,慕容氏不容易安插人进去,赵氏也一样。 他们这步棋迟早是走不通的。 掌灯十分,夜流怀与秦朝露到了夜府。 老太君提前做了部署,不让厨房留饭,又找了借口给后厨的厨子都放了假。 夜流怀他们回府之后正想用饭,竟是连个下厨的人都没有,真是稀奇了。 “那不如自己下厨吧。”秦朝露提议。 第五十九章 终于说出来了 夜流怀垂眸看她,“路上蹲了一圈,还有力气做饭?” 秦朝露嘴微张,“不是你做给我吃吗?”她心里想笑,料他也不会做饭,但就是想跟他斗斗嘴。 “那还是去外面吃吧。”夜流怀覆手轻咳。 秦朝露不肯,“还是我做给你吃吧。”老太君好不容易给她制造的机会,岂能溜了,“不过你得帮我。” “那还是出去吃吧。” “夜流怀!”秦朝露咬牙,“你是有多懒,让你洗个菜,看个火,很难吗?” “难!” “我不管,你就得帮我,否则我就去老太君那说理去!” 夜流怀眸光悠悠地转看过来。 秦朝露心一虚,抬头望天。 最后她还是死磨硬泡地把夜流怀拽进了后厨。 果然啊,老太君刻意准备过的后厨,不仅食材齐全,还相当干净整洁,连照明的蜡烛都是全新的。 最夸张的是,秦朝露想去米缸盛米,发现米堆里还藏着一本菜谱,大概是怕她不会做菜,特意埋的。 秦朝露差点笑出来,幸好是她来盛米,若是换夜流怀岂不是穿帮了? 她赶紧将菜谱往最深处埋了埋,兜起一碗米放水里淘,又忙里偷闲地让夜流怀把锅先热了。 “生火你会吧?” 他常年在外打仗,总要点火,她就不信他不会。 夜流怀去灶膛生火。 秦朝露已经手脚麻利的淘完米,蒸上了,又去洗菜炒菜。 没多久,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就做好了。 夜流怀还惊讶了一下,那眼神透着难掩的不可置信。 秦朝露手支着脑袋,眸光熠熠,满脸全是骄傲。 “尝尝吧。” 她夹了块肉给他。 夜流怀看了看那块肉,顿了片刻,原想干脆利落的扔出去,再重新夹过,以此让她看到自己的决绝,好保持距离。 但到底没舍得下狠心,最终还是放进了自己嘴里,而且忍不住细嚼慢咽,这一嚼,不仅打开了味蕾,还将各种奇怪的念头都释放了出来,按都按不住,偏偏那丫头还对着他微笑,夜流怀双手紧了又紧,努力克制着想要将面前人拥入怀里的冲动,叫她转过身去。 “啊?”秦朝露震惊又委屈,“转过去,我怎么吃饭?” 夜流怀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些,让她捧到灶台上吃。 秦朝露不想去,她还有话没说呢。 但夜流怀突然站起身。 “别,别,别,我去,我去。”秦朝露不情不愿地捧着饭碗到灶台上吃。 到了灶台那,她还偷偷地往夜流怀那看了一眼。 夜流怀也正好抬起头来,然后冷咳一声,叫她不许看他。 秦朝露,“……” 此时夜色已深,厨房门紧闭,昏黄的烛光洒将下来,铺就了一室的温柔。 因为气氛过于温馨美好,夜流怀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跳的飞快,方才掩不住的念头,此刻因秦朝露不在面前而肆无忌惮的都释放出来。 “夫君,吃饭了!”秦朝露小媳妇的打扮,捧着饭菜笑盈盈过来。 “爹,抱抱!”小奶团子吸着小指头,扎着小辫子朝他过来,声音绵软细腻能把人萌化。 “爹,我也要抱抱!”已经有桌腿高的大儿子不要脸地跟妹妹抢拥抱。 “夫君,我也要抱抱!”秦朝露弯着眼眸,天真乖巧的凑过来,手却死死按住那两小萝卜头的,将萝卜头推到身后去。 萝卜头哀怨的用小拳拳捶她。 夜流怀望着身侧空荡荡的位置,心跳得越来越快,脸也红了。 幸好厨房里只有一根蜡烛,还是插在墙上的烛台里,距离远,照不清他的脸,他倒也放心了许多。 “那个——”秦朝露突然转过头来。 夜流怀身子一绷,心虚地垂下头,“说!” “我,我想夹点菜,没了!”她特意捧着碗给他看,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嗯。”夜流怀让她过来。 秦朝露勾唇一笑,又飞快掩去,乖乖巧巧地走过来,俯身夹菜。 “那个,夜流怀。你说,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美好的记忆,说出来给我听听?”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秦朝露扁嘴,“你的家人……老,老太君他对你多好! 你跟我说说你跟老太君的故事吧?你儿时可曾调皮,可曾被先生打屁股,老太君有没有护你?” 夜流怀果然开始回忆起来。 秦朝露偷偷坐下来,双手撑着脑袋,听他说。 但夜流怀只放在心里自己品。 儿时的往事当然是美好的,尤其是全家没了之后,曾经的争吵都变得格外珍惜。 但越是想起儿时的美,就越是明白那一战的残酷,就越是痛彻心扉。 夜流怀双手紧了紧,眼神闪过哀伤。 他忆起了太多。 忆起了全家出去礼佛,忆起了贼人入庙劫走了全家,忆起了全家老少一起赴死,忆起了,父亲与叔叔追剿贼人深入陷阱,失手被擒。 忆起了,堂弟望着弟妹和侄女痛苦纠结,最终将那支射向他们的箭交给了夜流怀。 “大哥,我下不去手,你来。” 一战功成后,夜流怀于尸山血海里,托起敌人的尸体,乱刀剁成肉泥,跺得他双目猩红,几近疯魔,跺得连将士都害怕了。 但他看到所有人惧怕他的眼神却有种说不出的痛快,他提着剑疾步折回,想尽快把这事告诉弟弟。 却看到的正好是弟弟于是城墙上纵身一跃的画面,那一刻,他险些崩溃到走火入魔,是弟弟临死前一句,“照顾好老太君!”才勉强支撑着他活到现在。 此时,他再看看秦朝露,看看她现在的美好,就越发担心将来的恐怖。 他不想再来第二遍,如果要他亲手血刃自己的妻子的话,他宁可自我了断。 回过神来,夜流怀出了一头冷汗,且看着秦朝露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舍,但那种不舍在被秦朝露捕捉到的片刻就被他掩下去了。 秦朝露甚至都没来得及细品。 “你没事吧?”她拿起帕子给他擦擦,但还没碰到他的人他就站起身。 秦朝露一愣,手伸在半道上,茫然无措。 良久,她才收回手,假装不在意的收起情绪,重新找话题。 但夜流怀却突然说了一句,“很晚了,睡吧。”说着他就要出屋。 秦朝露又急又气,情绪激动地叫住他,“夜流怀!” 夜流怀脚步一顿,心里的猛兽好像要挣脱牢笼钻出来一般,双手拢在袖中偷偷拽紧。 秦朝露站起身,向他走去。 第六十章 将军是高危行当 夜流怀感觉自己快控制不住那头野兽了,尤其是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手都颤抖了,极力忍了忍,才艰难地抬脚迈出去。 但秦朝露加快了速度,在他开门的那一刻,直接扑上去,把人抵在了门上,门哐得又关上了。 烛光淡淡,门边是烛光照不到的死角,只有窗口的月光洒将下来,勉强照到小半张脸。 月光下的二人的脸,都带着不自然的错愕和慌张,视线落在对方眼里,都将对方的心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夜流怀不自觉的绷紧身子,心里的野兽已经撕嚎。 秦朝露心一横,抵着墙的手指往前一伸,整个掌心贴着墙面,身子与夜流怀贴的更紧了,她用娇小的身子硬是将夜流怀的高大的身躯圈禁在她双臂之间,狭小的空间里。 秦朝露抬头紧紧地看着他,要说的话和内心的冲动已经快要冲破最后一点矜持,冲出口了。 夜流怀伸出手,试着推开她的手,却恰恰给了秦朝露最后的冲动,她突然大吼了一声,“看着我!” 夜流怀被镇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能从他的瞳孔里看到那个弱小无助却又一颗心横到底的自己,他也能从她瞳孔里看到那个彷徨挣扎的自己。 “夜,夜流怀!吾心悦你! 从过往的点点滴滴,似水渗透,层层透进心底。 现在,我整颗心都是你!” 秦朝露深吸口气,越是到了这个羞耻的时候,越是拼命睁大眼睛,不能让他看出一丝怯懦,就算输了,她也必须输的漂漂亮亮,“夜流怀,你呢?敢不敢给我一句痛快话?” 夜流怀瞳孔一变,心里的野兽冲破束缚,掌控全身,大掌突然按住她的脑袋往前倾,他俯身过去,双眸盯着那翘嫩的唇,想一尝其中的滋味。 秦朝露一怔,又是一喜,眼泪汹涌而出,双眸缓缓闭上。 但那一吻并没落下,夜流怀的唇绕开了她的唇,落在了耳上方一寸的距离,“爱我你会吃苦头的。” 秦朝露一怔,缓缓地睁开眼。 夜流怀的大手紧紧拖着她的脑袋,手上虬筋凸起,后脑勺的发髻都被他揉乱了,他道,“夜家的事你应该清楚。我娘,叔婶,姑侄等,都是我亲手杀死的。 如果有一天,我的妻子深处陷阱。我不仅不会救,还会一剑贯穿,你可明白?” 他的话透着冰寒,深入心中流到四肢百骸,让秦朝露整个人都凉了。 夜流怀看出了她眼底的惊恐,料想她应该不会再来纠缠,原应该高兴,却只有苦涩,他放开了她。 秦朝露却不肯松手,“可我相信你能保护我!而且,我会自己保护自己!” 将军是个高危行当,这话还是她说给他听的,她当然明白跟着他会面临什么样的绝境,但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夜流怀一怔,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秦朝露道,“我可以跟着你练武,练心计,练城府,练胆量。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只是想跟着你——仅此而已。” 说到后面,她垂下了头,纵是心里再喜欢,还是带着一点自傲的,如今这份自傲在他面前扒了个支离破碎,他若再拒绝的话,她真的觉得自己无颜再面对他了。 “夜流怀,你难道不想有个家吗?” 夜流怀心头一颤,似被重物敲击了一般,流传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颤抖了。 他想,可是不能。 像他这种人还是孤独终老的好,免得祸害别人。 “你难道不想有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陪着你吗?” “你难道不想有人陪你分担忧愁,分享快乐吗?” “你难道不想有份牵挂吗?一份无论身处何地,想起来就能精神振奋,可以冲破一切困难的——牵挂吗?” “别说了!”夜流怀双拳握得紧紧,这个女人,她的每一句话都打在他的心上,将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打了个支离破碎。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她?是不是应该听贺柔长的? “让开!”他抬手推开了秦朝露,径直往外去。 秦朝露气急,“夜流怀!你混蛋!”她拔出了他送她的簪子,怒冲冲地扔出去。 簪尖打在宽硕的背上,又落下来,摔成数片。 秦朝露蹲在地上,掩面大哭,“混蛋!” 如果说夜流怀不喜欢她,她输的干干净净明明白白,也就算了。 可他明明是喜欢她的,却偏偏拒绝她,她不服气! 翌日一早,秦朝露收拾东西搬出夜家。 老太君得知消息后,匆匆来劝。 但秦朝露不为所动,还从皇帝御赐的两箱宝贝里挑选了几样送给老太君,就当是这几天的房租吧。 老太君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金银珠宝,又看了看垂头丧气,眼眶红肿的人,心疼地抱紧了她,“你这孩子!有这些钱自己存着吧,我一个老太婆用不着!” 老太君又把东西还给了她。 秦朝露不想跟夜家有瓜葛所以想理清楚了,但老太君怒了,“你算得这么干净,是不是还要同老身计较诊金? 如果是这样的话,老身叫映月去取银子!” 秦朝露发现老太太发怒的样子有几分威严,还有几分迫人,她一时愣住了,但回过味来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于是她也没客气,又收回去,只留下一样水绿的手镯拨给了老太君,“老太君,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夜家也不缺金银珠宝。只是,这也是我一点心意,这你总要收下的。” 老太君这才收下,转手也送了她一件首饰,“这个你留着。当是奶奶送你的见面礼。” “奶,奶?”秦朝露怔楞。 老太君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夜家孙辈当中,还没出过孙女。奶奶喜欢你,日后有空多来看看奶奶。” “奶奶!”秦朝露失声痛哭,紧紧得抱住了老太君。 老太君也哭了,“要不就别走了,在这住下吧。若是担心外人指指点点,我即刻就让人开了祠堂录族谱,把你的名字放到夜家族谱里。” “不了,奶奶,我要走。我要自力更生,要让那个人看看,我自己能保护好我自己!” 秦朝露的目光朝某个方向看去。 某上方,那个人正满眼复杂地看着她,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出去后,胸口位置好像也搬空了。 第六十一章 秦朝露的第一桶金 “人都走了,倒是舍不得了?”老太君的声音不怒自威地传来。 夜流怀转过身,遥遥垂手。 老太君憋着满肚子的火,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制,训斥道,“你看看你干得这叫什么事!气了别人又气自己,到底谁得了好处?” 夜流怀不说话,依旧弯着身子任由老太君训斥。 老太君看不得他这不声不响的样子,心里的火滚滚涌来,整个人差点倒栽过去。 夜流怀赶紧上去搀扶,却叫她一把推开,她自己抓住了长廊上的栏杆,稳稳地站住了,等到心情平复一些后才又缓缓说道,“倘若,你没有心仪之人,且铁了心要孤独终老,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明明有,而且人姑娘也喜欢你。你问都不问人家愿不愿意跟你同生共死,就这么单方面做了决定,你也太残忍了! 我且问问你,倘是那姑娘死了,你会如何?” 夜流怀躬身不语。 老太君急拍栏杆,“说出来!” 夜流怀抬起头,目光坚定,“与她一同赴死!” “这不就得了!人家姑娘也是这么想的!你以为的为她好,并不一定就是为她好。 我想,她宁可同你一同赴死,也绝不想这么活着。 你死了,她活着也没了意义。 她走了,你的心想必也空了吧?” 老太君看了夜流怀一眼。 夜流怀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起了波澜。 祖母的一番话,字句扣在他心坎上,敲得心头一颤又一颤,他似乎后知后觉些什么。 但此时老太君已转身离去,唯有一句话,悠悠地飘来,“跟你祖父一个样!死脑筋!” …… 秦朝露从夜府出来后,又得老太君帮助,指派了亲信跟着她,说是要找房子的话,可以让他去,有他帮忙,免于被经纪坑。 秦朝露便没推脱,收下了这份好意。 果然,老太君派的这个叫周伯的人是个谈判好手,几番谈下来,原本一处两进的宅子,三百两一个月的租金硬是砍成了一百五十两,足足少一半。 那经纪走的时候,脸都黑了。 秦朝露倒是笑了,这大概是今天为止最开心的一件事吧。 除此之外,周伯还给她带了几个看家护院的,七八个男的,一个女的。 男子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 女子年纪较浅,也就二十五六岁,却说自小练武,武艺高强,旁的小偷小摸近不了身,可以留给秦朝露当贴身侍卫使。 周伯还极贴心的将这些人的卖身契籍契都交给她,又道,“已经在官府那盖了章的。 且这几个都是老实人,上一户主人家因为外调,带不走这么多人,就都遣了,让我给碰着了,买了几个来。” 周伯说完,给这些人使了个眼色。 这些人便上前一步,给秦朝露行礼,又尊了一声,“小姐!” 秦朝露被叫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叫他们不必如此客气。 周伯倒是说,“他们本就是为你办事,你给工钱,当得起这一声称呼。” 秦朝露便也不推辞。 做完这些,他才拱手要走,临出门时又想到什么,折回来,“小的是夜家在外的管家,管夜家各处的田庄私产,平日在东街头吉庆马鞍铺看铺。 小姐若有事不方便去夜府,可去那找小的。” “好,有劳周管家了。”她说完又自袖中掏出几块碎银,道是给他的茶钱。 周管家推手婉拒,“小姐有这份心就足矣。”说完,便退下了。 此时女子上来提醒,“小姐该给奴等赐名。” 秦朝露这才想起来,在秦家的时候,秦老太太买了丫鬟都要给丫鬟赐名,但老太太没读过书,取的名字那叫一个简单粗暴,几个丫鬟婆子私底下嫌弃的不行。 所以,到了秦朝露这里,她也不想太专断,问他们可有想叫的名字,可以直接叫。 那丫鬟和其他几个人纷纷摇头,又道,“但凭小姐做主。” 秦朝露就只好专断一下,一一赐名。 赐完名之后便是各项任务指派,秦朝露也不是很懂,指了个大概,倒是他们自己完善了一下,并且开始各司其职。 秦朝露看得怔怔,心道不愧是在主人家做过的,再做起来顺手的很,倒是省的她操心了。 既然日常庶务不必她操心,她便全心全意的准备上门卖药,新买的丫鬟朝华陪她前去。 “你好!”秦朝露敲开了第一家门。 “找谁?”一大婶开了一条门缝,伸出个脑袋,目光警觉地看着他们。 “找你!”秦朝露睁着眸子,微微一笑。 “找我作甚?” “想讨口水喝。实不相瞒,大姐,我们兄妹两是外地来的,原想在京城落脚,却发现皇城脚下不那么好扎根,如今我两又渴又累想讨口水,顺便歇歇脚。”秦朝露是男装打扮,便以兄妹称。 一旁的朝华听得怔怔,不明白小姐这是什么神仙套路。 “进来吧,进来吧。”那大婶心里一软,让开道。 秦朝露连连道谢。 进屋后,秦朝露将四周打量了一圈,又不动声色地收起目光,将医药箱放在桌上,绝口不提卖药的事,只低头喝水。 那大婶都看呆了,但是看到朝华时,又愣住了。 朝华虽然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但为了不让她穿帮,便解释了一句,“来的路上,哥哥都把水给我喝了,他一个人渴了一路。” 大婶叹息,“你们兄妹两真是不容易。”此时她才注意到那医药箱,好奇的问,“这是?” “医药箱,都是我们兄妹两自己做的药。正准备拿去镇上卖,换几个钱。”秦朝露解释。 “都有些什么药,我能看看嘛?”。 “可以,随便看。” 大婶打开一看,里面瓶瓶罐罐,都贴着字条,可惜她不识字。 “这是吃什么的?” “美容的,养生的,吃的,抹的,都有。”朝华觉得生意上门了,忍不住替她家小姐卖力吆喝。 那大婶一听这些玩意,顿时就眯起眸子,警铃大作。 秦朝露就知道,卖这种东西一般都会被当成骗子,因为正经的有效的药都会放在铺子里卖,谁会送上门去。 她也不急,喝完了就起身要走。 朝华纳闷了,这好不容易上门去,就这么空手走了,真的好吗? 第六十二章 商人套路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秦朝露拢在袖子里的手突然一松,一小木盒自袖子里掉出来,摔在地上,摔裂了盒子,露出里面的小瓶子。 那大婶看得稀奇,刚要起身去捡,秦朝露已先一步捡起来。 大婶看着那瓶子,好奇得不得了,“这又是?” “眼药水。眼酸,眼疲劳的时候,滴几滴可以缓解疲劳。”说完,她转头递给朝华,“千万要收好了,可别再摔了。” 朝华点头。 那大婶忍不住又问,“真有这么神奇?” “害,这我要如何说?”秦朝露刮刮鼻子,颇为难道,“我要说的确有这么神奇,你该以为我吹牛。 我要说不神奇,那也对不起自己的手艺。” “这……” 秦朝露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大姐,我瞧你院子里晒了好些衣服,都是孩子穿的,莫不是你家也有不少人? 真是巧了,我家也有十几个兄弟姐妹。这人多了之后,糊口问题就成了大难题。” 秦朝露状似才发现一般,往晒衣的地方看去,又深表同感地道了一句,“大姐,你这个当家母亲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那大婶深吸口气,因着被说到了心坎里,鼻头一酸,快要哭了,“我家那口子的娘生了五个。我家那口子是老大,自然就要照顾兄弟姐妹。 这好不容易把他们拉扯大了,我们自个又生了几个小的。 再加上妯娌生的几个,一屋子都是小孩。 我这个做大嫂的,照顾老的又得伺候小的,还要时不时挨婆婆骂。我在这个家,可谓是做牛做马!” “那,那些妯娌不照顾自己的孩子吗?”朝华忍不住问道。 “他们?哎!”大婶欲言又止,眼神里夹杂了许多委屈和无奈。 秦朝露顺势将朝华手里的眼药水塞到大婶手里,“大姐可千万别哭坏了眼睛,家里还指着你呢。我这瓶眼药水就送给你了,且当是报答你的一水之恩了。” “这,这怎么行呢,这不是你们要卖的东西吗,我怎么好白拿呢!再说一碗水也值不了几个钱,不用这么费心。” 那大婶推拒。 秦朝露收回手,后退几步,“大姐,你的一碗水其实是我的命!不瞒你说,我已经好几天没喝水了。 如果没有你那一碗水,我可能就没命了。 所以,你这个恩情值得我用这瓶药来还。 害,这么说起来,倒是我这药不值钱了。不过我也的确没有更值钱的东西了,你就收下吧。” 秦朝露说到动情处,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 虽说当中有些话掺假,但她的不容易却是真的。 朝华看得怔怔,心里已经对他们家小姐五体投地了。 “不,不,不,你这孩子!你要这么说那就是打你姐的脸。 我本是好心救你,可没想过要你回报什么。你非要如此,倒显得我有所图似的。要不这样,我买,我买了。” “这——”秦朝露颇为难地看向朝华。 朝华眼里的崇拜之情都快溢出来了,但还是极力配合着秦朝露,“哥,要不这样吧。咱们便宜点卖给大姐吧。” 那大姐笑了,“如此最好。” 秦朝露点点头,这才很为难地收了钱,“那就算十文钱吧。” “那成,我去给你取。” 大婶进屋取了包红手绢来,当面打开,里面躺着十个铜子儿,“数数,是不是这个数。” “不用了,我信得过大姐。”说完就直接放进兜里。 那大婶看他们兄妹两,越看越觉得可怜,眼神早已从最开始的警觉转为同情。 “我说你们兄妹两既然要讨生活,做点别的不比卖药强。卖这种药,它……”它卖得出去吗?大婶不好说得太直白,改说,“做别的行当不成吗?” “我们也就会这些。家里以前是开医馆的,爹爹负责坐堂看诊。但他心善,每次看到没钱的穷苦人家上来看病,不仅不收钱,还倒贴钱。就这么着,医馆败落了。 娘跟爹大吵一架后回了娘家。 我们想把娘接回来,就得尽快赚到钱,让娘看到希望,她才愿意继续跟爹过日子。” 那大姐听着听着,又落下泪来,“好孩子,难为你们了。” “谁家还没点难处。哦,对了,大姐,我们两今后会在文曲街摆摊。若是用着好了,还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们。” “好,一定。” 秦朝露这才垂手告辞,朝华跟着福了福,大姐亲自送他们出去。 等到大门再次关上的那一刻,秦朝露吐了口气,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朝华看着她,竖起大拇指,“小姐,你是奴婢见过的第一个上门卖货还没被赶出来的!奴敬你是条汉子!” 秦朝露抬头望天,嘴角勾笑,自信道,“所以,做生意还得动脑子。上杆子问人家要吗,肯定不要。做生意的最高境界就是把梳子卖给和尚。把伞卖去沙漠。 把拐杖卖给健全的人,把马车卖给残疾人!” 朝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得是个什么境界才能这么忽悠,呸,才能有如此高的成就。这可真是一门大学问。”比练武还难。 “可不是!” 秦朝露嘴角勾笑,总有一天她会凭本事在这皇城脚下站稳脚跟,到时候再当面告诉那个人,不需要他保护,她自会保护好自己! …… “她真是这么说的?”某人端坐上首,抬眸看着面前站定的丫鬟。 丫鬟名唤夙离,如今已改名为朝华。 朝华点头,“是!朝露小姐亲自同奴婢说的。”说完,她又不放心地看向自家公子,“公子,您说朝露小姐会不会成为奸商?”她真的觉得照这么发展下去,还真有可能。 夜流怀勾唇一笑,奸商就奸商吧,那又如何。在这皇城脚下,他看得见的地方,可任她由来横去。 当然,他也相信她自有分寸,即便是奸商也不是那等无良龌蹉之辈。 朝华心里在想,公子作得一手大死惹怒了朝露小姐,如今暗中保护还偷偷摸摸的,真是一点都不大气。 “下去吧!”夜路怀拂手。 朝华点头退下。 夜流怀站起身,依着身后的窗口,抬眼望过去,正好将秦朝露宅子的全景,以及她,尽收眼底。 “朝华,你说隔壁那宅子是谁家的?” 第六十三章 做了个梦,但这梦过于真实 朝华刚从隔壁出来,去后厨打了个转,假装从后厨出来,谁知道一出来就碰到这种问题,顿时心虚起来。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呵呵,呵呵……” 秦朝露坐在石桌上,双手撑着脑袋兴致恹恹,“你刚去哪了?找你半天不见人?” “我……后厨……” “我刚从后厨出来。”秦朝露戳穿道。 “我,我去,找……前一任主家了。” “他们不是搬走了吗?”秦朝露转过身来,好奇地看着她。 “是啊!”朝华尽量装得镇定地说道,“工钱还没结完。周伯买奴婢来的时候,还替奴婢料理过,奴婢这是去找周伯拿银子了。” “哦!说起来我也还有一笔工钱没拿到手呢!”秦朝露转回去,抬头望天。 夜流怀掂掂手里的钱袋子,捉摸着是给还是不给。 朝华转移话题,“小姐,您今早卖东西的时候还开开心心的,怎么一回来又不开心了?是赚的太少不够花?” “不是!”是心情不好。 自从跟夜流怀表明心迹又被拒后,秦朝露就心情不好了。 白天忙碌的时候还能分散注意力,可晚上一静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毕竟是失恋了,哪那么容易就能抽离出来。 而且她还决定,有朝一日,她能自己站稳脚跟的时候,要以全新的面貌站在夜流怀面前。 当然了,如果是失败了的话,那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了,毕竟她也要脸。 所以压力一大,就更心烦了。 朝华站在身后也不知该安慰些什么,只听着她唉声叹气又觉得不安慰也不好,良久才挤出一句,“小姐,你晚饭想吃什么?” “大猪蹄子!” 朝华砸吧嘴,五味杂陈地看向隔壁宅子。 …… 晚饭十分,朝华还是听话的弄来了两只卤猪蹄,不过猪蹄有骨头,她正想去找东西把骨头剃了,却一回来看见秦朝露早就撸起袖子一顿干了。 看她那狂啃死咬,怨气冲天的劲,朝华庆幸公子没在场,否则,被咬的该是他了。 “朝华,买点酒来,我渴了。”秦朝露含糊不清地说着,手上动作没停过。 朝华忧心忡忡,“小姐,您渴了就喝茶吧。奴婢给您倒茶!” 秦朝露气冲冲地将猪骨扔回盘子里,盘子发出咚得一声,朝华跟着一颤。 “大晚上的喝茶,是不想让我睡觉了不成?”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买,您等着。” 朝华匆匆提了两坛酒来,这两坛都叫她兑了水,但又担心小姐喝出来,勾兑得不多。 哪曾想她家小姐抱着酒坛就是一顿喝,压根就没喝出来,朝华心里后悔,早知道兑个大半坛。 如今,她也只能劝着些,“小姐,您少喝点。酒多伤身。” “小姐我心都碎了,还在乎身体?”秦朝露一边喝一边哭。 朝华心揪起,暗暗责怪公子不应该伤害小姐。多好的小姐啊,要是成了他们家少夫人,于他们做下人的也是好的。 朝华正暗暗腹诽她家公子,却不想一扭头就看见他们家公子幽灵似的站在门口,朝华吓一跳,急急退出去,又将门关上了。 屋里静悄悄的,只闻秦朝露的哭声,声嘶力竭地响起。 她酒品极好,喝醉酒后,也就哭几声,发发牢骚,断不会有摔东西,发脾气的时候。 偏得就是如此,才更叫人心疼。 男人负在背后的手微微颤抖,想上去抱她,却又忍住了。 但秦朝露却突然抱住了他,油腻腻的手在他玄色袍子上蹭来蹭去,留下两个浅浅的痕迹,还带着卤香味,嘴里骂骂咧咧,“夜流怀,你她娘的混蛋!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干嘛说的这么直白! 搞得老娘好像非你不可一样,呜呜…… 老娘虽没你有钱有势有地位,但论相貌,身材,年龄,那也是十里八乡一枝花,你是什么东西!你就是一块豆腐渣! 呜呜……你这块豆腐渣,你凭什么嫌弃老娘,老娘还没嫌弃你老呢!” 男人表情复杂,“……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清醒着!”秦朝露抱着豆腐渣的手一紧,因为是坐着的原因,正好捏在他屁股上。 豆腐渣眉头一蹙,深吸口气,大手掰开她的手。 没想到她吃醉酒之后力气如此大,捏的也紧,他越是要掰开,她捏屁股的手越是紧。 男人垮着脸,又忍着痛,心情更复杂了,“秦朝露,你喝多就喝多,别动手动脚!”方才还觉得她酒品极好,刚说完就啪啪打脸,看来以后不能这么早下结论。 “我就动,我就动了怎么样!你他娘在老娘梦里还敢跟老娘横,当心老娘一睁眼,你就没了!” 男人,“……” 秦朝露抓着自以为梦中的夜流怀,一边抓一边骂。 男人就这么默默地忍受着心灵和身体的摧残,面上已经摆不出任何表情。 由于秦朝露的说话声不小,外面的朝华和几个护院都听见了,朝华捂着嘴噗嗤笑。 她家公子才二十七,尚未而立,还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却硬生生叫小姐说成了豆腐渣。 也就她家小姐敢这么数落公子,这要是换做别人的话,这会应该已经成豆腐渣了,还是不开玩笑的那种。 秦朝露此时已经吃的迷醉,尽管朝华那丫头偷偷在酒里兑了水,但她不胜酒力,又这么两坛子灌下去早就神志不清。 “夜流怀,你是不是嫌弃我?你是不是嫌弃我是寡妇?”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又满目恨意地盯着他。 他大手一僵,心里揪疼,低低道了声,“不是。” “骗人!”说着,拿起酒坛继续喝。 男人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此时他发现她不光脸红了,身上也红了,而且酒红之后还有明显的白点,这姑娘对酒过敏。 “别喝了。”他抢过她手里的酒坛。 秦朝露抱着酒坛还要喝,“要你管!” 男人叹口气,抱起秦朝露往寝屋去。 秦朝露拼命反抗,被抱起时,挂在他胳膊外的两条腿还拼命扑腾,以至于抱起来颇为吃力,但男人还是抱稳了。 朝华和几个护院看他们过来,纷纷抬头望天,顺便捂住耳朵。 男人好不容易把秦朝露放到床上,秦朝露又突然抓着他的衣服一顿擦。 男人皱眉,很怀疑她在装醉。 第六十四章 你是什么妖精 秦朝露豪横地瞪他,“你一个梦影还敢瞪我!是我把你做出来的!嗝——要不是老娘喝了点酒,哪能有你!” 男人,“……” “咦!”迷糊的笑眼骤然一亮,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迈下床朝他走近。 男人步步后退,直觉这丫头要干坏事。 果然,那丫头又把他抵在门上,双手圈得紧紧。 男人也是倒霉,只记得后退却忘记身后就是门,就这么自己把自己退到了死角。 秦朝露踮起脚凑过去,醉醺醺的双眸因带泪花而格外闪亮。 男人瞳孔一怔,喉头微微滚动,双手不自觉拽紧,“秦朝露,差不多得了!否则我还手了!”心跳声在静谧的室内,扑通扑通格外清晰,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深,情不自禁地俯身过去。 秦朝露小脸凑得极近,额头快抵上男人的下颚时,迷离的小眼突然一亮,抬手就是一大嘴巴子,“在老娘梦里还敢豪横,且吃我一掌!” “啪——” 屋外的人豁然坐起,下意识地转看过去。 屋内人已经石化。 秦朝露的笑声,盈盈的透出去,带着几分得逞和得意,把外面的人逗得差点笑出声,使劲咬着唇才勉强憋住。 屋内男人忍着脾气,按揉自己的脸。 秦朝露却是又扑上去,高声大喊,“老娘要在上面!” 男人赶紧捂住她的嘴,却正好被她一把扑倒,后脑勺磕在门上,身子与地面挨了个结结实实。 男人闷哼一声,感觉骨头快断了。 屋外人红着脸,望天望地望空气。 屋内男人来不及坐起,秦朝露的脚不小心踢在他脚上,被他绊倒之后,朝他扑去。 “飞——” 男人一惊,双手飞快地接住她,稳稳地将她抱在怀里,但自己因为冲力,又与地面来了个猛撞,他吃痛地闷哼一声。 “呵呵呵,好听!” 秦朝露不安分地去解他衣衫。 男人一边拉住衣服一边捂住她的嘴,颇为费劲。 秦朝露却像个小妖精,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四处点火。 男人急得咬牙切齿,“秦朝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知道呀,打妖怪!呔,何方妖孽还不快速速现身!”说着,捏着他腰带的手猛一抽,男人来不及抢过去,腰带已被她扔到了一边。 他身上的衣服层层散开。 男人急得脸红,同时浑身上下滚烫一片,声音一哑,眸子深沉,“秦朝露,你别后悔!” 说完,他一把抓住身上女人,反压在身下。 迷糊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虽然神志不清,但也似乎意识到了危险,哇得一声哭出来,眼泪汩汩往外冒。 男人冷静了一些,将她扶起,搂在怀里柔声哄劝。 秦朝露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好一阵之后,怀里的人才沉沉睡去,此时男人已经精疲力尽,将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后,开了门。 月光下,玄色袍子上斑斑点点,湿润的地方还闪着黏糊糊的光。 屋外人起身迎上去,却叫男人冷斥,“转过去!” 屋外人纷纷转身。 屋内人落荒而逃了。 秦朝露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她脸上,照的她眉头一蹙,使劲闭了闭眼才缓缓睁开。 此时屋外朝华正跟几个护院在说些什么,秦朝露听不大清楚,下意识地叫了她。 朝华过来敲门,“小姐,您可要起了?” “嗯。什么时辰了?” “还早,辰时。” “辰时了!快,给我打水来!”秦朝露掀开被子,急急穿衣洗漱。 朝华端着热水进来,眸光偷偷观察了她家小姐一眼,瞧着不声不响,又只字不提醉酒的事,也不知是忘了呢还是故意不提。 若是故意不提,憋在心里,怕是要憋出病来。 “小姐,您没事吧?”朝华弱弱地试探一句。 “没事,能有什么事?”秦朝露不明所以。 “就是昨天,您,您喝醉了,之后……”朝华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提醒。 “之后怎么了?”秦朝露茫然。 她昨天喝醉了,完全记不得,“朝华,有话但说无妨。” “没,没”没事就好。 秦朝露没多想,提起医药箱就要出门,末了还不忘吩咐她一句,“朝华,你今日就别跟我了。你且去文曲街东街头先支个摊子,可能会有客人上门?” “小姐,谁呀?” “昨天那位大婶。” 朝华砸吧嘴,“奴婢觉得悬,那大婶一看就不相信我们的药,当初买下来也是被小姐忽悠的。如今一晚上过去,她脑子早就清楚了,说不定用都没用,更不要说二次惠顾了。” 秦朝露却很肯定她会用,只是时间问题,“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来。” 朝华就纳闷了,“小姐为何如此肯定?” 秦朝露反问她,“你买了一块猪肉,馊了,但只馊了一点点,你吃是不吃?” 朝华明白了,对于那大婶来说,花钱买了东西。虽然东西可能不好,但就这么不用才是最大浪费。 难怪啊,难怪小姐敢这么笃定。 朝华觉得她对小姐的佩服之情又上了一个高度。 秦朝露拍拍她的肩膀,“看好摊子。今天叫武呈陪我去。” “你好!”秦朝露敲开了又一家门。 “你好!”开门的主人家是一位憨厚老实的男人,男人见到彬彬有礼的秦朝露,也不自觉客气起来,只是一转头看见沉默寡言又长得颇凶的武呈时,差点就关上门。 幸好秦朝露眼疾手快撑住了那扇门,又把武呈留在外面,这才有机会进去。 此时,一道人影落下,站在了武呈面前,又转身往外走。 武呈紧跟上去。 等到秦朝露出来时,武呈又回到了这里,不声不响,稳如泰山。 “走吧。”秦朝露朝他招了招。 他转过头来,特意留意了她一眼,瞧她眉眼带笑,便知心情不错,应该是卖出去不少东西。 不出所料,秦朝露咬着唇还真是在偷笑。 秦朝露在笑刚才的顺利。 上门卖药原本就做好了被人赶出来的准备,并且连后续计划安排都做好了。 谁知道那男主人竟是这般爱妻,听说有眼药水,便说要给妻子买一瓶,她每晚都要纳鞋底,容易熬坏眼睛。 又听说,秦朝露还有护手,护脸的膏药,也都买了。 秦朝露当时都震惊了,因为太过顺利,让她没反应过来。 如今出了那道门才敢确定,这就是事实,而后她又羡慕地笑了。武呈跟在她后面,看她这么高兴,暗松了口气。 秦朝露笑着笑着,又不笑了,停下脚步抬头望天。 第六十五章 此处应有掌声 她想啊,平民人家尚且宠妻如此,高门府邸怎么反倒是不行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宁可选一普普通通但爱她的人嫁了,夜流怀有什么好,她不稀罕! 想到激动时,她还对空一甩手,而后雄纠纠气昂昂地朝前走去。 武呈跟在身后颇为吃惊,纳闷她刚才想了些什么,很想撬开那脑袋看看。 走一步,她又停下脚步,低头深思。 不对!夜流怀没有什么不好,他救过她,也护过她,还不止一次两次。 寻常人家能做到的,夜流怀也能做到。 正是这样才让她着迷的。 而且他那天说的那些话,虽然刺人,却是事实,同时也透着他的无奈。 身为一国大将军,在国家和亲人面前非要做出选择的话,他只能选前者。 他身上扛着巨大的重担和压力。 他是担心他保护不了她,才想把她激走的! 那她走了之后,他的心得有多痛,是否跟她一样吃不好睡不好。 想到这些,秦朝露又拼命地往前跑,她要去夜家,她要去找夜流怀,她要跟他说清楚。 身后的武呈内心疑云更重,更想扒开她的脑子看看,但脚步一刻不停地紧跟上去。 此时,一辆马车横冲出来,眼看就要朝他们撞来了。 武呈眼疾手快奔过去,一把将她护在怀里,背朝马车,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 但那马车在快冲到他们面前时,车夫飞快地拉住绳,马蹄一抬,马车原地转了一圈,在街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车痕后稳稳停下了。 身后掀起一股风,风吹得武呈长发飘扬,衣袂飘飘。 确定没有危险后,他才渐渐松开了手。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武呈,这一幕好熟悉,这个人也好熟悉,可惜并不是他。 “请问可是秦大夫?” 车夫坐在车辕上,俯身看过来。 秦朝露闻声看去,那车夫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普通,但眼神凌厉的很。 那车夫眸光扫了他们一眼,又道,“我家主人想同你聊聊合作的事,还请上车。” “没空!”秦朝露冲那车夫大喊,什么玩意,就这眼神,这车技,想来他家主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何况,她还有话要跟夜流怀说,没空想别的。 “秦大夫,您最好见一见我家主人,否则,您会后悔的。”车夫跳下车,站在了秦朝露面前。 “你家主人谁呀?”秦朝露在京城就没有熟人,无缘无故的请她做什么?她脚步下意识地往后挪。 武呈眸锋一冷,大手提起秦朝露的后衣领,将人拉到身后,自己与那车夫对了一眼。 那车夫心里一噔,根据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人武功怕是在他之上了,所以不好用强,只能用智。 他干脆忽略此人,继续劝说秦朝露,“秦大夫,送上门的生意真的不考虑考虑? 与其你这般挨家挨户的推销药丸,倒不如跟我们家主人合作,可领你在京城迅速地站稳脚跟,还能钻到贵族圈。 你不想试试?” 这么了解她,不会是夜流怀?还是夜老太君派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她得去,正好有话要跟夜流怀说。 “带路!” 武呈偷偷叹气,却也只能默默跟上。 二人到了一处安静的客栈,客栈被人包了,没有多余的客人。 有人上来迎请,却撇开了武呈,“老爷只请秦大夫上楼。”那人看了武呈一眼。 武呈抬眸过去,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迎请他们的人顿时心底生寒,瞳孔一缩,直觉任务怕是不容易完成,但又不得不竭尽全力。 他突然一笑,对武呈说道,“这位少侠还请在楼下等。本店新上了一批茶,如若不嫌弃,还请慢用。” 店里伙计立刻沏茶来。 秦朝露走上来拍拍武呈的手腕,“放心吧,我有事喊你。” 那人这才松口气,瞳孔微微放松。 武呈眯眸不悦,真要有事还能让你喊出来? 秦朝露纳闷了,这是她买的下人吗,怎么感觉请了个祖宗,居然敢这么看她! 武呈也意识到了这点,收起眸,应下了。 秦朝露跟着那人上了楼。 楼上雅间内,上首位置坐着一位五十多岁,商人打扮的男人。 那男人是秦朝露从未见过的,但他像是见过她一样,极为热络的朝她拱手,又请上座,“听说秦大夫在做美容,养生方面的药丸。 正好,在下贾富贵,家中行商,走的正是药材路子。 我想同秦大夫合作,咱们互赢如何?” “如何合作?利润是几层?”秦朝露淡定自然地对上他的眸子,虽然对方极为老道,但她也不慌不忙,沉稳有度。 那贾富贵想了想,摇摇五指,“一半对一半!不仅如此,我还可以专门提供一个铺子摆放秦大夫的药。 价格也随你定,你以为如何?” “随我定?那我要是开出天价,你也依?” 贾富贵抚着胡子奸笑,“这种行当本就是卖给有钱人的。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想要养生,美颜。你若同他们说,你手里的是长生不老的方子,看他们愿不愿意花这天价。” 秦朝露砸吧嘴,起身告辞。 那贾富贵有些摸不着头脑,“秦大夫!这,这怎么就走了呢?” 秦朝露不愿多说,心里已经感觉不对,这人不是夜流怀或者老太君派来的。他们才不会干这种事。 “秦大夫,秦大夫!” “对不起了,贾老板,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了。”说完,她开了门。 结果,门口站了五六个凶神恶煞的护卫,恶狠狠地瞪着她。 秦朝露脸色一白,当即大喊,“武呈!武呈!” 武呈扔下茶杯冲上去,楼梯口涌下来一帮打手,各个凶神恶煞,心狠手辣,为首的那个就是方才迎请秦朝露上楼的那人。 他笑道,“你饮了我特制的化功散,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武呈白了他一眼,淡定悠然地吐出茶水,茶水在空中呈现圈圈叉叉,各种图案,最后才落地。 那人看得惊呆,这么多茶水他竟有法子全吐出来,看来的确是遇到高手了,只是一个大夫身边怎么会有高手呢? 所有打手都警觉起来,互相使了个眼色一拥而上。 此时楼上的秦朝露已经被那几个人擒住了。 第六十六章 就问你怕不怕 贾富贵客客气气的笑脸陡然一收,整张脸变得狰狞扭曲,说话声都带着戾气,“敬酒不吃吃罚酒!走,带走!” “等一下,你们要带我走,总也要让我知道是何人派你们来的吧?就算要我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秦朝露极力套话。 那贾富贵不上当,负手在背,看着他阴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带走!” “彭——”一股外力自外冲来,门轰然倒地,地面尘土飞扬。 武呈在尘土中傲然挺立,眸光翩然一抬。 那些人呆住了,这么快就冲上来,此人的武功得有多高? 贾富贵看向余下的手下,余下的手下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愿当出头鸟。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武呈,脑海中不自觉地想到了夜流怀。 想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夜流怀也是以这种方式,这样的眼神出现在她生命里。 就是在那之后,他们开始命运相交。 这一刻,看着面前的武呈,她觉得莫名的熟悉。 但下一刻,一把匕首横在了她脖子里,贾富贵的人擒住她,威胁武呈。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武呈阴着眸,步步紧逼。 那拿捏匕首的人哆嗦起来,总觉得这人的眼神可怕的不正常,对,不是正常人的眼,像魔鬼的眼睛。 所有人步步后退。 最里面的贾富贵直接被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气得叫手下往前去。 几个手下想了想,合力冲上来对付武呈,结果都让武呈打退,最后只剩下贾富贵和拿捏秦朝露的人。 那人不自觉的开始发抖,眼神有意无意的往旁处看。 他退到最后的时候,发现身侧有一扇窗,直接将秦朝露往前一推,跳窗而逃了。 秦朝露被推了个趔趄,眼看就要栽倒在地,来个狗吃屎,却恰巧的让武呈一把抱住,他将她稳稳的抱在怀里,以自己的身躯抵消她的冲力,助她稳稳站定。 她心头一跳,那种熟悉的感觉席卷上来,眸光一眨不眨地打量他,想瞧出一丝一毫人皮面具的痕迹,只可惜,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难道真是她伤心太狠,得了失心疯,看谁都像夜流怀了? 此时,身后传来噗得一声。 秦朝露迅速转过头去,却看到贾富贵中了一箭,一只手握住箭,另一只手还在抽搐,看起来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秦朝露走过去逼问他,“谁派你来的!谁!” “恭,恭!”断气了。 “公公?”哪个公公? 武呈却是恍然大悟,收起剑,飞快地拉着她往外走。 秦朝露原还不明白他的用意,走到楼梯口,看着楼下叠罗汉似的一堆人,就都懂了。 人都死了,只他们是活口,衙门的人过来,会怎么想,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衙门来的真快,几乎是人一死他们就到了,好像就在外面蹲点似的。 秦朝露猛然领悟,那个公公跟衙门有来往,这些人应该也是按公公的吩咐办事! 可恶,一太监,子孙根都没了,还敢这么缺德,当心下辈子再做太监! …… “噗——”恭王一口茶水喷出来,险些呛着,猛咳了几声,擦了擦嘴,又倒了一杯,眸光阴沉沉地剐了那手下一眼。 等到茶水斟满之后,恭王才接着道,“任务失败了,还有脸回来!”越想越气,手里的滚烫茶水泼了出去。 那手下被泼了一脸,烫得他眉头一蹙,脸上烧起红印,但整个人却不敢动弹。 恭王一手敲着桌面,一手打着折扇,悠悠的眸子转看过来,却是透着彻骨的阴狠,“就知道你们这些废物不顶用,所以又留了后招。 否则,全靠你们,本王还不得当场去世!” 说到此处,折扇狠扇了扇,而后才问道,“如何失败的?” 那手下据实以答,“我们也不知为何,那个秦朝露突然就退缩了,明明我们开出诱人的价格,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拒绝才是。、 她拒绝之后,我们本想用强,无奈她身边的护卫太过厉害,所有人都被打伤了!” 恭王嘴角一勾,修长的手指抬起来,朝手下勾了勾,“过来!” 那手下惴惴不安,又不敢违抗,只能老老实实上前一步, 恭王笑容一收,照着他的脸甩了一个大嘴巴子。 那手下当即被甩到在地,嘴角出血,脸上留下一个大掌印。 这张脸刚被开水烫过,又被掌掴,两种疼加在一起,疼得手下双拳握紧。 “废物!” “是!”属下低头认了。 恭王被他的乖顺气笑了,笑过之后又不得不提醒他几句,免得下次再犯蠢,“正经的商人都是讲究利益往来的。无缘无故让出巨利,别人要如何想?” “是,属下记住了。” 恭王这才觉得舒坦些,又道,“他身边的护卫有多厉害,细细道来!” “这……”那手下不敢说实话,怕恭王被气死,但又不敢不说实话,“派出去十多人,只有,只有属下,一人……” “废物!” “活着回来。” 恭王眼一瞪,险些气血逆涌魂归西天。 他这都养了些什么玩意,折扇狠狠地扇了扇,又重重拍在几上,怒道,“你该不会是太子派来的卧底吧?是不是太子干不过本王就决定让你来气本王!” 那手下吓得脸白,直接头贴地面,苦苦求饶,“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属下办事不利,属下甘愿领罚。但是那个护卫的确武功高强,以属下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怕是少有的高手,也就夜流怀将军能其抗衡。 或许,这人就是夜流怀派去的。” “夜流怀?他不是跟秦朝露闹翻了吗?”他昨日还打听到消息,说军医秦朝露怒匆匆从夜家搬出来,但为的什么争吵就不得而知了。 夜家守护极严,他的人竟是探不到一点消息,就这已知的一点,还是秦朝露出门后,从她脸上看出来的。 不过如今想来,夜流怀既派高手护送,那就是说两人并未闹翻。或许这闹翻也是做的局。 也只有这种解释最为合理了。 “王爷,华阳公主来了。”外面管家提醒道。 第六十七章 玩的够野 “知道了!”恭王收起情绪,又不耐烦地盯了手下一眼,“滚!” “是!”那手下站起身,拱了拱手,慌忙退下。 那手下走之后,恭王才起身前往堂屋。 堂屋里,华阳公主正气呼呼的教训几个奴婢,那些奴婢跪了一地,全都瑟瑟发抖。 恭王看着不悦,冷斥了一句,“退下去!” 那些奴婢,低着头,纷纷起身退出去。 恭王不悦的眼神对上了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心中正有火气,瞧他这种眼神看她,那火就更大了,“找了你好些天,终于舍得出来,不避着我了?” 恭王侧身打扇,声音悠悠,“阿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哪里避着你了。只不过这几日正好有事不在罢了。” “有事还不是让手下去做,难道你要亲自出马?”华阳公主双手环胸,面对他的阳奉阴违,脾气越发火爆,“李乾正,我问你!宫宴上,众目睽睽,我被这么多人指责的时候,你为何不肯帮我说一句话!” 华阳公主这几日正为这事耿耿于怀,找了恭王多次,却总被他们家管家以王爷不在拒绝了她。 好几次她硬闯进来,王府的人也只是端了些酒水茶点打发她,就是不肯通传一声。 就跟刚才一样,华阳公主这才气急败坏,训斥了那几个丫鬟。 恭王眸子一阴,说话咬着后槽牙,“亏你还敢提这事!宫宴那次,差点被你害死了!” 华阳公主不服,“我怎么害你了!我是想帮你!” “帮我?你怎么帮的?” “我,我想,我想让陆家的小姐嫁给夜流怀好为我们所用!” 恭王冷笑,“你能想到的,太子想不到吗?太子为何至今都没得手,那自然是夜流怀有所防备。 而且,你知不知道私会外男,一旦被抓,连我都会被你牵连!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阿杰不是外男,他是……” “不要再说了!阿姐有这功夫还是管管你的后院,别让后院着了火,烧了眉毛!” “你是说驸马?”华阳公主冷嗤,“那个蠢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恭王的眸子盯上来,华阳公主这才闭嘴,“我知道了!那你,可还有别的法子阻止夜流怀封王?” “我自然是有的,无需你操心,你赶紧回去吧!”恭王看着她头疼,“来人,送公主回府!” 华阳公主气恼,欲与同其争辩,但恭王转头就钻进了后院,王府的管家又跟上来送客,华阳公主跺着脚,气呼呼地出去了。 这厢,官府的人冲进来之后,不是先查看现场,而是直接拔刀对准了秦朝露和武呈。 官府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武呈上前来将秦朝露护到身后。 秦朝露探出头,还想同他们辩驳两句。 但那衙役直接扔下话来,“若是没做亏心事,只消审问几天便放你们回来。 可若你们今天就想跑,那就是嫌犯无疑,那个罪名可就大了。 所以是非轻重,你们最好自己想清楚了。” 话至此,秦朝露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配合。 就这么着,二人都被扭送去了大牢。 秦朝露叹气,打从到了京城之后,她的人生就跟磨难剥离不开,先是被人莫名其妙关进大院里,再是宫宴上被人陷害,这会又来了场牢狱之灾,她怎么这么倒霉。 等等,仔细想想,这么多磨难都与夜流怀,与太子,与恭王有关。所以这场会不会也是? 秦朝露再一琢磨那贾富贵未尽之言,恭字打头,可不就是恭王吗? 没错! 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 祝他下辈子当太监!秦朝露愤愤不平地踢着牢笼,结果自个的脚先疼了。 武呈蹲下身,隔着鞋子替她揉按脚趾。 秦朝露一怔,目光讷讷地看着他。 武呈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但此时松手更显得奇怪,索性就大大方方替她揉按。 秦朝露忍不住睁大眼睛,仔细看他。 她真的觉得这人很是熟悉,虽然面生,但周身透露的气息却分外熟悉,而且他蹲身的样子,让她想到了昨晚梦境中的一幕,梦里面有个人就这么蹲着抱着她。 “你过来一下!”她朝武呈招招手。 武呈眉头一蹙,直觉这丫头又要干坏事,所以不过去。 秦朝露不悦,“我现在可是你的主人,主人的话也不听了?” 武呈这才一点点走过去。 秦朝露拍拍身边的草垛,让他坐过来。 武呈警觉地看着她,一点点蹲下身,又做了随时起身的准备。 秦朝露一把扑上去,一把将人按倒,然后使劲在他脸上摸寻。 武呈各种阻挡,秦朝露却是铁了心。 两人在地上扭打了好一番,双腿纠缠着双腿,衣带纠缠着衣带。 一衙役正好经过,转看过来,惊呆了,“呦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玩得够野的!” 武呈一把推开秦朝露,站起身,躲到角落去。 秦朝露还趴在地上,抬头看那衙役,“关你屁事!” 那衙役嘴上的八字胡一翘,来劲了,掏了钥匙开牢笼,要进去跟秦朝露斗一斗。 秦朝露急了,“喂,你干干,干什么!你不怕我跑了?” “跑?你跑哪去?画师都已经把你两的画像画下来了。你要是跑,那就是妥妥的逃犯,案子都不用审了,直接就定罪了,就问你怕不怕!” “呵呵,差大哥,咱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刀动枪的,伤和气!” 那衙役乐了,八字胡都快翘到眉毛上了,“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武,武呈,武呈你快来救我!”秦朝露急跑到武呈身边。 武呈上前一步,她刺溜钻到他身后去,躲好。 武呈拦住了那衙役。 那衙役瞪眼数落武呈,还想用手指戳他的胸口,但此时有人来了。 是恭王。 那衙役怕了,行了礼后退下了。 恭王走过来,俯身看了秦朝露一眼,嘴角勾笑,“秦大夫,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秦朝露头皮发麻,却又不得不故作镇定,“王,王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这是有事?” 恭王眨眼,“听说秦大夫在研制美容养生药丸,正好本王对此颇有兴趣想同你谈谈合作一事。” 说完,他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心。 第六十八章 论一颗棋子的重要性 秦朝露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折扇,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恭王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另一半的意思,她猜得出来。 若是愿意合作,今日这场牢狱之灾也就免了,但若是不愿意合作,那她可能就得继续呆在大牢里,而且凭恭王的本事,她大概是会被按上杀人犯的罪名再推上断头台,咔嚓一下,尘归尘土归土。 但——她看了看身边的武呈。 武呈武功高强,带她越狱的话应该也不成问题,只是从今往后怕是要隐姓埋名躲进深山了。 那么,她是选前者还是后者好呢。 秦朝露暗暗思付,想选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子。 “秦大夫,你可要想清楚了。”恭王时不时地施加压力。 武呈握着拳,忧心忡忡地盯着她,生怕她头脑一热就此答应下来。 秦朝露思付间余光偷偷瞥向武呈,正好将他的眼神看在眼里,她突然抬起头来,对着恭王呵呵一笑。 恭王也笑了,小丫头也就这么点能耐,也不知那几个蠢货是怎么办事的,这都搞不定。 “慢走,不送!” 恭王笑容一僵。 武呈吐了口气,暗中握紧的手微微松开。 秦朝露刚才想到了老太君。武呈能带她越狱的话,就能找老太君帮忙。 而且死者本就不是她杀的。恭王如果想强行按到她头上就必须做许多证据。 假证据做多了,总能露出纰漏。正所谓说一个谎就要更多谎来圆一个道理。 所以,秦朝露觉得以夜家的实力一定能斗得过恭王。 恭王脸色一变,整个人透着难言的阴狠。 隔着牢笼,秦朝露都能感受到他的可怕,她下意识地往武呈身边缩。 武呈往前走了一步,彻底将她挡在身后。 恭王眸光悠悠的对上来,武呈也对着他。 “太子驾到——” “阿正,你怎么在这?”太子匆匆赶来,正好看见了恭王。 恭王收回视线,微微垂手,脸不红心不跳道,“听说秦大夫被抓,臣弟特来看看。皇兄你这又是?” 太子负手而立,同样脸不红心不跳道,“本宫也是为此而来。这案子,本宫已经叫人查了,当中有诸多疑点。 死者是身重利箭而亡,箭是自窗外射进来的。所以凶手肯定不是秦大夫。 他是无罪的,本宫今日就把她领走。来人,开门!” 衙役上来开门。 恭王自知让太子抢占了先机,便只得放弃这条路,转身先走。太子救下秦朝露后却也不急着让她走,而是突然说起夜流怀的事。 “本宫听说你从夜府搬出来了,是为何事?同夜将军起了争执?” 秦朝露怔楞,太子这话是乱猜猜中的还是派了眼线打听到的? 如果是打听到的,那是不是也听到了她跟夜流怀之间的对话? 秦朝露猜不透到底是哪一种可能,只能小心回答,“在下原也不想久住夜府,还是想自力更生为主。” “可你不是军医吗,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连军医也不做了?”太子接着试探。 秦朝露很纠结,她若是承认,那还是跟夜流怀起争执,若是否认那等于擅离职守。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太子,试图从他眼神里看出些什么,可惜,太子城府太深,她什么都没看出来,也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干脆,两眼一翻装晕。 “秦大夫,秦大夫!”太子下意识地伸手去扶,让武呈抢先一步。 武呈抱着秦朝露朝太子一弯,就径直先去了。 太子目光定定地望过去,好奇这人又是谁,为何那眼神竟是如此凌厉。 但不管如何,秦朝露,他今日势在必得。 “停车!”太子的马车停在路上,拦住了武呈的去路。 武呈抱着秦朝露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秦朝露感觉出来,同一时刻,她自己也紧张起来。 太子跳下车对武呈说道,“把人交给本宫吧。本宫可以请太医为她诊治。” 武呈犹豫,他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对策了,奈何身份限制根本不能违抗太子的命令。 秦朝露心里也在琢磨对策,太子今日来的目的应该跟恭王一样。 虽然她不知道恭王拉拢她想干嘛,她对他们有什么用,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作用。 秦朝露才不愿当一颗棋子。 太子已经开始施压,“你既是秦大夫的护卫更应该比本宫关心秦大夫的身子。 她如今昏迷不醒,想来是得了很重的病,若是再这么耽搁下去怕是有性命之忧。” 武呈手拽的紧紧,他就知道太子会说这点,偏偏他的确是反驳不出一句话来,也不能反驳太子,否则就是以下犯上了。 秦朝露感觉接近屁股位置的大腿有点疼,被这男人捏的。别再捏了,再捏她就要醒了。 来个人吧,老天爷,你行行好,下个人吧,随便什么人,能跟太子抗衡就成。 或者,来道雷把太子劈了也行。 求求你了,老天爷。 秦朝露心里默默祈祷着。 还真让她撞了大运,周伯走了过来,“夜府管家周伯见过太子殿下。” 夜府的管家,太子也是见过的。 但这时出现,不免让太子印象不好,他大概知道自己怕是很难把人要回去了,所以说话口气带着几分压迫,“起来。” “是!” 周伯看了秦朝露一眼,同太子禀道,“将军让小的来请秦大夫回去。” “秦大夫不是搬出将军府了吗?” “是搬出去了。”周伯抬眸看了太子一眼,不卑不亢道,“但没说不可以回去。 再说,搬出去也是因为秦大夫想在外自力更生,将军只是随她所愿罢了。 只是这回,将军又后悔了,让小的请他回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武呈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秦朝露倒是高兴了,她就说夜流怀刺激她只是怕保护不好她,关键时刻,他还是忍不住想维护她。 秦朝露高兴坏了,这个时候,若是可以的话她都恨不得现在就奔回去,奈何太子在场,她只能极力忍着。 太子看了她一眼,又盯了周伯一眼,气呼呼上了马车先走一步。 三人同时吐了口气。 秦朝露从武呈怀里跳出来,笑盈盈地要回去。 周伯急忙喊住她,“小,小姐,那个,将军他,他”他纠结着一张老脸,挺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没说过这句话。是老奴方才经过此处看到情况危急,所以临时编了一出。 还请小姐见谅!” 秦朝露脚步趔趄,差点晕过去,这会是真的,幸好被武呈一把扶住。 武呈瞪了周伯一眼。 周伯回看过去,总觉得这一眼瞪的他后脊发凉。 第六十九章 夜王殿下 他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武呈已先一步抱起秦朝露转身走了。 周伯望着他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很像一个人。 “小姐,您这是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朝华在门外等得整个人都焦灼了,愣是不见她家小姐踪影。 要不是武呈回来告诉她,自有人随行护送,她都恨不得将整个京城都掀了。 只是看着护送来的人顶着武呈的脸皮,气势却比武呈高出好几倍时,朝华都愣了,回过神来,才要从此人手里接过秦朝露,并送回屋。 “我自己走,自己走!”秦朝露没想到朝华力气这么好,但又一想,毕竟是练武之人,有这力气也无可厚非,只是被一个姑娘家抱着走实在难看,所以还是自己走吧。 朝华送秦朝露进屋后,又说了今日摆摊的事,说小姐真是料事如神,那大婶果然来了。 不仅来了还带了好几个街坊。今日卖的比昨日还多。 秦朝露一下子兴奋起来,“价钱呢,价钱千万别搞错了,可不是什么东西都是十文钱!” “知道,知道!小姐说了,量小的十文,量大的一钱。高档的一两至十两不等。” “聪明!”秦朝露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屋外人嘴角微微上扬,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屋内还在说话,朝华说,“十两的太贵,怕是寻常人买不起。” 秦朝露又说,“那自是不会卖给寻常人的。摆着只是为了方便促销便宜货。” “小姐真有才!” “那当然!” 朝华将秦朝露的外衣脱了,又替她盖上被子后,吹了灯,此时她才自门缝里瞥了外面人一眼,瞧着没走,便知道他大概是有话要交代自己,所以随意找了个由头从秦朝露房里出来,便跟了上去。 那人转身去了外面。 朝华便跟到外面,到了无人的阴影里,她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公子。” “嗯。找机会把恭王和太子接近她的目的透给她,好让她有个警觉。另外,在夜家的事,老太君已经封锁了消息。 恭王和太子尚不清楚,所以才想着法子打探消息。这点也透给她。” “是!” 男人说完,这才转身离去。 朝华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里很是纠结。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刚从上一家辞退来的下人,还不是夜家。那么夜家的事她该用什么方式透给秦朝露? …… “公子!”武呈垂手。 夜流怀负手而立,背着身,望着墙上,烛光下的画,想的入神。 他在想,该怎么才能逼着刑部把宫宴上,那桩有损他名誉的案子定下来。 那案子一直押着,因为彩月失踪的事导致案子一度中断。 但是夜流怀有十分的把握,宫女彩月就在太子手上,太子押着不放除了逼着赵家答应异姓王这件事外,便是想在封王圣旨下来前将慕容氏的姑娘安排给他。 毕竟,封王前后,那意义是大不一样的。 封王后再做安排,那慕容氏窃取王位,兼并夜家之野心便是昭然若揭,连遮羞布都盖不住了。 太子和恭王的算计,夜流怀是心知肚明,之所以一忍再忍便是想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可没想到他们竟敢把主意打到秦朝露身上,那他便忍无可忍了。 收起思绪,夜流怀转身朝武呈示下。 武呈一一应下,即刻去办。 翌日一早,关于宫女彩月被太子扣押的谣言传了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各种关于太子的负面传言喷井而出。 朝堂上,言官禀报此事后,又当面质问太子是否有此一事。 太子虽极力否认,但还是迫于舆论放了彩月。 刑部的人找到彩月后即刻开堂审问,结果正好洗脱了夜流怀的罪行,证明了他的清白。 但也由此查出华阳公主于宫宴当日私会外男一事。 不过事情尚未传开就迎来转折。 说是公主的驸马一直与公主身边的另一个侍女有染,即便是在宫宴当日也没能收心。 公主是为了捉奸,才不得不屏退彩月自去前殿寻找,又正好被大将军夜流怀撞见。 公主与夜流怀早年曾结过梁子,如今碰着了便难免发生口角。事后,有人踹公主落水,公主误以为是夜流怀背后下手,如今想来倒有可能是驸马。 再加上公主落水后大夫秦朝露曾竭力抢救过公主,驸马却找借口阻止施救,如此一来,那嫌疑就更大了。 于是刑部立刻派人去传驸马当庭对峙。 …… “周伯,你说的都是真的?”秦朝露震惊。 “千真万确。” 秦朝露眯眸,难怪恭王和太子殿下这么关心她,原来是想利用她,拉拢夜流怀。 不过这招的确比安插人手在他身边来得更叫人猝不及防了。 可惜他们打错了主意,她跟夜流怀已经拉倒了,而且至今为止,她连见夜流怀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她今日是有话要跟夜流怀说,还是朝华鼓励她要勇敢说出来,于是她信心十足的到了夜家。 结果周伯说夜流怀不在,老太君倒是在。 秦朝露不想就这么灰败地去见老太君,便不让他进去通禀。 而周伯也有说话要对她说,便拉着她到了夜府附近的茶摊子上坐下,这才说了这些。 说完后,周伯叫她万事小心。 朝华暗吐了口气,为了这几句话,她可是煞费苦心。 “咚咚——” “夜王驾到,闲人勿扰!” 几声铜锣响过,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秦朝露一行人闻声过去,视线里千人队伍浩浩荡荡而来,堪比一条巨龙。 巨龙中间,宝蓝色八抬大轿颠颠走近,车帘子一掀一阖,露出里面人的侧脸,是夜流怀。 夜流怀竟然成了夜王! 秦朝露看着他的侧脸,半晌没回过神来,他真成了王爷,而她还是个寂寂无名的大夫,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秦朝露拢在桌底下的手微微拽紧,一种无力感和自卑感油然而生。 她今天来,其实是想告诉夜流怀,无论前路如何艰难险阻,她都愿意陪着他,跟着他。 但现在这句话却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她觉得,就算她愿意,他未必愿意。 或许,当了王爷之后,会有更合适的王妃出现,而她也许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叹了口气,秦朝露站起身,“朝华,我们走吧。” 朝华着急,“小姐,将军回来了,您不是有话要说吗?不说了?” “我忘了,等想到了再说吧。”她哑着声自队伍旁匆匆走过。 夜流怀正好于此时转过头来。 第七十章 人生处处都是坑 秦朝露却匆匆走过了。 朝华急跟上去。 夜流怀的视线转看过来,虽未看到秦朝露却看到了朝华,看到朝华就知道秦朝露就在附近,只可惜要仔细看时,那厢竟是人山人海,也就看不见秦朝露了。 夜流怀叹口气,垂眸收起视线。 秦朝露回去的路上,才从舆论里听出了今日之事,才知来龙去脉,不过此时她已经不想过多关心,只当一桩趣事,听过也就听过了。 “请问,阁下可是秦大夫?”一位面白无须的男人笑着走上来。 秦朝露打量了他一眼,来人虽然面上带笑,却是笑不达底,衣着光鲜亮丽,身上有香,说话阴柔,多半是宫里有威望的太监了。 她之所以敢这么猜测是因为对太监印象太深刻了。 就一场宫宴让她见识到了那些太监,绝大多数都身带香包,那个香要比女人家所用的香包还要浓烈。 宫里太监来找她?难道是奉了主子们的命令? 宫里面,秦朝露接触的主子只有皇上和皇后。 可若是这二位找她,直接大大方方派人来便是,何必要如此低调。 所以,不一定就是这两位,也许是别人。 毕竟宫里主子也不止两位。 那就更奇怪了,其他主子都没见过她为何要找她,而且宫里也是有太医的,怎么不找太医非要找她,这不是很古怪吗? “秦大夫,你怎么不说话?”那太监依旧保持微笑。 “你,你认错人了,我不姓秦,更不是什么大夫。”秦朝露回过神来,一颗心撺到了嗓子眼。 她拉着朝华扭头就走。 宫里来请,若是干正经事都会有排场,这般低低调调的,不是挖坑等她跳,就是挖坑等她跳。 秦朝露走得越来越快,甚至因为过度紧张都忘了自己男装打扮,直接就拉上了朝华的手。 朝华感觉出她的紧张,直接带着她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大街上。 那人立刻明白过来,这人就是秦大夫! 回到家,关起门,秦朝露身依门框,大口喘气。 武呈走上来,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朝华,眼神询问发生何事。 朝华将刚才的事简单说与他听。 武呈眸子一冷,脸瞬间阴沉下来。 秦朝露走回屋,匆匆收拾包裹,准备走人。 京城她不呆了,虽然留下来想寻找亲生父母,可这还没开始找,各种麻烦先找上门来。 她无权无势又无背景根本斗不过他们,所以唯有避其锋芒韬光养晦,等待日后有了实力,再来寻亲也不迟。 朝华和武呈追过来时,她已经简单收拾好了,且包裹已经背在了身上。 朝华看了武呈一眼,哭笑不得,“小姐,您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 朝华又看了武呈一眼,欲言又止,但眼看着秦朝露出门去,她又怕人真的走了,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有将军在,旁人不敢动你分毫!” “将军?”秦朝露冷哼,“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日理万机的,怕是没空管我这等草民。我还是自己想办法更切实际一些。 何况,离开夜府之前,我说过,一定要以全新的面貌站在他面前!” 她如今这等落魄的样子,就算夜流怀来了她也无脸面对,所以,还是早早走人比较好。 “可是,小姐……”朝华着急地看向武呈,这个时候了,公子难道不应该说几句话嘛,再不说小姐可就真走了。 武呈快走上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回屋里。 朝华没跟上去。 武呈关上门,取了笔墨写了几行字,“可问清来人是为何而来?” 秦朝露怔怔,“武呈,你是哑巴?” 武呈深吸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个?但他点点头。 秦朝露摇头,“没问。我一看不对劲就跑了。” 他又提笔写了几句,“宫里私下寻医,必然是主子们染了什么隐疾,不好宣之于口,又不能让太医知道。只能私访名医。 另外,还有种可能,他本人患隐疾,想私下寻医。” 秦朝露不信,“就算私访名医,那也得是名医才行,我这寂寂无名的大夫,他们也敢找?”不怕她把他们治死了? 其实,秦朝露内心还是觉得来者不善,毕竟有了恭王和太子那一茬之后,她就有了疑心病,看谁都不像好人。 武呈却自有看法,他又写道,“若是来者不善,你们岂能轻易逃脱?” “那是因为朝华用了轻功,我们跑得快。” 武呈摇头,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弄清楚那人身份和寻来的目的再下结论。 何况,她不是想在贵族圈站稳脚跟吗,面前便是一个机会,只是隐含着一些风险罢了。 但自古以来都是富贵险中求,做生意更是如此。 “这样”他奋笔疾书,“明日我同你一起出摊,若是再碰到那人,先问清来由。若是需要治病,便答应了他。我陪你去!” 他书写的很快,看得出来他心里很急。 秦朝露乖乖点头。 第二天出摊之时,果然又看见了那人。 这次有武呈在,秦朝露胆子大了一些,问清了来人的目的。 那人捏着帕子笑道,“我家主人染了病,脸上起了红疹。听说秦大夫是这方面的行家,便想请秦大夫去看看。” 那人说着让开身。 他身后的道上,一顶轿子就停在那。 轿子旁还有几个护卫,那几个护卫却是着宫里禁卫军的衣裳,那人特意指了指那几个禁卫军,“秦大夫入过宫,想必见过那几个人吧?” 秦朝露点头,她此时已经知道这公公说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表明了他是宫里人的身份,这会就算她不愿意,也得去了。 想来,也是因为昨天自己落跑之后,公公想出来的对策。 秦朝露回头看了武呈一眼,见他看过来的眼神,才给她增加了勇气,点点头,跟着公公一起走,不过她需要带上武呈,“他是我的药童,必要时抓个药打个下手什么的。” 武呈看向那公公。 那公公眼神一紧,觉得这人不同凡响,但也不动声色地答应了。 于是乎,秦朝露坐上轿子入了宫。 哪知道,她要见的主子并非宫里的皇妃娘娘,而是宸太妃。 第七十一章 宸太妃 “哀家听刘公公说,请秦大夫颇为费力?”宸太妃语速不快不慢,口齿干脆利落,听上去也就五十多岁的年纪。 在大户人家里,保养得宜,五十多岁依然风韵犹存,不当与老人二字联系起来,可同中年人相提并论。 秦朝露知道入宫的规矩,不能随意抬头,所以看不到宸太妃的面貌也就不知其年纪,只能从说话声音里判断。 太妃娘娘说完,秦朝露多的话不敢有,只乖乖的磕头祈求恕罪。毕竟多说多错,还有狡辩之嫌。 宸太妃笑了,“起来回话。” “是!”秦朝露站起身。 身后的武呈也跟着站起身。 “抬起头来!” 秦朝露乖乖抬起头,宸太妃微微一笑。 秦朝露果然没猜错,太妃娘娘看起来也就五十岁模样,或者四十七八,风姿绰约,风韵犹存。 虽面上遮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但还是能透过面纱看到扬起的笑。 她的笑看起来温柔和善,如阳光一般温暖,又似花儿一样美艳。 连秦朝露这样的女人看了都惊叹不已,更不要说男人了。 不过回过神来一想,这么年轻就做太妃,除了感谢先帝之外,想来这手段和城府也应该不简单,这宫里的人哪里是单纯善良的,真要如此也活不到这个岁数。 所以,她不得不又竖起警觉心。 宸太妃的笑,盈盈传来,“早就听闻夜将,夜王军营里的秦大夫,长得唇红齿白,颇为清秀,如今一看还真是。” 秦朝露额头冒出汗来,暗中揣测太妃这话的意思是暗示她早已看穿她的身份,还是字面意思? 她不敢在大人物面前撒谎,决意表明女身。 然而,宸太妃却先她一步开了口,“秦大夫,你上来为哀家看诊吧。” 太妃自觉伸出手来,另一只手去解面纱。 刘公公自觉下来,打发武呈先行退下。 武呈看了秦朝露一眼。 秦朝露也在看他,看到他投过来的安定的眼神,她才镇定许多,勉强挤出一抹笑,恭敬上前。 罢了,女身的事还是等看完诊再说。 门一关,武呈在外等候。 这宫里各处他都来过,还不止一次两次,每次来都是闲庭信步,但这一次却莫名的紧张。 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偶尔余光瞥向紧闭的大门,一听到门内响动他就急得转过身,不见任何动静后又默默转回去,如此反复。 …… “儿臣参见父皇。” “阿正啊,平身吧。”皇帝眨了眨眼,搁下纸笔,吐了口气,略倦怠地问道,“找朕何事啊?” 恭王笑得殷勤满满,“父皇可是又在描绘锦绣江山了?” 皇上点头,右手支着脑袋,淡淡说道,“朕就这么点爱好。而且啊,朕看着咱们锦国的锦绣江山,心里高兴。” “儿臣也高兴。”恭王马屁一拍,顺势又道,“父皇日夜作画最是伤眼睛。 儿臣听说夜王手下的秦大夫最近研制出一瓶眼药水,用着极好。父皇可要试试?” “眼药水?”皇上仔细嚼着这几个字,三个字拆开认他都认识,合在一起却不认识,也没见过,又充满好奇,“此事可真?” 恭王十分肯定道,“千真万确。而且,秦大夫如今就在宫里。在皇祖母那,孙儿让她给皇祖母瞧红疹呢!” “是嘛!走,去瞧瞧!” …… 殿内,宸太妃笑盈盈地感谢秦朝露的治病之恩,末了叫刘公公去开她的箱笼,打赏。 刘公公出去拿赏。 秦朝露突然跪下来,不敢要赏,“能为太妃娘娘看病已是天大的恩赐,草民万不敢再要任何赏赐。”况且她的身份还没来得及告诉太妃呢,兴许说完之后,还会责罚自己。 不过一想到还有罚,她又不敢说了,算了还是别说了。赶紧走人才是要紧。 座上宸太妃和善一笑,玉手微微一挥,刘公公还是下去拿赏了。 宸太妃看着跪倒在地缩成一团的秦朝露道,“赏赐还是要的。所谓长者赐不能辞,你就别推拒了。” 秦朝露脑门的汗直接滑落下来,看来女身的身份是不能不说了,“太妃娘娘,其实我,我……”说到害怕处,她干脆闭上眼。 “你怎么了?” “我是,我是……” “皇上驾到——恭王驾到——” 秦朝露险些晕过去。 宸太妃起身相迎。 秦朝露没反应过来,皇上就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一道影子落下来,正好将她盖住。 秦朝露转个身,跪下磕头。 恭王给宸太妃请安。 秦朝露听到恭王的声音,心里一颤,隐约觉出有阴谋。 皇上简单给宸太妃见了礼,又看了脚下的秦朝露一眼。 宸太妃笑着解释叫她来的缘由,又正好道,“皇上,既然秦大夫治哀家的红疹有功,又有一身的医术,不如留他做太医吧。” 秦朝露惊恐得睁大眸,自锦国建国以来,为官者都是男人,她女扮男装已是死罪,再去做官,那简直死透透了。 此时,她才明白过来,太妃娘娘为何要她来看诊,这是借机把她推到高位,再让她从高处跌下来。 由此一来,她不仅是个欺君死罪,还会牵连夜流怀。 难怪方才太妃娘娘口中还特意提及夜流怀,原是打了这个主意。 再加上恭王突然出现,那么想必太妃是站在恭王这边的。 衰!又被算计了! 秦朝露回过神来,正想推辞,皇上却来了一句,“准了!”还特意弯下腰,亲自将她搀扶起,笑着看她,“秦大夫的本事朕是亲眼目睹。宫宴上,要不是他出手相救,朕的华阳公主可就没了。 而且,就冲他这份救死扶伤的心,也理应嘉奖。” 秦朝露被皇上的大手托起的那一刻,她真的觉得拖住她的不是一双手,而是一道枷锁。 那道枷锁随时都有打开的可能。 她眸光惶惑不安地瞥向武呈。 也不知为何,心里面想到是夜流怀。 武呈垂着头,避开了她的视线,不是因为他不想给她勇气,而是因为皇上太妃在,若是他一介护卫干涉过多,很容易被看出来。 宸太妃似是想到什么,突然说道,“秦大夫可是军营的军医。皇上把他请到宫里,那军营那边又该如何? 夜王那,是不是要派个人支会一声?” 第七十二章 逼她犯欺君之罪 皇上颔首,“支一声便是。至于新的军医就让他自己去找。身为朕的大将军,异姓王,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也别当什么将军,更不要当什么王爷了。” 宸太妃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母妃的脸好些了?” “刚看的诊,秦大夫给了哀家几瓶药,好不好的得抹了才知道。 多谢皇上日理万机,还记得哀家。” “母妃说的哪里话,百善孝为先,何况锦国是以孝治国。朕上头又只有母妃一位母亲,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 宸太妃笑笑。 秦朝露听着尴尬症都快犯了,她总觉得太妃对皇上的几声笑,还没对她来的真心。 多半,继母子的关系并不和谐,何况两人看上去年纪差距不大,这样的母子关系就更不好说了。 秦朝露听着都觉得从头尬到脚趾,真想一走了之,奈何谁也没让她走。 正当秦朝露感觉万分尴尬的时候,皇上才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给恭王使了眼色,“阿正啊,你领秦太医先去太医院熟悉熟悉,朕再同母妃说几句体己话。” 恭王心领神会,带着秦朝露先退下了。 武呈自外,自觉跟上。 恭王余光瞥了武呈一眼。 武呈垂着头,掩去了面容神色,但能感觉到微微隐含的杀气。 恭王抚着长发,已心中有数。 “到了。前面就是太医院了。”扇尖指了指“太医院”的匾额,恭王原地停下,“本王不爱闻那药味,就不送你进去了。哦,对了,本王同陛下说了你那厉害的眼药水。 陛下让本王向秦太医讨要一瓶。” 恭王伸出手来。 秦朝露觉得奇怪,陛下要眼药水直接跟她要便是,何必偷偷摸摸的。而且,她还不放心交给恭王,万一他趁机下毒,毒害陛下嫁祸给她可怎么得了。 “抱歉,那药太过行翘已经卖完了。不过陛下真有需要,我明日就带上几瓶。” 恭王收回手,“那你们就先进去瞧瞧吧。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 秦朝露松口气,腿一软,差点站不稳,被武呈一把扶住了。 秦朝露抬起头来,惊恐的眸子惶惶不安地看着他,脑门的汗涔涔落下。 武呈倒是冷静很多,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此时跑去同皇上表明身份,万一惹来皇上不快只会死得更快。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秦朝露也想到这些,事已至此,她何不大大方方的做下去。至少也算是一种进步,在低位上,与夜流怀的差距逐渐缩小,也挺好的。 太医院的太医还是那么几波人,之前在军营的时候他们也算是打过照面了。 不过因为夜流怀的关系,他们处的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结了仇,所以从她踏进去的第一刻开始,这些人的眼神就充满了不友好,尤其是御前总管走之后,那眼神就更明显了。 秦朝露嘴角抽搐,总觉得自己这是羊入虎口了。 但好在她是皇上封的太医,所以他们再怎么嫌弃自己,看在皇上面上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如此,秦朝露就放心了,但不能掉以轻心。 “朝华,武呈,你们两个武功如何?” 从皇宫出来后,秦朝露就着急忙慌地将两人叫到跟前来。 朝华看了武呈一眼,低低道,“那要看跟谁比。”跟她家公子比肯定是差一大截,但要是一般的江湖人,那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小姐,您要作甚?”朝华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就反问秦朝露,她好根据答案回话。 秦朝露直截了当,“明日一早我就要去太医院正式入职了。但是太医院那几个太医跟我有仇,我怕他们给我穿小鞋! 所以想让你们几个连夜打听各太医的弱点,软肋什么的,我好知己知彼,从容应对。” 朝华眼睛一亮,很自信道,“打探消息什么的,奴婢在行。只是一夜时间太短,怕是打探不详尽。” “没事,能应急就行。剩下的可以慢慢探。”她如今算是新贵,有皇帝撑腰,那些太医就算想给她穿小鞋也不敢玩太大。 等他们想玩大花样的时候,她的人总该把这些人的底细查清楚了吧。 “好,奴婢这就去办。”朝华领命,末了又透露一件事,“今早上周伯交给奴婢一封信,说是南浔贺家来的。 信是交给小姐的。奴婢把它放在小姐的枕头底下了。” “是嘛!我去看看!”秦朝露眼睛一亮,总算是来了一件喜事。 南浔贺家给她来信,那只有贺小姐一个可能。 来信内容应该也是说药的事,想来以贺小姐的身份和人脉,那些药膏应该已经在南浔推广出去了,秦朝露迫不及待想去拆开看看,卖出去多少了。 不过说起药膏生意的事,她入了太医院之后怕是不能时常料理生意了,但幸好朝华跟着她也算学了点本事。 秦朝露决定拿出一些银子,让朝华去找周伯租间铺子,然后由她管着。 就这么吩咐好后,秦朝露兴冲冲进了屋,朝华则看了武呈一眼,得自家公子示意后回了夜府。 夜流怀一句话也不说,进了书房后,就取了纸笔默写起来。 写好后,才抬起头,将写好的宣旨递给朝华,又道,“背下来,说给她听。” 朝华惊呆,没想到她家公子对这几个太医如此了如指掌。 虽然,夜府是有自己的庞大的人脉网的,要想打探些什么,易如反掌。 但就因为打探的消息多了,像这种不重要的消息,她以为她家公子不会记得,却不想他竟记得清清楚楚。 难怪公子能有今日这番地位,不是没有原因的。 朝华暗暗惊叹公子的记忆力,末了又迅速将消息背出来,说给秦朝露听。 夜流怀则是迅速将这些信息烧了。 …… “皇祖母,你的脸可好些了?”恭王站在殿内,垂手询问宸太妃。 宸太妃刚用完秦朝露给的膏药,正对着镜子照,发现那红疹果然小了一些,宸太妃很满意的笑了。 “正儿怎知,夜流怀身边的军医有这些膏药?” 恭王勾唇一笑,“那秦大夫这几日在大街上摆摊。孙儿路过正好瞧见,因不少人说用效极奇,便想请来试试。 而且,秦大夫是做过军医的,医术为人上都是值得肯定的。 孙儿这才斗胆推荐给皇祖母。” 宸太妃哈哈大笑,心情十分舒朗,“正儿有心了。对了,大晚上的,你怎么还在宫里,你父皇找你有事?” 秦朝露今日果真是喜事满满。 贺小姐的来信与她所猜一致,的确是药膏在南浔得到了推广,只是刚起步,范围不大,却也有了一定影响力。 她在信中与秦朝露商讨着下一步计划。 秦朝露连夜写了回信,叫人送出去。 除此之外,朝华将探到的各太医之间的秘事都一字不落的都背给她听。 秦朝露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真是你探到的?” “是。” “你不是说一晚上探不出这么多详细的东西嘛,怎么又能了?” “那是多亏了……” 第七十三章 夜流怀你站住 朝华脑子一顿,在想该多亏谁好。 秦朝露的眸子紧跟上来,内心有个答案呼之欲出,“武呈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消息是不是他透给你的? 他是不是夜流怀?” 朝华没想到小姐这么聪明,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能全部联系起来。 “你告诉我,是不是他?”秦朝露的视线紧紧逼近。 朝华垂下头,轻点了点。 秦朝露眸子一怔,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漫涌上来,挤得胸口闷闷的,快喘不过气。 她早该看出来的,早该觉得那武呈不对劲,早该撕了他的人皮面具。 早该把那句心里话说出来的。 她那句藏了很久的话,犹豫了很多次,想说又没说出口的话,在这一刻特别的想告诉他。 真的好想告诉他,不管跟他在一起有多么危险,她都愿意。 她唯一不愿的便是离开他,独自完活。 “小姐。”朝华心疼地看着秦朝露。 秦朝露怔怔地看过来,眼神黯然,失魂落魄。 朝华一颗心揪紧,此刻忽然觉得,所有事都瞒着小姐才是最小姐最大的残忍。 公子对小姐的好,她觉得她想知道,所以,吐了口气,朝华如实说道,“奴婢和其他几个护卫都是夜家多年的护卫。 隔壁宅院其实是夜家的别院。 公子每晚都会在二楼东侧的窗口,静静地看你,一看就是好久。 你醉酒那次,他也来看过你。 那日你哭哭啼啼说了他好多坏话,公子一句重话也没有,默默地抱你到床上,看着你乖乖睡熟之后才走的。 公子走时,我们都看到他身上挂满了你的眼泪鼻涕。 公子其实不能说的,不敢说的话,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用实际行动回应你了。” 秦朝露心口一痛,双手紧紧捂着,急喘气,“他那天有没有说些什么?” 朝华摇头,“奴婢不知。公子来了之后,奴婢就退下了。哦,对了,恭顺和太子的事,是公子让奴婢提醒你的。 奴婢怕暴露身份,便借了周伯之口。 公子他虽然没有多说,但奴婢看得出来,他因为他的事让您置身于太子和恭王之间,成为一颗棋子而内疚。” 闻言,她的心揪得更紧,更痛了。 她不怕连累,也不怕成为谁的棋子,她只想跟他在一起,仅此而已。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哑,“朝华,开门。” “小姐,你要去哪?” “夜家!” …… “何人竟敢擅闯夜王府!” “我要见夜流怀!”秦朝露憋着哭腔,瞪着那些护卫。她今天说什么都要见到夜流怀,谁敢拦他,就咬谁! “大胆,谁准你直呼夜王名讳!” 朝华怒了,“看清楚了,她可是夜王营下的军医,又是皇帝钦点的太医。识相的还不快点让开!”公子也不知为何找这几个铁憨憨。 几个护卫冷笑,“抱歉,王爷出府了!” “他去哪了?”秦朝露问。 “不便透露!” “你!”朝华都气炸了,公子找的这些都是什么人呐。 秦朝露忍着脾气,深吸口气,“那我见老太君!” “老太君已经睡下了!” 秦朝露再忍,拉过朝华凑到他们跟前,“她你们认识吧,夜王手下第一大女护卫!” “夜王今日谁都不见!” 秦朝露疯魔了似的冷笑,笑声在黑暗中透着毛骨悚然。 护卫和朝华都看了过来。 秦朝露后退了几步,对着王府大门,大喊,“夜流怀!你有种!别后悔!” 屋内夜流怀手抚着心口,偷偷拽紧。 “朝华,我们走!” “是!” 朝华紧跟上秦朝露。 然而秦朝露并不是要折回,她是转了一圈到了夜府后院位置的外墙。 那些护卫追了过来。 秦朝露让朝华扶她上去。 朝华一把将她拎上去,自己在下面与那些护卫对峙,“狗东西,你们可知道她是谁,伤了她,小心公子饶不了你们!” 他们还真不知道她是谁,因为都是新来的。 “小姐,你小心!”朝华没法看顾秦朝露,她得拦住这些护卫。 秦朝露没想到他们所站的位置是王府的假山。 这些假山平日看着也就这样,如今俯看下去才觉得山角竟是这么尖锐,这要是不小心掉下去撞到山角上,那几乎就凉凉了。 但一想到凉凉,她又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夜流怀,你有种你就看着我跳下去! 夜流怀,你看好了!” 秦朝露心一横,闭上眼,纵身一跃。 屋内人眸光一睁。 一道身影自黑夜中飞身出去,在秦朝露快跌进假山的那刻,大手一把抄起,闪身飞出假山群,平安落地。 秦朝露面上一喜,她赌对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她睁开眼,看见的竟然是武呈。 “小姐,方才多有得罪!”武呈放开她,垂手一揖。 秦朝露嘴角微抽,面色是尴尬又是失望,“你真是武呈?”她心里原还有一分幻想,但他的确是武呈。 假武呈因为怕开口暴露身份,所以是哑巴,只有真武呈才会说话。 看来夜流怀是铁了心不肯见她了,秦朝露气得手抖,她今日还非要见到他不可了。 一根发钗飞快抽出,猛然往腹部一插,噗得一声。 武呈惊呆了,“小姐!” 墙外朝华预感到大事不妙,打开围上来的护卫后,翻身进墙,结果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幕,她也惊呆了,“小姐!” “走开!”秦朝露忍着痛,躲开他们,两眼热泪滚滚落下,是着急是愤怒,还是失望。 “他不想见我,那就让我死好了!”反正,她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亲人,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哭,也不会有人记得他,就这样,挺好。 “府医,快去请府医!”武呈急呼下人。 “不用!这簪子有剧毒,请大罗神仙来也没用。滚吧,都滚吧!朝华,我们走!” “小姐!”朝华都哭了,“您这是何苦!公子他,公子……” 一道玄色身影自身后从天而降,话不多说,抱起秦朝露就飞身回去,秦朝露看清了抱着她的人,是夜流怀。 她心满意足了。 同一时刻,夜家不远处屋顶上,好几道身影飞身闪过。 夜流怀眸光一紧,派人跟上去。 朝华,武呈以及十几个大内高手即刻飞追出去。 今日一事,绝不可以泄露出去。 夜流怀抱着秦朝露进了流怀阁。 他原想将人放下再去找金疮药,谁知衣摆一角正紧紧的被怀里的女人拽着,即便昏迷不醒,也不肯松开。 第七十四章 就这样吧 夜流怀心中一痛,大手轻抚她的眉梢,想让她放松些,他好抽走衣角。 可怀里人竟是一点都不肯,依然这么紧紧的拽住他,生怕一撒手,他就不见了似的。 夜流怀心头一软,她就这么喜欢他吗? “文常!” “属下在!” 夜流怀喉头轻滚,想到她的伤,伤在腹部,治伤还得撩开衣服,文常是男人,怕是不方便。 “算了,没你事了!” 文常一脸懵,又乖乖退下了。 流怀阁没有丫鬟,老太君那倒是有。但此时去借丫鬟必然会被老太君知道,到时只怕又是一顿脾气。 想了想,夜流怀还是决定自己动手,他脱了外衣才抽身去寻药。 “你要去哪?”秦朝露微弱的气息自榻上传来,她醒了,也不知为何就是隐约觉得不安,然后就醒了。 夜流怀身子一僵,背对着她,“给你取药。” “我不想治了,别管我!”她声音微弱,但依然带着倔强。 夜流怀眉头紧蹙,“听话!” “听谁的话?”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他的侧脸却正好隐没在阴影里,似是不给她看似的。 但她偏要看着他的侧脸说话,“你说我要听谁的话?你吗,你是我的谁?” 夜流怀指尖一颤,胸口掀起波澜。 秦朝露目光紧紧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变了。 打从到了京城之后,以前那个干脆利落的大将军就变得优柔寡断,性子也更冷了。 以前只是面冷,但心是热的,偶尔还有些小风趣。 现在是面冷心如止水。 她觉得越发看不透他了。 伤口还在淌血,虽然伤的不深,也没真给自己下毒,但是痛是真的,秦朝露痛的急喘,额头渗出一层汗。 夜流怀取了金疮药要给她涂抹伤口。 秦朝露却死活不肯,“我都说了不用你管!”说话声不自觉大了一度,这一说又扯痛伤口,痛的恨不得在床上翻滚。 夜流怀强制去解她的衣带,她就双手死死挡着,还瞪他。 没办法,他只能点了她的穴,再替她解开衣裳。 “夜流怀,你要敢碰我,我就恨你!”秦朝露咬着牙,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夜流怀伸出去的大手微微一僵,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干脆利落的宽衣解带。 秦朝露看着衣服一点点退去,她觉得无地自容,索性闭上眼不去看,眼泪滚滚落下。 夜流怀看到她里面穿了一件束胸带,将胸口紧紧裹住,腹部有伤口,伤口不深,却鲜血滚动。 他皱眉,“忍着点,有点疼。” 他把金疮药洒下去,秦朝露痛的直想骂人,“夜流怀,你混蛋!你欺负我!” 夜流怀手微微一抖,收起金疮药,又取了绷带替她缠好,这才又一点点穿好衣服。 秦朝露感觉到他指尖划过皮肤的那一刻,撩起一团火,还带起一股**感,但同时又让她觉得无比的羞辱。 夜流怀收回手,轻捻了捻指尖,到底什么都没说,解了她的穴。 秦朝露眼泪簌簌落下,恨意满满地瞪着他。 夜流怀不敢去看,直接错开了。 秦朝露冷着声,咬牙逼问他,“那天我问你的四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夜流怀转过身,背对着她。 秦朝露目光迫不及待地盯上去,“有这么难回答吗?” “阿露。” 秦朝露目光一散,他还从没这么叫过她,这么一叫,她的心都软了。 夜流怀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夜家当年是被人算计的。 算计夜家的人不仅位高权重,还极为谨慎,所以到现在为止都未查出头绪来。 所以,你跟着我,危险。” 秦朝露怔怔,这一刻,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无力和悲凉。 她方才还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我可以……” “你可以保护好自己,但我会忍不住担心你。所以,你跟着我,我会分心。 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们,永不交集。” 秦朝露一愣,心口像是被人用锤子敲击了一下,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滋味。 “夜流怀,一定要这样吗?” “嗯。” 秦朝露无话可说,毕竟他说的都在理,可是还是忍不住悲伤。 心好痛,那种无力揪心的感觉拽着她心口真的好痛,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此刻抽干了一样,真的好难过,好想哭,但是她不能。 不想让他难受。 哽了哽,她最后一次问他,“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那,你还会……” “不会。” “嗯?”秦朝露看着他,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夜流怀一字一句道,“不会再冒充武呈了。” “哦。”秦朝露淡淡地应了一声,心里五味杂陈,所以他不会再偷偷潜到她身边了对吧? 她懂了。 秦朝露苦笑了一声,起身要走,“那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小姐,公子!” 秦朝露自屋内出来,朝华和武呈等一众大内高手正好飞回。 夜流怀颔首。 秦朝露不再多说,转身下楼,朝华紧跟其上。 其余人同夜流怀回报情况,“那些人已经全被拦截,灭口了。” “好!” “朝华,方才夜王让你们去做什么了?”秦朝露问。 “截杀一批人。那些人想打探您跟夜王的关系。” “都灭口了?” “都灭口了。” “哎。” “小姐,您为何叹气?” 秦朝露抬头望天,“这事传出去倒也好。”让所有人知道她跟夜流怀翻脸,日后她女扮男装的身份揭开,犯下欺君之罪也就不会怪到夜流怀头上。 没想到夜流怀还是为了她拦杀了那些人。 …… “王爷,我们派出去的人全被杀了。” “废物!”又是一盏热茶泼出去。 还是那日的手下。那手下脸上的烫伤还未好,又挨了一盏,顿时痛不欲生,却只能憋着。 恭王重给自己倒了一杯,送到唇边小酌一口,眸光微抬,露出一抹冷锋。 罢了,虽然探听不到什么,却也恰恰证明了夜流怀跟那秦朝露的关系。 他这是捏住了夜流怀的软肋了,看来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折磨。 第七十五章 恭王心里苦 当天晚上,老太君知道了这事。 不过老太君住的蓬莱斋一直靠后,消息传得晚,等知道的时候,秦朝露已经走了。 老太君大发雷霆,不仅撤换了当值的所有护卫,还派映月给夜流怀传话,“若是今后,阿露再有事找老身,你再善做主张推拒出去,那你也别回来了,给我一块滚!” 映月一字一句按原话传给夜流怀。 夜流怀闻言,笔尖微微一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道了一句,“知道了。” 又埋头继续书写,写完了将手上的字迹托映月转交给老太君,“烦请祖母想办法转交给她。” 老太君捧着那几张纸,双手颤颤,又气又心疼,“仲谦这孩子,太执着了! 夜家的仇不能报啊!”除非…… 老太君叹了口气,抬头望天,手哆嗦着擦拭眼角。 …… “小姐,您没事吧?”朝华按着时辰来叫她家小姐起床,却没想到她家小姐竟早早的梳洗干净,端坐铜镜前,静静看书。 朝华觉得小姐是不是大受刺激后,疯了? “小姐,您有事可一定要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秦朝露看她那样,忍不住想笑,“我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事?” “您上次”失恋的时候也是这样,白天看着好好的,晚上突然就疯了。 朝华担心她还来第二次。 但这会秦朝露不会再发疯了。 都已经说开了。 夜流怀不是不要她,只是他要报仇,怕连累她。而她不能阻止他报仇,便只能默默的让自己活好,只要她活着他便开心。 所以,她决定好好活着。 “朝华,你起太晚了,我都快赶不上入职时辰了。往后早点起,我出去吃了。”秦朝露站起身,拍拍朝华的肩膀,笑着走了出去。 朝华目瞪口呆! 秦朝露走出门后,仓皇躲进深巷里,背抵着墙,深吸口气才压下难掩的,闷闷的,复杂的情绪,捂着肚子满脸平静地走出去。 深巷上方,某处宅子内,一道视线默默地转看过去,眼睁睁地看着那渺小的人影,痛苦地捂着肚子,一会弯腰一会挺直,眉心微微拢起,心疼得厉害。 “让让,让让!”一辆马车自秦朝露身后驶来。 同行的其他路人纷纷让开。 秦朝露捂着肚子,走的慢。 那马车却丝毫没有减速,车夫还骂骂咧咧,“前面的小兔崽子,说你呢!还不快让开!让开!” 秦朝露听见了,说的是她,她也想让开,可惜太疼了,走不快。 “嘿!我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公子,他们这么欺负朝露小姐,你真的不?”武呈焦急地看着夜流怀,双手握紧。 夜流怀负手而立,一身玄色劲装,站在人群里,不声不响,面无表情。 马车在秦朝露身后停下了,这是车主人的命令。 秦朝露感觉到车夫急勒停马后,身后带起的一股风,吹得她头发微扬。 以往这个时候,夜流怀都会冲出来护着她,这会却真的没有了。 失落的感觉涌到心头,眼眶湿湿润润,莫名想哭。 秦朝露让开道后,车夫才驾车继续往前走,只是临走时,又骂了他一句,“眼瞎!” 路人看不下去,对着走远的马车指指点点。 “公子!”武呈牙关都快咬碎了。 夜流怀淡淡的眉宇间,这才蓄起一道冷锋,“教训他们!另外,让老太君派车送她过去。” 恭王向来都是踩点上朝,她跟恭王同时进去,十有八九是要迟到的,到时太医院那些人就有理由欺负她了。 “是!”听到公子发话,武呈这才松口气,此时再看那辆远去的马车,都能盯出个窟窿来。 一块石子儿飞过来,穿过人群打在那马上。 马儿一声长鸣,翻到在地,车身也跟着带翻在地,车厢内,恭王顺势飞出去,免于狼狈,那车夫却没好到哪去,直接倒在地上,脸磕在那快石子儿上,划出一道口子。 车夫哇哇大叫。 恭王抬眸扫去,可惜四下都是人,一时竟也找不到下黑手的人,只能吃了哑巴亏。 恭王心情不好。 …… 秦朝露走在路上,夜王府,老太君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帘掀开,老太君探出头来,满目关怀,“孩子,上来吧。” “老,老太君?”她怎么来了? “我正好有事进宫见见皇后娘娘,正好瞧见你。快上来,要不该迟到了。” 车上映月协同另一丫环下来扶她。 秦朝露转头往身后看,总觉得是夜流怀派老太君来的,可惜,她并未看到夜流怀的人影。 夜王府的马车一路往前,正好在半道上碰上恭王府的马车。 恭王一看是夜王府的,当即拦了下来,并且很不要脸的要求搭便车。 映月钻出身来,“不好意思,殿下。这是我家老太君的车。”男女不可同乘一车,所以他自己看着办吧。 恭王嘴角微抿,额头突突的跳。 老太君发话,绕过去。 这京城的路大,绕一下还是可以的。 恭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绕过去了,不得不等下一辆。 然而,他忘记了一件事,他是踩点去的,所以要想再碰到一辆马车简直难上加难,最终恭王迟到了。 秦朝露倒是准时到了宫里,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在去太医院的路上碰到太子,而且还是撞上的。 “大胆,何人竟敢冲撞太子殿下,不想活了!” 秦朝露自个先被撞翻在地捂着肚子大喘气,还没来得及起身,一把长剑横在她脖子上,又出了一身汗,“恕罪,恕罪,微臣,微臣有眼无珠,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秦大夫!”太子惊讶,她怎么会在这,但仔细一想,昨晚好像有人跟他汇报过,说是治了宸太妃的脸,被皇上封为太医,所以出现在这也就不奇怪了。 “嗯?”她痛得整个人都很晕,实在不想开口,能懒则懒。 那太子手下出口教训,“太子问话呢!” 太子出口教训,“明冲,够了!没事,你下去吧。” “是!”秦朝露蹲在地上拱了拱手,想起来,却有点力不从心,扶着老腰颤颤巍巍。 太子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你怎了?” “受了点小伤,死不了。”秦朝露咬着牙说道。 “太医,去叫太医!” “别,别,别叫!”秦朝露一时着急,直接捏住了太子的衣角,又疼又急地看着他,“臣,臣不喜欢麻烦别人。都是**病了,忍忍就过去了。” 太子看了看捏在他胸口的手。 秦朝露看了看手里的衣服。 空气突然安静了。 第七十六章 梦和现实重合了 回过神来,秦朝露又给人跪下了,“殿下,臣,臣不是故意的,恕罪,恕罪。臣可能还没睡醒,脑子有点糊涂。” 太子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眸光仔细地盯着她。 他觉得这个秦太医有点眼熟,像他梦里出现过的人。 可梦里那个是个女的,他是男的。 而且,而且他经常跟在夜王身边,见过他好几次了,先前几次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今日怎就有了? 难不成他也没睡好,糊涂了? “殿下,微臣要迟到了!”秦朝露直接哭了,还有他捏的她好疼啊,那眼神又像是要活吃了她一眼。 太子这才松开她,收起情绪,一本正经地抬了抬手,“去忙吧。” 秦朝露拱拱手,匆匆忙忙往前跑,然而没跑几步就晕了过去。 太子闻声追上去,手脚快过脑子,一把将她抱起,秦朝露迷糊之间仍记得,“别,别叫太医!”然后彻底晕了。 “去叫府医!” …… “公子,太子今日也没上朝。”宫内传来消息。 夜流怀诧异,“为何?” 宫内传信人禀道,“秦太医晕倒在宫里,正好让太子撞见了。太子带着她奔出宫外,据说是找府医。” 彭——夜流怀手里的杯子碎了。 …… “符青,符青呢?来人,快去叫符青来!” 秦朝露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声音大叫着符青,也不知符青是个什么东西。 她只觉得自己好晕,好想睁开眼,却又睁不了。 焦急不安的情绪显在脸上,即便昏迷着也难以平复。 符青领着医药箱赶过来,在秦朝露跟前坐下,抬手搭她的脉。 “他怎么样了?”太子问。 “他受伤了。右手紧紧捂着肚子,想来伤在那!”手指轻戳了戳她的肚子。 秦朝露疼的闷哼,谁,谁想害她,是谁! 太子怒斥,“混账,没看见她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吗?” “是,是,是,微臣的错。”符青俯首躬身。 太子心里焦灼,她伤在肚子,那要解衣才行。 可此时再想起她那千万交代的一句话,以及自己的梦境,太子突然怀疑,这个秦大夫可能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能让符青这只咸猪手碰! 符青正有条不紊地给她解衣宽带,太子的声音杀猪般传来,“住手!” 符青,“?” 太子刮刮鼻子,“叫香儿来!你,退出去!” 符青拱手退下,香儿紧跟上来。 太子负手跺脚,在前屋等候。 香儿给秦朝露换完药,上来回禀太子,“是姑娘。” 太子负手的掌心微微一颤,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对上了!” 香儿纳闷,什么对上了? 太子遣了她,独自在前屋来回踱步。 真的对上了,梦和现实。 近年来他一直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面有个女人自称是他的太子妃要帮他夺下江山,后来她真的做到了。 在她的帮助下,他已经独揽大权,扳倒了恭王,又剔除了世家,那时的皇上已奄奄一息,新帝登基指日可待。 可就是在那时,那个女人死了。 临死前,她也是紧紧的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微弱又坚持地告诉他,“别叫太医,千万别叫太医!” “为何?”梦中的太子问道。 女人苍白无力地回答,“命数已定,没人能救得了我。殿下,你本命已改,但不排除转回命运的可能。 所,所以,千万不可松懈。”女人说完,永远地闭上了眼。 太子胸口闷痛,那个梦真实得可怕,即便是事后回想起来,内心处都有一种钝痛,好像真就经历过生死恋一样。 所以,之后,太子再看身边的女子,顿失了兴趣。 尽管他心里知道那不过是个梦,可还是忍不住想唯她不娶,就这么着,一直拖到了现在。 但没想到今日竟真就让他见到了梦里的女人。 而且,那个女人是大夫,秦朝露也是大夫,那个女人跟秦朝露长得一模一样! 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某种安排吗? 太子脚步趔趄。 “殿下,夜王殿下前来。” “知道了。”太子收起思绪,揉了揉额头,转身出去。 夜流怀的眼神对上来,他的眼神淡淡的冷冷的,看起来比以往冷了许多。 太子不自觉毛骨悚然。 夜流怀收回视线,心里千转百回。 他是为了秦朝露而来。 秦朝露的身份既然已经被太子识破,倒不如顺水推舟撮合他们,至少她跟着太子就不用担心,哪一日犯下欺君之罪了。 不过,要把心爱之人,拱手让人,这滋味并不好受。 夜流怀心口揪紧。 太子脚步不自觉快了一步,比夜流怀先到堂屋,先到上首坐定。 夜流怀在下首末尾坐定。 中间隔了七八张椅子。 太子这才觉得气场回笼了许多,“夜王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秦朝露。” 太子心里一噔。 夜流怀淡淡地看着他,“想来她的身份殿下也已经知道了。不过,她是本王的人,本王今日来是想把她带走!” 夜流怀说着站起身。 “慢着!”太子叫住了他,他好不容易才发现梦里人跟现实人一模一样,诸多问题都未问清楚,怎可能让他把人带走。 “夜流怀!你是不是太嚣张了些,这里可是太子府!” “太子殿下,嚣张的是你!我只是带走我的人!” “她跟你成亲了?她承认她是夜王妃?” “尚未。” “那不就得了!既然不是你的女人,又不是军医。于公于私,都不归你管。 夜流怀,本宫劝你,放聪明些!你能走到今时今日,靠的可是本太子!” 夜流怀眉头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回去了。 太子松了口气。 …… 秦朝露豁然睁开眼,她觉得夜流怀就在身边,可四下打量时,屋内空无一人,而且自己不知躺在何处。 屋子内呈列奢华金贵,却有种让她感到压抑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 门开了,太子走了进来,“你醒了。” 秦朝露起身下床,欲跪。 太子一把扶住了她。 秦朝露直起身,长发披散开去。 她陡然一紧,太子怕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果然,抬头看去,太子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秦朝露又要跪倒恕罪,但手臂被太子拉住了,“今后见到本太子不必行礼。” 第七十七章 太子扎心了 秦朝露皱眉,无缘无故对她好,不会是有企图吧? 她赶紧把胳膊从太子手上抽回,又去束发。 “殿下,时辰不早了,臣得回太医院了。不过,为了证明臣迟到是另有原因,还请太子替臣作证。” 有太子撑腰也好,省的她自己想办法对付那群老妖怪了。 “那你来太子府做府医吧。”太子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秦朝露身子一僵,品不出他这话是命令还是建议,但确定了她的猜测,太子果然有所图。 是图她,还是图她跟夜流怀的关系? 秦朝露心里很慌,但转过身时俨然一副礼貌微笑的面容,“殿下,微臣是太医。” 太子懂了,却仍不肯放过,“秦太医,你可曾发现,你的伤是本太子——” 秦朝露笑容一僵。 太子对着她微微一笑,“亲自换的。” 秦朝露脚步趔趄,跌跌撞撞后退出去,一脚绊在门槛上,身子后仰出去。 太子眼疾手快,一把环住了她的腰。 秦朝露气不打一处来,流氓!臭流氓!谁准他碰她了!还不快把脏手拿开!但她不敢说,咬紧了牙关猛做深呼吸才勉强忍住。 太子看她憋怒憋的这么辛苦,明明气得要发疯,可偏偏自带一种可爱,那样子就像是一只奓毛的猫,叫人忍不住想去安抚一样。 难怪夜王对她爱不释手了。 秦朝露心如死灰。 她想为夜流怀守身如玉,却被一个叫太子的男人坏了她的清白,她还不能把人跺了泄愤,只能打掉门牙往肚里吞。 她憋屈,她愤怒,她想哭,还想杀人! 爪子愤愤不平的挠着自己的衣服,双眸憋得通红,满腹的委屈已然换做泪水涌了上来,却偏偏不敢掉一滴泪。 太子意识到不对劲,也不敢乱来了,他赶紧放开她,又补了一句,“其实本太子……” 秦朝露趁机离他数十步远,才垂手一拱,含恨道了两个字,“告辞!” 太子心急火燎地追上去,“本宫近年来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个人跟你很像。 而且本宫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你,可偏偏就梦到了你。你难道不觉得很奇妙吗?” 不觉得,她只觉得更生气了。 太子想追她,她没意见。但编瞎话,没诚意就是他的不是了。而且如此这般,更叫她觉得太子品行卑劣,为人恶心。 秦朝露越走越快,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门外护卫拦上了她。 秦朝露怒转过去,瞪着太子,“殿下!追姑娘是要讲方法的,你这样强迫别人,既有失风度还有失人品,最重要的是,会将心仪的姑娘越推越远! 当然,微臣心里已经有人了。多谢太子厚爱,只是我们之间,不可能!” 太子怔楞。 太子府的护卫目瞪口呆,从未见过这么简单直白的女人,这未免也太不给他家太子颜面了。 秦朝露眼神挨个扫射,就不给怎么样,有种就弄死她!娘的,她自个窝着火呢,今儿谁敢惹她,她就咬死谁,大不了鱼死网破! 太子很受伤,他这是第一次向姑娘表明心意,被拒绝也就算了,还被这么自白白的数落,说实话,扎心了,“本宫知道这么说,你一定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秦朝露越发觉得恶心了,索性说的话越发直白,“太子乃高危行当。 且不说前朝,就说本朝开国以来,数百年的历史中就没有太子顺利继位的。 最后当选皇帝的总是那些出人意料的皇子。 微臣怕死,所以,如果殿下真的喜欢微臣,为微臣着想的话,就离微臣远点!”越远越好!麻溜的! 秦朝露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够戳他心窝子了吧,也正好解解气。 太子府护卫听不下去了,十几个人,十几把长剑同时抹上她的脖子。 秦朝露只觉得周身一凉,一股邪风侵袭而来。 太子兴奋声自身后传来。 秦朝露和护卫同时抬眸看去。 太子高兴得像个孩子,“对上了!梦里的女人也曾这样说过,所以她说要替本太子改命! 所以,你就是本太子要找的人!” 秦朝露和侍卫同时无语。 叹了口气,她道,“殿下,您累了,还是找个太医开个方子睡一觉吧。”别出来吓人了。 “你不就是太医嘛,你给本宫看。” 秦朝露气得咬牙切齿,“微臣还要去太医院!微臣已经迟到了,殿下又不肯替微臣证明,微臣只能自己想办法。 另外,陛下昨日还托恭王要微臣送一瓶眼药水。微臣还没办呢,耽误了陛下的用药时间,谁担待得起!” 她说完,眼神看向侍卫,挨个扫射,“你们担得起吗!” 那几个侍卫互看了一眼,最终收回宝剑。 秦朝露趁机冲出去,直到太子府的墙垣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敢停下来,捂着胸口猛喘气。 太可怕了,太子为了拉拢她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这下,别说别人了,就是她自己也不希望太子继位了。 因为太子一旦登基,那他一定会报今日之仇。 幸好皇上年轻精神,没个三五十年死不了,幸好,幸好。 秦朝露踉踉跄跄走进宫,因为方才跑的太急,腿有点软,再加上肚子上还有伤,所以更走不快了,好不容易走到御书房的时候,差点晕那,幸好让她跪稳了。 “微臣,叩见皇上。” “平身!”皇上正在作画,闻言,御笔一搁,柔柔眼睛,向她看去。 秦朝露起身垂首,恭敬规矩地将眼药水双手奉上。 御前总管转呈给皇上。 皇上拿着小瓶子仔细瞧,瞧外观好像瞧不出什么厉害之处,但想到恭王和太妃都说她医术了得,那想来这药应该也不会有假,只是还未用过,又不大信。 皇帝拔出瓶塞,凑过去闻了闻,无味,又看了看颜色,无色。 无色无味看起来跟清水一样,倒出来一看,更像了。 皇帝嘴角微抽,“这东西真就有缓解眼疲劳的功效?” “是!” 皇帝给御前总管打了个眼色。 御前总管走上来,小心翼翼地帮皇上抹上。 第一次抹,药水入眼有点疼。皇上微哼,但抹完之后再睁开眼,还真清楚了不少。 第七十八章 太子是近视 皇上大喜,“赏!” 秦朝露也大喜,“微臣叩谢皇恩。” “秦太医,这东西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皇上充满了好奇。 秦朝露不能说贺大夫给了她药方,只好说,“微臣时常翻阅医书,久而久之也觉得双目疲劳,视线不清。 又想到,我锦国不少学生才子寒窗苦读,十年如一日,想来更费眼睛。 是以,微臣就琢磨出了这瓶眼药水。” 皇上龙颜大悦,“好,好!再赏!”皇上向御前总管示意。 御前总管笑着让人下去取两份赏赐物来。 秦朝露松了口气,有了皇上这个正当理由,太医院那边也就好糊弄多了。 “要说起来,朕的太子也不容易。整日国事操劳,又要批阅奏折,这眼睛更费。”说到这,皇上突然想起有趣的事,捂嘴噗笑,“太子现在,五步外爹娘不识,十步外六亲不认,二十步外,人畜不分。” 皇上说完,御前总管差点没笑出来,使劲憋着才勉强憋住。哪有亲爹这么数落儿子的,不过太子的眼睛也确实是这样。 秦朝露因刚从那个神经病那逃出来,所以笑不出来。 皇上笑完又端起正经架子,道,“不如给太子也送一份,让他好好保护眼睛。” 秦朝露身子一僵,心肝颤颤,脸色微白。 “陛,陛下。微臣有个建议。”她微抬头,余光看向上首。 “讲。” 秦朝露头伏地面,恭恭敬敬道,“微臣把这方子留给太医院。让太医们加紧量产。从此以后,各宫的主子们,下人们都可以用。 这也算是造福一方了。” 皇上觉得言之有理,当即龙颜更悦,“秦太医,你可真是块宝贝啊,哈哈哈!好,赏,赏!” 御前总管又叫人再加一份赏赐物。 办事的小太监内心慌得一批,陛下只说赏也没说赏什么,所以他们该取什么赏赐物好? 赏赐物过重,怕是会叫陛下责怪,赏赐物过轻又丢了陛下脸面,还是会责怪,所以到底取什么好。 “杨公公,您说说,奴才该拿什么去?” “你问问李公公吧。他是御前总管,他懂。” 那小公公老老实实走进来,悄声询问李公公。 李公公眉头一蹙,他也不知道哇,但又不能说不知道,抬脚踢了那小太监一腿子,“陛下叫你取赏赐物,怎得就来了个人。物呢?” “奴才,奴才,奴才实在不知陛下想赏赐些什么……”那小奴才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老实说道。 “没点眼力劲!”李公公上手教训。 “罢了,罢了!”皇上摆手,自身上解下一块玉佩,送给秦朝露。 “秦太医,你上前来。” 秦朝露垂着头,乖乖上前。 “伸出手来。” 秦朝露乖乖伸手。 陛下将玉佩递到她手上。 她感觉手心一凉,一块圆润的,雕花的东西落在手中。 她抬头一瞧,竟是块白里透翠,纹路清晰,晶莹剔透的玉佩,而且这块玉佩好像价值连城的样子,她震惊! 陛下倒是面色淡淡,像是随手送了一块很普通的东西一样。 “这东西就送你了。你也算是立下大功,该得的。另外,这方子流出去,流到民间,让百姓们也能用上,这才是真正的造福一方。” 秦朝露大喜,赶紧跪下给陛下磕头。 陛下抚着胡子哈哈大笑,“退下吧。” “是!”她脆生生应下,而后笑逐颜开的退下了。 从御书房出来后,秦朝露就知道自己不会被太医院那帮人完虐了。 皇上的玉佩,那就是权力和身份的象征。有了这块玉佩基本就等于拿了道免死金牌,只要不做出出格的事,都能免罪。 秦朝露觉得气也顺了,人也好了,精神头也足了,一口气上太医院也不费力了。 “站住!” 有人拦了她的去路。 秦朝露抬头一看,是太医院负责清点人数的费太医。 费太医挡在门口,手里拖着一本点名册,当着她的面,朱笔在她名字下的表格内打了个叉。 秦朝露急了,“你都不问问我去了哪里就算我迟到,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其他太医转看过来。 费太医掂了掂点名册,冷笑,“但凡是迟到的哪一个不是说家里着火,路上救人,或者太医院布置的任务本让狗吃了?” 他胡子一抖,一脸他懂的的小眼神盯着秦朝露。 秦朝露,“……那个,我是去皇上那……” “皇上来了,也得按规矩办事。”费太医懒得听她解释,合上本子,转身就走。 其他太医冷嘲热讽,“真以为给太妃娘娘看好了脸,又得皇上钦点就了不起了? 也不看看,这整个太医院,哪位太医不是皇上钦点的。 几月前治瘟疫的表彰圣旨还在太医院正厅挂着。谁的功劳不比你大,谁在那整天皇上来皇上去的炫耀了?” “就是!” 秦朝露忍,他们最好别给她反扑的机会,否则——呵呵! “秦太医,去扫一下院子。” “秦太医,倒杯水来。” “秦太医,去搬条凳子。” “秦太医!” “秦太医!” “够了!”秦朝露把凳子一扔,双手环胸,靠在承重柱上猛喘气。 几个太医互相笑笑,一位太医刺道,“秦太医不会是生气了吧?不会是想去皇上那告状?哎呦,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其他太医哈哈大笑,正愁她不去告状呢,赶紧去!让皇上知道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看她还有没有好果子吃。 秦朝露冷笑,自身上掏出那块玉佩,扔到桌上。 桌子哐当一响,所有人转看过来。 那玉佩成色雕花都是上乘的,且这么大个,明显价值连城。 秦朝露看到他们疑惑的小表情,笑了,“这是皇上赏我的。我方才的确是去了趟御书房,有皇上为我作证。 而且皇上让我给大家说一声,想量产眼药水,所以,大家帮帮忙吧。” 她这话说是帮忙,口气却带了几分命令,这也是跟太子学的。 秦朝露夺过费太医手上的笔,找了张白纸将药方写下来,让他们去做。 所有人太医都傻眼了,她还真从皇上那出来,而且还拿了大赏,看来不好对付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医令这才呵斥他们还不快做! 费太医砸吧嘴,有话想说,“各宫主子们的药还没配齐,这突然又要配什么,什么眼药水,怕是人手不够啊。” 第七十九章 现成的人手 人手?这不就有个现成人手嘛!太医令看向秦朝露。 其他太医也转看过来。 秦朝露低头扫地,“我还有地没扫,水没倒,凳子也没搬!” 众太医扁嘴。 太医令没好气道,“正是用人之际,秦太医应该分得清轻重缓急吧?” 秦朝露点头,“分得清!扫地,倒水,搬凳子为重,抓药为轻! 扫地,倒水,搬凳子为急,抓药为缓! 让让,麻烦让让,你挡着我了。” 秦朝露故意去扫太医令的脚下土。 太医令蹦着脚往后跳,一脸嫌弃的拍拍浑身上下,瞪着眼睛冷哼。 秦朝露低头偷笑,继续扫。 “别扫了!”太医令叫停她。 秦朝露将扫把往怀里一靠,抬起头来,瞥了太医令和诸位太医一眼。 诸太医气愤难当,太医令更是面如寒冰。 几个气急的太医忍不住出声指责,“这,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是!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猖狂了吗,仗着皇上赏赐可以这么为所欲为?”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霍启,霍太医?”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名,名讳?”霍太医已经隐约感觉来者不善了。 毕竟,昨日她报到的时候,太医令只介绍了诸多太医的姓,并未报出全名,但她今日竟连他这等中等品级的太医名字都能记住,那想来整个太医院太医的名字,甚至家世背景都有了解。 想到这层意思后,不光霍太医倒吸口气,其他太医也跟着倒吸气,此时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瞧他了。 秦朝露笑着,步步紧逼。 霍太医禁不住往后退,“君子动口不动手,这里是太医院,不是军营!” 秦朝露笑容一冷,“霍太医,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说的对不对?” “当然,然,然,不对!”他愤然甩袖,而后躲到其他太医身边。 其他太医点头,支持他。 秦朝露继续冷笑,“既然不对,那就是说扫地,倒水,搬凳子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既然是小事,各位太医为何要让我做?我秦朝露是奉命来当太医的,不是打杂的,请问,你们有何理由让一个太医去干杂事?” 秦朝露尾音一扬,眼神扫过去,嘴里将方才叫她打杂的太医名字,挨个念出来,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一位太医抖了抖。 等她念完的时候,大半个太医院都抖了,空气骤然生冷,似水珠凝结成冰降低了气温。 明明夜流怀不在,但他们却感觉那股气势就像夜流怀在这一样。 太医令怕得罪夜流怀,不得不开口叫那几个太医自己把杂事都干了,这才又来请秦朝露,“秦太医,现在可以帮忙了吗?” 太医令绷着脸,却又刻意弯下腰恭敬迎请。 这是另一种羞辱。 秦朝露看懂了也只当不懂,点头答应。 费太医还想刁难她,让她抓另一副药。 秦朝露伸手讨要方子。 费太医却道,“主子们的方子岂能随便给人看。你且按我说的做便是。” “好,那你说吧。”主子们的方子不能随便给别人看,那应该自己抓才是! 费太医眸子一眯,右手抚着胡子,轻捻慢弄,“半夏一钱” “半夏一钱。”秦朝露抓药。 “丹参二钱。” “丹参二钱。”秦朝露重复。 “五灵脂二钱。” “五灵脂二钱。” “炙麻黄二钱,炙杏仁二钱,川椒二钱,葶苈子四钱,苏子四钱。” “葶苈子四钱,苏子四……”秦朝露眸子一睁,这药方不对。 看前面的药方基本判定,这位主子得的是哮喘,是支气发炎引起的哮喘,葶苈子和苏子应该也是二钱才对。 哼,看来他们还是那么不安分。 秦朝露眼神微敛,若无其事的按照他的吩咐将药加进去。 费太医抚着胡子冷笑,还以为多少有点本事,可没想到连最简单的药方都看不懂,这样的人也配同他们共事? 其他几个太医冷嗤摇头,谁也没说破,各自忙去了。 秦朝露勾唇一笑,想玩是吧,她奉陪到底!趁着大家都各忙各的时候,她顺势抓了几把其他的药,混在一起,搅匀后,包裹好。 不多时,主子那边派人来取药。 所有太医们又转看过来,期待着后续。 秦朝露也在期待后续。 药膳房那边煎了药后,送到皇后宫里。 皇后此时在等风亭赏景,夜老太君刚刚赶到,行了大礼。 皇后赶紧叫人把她搀扶起。 “老太君,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宫女把老太君扶到石凳上,同皇后对面而坐。 其他宫女放了亭子里的垂帘,挡了阳光,又接了那碗药。 药还烫着,皇后不喜闻那味,所以让大宫女端到远处长廊的美人靠那凉会,等温了再送来。 又吩咐身边人去倒茶,添水果,而后她才继续同老太君说话,“说起来,老太君已经好些年不入宫了,今儿您来也不提前吱一声,本宫好早点准备。” 老太君感慨,“的确有十多年没出来走动了。那时候夜家刚出事,我这心里难受,便不想走动。 后来,就犯懒了。虽说日常出入有轿子抬着,可也不愿意出门。到底还是在家舒坦。” 皇后笑了,“老祖宗,您怎跟个孩子似的。” 老太君也笑了,“娘娘倒是越发持重端庄了。老身记得,那个时候娘娘还只有六岁。一双眼睛扑眨扑眨跟会说话似的。 老身抱着娘娘,娘娘还尿老身一身。” “老祖宗!”皇后拉着老太君的手,面上浮起红晕,却是幸福娇羞的红晕,眸光朝左右点了点,撒娇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了然,“不提了,不提了。” 皇后敛了羞意又端回持重稳妥的架子,“老祖宗,您今儿来可是有事?”要不然,也不会来的吧。 老太君点头,看着皇后的眼睛说道,“娘娘,老身习惯了清净的日子。皇上突然赏赐这么多护卫放在家里,老身浑身难受,总觉得像是在别人家一样。” 皇后轻抚老太君的手宽慰道,“那是皇上赏赐给夜王的仪仗,是给夜家的脸面。夜王如今在朝中正得势,该要的派头还是要有的。”说完又饶有深意的拍了拍老太君的掌心。 第八十章 翻身仗 老太君不动声色的收回手,面上慈爱依旧,“皇上的好意老身心领了。只是夜家习惯了清净,受不得热闹。娘娘,您能不能同皇上说说,让他收回去?” “这……”皇后为难,“老祖宗,这,这叫本宫如何去说。就是说了,皇上也不会收回去的。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往回收的道理。” “哎呀,那该如何是好……”老太君双手握膝,一脸犯难。 皇后想到自个这个年纪,奶奶辈的只剩下夜老太君一人了,慕容家与夜家又是远房亲戚,这位远房的祖母难得还记着她,心里一软,又道,“要不,实在不行就让他们避着您,别扰您清净。您看成吗?” “随我安排?”老太君抬起眸,亮闪闪地看着她,颇有老孩子的意味。 皇后心头软成一片,“随您,您看着安排!” “成!那老身就放心了。” 皇后指尖微颤,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老太君得了她这话,也不逗留,直接起身要走。 皇后也没了兴致再与她唠家常,就差甩手哄人了,但到底还是和睦客气的请大宫女送出去。 与此同时,那边的药送了过来。 皇后掀开盖子,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药味,把她熏得微恼,“这药怎么闻着跟平日的不一样?” “兴许是新开的方子吧。”宫女说道。 皇后想想也是,便捏着鼻子喝下去。 喝完没多久,她就觉得浑身不适,还被药味恶心的想吐,身边宫女太监都慌乱了。 皇后恼怒,“谁开的药方,把人给本宫叫来!” 老太君此时已经出了皇后宫,却没想到正碰上秦朝露并几个太医迎面走来,要往皇后那边去,老太君暗道不好,赶紧折回,但刚转身又想到她去不合适,还是搬救兵合适,又匆匆忙忙往前去。 秦朝露并几个太医已跪在皇后面前。 皇后已经把药都呕了出来,痰盂里一股浓浓的臭味熏来,熏的秦朝露都快吐了。 皇后身边的公公替皇后问话,“这药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娘娘喝了会起这么大反应!药方是谁开的!” 费太医往前挪步,“是微臣开的。” 皇后身边的公公大怒,“你给皇后开的什么方子!” 费太医垂着头,不慌不忙,老实作答,“就是平日常用的方子。” “既是常用方子,为何娘娘吃了会呕吐?” 皇后点头,又补道,“而且味道也不对!” “回娘娘,这药方是微臣开的,但抓药的却是,是,是……”费太医余光扫了秦朝露一眼,故作为难。 秦朝露眯眸反盯过去。 费太医额头一跳,又匆忙收回。 “是谁!” 费太医装作被吓得不轻的样子,头磕着地面,颤声说道,“是,是皇上昨日封的秦太医抓的。 太医院事务诸多,急需人手。秦太医又初来乍到。微臣并几个有经验的太医觉着让秦太医从抓药做起,稳扎稳打慢慢积累经验。” 其他几个太医称是。 皇后和公公看向秦朝露。 公公尖着嗓门质问道,“可有此事?” “有。”秦朝露没有否认。 几个太医暗中幸灾乐祸。 皇后闭了闭眸,一脸扼腕和失望,“秦大夫,本宫记得庆功宴上,本宫还帮过你。你不感恩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来害本宫?” “微臣是听命抓药,并没想过要害娘娘。若是微臣抓错了,也只能说明药方有问题。”秦朝露说着,低头一磕。 费太医急了,“娘娘,药方绝没问题。微臣就没动过,还是以往的药方,您看。”费太医赶紧将药方拿出来给皇后过目。 公公转呈上去。 秦朝露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费太医说主子的药方不能给旁人看,所以他叫微臣抓药时是口述的。” “胡说,根本就没这回事!” 皇后问后头那几个太医,“有没有这回事?” 那几个太医原本不想惹是生非,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否认或者不答都等于默认。如此一来就是陷费太医于不义。 考虑到费家也是世家,他们几个与费太医也算沾亲带故,再加上又是多年同僚,于公于私都得帮他,于是几个人连连否认,“没这回事。” 霍太医还趁机污蔑了秦朝露一把为自己出气,“娘娘明察,秦太医仗着进献眼药水有功就在太医院作威作福。 入职第一天就迟到,迟到也就罢了还尽找理由。 臣等几个作为太医院前辈说她几句,她,她,她就拿出皇上赏赐的玉佩羞辱我等,还说要告到皇上那,让皇上做主!” 皇后怒拍桌,等风亭内,空气骤然生冷。 “秦太医,本宫原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是本宫看走了眼。来人,带下去!” “娘娘容臣问您一个问题。”秦朝露抬起头来,眸光从容镇定地看向皇后。 “说。” “娘娘一早就闻出药不对劲?” “这还用说!不仅闻着不对劲,吃着也不对劲,酸酸苦苦涩涩的,什么玩意!” 秦朝露嘴角勾笑,“既然味道不对劲,娘娘为何还要喝?” “本宫还以为这是太医院的新方子,便没做多想。” 众太医抬起头来,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朝露,生怕她找机会翻身。 秦朝露赞同道,“微臣也是这么想的。” 皇后不明所以。 秦朝露解释,“微臣一早就觉出这方子不对,可微臣资历尚且,且又不主攻治病救人,难免不自我怀疑是不是微臣想多了。 再加上叫微臣抓药的是太医院经验老道的费太医。既然是费太医的意思,微臣就照说照做。 如今才明白,费太医为了陷害微臣,不惜以娘娘的身体做代价!” “胡说,你胡说八道,我怎么敢害娘娘!”费太医咆哮。 “让她说下去!”皇后开口。 秦朝露提议,“娘娘可否把您呕出来的药给各位前辈辨辨?” 皇后准了。 大宫女捧着痰盂递过去。 众太医忍着恶心仔细辨别,最后辨出的结果,里面除了药方上的药材之外,还加了别的药,这别的药占比极大,几乎是将他们太医院药柜里的药都抓了个遍。 秦朝露点头,“这就是关键所在。倘若微臣要害娘娘,定不会把所有药都抓一遍,一定是挑其中一味药材加重分量,其他药量保持不变,这样才不容易被发现。” 第八十一章 整个太医院已摆平 皇后觉得有理,不再看秦朝露,而是阴鹜不明的看向了脚下的费太医。 费太医身子一颤,出了一身汗,“娘,娘娘,这真不是微臣干的,微臣没理由害您啊。” “但你有理由害我。”秦朝露接下他的话,朝皇后垂手禀道,“微臣与费太医早在云城治瘟疫时就已经结下梁子。 如今微臣又入了太医院,同费太医低头不见抬头见,他那股恨意就越来越大,这才想到这出陷害微臣,谋害娘娘的毒计来。” 费太医趴在地上,又气又冤,浑身抖得厉害,“娘娘明察,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敢做出这种事。” 皇后目光看向秦朝露,声音不怒自威,“既然你明知道这药方不对,却不提出异议,就这么抓给本宫服用。秦太医,你又是何居心?” 皇后觉得她的确该对这个秦太医持有怀疑,因为她的处变不惊,翻转手段高明至极,问答之间又环环相扣,分明也是早有准备。 秦朝露俯首贴地,从容作答,“微臣没有居心。微臣是怕以及不自信。 费太医是二十多年经验的老太医,他说的话,微臣有种盲目的信任。 其次,微臣专攻美容养生这块,对于治病救人了解粗浅,微臣是对自己能力不信任才会对费太医格外信任。 诚如娘娘明知道药闻着不对,却因不懂医术,而对太医盲目信任一样。” “嗯——”皇后敛眸认可了她的说辞。 因为说辞出于人之常情,看不出任何手段和心计。 皇后沉默了一阵,抬手端了茶漱口。 宫女捧着干净的痰盂上来。 皇后吐了茶水,擦干嘴,才又同她道,“起来吧。” “谢娘娘。”秦朝露自地上起身,站到一侧。 皇后冷锋对上了剩下的几个太医。 几个太医们瑟瑟发抖,不用抬头也知道上首那位心情不好。 “本宫再问诸位一遍。费太医让秦太医抓药时可曾故意报错过药名药量? 费太医可曾为难过秦太医?他们之间可曾结过梁子? 秦太医今日所说可是真话?” 所有太医身子一抖,不知该如何回答。 费太医的确故意报错药量想陷害秦太医,可就没有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药。 要说这都是秦太医反陷费太医,那就得有证据。 方才秦太医已经将话都说满了,他们要没绝对的证据证明秦太医所说虚假,那就是诬陷。 眼下的情况,懂的人都知道风向哪边吹,舵该往哪边转。 只是谁也不想当第一个见风使舵的人,容易招人恨。 几个太医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刷刷地看向了太医令。 太医令恨不得就此消失,偏偏皇后点了他的名。 太医令仔细想想,费太医的确想陷害秦太医,他们之间也的确有梁子,他只回答是,就是据实以答。 至于秦朝露将计就计反陷费太医这一出,皇后娘娘也没问,他不答不算欺骗。日后若是追究起来,他就推到秦朝露头上,说是受人威胁好了,如此一来,就跟他没关系了。 这么一想,他答了是。 其他太医见有了出头鸟后,也纷纷应和。 费太医身子一倒,瘫软在地晕厥了过去。 秦朝露暗吐气。 皇后下令,“拖下去,赏二十大板,逐出太医院!” 太子嘴角勾笑,偷听了秦朝露一番辩驳之后,越发觉得此女子就是梦中那位,毕竟他们的手段和谋略是那么的相像。 他忍不住想要进去见见这位梦中女子。但被老太君拉住了,老太君微摇头,暗示现在不能进去。 太子收回脚,依依不舍地返回去,装作没来过。 秦朝露并其他几个太医回了太医院。 太医院里气氛凝固,见识了她的手腕之后,谁也不敢再招惹她,而且因为整件事都是他们先挑起来的,理亏在前,所以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秦朝露抿嘴一笑,主动接近,“霍太医,听说霍大公子和霍三公子在外欠了不少债,您和夫人一把年纪了还要大晚上出去摆摊贴补家用?” 所有太医转看过来。 霍太医老脸一红,死不承认,“胡,胡说,没有,没有的事!” 秦朝露懒得同他斗嘴,自身上解下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到他手上,“晚辈积蓄不多,但能勉强凑一点。您拿着应应急吧。” “我,我不要,你拿回去!”霍太医看了一眼那钱袋子,很硬气的拒绝了。 秦朝露没有收回,就这么放在他的桌上,转而去寻下一个太医。 其他太医弱弱地背过身,祈祷不要找过来,毕竟谁也不想自家丑事被当众说出去。 秦朝露拍了拍那躲得最远的太医的肩膀,“宫前辈,听说——”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那宫太医急了。 其他太医捂嘴偷笑,笑完又想哭,因为宫太医霍太医的下场也会是他们的。 秦朝露卖他面子,没有点破,只贴心地送过来一瓶药,还是假装转身要走的时候,偷偷塞到他手里,末了,神秘兮兮地道了一句,“我懂得!” 其他太医古怪的眼神望了过来。 那宫太医奓毛了,“我那方面没问题!你别玷污我清誉!” 其他太医噗嗤大笑。 秦朝露挖挖耳朵,“没说是治那方面的药。是给尊夫人的。听说夫人壮如牛马,气吞山河。 寻遍了各种减肥法子愣是没有效果。我这有,日服三次,且少吃多动,一月必减三斤!” 宫太医头撞柱子。 其他太医哈哈大笑,霍太医因为有垫背之后,整个人都好了,特意走过去扯宫太医垫额头的手臂,“要撞就好好撞,别装模作样!” 一众太医笑翻。 最后,秦朝露将所有太医都找个遍,所有人都知道了彼此的秘密,原本寻死觅活的老人家们瞬间厚颜无耻起来,反正大家都不是啥好人,就这样吧。 秦朝露端了茶水来,一人一杯斟满,而后先干为敬,“各位前辈,晚辈知道,晚辈在各位心目中印象不好。 不过既然大家今后要共处,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晚辈还是希望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晚辈敬各位一杯。” 各位前辈捏着茶杯看了又看,都这样了,也只能化干戈为玉帛,毕竟谁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曝出丑事。 不过回家以后,一定要将门窗锁好,窗帘拉好,还要多聘几个护院,死死守住家门。 第八十二章 人情世故 太医院的老家伙们终于摆平了,秦朝露松了口气,回去的时候心情极好,嘴角一直挂着笑。 不过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夜流怀。 要不是夜流怀提前打探出这些消息,她也没有今日这漂亮的翻身仗,也不知夜流怀现在在做什么。 流怀阁内,夜流怀手支脑袋,头侧转向窗口,目无焦距。 晚风吹过,卷起手边宣纸,吹散一地,铺开了满目的“秦朝露”。 夜流怀回过神来,弯腰去拾。 彼时,迷雾朦胧,烛火黯淡,恍然之间,心思飘远,幻化出一幕幕的场景。 场景里,秦朝露一袭金丝滚边曳地喜服,头戴雏凤垂肩步摇,额头一点朱砂,面朝着他,微微一笑。 他怔怔似着了魔的伸出手。 她笑着提裙奔来。 他笑着迎上去。 “太子妃,你真美!” “殿下!” 他一愣,才发现,身后同样金丝绣线滚边喜服的太子正迈步而来,从他身边走过,牵起那明艳动人的女子的手。 二人相视一笑,幸福甜蜜。 而他只能收回手,负在背后,指尖轻颤,眼神落寞。 场景流转便是洞房之夜。 美丽娇羞的女子静坐在床。 房门推开,太子酒意微醉,笑意浓浓地走进来,掀了她的喜帕,扯了红帐,夫妻二人共赴巫山。 夜流怀胸口滚起一团怒火,追过去撩开红帐,四周顿陷入一片漆黑,再回过神时,他才发现刚才想岔了。 也幸好只是想出来的,并非真实,否则,否则……他手指适时握紧,手上的宣纸被捏出数道褶皱。 但又一想,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方才的一切迟早成为可能。 他不想,他后悔,他不答应! 眸子一冷,周身寒气乍起,四周风波涌动,玄起一团旋涡,旋涡卷的衣袍猎猎作响,夜流怀声音一沉,“武呈!” “在!”武呈自黑暗中翻身而来。 “买通太子府的下人,看紧太子!” “是!” 夜流怀站起身,将宣纸重叠于桌上,素手收回,宣旨上晕开了几朵血花。 …… “老太君,这,这可使不得。属下等人都是陛下赏赐给夜王殿下的仪仗队,怎可去那种地方!” “怎么了?让你们去田庄上守庄子,还委屈你们了?”老太君的声音不怒自威的传来。 夜流怀推窗看去,正看见老太君坐于前院正中央的太师椅上,面对着黑压压一片的仪仗队。 “不是委屈,只是皇上他……”为首之人上来解释,话没说完就让映月甩了一耳光子。 为首人都懵了。 映月退回到老太君身边站定。 老太君冷笑,“你也说了是皇上将你们赏赐给夜府的。如今老身和夜王才是你们的主子。若是我们连这点权利都没有,那倒不如退还给皇上。 只是,别怪老身没提醒你们。送出去的东西,皇上是不会收回的。而且皇后娘娘也答应了老身,任凭老身处置,所以,你们想好了!” 老太君说完,又叫人映月把一小箱子拿出来。 映月递给老太君,老太君拿出里面的卖身契,“都是有儿有女有家要养的。老身也不为难你们。 若是不愿意为夜家趋使,那就带上卖身契回去吧。映月,去跟账房说一声,今晚就结月例!” “老太君,别,别!”那些人脸都白了。 他们明为皇帝赏赐的仪仗队,可暗地里有一些是太子的眼线,有一些是恭王的,还有一些是慕容家,赵家等,人多身份杂。 若是就这么让夜家打发回去,原主人家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死了也就罢了,可还会连累家中老小。 所以,与其这般,倒不如踏踏实实在夜府干,守田庄就守田庄。 上头人问起来,就说老太君和夜王手段厉害,他们搞不定。另外,他们当中又党派众多,那就诬陷到别派上,能拖则拖。 这么一想,有人已率先臣服,其他人也相继臣服。 老太君威严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慈笑,“好!今后你们就是我夜家的人。你们当中不论是谁,在外叫人欺负了,我夜家定为其出头!” “多谢老太君!”众人磕头。 老太君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对映月吩咐道,“去账房叫几个人来,重新对他们进行身份登记。家中妻儿老小,田地产量,都要登记详实了。 另外,按家中人头,每人贴补一两银子。若是有鳏寡孤独废疾的,再补贴一两。” “是!”映月福身。 众人含泪道谢。 老太君这才由另一丫环搀扶着回后院去,其他婆子下人撤回太师椅。 夜流怀在楼上看着,知祖母的本事,并不担心。 老太君与他对视一眼,慈爱一笑,“哦,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老太君?”丫环问。 “没事,没事。”老太君摇头,她忘记将夜流怀嘱托的那些纸交给秦朝露了,哎,看来只能另找机会了。 …… 秦朝露今日起了个大早,比昨日还早了半个时辰,因为她还有事。 “朝华,陪我去趟夜家。” “小姐,您这又是唱的哪出?”朝华目瞪口呆,不是说不同公子往来了吗? 秦朝露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脸平静,提起夜家,想到夜流怀时也是一脸平静。 她不是去修补旧情的,而是去求教。 “阿露,你终于来了,快让奶奶看看,瘦了没有。” 老太君听说秦朝露要来,特意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秦朝露看了一眼,这会门口守卫削减了不少,且都是以前的熟面孔。看来是老太君与府上做了吩咐。 “老太君,我有事求教。” “哦?何事啊?”老太君突然侧过头,抬手刮刮鼻梁,余光瞥向流怀阁方向。 那方向,一道黑影适时进屋。 老太君勾唇。 “是一些朝堂上的事。”秦朝露说道,“虽说朝中大事都与我无关,也不应该打听。 但近来恭王和太子多次找上门来。我觉得还是多了解一些,方可自如应对。 且各世家之间的人情往来也不算什么秘闻,多了解也利于我的人情往来。” 老太君刮目相看,“你这孩子,是个聪明的。不过——” 第八十三章 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不过什么?”秦朝露问。 “不过,”老太君朝着流怀阁方向看了一眼,押着坏笑,一本正经说道,“老身已经十几年没出过家门了。知道的消息也已经不适用了。 你想知道什么,最好还是问当朝的人。” 秦朝露知道,这个当朝的人指的就是夜流怀。毕竟她只认识夜流怀一个。 朝华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小姐,生怕她想起公子,不开心。 老太君等了她片刻,不见其回答,以为是不想面对,又怕逼太紧,反而没了转圜的余地,于是又说,“朝中各世家的家世背景,发迹原因,我倒是知道一些。毕竟这些消息永远都不过时。不如,我先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好,那就多谢老太君了。”秦朝露垂手。 老太君一把握住她的手,捧在掌心,“都说了叫奶奶,你是看不起我这老婆子所以不肯叫是不是?” 秦朝露惶恐,“不是,奶,奶奶。”她匆忙错开眸,不是不肯叫,只是叫着奇怪。 要说是夜老太君认得干孙女,可至今也没公开过,所以名不正言不顺的。 要说是夜家,夜家孙媳妇,那,那就更不是了。 可她总觉得这一声奶奶就是用孙媳妇的身份叫的,所以她才叫不出口。 老太君领着秦朝露去了蓬莱斋,两人一面吃早点一面聊朝中世家之间的秘闻。 老太君所说的也是正是那晚夜流怀所写,要转交给秦朝露的,她都记下了,如今口述给秦朝露听。 秦朝露默默地记着,又问了好些问题。 老太君回答的同时,给映月使了眼色。 映月转身说给了夜流怀,又道,“朝露小姐孤身入朝并不容易。 这朝中的魑魅魍魉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公子好歹身处其中,又自小耳濡目染,这官场上的手腕和谋略都精通一些。既然如此,何不教给朝露小姐,也好叫她有个应对的本事。” 夜流怀颔首。 映月诧异,没想到她家公子这会竟然这么好说话,倒是省去许多口舌。 饭罢,也差不多要当值了,秦朝露起身同老太君告别,一转身夜流怀逆光而来,风度翩翩。 二人视线相交,秦朝露心头一喜,却又不敢喜于脸上,怕以为她缠着他,便只好装作漠然,微微垂手道了一句,“殿下!”便先走了。 夜流怀顿步转身,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愣神许久。 老太君无奈叹气,又同映月吩咐,“追出去同秦小姐说,晚上在夜家别院见面。”说完,特意看了夜流怀一眼。 秦朝露今日去太医院就明显比昨日顺利许多,不仅没有那么多磕磕碰碰,还有人主动同她示好。 太医令也决定将原来费太医的权利都交接给她。 霍太医虽说霸气拒绝了她的援手,但最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拿了她的钱去贴儿子的窟窿,所以一整天,见秦朝露都是唯唯诺诺的。 除此之外,宸太妃还特意请她过去复诊,临走时又千万交代要她参加下个月寿宴。 这诸多顺心事下来,整个人也豁然不少,以至于下值的时候,秦朝露还有点依依不舍。 不过她也没久留,毕竟与老太君约好了要在夜家别院见面。 “朝华,把我做的抹额取来。” 秦朝露先回了趟自己家,换了一身常服,又让朝华去取抹额。 那抹额是她自己做的,用药材浸泡过,可减轻头痛之症。 老太君有头痛症,她是知道的,先前在夜府住的时候经常给老太君瞧病,搬出来之后忙于卖药就疏忽了。 如今,既有求于人,且老太君又待她极好,她已经空手去了两次,再不好空手了。 秦朝露接过抹额又取了早就备下的纸盒,仔细包装好之后,才收入袖中,起身前往隔壁宅院。 那宅院在这条巷子的里面,因为不经过,所以从来不去,如今是她第一回去。 去到那时,才发现院墙爬满了藤蔓,透不出光,再加上巷子黑漆,就衬的宅院清冷空旷了许多像是从没有人住过,不过大门口点着的两盏灯笼,晶亮晶亮,昭示着里头有人。 想必老太君已经到了。 秦朝露抬手握住铜环轻叩了叩,下一刻,门开了。 里面人走出来,素白的锦缎长袍,锋利的脸廓,深邃的双眸,熟悉的五官,竟是——夜流怀! 夜流怀亲自开的门,而且,他似乎就在门口等着,在等她? 秦朝露呼吸一紧,白皙的小脸上逐渐浮起红晕,看向他的眼神小心翼翼中又藏着灼灼之光。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不知他是否也一样。 只是那天,他都把话说清楚了,想来应该再无可能。 秦朝露不想表现的太过主动,所以又适当挪开视线,后退一步,“殿,殿下,微臣不知您在,差点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秦朝露躬身垂手。 “进来吧。”夜流怀站在她面前,只两步距离,垂眸看她,心中也是思念如潮。 “这,这……”秦朝露心乱如麻,“老太君可在?若是不在的话,微臣就,就先告辞了。”她转身。 夜流怀突然抬起眸,喊住了她,“老太君不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告诉你。” 秦朝露身子一僵,双脚似生了根一样。 夜流怀目光定定地望着她,静等她转身。 秦朝露垂着头,视线隐在刘海之下,辨不清情绪,心脏却是跳个不停。 其实去夜府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有这样的相遇,可她也没办法。 若是自持着面子不肯虚心求教,那么迟早会在官场吃大亏。 她吃大亏不要紧,但若是牵连别人就太愚蠢了。 夜流怀手段和城府极高,若能跟他学得一星半点想来也够她这个小太医用了。 只是,说是这么说,但毕竟她曾经肖想过他,如今再面对,还真是无法做到平静以待。 秦朝露僵在月光下,胸口此起彼伏。 夜流怀站在门口静等她做出决定。 许久,秦朝露才转回身,压下尴尬情绪,豁出脸面,垂手一揖“还望殿下不吝赐教。” 哎,古往今来,劳燕分飞的情侣大多老死不相往来,只有她是例外吧,她也不想。实在是只有夜流怀一个可信任的人,所以面子什么的,还是算了。 夜流怀让开道,让她进去。 第八十四章 我后悔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静默的楼梯里,只有脚踩楼梯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响着。 秦朝露小心翼翼地掩下各种杂念,极力保持恭敬谦卑姿态。 她想,夜流怀应该也不希望同她有所牵扯,所以她该识时务。 夜流怀有所察觉,特意停下脚步,等她上来。但,他停,她也停。 他慢,她也慢,始终保持五阶台阶的距离。 他侧头看向对面的墙,墙上那道修长挺拔的人影后面,另一道影子,弱弱小小,卑躬屈膝,似乎比当初见到的她还要卑微渺小。 明明数月前,这丫头还张牙舞爪大大咧咧,还把他,把他—— 他想到她把他抵在墙上的那一刻,那双睁得大大,极力掩饰却没能掩饰住羞涩和害怕的眼睛,此刻在记忆中逐渐清晰放大。 少女说过的话,有过的表情,层层堆叠,又慢慢揉碎浸入他的血液,融入骨肉。 他指尖一凉,一种感同身受又融会贯通的感觉攀上心头,忽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 是他的错,是他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他不想,她越是要卑躬屈膝的同他保持距离,他越是焦躁不安。 而且那个幻境里的画面,时刻提醒着那一刻的到来,他有种想要的东西即将远去,想抓又抓不住的无力感和不安感,那种感觉迫使他忍不住想说,“其实我……” 秦朝露垂首听着。 夜流怀抬起眸,看着那道影子,一字一顿说道,“我,后悔了!” 影子依旧弓着身,保持恭敬谦卑姿态,不声不响,不为所动。 夜流怀眸光一黯,又不甘心地盯了良久,久不见影子有所松动,也不久闻身后人有所回应,他才不得不认命,她大概是彻底放弃了吧。 掩着胸口的失落和揪疼,他快走了几步,转入楼梯的拐角。 秦朝露等他转入拐角,看不见的地方,才停在原地,偷偷颤抖。 他说他后悔了,她本该是高兴的。 可内心深处的自傲让她不想这么轻易答应。 她秦朝露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丑,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任人摆布。 即便这个人是她深爱着的,她也不想。 她深吸口气,眼眶微微泛红,身子因颤抖而有些乏软,她双手扶住了栏杆,心中不满。 夜流怀,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已经给了两次机会,自己没抓住,怪谁。 心一冷,脸上表情漠然了许多,秦朝露直起身子走完了剩下的台阶,转身迈入有光的屋子。 据说从这间屋子的窗口望出去,就能看到她府上的全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秦朝露抬起头,下意识地往窗外瞧,但下一刻夜流怀于上首处转过身来。 她自然敛神,继续垂首。 “坐吧。” “是。”她拱手,挑了下首位置坐下。 但夜流怀突然跟过来,搬了她身后的椅子挪到上首去,正好坐在他对面,仅隔着一张桌子。 秦朝露整个人又紧张起来。 夜流怀倒是淡淡补了一句,“坐太远,容易分神。俗话说得好,最成才的往往都是坐在先生对面的学生。” 秦朝露呼吸一紧,心想坐太近才更容易分神吧。而且这叫什么俗话。 不过好在,屋内光线昏暗,蜡烛是挂在墙上的,烛光照射下来,于她头顶落过,她整个人正好掩在光芒下,不容易被看到。 倒是夜流怀,夜流怀却是整张脸透在光晕里,他的一举一动一蹙眉都被照了个清清楚楚,但偏偏他气场足够强大,够镇定。 不过,秦朝露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这么摆放,光根本照不到桌上,要是一会记个笔迹什么的,怎么记? 所以——这蜡烛像是为她设的,知道她见光死,所以就! 干什么!小看她嘛! 秦朝露不服! 夜流怀挑眉,身倚靠背,饶有玩味地问道,“要不要把蜡烛移近些?” “不,不,不用。这样挺好,挺好的!”秦朝露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夜流怀敛目,看来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否则也不会心虚了。 “老太君都同你说到哪了?”他自然而然地切入正题,又亲手倒了茶,推至她面前。 秦朝露抚着他摸过的茶杯,眼神看向别处,瓮声瓮气地回道,“说了各世家的家世背景。” “好,那我继续说。” “殿下。” “嗯?”夜流怀对上眸来。 秦朝露心口发紧,匆匆避开,小声道,“您还是先说恭王和太子吧。这比较重要。” “好。”夜流怀抬手饮了口茶,然后说起,“恭王是丽妃赵氏所出,背靠世家赵家。太子是皇后嫡系,背靠世家慕容家。 恭王与太子的争斗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是因为世家之间的争斗?” “嗯。世家之间的争斗从古有之。随着利益的延伸,还会愈演愈烈。 关于恭王和太子最近的争斗,便是那场赈灾银。 还记得我们走时,朝廷派来接手赈灾银一案的朱大人吗? 数月过去,他还没返京。也就是说案子还没结。” “是查不清,还是不能查清?”秦朝露抬眸问。 说到正事,她自然放开了许多。 夜流怀喜欢她现在这样子,不忍心破坏,也就没去逗她,只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不能查清,又不能不查。 朝中各党派都盯着这个案子呢,赵家,慕容家更是咬得死死。 别看现在无人提及,但私底下早已为此明争暗斗了多次。 等到胜负分晓的那刻,案子也就有结果了。” “所以,这案子关系到世家之争,夺嫡之争?” “没错。” “可有法子推它一把?” “有。不过”他顿了顿,目光于黑暗中捕捉到她的视线,他双手紧了紧,此时恨不得俯身过去将她拥入怀中,再合着烛光月色,娓娓道来。 但他不能这么做,怕惹来她的反感,所以忍住了,最后只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想让谁赢?” “我……”她仔细想想,恭王或者太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又都想操控她,所以,“要是能两败俱伤就好了。” 她还是喜欢看狗咬狗。 夜流怀宠溺一笑,看她一本正经的憋坏,更想将人圈进怀里,好好宠爱了。 第八十五章 定力考验 “身为争斗中的旁观者,你应该考虑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就算不能,也绝不能牵连进去。” “这我明白。下月太妃寿辰。估摸着恭王会在那天揭穿我的身份,以达到祸及你和太子的目的。 我在想,能不能用什么法子把赈灾银的案子摊到明面上,加剧两方之争,然后让恭王和太子狗咬狗。”她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垂眸轻咳,敛去看她的眼神,分析道,“太妃生辰宴会有不少大动作。应当静观其变。” “有哪些大动作?” “选妃。太子已过弱冠,太子妃,侧妃之位空悬。慕容氏,赵氏一族应该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其他小世家则会盯着妾室之位。毕竟是个攀龙附凤的好机会,没人会错过。” “对啊,太子妃之位这么抢手,世家又如此强悍,太子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能一直不娶的?”她突然很好奇,觉得里头大有文章。 夜流怀知晓前因后果,所以没她这么激动,只平静说道,“太子先前生了场大病险些归西。宫中太医大多束手无策,直到一日,一方士上门,提出七年内六根清净方可一生平安,病情这才有所好转。 往后几年,太子鲜少生病,就算有也只是风寒等不痛不痒的小病。” 秦朝露嘴角抽搐,这太子为了守身如玉也是蛮拼的。 “那恭王呢?恭王怎么也未娶亲?难不成他也想守身如玉?”按理说,恭王要想跟太子斗,就更应该拼命娶亲,拼命拉拢世家才对。 夜流怀笑答,“恭王是不能娶亲。皇上以恭王年纪尚小压下了。 另外,皇帝偏爱太子尤甚。朝中大臣不敢贸然站队,自然能躲则躲。” “皇上,还真是宠爱太子啊。”生怕恭王先给皇家添长孙。 “那你——”秦朝露下意识地说出口,但立刻闭上了嘴,偷偷地看向他,黑夜将她隐藏,她像一个偷窥者似的偷窥他的隐私。 但即便有黑暗遮挡,她的气势在他面前还是被碾压的渣都不剩,明明害怕被看穿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偏偏她先怂了,所以最后一个“呢”字没吐出来,转口说成,“打算怎么做?”说完,又乖乖低头,假装理头发。 但夜流怀还是回答了她,“我手握大权,贸然娶妻有结党营私之嫌。另外,凶名在外也无人敢嫁。” 他说这话时,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舍得错过她的任何反应。 可惜,她处在黑暗之中,而他在烛光下,视线从光亮处看向黑暗难免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 哎,早知如此,就应该把蜡烛放到桌上。 不过如此一来,这丫头怕是不愿意跟他对面而坐了。 算了,就这样吧。 秦朝露感觉到一道视线自黑夜下探寻自己,她双手紧了紧,急急岔开话题,“对了。我上次给宸太妃诊治时听皇上说了一句,说他就这么一个母妃。 难道说宫里没有太后?” “太后在世时身子就虚弱,陛下登基不到五年,她就驾鹤仙去了。先帝后宫单薄,留下来的只几位太妃,随着年月推移,最终只剩下宸太妃一人。” “宸太妃可是赵氏?” “她是李氏,高祖皇帝一脉,十世孙。勤王七女,东珠郡主。母亲勤王妃也是李氏。” “如此说来,太妃比几个皇室嫡系还要正统些。” “嗯。这就是她在宫中尊受推崇的原因。” “既然地位如此超然,为何,只是太妃?哦——她无子嗣。” 夜流怀颔首,“还有李氏积弱。” “你们夜家有吗?”秦朝露好奇。 “仁帝时的淑妃就出自于夜家。” “后来就没有了?” “嗯,夜家人丁单薄,又与世无争,就算有女也不愿嫁入皇室,卷入是非。 除了当年的淑妃之外,夜氏女中平嫁的还有一位,是嫁入慕容府,做了当年慕容三爷之妻。 由此,夜家跟慕容家倒有几分薄面的亲戚关系。皇后娘娘还得叫老太君一声祖母。但皇后出嫁从夫,以李氏身份论,便再无关系。 总之,夜氏女中,除了这两位之外,大多低嫁,外嫁,远离纷争。就算是嫁给慕容三爷的那位,最终也是跟着慕容三爷云游四方,夫妻二人谁也没插手世家纷争。 这也是夜氏手握大权而能独善其身的原因。” 但这原因被那场意外打破了。 夜流怀至今想不明白幕后之人为何要下这等毒手,明明夜家不属于任何一派,一心只忠于朝廷,没理由遭来任何人的记恨。 要说位高权重,惹来忌惮。那赵家,慕容家一样位高权重。夜家加入其中反而能达到平权的局面。 夜流怀想到朔城那事,双手突然拽紧。 “那个” 他闻声转过眸来。 秦朝露接着问,“你之前说赵氏当年也是武将,后来才转的文官。那他们付出了何种代价?” “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 秦朝露怔楞,方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脸了?难不成赵氏的代价与他们夜氏有关? 她不敢多问,乖乖起身退下。 “阿露!”夜流怀迫切地叫住她,握紧的双拳越发紧了。 秦朝露脚步一顿,知他这么叫一定又是想说刚才的事,她不想谈,所以即刻补上一句,“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微臣告退。” “别走!”夜流怀疾追上去,在秦朝露开门的那一刻,大手抵了上去,门又重重关上。 秦朝露背对着他,身子被揽入柔软温暖的怀里。 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炽热的鼻息紧贴着她的后背和脖颈。 秦朝露眸色一黯,各种情绪席卷而来,心跳飞快,脸瞬间烧灼了起来。 “殿,殿下,不是说好了各过……” “不要答应太子的求婚!” “为何?”她眼眶一红,鼻尖泛酸,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但深吸口气控制住了。 “因为我后悔了。” “呵!”她无奈又苦涩,“我给过你机会了,两次!你一次也没抓住。如今我决定依你,你倒是不肯了。 夜流怀,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是!”夜流怀不要脸的承认了,反正这个时候骂他什么都可以,只要她别答应了太子就成。 “你!” 第八十六章 没关系可以建立关系 秦朝露被他的厚颜无耻所深深折服,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良久才哑着声音笑骂,“你好歹也是堂堂王爷,说话能不能算点数!” 她拍了拍腰间臂膀,示意他放手。 无奈他锁得更紧了,腰间两道跟铜墙铁壁似的,紧紧缠着她。 夜流怀头埋在她颈间,双唇在她耳边耳鬓厮磨,“你还没答应我!”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秦朝露愠怒,“我们两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管我嫁给谁!” 夜流怀双手又紧了紧,“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确立关系。” 秦朝露眸光一黯,心脏似被利箭刺穿,理智被打散,原本建好的心里防备也随之土崩瓦解。 她垂眸,颤声问他,“你不怕连累我了?” “我护得住!”修长的大手握起她的小手,将小手往自己的右掌心一送,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双手。 左手抬起,遮了她的双眸,头顺势伸过去,左手微转她的脑袋,薄唇完美地贴在了她的唇上,唇齿相抵,落下柔软细腻的一吻。 秦朝露身子一颤,似有电流过遍全身,待退去后,全身已经软成一片,唇边的炙热和绵密迫使她喘不过气来,仿佛置身在一片海域,海水将淹未淹,她本能地抵着他,像是倚着一块浮木。 他轻轻松开了右手改成环住她的腰,她双手抽离出来后,本能地攀住他的手臂。 月影轻轻,烛光淡淡,良久良久,久到面前人失了力气,失了理智,他才满意地松开唇,重转到她耳边,耳鬓厮磨,“答应我。” 秦朝露像是受了蛊惑的小丑,听命于主人,主人说要答应,她便机械地点点头。 夜流怀心满意足地笑了,末了又在她耳边落下轻轻一吻,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秦朝露双手握住了门栓猛吸气,此时门已开,夜风吹进来,吹散了热气,吹醒了意识,再回过神来才想到,她凭什么要答应他! 是他先放弃的,凭什么这么容易被他追到手,凭什么! 秦朝露闪身钻出门,跑远了,才敢大吼,“也不嫁给你!你他娘的就打一辈子光棍去吧!” 夜流怀舔了舔唇,嘴角勾起魇足的笑。 秦朝露慌慌张张逃回家,锁上屋,倚着门,心脏跳得飞快。 刚才的一幕幕,那一吻犹在唇边,明明这里是她的房间,屋内空荡荡的却偏偏有种夜流怀就在对面俯身笑看她一样。 越想越慌乱,越想越羞耻,她迫使自己冷静,偏偏越冷静,画面就越清晰,最后只能整个人埋进被窝里。 “小姐,您没事吧?”朝华在外敲门。 她方才看见小姐一溜风的跑进去,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房门就被小姐反锁了,朝华很担心。 “没,没,没事,没事。朝华,你去睡吧。” 秦朝露扯过被子裹住全身,闷着睡了一觉。 翌日醒来时出了一身汗,热的。 不得已,她只能洗了澡再出门。 彼时,一辆马车停在外面,车主人不知为谁,但那匹马眼熟的很。 马儿看见秦朝露还点了头,尾巴甩呀甩呀。 秦朝露惊喜,“白瓷!” 马儿轻鸣。 秦朝露喜不自已,但同时又想到这一定是夜流怀的套路。 他知道他留不住她,所以决定让马去套路她,真是鸡贼! “小姐,这马你收不收?” 朝华啃着黄瓜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她有点佩服她家公子了。 “不收!”秦朝露双手环胸,气呼呼地从马车前走过。 朝华急追出去,“可是小姐,您这样走去上朝怕是会迟到的。而且走到太医院,都出汗了,浑身臭烘烘的,对别人也是一种不尊重。” “你小姐我可以租一辆,反正不差钱!” “可是” “好了,别说了。我走了。”秦朝露绕开朝华越走越快。 朝华一时间手足无措。 但此时,白瓷马突然跟上去,又停在了秦朝露面前。 秦朝露绕开它继续走,白瓷马就继续跟。 她继续走,它继续跟。 秦朝露转过头来看着白瓷马,白瓷马也转过头看着她。 人宠两大眼瞪小眼。 朝华扶着墙噗嗤大笑。 最终秦朝露还是坐上了马车,马儿疾驶起来,一路送到宫门口。 到了宫门,马儿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目送秦朝露进去。 同一时刻,夜流怀的马车也到了。 白瓷马跟随青墨马一并回去。 路上行人瞧见都稀罕无比,“这对马有灵性!” “可不是!” 秦朝露到了太医院,一进门,里头几个先到的太医就转看过来,然后冲着她笑得神秘兮兮。 秦朝露心里一虚,莫名觉得昨晚她跟夜流怀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画面,被人偷窥了,否则怎么解释他们笑得这么鸡贼。 “各位前辈,你们又想做什么?”秦朝露嘴角抽搐,虚汗已经涔涔渗出,但面上还是极力保持冷静。 那几个太医怕被她完虐,所以不敢吊她胃口,而是直接说道,“去看看吧,有好东西。”他们指了指她的桌子下的抽屉。 “什么?”秦朝露狐疑着走过去,打开抽屉,里面满满当当地放了各色糕点,用桐油纸包裹着,飘着香味。 “这是——谁送的?”夜流怀? 她记得刚才的马车里也有早点,是夜流怀送的,但她没拿。 这会的应该不是夜流怀吧,毕竟他已经送过了。但除了夜流怀之外,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这时,其他太医就为她揭晓答案了,“太子派人送来的,说是感谢秦太医送的眼药水。” 秦朝露嘴角抽搐,眼药水不是她送的。她在皇帝面前提议量产之后,就随便指了个宫女送过去,没想到太子这个神经病竟然……哎,头秃! “各位前辈,你们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拿去分了吧。” “这,这,这不合适吧。这可是太子送给你的。” 几个太医面上这么说,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地一看再看。 秦朝露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垂涎许久了,只是差一个理由。 既然如此,那她就干脆顺水推舟好了,既解决了这碍眼的玩意,又可以顺带赚一波人情,一举两得。 “来,来,来,都拿去!”她拿起糕点,挨个分。没到的,就把糕点放他们桌上,底下拿了纸垫着。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几个太医笑着接过糕点,一面吃一面又品评了一番,又好奇太子为何对秦太医这般好。 第八十七章 太子有龙阳之好 一说,是打着感谢秦太医的幌子拉拢夜王殿下。 一说,是太子看上了秦太医。 还有一说,太子想拉拢秦太医。 三个理由里面,似乎最后一个看起来最有可能。 毕竟,太子和夜王已经站在一条阵线何须拉拢。再者就算太子想讨好夜王,那也应该是直接把东西送到夜王府,何必兜这大圈子。 而且真要送东西的话,那肯定是世间难寻的至宝,而不是几块破糕点。 但顺着这条线往下想的话,太子要想拉拢秦太医,肯定也是送至宝,不会送糕点。 而且送糕点送吃食这种,怎么看都像是追姑娘才会用的招数。至少他们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所以,这么一想,这三种可能里,最不可能的反倒最为可能。 秦朝露吓了一跳,赶紧撇清,“我是男的!我跟太子怎么可能!” “所以,太子喜欢”男的!几个太医瞬间读懂了什么,眼神闪过一抹复杂又猥琐的神色。 秦朝露感觉这个世界已经阻止不了他们了,未免自己被牵扯进去,连忙表示,“跟我没关系,我,我不喜欢的。” 几个太医表示相信,毕竟她要是喜欢太子的话一定会视这些糕点如珍宝。 “但是!”吃人嘴软的宫太医走上来拍拍秦朝露的肩膀,好心提醒道,“毕竟是太子,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不可能吧?”秦朝露瑟瑟发抖。 宫太医很肯定地点点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想他为什么至今不娶?那还不就是因为这点癖好。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又为何请来方士,装神弄鬼的说出要六根清净七年这种鬼话。” 其他太医齐齐点头,疑惑了这么些年,总算是真相大白了。只是可怜了秦太医,即将成为太子掌中物。 秦朝露头皮发麻。 “秦太医可在?”一道清冷的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我,我在。”秦朝露招招手,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夜流怀负手而立,朝她望来。 秦朝露怔住,他今日有些奇怪,不穿一贯穿的玄色劲装竟改穿白色锦缎大袖袍子,且负手一靠,衣服赫然拉直,更衬身形修长挺拔,也衬清冷寡淡似要拒人千里之外。 而这种气息又正好配上了刚才的口气,就更加显得此人难以靠近了。 只是,昨日他还明明一副厚颜无耻又粘人到底的样子,今日就这副态度,这可真叫人难以适应,而且还有点恍惚,好像昨晚见到的夜流怀是假的一样,又好像昨天他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 秦朝露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给何种反应。 其他太医们都惊呆了,这个时间,夜王不去上朝,来此作甚。 但不管作甚,行礼就对了,“夜王殿下!” “嗯”夜流怀颔首,旋即脚步迈向了秦朝露。 秦朝露莫名一慌,视线不敢看他,手下意识地去翻桌上册子,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秦太医,你出来一下。”夜流怀走过去,右手靠背,左手食指尖轻敲桌面。 秦朝露心里发触,“干,干什么?” “自然是有要事和你说。” “什么事,就在这说吧。”他今天这么严肃,总有种送她归西的感觉,秦朝露可不想跟他独处,还是人多的地方好,安全。 太医们纷纷转看过来,好奇夜王殿下找秦太医何事。 夜流怀嘴角一勾,简明扼要道,“事关军中机密。如若在这说了,泄露出去,你可敢担此责任?” “你!你!”秦朝露气急败坏,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她都离开军营了,还要她担责任! 然而,她抬头想质问夜流怀时,看到那双幽深的眼睛似要吃人一样,终究是不敢违背下去,只好硬着头皮跟去。 夜流怀转身一笑,先走出去。 秦朝露后跟上去,当她迈出太医院门槛的那一刻,所有太医们纷纷用一种好自为之的眼神,为她哀悼。 秦朝露一颗心沉得更厉害了。 秦朝露跟着夜流怀拐入太医院后院的拐角里,刚拐进去一双大手就拉住她,将她抵在墙上,手主人轻抚她的脸颊,拒人千里的表情陡然一变,又变回昨晚那厚颜无耻又粘腻的表情。 秦朝露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刚才吓到你了?” “有点。”秦朝露错开视线。 “对不起。我要不那么做就很容易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在这宫里,我对你越冷,你才越安全。” “那你还来见我?”秦朝露还心有余悸,实在是听不下去他说的这些情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指腹轻蹭她的脸,小脸蛋软软嫩嫩,这种感觉叫人上头,真想扛回家好好揉揉。 秦朝露气愤地拍开他的手。 夜流怀眉头一挑,“生气了?” “没有!我哪敢呢,夜王殿下!”她错开他的视线。 夜流怀轻笑,双手揉捏她的包子脸,“还说没有,这里都鼓了。那要不我让你打一下,出出气?” “这可是你说的!”秦朝露提起粉拳。 夜流怀笑着包住她的粉拳放在胸口,“晚上找个没人的地方,让你打个爽。” 秦朝露面色泛红,垂眸轻斥了一句,“臭流氓!” “你夸我。” “……” “拿着。”他趁机将一张纸条塞到她手里。 “这是我连夜写的,寿宴上可能会发生的事,以及各世家之间的小动作。 以及恭王可能会对你用的一些手段。你空的时候好好看看,上面还有相应对策。” 秦朝露心里一暖,怒火消了不少,“原来你来是为了这个。” “主要是为了看你。” 他目光绵密地看着她,看着娇羞欲滴的小脸,瑟瑟缩缩的小人,实在是太勾人了,也难怪他总是不放心了。 秦朝露知他一直盯着自己,所以才不知所措,“夜流怀,这里是皇宫,你注意点,被人看到不好。”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娇羞。 夜流怀心里痒痒,更不舍得放手了,“我不介意。” “我介意!”她现在女扮男装已经够提心吊胆了,要再被扣上勾引夜王和太子的帽子,叫她怎么活。 咕噜~肚子叫了。 秦朝露羞涩地撇开头。 夜流怀笑容一僵,“给你的早饭,没吃?” 第八十八章 夜叉一样的丽妃娘娘 “不,不饿。”没胆说不想吃他送的东西。 “哦,那大概是我听错了。”夜流怀怎会不知她那点小心思,有些人呐,长了一张乖巧的皮,可心思一点都不乖,是该饿她一顿,饿了就知道乖了。 “那我先走了。”说着,他松开手,后退了几句,转身迈出拐角,疾步远去。 秦朝露心有失望,还以为他会关心一下,结果一句关心的都没有,心里莫名觉得委屈。 但又一想,好像是她自己不要吃的,也怪不了别人。 算了,熬一熬,等午饭吧。 秦朝露收了收情绪,确定脸颊不再烫了才折回太医院。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为她捏了把汗,毕竟夜王可是被称为煞神的人物,方才又一脸冷冰冰的找上门来,就跟寻仇似的,他们真担心秦太医这副小身板都不够夜王塞牙缝的,瞧着她平安回来,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已经跟她很熟络的宫太医跟上来问道,“你没事吧?夜王殿下他没为难你吧?” 其他太医也想知道。 “没,没有。他,他就这样。”秦朝露干笑。 太医们不信,但秦太医也的确是完好无损的回来,又涉及到什么军营机密,他们也不便多问,转身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秦朝露突然想到太妃寿宴的事,忍不住问了问,“各位前辈,太妃寿宴你们会去吗?” 她想啊,寿宴上一个人都不认识,若是能跟他们一起去,也算是找到说话的人了,再也不用像庆功宴上那般尴尬了。 然而,那些前辈却纷纷摇头。 “我们是没资格去的。虽说寿宴那日宴请文武百官,但医官,禁卫军统领,外官均不在列。你只是个例,也是因为你治好了太妃的脸,太妃才格外邀请。” 秦朝露心有失望,那岂不是还要她独自面对那场寿宴。而且寿宴上阴谋阳谋,实在是有点怕。 宫太医看出了她的表情,忍不住戳穿道,“怕了?” 秦朝露点头,“第二次参加这种大型宫宴,怕出错。” “害,一回生两回熟,怕啥!再说,那不还有太子嘛,实在不行找太子帮忙呗。”宫太医没心没肺说道,说完才发现眼前人眼神不太对,他赶紧止住笑。 秦朝露也是现在才发现这位宫太医忒缺心眼了。 宫太医为了弥补口误,连忙又补道,“寿辰宴跟庆功宴不一样。庆功宴,你还要上去领旨。寿辰宴,你只管低头吃菜就是。你就使劲吃呗,吃饱了,也差不多结束了。” 其他太医噗笑,但又觉得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秦朝露想的是,庆功宴领功,寿宴该领罚了吧,瑟瑟发抖。 “秦太医,我家娘娘有请。”一位小太医走进来,绕过几位太医,走到了秦朝露桌前,朝她俯身一揖。 秦朝露心头一紧,怎么又是娘娘找,这会又是哪个娘娘?她觉得,宫里娘娘找她多半都不会有好事,所以未免惹麻烦,还是先拒绝了的好。 “对不住。我,我不懂治病救人,只会些粗浅的美容养生法子。娘娘若是身体不适需要看诊,还是请其他太医吧。” “我家娘娘就是想请秦太医给她开几剂美容药方,并非生病。” 秦朝露眉目一紧,这么说还不好推拒了? “可是我,我”她故作抱歉地说道,“我这手头还有点活。陛下发了话要量产眼药水,还要推广到民间。我得盯着。” 小太监突然抬起头来,微笑的眼神透着锋芒,口气也锋利起来,“秦太医这是看不起我家娘娘,所以才不肯去?” 秦朝露心头攀起冷意,“敢问你家娘娘是?” “丽妃娘娘,恭王爷和华阳公主的生母。”小太监自豪道。 秦朝露身子微抖,这二位可不是什么好鸟,丽妃做为他们的母亲,那就是大坏鸟了。 此时叫她去,怕不是叫她瞧病,是借机生事。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若不去那便是驳了丽妃娘娘的面子。就是她有错在先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就算是背靠太子和夜王,也逃不了丽妃的完虐,而且完全是给了她虐待自己的正当理由。 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桌子,秦朝露还是答应了,“那行,我拿个医药箱就随你过去。” 那小太监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他这一嗯,秦朝露想得更多了。 首先,丽妃没见过她,但她身边的小太监却能准确的在众多太医中找到她,知道她就是秦太医,这就足以说明,这小太监聪明活络,很有法子。 那么他的主人,丽妃也一定聪明奸诈,诡计多端。 所以,以防万一,这个时候,她应该做点什么。 趁拿医药箱的功夫,秦朝露特意对宫太医小声嘱了几句,“若是太子派人过来,就跟他说,我去丽妃那了。让太子来接我!” “好。” 她这才背起医药箱跟出去。 她相信太子一定会来,因为他一定会好奇,送给她的糕点,吃没吃。 幸好她把糕点送人了,太医们都吃完了,这样粗略一看,像是她吃完了一样,太子肯定会很高兴,太子一高兴,就一定乐意把她从丽妃那捞出去。 成败与否,就看太子了。 皇宫内,某个暗戳戳的地方。 太子,夜王,恭王像三个不良少年杵在那。 夜流怀逼问恭王,太子望风,恭王一脸小可怜。 再某处暗戳戳的地方,夜流怀身边的护卫武呈同样方式逼问恭王的护卫,太子护卫望风。 所以这个时候,主仆之间谁也别指望谁来救命,都各自想办法安好吧。 秦朝露惴惴不安地跟着小太监到了栖霞宫。 栖霞宫有别于皇后的承恩宫和太妃的宜宁宫。 这位娘娘的宫殿,从大门进去的那一刻就处处透露着阴森之气,明明还是太阳高照的时候,却硬是走出了阴曹地府的感觉。 秦朝露心里生寒,怕极了这位主子。 “秦太医到了。”小太监挑帘进去,片刻又走了出来,朝秦朝露作请。 秦朝露心头一颤,未挪步,头先往里探了探。 第八十九章 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下去口的 她此刻站在寝屋的前屋与里屋相连的门口,前屋已经感觉够昏暗的了,里屋更是漆黑一片,更有种进了十八层地狱的感觉。 黑漆漆的房间内,窗被挡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中间只燃着一盏灯。 灯光所及几寸的位置,勉强照出桌子的一角,榻子的一半,以及榻上丽妃娘娘的上半身。 她穿的是一件辨不清颜色的宫装,绣图繁复精巧,胸口两朵绽放的牡丹此刻看起来阴森至极,丽妃娘娘的头隐没在黑暗中,看起来像具无头尸体。 秦朝露只看了一眼,就感觉浑身不适,更不要说皇上还宠幸了她,还让她生了两个孩子,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下去口的。 哦,一定是熄灯进去的。 毕竟晚上灯一熄,反而看起来正常多了,只是大白天才显得诡异而已。 “秦大夫过来吧。” “是。”秦朝露摸索着走过去。 按理说,见到主子需得低头,但屋子这么黑,抬头都看不清路更不要说低头了,所以她就索性抬着头进去。 谁知那烛光下的主子正好于此时坐起,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突然照在光晕下,又冷冷一笑,笑得秦朝露差点以为活见了鬼。 不过说起鬼,她还真就想到一个词形容这位皇妃娘娘,夜叉。 喜欢行走在黑暗间,又这么阴森,不是夜叉又是什么? “娘,娘娘。” 秦朝露走的十分艰难,总算是摸到了皇妃跟前,垂手行礼。 “起来吧。”声音阴恻恻。 “是。”秦朝露打了个寒噤,站起身。 丽妃身后,一道光变成了两道,两道光变成了三道四道,屋子豁然亮了。 秦朝露吓一跳,下意识地朝光源看去,才知道屋里并非只有丽妃一人,她身后分明还站着一位宫女。 灯正是宫女所点。 只是这宫女除了点灯之外再无多余动作,又配合着娘娘那么一站,顿时有种小鬼上身的感觉。 秦朝露被吓出了一脑门汗,低头擦了擦,才又道,“娘娘,您想要微臣瞧什么?” “你就给本宫瞧瞧本宫这张脸,能不能再漂亮一些。”修长的指套在脸上轻轻一点,丽妃侧转过头来。 秦朝露不想上去仔细瞧,所以保守起见,给她推荐一瓶净面美容膏药,洗脸时候用,任何皮肤都能用。 也就省得查看丽妃那张脸了,毕竟她害怕,不敢靠前。 “娘娘,这瓶净面美容膏每日洗漱时涂于脸上,再清水洗净,一日两次,日日洗。长此以往便可肤白胜雪,貌美如花。” “哦,是吗,给我瞧瞧。”阴森森的口气里,这才有了点人该有的欢愉。 秦朝露将东西递上去,指尖触碰到丽妃的指套,吓得她赶紧收手。 丽妃察觉到她的害怕,面色一冷,脸上肌肉一抖,“你很怕我?” “不,不怕。” “那你抖什么?” “冷。” “现在才初秋,外面日头正晒,怎么会冷?” “微臣体虚。” “哼!” 冰凉的指套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转看过来,丽妃俯身过去,视线紧盯着她的视线,“听说你很有本事。太妃的脸让你治好了。” “只是侥幸。太妃的脸本身并无大碍,再辅以微臣的膏药便可痊愈。” “挺会说话。” “娘娘谬赞了。”秦朝露被迫抬头,却不敢看她,只好往上看,上面黑漆漆的,总感觉黑暗中会跳出什么东西。 “娘娘,没什么事的话微臣就先告退了。”她双手一拱。 丽妃嗤笑,松了手,继续仰躺回贵妃榻上,“小李子,送秦大夫出去,顺便把本宫那对镯子拿来赏给秦大夫。” “多谢娘娘。”秦朝露其实不敢收那对镯子,但若是当面拒绝的话有驳斥主子颜面之嫌,还更容易遭人恨。 所以,她打算收下了,大不了藏着不用便是。 秦朝露跟着小李子出了栖霞宫,才觉得天色又正常了许多,此时她越发觉得刚才去的就是一趟鬼门关,也许刚才的宫殿就是空的。 她忍不住转头看去,宫门口还有宫女太监的身影,显然是存在的,是那位娘娘在故弄玄虚罢了。 呼——她松了口气,但又提起一口气。 丽妃娘娘叫她过去,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却比说什么做什么还可怕。 她故意故弄玄虚,让她害怕的目的是什么? 秦朝露下意识地拿出那对手镯,趁四下无人时偷偷看了一眼。 这手镯竟然是黑的,通体漆黑乌亮,又以金片点缀。 金片形似花瓣,却又不是常见的花瓣形状,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花形。 都说物以稀为贵,这种材质的手镯大概世间少有。 丽妃娘娘为何要赏她如此贵重的东西? 秦朝露越想越懵,决定下值之后找夜流怀问问。 那厢,夜流怀,太子,恭王还堵在小巷子里。 恭王像极了那个被不良少年欺负了的可怜虫,衣服垮了,发髻乱了,浑身上下透着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气息,“真不是我传的!皇兄,我怎敢传你有龙阳之好呢!” “你还说!”太子手指头戳他。 恭王双手合十,“天地良心,真不是我,我发誓!” 夜流怀上来一记爆锤。 恭王原本已经凌乱的发髻,此刻更乱了。他忍不住咆哮,“夜流怀!你够了!我可是王爷!” 夜流怀根本不慌,不好意思,他也是! 要是不服可以真刀真枪干一架,保证比现在还要酸爽。 恭王就是知道这点,才一直没敢使用武力。 …… 事情还得从早朝说起,御史大夫赵大人上奏,说坊间传出太子有龙阳之好的传闻,“微臣虽然不信,但传言太多必然有损国威。还望陛下,太子尽早确立太子妃人选,以平谣言。” 太子手指微曲,这谣言一看就是针对他追求秦朝露的。 毕竟他都守身如玉好几年了,先前虽然也传过这种谣言,但还没闹到朝堂上的地步。如今连朝臣们都开始讨论,足见幕后之人是多么不想他触碰秦朝露。 太子阴狠狠地看向夜流怀,只有他有这个动机。 夜流怀淡定挑眉,“不是我做的,别看我。”他扭头看向恭王。 第九十章 三个幼稚鬼 恭王嘴角抽搐,“也不是我,真不是我!”他虽然是反派,但是,不是他做的,坚决不能认,“这个锅我不背!” 太子倒是经夜流怀一提醒,想到秦朝露能当上太医还不是恭王暗中搞鬼,这厮巴不得她出事,以此将他和夜流怀一块扳倒。所以还真有可能就是他干的。 “恭王殿下,不如我们来谈谈人生?”夜流怀大手捏住他的肩头,直接把他带去了偏处。 太子紧跟其右,猛打掩护。 于是就出现了最初三人在某个拐角处上演不良少年一幕。 “太子殿下!”一小太监匆匆找来,在假山石看见太子和夜王时,他都惊呆了,神他娘的太子殿下,藏得这么好,难怪跑断腿都找不到。 太子和夜流怀下意识地以身挡住恭王。 太子心虚又故作镇定,绷着脸,教训那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赶着投胎嘛!” 小太监禀报,“秦太医去了丽妃娘娘那,她让人留了话给您,让您去捞她。” “你怎么不早说!”太子急了,丽妃那样的人,去了她那,还能有好嘛! “奴才想早说,可奴才找不到您呐!”那小太监也很委屈,简直都快委屈哭了。 “算了算了,你先退下吧。” “是。” 太子转看向夜流怀,眼神示意,现在怎么办,恭王刚让他们揍了。但是去丽妃那捞人的事还得麻烦他。 毕竟他是她亲儿子。亲儿子开口总归要好些,而他和夜流怀算是外男,一般而言皇子成年后,后宫之地,就算是亲娘那都得少去,更不要说别的妃子的寝宫了。 夜流怀看向恭王,目前的情况也只能靠恭王了。 恭王乐了,噙着隐有血丝的嘴角,雄纠纠气昂昂地看着太子和夜流怀,最后又定在太子身上。 “皇兄,臣弟衣服乱了,发髻也散了,你总不能让我这样去见母妃吧?” 太子看向夜流怀,示意给他梳头。 夜流怀捏了捏拳头。 太子无奈,“那个,为兄给你收拾。” 夜流怀往前走了一步,替兄弟两遮掩。 身后,恭王嘤嘤嘤,“皇兄,我四肢酸软,浑身乏力,怕是走不动道。” “为兄,为兄派人送你。”太子咬着牙关。 “皇兄,你就这般没诚意吗?我可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舍得把我交给别人!” 夜流怀呕。 太子真想一脚把他踹废了,或许弟弟变成妹妹,他还乐意背他一下。 然,他们还有事相求,也就没办法了。 太子身子往下蹲了蹲,招手示意恭王上来。 恭王嘴角一勾,上去就是一脚,朝着太子的屁股,踹了下去。 太子被踹飞出去,趴在地上像只蛤蟆。 恭王哈哈大笑。 夜流怀转过身来,捏捏双手,活动活动筋骨。 恭王这才乖乖趴在太子背上。 太子背着恭王,夜流怀随行,三人化身一道亮丽风景线,穿梭在后宫之中,引得无数太监宫女竞折腰。 “太子,恭王,夜王,他们三这是和好了?” “不斗了?” “皇上要是知道了,估计会高兴死。” “哎呀,好羡慕啊,好喜欢他们在一起。” 太子黑脸。 恭王憋笑。 夜流怀真想找个地方死一死先。 三人去了栖霞宫,但在快到的时候才得知秦朝露早已回去。 夜流怀脸色一沉,太子手一松,恭王从太子身上摔下来,屁股差点分成两半。 太子捏着拳头,正考虑着从哪下手才能一拳把仇报回来。 恭王猛得从地上跳起,直往栖霞宫跑。 太子不甘心地收回手,又恶狠狠地看向夜流怀,多事的跑了,该是他们情敌之间正面较量了。 夜流怀已先他一步奔向太医院。 太子一路猛追。 秦朝露此时正跟太医令申请增加药材一事。 因为宫里娘娘找她取的美容膏,净面膏都是她自己的药做的。 而她又不敢跟主子们要钱,所以日后还有主子要美容膏,最好还是从太医院出药材,她负责做就是了。 如此一来,还能保点成本费,否则她就血本无归了。 秦朝露正跟太医令磨嘴皮子,不料两道风自外吹来。 她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去,竟是太子和夜流怀同时到场。 太子一看见她就跟宠物见了主人,舔着脸笑嘻嘻地迎上来,还抓住她的手,温声细语,“秦太医,丽妃娘娘可为难你?” “没有。”秦朝露说着,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并且下意识地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已经脸黑如泥,拍手打落紧抓不放的太子的手。 太子不悦。 夜流怀不客气地怼道,“太子忘记外面谣言了吗?” 太子无话可说。 “殿下,微臣有一事相求。”秦朝露觉得药材的事可以同太子说说,毕竟他官大。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都大好几级,应该够压倒一片了吧。 “好,本宫回头就派人传话。”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现在。”秦朝露咬着唇,不好意思,又厚着脸皮说道。 太子脸色一变,“现在?会不会太赶了?”他盯了夜流怀一眼,他此时走,夜流怀岂不是占便宜了。 秦朝露却说,“做膏药需要很长时间,现在去,到审批下来又得很长时间,不赶。” 太子不好拒绝美人请求,便答应了。但是夜流怀,他得带走,“夜王,你若是没事就跟本宫一块去吧。” “我突然觉得四肢无力,浑身发软,许是染了病。正好就在太医院,不如,秦太医替我瞧瞧如何?” “你胡说!本宫看你揍恭……走路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乏力了!欺骗本太子可是大罪,夜流怀,你想好了?” 太子瞪着夜流怀。 夜流怀颔首,大大方方卷起袖子给秦朝露把脉,“有秦太医作证,若本王真的欺骗了太子,愿承担后果。” 众太医望过来,总觉得他们三人之间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奈何,夜流怀说这话时严肃正经,且伴有轻微咳嗽,倒真像是来求医问药的,所以也就不好说什么。 太子咬着后槽牙出了太医院。 夜流怀自己搬了凳子坐到秦朝露对面,将手伸到桌上,让她把脉看诊。 第九十一章 约会 秦朝露一脸狐疑,瞧他脸色红润有光泽,怎么也不像是有病的,但试着把了把脉,还真是脉象混乱,又不像是健康的。 她都懵了,“你这是?” “使了点小伎俩。”夜流怀看着她的眼睛,小声说道。 秦朝露一脸好奇,“如何做到的?”目光四下看了看,幸好所有太医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无人看向他们。 夜流怀右手手指把着左手臂,轻轻一拨。 秦朝露重新把脉,竟又正常了。 她鄙视,“幼稚!” 夜流怀噗嗤一笑,又咬住唇。 秦朝露凑过身去,小声问道,“丽妃娘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夜流怀视线一紧,收起顽笑心,低声问她,“她跟你说了什么?” 秦朝露抿了抿嘴,又摇摇头,“正因为什么都没说,我才觉得奇怪。而且她送了我一对镯子,但成色极为奇怪。” “晚上拿给我看看。” “好。” 二人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夜流怀放下袖子,起身出去。 秦朝露继续忙手头上的事。 酉时过后,太医院下值,秦朝露收拾一番出了宫门。 白瓷马已等候多时,瞧她过来马蹄轻踏,欢快地鸣叫了一声。 秦朝露笑着轻抚它的脑袋,同它说了会话这才上车。 马车向外驶去。 车上,秦朝露发现夜流怀给她准备了小食盒,里面还摆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不宜多吃,后有大餐,无聊可读书,书在暗阁。” 秦朝露试着打开暗阁,里面果然摆放着好几本志怪趣味小说,她随机翻了一本。 此时,白瓷马已经驶出了城中心,正要往城外去。 不过,车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另一辆车。 白瓷马加快了速度。 秦朝露一个不慎从坐垫上摔下来,这才发觉车速快了许多,而且路程似乎也远了。 平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家了。 她掀开车帘一看,果真不是回家的路,是出城的,看来夜流怀要约她在城外见面。 而此时,身后远远地传来几声“秦大夫”是有人叫她。 她下意识地往后看,隔着人群看见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的正是太子,太子正朝她招手呢。 太子也去? 不对,夜流怀跟太子就不像是能坐下来一块吃吃喝喝的人,所以太子多半是跟踪自己而来。 秦朝露不想见到太子,让白瓷马快点再快点。 马儿跑得飞快,车轮转动起来,快成了一道影子。 后面的太子急了,使劲催促车夫快点。 车夫内心委屈,也不看看人家走了多久,他们走了多久。他们后追上来能追到这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快那得问问马了。 白瓷马以刁钻的角度穿过各种小道甩开后面的马。 但后面的马也一路紧跟。 秦朝露看得惊心动魄,又一想,砍掉车厢会不会更快些,而且单枪匹马更容易往犄角旮旯里去。 这么一想,她往车里找了找,果然看见了一把剪刀,上面还贴着字条,“应急,防身用。” 秦朝露,“我呸!既然猜到结果,还不亲自来接我!纯心想看我狼狈的吧!” 她让白瓷马一点点放慢速度,然后趁机从马后跳上马背,转头剪断了车绳,车厢轰隆砸地,白瓷马已驮着秦朝露绝尘而去。 太子踹走了车夫也要砍断车厢,无奈他们车上空空如也,好不容易从附近摊位上借来一把剪刀,好不容易解开车厢。但此时,太子已不知去哪寻人了,满目望去,全是些个路人甲。 不过太子知道,他们应该是出城,只要往城外方向追,一定就能追上。 “传本宫令,即刻封锁城门!”太子对那车夫命令道。 那车夫都懵了,他就是个车夫,他去传太子之命,别人能信吗? 太子也想到了这点,立刻甩下一块玉佩,叫他即刻去办。 车夫又问,“理由呢,是什么?” 太子说,“就说城内出现盗贼。” “好。奴才这就去办!”车夫小跑出去 太子差点没气死,跑要跑到什么时候了,但又一想,唯一一匹快马让他骑着,别人可不就得跑了,算了,忍忍吧。 太子压着怒火,驾马直追。 而秦朝露此时已经迷路了。 京城很大,再加上中途为了甩开太子,穿了几次小巷,又迂回了几条街,然后,她和白瓷马就迷路了。 一人一马停在不知名的巷子里,左边倚着某大酒楼,右边是怡红楼。 左右两边欢笑声热闹声不断,但中间的秦朝露却感觉格外的孤单和茫然。 正此时,青楼那边突然传出来数道女子的尖叫声,“哇——神仙!” 在哪呢?秦朝露抬头看去,果然看见墨蓝色的夜空下,一道清俊潇洒的人影从天而降,风一吹,来人发丝清扬,衣袂飘飘,墙角的丹桂花簌簌落下,金粉点缀着男人,空气中弥漫香气。 “好可惜,丹桂挡了,看不见了。”青楼上的女子抱怨道。 秦朝露看得出神,“夜,夜流怀。”他今天,很好看。 夜流怀勾唇一笑,大手揽住她的腰,飞檐走壁而去。 秦朝露痴痴地看着他。 夜流怀带着秦朝露上了自己的青墨马,驾马出城。 城门已经封锁,但他是王爷,没人敢拦。 同一时刻,朝华自拐角处跑来,骑上了白瓷马。 太子好不容易追上白瓷马,以为终于拦住秦朝露时,一看马上人,竟然是别人,太子大怒,直接以盗贼之名把人扣了。 朝华要同太子辩驳,但太子听也不愿意听,直接将人扭送到衙门。 这厢,夜流怀已经带着秦朝露出了城,并且到了离京城最近的小镇上。 小镇紧邻京城,其繁华程度不亚于京城,且镇上高楼店铺多不胜数。 秦朝露看得眼花缭乱,也不知他要带她去哪,但就是莫名的安心,似乎只要有他在,去哪都行。 只是一路上,难免有路人转看过来,瞧着两个俊俏的年轻人同乘一骑,后头男子的手自前面人的双臂之下穿过,握住马缰绳,颇让人想入非非,但又不得不说这画面,甚美。 青墨马在某客栈的后门停下,夜流怀先下马。 后门大开,十多位伙计举着灯笼贴边站着,整齐划一地迎请两位。 夜流怀淡定自若地转身去抱秦朝露下马。 秦朝露却觉得浑身尴尬,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我还是自己来吧。” 夜流怀却不由分说地将人横抱起,直接进门。 第九十二章 美人心上 伙计当中,有人上去牵马,有人为他们引路,其余人各司其职,各做准备。 秦朝露隐约觉出,今晚应该会有盛宴,也就是夜流怀在纸上写过的大餐。 但如果就他们两个的话,再丰盛的盛宴吃着也没意思吧,不应该人多才热闹吗?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夜流怀,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夜流怀抱着秦朝露上了三楼,推开一间房间,才放下她,“自己去挑一件换上。” 秦朝露扭头一看,里头挂着各种式样的女装,每一件都极好,极美,“这是?”要做什么? 夜流怀不说,目光温柔缱绻地看着她,催促道,“快去。” 秦朝露摇头。 “那我帮你。”夜流怀嘴角一勾,满眼皆是坏笑。 秦朝露转身,关门。 片刻后,换好女装出来,她还以为夜流怀就在门口等她,哪知道等她的是一位女子,还是从没见过的陌生女子。 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小失落。 那女子上来寒暄了几句,又点名她是受一位公子所托来给她化妆梳髻的。 秦朝露知道这位公子就是夜流怀。 她趁机询问夜流怀要作甚,但那女子却只笑不语,又推着她重新进屋锁门,拉她到铜镜前坐定,侍弄。 秦朝露很害羞,毕竟从没被人这般侍弄过,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那女子却叫她放松些。 秦朝露就更紧张了,夜流怀一会要是说不出个正事,她就弄死他!谁让他把她推给陌生人的,对得起她的信任嘛。 那女子擅长化妆和梳髻,手脚也十分利索,且除了一开始同秦朝露闲聊之外,一开工就不苟言笑。 这倒反而让秦朝露觉得自在许多。 片刻之后,一切都弄好了。秦朝露想看看自己的模样,却让那姑娘挡了,“姑娘,您还是先让您的如意郎君瞧瞧吧。他应该比您更着急。” 那女子面朝秦朝露,手伸到背后去寻摸镜子上的按钮,这也是夜流怀的意思,要把镜子合上。 秦朝露执意要看,毕竟哪个姑娘不想看看美美的自己,奈何好不容易推开那女子,却又发现镜片没了,只剩下一个镜框。 秦朝露,“……” 女子偷挪步,还一副不关我事,别怨我的表情。 秦朝露知道一定有什么玄机,她追上去要那女子把玄机告诉她,那女子跑得更快了。 等那女子走后就有下人上来迎请秦朝露到另一个房间。 秦朝露就这么跟提线木偶一样按着指示去了。 门一开,夜流怀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靛青长衫裹身,雪色里衣微衬,头上发髻已拆,两束鬓发别于脑后,用以同色发带固定,其余头发微微垂下,或披于前胸或于后背。 秦朝露看见他时,他正悠闲自在地调烹清茶,修长的手指在茶具之间来回翻转。 茶水在他手里跟成了精似地从一盏跳到另一盏,中间呈弧形剔透之态掠过,不落一滴茶渍。 秦朝露惊呆,这,这还是那个血雨奋战,马革裹尸的大将军吗?这是转型了还是转行了? 夜流怀放下茶杯,抬起头来,目光自然温和地看过去。 瞧她一身绯色花纹长裙,头上梳着小髻,髻上左右两边各对称插着同***吊坠发钗,又以几朵簪花点缀。 肩前各垂着两束长辫,用以鹅黄小如意结发带束紧,整个发髻妆容到衣着,看起来都十分灵动,又极贴合她的性格,着实是叫人爱不释手。 夜流怀指尖微微摩搓,笑着招手,“过来坐。” 秦朝露在他对面的软垫上坐下,却被夜流怀连人带软垫拖到跟前,“先喝口茶。” 他将刚调好的茶推至秦朝露面前。 秦朝露茫然不知所措,“夜流怀,你刚才穿的应该不是这件衣服吧?你最近不太对。”都不穿玄色劲装了。 “你不是喜欢这种风格嘛,我配合你。” “我,我哪,哪有!”秦朝露脸红,一句话说得她心都乱了。 “贺大夫。” “贺大夫是贺大夫,你是你。”秦朝露低头喝了口茶,耳朵渐渐染红,她其实最喜欢那个束发劲装霸气十足的夜流怀,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穿宫装更美。 毕竟那服饰华美繁复,又庄重,更好看。 反正她喜欢那种款,可能别人会觉得俗,但她就是俗人。 秦朝露低头喝茶,嗯,茶不错。 夜流怀眸光一眨不眨地看过来,看着她的耳朵逐渐染成桃粉色,还故意用手指轻轻拨弄,结果桃粉色瞬间变成大红色。 夜流怀很满意地笑了。 秦朝露已经后知后觉了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和我” “说下去。”夜流怀嘴角含笑,眸光腻死人地看着她。 秦朝露脸红,别开头,“不想说。” “约会!”夜流怀俯身过去,唇瓣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刮过,如一片羽毛一样,轻盈又**。 秦朝露脸红成一片,“我可没答应。你休想!” “不急,先吃饭。”夜流怀抬手轻拍了拍。 外头伙计络绎不绝地送上菜品。 秦朝露很不争气地肚子叫了。 夜流怀心情极好,“吃啊,趁热。” “不要。”她现在总有一种老妖婆拿着苹果对着她,然后邪恶满满地说道,“快吃啊,你怎么还不吃,吃啊!”的感觉,所以本能反应就是拒绝。 夜流怀也不着急,自取了公筷为她添了肉菜,又道,“你不吃就得饿肚子到明天。 明早送早点的人依然是我。你要是还不吃就只能等午饭了。不过提醒你一句,你的钱已经让朝华存钱庄了。存票在我这。所以,别想着花钱买饭吃。” “夜流怀!你过分了!那可是我的钱!” “那你花我的钱。” 秦朝露,“……” “还吃不吃?不吃就谈正事了。” 秦朝露拿起筷子使劲吃。 夜流怀笑看着她,心里生起说不出的满足感,那种感觉是从未体会过,却又很上瘾。 吃的差不多了,他才让秦朝露把丽妃娘娘送的镯子拿出来给他瞧瞧。 秦朝露照做了。 夜流怀眯眸,“这镯子绝非凡品。真要送,也应该是送给重要的人才对,怎么会随随便便的送出去?” 第九十三章 夜流怀的追妻路 秦朝露凑过去,小声说道,“你说会不会与我的身世有关?这个丽妃娘娘会不会认识我?” “绝无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她不服,“或许我长得像我爹,或者我娘,然后丽妃又刚好认识我爹或者我娘,然后就认出来了。 对了,丽妃以前出过远门吗,比如说周游列国,游山玩水?” 说到此处,她自己也反应过来,闺阁女子怎么可能出远门。既然不出远门又怎么可能认识旁的人。 如果不是旁人,那么丽妃认识的,恭王,太子,夜流怀等不可能不认识,也就不会到现在也没人跟她说她长得像谁了。 所以显然这一层是不成立的,难怪夜流怀刚才否认的这么干脆,他是比她想得还快一步。 秦朝露突然哑口无言。 “怎么不说下去了?”夜流怀失笑,大手在她包子脸上轻轻一捏,又宠溺地揽入怀中,搂紧。 “吃菜。”秦朝露挣脱出一只手,给自己夹菜。 “我也要,啊——” “自己夹!” 秦朝露往自己嘴里猛塞肉。 夜流怀双眸微眯,大手迅速一拉,将怀里人平放于腿上,然后趁其蒙圈之际,含住她的双唇,舌头顺势一舔,她嘴里的肉就滑入他的嘴里,夜流怀心满意足的咀嚼着,“味道不错。” 秦朝露小脸再次蹿红,双手捂脸,羞得大叫,“流氓!” 夜流氓嚼着肉,含糊不清地威胁道,“再叫就把你吃掉!” 秦朝露果然闭上了嘴。 夜流怀顺势将她扶起,坐在双腿之间的软垫上,抱着她继续说正事,“这事我还会再细查的。 若是丽妃真的出去过。以赵家的手段和能力,想做得无人知道也不是不可能。” “阿露。” “嗯?”秦朝露抬起头来。 夜流怀笑容一收,望着她的眼睛,仔细叮嘱,“没事不要去丽妃那。我总觉得她就是想引起你的好奇心,让你自己上门。 所以你得比她更有耐心,逼她把目的说出来,再考虑去或者不去。” 秦朝露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夜流怀又道,“她既有法子约你去一次,自然还有法子约你去第二次。这件事,我总觉得被动些好,莫要太主动了。” “好。”秦朝露相信夜流怀的,而且经他这么分析,她也觉得这样更好。 不过她又忍不住好奇另一件事,“你见过丽妃近期的样子吗?你说她天天这副打扮,皇上是怎么下得去嘴的?” 夜流怀噗笑,看着她一本正经看向自己的眼神,自带勾人魅力而不自知,忍不住手动把她的脑袋摆正,看向前方。 他自后面抱紧了她,“你还挺操心这种事的?” 秦朝露想挣扎却不敢挣扎,毕竟现在已经坐得够零距离了,再挣扎一下,万一真的没距离那就完蛋了。 夜流怀闻着她的香味,合着烛光,继续说道,“在陛下登基之前,丽妃还是极受宠的。那时候的她,据说是宫里最明艳动人的那个。 后来也不知怎就失宠了。失宠之后,她才郁郁寡欢,性格才变得扭曲黑暗。估摸着是受了情伤,疯了。” “所以——”夜流怀又把她的脑袋转回来,意有所指地看着那双眨巴眨巴的眼睛,所以她最好不要乱来,万一他也受了情伤疯了可就不好了,而且她忍心看他疯吗? 秦朝露鄙视,明明当初要放手的是他,真要受情伤,要疯的是她才对,现在怎么一副她负了他的样子,到底是谁有错在先! 夜流怀转头望向窗外。 当初放开她,是不想连累她。可是后来才发现,放开她才更加让他不放心,他会忍不住想她在哪,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可会被别的男人拐走。 后来仔细想想与其这样还不如放在身边,自己看着,安心。 夜流怀坏笑。 秦朝露,“……我还没有答应要跟你在一起,所以,别乱想。” “哦。”夜流怀无所谓,都这样了还不算?骗鬼呢! 秦朝露一脸挫败。 夜流怀抬手戳了戳她的包子脸,忍不住又说道,“宫中多危险,回来吧,我护你。” “回不了了。我现在是太医……” “你如果真想隐退,我可以为你寻个法子。”夜流怀抬眸极认真地看着她。 秦朝露知道他有的是手段,但是她不想。 “虽然女扮男装入仕为官并未我的本意。 但既然已经这样,我就想继续做下去。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秦朝露并非可以随意搓圆捏扁的,我也要让他们后悔! 夜流怀,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秦朝露回望夜流怀。 夜流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神逐渐迷离。 “夜,夜流怀。”秦朝露紧张起来。 今日精心打扮又营造了这么好的氛围,他们还坐得这么近,接下来要做什么,她简直用脚指头都想到了。 只是,只是她还不想,而且她还没打算答应他呢。 “夜流怀!”秦朝露身子后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夜流怀嘴角一勾,倾身过去。 秦朝露一点点后仰,她其实是想起身的,无奈坐着起不来。 “夜流怀,夜流怀!”秦朝露急得拼命大叫。 无奈这厮就跟受了蛊惑一样,眼神迷离一片,嘴线上挑,灵魂出窍。 秦朝露挣扎着要站起身,一双大手拉住了她。 夜流怀抬起头来,视线已一片清明,嘴角勾起坏笑,“逗你的!” 秦朝露,“……” “走,”他也站起身,手片刻不放地拉住她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对了,你不恐高吧?” “做啥?”秦朝露一脸警惕。 夜流怀噗嗤一笑,抱着她,快跑出屋,然后纵身一跃,直接从二楼的长廊上一跃而下。 秦朝露感觉身子在往下坠,心却撺到了嗓子眼,放在他胸前的手忍不住就抓住了他的胸。 夜流怀委屈巴巴,“疼。” 秦朝露只能改成双手抱他,头埋在他胸口,闭上眼。 夜流怀脚程不停,从二楼坠下,在秦朝露以为坠入深渊的时候,又纵身跃起,再一坠,如此反复,呈波浪线形,往前去。 “乖乖,你睁眼看看呐,多美。”闭着眼可惜了。 “我不,我不。”秦朝露拒绝。 “这可都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真不想看看?” 第九十四章 向满天神佛许愿 秦朝露这才慢慢睁开眼。 夜风习习,树木枝叶自身前掠过,月影清辉,她视线望出去,百家屋顶上都放着一盏灯,灯晕照亮了小房子,房子里上演着皮影戏。 紧锣密鼓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跳出了城镇的喧嚣,与脚下的嘈杂互不干扰。 奇怪,明明只隔了一层屋顶,却像是隔出两个世界。 她看得怔怔,又忍不住问夜流怀,“这都是你精心安排的?” “对呀。”夜流怀得意地笑,“穿这么漂亮,只吃顿饭那有什么意思。” 还有,他今晚本不想讲正事的,要不是突然冒出丽妃这档子事,今晚本该是独属于他们的,无任何打扰的约会。 秦朝露忍不住细看了身边不断倒退的皮影戏,每场戏上演的都是他们的过往。 她看到她同他告白的场景,也看到他在楼梯上说着后悔的场景,待她还想回味时,夜流怀已足尖一点,转身往另一方向飞去。 她不得不顺着他的方向往别处看。 这里到处上演着他们,只是每一段悲欢离合各不相同。 突然,她看到夜流怀独自一人蹲在地上,落寞孤单的场景,那段她不曾看过,所以才更想看,她想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等一下!带我去那边!”她揪住他的衣领,要他往东南方向去。 夜流怀转看过去,看到戏里的自己,痛苦的蹲在地上,瞬间觉得万分羞耻,身子一转,直接抱着秦朝露跳过了。 “夜流怀!你故意的!”秦朝露气得捶他胸。 夜流怀忍着痛,坚决不给她看。 但此时,所有皮影戏都统一地排着同一幕剧情,都是夜流怀残忍拒绝秦朝露后,各种后悔又痛不欲生的画面。 夜流怀嘴角猛抽,陆南平,周雄,朝华,这三个混蛋等着屁股开花吧。 “乖乖,别看。”他想用手挡住她的眼睛,奈何腾不出手,只能好声哄着。 他抱着她想跳开这里,却反而有种无所遁形的无措感。 “夜流怀,你,你那几天就是这么过来的?”秦朝露眼眶一湿,心口揪疼的厉害。 夜流怀头朝前看,避开对上来的那道眼神。 “没,没那么夸张。”真的,有些场景纯粹就是这几个蠢货脑补出来的,他今晚媳妇要是跑了,他们也别想找媳妇,全都给他单着去。 躲在某座山上守树的陆南平和周雄莫名一哆嗦。 “是不是入冬了?”陆南平看向周雄。 周雄总觉得这个冷,不是一般的自然条件所营造的冷。 陆南平其实也这么觉得,但这荒山野岭守着灯已经够荒凉了,可不敢再往别的地方想。 还在县衙口若悬河的朝华也觉得身子一冷,然后思路断了。 太子支着脑袋,冷睥她,“说呀,刚才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不说了?来,继续!”请开始你的表演。 “夜流怀,你喜欢我什么?”秦朝露嘴一扁,泪如雨下。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他满满的诚意和心意。 只是,没想到他的诚意竟是这般汹涌,热情,似蜜糖似的将她包围,让她心生出一种错觉,觉得她是全天下最有魅力的女子。 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才更加好奇夜流怀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是不是因为我先追的你,然后你才顺势喜欢我的?” “不是。是同甘共苦的经历,一点点刻入骨髓,融入血液,最后记在了心上。” “那,那要是换做别人先一步与你同甘共苦,你岂不是爱上别人了?”秦朝露心里酸酸涩涩,原来她不是唯一。 夜流怀反问,“你呢?如果遇到的不是我,是不是也会爱上别人?” “哪有。”秦朝露心虚望天。 夜流怀失笑,“傻丫头,这就是缘分。还有,你很好,不必自卑。” “你,你,你胡说,我哪有。”秦朝露双手对戳,转开视线,但眼泪却越发控制不住了。 她的确有些自卑。 当初夜流怀不肯答应她的时候,她反而有种豁出脸的自信,如今人家主动追求自己了,反而开始觉得配不上他。 她也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不该再有这种想法,可那种刻到骨子里的自卑感让她忍不住多想。 夜流怀茫然无措,“别哭呀,乖,别哭。” 秦朝露嘴上应承着,可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夜流怀不得不停下来,替她把眼泪擦掉,又搂在怀里软声哄着,“那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了?” “嗯。” “那我们在一起吧?” “嗯。” “那我是不是可以亲你了?” “嗯,不行!”秦朝露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 为何?他眼神问她。 “没看见到处都是人吗?” 他们此时已经回到了地上,周围来来往往的全是人,尤其是他们望过来的眼神,她都觉得不用提灯就已经很亮很亮了。 夜流怀点头,心想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再亲。 前方拐角处,武呈牵引青墨马而来。 夜流怀带秦朝露翻身上马,直奔出去。 风在耳边呼啸,发丝衣衫迎风飘扬,泪水扬在风里,秦朝露扯着嗓子问,“你要带我去哪?” “看月落,看日出!拜神!”夜流怀扯着嗓子回答。 “拜神?你不是不信鬼神之说吗?” “因为你,这满天神佛,我都想信一遍!” 秦朝露瞳孔一深,差点又哭出来,但这一会她忍住了。 青墨马驮着他们到了山脚下。 山道上望风的陆南平和周雄起身往山上去,一路走,一路放孔明灯,还要避免被花灯照射,露出他们的人影。 秦朝露看着蜿蜒向上不见尽头的花灯,又看看漫天璀璨,多如繁星的孔明灯。 天上地下的灯火,照亮她的心房,照出少女荡漾的春心,各种美好的幻想,憧憬也随之而来。 她想到,在老家的时候听人说过,孔明灯可以把愿望带给神明。 不过她从未做过,因为觉得特别羞耻,但现在她也有点蠢蠢欲动了。 她忍不住闭上眼,双手合十,对灯祈祷,愿满天神佛保佑,他们可以生生世世长相厮守。 呼——微风拂过,吹起她的长发,发丝飞扬,蝴蝶吊坠发钗微微摇晃,似正要翩翩飞舞的蝴蝶。 夜流怀就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后脑勺,想得出神。 第九十五章 此生最难忘的一晚 这一千盏孔明灯上都挂着他亲自题写的愿望。因为脸皮薄,没写太多字,只挑重点写了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又听说,要写上两人的名字,才能实现愿望。 又担心写上全名会被人发现,于是乎,落款只写了,“谦,露。”神明这么厉害,一定能懂。 要是不懂也没关系,他都把人带来了,总不能出错了吧。 他收回思绪的同时,秦朝露也已经祈祷完了。 姑娘转身看他,明朗粉嫩的小脸上,旋开笑,纤纤玉手主动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带着他往山上去。 夜流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任由少女带他去任何地方。 秦朝露觉得今夜大概是此生过得最难忘的一夜,她也可以像别的少女一样牵起情郎的手,奔跑,追逐,甚至肆意地大吵大闹。 以往她都觉得这样很羞耻,现在却很贪恋这种感觉。 花灯的尽头是一棵许愿树,上面挂满了有情人留下的红线。 夜流怀也备了两根,秦朝露从他手里接过红绳,又拔了两人的头发,合着红线编成一股。 夜流怀看得入迷,从不知道她还有这手艺,这下好了,又多了个爱她的理由。 秦朝露不仅会,还会很多复杂多变的花样。 只是因为打络子费时间,太耽误她赚钱,所以就改看诊治病,以为诊金高来钱快。 但真正找她的多半都是穷苦人家,根本付不起哪怕几钱银子的诊金。 秦朝露心软,很多时候都是不收钱,或者少收钱。 所以亏钱居多,不得已只能改行卖起凉茶。 凉茶便宜又消暑解渴,穷人也买得起。 而且她都免费帮人看诊了,那些人也不好意思空手去,多少都会买一碗,反而卖凉茶赚了不少钱,也没心理负担。 思付之间,红绳已经绑好,秦朝露朝夜流怀示意,让他抱她起来,她要挂到最上边去。 夜流怀看着那串极为好看又别有意义的红绳,忽然不想挂了,留着自己看不好吗。当然,他想想还是算了,如果许愿树真的灵验的话,日后他们会有许多的日子在一起,到时再让她编一个更好的。 挂好了红绳,秦朝露拍拍夜流怀的肩膀,示意把自己放下来。 但夜流怀忽然不舍得放手了,就这样抱着她,仰望着她,也挺好。 秦朝露小脸微红,再三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他才放人。 二人在大树底下靠坐着,夜流怀脱了外衣为她披上,然后从月落坐到了日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下来,落在夜流怀的眉宇之间,他眉头一蹙下意识地睁开眼,又轻扯过衣裳,盖过秦朝露的脸,挡了阳光。 他就这么贪婪地看着她,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 今日太妃大寿,普天同庆。早朝是不用上,所以他有的是时间享受这最美好的时刻、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秦朝露才有了点醒来的迹象,小手扯落脸上的衣衫,睡眼惺忪地看向夜流怀,“几时了?” “还早。” “还早是几时?” “不知道。看天估算吧。” 秦朝露抬头望去,太阳都已经高升,光照了半片天,预估计快巳时了,可她要辰时上值,这都已经迟到了一个时辰了。 她赶紧起身。 夜流怀拉住她,“今日不上朝。” “可我要去太医院,太医院不打烊!” 说完,着急忙慌地往山下跑,夜流怀紧追上去,抱起她用轻功飞下山,而后驾马而去。 事实证明,他们跑的太远,等着急忙慌赶回去的时候,都日上三竿了。 幸好早几天她已经把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搞定了,这会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说她。 秦朝露松口气。 不过霍太医说太子来找过她,虽然没说什么事,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还留下话来,让她去太子府找他。 秦朝露身子一抖,心想去太子府那不等于羊入虎口吗? 太子那个神经病,上次偷看她的身体,这次就很有可能吃了她。 不行,不去,坚决不去。 幸好太子今日好像很忙的样子,至少秦朝露提心吊胆熬到下值也没见太子府的人传她过去。 她彻底放了心,现在只等着昴时一到,去参加寿宴,在寿宴上太子也就不好对她做什么了。 …… “夜流怀,你跟着本宫作甚?”太子郁闷,这个神经病,打从晌午过来,就一直呆到现在,连三餐都在太子府解决,他这是把太子府当厨房了! “培养感情。”夜流怀不要脸地说道。 太子脸色阴鹜难看。 夜流怀嘴角勾笑,跟着他就不用担心这混蛋缠着阿露了。 “殿下!”太子府的侍卫迎面进来,眸光谨慎地瞥了夜流怀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转身往后院方向走,那侍卫跟上去,二人在静谧的廊庑上讲话。 那侍卫禀道,“昨日捉拿的女盗贼已经叫夜老太君提回去了。老太君说人是她家的。至于偷盗一定是误会,他们夜家不愁吃喝,不至于去偷平民人家的东西。” 太子急了,“那你就没把事先做好的人证物证呈给她看?” “呈了。”侍卫强调道,“还是京兆伊亲自呈的。” “那怎么还能让她把人带走?” 侍卫刮刮鼻子,颇没脸地说道,“那叫朝华的女盗贼她要求同太子府的近身侍卫当面过招。 属下就亲自出手了。 事实证明,以她的能力要想偷东西,根本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也就间接解释这些人证物证都是子虚乌有的。 老太君为此大动肝火,要求京兆伊彻查下去,给她一个交代,如不然,她就进宫告御状。” 太子气得想打人,“没用!真是没用!区区一个小女子,你都打不过?” 那侍卫跪倒,“属下虽赢了,但此女出手刁钻,惯用巧力,三招之内还真拿不住。所以,所以……” 太子无奈叹气。 那侍卫垂首。 太子抬起眸来,脸色一冷,“想办法把这事平了,别再生出事端,否则你这个太子府的一等近身侍卫也别做了!” “是!” “滚!” 夜流怀此时走上前来,双手环胸,背靠承重柱,悠悠道,“太子殿下应该清楚如今的局势,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若果您非要窝里横的话,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们是合作关系,并非丛属关系。所以还请相互尊重。” 太子无话可说。 第九十六章 宫里出了刺客 离宫宴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秦朝露就越发心神不宁。 这个时候,夜流怀和太子都不在,太医也都下了值。若是恭王选择这个时候派人抓她,再扒了她的衣服,那么欺君之罪就板上钉钉了。 虽然她已经想好了一旦事情暴露该说些什么,但她要做的事还没做完,就这么被人先发制人,多少有些不甘心。 “秦太医。” 秦朝露写字的手一抖,匆忙搁笔起身,朝门外望去。 门外进来的是一位生面孔太监,虽不知其姓名背景,但看穿着像是大太监,她心里一噔,又道是哪位主子要找。 谁知那太监脾气极好,只是微微一笑,便说明身份,来由,并不让她多猜。 秦朝露松了口气,不是主子派来的就好,“高公公,不知你所说的症状持续多久了,可有咳痰?” “有几天了,夜里咳嗽难眠,还有浑浊的浓痰。” “公公请坐,下官为公公把脉。”秦朝露垂着头,规规矩矩拿出脉枕,垫于高公公腕下,搭手把脉。 高公公余光扫了她一眼,嘴角含笑。 他今天来,是奉了夜王之命保护这位秦太医的。 夜王殿下担心恭王会趁没人的时候下黑手,所以让他来占个人头。 秦朝露则在想,这位高公公为何一直看着她,他好像并不是来看病这么简单,毕竟他得的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一个风寒。 按照这公公的品级应该是有药的,或者再厉害些他住的院子里有专门的太医为他看病,根本不需要他跑到太医院来。 就算要跑,也应该是吩咐底下人跑腿才对。 总之一切都透着反常。 秦朝露起了警觉心,面上不显,口中却是小心翼翼试探,“公公想要下官为您诊治,直接派人过来吱一声便是,何必要亲自前来。” 高公公浅笑,又高看了她一眼,欣赏她的警觉,“这不是方便嘛。派人跑一趟,再把您叫过去,中间得耽误多少事,倒不如咱家自己来。” 秦朝露想想也是,忽然就没话讲了。 这时,一道风吹过,高公公笑容陡然一收,眼神警觉地向外扫去。 秦朝露心头一紧,这位高公公果然不是来看病的。 太医院某处,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伺机行动。 这时,屋内的高公公突然又含笑说道,“秦太医医术了得。我这还有几个小宫女小太监需要诊治,烦请一并瞧瞧。” “好。”秦朝露也不敢说不好。 她现在有种错觉,觉得这位高公公是想拖住她,不让她参加寿宴,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得罪太妃,然后借太妃之手处置她? 正当她想着如何摆脱这些人时,外面进来的小宫女突然大喊了一声,“有刺客!” 接着一个两个小太监小宫女大喊,“有刺客!” 躲在暗处的某刺客一脸懵,难道他家殿下还派了别人,还是说又有一方势力跟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秦太医,你在这别出去,我保护你!”高公公突然站起身,以身挡在前面。 秦朝露一脸懵,“公公,您这是?”原来杀手不是他派来的。 “咱家是奉了夜王之命前来护您的。”这个时候高公公也摊牌了。 秦朝露知道,夜流怀给她的纸中提到过,恭王很可能趁开宴前派人搅事,但她一直以为夜流怀会亲自来,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一位公公。 “夜王殿下他?” “他有事来不了。” “他出事了?”秦朝露担心。 “不是,只是处理一些事。” 这时,就近的禁卫军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躲在某处的人意识到禁卫军过来之后一定会大范围搜索,虽然那个暴露身份的蠢货不是他,但明显已经连累他了,他现在也只能先溜为上。 他这一溜,门外的小宫女和小太监都惊呆了,“还真有刺客!” 太医院这边出现刺客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于是乎皇宫加强巡逻,所有禁卫军全部出动,要在寿宴开始前将刺客绳之以法。 那刺客跑了许久才反映过来,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人,那个蠢货刺客就是他自己,他被人诈和了。 想到皇宫守卫森严,逃是不可能逃掉的,倒不如假装路过。 反正他是恭王身边的近身侍卫,恭王一早就来了后宫看望皇上和丽妃娘娘,他跟着恭王出现在宫里也就不足为奇。 然而,他忘记了一件事,这边根本不是栖霞宫,而且离栖霞宫极远,方才慌不择路的竟来到了冷宫。 禁卫军在冷宫看见他时,很是不解。 “钱护卫,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 栖霞宫这边,恭王很快知道了消息,气得摔了一桌的瓷器,“这个蠢货!愚蠢至极! 来人!传出去,就说本王的近身护卫行刺本王之后还想跑!”这个时候,只能弃车保帅了。 这件事很快又传遍了整个皇宫。 钱义知道王爷这是要准备牺牲他了,他不甘心。 他为恭王府勤勤恳恳十余载,几经生死,最终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他真的不甘心,但是,如果他不死,他的家人就会死,他不能不做出选择。 消息再传回来时,人已经死了,皇宫又恢复平静。 秦朝露听得怔怔,“这一切都在夜流怀的算计之内吧。” 高公公点头,“先发制人。不过也怪他们不安分,若是不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秦朝露点头,但同时也隐约觉得,恭王这次舍了血本,一定会加倍讨要回来。所以,她得更加小心。 “寿宴要开始了,咱家送秦太医过去。” “多谢公公了。” …… “秦太医!” 后花园小径上,秦朝露碰到了恭王。 恭王冷眸走来,嘴角噙着嗜血的笑。 高公公已在恭王发现他前隐到了树影底下,偷偷转达了一句,“夜王殿下马上就到。”便先走了。 恭王听到声音,转眸过去。 秦朝露立时站在了他视线下,恭王眼神杀气腾腾地扫来。 秦朝露勾唇一笑,直接对上了他的眸子。 她不害怕,因为夜流怀马上就到。 还有,她是有备而来。夜流怀给她的纸,她看了不下数十遍,各世家之间的家世背景,爱恨纠葛,以及可能发生的阴谋阳谋,应对之策她都了解,所以成竹在胸,应对从容。 反倒恭王被她那道不卑不亢的眼神怔住了。 此时,官员家眷都已到齐,所有人闻声转看过来。 第九十七章 太妃寿宴 宫宴摆在后花园空地上,说句话就能立刻从这边传到另一边,更何况说话的两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恭王,一个不过是区区太医院太医。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有了交集,难免不惹人关注。 恭王想到什么,杀气腾腾的眼神斗转暖笑,语气也殷勤不少,“听闻坊间卖的极火的眼药水是出自秦太医之手。 秦太医这双手可谓是造福于民啊。” 秦朝露嘴角一抽,不知道他忽然说这些又是打了什么主意,未免留下把柄,她不敢多说,只简单回了三个字,“谬赞了。” 一众大臣及家眷忽然止了话题,全都竖起耳朵听这边的,似乎这两人的对话比他们自己嘴里的话题还要有趣。 秦朝露不想站在这给人当猴看,便转身要走。 恭王却突然提高了声音,“秦太医这样年轻有为的公子,想来有不少女子追求吧,可有心上人了?” “关你……”秦朝露咬着牙把后面那句脏话吞了下去,转过身来,含笑暖暖地望着他,反问道,“殿下可有心上人了?” 恭王嘴角一勾,眼神闪过一抹兴奋之色,“几日不见胆子大了不少,敢反问本王了?怎么,你要给本王介绍王妃吗?” 秦朝露呵笑,“殿下说的哪里话。微臣自己还没个心上人又如何给殿下介绍。 再说殿下身份高贵,微臣也介绍不起。” “那不如,本王给你介绍一个如何?”恭王往前迈了一步,气势于不经意间转为咄咄逼人。 秦朝露适时后退。 恭王继续说,“华阳公主感念秦太医的救命之恩,至今对你念念不忘。 正好驸马背叛公主之后,已被公主休弃。公主如今回归一人,虽已非完璧,但身份尊贵,配你当配得起。” 众人倒吸气,大宴之上,众目睽睽,恭王这般贬低自己的亲姐去羞辱一个太医,是脑子有坑还是脑子有坑。 秦朝露想的是,果然,恭王在找不到她的把柄之后开始变得疯狂起来。 这时候,帝后,太妃均已经过来,不远处花间小道上,一溜烟的宫灯呈三股状汇入一股,挤身到此。 众朝臣谁也不敢去提醒两位,只顾自己先跪。 恭王嘴角一弯,趁势步步紧逼,“秦太医,你怎么不说话了,莫非你是嫌弃我锦国的公主,觉得她配你不起?” 皇上迎面走来,正听得这一句话,脚步一顿,原地站定了。 后面一摞人全部站定。 秦朝露此时已经知道帝后到场了,因为余光里全是灯火。但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因为这样才能不捅破那层纸,才能有转换余地。 但恭王是决议要捅破这层纸逼问到底了,所以在她开口前又先一步转过身来,迎面跪拜。 秦朝露便也不能装作不知情,急忙跪倒。 皇上没听到想听的话,忍不住追问,“秦太医,你一个小小的太医还嫌弃上朕的公主了?” “微臣不敢。”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扯上公主了?”宸太妃柔声问道。 秦朝露如实回答,“是恭王想为微臣和华阳公主牵线搭桥。” “哦——”太妃看向皇上,虽不知两人为何谈到了这事,但话头已经挑开,文武百官又都听着,这事就必须做个结果,否则皇家的颜面该当如何。 秦朝露也是想到这点,所以方才才不愿意捅破,一旦捅破要么乖乖接受赐婚,要么强行拒婚,这两个结果,无论哪一个都对她不利。 “陛下,娘娘。微臣不敢肖想公主。 华阳公主乃陛下唯一的女儿,是天子掌中宝,微臣又岂能夺人至宝。 再者,微臣身份低微配她不起。” “那倒是。”太妃截住了话题,不愿再多论下去。 但恭王却咄咄相逼,“你是嫌弃本王的阿姐是再嫁之身吧?” 太妃脸色一变,给恭王频使眼色,但恭王置之不理,他今日折损爱将,不找补回来如何甘心。 皇上脸色也难看起来,但此时也不能责怪恭王,否则就是心虚。 他们皇家的女儿纵然是嫁过人那也是高贵的,没什么好心虚的。 所以,皇上也只能逼迫秦朝露。 “秦太医年轻有为又造福于民,华阳公主贤良淑德又是金枝玉叶,朕觉得……” “陛下,不可,陛下。”家眷中匆匆走出来一人,是陆汀莞。 秦朝露瞳孔一滞预感到大事不妙。 她和夜流怀千算万算绝没算到陆汀莞会来。明明陆家跟赵家毫无关系,但看她出来的方向是从赵家家眷那里过来的,那就细思极恐了。 秦朝露朝恭王看去。 恭王勾唇邪笑,志在必得。 秦朝露双手握紧。 陆汀莞跪下来,眼眶一红,恳求道,“陛下,臣女爱慕秦太医已久,虽然秦太医已拒绝了臣女,但臣女痴心不改,还望陛下成全。” 所有人为之一振。 秦朝露脸色已经惨白一片。 恭王耍的好一出伎俩,让她同时夹在两个女人之间,非逼着她做出选择不可。 这个时候,他一定期盼着她主动将女儿身的事说出来吧,她偏不,绝不。 就算身份揭开也一定是她自己所愿,绝非被人逼迫。 她双手拽紧,咬着牙做出最后一丝抉择之后,叫住了陆汀莞。 “陆姑娘。” 陆汀莞转过眸来。 秦朝露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只能垂着头,艰难地说道,“在下,在下不能娶你。” 所有人再次震惊,这次连帝后,太妃都震惊了。 陆汀莞心中一痛,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秦朝露心中万分复杂,不得不说恭王此计甚毒。 晚风吹过,空气突然安静了,四周的礼乐声,欢乐声都像是消弥了一般。 秦朝露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她知道,陆汀莞说这些都是在救她。因为一旦陛下开口为她和公主赐婚,那她就逃不掉这场婚事了。 所以陆汀莞才会冲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爱意袒露出来。 她的袒露却要被她践踏,同为女人她怎能不知那种感受,只是她的身份不能就这么简单的被人揭穿,她必须要在揭穿身份的同时将恭王拉下地狱,否则,她不甘心! 第九十八章 掌控主动权 “多谢陆姑娘错爱,只是在下配你不起。” 陆汀莞压下心中悲伤,故作愤怒地指责道,“秦朝露,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叫我今后要怎么活!” 秦朝露双手紧扣住地面,食指都插进了泥里,她呼吸一痛,却又不得不狠心拒绝,“对不起,陆姑娘。” “你!” 人群一阵骚动。 陛下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了,这个秦太医跟陆姑娘关系这么乱,他哪还会把自己女儿推过去,这样显得他家公主好像很廉价的样子。 刚才的事,陛下选择失忆。 宸太妃干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郎才女貌的,要什么样佳偶没有。 今天晏会场上来的公子小姐不少。若是有合适的跟哀家说,哀家为你们赐婚。” 皇上也嗯了一声,而后协同皇后,太妃朝主位走去,宴会这才开始。 “太子殿下,夜王殿下到——” 众人这才发现,太子和夜王还未到场。 皇上本就因刚才的事闹心着,又听闻这两块宝居然迟到,更闹心了,“你们两怎么这么晚才来,不知道今天是太妃寿辰吗?”皇上龙颜大怒。 “儿臣(臣)知罪,还请父皇(陛下)恕罪。” 太子和夜流怪乖乖跪好。 “来人!给朕拖出去!”方才的事皇上不好发作,只能借这事大发雷霆了。 太妃打圆场,“好了,好了。定然是有什么事绊住了才晚了些,不过宴席才刚刚开始,不算晚。” “母妃,你就惯着他们吧!” 宸太妃失笑,“陛下方才在来的路上,还说今日是哀家的寿宴,让哀家做主,如今哀家做主了,陛下又反对。” 皇上这才没再多言,只道,“还不快起身谢过太妃。” 二人起身谢恩,而后才道晚来的原因,说是给太妃准备了一副百仙祝寿图,因为篇幅过大,作图过久,虽然已提前几天准备了,但还是没能及时赶到,所以才晚了。 说完,两人命手下将画展示出来。 众人一看,好家伙,还真是又大又长又复杂。 有三丈长,六尺宽,画的百仙男女老少各种姿态,这么一副竖起来当真就有种上百神仙立于眼前的感觉,众人无不为之震惊。 太妃瞧着欢喜。 皇上脸色这才缓和不少,觉得总算是有了一件称心如意的事。 “都坐吧。来人,把这幅画送到太妃寝宫去。” 夜流怀等帝后,太妃上主位后,才转过头来,格外留意了脚边的秦朝露一眼,瞧着她跪倒在地,卑微艰难,心里一疼,俯身将她拉起。 “方才的事我都看到了,你做的很好。” 秦朝露鼻尖一酸,差点哭出来。 夜流怀扶着她的手微微一紧,又迅速抽离,在众人前保持一定距离,“原谅我不能站出来帮你。不过,你放心,接下来一切看我。” “嗯。”秦朝露没多说,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她咬着唇,径直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夜流怀也朝自己的位置去。 宫宴设在后花园空地上,因为人多,大殿坐不下。 但即便是设在空地上,座位排列也是井然有序,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僭越。 夜流怀不急着落座,而是朝皇帝,太妃垂手,“微臣的贺礼还未送完。 刚才的百仙祝寿图,只是微臣和太子共同的心意。 微臣还有一份独属于微臣的孝心,还请陛下,太妃娘娘恩准。” “哦?夜王还有什么心意?”皇上刚才被糟心事恶心了一顿之后,对比夜流怀,怎么看怎么顺眼,说话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夜流怀恭敬禀道,“一首民间的祝寿曲。” “好,好!”皇上很受用。 宸太妃也很高兴,第一次极真诚又和蔼的笑了。 夜流怀抽出短笛,覆于唇边,面向众朝臣,目光正好对着秦朝露。 秦朝露听闻笛声,心情平复不少,只是方才的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恭王既然有意把她拉下水,那她就要推他入火坑,如此才显公平。 只是经刚才那么一闹,她现在已经不适合在帝后,太妃面前强出头,需要有个机会推她一把,这个机会又在哪。 秦朝露垂眸思付。 那厢,夜流怀一曲已毕。 帝后,太妃拍手赞叹,众朝臣跟着夸赞。 夜流怀垂手一揖,又道,“太子殿下近来特向微臣讨教了剑术,希望在太妃娘娘寿宴上,为娘娘舞上一剑。” 一旁托腮出神的太子听到有人叫他猛地回过神来,两眼茫然。 身后小厮小声重复了一遍,太子望向夜流怀的眼神复杂中又夹杂了几分愤怒。 他不知道他这张脸现在不宜示人吗? 夜流怀却回了一个平静又极有深意的眼神。 太子想到夜流怀今早说过的话,他们是一条船上。所以,虽然不知道夜流怀要闹哪样,但想来也不会害他,而且他只要站的远,又有刘海遮挡,帝后,太妃就看不到。 这么一想,他才起身执剑。 夜流怀退回座位,手执酒杯,坐等好戏,偶尔目光朝秦朝露看去。 秦朝露知道,此举意在加快太子选妃的进程。 之前,夜流怀就跟她说过各世家都想借机攀附太子的事。 无奈太子用方士做借口都推拒了。 慕容氏虽然不信,但太子也是出自慕容氏,所以多少要给点颜面,便一直没有戳穿。 如今坊间流言四起,说太子有龙阳之好,就算太子本人不介意,皇后,慕容氏一族也会介意,这就不得不逼着太子选妃。 这时,其他的小世家也会蠢蠢欲动,琢磨着捞一个妾位。 只是——秦朝露怔怔地看向夜流怀。 这个计划与他们之前的计划略有出入。 之前的计划是,她先上去献艺以给其他世家一个提示,然后有络绎不绝的世家小姐上来献艺博机会,再有太子龙阳之好的传言做助力,一样能逼着皇后尽快给太子选妃。 但是秦朝露因与恭王的口角已经使得她在帝后,太妃面前失了颜色,便不好再随意博脸面,只能由夜流怀来。 不过不管是她也好,夜流怀也罢,到底主动权在他们手里。 但太子自己上场舞剑这个,已然超出了计划。 而且太子上场之后,谁家小姐敢上去伴奏,这不是公然挑衅慕容家? 那么夜流怀的主意是打在哪? 秦朝露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对他了解不深,即便他教了她一些阴谋权术,但在他面前,她简直不值一提。 第九十九章 权臣贵胄为你做配 太子舞剑时,皇后叫了慕容家的姑娘为其伴奏。 太子舞完,恭王不情不愿上来献艺。 秦朝露这才知道夜流怀的目的,是一石二鸟,当然更重要是恭王这只鸟。 毕竟皇帝只这么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舞剑,另一个什么也没干就难免落于下层。 所以,即便恭王他现在不适合出来博脸面,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看他站在那呆愣了半天,不知道要表演什么的样子,秦朝露忍不住暗爽,可算是掰回了一局。 四下议论声起,都道,恭王是否技不如人,不敢表演了。 秦朝露直接笑出声,幸好离得远又及时收住,没人听见。 她知道恭王愣半天在愣什么,舞剑,吹笛,抚琴都有人做了,所以轮到他根本就没事可做。弹古筝?那跟弹琴也没什么区别。 吹箫?那跟吹笛也是一样。 走前人走过的路,只会叫人对比,一对比,他就更落下风了。 但是,除却这几件还算体面点的才艺,那就剩下唱曲和跳舞了。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干这种事吧,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所以想到这里,秦朝露才不得不佩服夜流怀,夜流怀简直杀人诛心。幸好,幸好她是站在他这边的,否则的话,哈哈哈! 秦朝露低着头,一面使劲捂住嘴,一面抑制不住地笑。 夜流怀眸光慵懒淡然地扫过来,落在恭王身上。 恭王眼睛里窜出两团火,但落在夜流怀眼底像是落入冰潭,火瞬间化成烟,悄无声息的灭了。 赵家琢磨了一阵才琢磨出各中缘由,连忙派了能歌善舞的赵氏小姐助阵,如此,恭王只要专心抚琴就行。 只要赵小姐的才艺足够吸引人,那么众人对恭王的好感度也会上升一些。 就这么着,恭王在众人不看好的眼神中,不情不愿的弹完了。 皇帝这才对恭王印象稍好一些,但刚才那胡闹事还在心里消之不去,所以对这场表演,只简单嗯了一声,并未做过多评价。 恭王觉得自己这是吃力不讨好,当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夜流怀这个臭男人! 他要报复回去! …… “哎呀,对不起,秦太医,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给您擦擦!” 一宫女手滑,托盘里的茶水好巧不巧地洒在秦朝露胸上。 宫女手拿绢帕要为她擦拭,被她起身避开了。 “小事而已,姑娘无需在意。” “那怎么成。奴婢失职在先,理应弥补。要不这样,您把衣服脱下来,奴婢烤干了给您。” “好,多谢。”秦朝露解去外衣。 宫女目光登登地望过来,紧张又期待地等她脱干净。 秦朝露大方脱了外衣,却露出另一件外衣。 她今天可是穿了两件外衣,就是防着这事。 “麻烦快些。”秦朝露将衣服递给那宫女,目光又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看见她眼底的失望后,嘴角一昂,特意用两人听到的声音问她,“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宫女脸色一白,却又装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错开她的视线,伸手去接。 秦朝露担心她拿衣服做文章,又连忙收回,“算了,一点茶水而已,很快就干。这里正好有风,让它自然吹干。姑娘若没事,就先下去吧。” “是。”宫女咬着唇,偷偷给恭顺打眼色。 恭王气得猛喝茶。 原以为搞不掉夜流怀这只千年狐狸精,搞死秦朝露这只小狐狸也行,谁知道这小狐狸也成了精怪! 场上已陆陆续续有不少世家小姐上来表演。毕竟谁也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 只是有了前面两位皇子,男女搭配的开头之后,后面的小姐们也会带一位男伴。但为了避嫌,带的都是自家的亲兄弟。 由此,今日这场寿宴就注定要变成相亲宴了。 宸太妃默默的低头吃席。 皇后连吃席的心情都没有了。太子选妃这事,看来得提前了。就算她不提,她哥哥也会提。 但是太子这边一直压着不肯应下。 皇后是太子的亲娘自然知道太子对慕容家的表妹大为不满。 要如何说服太子娶慕容女,以及如何说服哥哥宽限几日就成了皇后的一块心病。 所以皇后越想越压力山大,压力一大,顿时没了胃口,便不想吃菜,只浅浅的饮了口酒。 皇上为此亲自替她布菜。 皇后只能勉为其难地吃几口。 此时,技艺表演一家轮一家,几乎成了大型献艺现场,这个时候,不献艺,光吃菜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秦朝露便顺势而为的站起身。 她是顺势而为,不像恭王那般强出头,所以,她的出场比恭王体面不少。 因着原本计划里也有她的表演,只是以为今日会用不上,没想到还是用上了,也算是有备而来,所以她倒也应对从容。 “臣斗胆,请太妃娘娘借鸡一用。” 众人闻言,一口酒水差点没喷出来,使劲忍了忍,才吞下去,满朝响起一股吞咽声,此起彼伏,极有节奏。 座上帝后,太妃忽然都不好意思吞咽了,全都含在嘴里顿了顿,等那声过去了,才慢慢地吞下去。 太妃娘娘极不解地看着她,问她,“你要鸡作甚?”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方才他们还以为是他们听错了,如今才敢肯定,没听错。 那么问题来了,这等高贵的宴会上,人人都是吹笛抚琴跳舞的,她耍鸡?这是要干啥,是比拼才艺比不过,打算用尴尬和奇葩博出名嘛! “哼!无耻小人!不伦不类!” “可不是。” 秦朝露不受外界影响,因为在开始这段不伦不类之前,她就问过夜流怀。 夜流怀看过她的表演,很肯定道,“你这绝活一出,必定惊艳四座,相信我!” 秦朝露相信夜流怀,所以并不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太妃娘娘虽然也觉得不伦不类,但又觉得秦太医也不像是这种乱来的人,便叫人将桌上的烤鸡端给她。 秦朝露又请人搬了空桌,又叫乐师奏乐,之后她便拿出自己专门刀具开始了解刨。 众人闻着乐声吃酒闲聊,“这,这不就是酒楼里小二干的剔骨的活嘛。 一个打杂的活还配什么乐,简直笑掉大牙!”官员甲说。 “就是!”官员乙说。 “不过你还别说,看多了高雅,偶尔看看俗物,好像也不错。”官员丙说。 “那也不能同高雅相提并论,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官员甲。 第一百章 反击计划第一波 恭王看到有人比自己还要献丑,瞬间心情好了许多,特意转过头举杯与夜流怀隔空一碰,笑道,“没想到夜王喜欢的竟是这等山鸡野味,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夜流怀抬手以袖遮挡,另一手举起茶杯,趁势丢出去,茶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泼到恭王身上,恭王袖子湿了一块。 “幼稚!” 夜流怀假装没听见,继续举杯饮茶,优哉游哉。 恭王打算同样的手段回敬过去,谁知还没出手,先让右边坐着的太子捏住了手腕。 太子脸色一沉,“阿正,不可胡来!” 恭王又怒又委屈,“你不看看,刚才是谁先起的头!哦,我忘了,你是大近视!” 恭王想起皇上特意编排太子的话,原封不动的回敬过去。 此举成功的激怒了太子。 太子决定好好说叨说叨这个亲弟弟。 恭王烦不胜烦,于是和太子明争暗斗起来。 秦朝露心无旁骛的剔骨,剥皮。 恭王,夜流怀,太子三人已暗中比拼了好几轮。 等到秦朝露将骨头都剔完,专心致志剥皮的时候,恭王,夜流怀,太子,三人也已经分出了胜负。 恭王已湿身完败,太子次,夜流怀滴水不沾。 恭王和太子纷纷鄙视夜流怀,但二人之间也各种小动作,尤其是恭王凑近了发现太子今日的发型有些别致,往日光秃秃的额头盖了厚厚一层斜刘海,刘海遮挡了小半张脸,脸下,若隐若现是可疑的痕迹。 恭王觉得找到了完败太子的机会,一把上去扯掉太子的刘海。 与此同时,秦朝露已经剥完了整张皮。 整张皮,完好无损的铺在桌上,众人看得惊奇,此时再无人说她雕虫小技。 方才还说得起劲的官员甲乙皆默默吃菜喝酒,唯有丙似赌赢了一场赌局一样,得意洋洋地朝甲乙扫去,喝酒喝得滋滋响。 秦朝露剥完了皮,开始整理鸡皮,鸡肉,鸡骨头,将这些分成三堆,鸡肉没了鸡骨支撑后还能以鸡的形状跪在餐盘上。 众人只觉得惊叹,并且开始觉得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竟然也有这么多妙趣,而且这些妙趣看着简单,却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相比之下,跳舞,唱歌,弹琴,那只要练个把月都能有个雏形,但剔骨剥皮这种,非常年累月难以练成,所以这才是让人叹为观止的东西。 更叹为观止的还在后面。 只见秦朝露拿起鸡骨头又一根一根的拼接上去,又做出了鸡架,鸡皮切成丝做线,用以缝合骨头。 做完这一步,她才放下工具,净手,而后起身,垂手一拱。 “微臣不善歌舞,不懂音律,仅以雕虫小技讨太妃娘娘一笑。祝太妃娘娘福寿安康,青春永驻。” “好!”宸太妃这一声好,带着情不自禁,以及无法抑制的喜悦。 她今日见多了别有目的的歌舞,总算是见到了真心实意讨她欢心的表演,她心里欢喜,所以亲自开口,力排众议。 “秦太医此技艺虽乃雕虫小技,虽乃不伦不类,虽乃上不得台面。但哀家以为此技若非长年累月的练习和琢磨,若非熟能生巧,又如何得这一绝活。 秦太医,你替哀家剔了鸡骨,哀家吃鸡也方便。 哀家欢喜!来人,把哀家的玉如意赏给秦太医!” “是!” 秦朝露跪下谢恩。 众人羡慕得眼都红了,毕竟方才的表演中,最能歌善舞的赵小姐和琴艺最高的慕容小姐,也只不痛不痒的得了宸太妃一句赞赏,这小小的太医竟得赏赐,众人能不羡慕嫉妒? 但羡慕嫉妒过后,也觉得实至名归,毕竟他们刚才也看呆了。 秦朝露双手握住玉如意的那一刻,觉得头顶一亮,似黑夜中有光柱照在她身上,照得她金光闪闪光芒万丈似的。 真好,方才丢的脸面于此刻全都捡了回来。 真好,方才的歌舞琴艺全都为她作陪。 她转身退下的时候,余光兴奋地看了夜流怀一眼,又怕被人看穿,便又匆匆收回,朝自己座位走去。 夜流怀嘴角一勾,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笑。 “皇上,哀家乏了,就先歇了。皇上和皇后再多留会,替哀家招待一二。” 宸太妃起身。 帝后拱手恭送。 满朝文武及家眷垂手相送。 太妃从主位上下来,走到秦朝露身边时又同她闲聊了几句,这才彻底离开。 秦朝露嘴角噙笑,心情是抑制不住的澎湃,来京数月,还是第一次被贵人赏识,不,第二次。 夜流怀才是第一个贵人。 到此,她才彻彻底底明白他进场时那句,“一切看我的”这句话。 这哪里是一石二鸟,分明是一石三鸟,第三只鸟是她。 夜流怀铺垫这么多,非要握住献艺主动权的目的是为了改变游戏规则。 如果让世家先来,那么必定是世家小姐挨个上场,他就不能当即地打脸恭王为她报仇。 只有他掌握了主动权,再故意让太子舞剑。 太子舞剑的目的并非是加快太子选妃。 而是发动游戏规则。 因为太子舞剑就必须有配乐。 宫中乐师自然可以为太子配乐。 但是,太子选妃的事已经成了某些人心中一块心病,皇后娘娘又怎会错过这个机会,自然是让慕容小姐为其配乐,好增进二人感情。 第三步便是恭王。 恭王也不会单独献艺,也会有貌美表妹相助。 如此一来,游戏规则就完全确定了。 而且夜流怀此举来得自然有序,毫无刻意的痕迹,要不是秦朝露提前知道他会在宴会上动些手脚,根本就猜不出来,更不要说别人了。 她明明提前知道,但还是猜到现在才猜到他的具体手段和城府,不得不佩服夜流怀足智多谋和随机应变之能力。 幸好,幸好他没对自己动手段。 “皇上,臣妾不胜酒力先去偏殿歇歇。” 皇后的声音打散了秦朝露的思绪,她抬头看去,皇后朝皇上俯身一揖,由宫女搀扶着离开席位。 皇上吆喝大臣留下喝酒,其余公子小姐则由太子,慕容小姐领去宫中各处玩耍。 秦朝露便站起身,乖乖跟随一众年轻公子往男人该去的地方去。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第一百零一章 奇怪的医书 “姓韩。” “韩公子。”秦朝露朝那韩公子垂手一拱。 韩公子回礼。 秦朝露趁机问他以及他身旁的几个同行的公子,“看这方向,可是要往皇宫跑马场去。” 她对宫中地形不甚熟悉,但入宴前夜流怀曾在纸上详细的给她写过,所以她应该没有猜错。 果然,那韩公子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却又说,“向来跑马只在白天玩过,晚上却是第一次。还真是既兴奋又紧张。” “我也是。不过我骑术不精,一会怕是要闹笑话的,还望韩公子多多提点。” “提点谈不上,帮个小忙倒是可以。” 秦朝露莞尔。 现在计划都在正轨上,她先拉住几个不怎么入流的世家公子备用。夜流怀负责把太子和恭王引来。 等人到齐后,就依计挑起两人的纷争。 幸好她刚才在太妃面前得了脸,有这层光环在,旁的世家公子都乐意搭理她,若是没有这一层光环,那就不好说了。 秦朝露吐了口气,此时黑夜下冷不丁伸出一双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黑暗。 秦朝露吓一跳,刚要大喊,嘴让人用手堵住了,一道熟悉的,让人魂牵梦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下阿露可高兴了?” 夜流怀! 秦朝露惊喜。 夜流怀适时松开手,双手轻搭她的肩膀,将人转过来,面朝自己,指尖轻挑起她的下巴,借着树叶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她的脸。 还是那么好看,不,今天分外光彩照人。 他俯身过去,唇瓣在她嘴上轻轻一点。 秦朝露下意识地双手捂住嘴,被夜流怀轻轻掰开,加深了那道吻。 秦朝露眼神觑他,也不怕被人发现了! 夜流怀松开嘴,指腹轻轻摩搓她的朱唇,眼里是魇足的喜悦。 “恭王今晚不受待见,我家阿露却能众星捧月,开心吗?” “开心,当然开心。”要不是现在还在宫里,她都恨不得大笑三声。 夜流怀看她这么开心,忍不住张开双臂要抱抱。 秦朝露心头一跳,“这里是皇宫,你,你,你不怕……” 夜流怀上去抱紧了她,骨节分明的大手顺势按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地往自己肩上一贴,拥住了满怀的柔软。 秦朝露身子一松,闭眼享受他的怀抱。 “放心吧,”夜流怀耳鬓厮磨,“这里很隐蔽,没人会发现。若是真有人发现,我会处理。” “嗯。”秦朝露贪恋他的怀抱。 “阿露,方才,我没能帮你出头,你会不会恨我?” 秦朝露心里软成了一片,从未有人这般帮过她,如今他已经帮了她,为何还要说这些,“你已经帮了我了。” “这远远不够。阿露,其实当时我和太子就在当场,却没能出手,我好后悔。” 夜流怀抱着她的双手紧了又紧。 “你已经帮我报仇了,又何须自责。”当时恭王跟疯狗一样咬着她不放,还一个劲的将华阳公主硬塞给她,这招已经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出口都会被牵扯进来,容易在帝后,太妃以及众朝臣面前没脸。 这个时候不说话才是明智的,若是夜流怀真的替她说话,她反而会恼他沉不住气。 “别说这些了,你看见我的表演了没有,有没有很佩服我?”秦朝露眸光亮亮地看着夜流怀。 第一次,她觉得她和他的距离是那么近。 虽然夜流怀出身高贵,又能文能武。 但她会治病救人,会剔骨剥皮,她会的是绝大多数人不会的,所以她在众多贵族面前,甚至夜流怀面前都有种自信,觉得贵族也就如此,夜流怀也就如此,她配得起他! 夜流怀双手轻捧起她的脑袋,眸底生笑,“话说,我竟不知阿露还有剔骨剥皮的绝技。这是杀了多少只鸡。” 秦朝露身子一颤,她总觉得他这话问的很有深意,他是不是想问这是杀了多少人,却碍于被问的人是她所以才没点明吧。 “这不是杀鸡。是一些医学上的缝合之术。贺大夫给我的本子里都有写。还有日常的操作指南。 说是,可以对葡萄绣花,给香蕉缝合以此练手。 不过说来奇怪,我先前明明没有碰过这种东西,但像是极有天赋似的,竟然一学就会。 你——可知道原因?” 秦朝露抬眸看他。 夜流怀视线一紧,笑容逐渐消失,捧着她的手,突然一松,转而搂紧了她,生怕眼前人就此错过一般。 秦朝露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不得不轻拍他的双臂,让他松开些。 夜流怀这才松了些。 秦朝露觉得他这反常的举动像是侧面证明,他的确知道一些。 于是她又接着往下说,“更奇怪的是。这书上还有各种剔骨磨皮,垫鼻等骇人听闻的操作指南。 但要做到这些就要有相对的辅助工具。但那些工具根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我觉得写这本书的人,他的奇思妙想,所见所闻实在太超乎寻常了。他是否不是人?” 秦朝露抬起头来,目光怔怔地看向夜流怀,说实话,当她将这本医书一页页往下翻的时候,最初的如获至宝的兴奋之色已经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害怕。 江湖上的易容术,她听过,但也只限于在人皮面具上画人的脸。 而这种秘术是实实在在的在人脸上动刀子,这才是最可怕的。 而,更可怕的是,写这本书的人竟不是将这本书留在身边,留给自己或者后人用,却是拱手送人。 如此反常,一定是他发现了当中的副作用,所以才弃之不用。 所以,秦朝露决定,关于新开的药铺,还是少做这些闻所未闻的美容膏比较好,只要赚的利润够她糊口,她就改行。 “夜流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秦朝露见他一反常态的沉默,心里着急起来。 夜流怀轻抚她的脑袋,却不知在抚平谁的焦虑,“在锦国与文国交界线上,有一个地方叫北冥。 之所以称为北冥,便是有许多奇人异事。不过那也只是传说,至今没有得到证实。” 不,那一定不是传说。秦朝露相信,既然有这种奇书传出,便一定有奇人在世。 第一百零二章 转世重生 “好了,这个事以后再说,现在的大戏才刚开始,还需警惕些。”夜流怀轻拍她的脑袋,示意大事未成,不可松懈。 “我知道。我这次会小心谨慎的,绝不会让那恭王再害一次!”这次她要反过来。 “嗯。”夜流怀松开手,“你先走,我后到。” 秦朝露自黑暗中走出去,走到宫道上,道上的灯光照得她眉心一蹙,才想起来关于太子和夜流怀作画的事还没问清呢,这可是计划之外的事。 然而,等她折返回去想找夜流怀问个清楚时,先前的阴影里早已空无一人,周遭黑漆漆的,偶尔头顶稀疏的树叶缝里透出几缕光和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却衬得四周更黑更静了。 秦朝露感觉心也空了,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境。 “秦太医,你怎么在这里!你突然不见,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不测。 太子也在寻你,你再不来,他怕是要调动禁卫军满宫搜你了。” 韩公子双手扶着膝盖,猛喘气,方才为了寻他可是没跑歪路。 “我刚才,我刚才出恭了。”秦朝露抱歉一笑。 那韩公子扶额,“那你得提前说一声呐。今天白天宫里才出了刺客,这个时候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大家心中不安。” “抱歉,非常抱歉。我这就去向大家解释,我们走吧。” 秦朝露带着韩公子往跑马场方向去。 …… 夜流怀此时已经在去找恭王的路上了,只不过一路上都在想秦朝露说的那句话,所以走路不快。 “不过说来奇怪,我先前明明没有碰过这种东西,但像是极有天赋似的,竟然一学就会。” 夜流怀想到这句话,脚步一顿,眉头蹙的紧紧。 因为就在今天早上,太子说了一句话,“夜流怀,既然你说我们是合作关系,并非从属关系。那好,本宫就当你是合作伙伴。 本宫现在有话要跟你说,你跟我来。” 夜流怀跟着太子进了太子寝屋的密室,没有外人在场后,太子卸下一身防备,脸色惨白一片,恐惧和慌张浮于脸上,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你可知本宫这些年不肯纳妃的缘由是为何?因为本宫近几年一直在做一个梦。 梦里有个女人自称是本宫的太子妃,要助本宫问鼎天下。而这个女人正是秦太医。” 夜流怀当时恨不得拿一杯水泼醒他,说的是什么胡话! 然而现在再想到太子的话以及秦朝露说过的话,不得不让他联想到了曾经在志怪小说上看到的一种灵异现象——转世重生。 说前世有很深执念的人或许会在机缘巧合之下重生,而重生的人往往会带有前世的记忆。 通过前世记忆提前预知本世将会发生的事,然后提前避开,以改变前世不好的结局。 这种事,夜流怀以前是不信的,但是太子和秦朝露的话让他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否重生而来。 只有重生过的人,在本世还未开启记忆前,会有零碎的前世记忆以梦境方式出现在脑海中。或者曾经的本事,会以天赋的形式尽快掌握在重生人手里。 而太子和秦朝露的事正好印证了这点。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太子和阿露才是前世注定的一对,那他算什么?横刀夺爱的第三者? 他堂堂的夜王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要插足于别人的感情,这不是很可笑嘛! 然而,夜流怀却笑不出来,反而觉得无比心痛,仿佛心口处最柔软的一块肉被人挖走了,他的心在滴血,呼吸都是痛苦,却无人可以诉说。 夜流怀脚步趔趄地往前走了几步,最后扶着宫灯在灯光下猛喘气。 宫人无意中发现昔日高傲不可一世的夜王殿下,此刻憔悴落寞得像丧家之犬,简直于平日判若两人。 但那宫人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僭越了,于是连忙低着头匆匆走过,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夜流怀大手紧握住灯柱,骨节渐渐泛白,呼吸越发急促,眼眶逐渐通红。 心里的念头,似猛兽般挣扎咆哮着,带起的风波掺杂了杀气。不!他爱的人只能属于他,不能属于别人! 即便是太子,也不行! 夜风吹过,吹落树叶,打断了他的视线,视线渐渐清明,眼眶逐渐恢复正常,理智收拢,人终于冷静下来。 夜流怀重新站起身,恢复往日孤冷平静的面容,加快脚步朝灯火辉煌处走去。 …… 风吹到跑马场上,吹过秦朝露头顶,一片落叶簌簌而下穿过视线,引起她的注意。 跑马场空旷一片,并无树木,这里却有一片落叶,也不知从何处吹来,会是从她跟夜流怀藏身之地吹来的吗?她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那片落叶,捧于胸口。 也不知为何,从折返回去见不到夜流怀之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尤其是想到前一刻夜流怀还紧抱着自己,甜甜蜜蜜,后一刻,她折返回去,却只剩下自己一人,形单影只,那种感觉折磨得她思之如狂,好想现在冲出去,找到夜流怀,然后抱着他,让他不要走。 她想跟他在一起,永永远远,形影不离。 但是眼前的正事又不得不逼着她压下此刻的冲动。 “太子殿下,人已经找到了。”韩公子上前朝太子禀道。 太子走过来,目光打量了秦朝露一圈,确定她周身完好,并无遇险才松口气,“秦太医你去了哪里?” 秦朝露回过神来,垂手致歉,“殿下,微臣有三急,去小解了。让殿下担心,微臣有罪。” 太子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扶起,“没事就好,本宫担心你遭遇不测,毕竟今日宫里来了刺客,虽已被擒,但保不齐还有第二波的可能。” 秦朝露适时抽回手,后退一步,心不在焉地道了一句,“多谢殿下关心。” 太子轻捻着空荡荡的手掌,眸色深沉,“你来得正好,本宫有话与你说,随我来。” 秦朝露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不想听,便找理由推诿了。 太子脚步一顿,又转身折回,此时脸上浮现着愠怒,眸色也越发深沉了,“你是知道本宫要说什么,所以才拒绝的对吧?” “嗯。”秦朝露避不可避,只好承认了。 第一百零三章 秦朝露女身被揭穿 太子咀嚼着她的话,如鲠在喉,吞咽不得,他想忍耐,可最终还是忍无可忍的爆发了,“为什么?难道你不觉得我们才是前世注定的一对吗?” 太子步步紧逼。 秦朝露步步后退,侧开头,心里是莫名的烦躁和愤怒。 前世发生什么,她根本就不记得。只凭太子一个梦实在很难相信他们前世曾是一对。 而且就算如此,可这一世,她爱的是夜流怀。 她跟夜流怀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就更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但偏偏,天不遂人愿。 所以,秦朝露心中窜起了几团怒火,她在极力克制。但越是克制,就越是想尽快的见到夜流怀。 “秦朝露!”太子低声怒吼。 四周都是跑马的公子,他不敢吼出来,但好在那些公子也不敢到这边来,只是不少好奇的目光会时不时地投向这边。 同时,他们脑海中突然浮现四个字,“龙阳之好。” 坐在场外看热闹,顺便同世家小姐闲聊的慕容小姐也突然预感到了不对,起身往这边走来。 秦朝露就是看见慕容小姐过来,找到了救场人,才决定一忍再忍。她赶紧又后退一步与太子保持距离,同时劝道,“太子与慕容小姐当是天生一对,琴瑟和鸣!” “不,我……” “表哥。”慕容小姐已走了过来。 “慕容小姐。”秦朝露朝她行礼。 慕容小姐含笑回礼,目光却一直看着太子,“表哥说好的陪我喝茶,茶都凉了,你还在这。这是有什么大事非要现在解决不可,要不要禀告皇上?” “没,没什么事。既然秦太医已经找到,想来宫中守卫还算安全。走吧,表妹。”太子眸色一黯,极不甘心地压下那团火,收起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跟她去。 秦朝露很明白那种爱而不得又要遭第三方强迫的滋味,那种滋味就跟她现在所受的一样。 倘若太子不逼着她的话,她愿意帮他解围,但现在她只想看着他们互相折磨,只有这样她才能喘口气,她和夜流怀才不会被人打扰。 太子走了几步,终究是心有不甘,又转身折回,让秦朝露跟上来,“既然秦太医专攻美容养生,不如就给慕容小姐说叨说叨,女孩子家爱美,想来也乐意听这些。” 果然,她就不应该对太子抱有同情心。 慕容小姐强颜欢笑,“表哥,一会就要跑马了。咱们看马要紧,美容养生的话题还是改日再聊。” “改日,秦太医怕是不一定有空。再说,表妹你方才还对我说,你不想看跑马,如今本宫如了你的意,你又不乐意。 到底是你们女儿家心思复杂,还是本宫太蠢摸不住你的心思。” 慕容小姐嘴角微抽,既然太子都这样说了,她哪还有理由拒绝。 秦朝露也是无可奈何,心里只希望夜流怀快点把恭王带过来。 “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宫女匆匆跑来。 太子心烦不已,“本宫随后就到。” “殿下,娘娘要奴婢见到您之后立刻带您过去。若您不肯,娘娘就要来亲自请殿下了!” “知道了!”太子不耐烦地应了一句,又侧头看向秦朝露,“秦太医,你随本宫一块过去。” “殿下还是自己过去的好。”秦朝露拒绝的干脆。 这个时候皇后找太子,多半会说选妃的事,而太子非要她去,应该是想让皇后娘娘答应选她做太子妃。 秦朝露不想卷入是非当中,自然是有多远滚多远。 太子闭眸冷吸气,良久才随那宫女前往偏殿。 跑马场外围的棚子里,秦朝露和慕容小姐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尴尬。 秦朝露适时起身,“失陪了。” “等等!”慕容小姐放下茶杯,斜眸过来,嘴角似笑非笑,“秦太医,咱们来聊聊。” 秦朝露额头突突,却又不得不重新坐下。 …… “太子,你这新发髻是谁给你做的?” 皇后扶额看着亲儿子那额头上厚厚一坨,真想拿把剪刀给他剪了。 “儿臣,儿臣就是突然想尝试些不同的风格。”太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皇后嘴微抽,一脸嫌弃,“这发髻太丑了,看着邋里邋遢,十分不干净,来人,去寻把剪刀来!” “别,别!”太子出口拦住那宫人,面朝皇后,一点点将刘海撩起。 皇后看到太子脸上的颜料,惊呆了,“你这是,怎么个讲究?” “就是给太妃作画,然后不小心染上的。” “染上的怎么不去洗掉?抹在脸上很好玩吗?来人,打盆水来!” “洗掉了就不好看了。”太子知道瞒不住亲娘,便将脸上有淤青的事告诉了皇后。 皇后又气又心疼,一怒之下,大手重重拍在桌上,拍得桌子一响,幸好这是在偏殿的耳房,外头又有宫人把守,没有外人会听到。 皇后怒问,“是谁打的你?你可是堂堂的太子,谁敢打你!来人!” “是儿臣自己磕门板上摔的。”太子才没脸说被夜流怀打了。 “你自己摔的能摔成这样?唬谁呢!” 难怪这儿子突然想起来要给太妃献百仙祝寿图了。 肯定是因为来不及消肿,又怕宫宴上被皇上或者太妃看见追问起。 所以才在淤青上面涂了颜料,一旦问起来便可以说是不小心染了脸然后来不及洗了。 难怪,难怪啊! 皇后瞳孔一睁,立刻猜到是谁打的,“夜流怀简直胆大妄为,也不看看当初这个异姓王是谁捧他上去的,现在倒是敢打主子了!” 太子虽然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跟我们是合作关系,并非从属关系。” 夜流怀大权在握,即便不做异姓王也不妨碍他大权在握的事实。 皇后却不满太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今日这事,她不想多说,她叫他来是说选妃一事。 “宴席上的事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吧?太子妃一事要定下了,否则你舅舅那边,本宫不好交代。” “儿臣,儿臣心里已经有人了。”太子叹气,不知道母后会不会看在他多年不娶,好不容易有个心上人的份上,帮他一把。 第一百零四章 秦朝露崛起 “秦太医,可有人说过你这张脸,颇有几分女相?”慕容锦绣眸光一紧,纤纤十指不见外地抚上她的脸。 秦朝露起身避开,“慕容小姐,请自重。” 慕容锦绣眯眸冷嗤,“你的事我慕容家都派人查过了,所以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男人。 这里就我两。我希望你离太子远点,否则我有本事让你立刻消失。” “慕容小姐为何不去警告太子?毕竟,要缠着我的是他!”秦朝露嘴线一挑,毫不客气的反击道。 慕容锦绣微微一愣,而后眸光一紧,一脸了然,“真是看不出来,人前装的君子端方的秦太医竟有两副面孔。” “慕容小姐不也一样?”秦朝露抬起眸,视线清冷坦荡,又直逼慕容锦绣的视线,嘴线又往上扬,“有本事的女人都会学着让男人主动靠近。 没本事的女人才会在外面恐吓别的女人。 慕容小姐就算成功的恐吓住了下官,但下官之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女子。你都要一个一个同样的手段去对付他们吗?” “你!秦朝露,你这是逼着我将你的身份揭穿出去吧? 好,本小姐不妨就成全你。不过……” “慕容小姐不敢!”秦朝露眸光一凛,看着她的眼神斗转锋利,似一把刀直刺慕容锦绣的心口,又在里面来回翻绞一番,“因为慕容小姐一旦揭穿出去,太子必先受牵连。 就算你们慕容氏一族巧言善辩说太子不知情。但只要下官一口咬定太子就是知情。那么欺君之罪,太子就别想跑。 所以,”秦朝露手一挥,正从慕容锦绣身旁落过。 慕容锦绣下意识的缩紧身子,侧开身。 秦朝露眸光一亮,手自她身旁落下,顺手拿起桌上葡萄,用事先准备好的工具一边剥一边接着说,“所以,该受掣肘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 “除非,慕容小姐真有法子让下官就此消失,干干净净!” “我!” “不过,下官猜想你做不到,毕竟要想一个大活人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就必须用到化尸散。你有吗?” …… 那厢太子已经将秦朝露的事和盘托出,不过隐去了梦境的事。他在争取将母亲拉到自己这边。 皇后听闻,反问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太子说,“她聪明伶俐,心地善良,温柔贤惠。” …… 秦朝露小心翼翼将葡萄皮完全剥离之后又重新缝上,一面耐心细致的缝,一面继续同慕容锦绣说,“如果做不到彻底消失的话,就会留下痕迹,就会容易被人查出来。 而且今早宫里才出了刺客,晚上在下就死了。 在下死前最后见到的人是慕容小姐,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恭王正愁没法解释他的近身侍卫转做刺客这事,这下好了,一切都通顺了。” 慕容锦绣被吓出一身汗,说话都不自觉结巴了,“秦朝露,你,你别胡说八道,诬陷我与恭王的近身侍卫串通一气也要有像样的理由吧?我一个闺阁女子,哪有那个本事!” “你是没有,但慕容氏有。慕容氏只手遮天,神通广大。 若说慕容氏买通了恭王的近身侍卫欲图杀害下官,结果事情败露又陷害恭王,谁能不信?而且,连动机都有了!” 秦朝露往前一步。 慕容锦绣腿一软,彻底跌坐在石凳上,双目黯然无神,小脸一片惨白,心脏跳得厉害。 秦朝露笑着弯下腰,将缝过的葡萄塞到慕容锦绣手里。 “这是在下送给慕容小姐的礼物,还请笑纳。” 慕容锦绣看着绣工精致的葡萄,却莫名觉得冷,仿佛手里捧着的正是一具尸体,再想到秦朝露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熟练的剔骨剥皮,像极了杀人无数的样子,她吓得失声尖叫,手里葡萄滚落下来,跌进排水沟里。 跑马场上不少人闻声转看过来。 慕容锦绣欲借机呼朋唤友。 秦朝露抬手倒杯茶的功夫遮挡了她的视线,而后将第一杯茶推至她面前,又就近坐下,自取了一杯自酌自饮,面色平静,“慕容小姐,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 那么下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不知您可愿意听下官唠叨几句。” “说!”这个时候慕容锦绣也不敢不听。 “小姐,您怎么了?”躲在远处把风的慕容锦绣的丫鬟听到慕容锦绣尖叫,担心事情有变,连忙追上来看看。 慕容锦绣紧张的喉头发哑,想抬头暗示自家丫鬟,却又不敢。 明明秦朝露此时不声不响,也没横加阻拦,但她就觉得莫名的可怕。 慕容锦绣吞下了话,只无力地道了一句,“没事,你下去吧。” 那丫鬟退了下去。 慕容锦绣十指紧扣着石桌的纹路,皓齿咬着唇角,无力又绝望,像是失去了人生中最后一次求助机会一样。 秦朝露失笑,又无奈摇头,本是水水灵灵,讨人喜欢的长相,偏偏藏着这么一副蛇蝎心肠,真是可惜了。 “慕容小姐,你若是喜欢太子,想跟他永远在一起,就先学会了解太子。 了解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 下官对太子了解不多,说不出什么。不过以女人的眼光来看,您这等空有美貌,空有家世,但脑子不行,脾气又臭的女人应该是不会讨男人欢心的。 反过来,慕容小姐想来也不愿意找一个脾气又臭又硬,还总是犯蠢的男人做如意郎君吧?” 慕容锦绣怔怔地看着她,气恼这个女人竟然辱骂自己,但偏偏她还觉得她这番话颇有道理,怎么之前就没人跟她说过呢。 秦朝露看她现在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领悟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被气笑了,“我瞧你也是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习惯了别人顺从你,却从没顺从过别人。 想来这些话,也没人教过你吧。 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太子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就想想你讨厌什么样的女人,只要避开讨厌的路子,自然就会获得太子的好感。 哦,对了,微臣可以为你提供这个机会。” 秦朝露勾勾手,示意她靠过来。 慕容锦绣乖乖凑过去,听她耳语。 说完这些,慕容锦绣看她的眼神简直让秦朝露差点笑喷。 秦朝露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世家女子高看一眼,这感觉确实不错,连带着对慕容锦绣的讨厌都消减了不少。 “那么下官就先告退了。”秦朝露垂手一揖,先行退下。 慕容锦绣立刻唤了婢女上来,“去跟我哥说一声,让他跟恭王说……” 第一百零五章 男女搭配 皇后听完太子的波澜壮阔的爱意,内心突然变得波澜不惊,因为从她这个立场看去,自己的亲儿子特么像一只发情的猫咪。 皇后扶额,“太子多年孤身一人,难得遇到个称心如意的,本宫也不好棒打鸳鸯。” 太子面上一喜。 但皇后又道,“喜欢归喜欢,可以收做妾或者侧妃。但正妃之位必须是慕容氏。” “母后!” “太子!”皇后怒拍桌子,面色转冷,“你知不知道,你凭什么能当上太子,就是凭慕容氏! 如今的形式,恭王赵氏一族实力强盛。你若失去慕容氏的支撑要如何跟恭王斗?” “那母后知不知道,世家是悬在帝王头上的一把刀。 若是世家实力强盛,皇权就注定示弱。 你让儿臣将来如何做皇帝?难道也要跟父皇一样任人摆布吗?” “那你就打算现在就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了?” “儿臣想提拔寒门,破除世家。收拢皇权,当一个真正的帝王!” “别逗了!”皇后拂袖打散了太子的想法,“世家百年根基,盘根错节,你要如何破除? 再说,你现在之所以能这么任性胡来,能做监国太子都是慕容家在背后支撑着你! 如果你反对了慕容氏,看朝堂之上还有谁会听你的!” “母后这话的意思,是连儿臣昔日的功劳政绩都一并抹去了吗?”太子恼怒,愤恨。 正是因为慕容家势力太过强盛,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莫名其妙归功成了慕容氏。 难道,他就没有付出没有努力,没有兢兢业业? “儿啊。”皇后心头揪疼,“不是为娘看不到你的功劳政绩。是事实上,慕容家的势力盖过了你的政绩,掩去了你的辉煌。 如果你真想摆脱世家的话,除非天下重新洗牌!” “母后!” 太子震惊母亲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她不是一向最是含糊不清左右逢源的嘛。 皇后揉捏额头,她倒是想含糊不清左右逢源,可如今的形式逼着她不得不将丑话,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目的只是希望她的儿子能够明白,别太天真了,“我锦国建国数百年间,想提拔寒门破除世家的帝王数不胜数,但他们有几个是真正做到了的。 几代帝王的努力,才勉强换来寒门等登朝入仕,却也只能做下士。 上士之流,依然还是世家。” “母亲,儿子知道了。”太子放软了态度,却不是妥协,只是想韬光养晦。 母后今日的这番话已经让他明白,破除世家是怎样艰难险阻,但母后并未站在世家这边,这一点已经让他很欣慰了,多的话,不需要。 接下来他只想默默地做出结果,让母后好好看看。 皇后看他声势消减下去,以为是妥协了,便也没再极力地说下去,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忍的。 她这个儿子有治国之才,只可惜注定了无法大展宏图伟业。 此时,宫女来禀,说慕容大人求见。 皇后扶额,小的已经很难搞定了,又来个大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还能承受多久,她甩了甩手,无力道,“你让他在外稍等片刻。” 皇后抓住最后的机会试图说服自己的儿子,“这样吧,各退让一步,本宫会安排一场海选,把你想叫的姑娘都叫上,然后公平竞争。 赢得那方便是未来的太子妃,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太子以为如何?” “真的!多谢母后!”太子兴奋,他的一向依附慕容家的母亲,也终于为她的儿子出一次头了。 虽然这个海选不排除有慕容家暗箱操作的可能,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个好机会。 “真的!但若是锦绣赢了的话,你就要乖乖娶锦绣。不可再胡乱生事。 至于那个秦朝露,你若实在喜欢,本宫可以设法让她离开太医院,送到你的太子府做妾。” “多谢母后!”太子掀袍拜倒。 “嗯——下去吧。”皇后甩了甩手。 太子退下后,皇后就将她与太子的约定说给了慕容大人。 慕容大人答应了。 …… 秦朝露在跑马场转了一圈。 韩公子以及他的朋友走过来,邀她一起玩。 秦朝露嘴角一勾,欣然答应了。 她今日提前同韩公子热络的目的就是方便开展后续计划,只是没想到竟是他们主动在先,倒是省去她不少口舌。 现在,就等夜流怀和恭王了。 马场外,夜流怀带着恭王走了进来,先是去了那帮上士公子哥那要一起赛马,结果不出所料的被上士公子哥嫌弃了,原因无他,夜流怀常年在马背上,马术了得,所以胜负一眼就能看出,还玩个什么劲。 夜流怀目光逡巡了一圈,望着秦朝露的方向,顺势说找几个能力参差不齐的混在一起,组队玩,这样胜负如何就各凭本事。 几个上士公子答应了。 于是乎,他们找到秦朝露他们。 秦朝露假意推脱,说她马术不行,若是组队的话怕给对手拖后腿。 几个上士公子哥一听,那更要她加入不可了,就让她跟夜流怀组队,说是她反正也是从夜流怀军营出来的,想来二人也已练就了非凡的默契,两人组队甚好。 秦朝露想笑,知道他们是想她给夜流怀拖后腿,可是他们一定不知道,她的马术并不差,这得归功于夜流怀这位名师了。 秦朝露眸光偷偷地看了夜流怀一眼,按耐住兴奋之情。 夜流怀不动声色地回了她一眼。 恭王站出来反对。直觉告诉他今天夜流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坚决不能让他两组队,他还等着揭发秦朝露的女儿身呢,跟夜流怀在一起,由夜流怀护着,他还揭个屁。 秦朝露就知道他会反对,所以顺势说了一句,“那下官跟恭王一组,请恭王多多指教。”她笑脸盈盈,垂手一揖。 恭王眼皮直跳,整个人都不好了。 后来夜流怀想到什么,望着马场外围,嘴角一扬,“那不如多请几个马术精湛的,一起。 这样,胜负定数就玄之又玄,比赛才更有趣。”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往马场外围看去,那边坐着的是一堆的世家小姐,所以这是要他们男女搭配了? 第一百零六章 各凭本事 “好啊,好啊!”几个世家公子不反对。 他们当中,已经定亲的正愁没机会与未婚妻约见,如今倒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没定亲的更乐意与世家小姐接触,反正他们是男的,不吃亏。 只是他们不明白的是,夜王殿下平素端的是正人君子做派,今日竟提出此等大胆的提议,这又是想作甚,会不会有诈? 恭王也觉得有诈,尤其是刚才在宴会上,夜流怀随随便便一个献艺就打得他措手不及之后,就不得不警觉。 夜流怀冷嗤,他就是有诈,恭王也会乖乖上当,因为他也在密谋什么,而这个密谋必须要依托跑马才能完成,他能不参加? 当然,“如果恭王殿下实在不想过多的人参与的话,那就按现在的组队玩!” 他目光在恭王和秦朝露之间比了比。 秦朝露很配合地朝恭王走近,躬身作揖,“请殿下多多指教!” 恭王扶额,“还是叫过来一起玩吧,多个人多分热闹。” 是以,夜流怀推着恭王一道过去。 正好此时,慕容锦绣走过来,说要带着姐妹们一块参加,反正锦国的女儿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跑马什么的难不倒。 慕容锦绣说完,目光征询性地看了夜流怀和恭王一眼,又落在恭王身上,定了片刻,匆匆挪开。 恭王阴鹜的脸上顿时雨过天晴,一反常态的答应了。 夜流怀眸色一紧,料定两人之间应该是约定了什么协议,不过他装作不知情,任由他们呼朋唤友的来。 只是,在他们忙着呼朋唤友时,夜流怀眸光小心谨慎地朝秦朝露确定一眼。 秦朝露回了他一个一切都在计划中的眼神,他才没有过多动作。 太子正于此时走来。 慕容锦绣不肯放过与太子相处的机会,便要邀请太子一起玩,被太子婉拒了。 太子心事重重地朝秦朝露走近。 秦朝露趁机邀请他一起跑马。 太子怔楞,一个两个的都要他跑马这是——有什么阴谋? 秦朝露看他犹豫半天,颇失落道,“殿下若不想玩,微臣也不勉强。” “玩,怎么不玩!”。 不远处的慕容锦绣眸光一冷,看向秦朝露的眼神淬了毒一样。 秦朝露也不客气地回了一个告诫的眼神,别忘了他们之间也有约定,如果想做太子妃的话,就最好看她眼色行事。 慕容锦绣这才不得不垂眸收敛。 太子来了之后,跑马场里又加入了几个女眷。 不过这些女眷都是跟场内的公子有关系的人,不是他们的未婚妻,就是自家姐妹或者表姐妹堂姐什么的,毕竟没有身份关系的女眷也是不好意思独自前来的。 但这样一组队之后,竟只剩下秦朝露和夜流怀两人身边空空如也。 恭王以为终于让他找到机会反击回去,笑得幸灾乐祸,“秦太医,要不,本王借你个妹妹一用,如何?” 恭王将陆汀莞推到秦朝露面前。 陆汀莞脸颊绯红,眼神尴尬的无处安放。 秦朝露虽早有所料,但面对单纯乖巧的陆汀莞时,也不免有些尴尬和歉疚。方才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没脸,如今还要再利用她一次,秦朝露心里多少有些难受的。但又不得不这么做,只能说,留待日后再做解释了。 “麻烦陆姑娘了。” 陆汀莞尴尬地点点头,声音轻如蚊虫。 众人目光又好奇满满地看向夜流怀,好奇他又当如何。 此时,不少世家公子其实很想将自己的姐妹介绍给夜流怀。 毕竟夜流怀是夜家唯一的传承人了,若是攀上他,再生下个一男半女,这日后夜家的荣华富贵可都归他们了。 太子想的是正愁自己表妹无处安放,这下好了,可以借给他,反正慕容家有的是表妹。 “锦绣啊,不如你先跟夜王一组。本宫跟锦安一组。” “锦安才十二岁,去年刚学的马术,表哥,你不怕她拖你后腿?” 太子挺挺胸脯,“不怕,本宫马术精湛!”内心却想笑,这样才好,年纪小,不怕慕容家硬塞给他。 “我看,不如这样吧。组大队。”夜流怀眼尾一挑,嘴角上扬,“我锦国的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让他们跟男子组队怕是要埋没了他们的能力。 不如就组大队,甲乙两组。所有人抽签分组。一炷香的时间为赛程,落马即淘汰。时间一到,胜者多的一组为胜,诸位意下如何?” “那不如夜王殿下不要参加了。如此,我们人数刚刚好。”慕容锦绣才不愿意组大组。 这样两两一组,她和太子正好一对,也不用让慕容锦安横插一脚了。 “那下官也不参加了,正好下官骑术不佳,怕是一进场就被淘汰的。”秦朝露开口。 她和夜流怀参不参加其实无所谓,两人之所以要组织跑马只是为了把太子和恭王撮合起来。 只要一比赛,不用他们出手,太子和恭王自会明争暗斗。 但恭王和太子不肯。 恭王正想找机会揭穿她的女儿身,只有跑马跑起来,才有机会跌乱衣服头发亮出身份,又或者事后要沐浴洗漱,也会亮出身份。 但不跑马,就没有理由了。 太子想跟秦朝露培养感情,自然也不愿让她退出。 如此一来,两人按住了秦朝露就必须也要让夜流怀加入。 那么就不得不听从夜流怀的安排,组大组。 慕容锦绣想控场,所以在夜流怀说完比赛规则之后,又派人去皇后那要彩头,希望皇后支持。 皇后正愁没个合适的机会海选太子妃,这倒是个好机会,也省得她动脑筋,于是派人给太子传话,让他把要叫的的姑娘都叫上,要准备的赶紧准备起来,别到时候输了到她跟前嘤嘤嘤,她不吃这套。 同时,皇后也跟慕容大人支会一声。 之后,她带了一箱金银珠宝做彩头并亲自前来围观。 皇上也闻讯赶了来。 帝后二人都到场后,其他的大人夫人们也都跟到了跑马场。 一时间,跑马场这边,热闹非凡。 宫人们送瓜果,送茶点,送宫灯,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御前总管李公公捧着做好的签子上来。 众人按顺序抽签。 夜流怀是随太子,恭王之后第三个抽。 秦朝露很好奇他会抽到什么,虽然比赛并非男女两两一组,也不用担心他跟哪个姑娘一组,但就是莫名的有些小紧张,担心自己跟他不是一组。 但其实就算是一组,也不会有过多接触,毕竟这是大组。 终于,按顺序轮到她自己了,她深吸口气,默默祈祷着跟夜流怀一组,然后抬手抽了一张。 第一百零七章 一锅炖 夜流怀,太子和恭王紧张不安的看过来。 其他人不明所以,却看着三人如此紧张这位秦太医,也忍不住好奇地看过来,想知道她究竟会分到哪一组。 甲组,她抽到的是甲组的签。 太子想笑又极力忍住不笑,故作淡然地说道,“是本宫那组。” 夜流怀默默地捏紧了自己的签子。 恭王余光扫了一眼夜流怀手里的乙签,无奈地叹气,夜流怀跟他一组,一定会拖他后腿。 不过幸好这是大组比赛,只要组里其他人不成问题,那他就还有胜算。 剩下的几人,慕容锦绣分配到太子这边,陆汀莞在恭王这边。 其余的赵家和慕容家的公子小姐都混在了两队里,也说不上谁拖谁后腿。 不过都是自己的利益当先,就算整个家族是支持另一方的,但这个比赛场上他们当然是支持自己组,不会有别的念头。 御前总管李公公做总裁判,众大人夫人以及没机会上场的小姐做观众。 比赛一开始就很激烈。 因为是大组比赛,最初都是男人跟男人厮杀,女人跟女人厮杀。 一开始就有一片人落马被淘汰。 被淘汰的组员家人唏嘘长叹,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其余人还在拼命。 秦朝露是男儿装扮,所以围追她的是公子少爷,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她是最菜的,当然要先从最菜的那个人入手。 秦朝露打起精神,夹紧马腹,勒马往自己组的其他组员靠拢。 对手组员左右包抄,要将她包在包围圈内,防止她与救援碰头。 秦朝露不慌不忙,故意蛇形走位,如此一来,追赶她的人就不知道她要往哪个方向去,就不得不跟着她的方向追。 果不其然,后头几个世家公子的马撞在了一起,还没围住秦朝露,他们自己先翻倒了一片。 剩下几个抄近路冲过去,好不容易拦住了秦朝露的去路,但秦朝露直接勒马跳了过去。 那些公子们眼睁睁的看着一人一马自他们头顶飞过,然后平安落地,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那些公子少爷惊呆,说好的马术不精呢? 秦朝露勾唇一笑,“承让了!” 不远处的夜流怀在打翻几个对手后,目光望向这边,看到这样的结果,很是欣慰。 秦朝露跟着组员跑了几圈,脑子里飞快的思索下一步计划。 她此行的计划是挑起太子和恭王之间的纷争,将慕容氏和赵氏的矛盾摆到明面上,将云水县土匪一案尽快落定。 所以她的存在是为了让比赛起到关键作用,需要在该淘汰的时候才能被淘汰,不该淘汰的时候绝不能提前淘汰。 所以这个时候,她还是尽量的绕开,以免先被淘汰了。 慕容锦绣带着几个世家小姐先包围了陆汀莞。 因为陆汀莞看起来最弱,当然先挑最弱的下手。 秦朝露站在陆汀莞的对立面,按理说不应该出手相助,而且很容易违规,但到底是因为对陆汀莞心中有愧,所以还是出手相助了。 “慕容小姐,现在有个接近太子的机会,你要不要把握?” 秦朝露驾马过去,同慕容锦绣在马上交涉。 慕容锦绣朝太子那边看去,太子身边都有不少世家公子围着,他们正在跟恭王一组的组员交涉的激烈,哪里是绝佳的接近太子的机会了。 她冷笑,“秦太医,你别是打着帮我的名,拖我后腿。” 秦朝露也冷笑,“下官是真心想帮慕容小姐,但慕容小姐是否真心配合那就不得而知了。 据下官方才所见,慕容小姐似乎也跟恭王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慕容锦绣眸光闪烁,颇为心虚,却故作镇定地否认了。 秦朝露不想多说,只简单说道,“慕容小姐可听说过田忌赛马? 先用下等马对上等马,再用中等马对下等马,上等马对中等马。 慕容小姐应该跟太子建议,将男女合起来,按着骑术分出上中下,再各个击破。 太子若赢了,定会高看你一眼。之后,下官还有法子让您和太子共乘一骑!” “真的?”慕容锦绣很在意她说的后半句话,因为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她内心动摇了,但还是存了半分理智,因为觉得秦朝露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而且她这个时候过来,更像是为了解救陆汀莞才说这些的,所以这话的真实性就存在很大的问题。 “嗯!”秦朝露话不再多说,只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让她自己品。 慕容锦绣仔细一想,秦朝露也不敢直接让她放人,干脆就装不懂,自己先走,让余下的世家小姐继续围追。 如此一来,她也不吃亏。 这么一想,慕容锦绣给几个世家小姐打了眼色,她先过去了。 秦朝露趁机占据慕容锦绣的位置,然后以自己做突破口让陆汀莞驾马跟上来。 陆汀莞手脚快过脑子,想都不想就跟上去。 其他世家小姐大怒,“秦太医,你这是犯规!姐妹们,咱们不能让他得逞!” 秦朝露一路快马加鞭。 陆汀莞此刻慌张急了,哪里还有别的想法,目光盯着秦朝露,也是一路快马加鞭。 追他们的几个世家小姐当中,有人会些武功,趁机拔出发钗朝陆汀莞的马扔去。 发钗打中了马腿,马腿一弯,整匹马倒栽过去,陆汀莞吓得失声尖叫。 那几个世家小姐趁胜追击。 秦朝露勒马折返,在陆汀莞快要落地出局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爬上自己的马。 陆汀莞心头狂跳,趁势抱住她,趴在她的背上猛喘气。 今天大概是过得最惶惑不安的一天,她甚至大脑一片空白,除了体力上觉得累之外,脑子感觉像是在梦里,一点都不真实。 后头姐世家小姐愤怒不已,“秦朝露,你这是犯规!裁判,裁判呢!” 夜流怀带人挡住了裁判李公公的视线。 秦朝露趁短暂的空隙快速问了陆汀莞几个问题。 “你怎么来了?你哥呢?”按理说他们兄妹两不都是同进同出的吗,今天这次这么这么反常。 第一百零八章 这是比赛呢还是撒狗粮 “就我一个人来。”陆汀莞靠在她背上,吮吸着独属于她的熟悉的体香,才渐渐觉得周围的一切真实起来,内心的不安得以抚平,渐渐打开心扉,“前几天,赵家来人,说要认我做干女儿。 我爹虽然觉得奇怪,但赵家毕竟是世家大族,在没有绝对证据证明他们对我图谋不轨前,我爹也不好说什么,所以就答应了。 不过我爹让我哥跟来了。 我哥每日都会在赵家附近的酒楼上蹲守,若是看不到我的身影,他就会上门拜访。” “那赵家可对你不利?” 陆汀莞摇头,“并没有。不过我想他们之所以认我做干女儿的目的应该就是想带我进宫,再让我陷害你吧。” “嗯,那应该是了。”秦朝露想到陆汀莞两次出场的时机都正好是自己最难堪尴尬的时候,所以她的作用也就不言而喻了。 但这姑娘心肠善良,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还帮她解围,而自己却不得不当众践踏姑娘的尊严,她觉得万分愧疚,为了减轻这份愧疚愧,秦朝露决定将女身的事和盘托出,并告诉她,“若有幸,过今晚,吾定亲自上门向陆姑娘赔礼道歉。” 陆汀莞听得怔怔,诸多消息排山倒海而来,还没来得及消化心爱之人是女儿身的事,却又听出她好像还有什么危险的事要做,她想劝,又因为太过难受而说不出口。 秦朝露也没时间跟她解释和安慰,裁判那边,夜流怀应该是围不住了,而且场上帝后都看着,她已经违规了,所以留待场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要在淘汰前将计划内的事做好,否则就要生出变故了。 “陆姑娘,你马术不精还是不要上场了。我就送你到了,你自去场外坐会吧。” “好,你自己多加小心。”陆汀莞眼眶微红,目光小心翼翼又略有不甘地多看了她几眼,很希望这几眼之后,她还是男儿身,然而秦朝露回给她的真挚又愧疚的眼神告诉她,人家就是女儿身。 所以,她的所有幻想都破灭了。 陆汀莞叹了口气,捂着胸口,翻身下马,出了马场。 秦朝露望着她的背影也皱眉叹气,怎么她就惹了这样的桃花,明明她从不沾花惹草的,老天爷啊,这是要折磨死她嘛! 秦朝露收起情绪,勒马折返。 夜流怀带人绕开了裁判。 裁判李公公还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只听着场内闹哄哄地传来“违规”,但也不知是谁违规了,可能是夜王殿下所在的乙组有人违规了吧,否则夜王殿下也不会带着几个人故意在他面前骑马兜圈子了。 李公公瞪大了一双公正严明的眼睛,一丝不苟的盯着乙组的每个人,直到有人告诉他违规的是甲组的秦太医。 秦朝露此时为了加快计划,直接一骑绝尘,所到之处,也不管到底是己方还是敌方,总之妨碍计划的闲杂人等都叫她踢出局。 反正她跟着夜流怀学过几招拳脚猫功夫,实在不行,她袖子里还有面粉,还有别的东西,撒面粉,打马腹,都能掀翻那些人。 夜流怀此时也冲上来,与秦朝露左右配合,干翻了一片。 “宫宴上,皇后一定会找机会为太子私下留意太子妃人选。 恭王一定会借某项活动把你拉进去好趁机揭穿你的身份。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提前发起这项活动,拿到主动权,且想尽办法让女子也参与进来,目的就是要让太子跟世家女子有机会进一步接触。 如果太子妃的人选出自赵氏的话,那么太子与恭王,慕容家与赵家,一切矛头就都挑开了!” 这是之前他们约好的计划。 秦朝露与夜流怀对视一眼,她想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众目之下如此大胆的配合吧。 过了今晚,一切都说不好了。 秦朝露不愿多想,只享受着与夜流怀的配合。 夜流怀倾身抄起秦朝露,大手揽住她的腰,顺势一带,将人带入怀中,下一刻秦朝露坐下的马就被人打翻,而她则稳坐在夜流怀怀里。 夜流怀带着她继续一骑绝尘,所到之处,似潜龙冲进鱼群。 而他们正是万人瞩目,光辉闪闪的傲天之龙。 别人都成了为他们做配的鱼虾。 秦朝露紧贴着夜流怀的胸膛,手握着他的手,嘴角扬起,偷偷的笑。 夜流怀大手一翻,反包住她的手,加快了速度。 围观者看得目瞪口呆,这他娘的不对呀!这是比赛呢还是撒狗粮?“而且,夜王殿下跟秦太医,两个男人,他们两个大男人,他们!”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吞回去了,毕竟帝后都在,且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所以要注意言辞。 围观小姐们忍不住哇哇尖叫,此时的他们已经完全将注意力从比赛挪到了夜王殿下和秦太医共乘一骑的事上。 被淘汰下来的世家公子满脸愤恨,“违规!夜王殿下和秦太医违规!怎么也不管管!” 他们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帝后。 帝后稳坐上首,谁也没有发话,但是他们内心各有各的激动。 皇后嘴角不自觉上扬,觉得如此也好,把闲杂人等都去了,剩下的才是关键。毕竟她要看的重点也是剩下那几位。 裁判李公公一面举着旗一面奔跑,一面扯喉咙大喊,“违规,你们违规!出局,出局!” 李公公两条腿根本跑不过马,再加上跑马场上尘土飞扬,更是看得他眼花缭乱气喘吁吁,请了场外的禁卫军来,才终于将他们二人制止,并请出场外。 但此时,场下甲乙两组只剩下了六个人,还正好是各三个。 恭王这边是韩公子,恭王和赵小姐。韩公子和恭王看到那两人同乘一骑后,明白这样的好处,所以二人干脆抛开世俗眼光,同乘一骑,赵小姐就只能独自驾马。 太子这边则是慕容小姐和另一位赵小姐。慕容小姐和赵小姐同乘一骑。 这个时候,所有人不禁在想,夜王殿下和秦太医发神经似的大杀四方难道目的就是为了现在? 由于剩下的局面十分微妙,围观的人看得格外激动,方才还讨论秦朝露和夜流怀违规的事,此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专注于跑马场这边,太过激动的,都已经忍不住站起身了。 第一百零九章 欺君之罪我承受不起 皇后和慕容家的心提得紧紧,没想到关键时刻还冒出来一个赵小姐。 这个时候他们倒是宁可冒出头的是秦小姐。 至少秦小姐是孤儿没有娘家靠山,就是给她太子妃的位置,她也坐不下去,最终还是会落到他们慕容氏的手里。 但如果是赵小姐的话那就很麻烦了。 太子此刻已然明白秦朝露殷勤邀他的目的,是为了眼前这一出。 亏他对她如此情真意切,她竟如此陷害他! 太子气得双手握紧,骨节渐渐泛白,看着秦朝露的眼神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却又不得不收回视线,向现实妥协。 眼下的局面,不管哪一方赢,最终赢下的姑娘,都会成为太子妃。要想摆脱这种局面,除非能同时将这几个女人淘汰出局。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太子妃一日不选定,慕容家就一日不会罢休,就算逃过了今天还有明天。 所以,左右衡量,太子还是决定选一个吧,选完了就没那么多事了。 他敛了敛情绪,转过身,朝慕容锦绣伸出手。 慕容锦绣惊喜,没想到秦朝露这个女人真有法子让她得到太子表哥垂爱,她简直太意外了。 太子却是心如止水,“上来吧。” 慕容锦绣双眸放光,望着那双渴望了许久的大手,激动地伸出手。 然,在此时,她身后的赵小姐偷偷推了她一把,慕容锦绣一个不稳从马上翻下,抬起的纤纤玉手也与那双期盼许久的大手失之交臂,随着传来的一阵痛呼,整个人栽在地上,激起一地尘土飞扬。 她的马还差点将她踩了,幸好被赵小姐稳住了。 “慕容小姐,您没事吧?”赵小姐伸出手。 慕容锦绣从地上站起,双眸冷如冰霜,“赵宝如,你害我!” “慕容小姐,您,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我为何要害你?而且,就算要害你也不会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吧?” 赵小姐可怜无助地看向太子。 太子也说不好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毕竟意外来得太快,什么都没看清。 “那个赵小姐是你安排的?”场内的事已经传到了场外,秦朝露和夜流怀这才刚出场,还没下马,身后的事就已经沸沸扬扬传来。 “嗯。双保险。”挑不起恭王和太子之间的纷争,就挑起赵氏和慕容氏的纷争。只要双方纷争不断,他就能置身事外。 秦朝露噗嗤一笑,心里面是说不出的痛快,太子和恭王屡次三番利用他们,这一次,也算是活该了。 这次之后,应该没人再插手她跟夜流怀的感情,也不会有人对她的世界指手画脚了吧。 她下意识地贴紧身后的胸膛。 身后一双大手紧圈着她,宽厚温暖的怀抱驱散了冷意。 她仰头一望,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正好垂过眸来,明亮的光芒映入她的瞳孔,合着薄薄的雾色,荡出一片独属于他们的星辰大海。 她望着星辰大海,嘴角勾起满足的笑,“如果可以,真希望这一刻能过得再久一点。” “会的。以后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他俯身过去,凑在她耳边小声呢喃。 “嗯。”秦朝露微微一笑,但心里却隐有不安,最后一击了,她打算自揭女儿身以换得朝廷彻查劫银案一事。 但偏偏夜流怀当众跟她亲近,就算她一会撇清自己跟夜流怀的干系,怕也是没人信了,除非,她放弃自揭身份,只让别人以为他们是断袖。 但真要是这样的话,她今晚的一切谋划可就失了意义。 恭王也还会再找机会揭穿她的,她以后就注定被动了。 “到了,该下马了。”大手抄起,将她抱下马,自己也随即翻身下马。 皇帝身边的另一位公公来请,说是陛下宣召。 秦朝露双手握紧,心里飞快的谋算着怎么将夜流怀撇开。 “公,公公。我,我肚子疼,想上恭房。” “可是皇上还等着呢。”那公公一脸纠结,不让她去吧,怕她憋坏,让她去吧,皇上那又该如何交代。 “没事,”夜流怀垂眸看她,“你去吧,我自会跟皇上解释。” 秦朝露心揪紧,解释?解释什么?所以,他一开始就抱着跟她赴死的决心来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但他却适时抬起头,望向远处。 秦朝露心都快跳出来了,一激动直接把人拉走,也全然忘记了那公公的脸色。 秦朝露拉着夜流怀走得飞快,转过小径之后,直接拉入小树林,隐没在阴影之中,手一撑,将他抵在了树干上。 “夜,夜流怀,你,你要做什么!” 夜流怀抱着她,左手抚上她的后脑勺,朱唇凑近她的耳朵,“不想你做傻事!欺君之罪,我承受不起。” 心似被重物猛然一击,秦朝露眸光一滞,回过味来,各种绵软的酸涩的情绪齐齐涌来,眼眶瞬间涨红,她哽咽,“可是与其等着被别人揭穿,倒不如我自揭身份。至少这样,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 “不许,我不许!”大手握的紧紧,手上虬筋凸起,声音带着轻颤和请求,“我后悔了,不该让你入太医院。从明天我,我会想办法把你从太医院捞出去,从此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找到你。” “可是恭王屡次三番对你,你怎么甘心。”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夜流怀!我要管!我说过不会连累你!” “阿露!” “夜流怀”秦朝露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脑袋轻轻一吻,眼泪簌簌而出,“我爱你。” 夜流怀双手搂紧,俯身过去,恨不能与怀中人融为一体。 秦朝露双手偷偷松开,自背后去寻摸早已准备好的麻沸散。 夜流怀大手握住了她的双手,声音低醇,“你到底藏了多少这种东西。” 秦朝露挣扎。 夜流怀干脆也不说话,去掰她的手指。 双手交缠争执,麻沸散簌簌落下,丢了个干净。 秦朝露仍不死心,倾身过去,加深了那道吻。 夜流怀一怔,**的感觉电流而来,让他差点失控。 第一百一十章 夺嫡之争已摆在明面上 她身子一软,各种理智,思绪丢盔弃甲,脑子一片空白。 修长的大手自纤腰上一点点往上攀,在她后背轻轻拍打,彻底打散她的理智。 秦朝露双眼迷离,朦胧,已全然忘记要干什么了。 但下一刻,舌头卷到口中的麻沸散胶囊才让她想起来要做什么,理智回拢,舌头往前一顶,麻沸散胶囊顺势滑入夜流怀的口中。 夜流怀瞳孔一睁,下意识地张嘴吐药,但秦朝露死死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迅速捏住他喉咙的关键位置,帮他抚顺。 夜流怀终究是抵挡不住,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秦朝露这才松开手。 夜流怀一把将她推开,双手扣着喉咙奈何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麻沸散的作用渐起,视线一片模糊,身子也开始打颤,他慌了。 “阿露,阿露你别走!” 秦朝露转身出去。 “秦朝露!” 秦朝露跑得更快了,等她跑到跑马场时,慕容氏和赵氏已经争成一团,最后的比赛看起来应该是没有结果,但她心里的结果已经达到了。 秦朝露冲进人群,冲向帝后,十指迅速拆解发带,头微摇,散开发瀑,等到帝后面前时,已是长发披散,尽显女儿面貌特征。 一众人都惊呆了,方才还争执的两方人也都鸦雀无声。 秦朝露双手和叠,跪倒在地,下了拼死的决心,“陛下,罪臣隐瞒女儿身,混入太医院,当上太医,辜负陛下一片信任。罪臣有罪,还请陛下恕罪!” “秦太医,你好大的胆子!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夜流怀?”恭王眸光一冷,直觉她这出其不意的自揭身份一定有所图,而且夜流怀此时又不知身在何处,怕也是在密谋什么。 恭王担心此事会牵连自己,只能先发制人,“来人,将这欺君之罪的恶女子……” “陛下,罪臣这么做是万般无奈!”秦朝露斜眼横向恭王。 恭王想先声夺人,那她就语出惊人。 果然,皇上对她的话起了兴趣,出口叫恭王闭嘴。 恭王只得乖乖闭嘴,双拳偷偷握紧。 秦朝露铿锵有力地说道,“罪臣乃云水县人士,之所以女扮男装是想告御状。罪臣要状告恭王追杀罪臣,若非女扮男装混入太医院,罪臣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一语惊人! 众人纷纷看向恭王。 恭王反驳,“秦太医,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刺杀你? 再说,本王倘若真要刺杀你,你能活到现在?” “那是罪臣幸运,躲开了刺杀,并不是殿下心慈手软放罪臣一马。今早宫里那杀手,就是刺杀罪臣而来,只是提前被人发现罢了。 众所周知,那杀手就是恭王的近身侍卫。且,恭王至今还没给出个合理解释!” “恭王,给个解释吧。”皇上淡淡说道。 “这事的确是儿臣失职。是儿臣管教无方闹出这等丑事,但儿臣并未派人追杀过秦太医。” 恭王跪倒在地,手里折扇往地上一放,双手翻开衣领,露出鲜红的刀伤给皇上看。 皇上心疼,“皇儿,你这,这!来人,把那杀手拉出来鞭尸三百!” 恭王眼一红,垂首诉苦,“钱义是刺杀了儿臣之后,慌不择路才跑去太医院的。他的主要目标是儿臣。 也是儿臣不是,平日待手下太过严苛,所以他忍无可忍才反水。” 秦朝露冷哼,好一个巧言善辩的王爷,三两句就将事都揭过去了,幸好她早有盘算。 “钱侍卫要刺杀殿下为何要选在宫里,出宫之后不是更方便吗?” “那只能说明他是临时起意,所以才没想这么多!这个世上冲动杀人的例子多不胜数,秦太医,不需要本王一件件举例吧?” “那看来是罪臣误会王爷了。罪臣还以为,云水县之后,一路追杀微臣的人是王爷派来的,罪臣这才不得已女扮男装以求自保,也求面圣告御状的机会。” “云水县又是何事?”皇上问。 “云水县先前盘踞了一帮山贼,杀人劫银,无恶不作。 罪臣也是受害人之一,只是比遇害者幸运一些,罪臣遇到了大将军夜流怀,得其所救才免于一难。 但那之后屡遭人追杀,不得已才混入军营做了军医。” “这么说来,夜王是知道秦太医女扮男装的事?他在包庇你犯下的欺君之罪?”恭王很会挑重点。 秦朝露矢口否认,关于这件事,她相信只要她打死不承认,夜流怀也不承认,就没人能扒得出来。 军营的将士都是听夜流怀的,应该会为其保密。 就算真能查出来也是日后的事,只要现在她一口否认再把话题重新推到案子上,就岔开了。 “陛下,云水县山贼劫银一案已有数月。数月来这案子还没结果。罪臣心急如焚,还请陛下另派贤能!” “请陛下另派贤能!” “请陛下另派贤能!” 秦朝露俯身拜倒,重重地磕了响头,每说一句,必磕一个响头,等到再抬头时,脑子有点晕厥,额头上簌簌滚下一道血痕,顺着她的鼻梁落下来,正好将她的脸一分而二,增添几分森然。 众人大骇。 恭王脸色大变。 秦朝露眉睫轻颤,嘴角微扬。 夜流怀跟他说过,负责查案的朱大人是恭王身边的人,案子查了半天查不清楚,恭王就要背负连带责任。 再加上她刚才一口认定恭王派人暗杀她,那么此时,不少人一定会想到山贼劫银一事是恭王的手笔,所以他才不愿意查清此案。 这个时候,太子一定会争夺查案大权。 只要太子的人加入其中,恭王的人必定为了保护恭王想办法抹平案子,那么太子的人和恭王的人势必要斗上一斗,夺嫡之争也会摆上明面。 两人忙着争夺,她的夜流怀也就不会被牵扯其中了。 秦朝露嘴角勾笑。 果不其然,太子这边,内阁宰执慕容大人走上前来,“微臣愿代天巡狩,追查此案。” 赵大人反对,“慕容大人乃内阁大臣,处理批文,不懂查案,去了也是白搭。”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世家之间的勾心斗角 “那赵大人倒是举荐一个能臣上来,尽快查处此案。” 赵大人一顿,迫于无奈真推举了一个,结果遭到慕容大人反对,觉得此子不能胜任。 赵大人颜面受损,决定跟慕容大人好好论论,于是现场,两方争执起来,连带着恭王和太子也争执起来。 秦朝露心中满意一笑,不枉费她流了这么多血。 “秦太医,夜王去了哪里?方才你们二位可是同时出去的,怎么就见你一人回来?”皇后娘娘的声音慵懒又极具威严地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才想到他们方才是亲眼所见秦太医和夜王一同出去,如今怎么就秦太医一人回来,夜王去了何处? 夜王殿下是否知道秦太医的女儿身,以及秦太医所说之言是否受夜王指使? 他们刚才差点就着了这小丫头的道了。 秦朝露脸一僵,十指撑在地上微微一曲,夜王此刻还在小树林里躺着。 太子皱眉,“秦太医,你可是受了夜王什么威胁,是他叫你来说这些的?” “太子!”皇后冷声呵斥。 太子不予理会,望着跪趴着的秦朝露,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次机会,着急地说道,“秦太医,你若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来。陛下,娘娘,本宫,众文武大臣都在,我们都会为你主持公道。” 秦朝露气得额头的血汩汩流,太子这是要逼着她把所有罪责推到夜流怀身上,一旦她真的这么做了,夜流怀就万劫不复了,而她也就此跟太子绑在一起,太子这招分明是趁火打劫! 秦朝露气恼,眼神没来得及掩饰,冷冷地盯向太子,“夜王去了何处,罪臣不知。 罪臣虽是夜王军营出来的,与夜王算得上生死之交。 但也不能面面俱到的知晓夜王的一举一动。 太子殿下会把自己的一举一动告诉身边亲近的人吗?” 太子语塞,又心有不满,他这是好心救她,她倒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秦朝露心中冷哼,他若真是好心相救,就不应该拿夜流怀做踏脚石,他这分明就是想借机除掉夜流怀再将她据为己有,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皇后也是。 这个时候,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案子上,皇后却突然关心起夜流怀的下落,分明是要置她于险境,皇后恨她。 但她实在不知皇后恨她的理由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太子喜欢她,所以皇后就要恨她? “秦太医,夜王到底去了哪里?”皇后一再追问。 其他大人们也一个两个逼问起来。 方才还争执不断的两派,竟然因为一个夜流怀的去向莫名的团结一致,仿佛知道了夜流怀的去向,这案子就能真相大白一样,明明案子才是关键,案子才是最大的阴谋,他们竟然不去寻那阴谋,反而揪着一件小事不放,这是何等可笑和可恨呐! 秦朝露双手握紧,十指紧扣住掌心,直到掌心处传来疼意才勉强压制她的满腔怒火,她冷笑,“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夜王去了哪里。 不过我知道各位大人似乎不想谈这桩案子。” 她抬起头来,目光悲愤又绝望地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皇上,“陛下,这件案子牵扯无数。 老虎山的无垢河里至今还堆着不少尸骨。 罪臣也差点命丧于此。云城千万百姓染疫死去,皆是因为山贼劫持了赈灾银导致延误灾情。 这桩桩件件,陛下真的要不管不问吗?” “朕……”皇上抚着胡须,抬眸避开她的眼神。 秦朝露心里一凉,都说当朝皇帝昏庸无能,她总觉得他是装出来的,毕竟历朝历代这样的皇帝也不在少数,可如今看来,他是真的无能。 秦朝露万万没想到算尽了一切竟没算到这些,世家的厚颜无耻真是超乎了她的想象,她绝望的闭上眼,任由眼泪和着鲜血流淌下来。 “不好了,走水了!”此时一小公公着急忙慌跑来,一个不慎跌倒在地,正好跌趴在秦朝露身边,看着她身下的血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赶紧跪好,又道,“陛下,娘娘,汤屋走水了!” “汤屋全是水,又怎会走水?”陛下抚着胡子,一脸疑惑地望向汤屋方向。 皇后果断下了命令,“来人,围住汤屋,现场的人一个都不许跑!本宫,和陛下要亲自审问。陛下,汤屋走水必有蹊跷,咱们过去瞧瞧。”皇后挽上皇帝的手腕。 皇帝点头。 皇后又盯了秦朝露一眼,“秦太医,你也一并过去。” “是!”秦朝露知道,皇后这是怀疑汤屋走水跟她有关。说来也的确巧,皇后刚要问她夜流怀的去向,汤屋就走水了,的确像是为她开脱特意设的局。 但这个局真是为她开脱而设还是为陷害她而设,尚不好定论。 秦朝露身子一冷,深深的感觉到了孤立无援的无力感。也同时体会到夜流怀孤身一人稳居朝堂的不易。 汤屋果然着了大火,只是他们到时,禁卫军和宫人已经扑灭了火,现场除了一位伍公子受了惊吓之外,其余人都完好无损。 另外,纵火之人已死。 禁卫军将二人带到帝后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皇帝侧着身,视线避开两具尸体,一脸嫌弃的问,“怎么回事?” 韩公子上来作答,“启禀陛下,我等几人因跑马出汗来汤屋洗漱。万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偷了伍公子的衣裳,逼得伍公子不得不围着巾子,裸露上半身去衣柜里翻找衣服。 而就在此时,有人将伍公子困在换衣室,纵火烧人。 幸好,臣等几人及时发现,救了他。” 太医上去确认伍公子的确是惊吓过度,有些失常。 “纵火之人就是这两个死者?”皇后不可置信。 “正是。”韩公子作答。 皇后冷嗤,“这两个本就是汤屋伺候的宫人,他们分内之事,又如何能纵火?” “想来是受人指使,只可惜没审出结果来,人就咬舌自尽了。不过微臣和众多公子都亲眼所见,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陷秦太医于不义。” 他们目光寻找秦朝露,却发现秦朝露披头散发,竟是女儿身,更意外的是,她额头一道长长的血迹一直滑到下巴,面色看上去颓丧又灰败,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却又不敢问这是怎么了。 收了收情绪,韩公子继续作答,“汤屋的浴室隔间,以及换衣室隔间都贴着各位公子的名字。 伍公子那间浴室门坏了,伍公子只好去隔壁浴室暂用。而隔壁间正是秦太医那间。” 第一百一十二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看起来更像是,有人为伍公子而设的局。”皇后冷笑,“又怎么是陷害秦太医的呢?” 韩公子不答,让皇后自己去想。 皇后见不答话,刚要发怒,却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局还真是为秦朝露而设。 毕竟,伍公子的浴室门坏了,秦朝露的浴室又正好空着,伍公子出了事,秦朝露有连带责任。 其次,若是伍公子没去,秦朝露也没有面圣,那么入浴室,被火烧的人就是秦朝露了。 所以,左右一想,这场意外的目标人还真就是秦朝露,这也恰巧印证了她说过的话,云水县一案,有人一路都在追杀她,然后所有问题的关键又回到了云水县的案子上。 真真是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竟一下子让她走活了。 皇后胸口跌宕起伏,目光陡然一冷,故意不问那案子,只追问夜王的下落。 “微臣在此!”夜流怀的声音低醇,微弱地传来。 秦朝露身子一颤,脑海中,小树林的画面席卷而来,他望着她慌张又哀求的眼神,他们旖旎缱绻的画面,似青萝藤蔓一样在她心中疯狂滋长,让她备感无助压抑的情绪,逐步放大,好想跑过去抱住那个人,道一声委屈。 但她知道,自己已无退路,若是再去想那些只会干扰理智,是以,垂头闭眼,不去看他,不去想他。 夜流怀脚步有些趔趄,刚才情急之下用内力逼出了麻沸散,但麻沸散刚解,身子还有些乏软,他走不快,但停在秦朝露身边时,脚步却有意铿锵一跺。 秦朝露眉睫轻颤,他这是生气了? 夜流怀面朝帝后,垂手一揖,“陛下,娘娘。微臣就在现场。” “哦?夜王也洗浴了?”皇后刻意看了他一眼,他换了一身衣裳,发丝还有湿气,头顶有袅袅的余热,倒的确像是洗沐过的样子,但越是真实的让人无可挑剔的现象,越是让她难以相信。 “夜王既然去洗浴了,秦太医为何不知?难不成连这点小事,夜王也要瞒着秦太医?” 夜流怀不答,看向秦朝露。 秦朝露垂首敛眸,不去看那道垂过来的视线,只圆着她的话,“罪臣知晓女扮男装犯了欺君之罪。 是以,罪臣先骗走了夜王殿下,再独自前来请罪。所以夜王去了哪里,罪臣的确不知。” “夜王也不知秦太医是女儿身?”皇后继续问夜流怀。 “不知。”夜流怀抬手扶额,故作扼腕,“微臣还以为她是男子,还把他当兄弟。谁曾想她,哎!”余光眸了秦朝露一眼,却无意中看到她脸上长长一道血迹,心中一震,揪疼撕扯的感觉攀爬上来,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娘娘这般追问微臣的下落,是以为微臣和秦太医串通一气?” “本宫……” “微臣为何要跟她串通一气,图什么?若说想培植势力,独揽大权的话。微臣何不找几个有才干有能力的人安插到朝廷里,做个实职,区区一个太医,与微臣有何用? 再者,整件事明明是有人要陷害秦太医,娘娘为何不问问是谁陷害她,却非要追问微臣的下落。娘娘这般避重就轻,莫不是有意包庇纵火犯?” 秦朝露一怔,抬起头来,目光震惊地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也看了她一眼,又收回。 秦朝露心里七上八下,他这是为了她要当众与皇后娘娘,太子撕破脸皮了,虽然心里很感动,但隐隐觉得不安。 虽然夜王殿下手握兵权,可以跟慕容氏翻脸,但如果因此被朝臣孤立,换来所有朝臣一致对付,纵然再能掐会算,再深谋远虑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那个时候又当如何? 而且他此举是公然暴露了他的软肋,是把他自己逼到绝境了! 夜流怀,不值得! 秦朝露双手一软,身子瘫倒在地,想再起身时,浑身的力气都似抽干了一般,只能软软地趴在地上,双唇紧咬,尽量不让情绪外泄。 夜流怀眉心微蹙,不是他要跟他们翻脸,是皇后和太子的一再逼迫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有此局面是早已注定。 皇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方才过于咄咄相逼,导致夜王与他们离心。 夜王一离心,很有可能被恭王拉走,他们可以少一个助力,却不能多一个敌人。 皇后咬着牙,拉下脸,赔笑道,“是,是本宫疏忽大意了。来人,吩咐下去,汤屋走水一事,一定要严格查处!” “是!” 皇后脚尖一转,又面向秦朝露,放软了声音,“秦太医,你女扮男装混入宫中,虽犯欺君之罪,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你可接受?” “罪臣接受。”秦朝露深吸口气,撑着双手直起身,再次拜倒。一滴泪水自眼眶中缓缓流淌,落入地面,化作尘土。 夜流怀,此生我定不负你,也绝不拖累你!她闭上眼,嘴角激动地微微抽搐。 “皇上意下如何?”皇后看向皇上。 皇上点头,“正合朕意。” 皇后苍白僵硬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这事就到此为止,来人将秦太医关入大理寺,依法处置。 另外,汤屋走水一案也尽快查处。 云,云水县——也一并彻查。” 一众人纷纷领命。 秦朝露叹息,皇上是真没用啊。 宫人上来带走秦朝露。 秦朝露直起身,又俯身一拜,这才任由旁人将她带走,这个时候她真想看夜流怀一眼,看看他此刻是何等表情,却又怕惹上麻烦,只能垂下头,什么都不去看,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夜流怀双手拢于袖中,逼迫自己不去看,却又偷偷吮吸她的味道,将那抹余香藏于鼻间落入心中。 微风吹过,发丝飞扬,他的发丝轻轻牵过她的发丝,又各自分散,各向两边。 …… “秦太医,得罪了。不过你放心,我等都是太子之人。 太子已经交代过,不准伤你分毫,所以你且放心住着,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大理寺卿软声细语地送来安慰。 秦朝露却感觉不到家的温暖,只有毛骨悚然。 朝臣的嘴脸,她都见识过了,这个大理寺卿面上一派温和,心里指不定在骂她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暗潮涌动 不过她不想惹是生非,只点点头,浅浅道句多谢,便不再多说。 大理寺卿也不再多说,关了牢门就去做事。 秦朝露盘坐在稻草堆里,面对着墙,静静思考刚才的阴谋阳谋。 她还是没想明白,云水县土匪一案,慕容家一开始是赞同的,后来又为何反对了,总不能他们也牵扯其中吧,若是如此,一开始就不会同意了,一定另有隐情,只是这个隐情又是什么? 她闭眸试想了一下,如果她是慕容氏,会怎么做? 眼一闭,视线一黯,各种人物跃于脑海之间,赵氏,慕容氏,皇室等重要人物一一登场,她按照自己的设想将这些人物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各种场景故事飞速旋转,人物对话飞快掠过,突然之间,她豁然开朗。 赵家权势滔天,即便慕容家知道山贼一案与恭王有关,但要想查清此案也很难,弄不好,把赵家逼急了,可能会举兵造反。 慕容家如果起兵围剿的话,势必会两败俱伤,到时慕容家百年基业必定大为受损。 皇权就会自动收拢,慕容家就不复存在了。 难怪,难怪又反对了。 如果有法子损伤赵家而不损慕容家的话,慕容家怕是会双手双脚赞成。 这也恰恰印证了夜流怀的说法,这案子要查清得等两家争斗之后,争斗有了结果,案子才能了结。 如此看来,她即便逼着朝廷追查此事,怕也是难以查清了。 不过她也不在乎,当初谋划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将夜流怀从漩涡之中拯救出来,如今目的已成还在乎那些作甚。 只不过脑海中,隐隐的还有几分不安,她在想跑马比赛究竟始于何人? 韩公子说过一句话,“向来跑马只在白天玩过,晚上却是第一次。” 跑马都是在白天玩,谁会想到晚上玩? 晚上玩的那个人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整个局吧?那么那个人又会是谁? 秦朝露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太子,因为是太子领他们去的。可当她邀请太子跑马时,他是拒绝的,显然布这场大局的人不是太子。 恭王倒是有可能为了揭穿她的女儿身布这一出,可他应该没权利决定皇宫的跑马场何时开门吧? 而且揭穿她女儿身的法子有很多种,也未必就要选这种。 等等,能决定跑马场何时开门的,可不就是…… 秦朝露瞳孔一怔,无形的恐惧感排山倒海而来,她心跳加速,冷汗涔涔。 …… “属下有一事向殿下请罪,汤屋走水,是属下大意。 若非属下看护不利,让那两宫人咬舌自尽,恭王和慕容锦绣如今该在大牢里蹲着。” 武呈跪倒在地,双拳握紧,满脸愤恨和遗憾。 夜流怀侧坐着,面朝窗外,望着皓皓凉月,回味属于秦朝露的那一抹余香,左手举着茶杯,右手置于膝头,指腹轻捻着,捻尽那最后一缕思念,才将左手茶杯一饮而尽,轻置茶杯,回了他的话。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就算成功阻止了他们自尽也得不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为何?”武呈青筋凸起,满脸不服。 “缺少证据。”夜流怀手微垂,指尖轻点桌角,“查案讲究人证物证。 恭王和慕容锦绣从始至终就未参与,纵然有宫人指认是受了他们指使,他们也可以反咬一口,说宫人胡说八道。 而且,若是由我们亲自将人呈到御前,只会被诬陷人是受我们指使,目的是为阿露开脱,然后所有的局面都会变得很不利。” “难怪殿下方才一直站在人群里,所有事都是韩公子交代,原是如此。”武呈恍然大悟。 夜流怀颔首,“韩家是下士之流,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他说的话,旁人才会信。 虽然这件事不会再有结果,但又收拢一得力干将,与我也算是好事一桩。” 夜流怀嘴一扬,举杯再饮。 武呈发现他茶杯空了,而不自知,只好站起身,为殿下斟满,再退到原地跪好。 夜流怀看他一眼,让他坐吧。 “接下来,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做。”夜流怀勾手示意武呈靠过来些。 武呈微侧头,夜流怀附耳嘱了几句,武呈领命后,自觉退下了。 夜流怀起身立于窗前,望着今晚的月色,陷入更重的沉思。 他的阿露费尽心思地帮他从漩涡之中脱离出来,殊不知眼下的局势又发生变化。 他夜流怀的确已经置身事外,却又陷入另一个尴尬境地,手握大权而无人敢用。 一个不能用的人占据高位势必会引来朝堂的反噬。 若是诸朝臣联手对付他,他纵然再能掐会算,再深谋远虑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所以,此时此刻,他必须收拢一些人。 韩家是下士之流,起于仁帝时期,科举制度,提拔寒门时,韩家先祖以状元之才位居朝堂,后来兴旺过一阵,可惜在仁帝驾崩之后就没落了,之后就一直不温不火的处于下士。 但这些年与其他下士之流处得极好,得他助力等于得了整个下士之流的助力。 不能小看这些人,蚍蜉亦可撼大树,千里之堤往往都是溃于蚁穴。 所以这些人能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 簌簌——飞鸽立于栏杆之上。 夜流怀取出飞鸽脚上的信封,拆开一看,上面写着,“速去大牢,危险!” “阿露!”夜流怀眸光一紧,迅速赶往大牢。 …… “你,你,你是?” 秦朝露刚想到那个最危险的人是谁,结果就感觉到背后卷起一股阴风,转身一看,一个蒙面人已经站在了大牢外,手脚麻利的开锁,推门。 秦朝露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为了不至于陷入被动,在来人开门的同时,她也飞快地站起身。 “你是来救我的?”她试探地问。 来人不说话,脚踩着稻草,步步紧逼。 秦朝露心里一噔,料想来者不善后下意识地张口呼救,奇怪的是狱卒不知去了哪里,大牢静悄悄的,竟是空无一人的感觉。 …… “夜王殿下,您,您怎么来了。您不是……”跟秦太医撇清关系了吗,怎么又来了? 大理寺卿曹大人不敢把话说太透,尤其是看到这位煞神王爷冷脸进来时,周身还卷起一股杀气,这股杀气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秦朝露惨遭暗算 夜流怀心急如焚赶来,又不想生出事端,这才决定走程序从正大门进去,却不料遭了曹大人阻拦,早知如此,方才就直接飞进去,还省了这一通麻烦。 如今却只能按耐住性子,与他好声好气沟通,“本王虽不知秦太医是女儿身,也未参与任何隐瞒她身份之事。 但她毕竟从本王军营出去,与我也算是生死之交。所以本王顾念兄弟情,来探监,有何不妥?” “这,这,”这还真没有不妥,只是,只是太子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探监,尤其是夜王殿下。 但若是不让他进去的话,看他这一身杀气,这口气,怕是能将他拆了。 曹大人这小胳膊小腿的怕是不够这煞神拆的,要不明天去辞个官吧,这遭罪的官位谁爱要谁要,反正他是不要了。 “曹大人,还不引路?”夜流怀已经不耐烦了,他的阿露可等不起了,再不让开,他就硬闯了。 曹大人硬着头皮,在夜流怀凌迟的眼神中,艰难开口,“秦太医所犯欺君之罪,是重罪。 按律,不得探监。” 夜流怀是武将出生,应该不懂律法吧,希望他不懂。曹大人默默祈祷着。 …… 秦朝露心头一冷,额头渗出冷汗,脑子里飞快地想,究竟是何人派他来的。 大理寺是太子的管辖之地,太子绝不会在这里杀她。 皇后虽然说过活罪难逃,但既然同意把她关在大理寺想来应该也是同意了太子的包庇吧。 恭王倒是有可能,但他绝不会用派人刺杀这种随时可能被人抓住把柄的蠢计,一定会买通狱卒给她下毒,或者用私刑。 慕容家和赵家不会为了一个案子而暗杀她,毕竟那案子还能再拖一阵,所以犯不着杀她。 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干,就是她脑海中想到的能布置跑马场大局的人——锦国当今圣上! 只有皇上才巴不得这个人被抓,一旦被抓,就能随时反咬别人一口,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还能搅动风云。 皇上此举,与开跑马场异曲同工,也与夜流怀宴会献艺异曲同工,只要读懂夜流怀的布局,就能懂皇上的布局。 皇上这是要借她挑起太子,恭王,夜流怀三方势力之间的纷争。 只有三大族鱼死网破,他才能坐收渔利。 难怪皇上五十多岁依然保养得宜,这是早就做好了韬光养晦的准备。 秦朝露气得牙关一紧,拼着性命去确认面前人,“你是陛下派来的人!” 那人瞳孔一怔,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慌乱。 这抹慌乱被秦朝露捕捉得死死的,她没猜错,还真就是! 同时她也预感到今晚怕是躲不过去了。 那人果然加快了速度,起初只是步步紧逼,此刻直接扑过来,拽住秦朝露的手。 秦朝露跟夜流怀学过几招功夫,勉强应付了一下,也是在那人不知道她会武功的情况下,出其不意。 但很快就被那人制服,将她反绑起来。 此时,大牢外隐约地传来一些说话声,“王婆你今天送饭晚了!” “害,老头子病了,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一时大意忘记了做饭时间。各位勿怪!” “没事,不饿死我们就成!” “救,救命!”秦朝露望着大门方向伸手呼救。 但下一刻,蒙面人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掰,只听得咯蹦一声,她的手断了。 “啊——” 喉咙又让人掐住了。 “什么声音?”外面衙役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向大牢方向。 王婆笑着端出一碗鸡腿,迷惑了衙役的视线,“还能是什么声音,大牢重地,除了人就是……” 那衙役想也是,便不再多听,接过鸡腿与同僚分了。 秦朝露声带受损,手脚全被打断,身上多处出血,脑子被连捶了几拳,如今有些混沌和意识不清。 她感觉自己怕是要废了,皇上是不会让她死的,毕竟一个死人最容易让人遗忘,但半死不活的人才印象深刻。 皇上打算以她为棋,让夜流怀误以为是恭王派人对付他的,逼着夜流怀去对付恭王,好再次卷入其中。 夜流怀,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 “曹大人,还不肯引路吗!”夜流怀气得一拳砸在桌上,桌上文书悉数落下,桌面裂出几道裂缝。 直觉告诉他,阿露可能已经遇险,他必须尽快赶到。 曹大人看看裂缝又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决定让他进去,回头太子来了,让两位大佬自己对决吧,他不干了。 “来人,带夜王去大牢!” 夜流怀脚步飞快,但还是决定不够快,纵身一跃,直接飞过去了。 …… 秦朝露气孔流血,身子已逐渐失去力气,各种疼也已经疼得麻木了,她现在晕沉沉的已接近晕厥状态。 但那个蒙面人还在拳脚相加。 秦朝露已无力反抗,就这么瘫在地上,任由他拳脚相加,口鼻耳朵里,汩汩冒血,脸色逐渐惨白。 夜流怀,如果我就此成了废人,你还会爱我吗? 夜流怀,我好想你。 “夜王殿下!” 一阵开门声紧跟而来。 这声音,似给她下了一剂清醒的猛药,她瞬间清醒过来。 打她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对,抽出巨大黑布,在空中抖动几下,黑布赫然拉直,垂在半空中,黑布后面没了动静。 秦朝露震惊,难不成人在黑布后消失了? “阿露!”夜流怀本就觉得今晚会出大事,没想到进来一看,眼前的这一幕,竟比心中所想的还要惨烈,顿时气血上涌,怒火直冲脑门,大手按住曹大人的脑袋就扣在大牢栏杆之间,让他自己看。 “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当职的!人为何在你眼皮底下成了这样!你说,你说!” 曹大人耳膜都快震破了,心里又惊又惧,怎么会是这样,他也不知道啊,他都哭了,“殿下,下官,下官也不知情啊。下官派人看着大牢,按理说不会有人进来的。 她,她,她,她怎么成了这样,下官真的不知道!” 曹大人脸上被按出了两道血红血红的栏杆印,跪趴在夜流怀面前,浑身抖如筛糠。 夜流怀!秦朝露渴望的眼神看着夜流怀,想开口叫他却只能发出嘶哑的破锣一样的声音,眼泪汩汩落下,她绝望了,怕是真成废人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理寺卿辞官 夜流怀心头闷痛,这一声喑哑无疑是在他痛彻心扉的伤口上又洒了一把盐,在他熊熊怒火中又浇了一滴油。 夜流怀气得双目通红,拎起曹大人就是一拳。 曹大人不会武功,被夜流怀一记铁拳打过来,直接打出好远,身子又正好撞在大牢的铁栏杆上,重重一烙,又摔下来,骨头都快断了。 曹大人疼哭了,“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下官这就去查!” 夜流怀冲进牢笼,扯落了那块黑布,黑布下露出一个铁框。 秦朝露恍然大悟,来人用的是变戏法的法子,黑布也并非自然升空,只是借住铁框才能挂在那。 所以,人一定还没走,只是用了障眼法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秦朝露激动地大叫,偏偏冲出喉咙的是嘶哑的声音,她拼命地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渴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夜流怀,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希望他能读懂她的眼神。 只可惜,夜流怀满心满意都在她身上,全然没心思去想别的,他以为秦朝露这是受了委屈之后,见到他有无尽的痛苦想要诉说,所以才这么激动,便蹲身抱起,柔声安慰,“别着急,有什么话等以后再说。” 秦朝露激动得不行,人还在,夜流怀,那个打我的人还在现场,现在封锁牢门,掘地三尺,一定能找到他,夜流怀!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来,你们自己跟夜王殿下说说,事发时间,为何不在现场!”曹大人逮了几个当值的衙役进来。 不想此时被什么人撞了,撞翻在地,“哎呦,想死啊!” “大人,不是我们撞的!” “那难道是鬼啊!” 夜流怀瞬间明白了什么,再回看秦朝露的眼神,她两眼冒光又激动满满的看着他,是在说这个意思。 只可惜,他身边没带人,大理寺这帮酒囊饭袋又估计是追不上那人的,而他只想守着她不愿离开,所以,只能暂时不管。 韩家既有法子通知他大牢变故,想来应该是从哪知道了些蛛丝马迹,兴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夜流怀收了收情绪,继续安慰秦朝露,“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内,那个人,我一定会找出来。” 秦朝露看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放心地闭上嘴,乖躺在他怀里,不声不响。 夜流怀喉头一哽,看着怀里伤痕累累,无一完好的人,刚压下的怒火又冲了出来,猩红的眼眸扫射这帮废物,“太医,还不快去传太医!” “快,快去找太医。”曹大人派人去找太医。 夜流怀看着怀里的人儿,这副血肉模糊的模样,心都快碎了,抱起秦朝露就往外走。 曹大人心都快跳出来了,“殿下,殿下,不能啊。秦太医还在服刑期,这么走出去,这,这不好办呢。” “出了事,我一力承当。” “可是殿下,下官等人就要人头落地了!”曹大人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夜流怀的大腿。 夜流怀双足一顿,冷道了一句,“活该!”抬腿踢翻了曹大人。 曹大人后栽出去,摔了个趔趄。 夜流怀执意要带秦朝露走。 大理寺的衙役,护卫,谁也不敢冲上去,毕竟都听说过煞神夜王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故事,何况他此刻双眸通红,一身杀气谁都惹不起。 “啊,啊!”秦朝露撑着最后一口气叫住了他。 夜流怀垂眸看她,通红的眼眸这才有了些温柔。 秦朝露看着他,拼命摇头,拼命摇头。 不能出去!否则就是给了别人把柄,夜流怀,不能冲动! 夜流怀一哽,掩下满目的氤氲湿气,这才又折回去,“去把太医叫到大牢里来,还有,把那几个酒囊饭袋拖过来,本王要亲自审!” 曹大人松了口气,叫那请太医的小衙役再去太子府支会太子一声,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让太子跟这煞神斗吧,他实在是力不从心了。 太医赶到时,太子也已经到了。 现场大牢里,太医给秦朝露瞧病,太子和夜流怀同时审问那几个衙役。 那几个衙役委屈,“殿下,小的们并非有意擅离职守的。 实在是,实在是……”几个衙役身子颤抖,想到要说的话,更是一阵一阵的发冷。 “说下去!”夜流怀抢在太子开口前,问话。 太子看了他一眼,虽然对他的越权之举有些不满,但这个时候也不好计较了。 那些衙役不敢隐瞒,老老实实交代,“大牢里生生死死的着实叫人吃下饭。 我等几个想着在大牢外吃,反正门锁着,钥匙又在我们身上。我们也不喝酒,吃饭又快,总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出事。” “是啊,谁知道就出事了!”小衙役很委屈。 但此时,他们同时想到了不对劲,“要说起来,唯一与平时不同的就是,今天送饭的王婆比平日晚了几刻钟来。她说她老伴病了,忙着照顾老伴忘记了做饭时间。 除此之外,也无特殊之处。” “来人,去查王婆一家!”太子这会抢在夜流怀前面动手。 不过夜流怀也没打算跟他争这些,毕竟他没带人,太子却是带了人来。 这厢,太医已为秦朝露诊治完了,情况不容乐观。 太医还想着怎么斟酌词句,结果迎上来两位大佬的眼神,太医吓得都忘词了,最后只能老实禀报,“秦太医,咳,秦姑娘身上有几处骨折,肋骨断裂怕是不能医好了。 不过,四肢骨折倒是能治,幸好下手之人行动仓促,并未打碎骨头。” 霍太医说完,自己擦了把汗,他是知道太子和夜王对秦朝露的重视程度,所以在说完不幸后又补上万幸的事,否则的话,自己怕是走不出这个大牢了。 霍太医说完,大牢里突然安静了。 太子和夜流怀在想,这世上还有没有绝世神医能治好她。 太子决定明日就派人寻找神医。 夜流怀想的是,贺大夫。 秦朝露心里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此生会成为废人,没想到只是断几根肋骨,还好,这比全碎来的好些,她能接受。 不过,不过她的喉咙呢,还能再开口吗,这个好像还没确诊啊。 秦朝露开口嗯啊了几声,太子和夜流怀同时会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不是,我没有 霍太医连忙补上,“声带受损,但喉珠还在,还能发声,只是声音怕是不能复原,会有些难听。” 还好,难听就难听吧,能说话就好。 那脸呢? “那她这张脸?” 秦朝露刚想问,太子就替她问了出来。 秦朝露视线一眯,这怕不是个看脸的渣男吧! 夜流怀也视线一紧,暗道,渣男! 不过他也有所担心。 秦朝露眸光冷飕飕地扫过去,夜流怀,不会你也是个看脸的人吧!渣男! 夜流怀轻咳,我不是,我没有! 霍太医抚着胡须,神情一松,“脸没事,消肿了就好。” 所有人吐了口气。 “但是,可能会留疤!” 所有人眼神杀气腾腾地扫来。 霍太医差点哭了,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而且这比段骨头毁声音来说,这点真的只是小伤。 “就没有祛疤的膏药吗?”太子激动地揪住霍太医的衣领。 夜流怀眸光阴沉沉地盯过去,渣男,就知道问祛疤的膏药,怎么不问问治嗓子的,他果然还是个看脸的渣男! 秦朝露眸光阴沉沉地看向夜流怀,你呢? 我没有!夜流怀一脸无辜。 霍太医眼神了然的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又道,“这方面那秦太医才是行家。二位当问她才是。” 二人同时看向秦朝露。 秦朝露本人,“……” 霍太医说完这话,心里是莫名的轻松,幸好他不会,这样治丑了也与他无关,不必担责任,想到这,还忍不住笑出声。 但笑完就感觉不对劲,三人的视线齐刷刷落过来。 霍太医自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太子才松了手。 夜流怀立马补上一句,“滚!” “是!” 这要是平日时候,这个字眼一定格外侮辱人,但这个时候霍太医觉得格外美妙,都恨不得蹦跶出去。 跪在一旁的大理寺卿曹大人一脸羡慕嫉妒,兄弟,带带我啊! 三人目光顺势落向曹大人。 曹大人把头埋得更低了。 太子重坐到太师椅上,打起精神,连夜追查和审理这桩案件。 夜流怀想留下来保护秦朝露。 秦朝露眼神亮晶晶地回望他,那意思是好呀好呀! 太子不满的眼神火势熊熊地烧过来,咬牙切齿,“夜王,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了!接下来是大理寺内部的事,你也要听吗?” 夜流怀双手环胸,理直气壮,“本王只是来探监!” “那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可别怪本宫不客气了!”太子握紧双拳。 秦朝露原本是想让夜流怀留下来陪她的,可又一想这毕竟是太子的管辖之地,不好不给太子面子。 而且在宫里的时候,夜流怀与皇后差点撕破脸皮,这个时候再跟太子杠上那就树敌太明显了,日后太子登基,夜流怀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样不好。 秦朝露张口欲言,却也只能啊啊几句。但她知道,夜流怀一定能懂。 夜流怀果然不再同太子争,也不再强留下来,只是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又着重看了看太子身后的贴身护卫,还好带的都是一等高手,不像大理寺那群酒囊饭袋,他这才放心地走了,只是临走时眼神还依依不舍地回望了秦朝露一眼。 秦朝露也回望向他。 太子默默捶胸。 夜流怀看他这副模样,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去。 夜流怀走后没多久,外面衙役传来消息,说是王婆一家死了。 太子留了几个护卫保护秦朝露,带着剩下几人前往王婆家一探究竟。 夜流怀回了府,却也没闲着,立刻约见韩公子,问清提供密信人的下落,再循着蛛丝马迹追查下去,一定要查出那个人。 与此同时,翌日早朝上又传来另外一件事,原本负责追查土匪劫银案的刑部侍郎朱大人死了。 朱大人一死,这案子就只能另交他人。 慕容家出手要接下此案,但赵氏不肯,赵氏另外推举了一位外姓却实际属于赵氏的官员。 慕容氏也推举了一位外姓却属于慕容氏一族的官员。 两族在朝堂上争执不休。 皇上提议,还是按名单来吧,瞧瞧刑部侍郎下面的官是谁,就由那位官顶替刑部侍郎的位置,这样谁都不用争了。 于是乎,刑部尚书呈上了名单,皇上一翻,是一个姓胡的官员,就他了。 “诸位爱卿可有意见?” 慕容氏和赵氏对视一眼,均未从对方眼里看出精明,这就说明,那官员并不是他们两方中任何一方的官员,那就放心了。 夜流怀偷偷松了口气,这人是他安插进去的。 那天他交代给武呈的重要的事便是此事。 既然他决定要用下士之流,自然就要让这些人渗透到各部各司去。 刑部一些不入流的官员他都有一份名单,韩公子交给他的,里面就有这位胡大人。 胡大人位在郎中,但刑部郎中不止他一个,所以夜流怀派武呈买通了呈拟这份名单的官员,要他将胡大人的名字放在第一位,这样,按皇上的潦草性格推算,通常会提名单中排在第一位的名字上位,果然如此。 至于朱大人之死,他早在朝堂禀报此事前就知道了。 夜流怀自有自己的人脉,韩公子也有,两厢一合,那消息比朝廷官方渠道的消息还快。 接下来他该想想怎么把人渗透到大理寺去。 像昨天那种情况,要是大理寺有人的话,他的阿露就不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所以以防万一,还是要在大理寺安插一个眼线。 几天后,大理寺卿曹大人辞官了,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是从少卿的位置提拔上去,是慕容氏一族,却偏偏暗中投靠了夜流怀。 那位慕容大人倒也说的诚恳,世家之间有嫡庶之分。 他们一族是庶族,几代下来已经是旁枝了,跟着慕容氏嫡枝根本吃不上肉。而且他有种预感,嫡系是在玩火,他不想受其牵连,只能另投明主。 能说出这番话来的,也足见其诚意,但毕竟是姓慕容,夜流怀不能立刻就信,总还需要时间来验证。 但不得不说,有了这个慕容大人坐镇,他的阿露在大牢里过得很滋润,夜流怀半个月不见后,发现她好像——胖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这是要诈尸 看什么?我脸上有花? 秦朝露目光迷惑不解地盯着夜流怀盯过来的视线。 夜流怀匆匆收回,“没什么,就是几天不见发现你的伤好了许多。” 秦朝露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喝粥。 喂她喝粥的是朝华。 朝华是被夜流怀以偷窃罪提溜进了大理寺,然后跟秦朝露关在一起,名为坐牢实为保护秦朝露。 至于秦朝露喝的粥,是慕容大人准备的。 夜流怀看了看那碗粥,用料讲究,营养不错,足见慕容大人之诚意。 “哦,对了,我来接你出狱了。” 好呀好呀!秦朝露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含着粥的嘴微微噘起,想笑又不能笑,咕咚吞下后,才呵呵一笑。 天知道在这呆了半个月之后,她有多想出去,多想见见外面的世界以及她的药铺。 说到药铺,她又突然想起来,先前药铺是交给朝华打理的,如今朝华也跟着入狱,那么药铺交给谁了,别给她整亏本了,她还指望这家店攒嫁妆呢! 秦朝露想到这,笑眼一瞪,滚圆滚圆地看向朝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想比划又比划不了,那样子,把她给急得。 朝华吓了一跳,手一松,调羹落入粥碗,飞溅起几滴粥液,“有毒,莫非这粥里有毒?” 不是,是药铺!秦朝露急得看向夜流怀,快给这小妞翻译翻译,快呀! 夜流怀视线下的秦朝露更像是要诈尸,天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这个时候就是她亲爹娘来了怕也是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吧? 夜流怀嘴角微抽,表情颇为艰难,大胆猜测了一把,“你,要上茅房?” 不是!秦朝露摇头。 她生无可恋的嘤嘤两声,终究是错付了啊,还以为他们之间心有灵犀,只肖一个眼神,他就会懂,谁知道他完全不懂。 最终秦朝露自己急累了,放弃了,死鱼一样躺在那,一动不动,双目无神的望着牢顶,一脸生无可恋。 朝华又被吓到了,“公,公子,小姐她,她为何这幅表情,好像受了极大的刺激?” 这个表情夜流怀看懂了,是他猜错之后对他生出了失望。 但是,他真的已经尽力了,不信的话,等她好了之后,换他又哑又不能比划试试,看她能不能猜出来。 “乖乖,别生气了。我抱你回家,等回家取了贞德字典,咱们再好好说。” 朝华一怔,她家公子对小姐可是又耐心又温柔啊。 秦朝露到底也因为夜流怀这颗耐心又温柔的心平复了一下聒噪的内心,暂时原谅了心意不通的事,听话地眨了眨眼。 夜流怀眉头一松,抱着她往外走。 朝华趁机将她两条木头固定过得垂在外的双手叠起来,塞进夜流怀怀里。 秦朝露手指头能动,趁机偷偷挠了夜流怀一下,出出气。 夜流怀身子一绷,不可置信地看向怀里人,怀里人对着他坏笑,他又无奈又想笑。 太子正于此时进来,也是来接人的,但没想到让夜流怀抢先一步,然后好巧不巧地看着两个人你侬我侬,如胶似漆。 太子感觉眼睛发胀,浑身不爽。 “殿下这是——来巡查了?”夜流怀按耐着小得意,故作一本正经地问道。 “本宫,咳咳!”太子气得呛着了,咳嗽了几声才好些,却砸吧嘴,不知该说什么。 方才来的路上只想着接人,却忘记了更深一层的考虑。 毕竟他跟秦朝露的关系不能像夜流怀跟她的关系那样可以明目张胆。 夜流怀跟秦朝露曾经是上下级的关系,如今可以说念着旧交来接人。 但是他跟秦朝露可没有直属关系,这般殷勤满满来接人,很容易让人看出来他跟秦朝露关系匪浅,那么就会由此联想到秦朝露的女儿身,是否他也知道。 由此某些人想要利用欺君之罪扳倒他的手段可就成立了。 所以,太子最后压下了突突跳的神经,便宜了夜流怀。 “滚吧,滚吧。” 夜流怀嘴角一勾,抱着秦朝露从太子跟前走过。 秦朝露看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 他们现在的关系得以公开,说来不得不感谢皇后。 要不是皇后一个劲的逼问她夜流怀的下落,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 其实秦朝露在大牢里也仔细想过了,她能大难不死还的确亏了皇后娘娘。 如果当时皇后娘娘不逼着她问夜流怀的下落,如果当时皇后只在一旁静观其变的话,那么秦朝露可能就一直逼着皇上彻查劫匪一案。 到最后的时候,皇后娘娘只要补一句,欺君之罪虽情有可原但法理难容,需要依法处置。 那么秦朝露真的就人头落地了。 主要还是皇后娘娘一子落错让她有幸死里逃生。 这么看来,并非上位者就能面面俱到,而且相比皇后娘娘,明显那些世家更深谋远虑。 秦朝露目光望向夜流怀的下巴,继续深想。 她可是花了好几天时间,反复思考当日的情景才觉出哪里不对。 如果慕容家怕追查此案跟赵家正面杠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赞成。 她上次想到的是慕容家后来又反对的原因,却从没想过赞成的原因。 慕容家赞成的原因应该是想握住这件案子的主动权。 毕竟案子复杂,可以慢慢查。慕容家完全可以借着机会拖延下去,但他们霸占着查案的主动权,别的官员就算不满案情追查太慢也不好说什么。 而她又不好同样的手段再来一次,。 如此慕容家不仅借机拿住了主动权,甚至可以借此拽住赵家的把柄,还顺势在刑部安插了一脚,左右都是对慕容家有利的。 只是皇后没想到这一层,皇后想到的也只是秦朝露入狱当日想到的那一层,其后面一层,若非久居官场,若非身处其中根本想象不到。 但同时,她也越发担心夜流怀了,因为他要面对的是这么多豺狼虎豹,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他一个人能应付吗? 秦朝露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下巴,很想说一句,别当将军了,他们一起带着老太君归隐田园,不问世事多好? 但转念一想,夜流怀曾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他说他树敌太多已无法全身而退,另外还要追查害夜家满门被灭的幕后黑手,他说这个人位高权重。 位高权重,那不就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抉择 当今贞德皇帝! 秦朝露身子一颤,猛吸了口气,脖颈静脉凸起,锁骨微微一深。 “怎了这是?”夜流怀察觉出她的异常,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她。 秦朝露压着情绪猛摇头。 夜流怀以为她冷,毕竟都深秋了,虽然外面阳光大好,但架不住她现在满身伤痕,可能怕冷。 “可是冷了?”他连忙将长袖覆在她身上轻轻一遮,又加快了脚步,奔往门口停着的轿子。 秦朝露抬起眸来,望着他的下巴红了眼眶,白了脸。 如果皇帝是策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夜流怀想查清真相,想给夜家报仇,就只能——造反! 这么好的人,如果造反失败,死了,那该多可惜。 而且,她会心疼。 她不想他死,也不想自己死。 现在这个时候她还有机会反悔,如果她说一句她后悔了的话,夜流怀一定会放她走的,只是她早已离不开他了。 她该怎么办,是要成全他,帮他造反还是劝他放下仇恨? 她该如何是好? 秦朝露心里很乱,脑子也乱成一团,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动的话,应该是嘴啃着指甲,原地转圈了。 只可惜,她现在什么也动不了,只能咬着牙,手微微曲紧。 她的手正好放在夜流怀腰的位置,曲紧的力道不大,落在夜流怀身上就像挠痒痒一样,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许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夜流怀将她送到轿子里,看着她红彤彤委屈巴巴的眼神,心疼地问,“怎了?可还是因为我没猜出你的话而不高兴?” 不是!秦朝露摇头,眼泪却是吧嗒吧嗒往下掉,眼神越发可怜地看着夜流怀。 她好想问夜流怀她该怎么做,是劝他还是帮他?他可曾想过他们的未来? 他可曾想过万一造反失败了该怎么办? 他可曾想过,她承受不住他被人杀死的痛苦。 她该怎么办…… 越想越远,越想越伤心,她甚至都想到了造反失败后的两种结局,要么他赴死,她躲在人群中默默的送他最后一程。要么,他们共赴黄泉。 只是,她怕死,那么大的狗头铡落下来,想想就觉得疼。 但她也不想独活,唯一爱护她,疼惜她的人都不在了,她留在世上也只是杂草一样没什么存在价值。 她今后的人生怕是又要跌回在秦家一样的生活。 如果没有夜流怀出现,那样的生活与她而言倒也无所谓,可是有了夜流怀之后,她早已不适应那种生活了,她渴望爱,也渴望被爱,她不想再做那种杂草了,她也想要只属于她的男人。 秦朝露又疼又惧又舍不得,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下来,整个人崩溃大哭,嘴里含含糊糊叫喊着,却是一个完整的字也蹦不出来。 “傻丫头,你究竟想到了什么?” 夜流怀心里似有猫爪子要撕碎他的心脏似的,各种心肝脾肺肾都翻卷起来,心疼到窒息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觉得他们好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一样,可明明一切都还好好的,但就是受了她的情绪影响,纠结起来。 他痛得无法呼吸,扯了扯衣领,弯腰钻进轿子,抱紧了她。 原本他是骑马的,现在只能让马空着了。 “阿露,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有话要说?” 秦朝露头靠在他怀里,微微点头,她是有话要说,有好多好多话要说。 她红着眼看向夜流怀,可惜她现在说不了,她张了张嘴,想极力的表达清楚,只可惜什么都说不出来,反而扯痛了喉咙,痛得直咳嗽。 “算了,算了,什么都别说了。等你好了再说,不着急,我会陪着你的。” 夜流怀抱着她,头靠着她的脑袋,大手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秦朝露依偎着他,感受着男人渐渐平稳的心跳声,感受着那真实又温暖的怀抱,才觉得踏实许多,才不至于胡思乱想,哭声才渐渐小了。 算了,反正一切都还早,或许真到了那个时刻她就想通了呢。 秦朝**迫自己不再去想,趁现在两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珍惜这段时光。日后万一有个意外,回想起来也不觉得后悔。 她手指微微一曲,有意要握着他。 夜流怀懂了,伸出手来,落于她的掌心,十指交握,朱唇亲吻她的头顶。 轿子停了下来。 秦朝露料想是到家了。 果不其然,下人就在外面请轿。 “殿下!” “嗯!” 夜流怀抬手撩开轿帘,再横抱起秦朝露,避免她的脑袋磕碰到轿子上,小心翼翼地抱出轿子。 夜府的侍卫全都在门口站着,躬身相迎。 秦朝露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狼狈,羞于见人,于是头往里歪,鼻涕眼泪正好擦在夜流怀身上。 夜流怀大手自然一盖,宽大的白袖子正好盖在秦朝露脸上。 秦朝露嘴角一扬,想笑又想哭,最后狠狠地抽了抽气。 “阿露回来了。” 秦朝露身子一僵,老太君怎么也在,要是让老太君看见她这副样子,该如何解释? 老太君可是精明的人,她又哭得那般撕心裂肺,可不是夜流怀随随便便一句闹脾气,或者有伤心事能够打发的。 秦朝露头又往夜流怀里头侧了侧,鼻尖无意中撞到某个豆点。 秦朝露一怔,眸光偷偷抬起隔着薄薄的袖子看了夜流怀一眼。 夜流怀视线落过来,眼神带着隐约的尴尬和窘迫,却又淹没在了心疼里。 老太君看得纳闷,“怎了这事?你怎么把阿露的脑袋挡在袖子里,这会把她闷坏的。” 老太君抬手要掀袖子。 秦朝露身子绷得紧紧,双眸紧闭。 夜流怀一个侧身,正好避开老太君伸过来的手,抱着秦朝露往后院去,临走时才同老太君解释了一句,“她的脸还没好,不想让祖母看到,怕您担心。” 秦朝露躲在袖子下猛点头,生怕老太君看不见。 老太君笑了笑,这才收回手。 夜流怀抱着秦朝露往流怀阁去,到了流怀阁,他才把袖子拿下来,垂眸看她。 秦朝露也正好转过头来,视线相交,二人均愣了片刻。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事件的真相 秦朝露不好意思地转开视线。 夜流怀看她哭得脸都红了,可见刚才是伤心得不行,就是不知到底在伤心什么,莫非她发现了什么? 夜流怀看着她,想问,又不知该如何问,最后想想还是先不问了,抱着她往二楼去。 秦朝露不想看着夜流怀免得又想到造反一事,再哭一场,是以目光绕开他,看向旁处,心不在焉地将沿途的风景掠了一遍。 流怀阁她熟悉,算是第二次进了。 第一次就是得知夜流怀乔庄成武呈之后,她气得上门来质问,结果夜流怀死活不肯出来。 她一气之下又爬墙又自杀才逼出了夜流怀。 那次是晚上来的,也不是走正门,是直接被夜流怀抱着上了二楼,所以很多景物地形都没看清。 这会倒是看清了。 流怀阁跟老太君的蓬莱斋差不多大,也是有院有池,单独一个流怀阁就是寻常人家一个小宅子,可见其大和全。 秦朝露记得初来夜府时她曾好奇过夜流怀住的地方是怎么样的,如今倒是见到了,的确是想象中那般高贵,大气,只是因为见过皇宫等大场面,加之跟夜流怀混熟之后,心境就大不一样了。 初来乍到时,会好奇和震惊,现在看到也就一般心境。 当然,在这一般心境里还夹杂了一点小小的不羞耻的心思,那就是,这里早晚也会是她的,所以再看这些花花草草,亭台楼阁什么的,就会有种看自己房子的感觉。 秦朝露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脑子里想了些有的没的,然后情绪也岔开了。 夜流怀侧身用胳膊肘推开二楼的书房门,要抱她进去。 秦朝露目光却停留在书房旁的另一个房间,那房间明显就比书房大,可见是夜流怀的房间,她要去那间,那间还没去过。 她抬起眸,目光拼命地朝夜流怀示意。 夜流怀垂眸看她。 她抬眸看他,快带她去呀!干嘛不去!是不是房间里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秦朝露视线一眯,颇有深意地盯着夜流怀。 夜流怀气笑了,“你倒是挺会挑!” 那是! 夜流怀抱着她转个方向去了他卧房。 秦朝露目光直瞪瞪地看着他房间。 哇!果然是男人的房间,跟她的就是不一样。 一进去,各种呈列布置,色调都是以男人灰沉的色调为主,装饰也就是些刀剑兵器并一排兵书。 卧房没有前后屋之分,是一个空旷的大屋子,中间隔着屏风,屏风后面就是夜流怀的床榻。 夜流怀抱着秦朝露绕到屏风后,放在自己床榻上。 秦朝露看着他的下巴,脸颊微微一红。 她似乎明白了夜流怀抱她去书房的原因,现在挪地还来得及吗? 她看向他。 “晚了,手臂酸,抱不动了。”夜流怀放下她,抬手揉揉手臂,又俯身过去,故意凑近她,盯着她慌乱心虚的视线,极暧昧地说道,“反正这里早晚会是我们两的,就当是提前适应了。” 夜流怀这么一说,秦朝露脸都快烧灼了,眼神匆匆避开,偏偏夜流怀俯身下来的,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是避无可避,干脆闭上眼算了。 夜流怀忍不住笑出声,又刮了刮她的鼻子,心里弥漫起说不出的甜蜜。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个房间的未来女主人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会在这里过怎样的生活。只是十六岁那年朔城一战之后,他就满心满意都是报仇,再也没敢想过,现在倒是不用想了,因为早已近在眼前。 夜流怀眸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未来的女主人,看了良久良久,心里的甜蜜泄露出来,显在脸上,绽开笑颜。 他小心翼翼地扯过自己的被子给她盖上。 秦朝露手指悄悄勾住他的袖子。 “我不走,就在这陪你!” 她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闭上眼。 夜流怀坐在床沿静静地陪着她,独享难得的属于他们两的平静时光。 秦朝露心里上蹿下跳,想东想西,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场景,最后脑子一转突然又想到上次她用自杀的方式逼夜流怀见她,最终见是见到了,但是这男人放下她之后竟然想走,害得她伤心许久,差点就心如死灰了。 现在他倒没上次那么拒绝了,只是一想起上次那事,她就莫名来气,现在补上上次的白眼还来得及吗? 秦朝露趁他在,补了一个。 夜流怀一脸莫名其妙,她这是想赶他走? “那我出去了。” 不要,不要!秦朝露拼命摇头。 夜流怀无语,“那你刚才那眼神是什么鬼?” 秦朝露看屋顶。 夜流怀颇无奈,她现在说又不能说,写又不能写,好些问题,要么他自己体会,要么等她好了再让她说。 偏偏他体会不了,但等她康复又好漫长,这段空白期间,各种疑虑吊着他,委实折磨人。 夜流怀在想,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帮助他们正常交流的,然而扫了一圈,并没有,他泄气地吐了口气,颓靠在床柱上。 “殿下,韩公子那边已经查到了线索。写信人交代是在春风楼里听到一变戏法的人跟一个蒙面人密谋,说要进大理寺殴打秦小姐。” 武呈进来禀报。 “那个变戏法的叫什么,住在哪?”夜流怀眸光一抬,一道冷锋射过去,周遭升起腾腾杀气。 武呈不自觉打了个寒噤,“据说叫赵铁柱,目前在天桥。不过此人行踪飘忽不定,居无定所,怕是很难抓。”。 “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抓到此人,问出幕后主使,然后……”杀了! 未出口的两个字,夜流怀顾忌着秦朝露在,不好太血腥,所以只用眼神暗示武呈。 武呈领命退下。 夜流怀转过身,面向秦朝露时又是一派温柔,“杀你的人,你可见到?” 秦朝露眨眼。 “你可知他背后主使?” 秦朝露眨眼。 夜流怀一激动,语气急促起来,本以为她不知道,也只是随便问问,谁知道她竟然知道,“是恭王?” 秦朝露摇头。 “太子?” 又摇头。 “皇后?” 又摇头。 “世家?” 还摇头。 是皇上,是皇上!秦朝露急得就差能站起来了,夜流怀这个木头脑袋,明明知道皇上是陷害他们夜家的人,却偏偏就是猜不到皇上可能也是杀她的人,他这什么逻辑! 不行,心灵不通,太难沟通了,等她好了,必须跟他好好练练心灵感应,不然早晚都得气死过去。 第一百二十章 我会像兄长一样保护你 夜流怀此时其实已经猜到了,方才那一问并非是疑问,只是排除法的方式,方便进一步做确定。只是他很意外阿露怎么就敢肯定打她的人,幕后主使是皇帝,她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 看来,有必要好好治她,毕竟这样猜来猜去太难沟通了。 “殿下,贺大夫到了!” 救星,救星来了,夜流怀内心一喜,面上不动声色,但身子已经站起,“请他进来!” 贺大夫进来了,身旁还跟着个药童打扮的韩公子。 要不是夜流怀知道贺柔长这人不喜身边带人,所以特意多留意了这药童一眼,他还真差点就让韩公子糊弄过去了。 韩公子抬起头,朝夜流怀垂手一揖,解释这番打扮的原因,“属下早就想来探望秦姑娘,正好又碰到贺大夫,所以借了一身行头方便出入。” 夜流怀信他个鬼,但也不追究到底是什么过程,他要来探病,就让他探吧。 夜流怀侧身让开。 韩公子与贺大夫近到秦朝露跟前。 秦朝露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扫,嘴角勾起微笑。 真好,她竟也能结交两位至友。 原还以为如果夜流怀死了,她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认识她,知道她存在过的人了,却没想到还是有的。 贺大夫跟她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只不过他已有家室,她还以为他怕是没空再来看她。 就像哥哥秦如风有了嫂子之后,难免就对她过问的少了。 但没想到,贺大夫竟然还会来看她。 韩公子却是她无意结交的,当时结交也是有目的,所以她没想过韩公子会来看她,他的出现叫她分外惊喜,觉得自己人品不错,且没白过这么些年。 方才还想着要是夜流怀造反失败被砍头了,她留在这世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现在想来可以跟韩公子凑活一下,也不知他有家室了没有。 当然,这个想法一过脑子,她的心就抽疼起来。 明明只是随意一想,却偏偏有种背叛夜流怀的感觉,看来她当真是爱他太深了。 秦朝露看了一眼韩公子后,又抬头望顶。 韩公子一脸不明所以。 夜流怀眸光阴沉沉地看向韩公子,周身散发着敌意。 贺大夫揉揉鼻,适时降低了存在感。 韩公子被莫名其妙置于险境,他很懵,但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懂,否则怕是不能站着走出这间屋子了。 “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秦太医竟然是位姑娘。不过秦姑娘在御前的表现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让韩某好生佩服。” 秦朝露不知该如何回应,总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表扬的,是以只礼貌性的勾勾嘴角。 韩公子又自然而然地将话题抛到夜流怀身上,“不过秦姑娘此番能死里逃生得亏夜王殿下及时出手。 要不是殿下及时发现汤屋走水,让属下通报宫人,转移众人视线,也解救不了秦姑娘当时的危险。” 汤屋的事还与夜流怀有关?他不是刚好去洗浴? 秦朝露怔怔地看向夜流怀,虽然她当时也觉得奇怪,夜流怀怎么可能去汤屋沐浴,但他做的实在太逼真,又加上诸多阴谋绕着她的脑子,就没再多想,最后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秦朝露目光又转看向韩公子,满怀期待地希望他细说下去。 韩公子就言简意赅的将当日的情形说出来。 秦朝露这才知道,原来当日,韩公子和刚解了麻沸散的夜流怀在汤屋附近相遇。 韩公子趁机提出投靠夜流怀,正巧这个时候看见宫人鬼鬼祟祟,抓来询问才知内情。 竟是恭王和慕容锦绣合谋,想要当众揭穿秦朝露的女儿身,所以特意派人在她浴室前等着,等她洗浴之后,偷走她的衣服,好叫她裸身示众。 不过,慕容锦绣又想将陷害她的事推到恭王身上,所以又派了宫人在她裸身出来后故意引导她去换衣室,再将她锁在换衣室,纵火烧人,以引起更多人关注。 到时恭王的嫌疑就最大,毕竟恭王的侍卫白天刺杀过她,虽然恭王已经解释过去了,但到底不够严谨。 若是慕容锦绣说恭王侍卫是为了刺杀她秦朝露的话,简直更合理不过,而且这样一来慕容锦绣就一身干净了。 秦朝露听到这里,瞬间就明白了慕容锦绣这么做的意图。 因为她记住了那天自己跟她说过的话,说恭王可能会把罪行推到她头上,她这是担心恭王真的会这么做,所以想先下手为强了。 幸好,幸好秦朝露知道慕容锦绣和恭王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揭穿她的身份,所以她才选择在被揭穿前自揭身份,这样,很多主动权就握在了自己手里。 至于为何受害者变成了伍公子,她听韩公子说是夜流怀干的。 夜流怀以洗浴为名暗中弄坏了伍公子的浴室门,让伍公子去隔壁她的浴室沐浴,让那两个宫人依计照做,目的就是解她那边被逼得无法还口的燃眉之急。 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一事不明,夜流怀当时在汤屋,又是怎么知道她那边的情况的,难道御前,他还安插了眼线? 秦朝露费力地抬起头来,目光不解又好奇地盯着夜流怀。 夜流怀倒也没隐瞒,“我买通了太子身边的人。” 至于何时买通的,夜流怀没多说,因为这关系到他的一些比较羞耻的内心活动。 那天他将秦朝露推给太子后悔之后,晚上他就出现了幻觉,他看见他的阿露跟太子大婚了,而且还要入洞房! 那一刻他心里窜起一团火,并且动了杀心,但回过神来也明白,那是嫉妒和占有欲在作祟,他知道,他无法真正做到将心爱之人推给别人,所以让武呈想办法买通太子身边的人,用来监视太子和秦朝露的。 他以为太子会去找秦朝露,然后秦朝露也会去太子府,他是想买通那人,适时的破坏太子的追妻计划,谁知道他的阿露根本不去太子府,也就一直没用上,但也没想到会在那个关键时刻派上大用。 事情就是如此,但他没有细说,只挑拣了几句告诉秦朝露。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 秦朝露听完只觉得人世间好复杂,大家开开心心简简单单的过日子不好吗,非得扯出这么多阴谋阳谋。 但同时,她也明白,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她被陷害是身不由己,夜流怀身负国仇家恨也是身不由己,被人害成这样,哪有不还手的道理,所以她不该劝他放弃报仇的念头,却也无法支持他报仇,因为那毕竟是造反。 就算皇上如何腹黑,时局如何艰难,百姓如何受苦,那也是造反。 赢了当然可以说是起义,说是拯救黎民苍生,但是输了,他就是乱臣贼子。 夜流怀输得起,她输不起。 她无法想象没有夜流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她真的输不起,可也不能自私地让他为了她放弃报仇,那样他会痛苦一生的。 想到这些,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又反上来,甚至难受地有点想吐。 贺大夫离她近,眼疾手快地替她扎了几针,让她好受些。 但此时,所有人都看出来她情绪不对。 韩公子看她这样,更是不知所措,他原本说这些是想提高一下夜王在秦姑娘心中的地位,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谁知道说完之后,秦姑娘情绪反而更不对了。 是他的错,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没哄过姑娘。何况这还是夜王的心上人,他也不敢哄呀。 夜流怀脸色阴沉下来。 贺大夫脸色也不好,收针的时候,明显心事重重。他来此除了给秦朝露看病之外,其实还想带她走。 他原本打算挑个合适的气氛再说,结果因为现在这种奇怪的气氛反而把心事勾出来,吞吐不得,很想现在就说出口。 但他到底是忍住了,喉结微滚,敛去神色才又一派温和地说道,“我还是先给你瞧瞧伤势吧。”他看向秦朝露。 奇怪的气氛有了些缓和,韩公子如释重负,又适时让开,走到夜流怀跟前,与他对视一眼,有话要说。 夜流怀带着他往外走,二人在长廊站定。 韩公子先道了歉,解释自己只是想让秦姑娘知道殿下的好,没想到说完之后秦姑娘脸色更不对了,他不是有意的。 夜流怀没怪他,“她的情绪,打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就一直不对,不是你的错。”夜流怀双手负背,眸光忧虑地看了一眼屋内,又收回来。 韩公子吐了口气,“那看来秦姑娘是另有心事。殿下还是找个机会开解开解。” “你觉得她现在这样,本王要如何开解?”夜流怀眸光垂过去。 韩公子意识到什么,尴尬了一下,慌忙岔开话题,“那个殴打秦姑娘的人已经抓到了,他说出幕后主使是恭王之后就想咬舌自尽,幸好被我们的人及时阻止了。” 夜流怀冷笑,皇上为了看他们打架还真是费尽心思,那就如他所愿,“来人,去把恭王打一顿。” 韩公子一愣,想说殿下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但看到夜流怀对上来的精明的眼神才发现是他想的太简单了,殿下这招明明就是将计就计。 毕竟,如果不按着幕后人的意图做,谁知道后续还会有什么阴谋,倒不如按他意思来,让幕后人放心,还能减少对秦姑娘的二次伤害。 “殿下,那个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送到太子那边!太子不是正在追查此事嘛,给他点线索。” 夜流怀突然想起来,先前交代武呈把人弄死,但现在想想还是交给太子处置。 太子不是也喜欢他的阿露嘛,他倒要看看,他敢不敢为了心爱之人打自己的亲弟弟。 屋子里边,贺大夫压着心事,仔细检查秦朝露的伤势。 秦朝露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是紧张的,生怕他说出些什么命不久矣的话来,同时也是为了寻求平复情绪的支点。 在她眼里,贺大夫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和风细雨,只要看他一眼,她就能心情平静,所以一直盯着他。 但这次,贺大夫心情不好,实在做不到温文尔雅,只能保证跟她说话时,和风细雨,“无事。夜流怀救得及时,施暴者来不及动手,所以骨头没碎,接一下就好了。 脸也还好,正常皮肉还在,除了会长疤之外,不至于面目全非。 不过——” 他手微曲,到嘴边的话压在喉咙里,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说。 秦朝露刚收敛的眼珠子又瞪出来了,手指微曲,情绪的平衡点不但没找到,反而因为贺大夫的阴沉情绪而变得敏感起来,不过什么? 难不成意外发现别的什么病,然后命不久矣了? 贺大夫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又一变,变得格外严肃阴沉,如天塌地陷一般,声音微弱,有意隔开外面的耳朵,薄唇微启,“不过你留在这,我不放心。还是跟我走吧。 我会像兄长一样照顾你,保护你。 夜流怀,他——护不住你。”说到最后一句,贺大夫眸光定在了秦朝露的瞳孔里,视线变得强硬和坚决。 门外,夜流怀脚步一顿,僵在了原地。 韩公子颇觉尴尬,想了想还是先走为妙。 门外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是韩公子尽量放轻脚步的下楼声,但贺柔长还是听见了,而且他从秦朝露惊讶又紧张的视线里猜到夜流怀就在背后。 但既然他已经听到了,他也不想隐瞒。 贺柔长觉得夜流怀这样背负国仇家恨,还有可能谋朝篡位的人实非良配,他是打心眼里将秦朝露当成了亲妹妹,所以才不想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尽管在军营里边,他曾想过撮合他们,但那时他还不知道夜流怀要篡位的事,只是单纯地看他们两很合适,想撮合他们。 现在却不得不从阿露的安全和未来考虑,还是让她离夜流怀远一点的好。 贺大夫转过身,目光平静又不乏强势地看向夜流怀,静等他的答案。 夜流怀瞪他一眼,双拳握得紧紧。 虽然贺柔长的话说得很没道理,他既决定将人留在身边,自就做好了护她的准备,就算护不住也已为她留好了后路。但是又不得不觉得多一个人保护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个人保护阿露的方式,是要将她从他身边带走,这要怎么接受。 夜流怀很想知道秦朝露愿意不愿意走,却又不敢看她的眼睛。 怕她当着他的面真就答应了跟贺柔长走,那他可怎么受得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流怀,你表态 秦朝露眸光紧盯着夜流怀,一颗心揪得紧紧,他这次不会又要放手吧? 他都已经抛下她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来一次,那他这算什么!把她当成玩偶嘛,想要的时候挪过来玩玩,不想要就随意丢掉! 她是要做他妻子的人,难道自己的妻子要让别人来保护! 秦朝露盯得眼睛发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是不肯闭上,怕一闭上夜流怀真就掉头走了。 她手指微曲,虽是微曲,实际上已经是用尽全力了。 夜流怀,你表态啊,你表态! 夜流怀脚步一转,脚尖朝向门外。 秦朝露气哭,夜流怀,你混蛋,你已经抛弃我一次了,还想来第二次,你混蛋,你没担当,你没责任心! 贺大夫拿出手绢,亲自替她拭泪。 夜流怀看到这一幕,那股子嫉妒和愤怒直击心灵,手脚快过脑子,冲进去,拍开贺大夫的手,将秦朝露抱在自己怀里,眼神瞪他。 “我的女人,我自己会保护!就算有朝一日,我护不住她,也会为她寻好退路的!” 他闭上眼,深吸口气,终究还是做出选择了,虽然是被逼出来的,却也是他内心处最想要的。 是他太高估自己了,以为会为了秦朝露的安全将她交给最放心的人,却不知自己自私的很,除了自己之外根本就不允许别人碰她。 夜流怀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柔软,心情起伏不定,良久才平复一些。 秦朝露泪流满面,还好他这次没抛弃她,否则她就真的心灰意冷了。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夜流怀。 夜流怀看着她的眸子,双手又紧了。 贺大夫脸色一沉,声音虽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不有起伏,但屋内却已经掀起一股不对劲的风波。 “夜流怀,你会拖累她的!而且你已经拖累她一次了,她差点死了!”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夜流怀怒吼,心脏因情绪激动而狂跳不止。 这一声吼,也不知道在吼给谁听。 秦朝露目光定定地对上去,又看看贺大夫。 贺大夫眼神平静却含暗涌,“不行,我要带她走!”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磁性,好听,如玉器撞击,却也是寸步不让。 夜流怀气得大吸气,双眸通红地怼上去。 二人一站一坐,一静一动,却各有各的强势。 秦朝露眸光看向贺大夫,张了张嘴,她有话要说。 贺大夫以为她这是要跟他走,卸了一身戾气,走过去要去抢夺。 夜流怀大手挡开了他的手。 贺大夫双手一紧,下了要跟夜流怀较量一番的决心。 秦朝露怕他们打起来,急得连连摇头,目光紧张又无助地扫向夜流怀,又看看贺大夫,好想说你们两真要为我着想,就看看我,听听我的意见,别光顾着打架! 看我,看我! 秦朝露挣扎了许久,就差能站起来了。 幸好,幸好这两个强势的男人最终还是为了她软了态度。 “阿露,你是否有话要说?”二人异口同声问。 秦朝露眨眼。 “你心里已经做出选择了?”又是异口同声。 秦朝露又眨眼,然后目光在二人期待又忐忑的眼神中,坚定不移地看向了夜流怀。 她刚才看向贺大夫是有话要跟贺大夫说,说的也是她不愿意跟他走之类的话,但是因为开不了口,却差点因这一个眼神让他们误会,所以这次,她干脆就直接看向夜流怀。 她决定了,跟夜流怀站在一起,无论他要做什么,都要跟他在一起。 造反就造反,死就死吧,大不了在他造反失败后,她就赶紧喝毒药,这样免于被砍头的痛苦了。 呼——那么纠结的选择,被两个男人逼出来之后,她自己都舒了口气。 夜流怀紧紧的抱住这个将生死托付给自己的女人,下了要用生命护她一世平安的决心。 贺大夫情绪激动,“他会害死你的!你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他……”贺大夫闭上眼,胸口跌宕起伏,他想说夜流怀要造反,却又怕说出来吓着她。 但是夜流怀却恍然大悟,看着秦朝露的眼神透彻清明和平静,“她应该已经知道了。” 今早的反常情绪,哭的那般撕心裂肺,应该是已经知道他要造反的事了。 贺大夫脚步趔趄,险些晕厥,“既然你都知道,你还要跟着他? 如果他赢了还好说,失败了呢? 就算他给你留了后路,那从今往后你又当如何? 若是你们成了亲,又有了孩子。那你和孩子又该怎么办,这些你可曾想过?” 秦朝露眨眨眼。 如果失败了,她就是反贼之妻,孩子自然就是反贼后代。 但是,她相信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当今的朝堂是怎样的朝堂,当今的时局又是怎样的时局,天下人都看得明白。 她相信,就算被叫做反贼也只是朝廷会这么叫,天下人绝不会这么认为。 今后她的孩子们也不会这么认为。 贺大夫咬着牙,脸颊肉微微抖动,他深吸口气,终究是将腹内翻滚的火山一样爆发的情绪压下去了,眸光看向夜流怀,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口气无力又不得不妥协。 “照顾好她!” “嗯。”夜流怀对上他的眸子。 两个男人视线一交,达成了秦朝露看不懂的和谐,屋内的气氛又突然好了。 此时下人又来禀报,说是陆家兄妹到访。 秦朝露眼睛一亮,这两兄妹来的及时,快请,快请! 夜流怀不怎么喜欢陆汀杰,没有任何原因,本能的排斥,但他看秦朝露这么高兴,也就忍下了,叫人请进来,又看向贺柔长,眼神严肃认真道,“我有话跟你说。” “好。”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 秦朝露茫然又好奇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在视线里渐渐走远,与此同时进来的是陆氏兄妹两。 两人在屏风前顿了一下,目光望向屏风后,想过去又不知道可不可以过去。 秦朝露就这么隔着屏风看他们两犹豫纠结,她也跟着纠结起来,好想叫他们过来,奈何开不了口,没办法。 幸好陆汀杰反应快,对陆汀莞说了一句,“既然夜王殿下准了我们进来,应该是允许我们过去的。” 陆汀莞觉得有道理,这才迈开步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各有各的傲娇 陆汀杰适时跟在后面,那意思是让妹妹先去看看,如果方便的话,他再跟上去。 陆汀莞先绕到屏风后,看着屏风后,床榻上的秦朝露盖了被子,即便是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是套在袖子里的,所以可以示人。 陆汀莞喊了哥哥过来。 秦朝露亲眼目睹了兄妹两见她一面的心路历程本应该感动的,但就是莫名想笑。 …… 无风起波,屋外大柳树下的气氛很是微妙。 夜流怀,贺柔长,二人前后站定,中间隔了几步路的距离,双双视线避开彼此,看向别处,各有各的傲娇。 贺柔长身子微侧,虽是站在夜流怀身后,但视线里完完全全的绕开了夜流怀。 夜流怀干脆站在最前方,一副和他不熟的样子。 二人虽达成了和平,但心里均是余怒未消,所以脸色都不太好看。 夜流怀望着前方的风景,心里想着事,沉默了许久,才终于侧过头,余光看着贺大夫的白衣,问道,“你有没有那种可以消除记忆的药?”说话口气充满意味深长。 “什么?”贺大夫诧异地转过眸来,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一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你,你再说一遍?” 夜流怀转过身,正对着他,严肃又认真地看着他的眸子,问道,“你相信这世上会有转世重生吗?” “转世?重生?你是说认真的,不开玩笑的?”贺大夫紧盯着他的眸子,确认这话的真实性。 夜流怀对上他的视线,眸色一深,十分郑重又无力地点头。 这件事已经压在他心中很久了,一直很担心哪天他的阿露想起前世记忆,发现她跟太子才是天生一对时,会抛弃他,甚至是反目成仇。 夜流怀实在不敢想象下去,也不愿意那样的事发生,所以只能自私地想消除她的记忆,然后重塑只属于他们的记忆。 贺大夫负手而立,压着余火听他把话说完,然后他也懵了,但懵完之后又促狭一笑。 夜流怀目光不悦地对上来。 贺大夫笑道,“这倒也好。给你个竞争对手,让你知道压力,就不敢对阿露不好了。” “你是在说认真的?”夜流怀眉头皱紧。 “假的!”贺柔长转过身,无奈地摇头,又对上他的视线,严肃郑重地回道,“我相信你说的。” 从来都是,只要是夜流怀说的,无论多么离奇古怪,他都信,因为这厮不会骗他! 夜流怀心里一松,望着他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愉悦和开心,也就只有跟他说,才不用多费口舌,不用想着怎么打消他的疑虑,若是换做别人,那就要花好大力气才能说服别人。 或许到最后,别人看他的眼神还会跟看傻子一样,但是贺柔长不会。 果然,兄弟还是兄弟,即便起了争执,心也不会变。 夜流怀心里余怒已消。 贺柔长的余怒也早已在谈话之间烟消云散。 二人对视一眼,又说了好些话。 …… “秦妹妹,我们来看你了。”陆汀莞自己拖过小杌子坐到秦朝露床前。 陆汀杰站在陆汀莞身后,看着秦朝露道了几句客套话。 秦朝露转过眸来,看着两兄妹,微微一笑,以示欢迎。 陆汀莞同秦朝露说了些那天宫宴上,秦朝露替她解围的事,表示感谢。 陆汀杰静静地听妹妹说话,目光偶尔看看妹妹陆汀莞,偶尔看看秦朝露。 秦朝露其实有话想说,当初说好了要亲自登门道歉,可如今却是口不能言,身子不能动,很是内疚。 但陆汀莞好像不甚在意的样子,又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她,让她更内疚了。 她极力张嘴想要表达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万分抱歉地看着陆汀莞。 陆汀莞倒是看懂了,“你不必抱歉。毕竟我也没受什么伤害。而且我觉得多一个妹妹也没什么不好,是吧,哥哥?” 陆汀莞看向陆汀杰,把话题抛给了他。 陆汀杰点点头,接过妹妹的话,替她圆润了那句话,彻底打消秦朝露内心的愧意。 秦朝露很感谢这对兄妹的包容,心里释怀不少。 她现在只剩下一件心事,夜流怀和贺大夫在下面说了些什么,可有打起来,她真的很担心,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焦灼的等待,等他们进来后再看看他们的脸色。 …… “消除记忆的药我有,不过从没用过,具体副作用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夜流怀,你能不能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给阿露用!”贺大夫满目忧心又郑重地看着他。 “好。”夜流怀双手握紧,目视前方。他心里很虚,自己也说不好用还是不用。 “那我过几天给你。”贺大夫垂眸叹气,他心里也很虚。 他在虚另一件事。 早在他成亲那日,与夜流怀谈话不欢而散之后,他就打定了主意,在兄弟和妹妹之间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妹妹。 但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似乎无形中偏向了兄弟。 可实际上,内心里如果非要在夜流怀和太子之间做选择话,肯定是希望夜流怀和阿露在一起,这厮既然保证一定能护她周全,那一定就是真的了。 他也不愿他们的感情中间横插一个太子,所以还是决定帮一把。 话题到这,气氛又转冷,双方的说话口气都有些无力和心虚。 二人说完这话,又顿了许久,久到连楼上的陆家兄妹两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殿下和贺大夫这是有要事商量吗,这么久还不上来?” 陆汀莞看看秦朝露又看向哥哥陆汀杰。 秦朝露眨眨眼,的确是有事要说,至于是不是要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也很好奇他们说到哪了,还上不上来了。 “那要不,咱们先回去吧。”陆汀杰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他觉得很尴尬,因为要探望的病人是位姑娘,他便不好多说些什么,而这府上的男主人又这么忙,就更不好呆着了。 陆汀莞点头,同秦朝露挥挥手就跟着哥哥先回去了。 二人走到楼下时,不远处大柳树下二人还在谈话,陆汀杰脚步一顿,迟疑要不要上去道个别。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太君想抱曾孙 但这时,大树下的二人正好听到脚步声,转看过来。 陆汀杰对着二人视线微微一笑,这才走上去道了别。 夜流怀颔首,没有过多的话。 陆汀杰也没有多说,跟着妹妹先行告辞。 贺大夫看看陆汀杰又看向夜流怀,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夜流怀对陆汀杰有很大的敌意。 当然,男人的直觉也告诉他,这个陆汀杰对阿露有几分意思,只是一直都克制着。 夜流怀转过眸来,对贺大夫说道,“剩下的话,咱们边走边说吧。”他想,阿露应该也等着他们回去,而且后面的话,也没什么好避着她的。 “嗯。” 二人前后上了楼。 秦朝露正担心他们会不会在楼下打起来,就听得上楼梯的声音,视线一紧,激动地盯着屏风。 屏风很薄,能隔着上面的图案看到门口的情景。 门被推开,二人竟是同时进来,且脸色大有缓和。 秦朝露松了口气,同时又好奇,这是聊了些什么,这么快就大彻大悟了? 夜流怀和贺大夫自左右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秦朝露目不暇接地看看夜流怀又看看贺大夫,满眼皆是好奇。快,谁来告诉我,你们方才到底说了什么! 夜流怀刮刮她的鼻子,颇无奈又宠溺地回道,“我和贺大夫在聊医书的事。” 他看了贺大夫一眼。 贺大夫顺势点头。 秦朝露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吵架,她眼睛都盯酸了,眨了眨。 夜流怀问贺大夫,“你的医书是何人所赠?书上的内容你可看过?” “看过。里面的记载和想法与众不同,尤其是越往后翻,越是离奇。”贺大夫坦言,又看向秦朝露,声音不自觉一沉,“想来阿露也看过吧?” 秦朝露眨眼,她的确都看过,就是因为看过才对写这本医书的人充满好奇,才一直想要问。 幸好夜流怀替她问了。 贺大夫垂眸,坦言关于这本书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多,“书是一位老妇人给我的。 那年,我随师父上山采药,不慎跌下山,被一老妇人所救。 那老妇人得知我是学医的,就将这本医书赠给我,还让我隐瞒见过她的事,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本书是她的。” “她为何要赠你?”夜流怀不解。 秦朝露猛点头,她也不解。 贺大夫目光看了二人一眼,嘴角一扬,故作玄虚,“我要说是她不要了,扔给我的,你们信吗?” 夜流怀看向秦朝露。 秦朝露看向夜流怀。 表情相当一致,他们不信。 这么好的医书,得此至宝便可发家致富名扬天下,她为何不要? 贺大夫道,“她说后面的东西都要借助器材才能完成,她没有。所以有书也没用。 至于前面几页,虽然可以照做出来。但是她说她曾经做过,也卖火过。说这条路走腻了,想换一条路。” 卖火过?她怎么不知道。 而且不光她不知道,怕是夜流怀也不知道吧。 秦朝露目光看向夜流怀。 果然夜流怀也觉得很不对劲,“既然卖火过,为何锦国上下无人知,别国也未曾听说过。”会不会是? 他目光饶有暗示地看向贺大夫。 贺大夫领悟到夜流怀方才说的转世重生的话,心中大为震惊! 难不成这老妇人说的曾经是上一世?难道她也是重生来的? 夜流怀微努眉,眼神表示,有可能。 贺大夫不由得开始思考起来,要不要抽空再去当年去过的地方寻寻踪迹。 怎么了?你们两想到了什么,怎么不说话了?秦朝露焦急地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这时的两人光顾着沉思,根本没人看她,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秦朝露觉得自己颇为多余,却又委屈,情急之下,咿呀乱叫。 夜流怀回过神来,压下各种复杂情绪,赶紧安抚她,“许是在什么地方卖火过吧。这事我会派人再查的。你不必担心。” 贺大夫也帮忙劝说。 秦朝露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两,直觉告诉她,他两一定隐瞒了什么事,只是她猜不到而已。 哎,这样猜来猜去好累,要是早点康复,能动手动脚就好了,到时候她一定逼着夜流怀把话说清楚,如今也只能听他们糊弄了。 “殿下,午膳时辰到了。”丫鬟来请。 “知道了。” 夜流怀站起身,拍拍贺大夫的臂膀,又看了秦朝露一眼,“先吃饭吧。” 贺大夫看了秦朝露一眼。 秦朝露趁机向这位哥哥卖惨。 贺大夫果然心疼起来。 夜流怀打翻了醋坛子,伸手挡住两人视线,另一只手直接将贺大夫先推出去,自己留下话来,“一会我亲自喂你吃饭,可好?” 秦朝露勉为其难地眨眨眼。 夜流怀气笑了,“那不许这种眼神看别的男人。” 秦朝露咧嘴大笑,要是能说话,她一定想逗逗夜流怀,但现在还是乖乖眨眼,毕竟要是闹出让他误会的事来,不好解释。 夜流怀这才放心地下楼去。 秦朝露心里不满,仔细回想刚才他们的对话,想从中发现些蛛丝马迹,奈何一无所获,最后眼珠子转来转去,思绪跟着视线岔开,开始琢磨起怎么改造这间屋子。 她想,夜流怀的屋子也太单调了,等以后康复了得帮他改造改造,想想一个高冷大王爷的屋子要是改成温柔暖色调,再配点女孩子家的东西,是不是很有趣? 哈哈哈,一定很有趣。 不知道夜流怀愿不愿意让她改造。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期待这一天了。 堂屋里,老太君做东请了贺大夫饱餐一顿,又让他留下来住几天,也方便给秦朝露瞧病。 贺大夫也没推迟,应下了。 老太君说到贺柔长又顺带问起贺小姐以及贺家的事,问的也是些家常,只不过问着问着,画风突变,问起两人有了没? 这话问的两个大男人面色一红,浑身不自在。 偏偏老太君还一副我只是问了个很普通的问题,你们有啥好害羞的表情。 这让两人更害羞了。 一旁的丫环映月忍不住噗笑出声。 这下更害羞了。 贺柔长还好,扛住了,毕竟都已经成亲了的人,被问到这种问题在所难免,只简单地道了一句已有三个月身孕便也尴尬过去了。 但是夜流怀就,就…… “祖母,吃个鸡腿。”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仲谦呐,你得加把劲了 老太君原本是不想问的,但看大孙子这么一副不愿她多说几句的样子,老太君就不想放过他了,“仲谦呐,你得加把劲了。” “现在不是我不加把劲,是阿露她掉链子。”夜流怀忍着尴尬,一本正经地将锅推到秦朝露身上。 还在设想改造计划的秦朝露万万没想到人在房中躺,锅从天上来。 老太君无奈摇头,心道,若不是前面仲谦折腾来折腾去,这会她也能抱曾孙了,这下好,也只能看着别人家儿孙绕膝,她只有羡慕的份了。 “吃菜,吃菜。多吃点,这可都是庄上种的,新鲜着。”老太君转开话题。 “庄上近来可还太平?”夜流怀顺着话题问到那几个被送去看庄的线人身上。 老太君点头,“有吃有住有工钱的,谁还不卖力。” 夜流怀便不再多问。 老太君吃了一会,便回蓬莱斋,特意留下空间,让两个年轻人说会话。 夜流怀跟贺柔长暂时没话要说,他现在正想着他家阿露还饿肚子呢。 所以老太君一走,他就命人将几个素菜端到流怀阁去,自己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了碗筷,然后让贺柔长自己在这吃,反正都是老熟人了,也省了那些客气。 贺柔长也不客气,让人去厨房再做几个,谁让夜流怀把菜都给端走了。 夜流怀一听这主意不错,叫人将新作的菜送去流怀阁,旧菜撤回来,让贺柔长吃。 贺柔长,“……” 夜流怀,“这些菜也是刚做的,没委屈你!” 贺柔长垂眸扶额,手无力一甩,滚吧,滚吧。 流怀阁内,秦朝露还在想着改造计划,想到兴奋时自己都笑了。 正好笑声让夜流怀听见,他故意问,“笑什么这么开心?莫非,你听见老太君说的话了?” 秦朝露好奇满满地看着他,眼神询问,老太君说什么了? “想知道?”夜流怀命丫鬟将菜放到桌上后,就屏退了,现在屋里就剩他们两个,他还特意关了门,然后端着粥碗,嘴角勾笑,一脸神神秘秘地看着她。 秦朝露眨眨眼,想知道。 夜流怀顺手喂了她一勺,又重复问道,“真想知道?” 秦朝露点头,真想知道。 夜流怀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故作勉为其难地告诉她,“老太君说要我们早点给她生个曾孙。” “噗!”秦朝露嘴里的粥喷了出来,还呛着了。 夜流怀放下粥碗,大手轻拍她的胸口,心里发急,“没事吧,阿露,你别吓我!” 有事!秦朝露瞪他一眼,继续咳。 夜流怀自责得不行,是他乱开玩笑,玩过火了。 “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杯水。” 秦朝露手指勾住他的袖子,在他不解的眼神中笑开了。 夜流怀一脸无可奈何,“扯平了,以后可不许拿这事发脾气。” 秦朝露眨眼。 夜流怀这才重新坐下,夹了些蔬菜合着软糯的粥喂她。 秦朝露看看粥,又看看人,眼睛扑眨扑眨,美好的气氛在这一刻铺开,男人温柔帅气的脸庞,让她那颗少女心扑通乱跳。 无数回忆在这一刻散开,她的回忆里,只有八岁前的那段是美好的,八岁之后兄长游学,那日子就再没好过。 她甚至都忘记了被人关心,被人照顾是什么滋味。 她只知道,饿了自己煮饭,渴了自己倒水,伤口疼了自己包扎,心冷了自己焐。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别人的漠不关心以及对别人漠不关心,然后就忘记了心暖的感觉是什么滋味。 她张嘴吞咽着美味,目光宝贝至极地看着夜流怀。 夜流怀抬手替她擦去嘴边的饭粒,好奇地问,“想什么,这么入神?” 秦朝露摇头,她才不会告诉他,她想了些什么。 她想的可多可多,可远可远。 她还记得第一次心动是在军营里,是为贺大夫心动。 那一次,她看着贺大夫捧着药碗向她走来,那白衣翩翩,君子端方的样子,迷了她的眼,乱了她的心,让她以为爱护她的人终于出现的时候,贺大夫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他在她慌乱不安的眼神中,递上一根竹管,那意思虽然没有说出来,却让她那颗敏感脆弱的心猛然一紧,意识到自己招了嫌弃。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惹人嫌弃了。难道她天生就长得不受人待见吗? 所以从那天起,她内心深处,既渴望爱,又小心隐藏着不敢表露出来,怕失望之后反遭人嘲笑。 但没想到,夜流怀的出现弥补了她所有的缺憾,送上了她渴望已久的爱。 让她明白,原来她也不是最招人嫌的,就算全天下人眼里,她是路人甲乙丙,但在这个男人眼里,她如珠如宝,她有存在的意义。 他给了她一片天,给了她全世界。 她想,失去他,她大概会天塌地陷一无所有吧。 想至此,她鼻头一酸,想哭又想笑,还想紧紧的抱住眼前的人,告诉他,她爱他,她也要将他视若至宝的捧在掌心,放在心上。 她体会到了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是幸福。 一定是自己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所以这辈子才能会被人这么宠爱着。 她鼻头酸酸涩涩,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夜流怀心疼得不行,放下粥碗又急急忙忙为她拭泪,谁知道眼泪越擦越多,最后竟又是染了他一身。 秦朝露破涕为笑,手指微微曲紧,勾住他的衣袖。 夜流怀移下手,落入她的掌心,手指交握。 “吃饱了?” 她眨眨眼。 “可要出去晒晒太阳?” 她摇头。 “那你想做什么?” 秦朝露眼神往书架方向看,由于书架放置的位置,正好是她视线的死角,眼珠子都快转出眼眶了。 夜流怀心都快化了,笑着叫人去外面买些话本子来,“书架上都是些兵书,想来你也不爱听。” 秦朝露眨眨眼,咧着嘴角静等男人给她讲故事。 下人动作很快,买了时下正热的书。 夜流怀随意翻开一本,望着秦朝露,清清嗓子,准备学说书先生那样,好好给她讲,“芙蓉镇上的柳小姐,爹不疼,娘不爱,十六岁被当成棋子送去官人府上做妾。 一日,官人在家饮酒作乐,瞧着小姐肤白貌美,便……”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后面的剧情我可以演给你看 夜流怀眉头一挑,视线往下移,移到后半章大片桃色的不可描述情景后,差点脸就红了,尤其是大拇指放的位置,正好是书中柳小姐说的话。 他好奇,移了一下手指,却发现拇指按住的地方,是几个啊字。 怎么啊,如何啊,他瞬间就脑补出来,那几个字也都跟活了一样。 夜流怀感觉浑身一热,这书也跟烫手似的,差点没让他扔出去。 碍于秦朝露在,他又不得不端着一本正经,啥事没有的表情,自然而然地将这本书轻轻合上,放到了屏风外,主桌上。 秦朝露一脸好奇和迷惑不解,干嘛把书扔这么远? 那官人饮酒之后是不是要见色起意,是不是有英雄救美,她想知道,但是关键剧情就这样被他略过了,过了,了! 秦朝露满眼委屈又不甘心地望着夜流怀。 夜流怀走过来,重新撩袍坐下,换了一本书,“方才那本刊印粗糙,还是换一本吧。说孟小姐无意中走错房间,推门进去……” 夜流怀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一本正经地按下看到颜色话本后羞耻无比的心情,又换了一本,“说宋小姐某日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城外破庙中,衣衫……咳咳,阿露,要不你还是睡一觉吧。 贺大夫说睡午觉对身体好。” 贺大夫内心:我没说过! 不要!秦朝露满脸委屈又好奇地盯着他,无声抗议,她要听故事,听故事! 每次都这样,关键部分都让他略过了,她真的很想知道走错房间之后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宋小姐躺在城外破庙,衣衫,衣衫什么? 是不是衣衫褴褛,是不是不可描述。 她真的好好奇,而且内心里想法跟猫爪似得挠着,恨不得自己爬起来夺过书,一睹为快。 然而她现在无能为力。 算了,看在他对她这么好的份上,就不为难他了,等她康复了,自己去看,一定很有意思。 秦朝露心下偷笑。 夜流怀看出她那点小心思,理了理袖子,故意俯身过去,看着她的眼睛,勾唇一笑,声音低醇且极具魅惑,“后面的剧情,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可以演给你看。嗯?” 流氓,流氓!秦朝露闭上眼,脸红成一片,心脏突突乱跳。 夜流怀噗嗤一笑,没想到他的阿露竟是这样的女人,面上看着清清纯纯,竟然藏了这些小心思。 不过好像蛮可爱的。 夜流怀目光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看看她的眼睛,看看她的鼻子,看看她的脸,看看这具身子,他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似的,但视线往下移时,腹内忽然一热,各种不可描述的话本子情节在脑海中层出不穷。 他脸微红,身子如滚上火炉。 夜流怀适时别开视线,直起身去桌上倒了杯茶喝。 正好桌上放着被他嫌弃的话本子,目光无意一扫,就被勾住了。 夜流怀猛吸了口气,又多喝了几杯凉茶。 秦朝露转过头,目光怔怔地透过屏风看着牛饮的夜流怀,噗嗤一笑。 原来这个男人也有如此可爱一面,是她把他想到太高大了,其实他也是个普通人。 先前她还觉得他高不可攀,如今却越发觉得他们并无高低之分。 “映月,几时了?”老太君转个身,自床上下来。 “酉时了,老太君。”映月走过去,顺手拿起罩衫,将老太君扶起的同时将罩衫给她披上。 老太君想了想,“酉时了,庄上的菜该收了。” “啊?”映月一脸不明所以。 老太君也没时间跟她解释,拍拍她的手腕交代道,“叫府上所有女人都去庄上收菜,没个三五天不许回来。” “老太君,那您一人在这,吃喝怎么办?”映月不放心。 “害,老身身体硬朗着,不需要伺候。快去吩咐,这事很重要,万不可搞砸了!”老太君口气突然一肃。 映月也不好再劝,蹲身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酉时,晚饭过后,夜流怀给秦朝露擦了擦嘴,喊了人撤碗碟。 门外进来一下人,低着头,匆匆进去,又匆匆出去。 夜流怀纳闷,“府上丫鬟呢?” “都让老太君派去庄上收菜了。” “一个没留?” “一个没留。” 夜流怀身子僵住,预感到了什么。 秦朝露双手微曲,心里紧张得不行。 府上没有丫鬟,一会谁给她洗澡擦身,可不就是夜流怀? 她余光悄悄盯上他的背影,小脸滚烫成一片。 夜流怀保持着侧转身的姿势不敢回头,直到脖子酸得不行,才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夜流怀吐了口气,对上秦朝露的惶惑不安的眼神,声音微哑,面色严肃又郑重,“阿露,接下来由我帮你,洗澡。” 秦朝露羞得闭上眼。 他说,“不过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我明天就进宫求陛下赐婚。你相信我!” 秦朝露低下头,双手拢在被子里微微握紧,小心脏跳得飞快,脑袋微点。 夜流怀呼吸一紧,面前的女人乖巧听话得太让人喜欢了。 他的心脏也快窜出来了,同时喉头轻滚,腹内灼热。 他使劲压了压,才将那股邪火压制,站起身,心无杂念地开门抬水。 下人已将热水抬来,放在门口。 夜流怀开门搬水。 秦朝露眼睛睁开一条缝,好奇又羞耻地看向屏风对面,蹲身搬水的人,又看着他卷起袖子,露出一双修长的大手,扯了巾子浸湿,又小心翼翼的用手点了些水到手臂上,试了试温度。 秦朝露被他细腻体贴的动作吸引了,恍然之间好像看了一场表演。 她看得目不转睛。 夜流怀端着热水盆转了进来。 秦朝露羞涩又好奇地眸了他一眼,而后低着头,整张脸埋在长发里,不被人发现。 夜流怀走过来,放下铜盆,亲手替她绾起长发,在后脑勺绾了个攥用发钗固定,而后去拧热巾子。 秦朝露双眸紧闭,呼吸急促,耳朵里全是水流哗哗声。 烛火昏黄,光晕落在她身上,晕开层层旖旎。 夜流怀将她平放在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衫。 秦朝露浑身染红,烫成一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求赐婚 夜流怀强压下各种杂念,慢条斯理地为她擦洗身子,擦完正面,又擦背面。 这一刻,两人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总觉得特别漫长,又有些贪恋。 终于是擦洗干净又穿好了衣服,夜流怀起身出去倒水。 秦朝露睁开眼,猛喘气,额头渗出大汗,呼吸急促,心跳紊乱,小脸快滴出血了。 幸好夜流怀出去后就再也没进来,后半夜十分平静。 秦朝露在平静的夜色下,心跳也逐渐平静,最后困意上来,睡沉了过去。 夜流怀去冲了个冷水澡,冷静了些许才换衣出门,找贺大夫商量些事。 “你今天说的那老妇人怕不是从北冥来的? 北冥多奇人异事,有她一个也就不足为奇。” 贺大夫抬头望天,声音平静无波,“说起来,那老妇人的确有些怪异。她说的话,那些词竟都是我听不懂的。 她写的字虽是汉字,可又瞧着与汉字大不一样,我问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她也不肯透露,只肯给我这本医书。 她说她用不上,因为医书所写的某些药以及剔骨易容术都是需要大器材。 但这里无人所知,无人能懂,所以老妇人说有这本破书也没用,终究还是要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 哦,她还告诉我,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她的事。” 所以他很多年都不曾跟任何人提起过,只有夜流怀是例外。 贺柔长说完这话,又郑重其事地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眸光对上来,怎么,告诉他还吃亏了不成? 贺柔长,你说呢? 二人对视一眼,忽觉两大男人对视有些莫名其妙,两人同时转开视线,各挪向别处。 夜流怀看着流星划过天际,又想到那晚他送给秦朝露的数以千计的孔明灯,又想到他们发下的誓言说过的话,心头一紧,转过眸,看向贺大夫,“要不,你改日再去一趟当年去过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那老妇人。 我总觉得这妇人不简单。” 只要找到老妇人弄清她的身份来处,自然就能弄清转世重生的真假,也就能弄明白阿露和太子之间到底是不是前世情人。 “好。”贺大夫看着他的眼睛,轻点头。 秦朝露一觉醒来已经天亮了。 她睁开眼,看了看屋内,又看向那蜡烛,蜡烛已经燃尽,可见后半夜夜流怀并没来。 她吐了口气,幸好夜流怀没来,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太羞耻了,实在不好意思见他。 这个时候倒是庆幸自己不能说话,也就不用担心要说些什么。 脚步声自外面楼梯口传来,秦朝露心头一紧,夜流怀回来了,她,她还没准备好要用何种心里见他呢,他就来了,好紧张,怎么办?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已经走过书房转到了这里。 秦朝露瞳孔一睁,吃力地抬起头来,锁骨微微一深。 门开了,脚步声自外进来。 她紧张地躺下,闭上眼。 “小姐。” 不是夜流怀?秦朝露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有些失落,她失落地睁开眼,看着映月端来热水胰子帮她梳洗打扮。 映月昨晚去了庄子收菜,今早一大早又被殿下叫回来,所以眼下还有些困乏,做事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秦朝露看着她想问夜流怀去了哪里,但映月除了给她洗脸漱口之外就不在状态,根本没发现她在看她。 秦朝露盯得眼睛都酸了,愣是没机会与她对视,也就没机会问夜流怀到底去了哪里,最后只好放弃。 哎,罢了,多半是上朝去了,兴许中午就回来了,她再等等吧。 午饭时间,还是映月送上来的,夜流怀根本就没来。 这会秦朝露是失望极了,先前还有些羞于见他的心情此刻全然变成了想见而不得的失望。 秦朝露午饭勉强吃几口就不吃了。 映月以为小姐胃口小,所以没多想,端着剩饭剩菜就下去了。 晚饭还是映月送来的。 秦朝露没看到夜流怀,气得想发疯,失落的情绪已经逐渐变为委屈,脑海里开始胡思乱想,想着夜流怀白瞟了她,又翻脸不认人。 夜流怀混蛋!亏她还把他放在心上,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她。 秦朝露心碎得吃不下饭。 映月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小姐,你怎了?” 没什么,秦朝露摇头。 “可是饭菜不好吃?” 不是,她又摇头。 她抬眸想问映月知不知道夜流怀去了哪里,但又发现他们沟通不顺,问了也是白问,所以最后干脆做了个闭眼的动作,表示自己困了想睡。 映月便不再多说,端走了饭菜,灭了烛。 屋里黑漆漆的,眼珠子望着黑夜眨巴眨巴,四周安静得有些无聊。 秦朝露靠坐在床上,心思起伏不定,**静的夜晚反而更加睡不着了。 她胡思乱想了很多,想起她跟夜流怀初次相遇的时候,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也想到了她最初来京城的目的,是为了寻亲。 那方证明她身份的肚兜因为可能关系到某些阴谋,一直未拿出来。 而且,她当时不急着寻亲的原因是因为她太穷了。 她担心贸然寻上门去,如果亲生父母还在,又或者亲生父母不在了,当时亲戚还在,他们会以为她来讹钱。 所以她想在京城站稳脚跟之后再去寻亲,至少这样,她登门的时候也有几分底气。 为的这份计划,她才一直搁置,后来又误打误撞成了太医,事情就越来越多,搁置的越来越久。 如今倒是空闲下来,想着等身子好些,腿脚能动了就去私下寻寻。 另外,既然都决定要帮夜流怀了,不管事情成与不成,总也要先准备起来,她不能拖累他,就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首先一条她得习武,至少要保证不能让一个三脚猫功夫的人打倒。 其次,要建立自己的人脉和护卫,这样必要时候可以助夜流怀一臂之力。 这么一想,她就发现钱是解决许多问题的第一位。眼下她的药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又是谁在接手。 药铺的事她正好可以趁机拿过来自己管理,除了药铺之外再寻点别的营生,逐步扩大商圈,多弄点赚钱路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秦朝露伤势好转 正事想得入神以后,各种胡思乱想就少了,秦朝露静坐在床,一点点消磨着时光。 终于,门开了,屋内光线一亮,秦朝露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细看时就看见夜流怀风尘仆仆而来。 “阿露,我回来了!” 秦朝露看得怔怔,有些恍惚又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她期盼了好久,人始终不来,眼下倒是来了,却总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觉得真正的夜流怀才不会这么早回来。 “阿露,你怎么了?”夜流怀一颗心揪紧,觉得他的阿露神色异常,好像有心事。 秦朝露摇头,确定是本人后,委屈的情绪翻卷上来,眼眶一红,泫然欲泣。 夜流怀放下怀里的吃食,腾出手去抱紧她,一面心疼一面柔声哄着,哄一半才发现外罩未脱,上面都是露水,怕加重她的病症,拍拍她的背示意,“我先脱件外罩。” 秦朝露摇头,拼命摇。 夜流怀心一疼,松开的双臂又抱紧了她,顺势将被子搁在两人中间,防止身上的雾气落到她身上。 秦朝露感受到身上的温暖,委屈的心情才好些,脸上淌开笑,眸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他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 夜流怀解释道,“我进宫求陛下赐婚去了。因为过程颇为曲折,费了些心思,所以回来晚了,不要生气。” 秦朝露摇头。 “我给你带了些吃食,你看看。”夜流怀起身拿起礼盒,拆了外包的桐油纸,露出里面美味可口的点心,捏了一块送到她嘴里。 秦朝露笑得像个孩子,乖乖张大嘴等着糕点入口。 夜流怀被她那样子逗得心情极好,眉间阴霾一扫而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可爱吃下手里的糕点。 秦朝露故意张大嘴,一口吞下糕点的同时,偷偷含住了他的手指,舌尖轻轻一扫,带着几分挑衅。 夜流怀指尖一颤,一股**的感觉从指尖流传到心里又流遍全身。 他眸一深,勾唇邪笑,“阿露此举何意?是想让本王好好宠幸你吗,那我可要动手了?” 不是,不是!秦朝露拼命摇头。 夜流怀却早已俯身下来,大手轻托她的后背,将其一点点平枕在床。 秦朝露呼吸一紧,眼神在暧昧的错觉中逐渐迷离。 夜流怀俯身而下,唇瓣擦过她的唇瓣,轻轻一点,又适可而止。 “剩下的等成亲了再慢慢做!” 秦朝露老脸一红,想转过身去,奈何转不了,只能被逼来了个对视。 夜流怀看着小东西干不过自己还非要挑事的样子,蔫坏蔫坏又透着可爱,还真是叫人把持不住,看来今晚又得洗凉水澡了。 “你先睡吧。我还有事,晚点再过来陪你。”大手轻拍她的肩膀。 秦朝露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他,想问有什么事非得现在处理,白天不行吗,但到底也懒得再问,毕竟眼神交流太麻烦,索性乖乖点头,放他去忙。 夜流怀甚是喜欢她的乖巧,她这样子有种欲擒故纵的感觉,更叫人欲罢不能。 朱唇轻点额头,落下深情一吻,他才松开唇,将她扶回床上,又盖上被子,这才出去。 灯一灭,屋内一黯,这一会秦朝露有了些困意,她安心地闭上眼,睡沉了过去。 翌日一早,一睁眼,夜流怀捧着早点走进来,秦朝露惊奇。 夜流怀在她视线中,温柔地对过眸来,修长的大手轻捻起调羹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唇边。 秦朝露看着他,嗷呜一口吞,算是报复他昨天没来的事。 夜流怀看得想笑,抬手轻抚她的脑袋,眼里满是欢喜,“怎么了,吃顿饭还吃出小情绪了。不喜欢吃粥?” 那倒不是,不过也是,都吃了一整个月的粥了,一日三餐都是粥,不是皮蛋瘦粥粥,就是南瓜粥,要不红豆粥,她整个人都快成粥了。 她要吃肉,吃肉! 秦朝露抬起眸,可怜无助又弱小地看着夜流怀,双睫微颤,眼睛扑眨扑眨,老子要吃肉! 夜流怀抚着她脑袋的手一僵,看着她的眼神半天没收回来,终是在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中软下心,放了粥碗,“来人,去后厨吱一声,做碗肉来,少盐,不要酱油,忌辛辣!” “是!” 秦朝露笑得如同花儿一样,小脑袋顺势在头顶的手上蹭啊蹭啊。 夜流怀感觉到掌心的暖绒,心里一软,顺势将她抱紧了,“你可让我如何是好!” 他感觉越来越离不开她了,这要是有一天,她寻回了前世记忆要去追寻前世爱人,他可怎么受得了。 “阿露,你可要答应我,不许离开我,永远都不!” 双手一紧,夜流怀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微哑。 秦朝露心头一颤,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又怪异的感觉攀上心头,她感觉他们像是马上就要生离死别了一样,可向来都是他抛弃她,她何曾要离开他,抛弃他了。 但诸多疑问也没问出口,秦朝露知道能安抚他的最好方法就是她乖乖点头,所以她好不容易的照做了。 夜流怀松口气,双手又紧搂着她,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 秦朝露感觉自己快被勒死了,她喘不过气,抬手急拍他的背,“放,放开。喘,喘不过气了!” 夜流怀眸光一滞,“阿露,你的声音,你。” 秦朝露也一惊,她,她能说话了,而且她的手能抬起来了,她好转了,她马上又能蹦跶了。 欣喜若狂,秦朝露激动得浑身颤抖! “阿露好了?阿露能动了?快,快给我看看!”老太君收到消息后,立刻来了流怀阁。 接着在许多人的见证下,秦朝露慢慢抬起胳膊,又抬起脚,声音粗糙喑哑,却吐字清楚地叫了一声,“老太君!” “叫奶奶!”老太君激动兴奋的时候还不忘纠正她。 秦朝露红着脸,改口道,“奶奶!” “哎!”老太君激动地笑出眼泪。 在场所有人都动容了。 秦朝露也激动得不行,抬眸看向夜流怀,都是他的功劳。 夜流怀含笑看着她,在众人面前,他向来都有些拘谨,不多话。 几天后,霍太医前来拆解绷带和木根,与此同时皇帝的赐婚圣旨也正好送来,秦朝露以及夜府今日双喜临门。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秦朝露的前世身份 “吩咐下去,让厨房做一桌好菜。李公公,您也一块吃吧。”老太君笑着领旨谢恩,而后起身邀请。 李公公虚扶一把,含笑婉拒,“皇上那还等着咱家复命呢,咱家也就不好多留了。”眸光又转向秦朝露,话锋自然一转,“真没想到让圣上和宸太妃赞口不绝的秦太医竟然是一位女子。 秦姑娘,您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公公谬赞了。”秦朝露蹲身行礼,嘴角扬笑。 她终于和夜流怀修成正果了,日后也不必再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这样的日子真好。 李公公很受用地点头,拂尘一甩,继续说,“陛下和太妃娘娘还挂记着您,尤其是太妃娘娘。 她在陛下面前说了您一通好,求着陛下对您格外开恩。 秦姑娘,您是遇上贵人了。” “劳陛下和太妃娘娘挂心了。”秦朝露笑容咧到耳后根,掩都掩不住,余光偷偷看了夜流怀一眼,满眼皆是他。 夜流怀抬手牵起她的手,却下意识地将其往身后一藏,眸锋冰冷深邃地对上李公公。 秦朝露一愣,不明所以地望着夜流怀的背影,片刻才反应过来,李公公好像有话要跟她说,不然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同她说话,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皇上和太妃。 老太君也听出来了,这大喜日子,原本应该是高兴的。 可李公公说的这些话,背后的用意,着实叫人不寒而栗。 老太君偷吸口气,不动声色地叫人取红包来,要把李公公打发走。 奈何,李公公收了红包后,仍是原地不动。 老太君也不好直接赶人,便只能隐忍了。 秦朝露自知躲不掉,便只好迎难而上,“公公,让小女子送您吧。” “嗯——”李公公点头,脚尖这才一转,同夜流怀和老太君道了别,走了出去。 秦朝露不敢看夜流怀和老太君的脸,只好垂着头,绕开二人追出去。 老太君和夜流怀互视一眼,隐有担心却也只能静观其变。 秦朝露等出了长廊,到前院的时候才疾步跟上去,与李公公并肩而行,客气的脸色陡然一裂,眼神是不加掩饰的警惕。 “李公公可是有话要同小女子说?” 李公公收回笑,抬眸看了眼前方,轻描淡写道了句,“陛下想请秦姑娘一叙,不知姑娘何时有空啊?” 他说完,脚步一顿,侧转身,面向秦朝露,目光幽深深地望过去。 秦朝露心头一颤,指尖微凉。 陛下叫她过去怕是不会有好事的,尤其是在她知道陛下是个双面人之后,就越发觉得这张糊涂昏庸的脸之后的可怕。 所以,陛下该不会想借机将她囚禁宫中吧,又或者用她的性命威胁夜流怀? 这个念头一闪过,很快又被她自己的否定了。 如果是这样,陛下就不会下旨赐婚了。 而且眼下的局面还需要夜流怀,陛下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夜流怀翻脸,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李公公”秦朝露也侧转身,正对着李公公,垂首福身,浅淡地问了一句,“公公可知,陛下找小女子进宫所谓何事?” “陛下说,要跟秦姑娘谈谈您的身世。” 秦朝露眉睫轻颤,陛下知道她的身世?还是说为了骗她去,才拿身世做诱饵? 李公公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虽然这位秦姑娘低着头,双眸都掩在刘海之下,看不出表情,但她那些紧张而产生的小动作却被他看在眼里。 视线在她紧握的小手上一盯,又自然收回,李公公笑着大步出去,临到门口才又添了一句,“老奴祝姑娘与夜王殿下喜结连理,白头到老。” 秦朝露面色一白,抬眸追去时,李公公早已上了轿子走了。 秦朝露还在原地僵了一会,良久才回过神来,但此时,心里已经是七上八下,不得安宁了。 不得不说,她的身世之谜的确对她有很大的诱惑力,她的确很好奇,尽管知道陛下很有可能借此逼她过去,但她还是起了波澜。 双手紧了紧,极力克制着情绪,她才转回堂屋。 堂屋里,老太君已经先走了,夜流怀独自坐那等她。 秦朝露走过来,就近在他身边坐下,心不在焉地吃了口菜,只是菜入嘴里才想起来,老太君都未动筷子,她先起筷,有些僭越。 目光不安地看向主位方向,却发现老太君早已不在,又看向夜流怀,却正好与夜流怀的视线来了个对视。 他的视线深沉又精明,带着看穿人心的危险,让秦朝露心里慌乱,目光不安地错开他的视线,低头继续吃菜。 夜流怀俯身过去,双手撑着她的凳子,将人连凳拖过来,抱在怀中,“李公公可与你说了些什么?” 秦朝露夹菜的手一僵,整张脸慌乱到了极点,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夜流怀,又不知该不该跟他说。 因为李公公临走时补的那句话,怎么听都像是暗示她不要告诉夜流怀,所以她只能垂头避开他的视线,艰难道了句,“没什么。” 夜流怀哽了哽,望着她的眼神满是复杂,但终是都掩下了,只发自肺腑的说了一句,“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我说,我是你最大的依靠。也是唯一不遗余力帮你的人!” “嗯。”她心里一酸,那里面微起的波澜此刻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她忽然抬起眸,想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他。 但夜流怀却站起身,“你先吃,我去趟大理寺。” “大理寺?” “嗯。朝华还在里面,我去捞人。” 秦朝露想起来,朝华为了照顾她弄了个盗窃罪被关起来,之后就一直没出来,算着时间,是今天出狱。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在这吃着,并且好好歇息。”他俯身过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秦朝露却隐约觉得他是想让自己在这好好反思。 他这是生气了?在怪自己没有如实相告?秦朝露心烦意乱。 “公子!” 大理寺牢门打开,衙役为朝华解了手铐脚铐。 朝华活动活动手脚,朝夜流怀走去。 夜流怀双手负背,望着天边出神。 朝华默默跟在身后,不多言。 夜流怀想了良久才回过神,转身对她嘱道,“这几日多留心她的一举一动。有事即刻向我禀报。” “是!” 第一百三十章 索取权利 秦朝露坐立难安,因为她好像让夜流怀失望了。 经历了这么多,她的确不该再对他有任何隐瞒,只是李公公临走前那句话,让她忍不住担心,如果事情告诉夜流怀之后,皇上会不会暗中对他做什么,所以她才一直吞吐不定。 但说到皇上,又不得不让她想起另一桩事。 监狱里,那个殴打她的市井无赖,是一颗废棋。 打从他进大牢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布好了被抓住打死的结局。 既然这样,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幕后人的身份,除非这是幕后人故意透给他的。 幕后人是皇上,也就是说是皇上故意让她知道的! 秦朝露目光一沉,一种被人算计而无力的感觉攀上心头,让她心惊胆战,出了一身汗。 手里筷子落地,叮当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蹲身去捡,身后长发簌簌落下,如瀑如绸遮了整张脸,却同时叫她领悟到了什么。 所以皇上一早就想让她来找他了吧,只是她一直没反应过来,这才让李公公来传话。 所以,就算她逃得了今日也逃不了明日。 等到明日皇上下旨召见的时候,事情就更麻烦了。 想明白这些后,秦朝露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那么有没有法子能让她的在劣势中得到那么一星两点的优势? 她站起身,将筷子放回桌上,脑中飞快思考着她能得到些什么。 皇上是九五之尊,尽管现在权势受掣,但他阴谋算计样样在行迟早有一天会收拢皇权,所以,他最富有的就是权力。 她可以跟他讨要权利。 而且,她还猜测,皇上从一开始就已经韬光养晦的话,他私下可能是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权利。 如果她能握住这些,就可以助夜流怀一臂之力,加大他的胜算。 这么一想,秦朝露觉得这皇上是有必要见的。 只是她现在是女儿身,要想让皇帝给她权利,就必须有个绝对的理由,这个理由又是什么?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秦朝露咬着手指,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 马车哒哒地奔往皇宫,途经大理寺门口,夜流怀正好转过头来,眼瞧着自家马车自眼前经过,他立刻想到了秦朝露,然而二话不说拦了一辆马车,上车去追,临走时吩咐朝华先回去。 “是!” 御书房内,小公公垂首捧茶上来,茶杯轻放在书案上,小公公垂首退下。 贞德帝正描绘江山,孜孜不倦。 书案下,秦朝露俯首帖耳,静等贞德帝画完,她此刻内心很是平静,因为在来的路上已经将一切都想好了。 贞德帝将最后一笔收尾之后才看了秦朝露一眼,又捧了茶喝,末了将印章一盖,命人拿下画去,才端坐龙椅之上,看向秦朝露。 “来了。” “是。” “起来吧。” “谢皇上。” “抬起头来!” 秦朝露抬起头,眸微垂。 贞德帝看了一眼,“像,像前世的你!” 秦朝露怔楞。 贞德帝在她吃惊的眼神中,悠然一笑,又指道,“就是比前世多了几道疤。不过以你的医术,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秦朝露,“……” 贞德帝继续饮茶,“嗯,这茶不错。你要不要来一杯?” 秦朝露刚想说不用,结果皇帝就命人又送一杯来。 秦朝露没法子,举杯饮尽。 皇帝咂嘴,“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秦朝露苦笑,又不得不点头。 好喝是好喝,但就是心里憷得慌。按说她都已经知道皇上的真面目了,他还要摆出一副厚道随和的脸面,叫她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始终保持警惕心。 贞德帝却是自顾自喝茶,喝得差不多了,才笑容一收,精明地视线盯着她,问道,“朕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 “怕吗?” “怕。” “怕什么?” “怕皇上杀了我。”秦朝露抬起眸来,眼神看向贞德帝。 她涉世未深,城府太浅,看向贞德帝的眼神带了几分闪烁,可内心里却是不怕的,因为她都已经设想好了一切,并且也知道皇帝不敢杀她。 “哦?那还敢来?”贞德帝看着她的眸子,兴致泼好,他知道她不怕。怕的人是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的。 “因为,民女突然想到,皇上不敢杀了民女。皇上还留着民女有用呢!” 皇上噗嗤一笑,指着秦朝露一脸无奈又欣赏,“聪明!你果然还是那个你,即便这一世出生寒门,没有书香熏陶,没有内院宅斗耳濡目染,你还是那么聪明。” 秦朝露嘴角抽搐,“陛下两次提起前世。请问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皇上哈哈大笑,像是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但笑完又回答了她的话,“自然是认真的。前世你可是太子青梅竹马的太子妃,还是朕亲自赐婚,朕用你来对付慕容锦家。 没想到你完成的很出色。不仅毁了慕容家,还坏了世家半年的格局,更重要的是你还……” 皇上说一半,突然不说了,手指揉着眉心,颇有些羞于启口。关于他前世被人下毒奄奄一息的事,始终是耻辱。 而至今他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他下的毒,身边所有人都有可能,包括这个秦朝露。 秦朝露一字不落的听着,虽然觉得这些话有些离谱,又觉得皇上有点疯疯癫癫,但既然皇上能摆出这么大一个局,就说明不是疯子,又或者不是普通的疯子,她得小心警惕些。 “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你感兴趣的,你的身世。” 秦朝露对上眸来,聚精会神。 皇上慢悠悠地说道,像是讲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故事。 “你其实姓赵,是赵家嫡系子孙,赵蕴斓。” “哪个赵家?”秦朝露心生出不祥的预感,不会是—— “没错!就是那个赵,恭王外祖赵家。”皇上说的轻描淡写。 秦朝露嘴角微抽,总觉得他的话充满了不可信,尤其是说话的语气,就有种很扯淡的感觉。 但她想想,来都来了,还是听听吧,毕竟皇上叫她来的最终目的还没说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流怀的师父是赵家人 “您继续!”她面无表情地抬手做请。 皇上回想了一下,抚着胡子,幽幽地说,“赵家其实是武将世家,祖上也出过不少将军。你爹赵捷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威远大将军。 那个时候,夜流怀还拜过他为师。” 皇上特意补了一句,余光瞥向秦朝露,想看看她的反应。 秦朝露听完的确很惊讶,没想到夜流怀会跟赵家牵扯,明明他平日看着跟赵家毫无瓜葛,甚至还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他怎么会跟赵家有牵扯。 如果说夜流怀跟慕容家有牵扯,她还能信上几分,毕竟夜流怀都站在太子这边了,要说他跟赵家……她实在想象不出来。 但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应该表露出来,因为皇上正看着她呢。 秦朝露猜不透皇上说这些的目的,就只能尽量的控制情绪,不让情绪外泄被皇上利用。 皇上不屑一哼,将她情绪尽收眼底,看破不说破,继续说赵家,“赵家嫡系一脉只有两位将军,你爹和你大伯。除此之外的赵家人都是赵家旁系。 由于赵家嫡系人丁凋零,旁系又人丁兴旺。所以官场上很多的赵大人都是赵氏旁系。哦,现在该称嫡系了,毕竟他们现在才是赵氏中流砥柱,而真正的嫡系已经灭亡了。” 皇帝说完又悻悻一笑,一副赵氏嫡系有此局面都是他们活该的表情,顺手扒拉一旁的什锦盒,翻出一把瓜子,一边剥一边说,还不忘问秦朝露,“吃吗?” 秦朝露险些晕倒,这个时候,她正绷着一根弦,随时警惕着这位皇上,结果皇上这般气定神闲地问她吃吗? 难道这就是上位者城府高深之处,已经达到说任何事都能够风轻云淡的地步了?她觉得应该是。 她遇到的每一个人,哪个是简单易对付的,也就只有她最容易被人干掉罢了。 秦朝露眉头皱紧,越来越不敢掉以轻心,同时也有些沉不住气,尤其是面对这个东拉西扯,不知道何时会说出重点的皇上。 她就决定直接问,“皇上说这些是想让民女做什么?” 皇上不怀好意一笑,又迅速掩下,抬手示意,“别急,听朕把话讲完!这么快就沉不住气,如何做大事。” 秦朝露深吸口气,隐忍。 于是皇上又说了好些关于赵家,关于赵捷将军的话,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但都与她无关。 虽然皇上说赵捷将军是她的生父,但也只是片面之词,毕竟他并没说出实质性的证据来,所以秦朝露也只当是听了一个别人家的故事,内心毫无波澜。 不过她看皇上说的很激动,似乎他对这位赵将军有几分情谊。 这倒是让她大为意外。 因着皇上对赵将军的不同,秦朝露忍不住听了几句,从皇帝登基,与赵将军的相识相遇说到君臣情谊,说到了赵将军娶了一个不爱娶的女子,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说到这里,皇上突然一顿,面色情绪终于有了起伏,是有几分隐忍,又有几分痛心,最后又是冷嗤,“赵家嫡系原本可以荣华富贵人丁兴旺,无奈你爹爱上不该爱的人遭百官弹劾,不得已以死谢罪! 赵家嫡系从此败落,旁系崛起。” 皇帝气得怒拍桌子,狠喘了口气,最后又闭眸扶额,重重跌倒在龙椅上。 “他辜负了朕一番厚望,搅黄了朕的一番谋划。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恶!” “什么叫不该爱的人?难道人还要分该与不该?还有,陛下似乎对赵将军的思念,仅是因为他坏了您的计划。陛下是可惜赵将军之死,还是计划被破坏?” 秦朝露抬眸对上贞德帝,因受其影响,她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尤其是听了他一番混账话后,内心的正义感上来,情绪更是汹涌澎湃,恨不得要跟皇上来个你死我活。 “因为他爱的是敌国女子!”皇上声音骤然一冷,面色又狰狞又恨铁不成钢,冷不丁转过头来看着秦朝露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让秦朝露觉得他是在看赵捷。 “我锦国与文国数百年来分分合合,战争无数。 二十多年前,文国派了和亲公主嫁往我锦国。岂料中途公主逃婚,下落不明,以至于两国交恶。 这个时候,你爹身为大将军却爱上了公主身边的侍女,你说,他是不是有错!” “所以陛下杀了他?”秦朝露喉头一哽,双手握紧,莫名的悲愤和不甘涌上心头,聚于眼里,落下几分杀气。 她想那个不该爱的人应该就是她娘了,如果陛下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的话。 当然,就算不是她娘。陛下说的这番无耻之言也着实让她觉得她的很多观念被打碎又重组。 她震惊,气愤,不认同! “不是朕杀的!朕是恨不得他有这样的污点! 是赵家旁系以及其他世家看不惯赵捷才百般弹劾,又拿权势逼迫朕下了赐死令。” 皇上闭上眸,嘴角激动地抽搐。 秦朝露怔怔,他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跟刚才的气定神闲的皇帝判若两人。 看来这件事后,最受刺激的人是皇上!秦朝露心头一跳,浑身冒汗。 “可陛下还是杀了他,不是吗?”她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说完才后悔,眼下的陛下已经疯了,她还这么刺激,她真的是…… “朕是没办法!”贞德皇帝咬牙怒吼,面色竟是无奈和痛恨,但最终眼神看向秦朝露时又像是得了救赎,他匆匆走到秦朝露面前,双手将她扶起,满目含笑地望着她。 “可是朕救了你!是朕把你抱给别人,你才能活到今天。朕已经没什么对不起赵将军的了。朕问心无愧!” 秦朝露心里发怵,感觉陛下的确是疯了,毕竟问心无愧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情绪和表情的。 他是问心有愧又不肯承认,才一直备受折磨,导致现在疯疯癫癫。 秦朝露怕极了他,真想一走了之,又怕他发疯病,只能忍着各种不适应极力配合着。 然而,皇上还是看出了她未来及掩饰的表情,嘴角一抽,心下不悦,“怎么?你是觉得朕在骗你?” “没有。” “哼!”皇上甩袖坐回到龙椅上,大手一拍,质问她,“朕问你!你可是有一件红底金边,绣着荷花,写着‘斓’字的肚兜?” 秦朝露震惊,难道皇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将你抱给农户的人是朕 贞德帝冷冷一笑,“当年将你抱给农户的人是朕。朕还给他们塞了一万两银子,让他们永世不得回京。 是朕救了你,是朕救了赵将军的孩子。朕对赵家早已经问心无愧了!” 秦朝露暗吞口口水,眼睛突突的,有些不可置信。 她一直以为那个将她送人的人是她爹。 她以为她爹在临难前为她谋算好了后路。 她还时常幻想着这样的场景,从中缅怀着从未见过的父亲和父爱,却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皇上,皇上救了她。 所以,她爹在此之前早就遇难。 她爹怕是连她最后一面都未来得及见到吧。 秦朝露忍不住想到那个时候,她爹娘该有多绝望。 “怎么?知道朕救了你之后,你好像很失望?”皇上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表情,心中大为不悦。 “不,不是。只是民女有些震惊罢了。”秦朝露矢口否认,心里慌得厉害,因为皇上太可怕了,她在他面前如履薄冰,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因为她的事还没说呢。 想到她要对皇上说的事,才反应过来,皇上说了这么多,还没说要她做什么呢,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来告诉她真相的。 秦朝露警铃大作,回过神来,再想到这才是陛下说了这么多,大打感情牌的目的吧。她差点上当了。 “陛下今日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民女做些什么?是想让民女去斗赵家。” “不,朕只是希望你能拿回你应得的。”皇上看着她,双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一副付以重任的样子。 秦朝露警惕心竖起后,再也不相信他的鬼话,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话为自己争取权利。 “民女沦落民间,受尽凄苦,承蒙陛下告知真相,民女才知在赵家还有一份立足之地。 只是民女毕竟无权无势,陛下又说如今的赵家并非当年的嫡系。 那么此时民女贸然上门,怕是会被当成讹诈的,被乱棍打死。 民女有一计,可以让赵家主动上门认民女。” “哦?说来听听。”贞德帝精明一笑,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不得不说,他还是很欣赏这个女人的。前世他把她放在宫里封为锦阳公主,随太子公主一同教养,能长出那般玲珑心,能搅动朝堂,他认了。 但这一世,他明明已经将人放在寒门抚养,但没想到还是一成不变的聪明,不过幸好,聪明有余,城府不够,跟前世的她一比,还差着远。 他放心了。 秦朝露趁机将来时想好的说辞一字不落地说出来,“云水县山贼劫银一案,据说幕后牵扯了赵家。 民女想,若是这案子由民女插手,赵家一定会上门来认领民女,恨不得将民女当佛一样请回去。” 秦朝露说的小心翼翼,说完又不忘打量皇上一眼,她担心自己这粗陋的手段会被皇上看出来。 当然,未免皇上不同意,她还是补了一句,“陛下想收拢皇权就必须有人身先士卒破除寒门。 民女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民女背后是夜王,而且民女是女子。 所以,如果案子查不清楚,陛下可将一切推给夜王,让夜王去收烂摊子。 如果案子查清,民女掌握的权利,最终都会收归陛下。毕竟女子在朝中难以立足。” 不仅是因为男尊女卑的观念问题,还有生理问题。女子会成亲生子,那么辞官交权是必然的。 所以,她就是一颗很好的收拢皇权的棋子。 这是秦朝露能够想到的敢在皇帝面前要权的资本。 但她也知道,如果有朝一日皇权收拢,她一定会被弃之不用,不过那天来临之前,她必须先捏住权利,保证自己不会成为夜流怀的拖累。 皇帝怔怔看着她,突然呵笑,“好!” “多谢陛下!”秦朝露怕他反悔,赶紧起身拜倒,但心里还是隐隐不安,没想到皇上答应的如此爽快。 这样,总让她觉得她的所言所语都在皇帝的预料之内一样,让她很不踏实。 …… “殿下!” 夜流怀急急赶到宫门口,却被守卫拦住了。 “殿下,陛下交代,今日谁也不见。” “那刚才……”夜流怀忧心忡忡地看向宫内,想说刚才他还看见他家阿露进去了呢。 但守门的禁卫军通常都不会过多回答,所以夜流怀意识到问了也是白问。 他急得在门口转圈圈,思考着是硬闯还是在外面等。 …… 御书房内,小公公垂眸进来,绕到皇帝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皇上颔首,又突然吐了口气,似有疲倦地吩咐道,“太子和慕容小姐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去把太子和慕容锦绣召进来!” “是!” 小公公领命退下。 秦朝露眉头皱紧,因为不知道皇上想耍什么把戏,所以才格外警惕。 贞德帝同小公公交代完又转过眸来,看向秦朝露,“刑部侍郎已经有人做了。 大理寺是太子的掌控。 你若想为朕劈开世家,就必须重新设立一个权力司部,重新分权,如此才能避免与世家之间争权夺利。 就设立督察院,你做院长。 正好你的赵氏血脉,以及夜王妃的身份足够你坐上这个位置。但能不能坐稳就要靠你自己了!” “臣,定不负圣望!”秦朝露起身拜倒,自然而然地称臣。 贞德帝眉头一挑,有些心悸,毕竟她这副样子让他想到了前世的她。 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坐稳了督察院,着实清理了好一批人,还差点分走了皇权。 这一世,贞德帝决定在她大权在握之时,急早的把她解决掉。 “先退下吧。何时宣布督察院的事,朕再仔细斟酌。” “是!”秦朝露躬身退下。 大步走出御书房的那刻,她悄悄吐了口气,第一步计划成功。接下来,就等着皇上给一个合适的机会确立督察院,然后她再想办法扳倒赵家,那么也就大权在握了,到那个时候,她就有足够本事帮助夜流怀了。 夜流怀自宫外匆匆进来,他原本是想翻墙了,但没想到皇帝身边的公公突然走来,说是允他进宫了,他就这么匆匆跑来,正好看见秦朝露迎面走来。 夜流怀看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大步追上去。 但此时,秦朝露神情异常,很不对劲。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 她感觉头有些疼,起初只是隐隐作疼,脚步虚弱无力,但很快她就感觉头像是要爆炸了一样,耳边还传来了奇怪的音律,像魔音又像咒语在她耳边念念碎,念得她心烦意乱头更痛了。 怎么回事,是谁在念经,怎么这么烦! 她扶额前走,却发现前面路犹如陷入一个一个大坑,她再往回看,后面的路也陷入了一个又一个大坑,心里一噔,不敢再迈步,只能原地停留,这一停留又失了力气,最后整个人瘫坐在地,双手拼命敲打脑袋。 “阿露!”夜流怀小跑上去,心疼地抱住她,双手捏住她的双手放进自己怀里,然后大手轻抚上她的脑袋,揉按太阳穴。 秦朝露感觉舒缓了许多,但痛意并没消失,只是像小虫子一样钻来钻去,舒服那么片刻,习惯了之后又觉得不适应了。 “疼,好疼!”她烦躁的在他怀里扭来扭曲,生不如死。 夜流怀拼命按住她的身子不让乱动,毕竟这样很容易擦枪走火,“是不是陛下给你吃了什么?”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御书房方向。 御书房大门敞开,外面仅一位公公候着。 夜流怀望着那屋内,里面光线不好,有些昏暗,但此刻望过去更像一个充满邪恶,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但他偏不信邪,就要往里闯一闯,夜流怀眸光一冷,眼眶逐渐攀红。 秦朝露拦住他,“沉住气!我好不容易从陛下那要来了权利,如果,如果你进去,我就,白费心思了。”她难受得只能将一句话分成几句说。 夜流怀又心疼又愤怒,“我不是说了,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但到底看着秦朝露这么痛苦,责怪的话说出来,怒火都被浇了个彻底,反而带上几个颤音,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秦朝露摇头,双手紧紧握住他胸前的衣服,极力说出,“没用的。我若不争不抢,别人也会抢。 夜流怀,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你也别让我分心,好不好?” 秦朝露抬起头来,痛得迷离的双眸只有片刻的清明,但这片刻的清明中还有几分让人心疼的倔强。 夜流怀心都快被撕碎了,他终是咬着唇,抱起她往宫外走,脚步走得稳健而飞快。 秦朝露感受着身下起伏有力的颠簸,这种颠簸让她的痛苦得到一丝缓解。 她抬起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侧脸,想将这个男人刻在心上,日后若是计划失败,她死的时候也能带走这份思念。 但当视线一点点去描棱他的脸廓时,眼前却出现另一张脸,她惊讶,“宪之?” 夜流怀脚步一顿,眸底掀起一层风浪,喉咙苦涩,半天没敢低头看她,猛吸了口气,才平静地垂下头,望着怀中人那双迷离不清的双眸,问她,“你可知你在叫谁?” 秦朝露此刻已经意识混乱,她听不见夜流怀在跟她说什么,只是模糊的看到一张脸垂下来,眸光望着她。 那眸光像是刺穿云雾的一道光,她的视线望去所有一切都是模糊的,都像裹在云雾中一样,唯有这道光最为清晰,她试着伸手去抓,但眼前却又出现另一道景象。 她穿着一身红嫁衣,立在身后的台阶上,也是伸着手,笑容满面地望向台下的人。 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也不觉得有什么是值得可笑的。 她感觉很奇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台阶下走去,她却还站在原地,呆呆地打量着周围的场景,又转头看向身体跑去的方向。 台阶下,太子红装金冠合眸一笑,向她伸出手来,温柔缱绻地叫了一声,“斓儿。” “宪之。” 二人相拥而笑,喜不自已,但秦朝露的意识却像旁观者一样,迷茫又怪异地看着他们,忽然视线一飘,她发现夜流怀就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一身白衣胜雪,不声不响,不言不语,那样子好似要与同色台阶融为一体一样。 她怔怔地看着他,脚步朝他走去,但夜流怀正于此时转身离去,负在背后的手,双双握紧,指缝间殷殷渗血,血迹落在地上,白玉台阶落下一枚玫红。 她望着玫红看了半天,一种撕心裂肺,痛苦不堪的感觉满涌上来,令她呼痛,她忍不住叫出声,“夜流怀!” 双眸睁开,眼前云雾散去,耳旁魔音不再,两眼热泪滚滚落下。 “我在。” 夜流怀看着她从迷离走向清明,看着她一点点恢复意识,看着她在叫错了别人的名字后,终于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他有些激动又有些吃醋,最终又是不忍心责怪。 “放我下来吧,我好像好点了。”他的手有伤,她怎么能让他抱她。 “没关系,我抱得动。”夜流怀的声音轻柔缱绻,又小心翼翼。 秦朝露痴痴地望着他,不明白幻影中的自己为何没有选择夜流怀。 正此时,太子和慕容锦绣自宫外进来。 太子面色阴沉,大步流星,与慕容锦绣隔开了一段距离。 慕容锦绣扶着腿,一面委屈一面急追,“表哥,你等等我啊!你可是答应了要娶我的,那我就是你的未婚妻了。 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未婚妻!” 太子不说话,继续疾走,走到秦朝露和夜流怀跟前,他才忍不住停下脚步,转看过来。 秦朝露看着太子,又想到幻境中的人,一时间有那么些恍惚,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太子只与她对了一眼,没说一句,就抬头继续朝前走去。 慕容锦绣知道死追是追不上太子的,索性停下来,数落秦朝露。 “秦公子,哦不,秦姑娘!真没想到,你居然没死。不过你这模样,还不如死了!” “说什么呢!”如她所愿,太子闻声折返,脚步匆匆朝慕容锦绣奔去。 慕容锦绣有些怕他,但又不甘心,色厉内荏地吼道,“凶什么凶!我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你当着我的面维护别的女人真的好吗?” “我不是维护谁,只是想教训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未来的太子妃,就要注意言行举止,免得丢了本太子的脸面!” “那也是你自己挑的!是你向皇后姑母说要娶我的,不是我死皮赖脸赖着你。现在后悔了就开始对我挑三拣四,李乾煜,你真够可以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锦阳公主 秦朝露与夜流怀对视一眼。 夜流怀抱着她,事不关己地往外走。 身后面,慕容锦绣的怒吼声不断地传来,“人家现在是夜王妃了,赐婚圣旨都下了,所以,你别再打歪主意!” “够了!” “啪!” “啊——你,你,你敢打我,你,我,我要告诉皇帝姑父去!” 秦朝露听得直起鸡皮疙瘩,这样的婚后生活,不用看都能想象出来,太子有点惨啊! 她摇摇头,颇为同情。 但同情完又突然想到太子曾说过她是他前世太子妃之类的话,这些话正好又跟她的幻觉对上,不由得让她好奇,是否真有前世一说。她转头,定定地看向后面。 夜流怀故意颠她。 秦朝露回过神来,视线正好撞入夜流怀霸道不满的视线里,她像是偷吃腥的猫儿一样,缩着头,心虚地挪开视线。 夜流怀抱她上了马车,抬手放了车帘,在封闭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才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陛下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是赵将军的女儿,赵蕴斓。还说赵家当年有嫡系和旁系一说,还说我娘是敌国女子,是什么和亲公主身边的侍女。” 她抬起眸来,怔怔地看着夜流怀,“还说你是赵将军的徒弟,是不是真的?” 皇上跟她说的话,她决定不再隐瞒。 因为已经隐瞒过一次,他生气了,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所以这次他一问,她就乖乖的一股脑的都说出来。 她觉得这样说出来也好,如果夜流怀真是赵将军的徒弟,那么关于赵将军以及赵将军女儿的事他一定知道一些。 正好有些事她需要求证,夜流怀是唯一一个让她信任的人,他说出来的话,她会信。 夜流怀在她视线中,轻轻颔首,没有否认,“赵捷将军的确是我师父,而且与我爹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赵将军之所以选我做他的徒弟是因为他说赵家枪法无人继承,所以想找个传承人。 我也是因此才知道师父早已娶妻生女。在此之前,还以为他打算打光棍。 毕竟那个时候他都四十多了。” 夜流怀说起这些,视线往前一抬,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 “那你见过他女儿吗,你看我像吗?”秦朝露双目炯炯地看着他,像是看到了希望。 夜流怀摇头,“没见过,不知道。”他回望她,“陛下既然跟你说起赵家,想来也跟你说过赵将军之死。” 秦朝露点头。 夜流怀继续说,“我是在师父遇难的时候才知道他娶了什么样的女人,才明白为何他从没跟我说过他的女儿。 所以,我也没见过这位小师妹。尽管后来,我多次派人四处打听,奈何杳无音讯。” 她若真是师父的女儿,就是他的小师妹。若是如此,他们就是亲上加亲了。 夜流怀看着她的眼神微微一亮,嘴角勾笑,双手忍不住搂紧。 秦朝露燃起的希望瞬间又灭了。 既然没人认识她,就没人能证明她的身份。光凭皇上的片言只语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尽管他的确能说出她当年穿的那件肚兜样子,但这不代表他就是护她的人。 因为杀他的人也可能知道。 对,皇上当时发疯的样子像是要来追杀她的人。 那么她到底是不是赵家血脉? 马车哒哒往前,车外人声喧嚣,车内安静异常。 夜流怀一眨不眨地看着怀里的人儿陷入自我怀疑的痛苦中,模样看起来颇有些可爱。 他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蛋,又道,“或许有一个人见过我的小师妹。” “谁?” “锦阳公主赵蕴文。” “锦阳公主?姓赵?看来是赵家人了。不过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之前,在给她分析局势,介绍世家人物时都详细到连太医这种人物都介绍了,还特意强调了一句,陛下只有华阳公主一位公主,这突然冒出来一位锦阳公主,虽然不是皇室血脉,但都封为公主了,明显是有故事的。 偏偏夜流怀去掉了这段故事,他这分明就是有意隐瞒。 就算夜流怀因为他师父的事才对赵家闭口不言,但她还是觉得他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刻意隐瞒不说的。 夜流怀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但仍闭口不谈隐瞒的原因,只简单介绍这位锦阳公主,“她出自赵家嫡系,我师父兄长的女儿,赵蕴斓的堂姐。 赵家嫡系败落后,她就被皇上封了公主,之后又嫁到远山温家,便鲜少回京。 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赵家血脉,可以问她。 我想,别人没见过你,她总应该见过吧。” 秦朝露呼吸一紧,喃喃自语,“没想到我还有个堂姐。” 夜流怀怔怔地看着她,心想这么快就认祖归宗了,这堂姐叫得可比叫他还顺口,莫名有些不高兴。 夜流怀转过身,正对着她,双手捧起她的脸,视线对着她的视线,口气颇是吃味,“你这堂姐叫的挺顺口啊?怎么不见你叫我一声。” “夜流怀。” “不是。” “仲谦?” “也不是。” “那是什么?” “你懂的。” “我不懂。” “那我让你懂!”夜流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俯身过去,唇瓣落在她唇瓣上方一寸的距离,停住了。 秦朝露害羞又紧张地看着他,一颗心跳得飞快。 夜流怀勾唇邪笑,“这赐婚圣旨都下了,名分都定了。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夫,夫君?” “乖!”大手轻抚的摸着她的脑袋,眸光宠溺温柔地望着她,她脸上疤痕丝毫不影响在他心中的美,俯身过去,欲一亲芳泽。 秦朝露适时转开话题,掩住慌乱的心跳,“那走吧,我们去找她。对了,她嫁得如何,那个人对她好不好?” “死了。”夜流怀顿住一亲芳泽的冲动,拇指指腹轻轻刮蹭她的嘴唇。 “怎么死的?”秦朝露眼神落过来,如同树叶落尽弱水中,差点融化了,不得已,只能匆匆错开,并且顺势按下他的大拇指。 “病死的。”夜流怀换根手指头继续磨蹭她的嘴唇。 秦朝露作势要咬他,“那她就不能再嫁吗?她多大了?如果年纪轻轻就守寡,可惜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实交代 夜流怀笑着收回手指,握在她腰上,又将人抱紧了些,“二十八。陛下曾劝她再嫁,是她不肯,之后就没再提过。 对了,要去远山找她,还是先用老太君的名义下个拜帖。” “恩恩。”秦朝露想到锦阳,又忍不住想到华阳,毕竟都是阳字辈还都是公主。 然后她就突然想到庆功宴那天的情景,冷不丁从夜流怀怀里钻出来,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小手揪住他的衣领,颇霸气地盯着他的眼睛,眉头一努,“寻衅逼供”道,“老实交代,你跟华阳公主又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那天庆功宴你们会吵起来?不许不回答!” 这个问题早在贺大夫大婚当天,她就问过了,只是夜流怀不肯说,然后她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和立场追问便不再问。 但女儿家向来对这种问题最为敏感,她不问不代表就忘记了,事实上一直记着呢。 如今她可是皇帝钦点的夜王妃,是他夜流怀名正言顺的妻子,所以,她有权利知道。 夜流怀正坐着,看着她骑在自己身上小老虎似的霸道又娇憨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 秦朝露面色涨红,威势大减。 夜流怀心情极好,又亲了一口。 秦朝露急得双手捂嘴,控诉不满,“别想转移话题,快回答!” 夜流怀单手握住她的双手,反剪到她背后,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一拍,秦朝露整个人往前倾正好靠到他怀里,他顺势落下一吻,又微张,含住了她。 秦朝露呜呜乱叫,夜流怀一个翻身反将她压在车壁上,吻得她头晕目眩,脑子一片空白。 夜流怀抬起眸来,目光温柔深情地看着她,看着粉嫩娇俏的脸蛋,逐渐粉里透红,透亮,双眸水汽氤氲煞是迷人,然后他也迷醉在这段温柔里。 他原本是故意逗她,却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含得久了,就越发想要据为己有,越发不舍得放开,恨不得就此将其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只是,越是这么想,越是让他不安,因为这个女人方才喊了太子的表字。 她是先喊得别人,再喊得他,所以他始终是居于后位的。 想到这些,夜流怀就莫名不满,邪火往上一窜,加深了那道吻。 秦朝露感觉自己快溺死在这温柔里。 马车还在前行,周围都是人来人往的喧嚣声,车帘时不时地随风舞动,虽然幅度不大,却还是叫她心惊肉跳,但偏偏耳旁时不时的有个人蛊惑着她,让她好不容易提起的理智又渐渐溃散。 “阿露,赐婚圣旨都已经下了,你迟早都是我的人,不如……”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晚一日就多一日的提心吊胆,倒不如现在就将她据为己有,省得她记起前世后抛弃他。 夜流怀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秦朝露双手去挡,被夜流怀轻轻拿开,继续解。 秦朝露有些慌张,还有些害怕,他现在这个样子,跟那群山贼太像了。 她怕这样的夜流怀,好像一只野兽。 秦朝露急的大叫,“不要,夜流怀,别,别这样。” 她双手死死握住她的手,在他视线里,委屈又害怕的猛摇头。 “为什么?”夜流怀呼吸一热,热气喷洒在她耳边,耳朵一痒。 “我,我还没准备好。” “反正迟早的事,而且我会对你负责的,相信我。” “那我也不要,我怕。我真的好怕,你还是那个夜流怀吗?”她目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声音带了点哭腔。 现在的夜流怀,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真的让她觉得好可怕。 她认识的夜流怀不应该是这样的。 夜流怀咬了咬牙,终究是将那股难掩的复杂的又躁动不安的情绪吞了下去,抬手将她拉起,环着她重新整理好衣服发髻。 秦朝露僵僵地坐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心里像踹了几只兔子。 夜流怀双手搂住她的双手,头埋在她脖颈间,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秦朝露摇头,“我会尽量适应的。” 她猜测夜流怀什么都听不进去应该是实在太难受了,可能以后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很多,该适应的是她。 “阿露,你真好。”夜流怀抱紧了她。 “那你可以说你跟华阳公主的事了吗?” 扯了半天,正事还没说呢。 夜流怀噗嗤一笑,嘴角是甜蜜的味道,“我要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不用说了,我已经猜到了!”秦朝露双手握成拳,愤愤拍他的大腿。 夜流怀大掌顺势一挡正好将她小拳包住,看着她哭笑不得,“不是你猜的那样。” “不是我猜的那样,你怎么知道我猜的哪样?”秦朝露瞪着眼,不服气。 “真不是你猜的那样。是当年,我夜家满门殉国之后,皇上念及夜家功劳,原想封我为异姓王,但遭了大臣反对之后,才决定将公主嫁给我。 只是,当时皇上是想将锦阳公主嫁给我,但她突然染了重病,然后才改为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也病了?”秦朝露目光闪闪地看着夜流怀,听他说到这里时,她就忍不住想笑。 锦阳公主这个时候身染重病,分明就是不想嫁给他。想到他堂堂的夜王殿下,曾经的大将军居然也有被人拒婚的时候,她就觉得很有喜感。 “快说,华阳公主呢?” “被我以重孝在身拒绝了。”夜流怀在她嘲笑的眼神中,很骄傲地说道。 他可不是每次都被人拒绝的,他也是有人追求的好嘛。锦阳公主只是例外而已。 秦朝露摸着下巴,砸吧嘴,心里有种捡破鞋的感觉。 “看什么呢,什么眼神!”夜流怀伸手打断她的思绪。 秦朝露捂着嘴哈哈大笑,“夜流怀,你得对我好点,毕竟除了小爷之外就没人要你了。所以,你得知足,哈哈!” 她越笑越开怀,脸上旋开了花。 夜流怀顺势搂紧她,故作可怜,“那你得拉紧我,别把我弄丢了。” “一定,一定!”秦朝露笑得眉眼弯弯,小手反握住他的大手。 马车哒哒地驶向转角,驶入夜府,消失在夜幕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前往远山 翌日一早,秦朝露心情极好的起床,收拾细软。 夜流怀比她起得早,早就在她准备收拾细软的时候,就已经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停当了,所以秦朝露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顺带多加了一个红木盒而已。 夜流怀视线盯过来,落在盒子上,心想这盒子他熟,是秦如风给她的,至于里面是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他还没看过,又很想看,但又不好说,怕她不给。 夜流怀盯着盒子盯了许久。 秦朝露早就发现他这点小心思了,故意不说破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还别说挺能忍的,但又怕一会上车后,他会用他的方式逼她说出来,所以未免一会遭受“皮肉之苦”,她还是决定主动交代。 “这盒子里是我的肚兜。我想拿过去给锦阳公主看看,若她真的见过我,应该会认识这个肚兜的。” “哦——我不好奇。”夜流怀双手环胸,一脸认真平静地说道。 秦朝露冷嗤,他会不好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说不好奇。 算了,看破不说破,给他留点面子。 “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再想想,别漏了。”老太君也一早起来,两人虽已经是大人了,尤其是夜流怀常年在外,有绝对的野外生存经验,但在老太君眼里总也不放心似的,还不忘让映月帮忙检查一下。 夜流怀很自然地拦住了映月,“都准备妥当了,再检查就得重新翻出来,再重新放回去,一来一去的耽误工夫。” 老太君这才罢了,“算了,真要缺什么就路上买吧。咱们夜家也不缺这点银子。” 秦朝露直呼,“奶奶真豪气!” 是嘞,老太君这个样子,真是有点让她刮目相看。 还记得她第一次见老太君的时候,她虽然穿着上好的料子,却是低调简单,头发发簪都只簪了一支。 就这样简单朴素的老太太,突然说出这句话来,既带着喜感,还带着疼爱,让秦朝露忍不住就想叫她一声奶奶。 老太君听见了,脆生生地应了,眼神在她和夜流怀之间比来比去,打趣道,“这怎么突然叫奶奶了,以前可是死活不肯叫的?难不成你们……进步了?” 秦朝露老脸一红,转开话题,“我把盒子放车里去。” 老太君眸光盯向夜流怀,小步走过去,颇顽皮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道,“多玩几天,不用赶着回来。最好啊,两个人去,三个人回。” 哈哈,老太君怕被秦朝露听见,姑娘家脸皮薄不好意思,于是她赶紧捂住嘴。 夜流怀自认为脸皮还算厚,但被长辈这么直白白的暗示,他也忍不住不好意思,“祖母,我们上车了。” “走吧,早去晚回。” 夜流怀脚步趔趄,差点摔了。武呈眼疾手快立马扶住了。 夜流怀对武呈嘱了几句,“这几日,各方时局若有动向,立刻飞鸽传书。” “是!” 秦朝露掀开车窗帘,朝老太君挥了挥。 老太君笑着挥挥手。 朝华和映月也朝秦朝露挥手。 秦朝露一一挥手过去,又看到朝华这圆润了一圈的脸,忍不住调侃,“朝华,大理寺的伙食有这么好吗,改天带我去尝尝!” “小姐!”朝华咬着唇,一脸不好意思。 接着所有人都笑了。 秦朝露听着身后的笑声,带着爱人,满心欢喜的上路去。 夜流怀伸手打开暗阁,抽出一盒吃食,又一本话本,给她无聊解闷用。 秦朝露不要,有这么个爱人在身边,聊聊天不好嘛,看什么书,吃什么食,她觉得有夜流怀在,不吃不喝都是开心的。 “夜流怀,你同我说说锦阳公主吧。” “想听?” “嗯。”她双手托腮,转过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夜流怀料想她这个没有亲人的人,突然得知在世上还有个血脉相连的人,一定会充满好奇,所以他也满足她,将所有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锦阳公主嫁给了远山世家温家嫡系二公子,温成。 这个温成是个饱读诗书颇有才华的人,且为人幽默风趣,不迂腐,只可惜体弱多病,身子羸弱,年过二十五就病故了。 锦阳公主深爱温成,自此一直寡居风义山庄别院。再也没回过京。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他说完,垂眸看向秦朝露。 秦朝露同情锦阳公主。她这个赵家女,也就空有这层身份,却实际上再也没有亲人了,所以京城与她没什么好留恋的,回来也只是望着昔日的宅院,徒增悲伤罢了。 不过她突然对温成好奇和风义山庄好奇起来,“温家是江湖人?” “温家曾经是武将出生,后来转做江湖生意,在江湖上有一定地位。 温家历代家主都有些魁梧粗糙,唯独温成因身体羸弱不能学武,走了文路,所以有些读书人的风骨。 大概是这点吸引了锦阳公主吧。不过两人确实般配,听说温公子在世的几年,公主和他琴瑟和鸣,恩爱无比。” “可惜了,这么好的男子就这么没了。”秦朝露惋惜道。 夜流怀怔怔地看着她,心里倒也不吃味,只是为她这股子感慨莫名觉得想笑,就好像一个孩子在感慨人生一样。 但又一想,他不该这么看她,毕竟她已经长大了,她的所思所谋全然是一个成人姿态,便也不觉得那么好笑了。 “对了。”秦朝露玉手攀上他的手臂,轻拍了拍,纠结道,“你说,如果我真是赵家人,你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秦朝露气结,这要她怎么说,直接问还会爱她吗,感觉她好像没人要一样,不行,太丢脸了。 “你自己体会吧!”秦朝露生闷气。 夜流怀抿嘴轻笑,那我问你,“如果你是赵家人,你会站在恭王那边吗?” “当然不会!就算我是赵家人,我跟恭王跟赵家人之间也只是连着血脉的陌生人。我怎么可能帮陌生人呢。 再说,赵家嫡系与旁系不是素有仇怨嘛,那我干嘛还要帮他们。” “就是!那我为何要因为赵家,牵扯到你呢?”夜流怀垂眸看向秦朝露。 秦朝露嘴微张,却又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夜流怀抬手柔柔她的脑袋,“别想了。不管结果如何,你还是你,是我夜流怀的未婚妻!” 秦朝露脸红。 马车此时已经奔出京城,奔往远山方向。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义山庄有难 “十九,二十,肖管家让我们替换你两。你两赶紧随肖管家出去一趟。” 偌大的风义山庄别院内,灯火通明。 各处甬道,回廊内,几波人马一波接一波的更换,人头攒动似流水。 别院最挺括的湘雅院寝屋门口,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厮正同守门的另两小厮,十九和二十打商量。 十九和二十很茫然,“为何要替换?难道还怕我们坏了肖管家的好事不成?”不过是看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能看不住了? “这是肖管家的命令。肖管家说你们二人机灵活络,有些特别的事需要交代你们。”其中一位女扮男装的小厮反应很快。 “那好吧。”十九和二十听了这些话,这才转身要走。 这两女扮男装的小厮趁他们转身之际,拿起背后藏着的木棍,冷不丁地朝他们二人打去。 瞬间,二人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两人急匆匆地去拍门,“二夫人,二夫人!” “红儿!”屋内女人闻声一喜,急忙翻身下床,匆匆开门。 两女扮男装的小厮朝外看了一眼,确定此时没人来寻,才将被打晕的小厮拖到屋里去。 女人看他们力气娇小搬抬不动,也跟出来帮忙。 等他们把那两人弄进屋后,那个叫红儿的丫环就让自家夫人扒了其中一人的衣服换上,然后即刻逃出去。 “弯月已经将消息送出去了。相信庄主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二夫人从密道逃出去后,只管往官道上走,那些恶人不敢在官道上动手。 哦,对了。京城夜家老太君还来了拜帖,说不定还能碰上老太君的车马。” “那你们怎么办?”女人不放心地看着这两个跟了自己快一年的丫鬟,虽然年分不长,但感情深厚。 “二夫人,我们必须得留下!十九和二十被打晕了,外面无人把守,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我们留下来装作十九和二十,还能顶一阵。” “就是,二夫人,您快走吧。”另一个一直不说话的奴婢握住女人的手,含泪催她快走。 女人不舍得丢下他们,却又不想辜负他们的好意,没办法,她只好走了,只是临走时,朝两人跪下了。 两丫环吓了一跳,“二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您,您折煞奴婢了。” “红儿,花儿。蕴文无以为报,若是此番能逃出生天便同你们义结金兰,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完,她重重叩头。 两丫鬟激动地跪下了,“二夫人有心了,得二夫人一句话,奴婢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了!” 随后,主仆三人含泪告别,赵蕴文装作小厮避开耳目,从密道里逃出去。 风义山庄别院外,此时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江湖糙汉子,各个手持火把,杀气腾腾。 有人得了消息,“听说京城夜家的老太君要来?”得此消息的人眼睛瞪得滚圆,嘴角咧起邪笑,“那倒好。正好拿了老太君,问夜家要笔保护费,顺带敲敲这夜王的竹竿。 想来以夜王的名义盘下整个九龙居,就没人敢再争抢了吧。” 另一汉子冷嘲热讽,“你想得倒美,那可是夜王!跟他扯上关系,咱们的七煞帮还要不要了!” “怕什么,他们有靠山,咱们没有?” 那汉子不说话,好像也有这个道理,但还是有些不认同,谨慎起见,他建议,“那最好跟那位大人商量商量。他老人家可不喜欢我们自作主张!” …… 马车急速飞驰,原本从京城到远山需要三五天,但秦朝露实在等得焦急,所以中途他们走了水路,又转马车,用了一天时间终于到了远山。 因着他们去远山是为了见锦阳公主,不是拜访风义山庄的温家人,所以他们没去风义山庄,而是直接去了山庄别院。 只是到半路上,才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夜流怀眉头一蹙,叫停了马车。 秦朝露谨慎起见,撩开车帘往外一瞧,这等山远地偏,人烟稀少的山上,竟有数不尽的火把光点。 通常这种情况,要不就是大家族商议大事或者人员调动在紧急集合,要不就是有外敌入侵。 但她觉得外敌入侵的可能性更大,因为这里是别院,里头住的只有曾经的锦阳公主,如今的温二夫人一个,谁会跟一个女人商量大事。 秦朝露想到这,紧张地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揉揉她的眉心,眼神宽慰,而后松开手,自己先跳下车查看一遍,借用车上的灯笼往道上一照,地上脚印,马蹄印凌乱一片,数量又不再少,看来是真出事了。 毕竟,如果是商议大事,带的自己人,一定会井然有序,脚步如此乱,那就是敌人了。 夜流怀眉头一蹙,又跳上车。 秦朝露双眸不安地看着他,“怎么办?”公主不会出事吧? 夜流怀思绪飞快运转,“当务之急是先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都有哪些帮派,为何事而来。” 夜流怀让车夫去问。 车夫吓得腿软,这不是要他命吗? 夜流怀扔过去一锭大银子,又郑重地让他递去话,“就说夜王到此!”有了这句话,那些人只会冲他来,自然就不会为难车夫。 车夫也是没办法,因为这个自称夜王的年轻人给了他好大一锭银子,足够他们一家白吃白喝一整年了,为了生活,他决定冒死一去。 很快车夫带了话来,说是七煞帮与风义堂因为地盘的事起了争执。 七煞帮说风义堂抢了他们的地盘,还抢走了生意,要风义堂将原本就属于他们利润吐出来,否则就放火烧了别院,烧了公主,让他们温家无法跟皇家交代。 车夫前脚禀报完,那些人后脚就跟上来。 红艳艳的火光呈线形自山上往这边迅速移动。 夜流怀大手轻拍秦朝露的脑袋,俯身问她,“怕吗?” 秦朝露摇头,“虽然有点紧张,但也不怕。因为你会保护我的!” 夜流怀的武功她是见识过得,对付这些人简直易如反掌。 她跟着他其实还有点兴奋,正好可以再见识一下他的风采。只是一想到公主还在里面,他们要救公主却也困难,所以才会紧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刺激,秦朝露假扮夜流怀 夜流怀很高兴他的女人能如此全身心的信任他,但现在要想救公主,他们就必须分开行动,所以才问她怕吗。 “阿露,我可能要换一种方式保护你了。” “什么?”秦朝露怔怔地看着他。 夜流怀自解了外衣,给她披上,又手脚麻利的拆了她的发髻,束了个男人发,一边束一边解释,“你用我的身份拖住他们。我先潜入别院去救公主。现在,你害怕吗?” 他大手抚上她的脑袋,又顺势一转,手指勾住了她的下巴,眼睛盯着她的眼睛。 “有点。”秦朝露双手握紧,但又一想,“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呵呵,聪明。”夜流怀嘴角轻碰她的嘴唇,对于这个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女人,他是越发喜欢了。 “夜王的名头在锦国还是有些影响力的。那些宵小之辈,不敢随意开杀戒,所以你冒充我才是最安全的。”这比让她潜进去救人要安全许多。 秦朝露点头。 夜流怀再一次亲了亲她,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手,转身跳下车,没入黑暗中。 秦朝露撩开车帘去寻他,却早已没了他的踪迹,眸光微垂,颇有些失落。 此时,那些火把已经到了车前,将马车团团围住。 秦朝露从车里看去,车窗上全是火光,刺眼的光照在她眼前,让她眼睛一眯,稍稍适应了些才睁开眼。 此时,夜流怀还未走,他就站在车旁大树下偷偷望着这边,确定秦朝露能应付他才会走。 秦朝露只是心惊胆战了一小下,之后就冷静下来。她相信夜流怀,夜流怀说这层身份能保她,就一定能。 而且她都上过朝堂,犯过欺君之罪,这都没把她弄死,就不信还能在阴沟里翻船。 定了定神,秦朝露伸出手去,指尖撩开车帘一角,只露出上半身和下半身,却将脸掩在车帘后,学着夜流怀的言行举止,放慢语速,“来的可是七煞帮的人?” “正是!”车外打头的刀疤男一挪步,从正前方挪到了侧方,视线从侧方角度对上去,既刁钻又阴狠。 秦朝露挑帘的手微微一僵,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直接和嚣张,但幸好她帘子挑得不高,再加上车内光线黑暗,所以只要对方不亲自上来撩帘,就绝看不到她这张脸。 她嘴角微扬,庆幸自己的小聪明。 刀疤男又走近了几步,奈何不管怎么看,都没能看清他这张脸,只勉强看到一点点下巴和微扬的嘴角。 这种笑容再加上夜王素有的威名,着实让他心惊胆寒,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不敢再乱来。 秦朝露舒了口气,最后干脆放了帘子,假装她很生气。想来人家也不敢再上来撩帘子,而她有帘子遮挡也会增加些勇气,应付更从容些。 果然,帘子落下后,她听到了刀疤男倒吸气的声音,他的确是惧了。 她吐了口气,夜流怀果然没有骗她。 刀疤男先开口表明态度,“我七煞帮与风义堂早有恩怨。夜王殿下既不是江湖中人,还望莫要插手。” 秦朝露冷笑,“本王今日来也没打算插手江湖事。本王只是奉老太君之命想请锦阳公主过府一聚。仅此而已。” 幸好她嗓子毁了,说话声音粗糙,倒也不用故意扮男声就已经听上去很男人了。 那刀疤男半信半疑,“殿下既然说不干涉两帮之事,那为何这么巧合的正好于此时出现。 据草民推测,从京城到远山,怎么着也得三五天脚程吧?” “本王的确是三五天前就已经出发了。”她就不信这几个草包还能推测出她具体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可是老太君下的拜帖……”那刀疤男说一半被身旁人给喊住了,那人突然咳嗽了一声。 刀疤男戛然而止。 秦朝露却已经听见了,她继续冷笑,“好大的胆子,我们夜家下给锦阳公主的拜帖都敢偷看。你们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怎么?这是打算将风义堂占为己有了?” 那刀疤男垂眸抓耳,这话的确是他疏漏了,让人抓住了把柄。但既然都说到这了,那他就要问一句,“殿下说不是为了两帮之事来的,又如何解释拜帖的日期与殿下所说的三五天有这么大的出入?” 秦朝露决定转换思路,“没错!本王就是听说了此事,所以才会千里迢迢赶来。 不过,江湖上的事,本王不会插手。本王来就是想带公主走。 公主的事就是朝廷的事,一旦牵扯朝廷,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相信云水县土匪一案,诸位也听说过吧?” 上千土匪都让夜流怀坑杀在老虎山上,那里至今还尸骨成堆呢。 还有云城平乱时,多少乱民被他剿灭。 他在战场上如何外人可能不得而知,但在境内的事迹不会无人知晓的。 境内都如此残忍,战场杀敌那就更可想而知了。 那刀疤男被秦朝露的几句话说得心惊胆战,不自觉心慌起来。 他自己就是杀手,刀口舔血的过来,所以知道杀一个人需要怎样残忍的手段。 他干不过夜王,也不想被干掉,但又不想这么放了人,毕竟夜王也是块肥肉啊。若是能拉着他加入九龙居,日后他们再收保护费,船费,再如何加价,那打着夜王的名,别人也不敢有怨言。 这么一想,那刀疤男又捏紧了气势,本着一鼓作气,破釜沉舟的勇气,仰头一笑。 秦朝露身子微抖,这是怎么个意思,他该不会狗急跳墙想大开杀戒了吧。 完了,是她逼太紧了。 她都忘了,这些人可不是朝堂上的奸臣,而是血路里走来的粗人。 跟奸臣斗还能讨口舌便宜,跟这种人斗,就只能动手了。 她怎么把这点忘了。 秦朝露双手握紧,脸色渐白,背上涔涔出汗。 然,她没想到的是,那大汉笑完之后突然说了一句,“既然殿下是为公主而来。如今公主就在我们手上,还请殿下为着公主安危着想,于我们一聚。” 嗯?不是要跟她拼命,是要跟她谈判? 这个好,正好夜流怀也让她想法子拖住他们,倒是正好应了计划。 秦朝露擦了把汗,道了声,“好!” “请!”刀疤男让开道,其他人纷纷让开。 秦朝露让车夫将车赶上山去。 躲在黑暗中的夜流怀欣慰一笑,他的阿露着实有几分胆量和智慧,他也就放心了。 夜流怀这才偷偷混进别院内院去寻公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惊魂一夜 锦阳公主赵蕴文此刻已经出了密道,到了后山,后山过去就是官道,来来往往的车马声,叫卖声,还有灯火,炊烟,无不预示着她离成功不远了。 她心中大喜,却又不敢笑出声,因为危险还没过去,她还没完全走出别院的范围,所以不得不时刻小心谨慎。 终于,凭借一鼓作气之势,让她走到了官道上。 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车马,灯火似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焰,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热,越来越迫切。 在来来往往的车马中,瞧准了一辆三匹马拉的大官车之后,她毅然决然地冲了上去。 “救命,救命!大人,救救我!” 驾车的男人迅速拉紧马缰绳,绳下三匹马正跑得飞快,被人用力那么一拉,脖子勒得难受,三匹马同时摇头反抗,发出一声长鸣,但好在马蹄终是停下了。 只是车轮还在滚动,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厉害,地上陷出一道深深的车辙印。 马儿因惯例被推着又往前走了几步,马鼻直接怼到了赵蕴文眼前。 赵蕴文下意识地闭上眼,侧过头去。 呼——一阵风滚过,车马才堪堪停下。 赵蕴文一颗心跳得飞快,又暗自庆幸。 马车上的男人放下缰绳,跳下车,愤怒地瞪着赵蕴文,走过去不客气道,“姑娘想碰瓷还请另寻他处。我家主人身份尊贵,您怕是碰瓷不起!” “我不是来碰瓷的,我是求救的。拜托,救救我!”赵蕴文激动的双手拉住男人的袖子,双眸悲恸又哀切。 但男人并不买账,他只冷眼睥了自己的袖子一眼,十分嫌弃地抽回手。 赵蕴文双手一空,下意识地收回去,却目光依然追着男人。 “求求你了,救救我,我被人追杀无处可去了。你家主人坐的是三匹马的车子,可见是当官的。 当官的自然要为民请命,哪有将人推出去的道理。” 男人的心岿然不动,就这么自顾自跳上马车,准备重新发车。 而此时,车内主人却掀起帘子。 赵蕴文顺势抬起头来,目光无意与车主人对视一眼,看清来人模样后,她震惊了! …… 彼时,山上正胶着。 马车到风义山庄别院大门口时,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无数火把照过来,车厢被照的透亮。 秦朝露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子有种看赤身裸体的自己的感觉,因为光线太亮了,车里的角落从任何角度都被照了个透亮。 这个时候,但凡有一点小动作都会被车外的人看见,看穿,然后前功尽弃。 所以,她提起一口气,双手握紧,又极力保持镇定,假装什么场面都见过的样子,淡定从容地走下去。 所有人趁势望过来,她能感受到无数道眼神万箭穿心似地朝她戳来,而她必须要做到镇定自若,毕竟夜王是见过大场面的,区区几个江湖杂毛岂能动摇他的本心。 不过秦朝露发现,不去看他们,自顾自走反而不害怕,也正好体现出夜王殿下不可一世的气场,这倒也容易装些。 不过,好像哪里说不通。 脚步一顿,她抬起眸来,眼神往四处一扫,忽然就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里是风义堂的别院,七煞帮居然请她去里面,这架势这姿态怎么都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而且风义堂的人呢? 就算是风义山庄的别院,那也不至于这么疏漏吧。锦阳公主怎么说也是风义堂的二夫人,总不能因为死了夫君,她这个二夫人就不受待见了吧。好歹还挂着公主的名,温家岂可如此怠慢。 一个四五十岁管家模样的男人迎着她不解的视线走过来,目光特意在她脸上一定,嘴角略嚣张地一扬,又自然收起,垂手一拱,“见过殿下!” 秦朝露转过身,正对着他,敛眉收神,眸锋一冷,“见过本王却不自报家门,先生看来是没有谈判的诚意了。” 他狂,她就要比他更狂,夜王的气势岂能被一个平民压制了。 “小的乃别院的管家,亦是七煞帮的二帮主,肖勇。” 明白了,难怪七煞帮的人敢在风义堂的地盘来去自如,感情是有内应。 “那这位是?”秦朝露目光转向方才在山道上同她喊话的男人,此时她才发现男人脸上有几道狰狞的疤,长得也粗壮可怖,一口气扛起两个自己应该不费力。 她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她。 他的目光还是那么嚣张狂妄,即便有她这个夜王在,依然如此。 不过秦朝露也不怕,这世上有种人是色厉内荏的,至少这个人就是。 方才在山道上,她将他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足以证明他们实力之差,所以这个时候即便男人用这种眼神看她,她也可以风轻云淡一扫而过,这次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不屑。 “怎么,方才还想看本王的脸,如今看见了如愿了,怎么反倒是不说话了。本王这张脸难道比你的还可怕?” 她脸上的疤比他浅淡多了。 刀疤男收起视线,颇不服气又迫于实力悬殊不得不俯首作揖,“草民七煞帮大帮主杨五见过殿下。” “免礼!”秦朝露随手一甩,看也不多看一眼,便径直往里去了。 虽然她身上这件衣服袖子有些长,手直接没在袖子里,但她气势够盛。 整日跟夜流怀形影不离的,多少也学了他一星半点的行事作风,尤其是眼下,她的恐惧感渐渐消失之后,那气势就更盛了。 肖管家和七煞帮帮主互视一眼,眼神传递消息。 这个传说中的夜王殿下有几分说不出的奇怪,气势上的确有几分王爷的霸气。 但是这个个子是不是矮了点? 矮也就算了,衣服是不是有点长,还有鞋子看着也不像是他这种个子能穿的。 这真是夜王?还是说夜王有什么怪癖? 两人眼神交涉的频繁,心有疑惑却又不敢贸然确认,万一真是本尊,把他惹急了,他们两可就没命了。 最后似想到什么,肖管家勾手给就近的小喽啰说了几句,之后才同杨帮主一块进去。 此时秦朝露心里开始担心她那个公主堂姐是否还活着。 她进来时看了一眼,院内大大小小的下人,都换成了七煞帮的人,为什么她敢这么肯定,因为他们看她的眼神跟七煞帮帮众一模一样。 如此看来,她的公主堂姐怕是凶多吉少了。 秦朝露指尖微颤。 第一百四十章 这王爷不正经 肖管家和杨帮主二人迎面进来。 秦朝露迅速收起情绪。 杨帮主在下首位置坐定,肖管家径直上了上首,与秦朝露隔桌而坐。 秦朝露虽不明白为何一个二帮主会比大帮主架子还大,但也懒得问,她现在还需要再做一件事,就是合理解释为何自己这么矮的个子要穿这么大的衣服和靴子。 这点,这两位应该是很想知道,毕竟她方才往里走的时候,背后两道视线都快把她烧了。 “咳咳。肖管家,府上可有三寸长,三寸宽,七寸高的木头,给本王拿两块。” “殿下,这是要做甚?”肖管家不解。 “有用!”秦朝露学着夜流怀的神态,侧眸轻扫又落下,口气也带着与眼神一样的不屑。 肖管家胸口起起伏伏,终究是不敢在她面前叫板,只好命人去准备。 然后秦朝露拿了木头当众垫在靴子里。 这靴子是夜流怀的。毕竟扮人要扮全套,而且她出门穿的是绣花鞋,女装当然是跟绣花鞋搭配了,谁会穿靴子。 不过别以为夜流怀把靴子脱给她,他就光脚了,他还有一双。 他们来的时候就打算在外玩几天,所以备了些衣服鞋子,没想到这会竟然派上大用了。 秦朝露低头塞木头时,思绪有些岔开,忍不住想到如果夜流怀穿她的绣花鞋会是什么样子,然后又一想,他穿的进吗,这场景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想到这,她忍不住抿嘴一笑,回过神来才发现现在这场合不适合分心,她赶紧又收起情绪。 木头塞进靴子里,她踩在木头上,这样总算高了些,看起来是个正常男子的身高,不过她不敢走,怕摔了,出洋相。意思表达清楚就可以了。 肖管家和杨帮主看得目瞪口呆,饶是行走江湖大半辈子,见过场面无数,情绪也收放自如,还是没忍住在这场面破功,他们那惊讶错愕,又活久见的样子简直像个二傻子。 秦朝露觉得他两还是这个样子可爱些。 “怎么了?”她憋住笑手支脑袋,故作一脸淡然。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自己绷住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现在,他两就是那个别人。 两人摇摇头,视觉冲击的厉害,有些回不过神来,难道传说中战功赫赫高大威猛的煞神王爷其实就是个矮个子,而传说其实都是骗人的假象? 两人心碎了一地,虽然他们跟夜王不是一路人,但都是英雄男儿,自然会对英雄格外敬重,但眼下,他们有点敬重不起来。 秦朝露想笑又不能笑,使劲拉长一张脸,显示自己很高冷的样子。 装夜流怀太累,虽然她了解他的言行举止,但也不甚了解。因为他在外人面前是高冷的,在自己面前永远温柔似水,还有点流氓,所以她很少有机会看到他在外人面前的样子是有多高冷。 未免出纰漏,倒不如加点自己的小小的差别,将整个人物往自己能掌控的方向拉,这样,就算出了纰漏别人也瞧不出来。 果然,肖管家先平静下来,他觉得是个人都会有点小癖好,尤其是地位越高的人,那癖好更是千奇百怪,他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而且夜王嘛,那可是百姓心中的正面人物。 坊间对正面人物的传颂往往都是高大英俊的,而像他们这种人往往被传得奇丑无比,这也就很好解释了为什么传说会跟事实天差地别了。 这么一想,肖管家倒也平静了许多。 杨帮主看他平静下来,一脸见过世面的样子,自己要是再执着这个问题就好像他没见过世面似的,所以也不再纠结。 秦朝露亲眼见证着这两人的表情从平静到震惊再恢复平静,那模样精彩绝伦的就跟街头变脸的师父一样。 搞定了这个漏洞,接下来要补另一个。 她想,以这两人的警觉,应该不会就此停止对她的怀疑。 马车就在外面,她又没带护卫。 这个时候,难保七煞帮的小喽啰不会去搜车,所以必须解释一下车上女装的事,还要解释的没有刻意的痕迹,这就有点难搞了。 秦朝露心里飞快思索着说辞。 外面,那小喽啰得了肖管家的命令后,带了两人登上马车要去翻查车上的东西。 “看仔细了,哪些东西放在哪处,一会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别让夜王殿下发现端倪。” “是!” 夜流怀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人设已经被未来媳妇玩坏了的事,要是知道的话,他一定会被刚才那一幕气笑在地,然后拉着媳妇狠狠惩罚一番。 当然,眼下他只想快点找到锦阳公主,然后带着她跟媳妇汇合,因为心里边还惦记着媳妇的安危,担心拖得太久假夜王的身份会被揭穿,所以他这个真夜王就必须要到场。 黑夜之下,一道身影纵身一跃,避开重重守卫和通亮的灯火,混进锦阳公主的闺房。 意外的是,他发现里面躺着的是两个家丁,其中一个衣服被扒,想必是公主穿了家丁的衣服扮作家丁逃了出去。 那也许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他及时抽手折回,决定去看阿露,他家阿露还身处狼窝之中,他不放心,得过去瞧瞧。 夜流怀纵身一跃,又从后院翻到了外面,再从外面绕过去,绕到正门。 正好此时,那几个小喽啰正在翻他们的马车,刚才还说好翻查完放回原位,但就是有个别人盯上了夜王家的糕点以及银子。 馋嘴的忍不住捏了一块放入嘴里,细品着夜王府的东西,嗯,好吃,真好吃啊,不愧是夜王府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那小喽啰吃完一块还想吃。 夜流怀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给媳妇的糕点让别人吃了,一怒之下,临门一脚踹了过去。 小喽啰一个不防,被踹飞出去,手里捧着的糕点散落一地,整个人被拽倒在,背部与地面摩擦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骨头断了。 “哎呦,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踹你爷——爷爷饶命,饶命,噗——” 小喽啰刚开口叫嚣,夜流怀就以飞快地速度冲过去,一脚踩在他脖子上,在小喽啰求饶声中,眸色一沉,脚越碾越重,最后碾碎了他的喉管,小喽啰当场气断而亡。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们两玩呐 他速度太快,气场强大,让一众七煞帮的小喽啰不得不提高警惕,所有人拔出刀剑,架在了夜流怀的脖子上,另一人匆匆前往堂屋禀报敌情。 堂屋内,肖管家和杨帮主闻声站起,目光警觉又杀气腾腾地扫向秦朝露,觉得很有可能是她的手笔,但秦朝露看向他们的疑惑不解的眼神又让他们打消念头,想着会不会是温家来人了。 二人对视一眼,匆匆出去,瞧瞧外面的情况。 秦朝露脑子一乱,是夜流怀回来了,还是另有什么江湖人来寻仇? 如果是夜流怀就好了,怕只怕是别的什么江湖人。 这眼下已经有两个难缠的,再来一个,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也没办法,都到这个时候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哎,靴子里垫木片着实难走,她趁人不注意,偷偷将木块掏出来,藏在某个角落里,然后才急追出去。 到门口一看,竟然是夜流怀,他,他终于回来了! 秦朝露面上一喜,看到夜流怀后,心里的慌乱一扫而光,面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淡定从容。 夜流怀目光忧心忡忡地朝秦朝露追去,却发现她跟前还站着两个男人,便不敢多瞧,怕泄露情绪,眸光下意识地移到了那两个男人身上,这两人一个老谋深算城府颇深,一个粗壮蛮横手段凶残,这两人怕都是不好对付的。 他刚才大意了,只图一时痛快就打死了他们的人,这下万一他们趁机拿秦朝露做威胁可如何是好。 罢了,唯今之计只能这样,希望瞒过一时。 秦朝露心里想的是正愁没法解释女装的事,夜流怀一来,倒是让她想到了说辞。 二人眸光一对,又恰巧同时开口。 秦朝露问,“那个红玉已经做掉了?” 夜流怀单膝跪倒,“王爷!” 说完,二人同时一愣。 秦朝露想的是,王爷这是在叫她? 夜流怀想的是,红玉是谁? 两人又同时对视一眼,想眼神交流消息。 肖管家和杨帮主眸光对过来。 二人匆匆错开。 秦朝露端着王爷架子,身子一挺,负手冷咳嗽,“起来吧!” 夜流怀趁机道了句,“让她跑了!”他猜想他家阿露要问的大概是锦阳公主吧。 其实秦朝露只是随便虚构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车上女装的主人,是她这个假殿下的情人,因为伺候得不爽,让她心中不满,决定将人做掉,这就正好解释了为何车上会有女装的事。 她问完后,其实是希望夜流怀回答做掉了或者没做掉就可以了,跑了是个什么鬼,这不是明晃晃的加戏嘛,一会要是圆不回来怎么办。 不过她反应很快,迅速编道,“她跑不了多远的,区区一个戏子,伺候不了本王,那就只能丢出去喂鱼。 本王已经另派暗卫去追了,你另有任务在身,过来,本王告诉你!” 她顺势将夜流怀招过来,好顺理成章汇合。 奈何,肖管家和杨帮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们方才就瞧着二人眉来眼去颇不对劲,此刻又听这个夜王殿下来说的话,刻意的明显,忍不住就让他们对她的身份产生几分怀疑。 肖管家抬手拦住了夜流怀,目光深邃精明地盯着秦朝露,“殿下,这位是?” “本王的护卫,武呈。”秦朝露头一昂,眸光无所畏惧地反盯向肖管家,“怎么?肖管家对本王的护卫感兴趣?” “的确有几分兴趣。”肖管家不按套路出牌。 他道,“夜王殿下的手下杀了我的手下,这笔账……” “肖管家!你这是在教本王做事?”秦朝露心虚至极而心生怒火。 肖管家眉头一挑想接着说,却被秦朝露打断了。 “你们先是拿捏了锦阳公主,现在又要拿捏本王的护卫,这就是你们跟本王合作的态度? 看来,咱们是要撕破脸皮了。”秦朝露双眸一冷,双手紧握成拳,长长的袖子里,骨头咯吱咯吱地响着。 幸好她小时候就喜欢玩手指头,爱听咯吱咯吱的声音,觉得特别厉害,久而久之,这手只要紧紧一握,骨头就能发响。 其实长大了之后才知道,这样并不好。 但的确起到了震慑作用。 肖管家心头一慌,以为他这是要下杀手了。 要是如此,他们几个可都不够给他玩的,而且风义山庄庄主据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们的人可拖不了多久,这个时候不宜树敌。 所以,肖管家最终还是软了态度,垂手作请。 秦朝露暗松了口气。 夜流怀垂过眸来,大手放在肖管家肩膀上,五指微微一曲,不动声色地加大了力道。 肖管家疼得皱眉,却又不想表露出来,怕丢面子。 但经这么一遭也让他明白,夜王殿下的护卫武功在他之上,那么夜王本人怕是更厉害了,幸好,幸好方才没撕破脸皮。 是他沉不住气了。 秦朝露总算是把夜流怀要过来了,要是刚才那肖管家心一横真跟她撕破脸皮的话,很快就会被发现她不懂武功的事,那么夜流怀就会备受掣肘。 想来,他刚才那一声王爷,也是有这个作用吧。 她看了他一眼,又匆匆收回。 此时,作为主客,他们二人先走在前。 肖管家和杨帮主在后,只是二人并未紧跟上来,而是又互视一眼,耳语了几句,随后肖管家先走,杨帮主招了手下过来耳语几句,才跟上去。 夜流怀余光透过堂屋前承重柱反射的光,看到杨帮主在跟手下交代什么,旋即杨帮主感觉到有人看他,下意识地转过眸来。 夜流怀早已收回目光,一派自然。 杨帮主什么也没看到,以为是错觉,便也不再多想。 秦朝露此刻已心不在焉,她想,既然锦阳公主安然无恙,她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毕竟此次前来是为了找锦阳公主的,可不是处理江湖纷争的,她想早点走,只是又缺个由头。 她目光小心翼翼地朝夜流怀看去,眼神询问接下来该如何脱身。 夜流怀转过头,飞快地给了个眼神,一切听他安排。 秦朝露便不再多看,乖乖看向前方。 夜流怀心里琢磨着锦阳公主是自己跑的,她一个女儿家怕是走不了多远,这个时候能拖一阵就尽量拖一阵,好叫她跑的远些。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原来是表弟 “表,表弟。不,王爷,王爷。”赵蕴文万万没想到自己豁出性命拦截的官车居然是恭王的。 恭王出自赵氏旁枝,与嫡系向来不合,如今自己这么冲上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她双手捂着胸口,微微握紧,视线盯着恭王,脚步偷偷往后挪。 恭王折扇一合,扇尖挑起了她的下巴,眸光一紧,视线直逼她的视线。 “阿姐,正巧啊,你这是要上哪去,要不要弟弟送你一程。” 赵蕴文吞口口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可不敢让他送,谁知道这送一程是送哪一程。 无奈,她还没走几步,就让那方才驾车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男人会武功,一个翻身就翻到了她跟前。 赵蕴文身子一颤,整个人越发紧张了。 身后恭王俯身过去,一手支着膝盖一手打着折扇。 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斜长,正好将赵蕴文包裹在自己的影子下。 恭王邪邪一笑,似午夜鬼魅。 赵蕴文站在阴影里,身子一僵,怔楞良久。 良久之后,她深知逃脱不掉,便也不想在逃,转过身去,眼眸死瞪恭王,声嘶力竭,“为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我并非要置阿姐于死地,只是想请阿姐过府一聚。 我有事要找温庄主!” 恭王嘴角一勾,眼神散发冷光。 赵蕴文一颗心跳得飞快,同时又打心里窜起怒火,“李乾正!你可是堂堂王爷,难道王爷的权利还不够,还要伸到江湖上,你也太贪心了吧!” 恭王不以为然,“江湖上谁人不知,风义堂以新生势力横扫江湖。 若是本王能得风义堂助力,对将来夺嫡之争就如虎添翼,本王为何不?” 赵蕴文气得手抖,“如果你想利用我威胁温如玉,那么你打错主意了!” “不见得吧?”恭王打开折扇,乐此不疲地看着这位表姐,嘴角弧度上扬得几近张狂,“温如玉温庄主,而立之年一直不娶,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原因为何,别人不知,我可知道。 阿姐就莫要再骗我了,他会不会来,你只管跟我去一趟试试。” 折扇一合,恭王朝手下示意。 手下立刻冲上去,抓住赵蕴文。 赵蕴文连连后退,转身朝另外方向跑。 恭王手下纵身一跃,再轻垫几脚,轻而易举地追上了赵蕴文。 赵蕴文万般无奈却又不甘心被俘虏,趁着官道上有人,仰天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嗖——一把长剑自半空中以破竹之势贯穿过来。恭王手下怔在原地,低头看着腹部的长剑,剑刃上鲜血倒映着自己的脸,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血水顺着剑刃滚落下来,落在赵蕴文的衣服上,与衣服颜色交融,浑然一体。 赵蕴文怔怔地看着,反应过来后大惊失色,想尖叫却如何都叫不出声,只能拼命的张大嘴。 一只大手出现在她慌乱不安的视线里,掌心缓缓张开,手主人俯身望她,眼神是难得的平易近人,与鲜血淋漓的脸形成强烈反差。 赵蕴文吓得不轻,眼睛看着他良久才反应过来,来人竟然是风义山庄庄主温如玉,也就是她的大伯哥,她惊呆了。 眼神看看他的剑,又看看他的脸,哆嗦的手举起却一直不敢落下。 温如玉将剑收起,再次摊开掌心。 赵蕴文顾忌着那层关系,不好伸出手去,但眼下形式又不得不这么做,她只能安耐下奇怪的念头,指尖轻点着,慢慢试探。 温如玉耐心等着,看着她的手一点点探入他的掌心,两指相碰,他指尖微微一曲。 赵蕴文吓得迅速抽手,但下一刻温如玉抓紧了她,一把拉入怀中,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脑袋,像抚猫儿一样极具耐心的一点点抚顺。 赵蕴文惊恐的心被一点点抚平,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一种亲切又温暖的安全感让她安下心来。 她嘴角微扁,压在心里的恐惧,惊慌,委屈,无助顷刻间化作泪水决堤而来,她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温如风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哭了好一阵,才缓缓放开手,此时他身子微有颤抖,嘴里渗着血丝。 赵蕴文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不安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事,我们快走!” 温如风将她抱上马,驾马折返。 恭王也不急着追,因为他的人都在暗处。 风义堂他要定了,风义山庄庄主他也要定了,他们是跑不了的。 温如风带着赵蕴文一路纵马奔跑,速度之快,似风驰电掣。 …… 别院里,秦朝露坐立难安,时不时地朝夜流怀打眼神,要不要跟他们硬刚算了,反正他们也没心情合作,而且她千里迢迢赶来也只是为了见公主可不想卷入江湖纷争当中。 夜流怀刮刮鼻子,趁机递去一个眼神,好。 秦朝露适时起身,想霸气十足地来个砸场子的画面。 然而肖管家和杨帮主眼神转看过来时,又就叫她泄气,这种主动挑事的行为她没干过,有点说不出口,要不再等等吧,她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侧眸,随你。 肖管家转过身来,朝对面的秦朝露垂手一拱,“草民想请殿下帮个小忙。 九龙居原本就是我们七煞帮的地盘,可是那风义堂来了之后,破坏江湖规矩,还降低船帮价格,强占地盘,强抢生意,搞得九龙居乌烟瘴气。 草民希望殿下出面,主持公道。” “你们想让本王教训风义堂?” 肖管家摆手,“非也,只是希望殿下加入我们七煞帮,做我们帮主。” “嚯!”秦朝露听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名义帮主是吧,打着她家男人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涨价收租,横征暴敛,出事后又可以甩锅给她男人,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不过秦朝露突然来了兴趣,想跟他们玩玩,反正夜流怀就在身边,出了事,他能带着她全身而退,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垂眸深思,故作为难,又颇有兴趣的样子微皱眉,“让本王做你们帮主。那杨帮主能乐意?” 肖管家一听,知道他是对这提议产生兴趣,于是又极力说服,“杨帮主心胸宽广,他不介意、” “那你又是什么身份?”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团乱 “七煞帮二帮主。” “本王怎么瞧着你才是大帮主?” 肖管家仰天一笑,淡定自若地解释道,“大帮主任务繁多,需长期在帮内。我不行,我还有个管家任务,自然腾不出手。” 秦朝露点头,看出来了。 “那好吧。要本王做这个帮主也行,本王也知道你们的用意。不过我不做顺水人情,我得分几成利,你们给不给?” 秦朝露眸光精明地在二人之间扫射,做生意她熟悉,而且一谈到做生意,她就特别自信,也侃侃而谈,各种不慌张。 二人对视一眼,问她要几层。 秦朝露摇摇五指。 两人不肯,“你一人拿去五成,剩下五成,叫这么多兄弟怎么分。” “你们在开玩笑吧。”秦朝露寸步不让,声音陡然一昂,“打着本王的名义到处压榨生财,各项费用收拢下来,都是你们平时的好几倍。 这么多油水就是分一层出去都能养活好几口。况且本王可是担着大风险呢。 我既能保证让你们吃饱喝足,自然也就能保证一出手,没有任何帮派敢骚扰你们。花五成买个安宁,真的不考虑?” 秦朝露感觉自己都快成大忽悠了,她就是随便说说,但不得不说这口头上的痛快也是痛快。 她余光眸了夜流怀一眼,看见了吧,你媳妇我也是有能耐的。 夜流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武人的直觉让他感觉外面好像有动静,想去看看却又担心把秦朝露独自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想了想,该找个什么样的合适的借口带着她一起离开。虽然硬刚也不成问题,但若是有个不用动手的法子,那就更好了。 屋外的情况,如他所料,的确很不对劲。 方才杨帮主偷偷对小喽啰做了吩咐,让他跑去后院看看,公主是否还在。 因为杨帮主想到夜王的护卫居然不是跟夜王一块上山,是突然出现的,那么突然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虽然夜王说是去追杀一个叫红玉的戏子,但戏子居然跑了。 夜王的贴身护卫,其能力不应该这么差吧,一个戏子都抓不住,这有点不合逻辑。 结果,那小喽啰去后院一看,哪还有锦阳公主,屋里只有两被打晕的喽啰。 于是,小喽啰按着杨帮主的吩咐,立刻命人在外别院外的排水沟里倒油,准备将这两人烧死在里头。 夜王又如何,死在风义堂的地盘,该追责的是风义堂。 几个小喽啰正麻利的往排水沟里倒油,未免被夜王发现端倪,他让他们轻一些。 屋内,杨帮主给肖管家打了眼色,意思是不用谈了,公主跑了,这两人是来愚弄他们的。 肖管家脸色一沉,不再多说。 秦朝露觉察出气氛不对,不想再谈,还是跑路要紧。 正好此时,一阵风吹过,外面浓浓的油味飘进来,让秦朝露和夜流怀警铃大作。 夜流怀二话不说,扛起秦朝露就往外跑。 肖管家和杨帮主同时站起身来,拦住了他们。 “这位才是夜王殿下吧。” 夜流怀抬眸横扫他们一眼,冷哼呵斥,“让开!” 二人不让,同时有些气愤,“我等好声好气求殿下与我们合作,哪知道殿下竟然找人冒充糊弄我们。还带走了温二夫人,让我等失去了与温庄主的谈判筹码。 殿下,我等虽然敬重你,但你破坏了江湖规矩,我们照杀不误!” 两人同时出手,要制服夜流怀,但夜流怀伸手敏捷,即便身上扛着秦朝露,依然不妨碍他出手。 肖管家和杨帮主对视一眼,意识到自己是啃了块难啃的骨头。 但事到了这里,难啃也得啃下去,毕竟放夜流怀出去就等于放虎归山。 他一走,势必会带领千军万马卷土再来,到时吃亏的可就是他们了。 于是二人竭尽全力要拦住夜流怀。 此时,外面的火已经点着了。 无数火把进来,夜流怀错开火把飞身出去。 门口的小喽啰慌忙关门。 却被他一脚踢开,同一时刻,屋内炸开,房梁屋瓦炸得稀碎,整个山体猛然一震,屋内烧起窜天大火,大火泻入排水沟内,火势迅速蔓延,绕着排水沟围了个圈。 肖管家和杨帮主害怕起来,按着计划,原本该是他们撤退之后再点火,如今大伙可都困在里头了。 肖管家没办法,提醒杨帮主,“咱们撤吧!” 杨帮主被**炸起的冲击波震伤,手紧捂着胸口,一时半会口不能言。 夜流怀反应快,在冲击波冲出来时,顺波腾起减少冲击力,伤势不重。 他勾唇一笑,步步紧逼。 杨帮主此时心中骇然,他原本就不是夜流怀的对手,如今又身受重伤,就更不是对手了,他歪念生起,就近踢了两人上去,而后趁机冲出大火。 夜流怀躲开那两人之后也紧随其上。 秦朝露拍拍夜流怀的肩膀,示意其将自己放下来。 这山庄里还有人,大火一起,其他人一定会被烧死在里面,她不能见死不救。 夜流怀不放心,此时放她下来,不正好叫别人拿捏了。 秦朝露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放心,只要你缠住那两个,哦不,是一个。”杨帮主受了重伤,现在就剩下肖管家一个人了。 “只要你缠住他,其余的小喽啰都不成问题。我身上还有好多麻沸散呢!”她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腰带,腰带里藏了好多东西。 夜流怀是知道的,来的时候就允许她带着,防身用。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但她也是好心,他就只能随她。 夜流怀放下秦朝露后,专心对付那肖管家。 肖管家想去抓秦朝露用来当护身符,无奈夜流怀缠得紧,他竟是无法得手。 其他小喽啰也想去抓秦朝露,但秦朝露手里的麻沸散跟不要钱似的,一路洒出去,中招了一大片。 就这样,她绕到排水沟的出水口位置。 出水口这会一定是被人堵住了,她只要找到出水口,打开阀门,火顺水而下,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此时,又一波人冲上山,一面冲,一面埋下**,火一点,整个山再次震荡。 夜流怀,秦朝露,肖管家以及杨帮主都意识到他们上当了。 他们七煞帮的人派人混入风义堂,搅乱风义堂的时局。 也有人混在七煞帮,搅乱七煞帮。 所以,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难怪肖管家和杨帮主觉得不对,为什么火点的这么早,原来,那个点火的小喽啰是别家派来的卧底。 只可惜,他们还不知道那个最后出现的黄雀到底是谁,是何人何派。 他们还没弄清楚到底是谁时,两人就死了。 杨帮主原本就身受重伤,以及伤及五脏六腑,所以死了。 肖管家是受了夜流怀几掌,硬撑着,但得知七煞帮混入奸细,他们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后,内心接受不了打击,一命呜呼了。 夜流怀冒着炮火去寻秦朝露。 秦朝露此时已打开了阀门,火势已经顺水而下了。 别院里的人她管不了了,眼下这个时候,她只能保全自己了。 炮火震天,四周焦土飞扬。 秦朝露冒着炮火奔向夜流怀。 夜流怀纵身一跃,抱着她扑倒在地。 他们身边不远的距离,炸出一个巨坑,尘土飞得有几丈高。 打量泥沙飞起后又簌簌落下,悉数打在他们身上,似要将他们活埋。 秦朝露紧紧贴地面匍匐好。 夜流怀大手包住她的头,身子挡住她的身子,腾了个呼吸的缝隙,然后也趴在那静等炮火过去。 炮火轰了一阵,才渐渐收势。 “走!”夜流怀站起身,拉着秦朝露往外走。 山下正是好几条道的分叉口,一个时辰前,锦阳公主赵蕴文在这里纠结过。 如今夜流怀和秦朝露也不得不纠结这个问题。 附近有车马喧嚣声,偏偏,眼下是黑漆漆的山道,那官道上传来的声音此时听着就像是地狱传来的一样,因为特别的飘渺,给人一种假的错觉。 身后面,山上的火把似光点一样迅速移来,不时得还有喊打喊杀声。 夜流怀皱眉,那第三波挑事的人上来了。 他们也是倒霉,承受了不该他们承受的劫难,霉崔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们不来,那锦阳公主是不是真的要命丧在此了? 毕竟风义山庄庄主温如玉到现在都没出现过,他这是真的不把公主,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吧。 事实上,温如玉早就救走了公主,只是夜流怀不知道罢了。 “走吧,随便选一条得了,反正是路就一定能走通!”秦朝露看夜流怀犹豫不决,替他选了一条。 她选的这条路,脚印很旧,还有车辙印。 相比另一条,脚印很新,有马蹄印的路,这条路更加靠谱些。 因为脚印新就说明最近才走过。 最近走的,可不就是那帮江湖人嘛。 脚步旧才说明这是一条长走的路,是有人住的,还有车辙那就说明有农家拉过车。 而七煞帮那些人都是驾马来的,没人驾车,所以选这条没错了。 夜流怀站起身踉跄跟上,他转头看着她,她身子娇小,年纪也不大,却有种说不清的安全感,仿佛将自己完全交给她是一项正确的选择。 他知道这大概就是彼此间的信任,就像她当初那么信任他一样。 他跟着她跟了过去。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个村子总共没几户人家,竟都被屠戮了,现场尸横遍野,十分血腥,看一眼就差点吐出来。 秦朝露捂着嘴,转过身去。 夜流怀扛起他出了村,上了另一条道,但这条路的尽头是一条河。 他们在半山腰上,河在下面,河水很平静,但他们都知道越是平静的河,越是深。 秦朝露看看河,又看看夜流怀,眼神在说,跳吧,大不了一起死。 夜流怀看着河,又看看秦朝露,不后悔吗? 秦朝露摇摇头,“我会凫水,如果底下没有礁石,没有水草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我会救你的!” “好,我数一二三,一起跳。”夜流怀看着秦朝露,郑重又认真地说道。 秦朝露点头。 夜流怀开始数数,“一” 秦朝露猛做深呼吸。 “二” “三” 二人闭上眼,纵身一跃, 扑通,扑通!落下水。 秦朝露在落水后立刻就屏住呼吸,并且准备给他度气。 此时,一大波不知名的鱼自远处游来,秦朝露发现那些鱼有一排锋利的牙齿,而且有落叶飘过时,竟将落叶咬了个稀烂,这么强的咬合力,让秦朝露头皮发麻,脑袋探出水面猛吸了口气后,拍拍夜流怀,“快,快走,有怪鱼!鱼!” 夜流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是食人鱼。 跟老虎山上的食人鱼如出一辙,难道这里也有尸体? “看什么,快游啊,他们追过来了!”秦朝露急得不行,一手拉着他,借着浮力将他带出去。 夜流怀却在此时停住了,秦朝露不解地转看过来。 他拔剑砍死了数十条食人鱼,水里顿时冒出一股血腥味,接着后冲上来的食人鱼就着已死的食人鱼啃咬起来,再没食人鱼追逐他们。 秦朝露震惊地看着这些同门相残的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鱼也有这么残忍的一面。” 夜流怀转看向她,平静说道,“人,鱼都是如此。” 他决定潜下去看看,是不是跟老虎山一样。 “你干什么!”秦朝露也潜下去,怕夜流怀出事。 夜流怀顺着水流往前游了片刻,用剑鞘搅着泥潭,果然看见淤泥底下堆着不少人骨,并且他还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木箱子,扫开淤泥一看,又是一堆银子,但银子上的文字显示这是先帝时留下的银子。 先帝时期也有不少动乱,贪污造反什么的也是有的,能留下几箱银子倒也合理,只是,这具体是哪一年,何事留下的? 夜流怀感觉又发现了一件很重大的秘密。 此时,那些人已经追到了这里,隐隐得听见那些人说,“搜,好好搜!” 夜流怀带着秦朝露潜入水中,顺水往下流,逃出去。 秦朝露,“……”原来这厮会凫水,方才还骗她为他度气,感情是纯粹想占她便宜,她果然还是太单纯了。 二人顺水流去,到了有烟火气的地方才敢上岸,上来一看,官道就在他们不远处的距离。 道上不时有车马来往,还有小贩叫卖声。 秦朝露和夜流怀对视一眼,面上大喜,他们有救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前往风义山庄 马车哒哒地往前驶去,车轮滚过车道,留下一路车辙。 马车里,秦朝露侧坐在夜流怀腿上,双手攀住他的脖子,头侧歪,眸子正对着他的脖子。 他的脖子很好看,精瘦有肉,隐隐可见筋脉和肌理,然后肌理间一座小山微微凸起,时有滚动。 秦朝露盯着小山盯得出神,似是看见了珍奇宝贝。 夜流怀并不知道有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喉结,他此时正手脚麻利的给她换衣服。 方才路上随便拦了一辆马车,车上正好有一套干净的衣服,他问车主买了衣服后,让秦朝露换上。 奈何他家阿露一动都不肯动,打从水里出来后就一直像藤蔓一样攀着他,让他没有办法,只好亲自动手给她换衣服。 秦朝露视线微微抬起,正好看见男人时而皱紧时而舒展的眉头,将他为她更换衣服的复杂情绪,全都展露无疑。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对她发一点脾气,就这么自顾自的纠结烦恼着。 秦朝露嘴角一勾,想笑又怕男人觉得她幸灾乐祸而不敢笑。 她不是故意要刁难他,是实在太累了。 经过一夜惊心动魄再加上水里浸泡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了,这个时候就是有人卖了她,她也不会反抗。 不过,视线收回来继续看着他的脖子,他脖子里的小山好像不动了。 秦朝露忍不住抽手过去,指尖轻按他的小山。 夜流怀犹如被按下了暂停按钮,动作一僵,垂过眸来,秦朝露正好抬起眸,一脸好奇又无辜地看着他。 二人视线相交,空气突然安静了。 马车还在行驶,车主赶车不快不慢,车身颠簸的井然有序,车内气氛于安静中晕开一些暧昧的味道。 良久,夜流怀先收起心中微起的波澜,垂眸继续给她穿衣服。 秦朝露却起了小兴趣,在他无动于衷之下,又忍不住试探。 终于,一只大手猛地捉住了她的小手,男人转过眸来,呼吸一促,声音带着危险又好听的诱惑,“阿露这是在诱惑我?” “没,没有,天地良心,绝对没有!”她缩头躲到他脖子后面,避开他的眼神。 夜流怀眼里却像是在故意挑逗他一样,让他忍不住翻身起立,将人反压在身下。 这下秦朝露是真的怕了,声音急促又不敢叫出声,“夜流怀,这可不是自家马车,你别乱来!” 余光警惕地盯向车门。 门口车帘子随着车子滚动一掀一阖,着实惊心动魄,她真担心这一幕让外面的车主看到,就尴尬了。 本来他们湿漉漉去找车主雇车的时候,那车主看他们的眼神就已经很不对了,再让他看到这一幕,还不得以为他们不是正经人,再一着急报官,那他们的脸还要不要了。 “夜流怀,你可以不要脸,但是我要!”秦朝露押声威胁。 夜流怀笑得奸诈,“那你的意思,在自家马车里就可以?好,那我等着,等回了自家车上再做!” “你!”秦朝露小脸涨红。 夜流怀觉得威胁够了,小丫头应该会安分一些,他才翻身下来,将她扶正,“看来阿露是恢复些力气了,那剩下的自己换。” 他眸光特意定在她双腿上。 秦朝露下意识地做了遮挡。 夜流怀噗嗤一笑,转过身去。 秦朝露盯了车帘子一眼,将车帘子挡实,才支撑着力气一点点褪换衣服。 夜流怀背着身,双手覆在膝头,微微一紧。 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方才给她换衣服的时候,的确没别的想法,因为太担心她会着凉,所以一直在加快速度,该看的不该看的,都没细看也没多想。 但现在手里空闲下来之后,心里就乱了,方才的画面层出不穷,让他忍不住想吞口水,但又想到这丫头盯着自己喉结的样子,都不敢吞咽了。 叹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口水,然后去想一会到了风义山庄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以及如何处理这些意外,以此来镇压心里的胡思乱想。 秦朝露是在自己换完衣服的时候才意识到上当了,因为她想到刚才夜流怀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根本就心无杂念,再者当初在夜家的时候,他还给自己擦过身,那时候他也是一样的心无旁骛。 所以这厮定力强着,他就是嫌麻烦,才故意整这出让她自己换,她上当了。 “哼!” 夜流怀闻声转过头,“好了?” “本来挺好的,这下不好了。”秦朝露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夜流怀一脸懵,整个人转过来,正对着她,担心地问,“可是着凉了,身子不舒服?” “是心里不舒服。”秦朝露憋闷地捶胸。 夜流怀回过味来,无奈又想笑,“叫你自己穿衣服你还觉得欺负你了是吧?何时养就的懒脾气?” “那也是你宠的,得怪你!” 夜流怀噗嗤一笑,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不过他又想到什么,勾唇一笑,余光盯着她,“那作为惩罚,以后我每天给你穿衣,脱……”做后一个字,他并没说出口,只是做了个嘴型。 秦朝露被逗了个小鹿乱撞,瞬间没脾气了。 夜流怀忍不住大笑,原本是一段惊心动魄又憋屈的逃生路,因为这个逗比小媳妇在,瞬间变成了浪漫之旅,这还真是意想不到。 笑过瘾了,他才收起神色,掀帘朝外看了看。 外面天色正黑,只有车上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东家,快到风义山庄的时候提醒我们一声。我们不在山庄门口下车。” “啊,为什么?”车主不明所以。 夜流怀没说,放帘子折回车内。 车主也就不好再多问了。 快到风义山庄的时候,车主果然勒停马车,问他们下不下。 夜流怀先下车,同车主结了车钱又买了车里一篮水果后才将秦朝露抱下车,果篮子环在他手腕上。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他的手腕,果然是力大无穷啊。 马车哒哒走远,秦朝露才回过神来,看着他,“为何不在山庄门口停车,你是担心有危险?” 第一百四十六章 防不胜防 夜流怀点头,而后头往前一抬,目视前方,皱眉说道,“风义堂崛起太快,名声太大,此次遭逢大难,难保不会有人乘人之危。所以,未免误伤,我们还是谨慎些的好。”毕竟方才在别院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误伤了。 夜流怀可不想这浑身力气都用在给别人打架上,他又不是免费打手。 秦朝露点头,从夜流怀怀里下来,小心跟上。 夜流怀看了她一眼,还想说再抱一会,但秦朝露先对过眸来,说道,“你已经够辛苦了,不要再白花力气了。” 不白花,抱着她,多大的力气都不白花,但到底这些话他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眼前正好走过来几个路人,说着风义山庄的事。 夜流怀疾走几步,追上去,拦了其中一个路人,问道,“风义山庄可是出事了?” 那路人怔怔地看着他,好奇来人是谁。 秦朝露趁机说道,“我们是来探亲的。我家堂姐是风义山庄温二夫人,我们已经多年没见,所以特意赶了几天夜路来探亲。看,东西都买好了。” 她顺势抬起夜流怀的胳膊。 胳膊上挂着一个果篮,篮子里全是个大滚圆的水果。的确像是探亲的。 这么一来,她就忍不住好奇夜流怀买水果到底干什么,肯定不是探亲用。 秦朝露看向夜流怀,夜流怀反看向她。 那路人信了他们的话,本着一片善心,指着身后方又摆摆手道,“劝你们赶紧走吧。风义山庄惹了麻烦,被其他帮派追杀。 庄主刚回来,但浑身世上。我们刚才路过的时候,山庄里外一片尸体,根本没有活人的痕迹。” “好,多谢。”既然是死尸就更要去了,秦朝露拉着夜流怀朝前走去,临走时不忘拿了个水果给那路人。 那路人看得怔怔,都说了不能去,还去,这不是送死吗? 那路人身边的朋友回过味来,同路人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温二夫人好像是公主出生?” 那路人立刻领悟过来,公主出生,那么公主的亲戚必定是皇亲国戚了,但是刚才走过的两位,一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一个又穿得像个普通人,再加上他们手里拿个东西。 既是来探公主,拿这么个破水果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一时间,他们立刻想到了这两人——是刺杀庄主的仇家,只有仇家才会选择这个时候前去。 想到自己居然跟两个杀手说话,还拿了杀手的东西,路人一阵毛骨悚然,手一松,果子掉到地上,摔得稀烂。 路人和朋友连奔带跑。 这厢,夜流怀怔怔地看着拉着自己一路往前,坚定不移的秦朝露。 他的疑虑已经埋在心中很久了,也看了她很久,始终不见女人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终是忍不住停下脚步,手一拉,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大手抬起她的脑袋。 “干什么?”秦朝露怔楞,余光又瞥向四周,偶尔有几个路人走过来,无不稀奇古怪地看着他们。 “快松开,别人都看着呢。” “那路人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秦朝露点头。 “那你还去?方才在来的路上我是怎么说的?风义山庄有危险,我们就不去了。你现在这是要去送死?” “我是去收尸。” “嗯?”她在开玩笑?夜流怀狐疑不解地看着她。 秦朝露极认真严肃地说道,“我是孤儿,一出生就没有亲人。好不容易得知世上可能有一个跟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就住在这里,我就一定要去看看。 哪怕她死了,我也想去看看,想看看那个跟我血脉相连的人长什么样。 你能明白这种心情吗?” 秦朝露抬眸对上夜流怀的眸子。 夜流怀抽手抱紧了她,“我明白,我明白了。”这种滋味,他尝过。 “那走吧。不过走我后面,一会有什么意外就先跑。这个篮子你拿着。” 夜流怀将水果篮递给秦朝露。 秦朝露看看篮子又看看水果,“这是什么暗器?” 夜流怀噗笑,“给你填肚子的。”车上的糕点都被糟光了,他们已经半天没吃东西了,那车主的车上又只有一篮水果,所以他就都买了。 秦朝露捧着水果,心里沉甸甸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爱你的人就是喂你吃药也不肯,爱你的人,愿意喂你付出一切。 这话是她自己总结的。 因为当初贺大夫的过分疏远让她记忆深刻,所以每当夜流怀对她好一下,她就要拿贺大夫对她的不好作对比。 然后就会发现,真的只有爱她的人才会处处为她考虑,才会细心周到至此。 夜流怀是满心满眼的爱着他的,只是不明白为何那段幻境中,自己居然选择了太子。 秦朝露脚步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心里想着这些,眼睛紧盯着他的侧脸,心里是说不出的开心,被人奉若至宝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咳咳——” 一阵风吹过,灌入胸腔,夜流怀停下脚步,猛咳嗽。 秦朝露回过神来,才想到夜流怀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方才马车里,唯一一件干净的衣服留给了她,所以夜流怀就没得换,只能穿一身湿。 但湿衣裳穿久了会得病,咳嗽就是生病的前兆。 秦朝露很后悔,她刚才就应该替他擦擦头发的,至少那样会好些,可眼下也没地方可以停下来好好收拾,只能看着他像水鬼一样带着她往前走。 夜流怀丝毫没在意这些,他只停了一下,不咳嗽了之后就又继续赶路,脸色虽然已微微发烫,出现不正常的红晕,但双眸依然警惕的观察周围。 秦朝露快走一步,抬起他的手搭自己肩上。 夜流怀转过眸来,她也抬起眸,认真严肃地看着他。 夜流怀会心一笑,大手轻柔她的脑袋,声音是腻死人的温柔,“我没事。” “别逞强!”她难得在他面前强势一次,然后不由分说的分担他的重量。 夜流怀嘴角一勾,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欢。 二人互相扶持着走到了风义山庄。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说好的尸横遍野呢 坑爹的是,说好的风义山庄尸横遍野,结果尸横是尸横,遍野也遍野了,可没人告诉他们还有活人。 而且活人之间,两方衣着不同的人还在绞杀,黑衣服那帮都杀得没剩几个人了还在杀。 黄衣服的人,人数众多,围住了黑衣人,那气势,一看就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 现场血光四溅,剑刺身体后发出的噗噗声不断传来,让她立刻想到了山贼临门那天,她被倒扛起差点被杀的情景。 那情景至今还存留在心里,已形成阴影,以至于现在一看到这场面,她就浑身战栗,害怕的不行,手里的果子也不香了。 夜流怀眸光一冷,大手顺势挡住她的眼睛,将人往后一转,带着她赶紧撤离。 然而,尸堆里,一个血迹斑斑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男人嗅到危险的气息后,猛然睁开眼,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身后,抱着他的女人惊讶了一下,面对他的站起又欣喜又惶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男人握紧地上的宝剑,纵身一跃,朝前方目标人物刺去。 夜流怀眉头一蹙,顺势转过身来,在剑尖距离眉心不到半寸距离的时候,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剑尖。 棋逢对手,霸气全开。 一股内力自体内聚集到手上,周身扫起一股冷风,冷风吹得头发飞扬,衣袂飘飘,一双霸气冷傲的凤眸倒映在剑刃上。 剑刃一转,反射出一道冷光,折射在两人的眼睛上。 二人视线一对,冷锋一扫,同时出手。 那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男人将剑又深入了一度。 夜流怀趁势松开秦朝露,让她快走,他则趁机侧身避开,同时松开双指,再迅速抬脚反击。 持剑人松手后退,夜流怀抽手抬腿。 同一时刻,长剑哐当落地,夜流怀双指汩汩冒血。 但他脚上的内力震慑出的风又正好打在持剑人的要害上,虽然持剑人避开了正面一脚,却还是免不了被夜流怀内力所伤,下面传来淡淡的忧伤。 此时,风义山庄大门口,那帮人数不少的黄衣人持剑攻来,团团围住了夜流怀,有人还趁机抓住了秦朝**他就范。 夜流怀眼疾手快,脚踩着地上那个淡淡忧伤的男人,眸锋横扫这帮人。 如果说刚才他还不知道这人身份,现在已基本清楚,风义山庄庄主,锦阳公主的大伯哥,温如玉。 而这些黄衣人则是山庄的护卫。 现场气氛凝固到了冰点,探亲不成结了仇,这关系怕也是要崩裂了。 由于双方手里都有对方的软肋,所以势力之间不遑多让。 大家都僵持着希望对方先放手。 “住手!都给我住手!”尸山血海里,爬起来一个浑身是血,发髻凌乱,看不清面目的女人。 那个女人也正是方才抱着奄奄一息的温如玉的人。 “大哥,夜王殿下住手!都住手!” 双方对视一眼,减了杀气,但并没有住手,都死死防着对方,生怕其中一方突然变卦。 女人跌跌撞撞跑来,撩开了紧贴着脸的头发,露出整张面容,是锦阳公主赵蕴文。 夜流怀虽是寻她而来,但真正见到她的时候脸上并无过多表情,即便这个女人满脸鲜血,惨不忍睹,他也面无表情,他只在乎的只有秦朝露一个女人,其余人他都不会放在眼里,反而还因为他的女人让锦阳公主的夫家人抓住而迁怒于她,“先让他们放人!” 赵蕴文让山庄的人先放人。 山庄的人不肯,因为他们庄主还在这个男人脚下。 赵蕴文急了,“他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朝廷新封的异姓王夜王殿下,他要想对山庄不利,你们早就死了!” 言外之意,他没有恶意。 山庄的人动摇了一下,看看庄主温如玉。 温如玉重伤在身,奄奄一息,方才以为有敌人而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如今早就已经没了力气,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斗争。 既然锦阳说来人是夜王,并且没有恶意,那他就信她一次,他虚弱无力地对手下吩咐道,“都住手吧。” 山庄人这才放了秦朝露。 秦朝露看着掉了一地的果子,那都是夜流怀的心意,满满的,碎了,她心疼得不行,一从别人手里挣脱出来,就急跑过去,捡起地上的果子,然后提着篮子站到夜流怀身边。 夜流怀放开了温如玉。 温如玉舒了口气,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赵蕴文瞪大了一双眼睛,内心情绪起伏太快,脸上没来得及有反应,嘴微张,喊了半天没有声音,良久才撕心裂肺吼出声,“如玉——” 她瘫倒在地,爬到温如玉身旁,抱着他的脑袋嚎啕大哭。 方才就已经诈尸过一次了,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了,毕竟她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所以,人肯定是死了。 想到他奋不顾身的救自己,临死还在为自己打算,而自己没来得及报答他的恩情,他就死了。 “如玉——”赵蕴文哭得伤心欲绝。 山庄的护卫们不知所措,当家人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夜流怀蹲下身把了把他的脉搏,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最后又切他脖子里的脉搏,终于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生机,但又不确定,让秦朝露来。 “你是大夫,快给他看看。” 秦朝露蹲身过去给他号脉。 赵蕴文双眸满含期许又不敢期许太深的看过来。 秦朝露被她看得压力山大,只能低下头仔细号脉。 病人脉相太弱,普通的手上把脉根本把不出,鼻息也微弱地几乎没有,最后是切准了脖子里的脉搏才感觉到隐隐的跳动。 夜流怀估计的没错,的确还活着,不过也快死了,“快,快把他抬进去,即刻止血治伤,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看向赵蕴文。 赵蕴文赶紧命人相抬。 庄子里的人将温如玉抬进去,秦朝露就立刻追进去帮忙治伤。 夜流怀跟在后面,他走了一步,但仅一步就让他走得颇为费力,此时脸上的热开始腾腾而起,眩晕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剧烈的咳嗽差点把肺都咳出来,手上此时还在淌血,虽然血流已经少了,但伤很深,一时半会血流不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吃果子吗很甜很甜那种 秦朝露是进了山庄之后才发现夜流怀没跟上来,她心有担忧,想追出去瞧瞧,结果身后锦阳公主赵蕴文突然跪下来抱住了她。 “大夫,你快救救他吧。他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再不救可真的没命了。” 她心里很急,急得都要冒火了,可这个女人却一点都不上心,还想出去,她实在是急得不行了。如果可以她都恨不得给面前这个女人三跪九叩,当神一样供奉。 秦朝露其实并没有因为她的哀求而心软,经历了太多磨难之后,她的良心也基本上所剩无几了,如今除了夜流怀之外,不会为任何人心软。 只是,只是赵蕴文对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这个人或许是自己在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就冲这份不同,她才妥协,而并非她这个人。 夜流怀靠着山庄大门歇了会,觉得舒服了点,才又站起身往里去。 山庄此时已群龙无首,活下来的护卫正商量着该如何保护庄子,因为今天这批冲上来的帮派可能不是第一批,也不是最后一批,没有庄主的日子里,未来的路还艰难着。 夜流怀听到这里,对这位温庄主心生几分好感,毕竟一个当家人能把手下训练得如此忠心耿耿,其人品忠义也一定是极好的,他突然有兴趣想结识一下温庄主,同时也乐意在山庄危难时施以援手。 秦朝露仔细给温如玉查了伤,又清理了伤口,各处大小伤上都缠上了纱布,但即便这样,纱布上还在殷殷渗血,因为伤得实在太重了,一时半会根本止不住。 不过到了这种地步,这个男人竟然还没死,还撑着最后一口气,可见他还在记挂什么,一定是有什么事是他不能放下的,所以才不敢轻易死掉。 “他怎么样?”赵蕴文看着已经将纱布都染红的男人,又不见秦朝露说话,她心里的担心就越发强烈,最后急得直掉眼泪。 “大夫,是好是歹你都给句准话,我心里有准备,你尽管说出来。但你千万别说。”别说话,才让她毫无准备,才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秦朝露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并且告诉她,“他没有断气的原因是因为心里还有一个执念。 只要对着他不停的重复这个执念,他就会有活下去的决心,兴许就能撑过今晚。” “这,这……”赵蕴文脸上显出几分为难。 秦朝露不知道她在为难什么,不过她倒是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个据说可能是她堂姐的女人。 她看起来也是血迹斑斑浑身是伤的样子,怕她也死了,秦朝露就顺手给她把了脉。 奇怪的是她伤得这么重,但脉相好竟然是相安无事的。 秦朝露忍不住给她擦了把脸,才发现那些血迹都不是她的,再看看床上那个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个,多陪他说说话吧,今晚是关键。若是撑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转,撑不过去,你们就准备换庄主吧。” 她说完特意看了赵蕴文一眼,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奇怪的是赵蕴文反而平静下来,脸上忧色没方才那么明显了。 仔细一想,才明白,她方才说过不管说什么都有心理准备。 她这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秦朝露看她这样也怪可怜,但她实在没心情安慰她,因为她要去找夜流怀。 夜流怀状态也不好,又落水着了凉,难保不会染上风寒。 而且这个时候,山庄附近,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帮派趁火打劫,要是让他们看见夜流怀,难保不会对夜流怀做什么。 越想越担心,越担心就越心慌,秦朝露自己吓自己把自己吓得眼泪汪汪,双腿跑得恨不得飞起来。 终于在前院看见正跟庄里人排兵布阵的夜流怀,看着他安然无恙的站在那,只是右手双指间还有一道血迹。 看着人没事,秦朝露双眸一亮,抬脚奔过去,双手环住了他,手腕上重重的果篮子扑过来,差点把夜流怀整个人拉倒,幸好他站住了。 “咳咳,放心,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都发热了。”她脸颊贴着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服明显感觉到那精装有力的后背传来不正常的热,而衣服已经从湿漉漉变成半湿,被他的身体焐干了。 一想到他因此染了风寒,发了高烧,她就心疼得不行,这个时候才不管什么排兵布阵,左也不是他们的事,夜流怀能指点一二已经算是施恩了,他们怎好让一个病人前方坐镇,这该是他们的任务。 秦朝露拉着夜流怀就走,才不管那些人无助又哀怨的眼神。该哀怨的是她好嘛。 秦朝露急匆匆地拉着夜流怀到了空厢房,然后门窗一关,拽他去床上躺着。 身染重寒的夜流怀,就像没有重量的七尺高巨形棉花,被秦朝露轻轻一拽就倒在床上起不来。 秦朝露看着他那虚弱又好欺负的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夜流怀知道她在想什么,趁势起身,抱住她,把她也拉上去。不过秦朝露手腕上环着个果篮很不方便,果篮里的果子都烂了,她竟是一个都舍不得丢。 夜流怀又欣喜又心疼,心里酸酸涩涩,很不是滋味,“不要了,回头再重新买一篮,不,给你买一筐。” “我就要,我就要!”这是他送给她的,她怎么舍得扔掉,“你别让我扔掉好不好,我要的。”她看着他的眼睛湿湿漉漉又委屈巴巴。 夜流怀心疼地抱紧,“别哭,别哭了,果子你留着,我,也给你留着。除了你,不给别人碰!” 秦朝露噗嗤一笑,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夜流怀抬起袖子,轻柔柔地为她擦眼泪鼻涕。 秦朝露双眸定定地看着他,泪眼朦胧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只只属于他的光芒。 夜流怀手一紧,双手捧起她的脸,俯身过去,唇欲对上她的唇,但下一刻又放弃了,他染了风寒,不能传给她。 但秦朝露自己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重重一吻。 夜流怀想推开她,但被秦朝露反压在身下,篮子里的果子一个个掉出来,铺的身上床上,到处都是,把秦朝露逗乐了,她这才站起身,又重新捡起,放到一边,给夜流怀瞧了病,开了药方,又叫人去抓药,煎药,看着他乖乖喝药药,她才捡起果子擦干净,心满意足的啃咬起来。这果子特别甜。 “傻丫头,脏了,洗洗再吃。” 第一百四十九章 果子再也不是纯洁的小果子了 “不用,我擦过了,干净着。”秦朝露满不在乎的啃了一大口,满嘴果汁,唇齿留香。 随着果肉滑入腹中的同时,嘴角勾起心满意足的笑,她觉得人生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嘴一张,又紧跟上第二口,边吃边笑,侧转头,再看向夜流怀时,乌黑的瞳孔里似缀满星辰皓月。 夜流怀瞳孔一睁,呼吸一促,一种强烈的呼之欲出的欲望让他恨不得将面前人拥入怀中好好宠爱,但他身染重疾,浑身难受,便也只能想想。 不过——大手顺势一盖,隔空挡住了她的果子,视线落过来,口气极具耐心,“听话,去洗洗。” 秦朝露眸光一眯,嘴角微扁,口气委屈又撒娇,“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所以,不去行不行?” 她不想去洗,因为洗就要出门,一出门就看不见夜流怀,一看不见夜流怀她就会忍不住担心。 所以,她不想去。 “听话。你要是吃坏了肚子,谁来照顾我。我现在可是病人!”夜流怀垂眸轻咳,再抬眸时虚弱迷离的眼神哀怨可怜,如果她忍心看他没人照顾病死在这,她就这么干吧。 果然,秦朝露心里一软,妥协了。 夜流怀满意地勾起嘴角,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眉心,俯身过去,隔空一啄,“乖。”顺便又将手里的空碗递过去。 秦朝露接过空碗,转个身,身子往前一倾,坐着将空碗递到远处的桌上,再顺势拿过一茶壶,打开壶盖,将果子放进去,洗了洗,再拿起来看着夜流怀继续啃,“这下,总可以了吧?” 夜流怀嘴角抽搐,他这是看上了个什么玩意。 “哎,心好累。”身子一倒,彻底贴在床上,一手扶额,一手顺势抓起篮子里的果子,送到嘴边。 秦朝露见势不好,含住自己的果子后腾出双手按住他的手,“夜流怀,你不能吃!” “为何?”夜流怀侧过头,满不在乎地看着她。 “那个,脏!”秦朝露心虚。 “刚才是谁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说着,抬手要咬,结果被秦朝露死死按住。 “怕了你了,我去洗,我去洗。” 秦朝露一脸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提起篮子,却是走的一步三回头,目光寸步不离的粘着夜流怀。 夜流怀噗嗤一笑,总算是看出小丫头不肯洗果子的原因,原来不是因为懒,纯粹是因为不想离开自己。 哎,他的小丫头呀,何时变得这般粘人,竟是一刻都不愿分开,他是该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夜流怀侧转身,正对着秦朝露,看着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个时候即便是发着高烧,身子不爽利,也觉得无不舒畅。 “如果你不想去,可以叫别人去。别忘了,这里可是风义山庄。虽然经历了一场大洗劫,但山庄机关重重,防备精良。 外人根本就攻不到后院,所以后院还是有下人的。” 说着,他转个身,抬手卷起床上窗帘,又开窗喊人。 正好窗外长廊上走过一丫鬟,小丫鬟闻声转过头来,正看见一个长相精致却披头散发,衣衫松垮的男人探出头来,他那双好看的凤眸正对着她。 小丫头呼吸一紧,双手无处安放,只能放在面前紧绞着,心里七上八下,良久才回过神来,垂首一揖,磕磕巴巴问了句,“公子有何吩咐?” 夜流怀转过头来看着秦朝露得意一笑,“看见了吧,我就说有人。” 秦朝露双手环胸,很是不爽地瞪他,又瞪那丫鬟。 夜流怀顺势从窗里递过去一篮水果,“麻烦都洗了。” 丫鬟垂着头,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过果篮,退下了。 “等等!”秦朝露叫住她,顺势将桌上茶壶也递过去,“顺便倒杯热茶吧。” “是,是。”小丫鬟嘴角一抽,隔着窗户都能感觉到对面扑过来的腾腾杀气。 她弱弱地退下了。 秦朝露转过眸来,腾腾杀气对上了夜流怀,“你好像对风义山庄很熟悉,连哪里有漂亮丫鬟都知道。怎么,经常来?” 夜流怀哭笑不得,“哪个山庄没有丫鬟。我只是凑巧知道而已,再者,我,我……” 夜流怀喉头微滚,后面的话来不及解释,眼前人已经满眼喷火地扫射过来,吓得他脑子一白,都忘记要说什么了。 秦朝露双手撑着床板,恨不得将整张床掀翻,但最终她只是做到将夜流怀掀翻。 夜流怀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别人扒了个一干二净,连——都没能保住,最后只能裹住被子以保清白。 秦朝露看他现在这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子,可怜巴巴缩在墙角里,心里才舒服点。 天知道他刚才松松垮垮挂着衣服的样子有多诱人,她的男人怎么能随便给别的女人看。 只有这样,他才不敢乱来。 而且,他的衣服本来就是湿的,是该脱下来晒晒。 秦朝露觉得自己奸计得逞,忍不住笑了。 夜流怀裹紧被子,露出半个头,嘴巴正好掩在被子下面,掩下了邪笑。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那小丫头送果子来了。 秦朝露去开的门,开门前还瞪了夜流怀一眼。 夜流怀委屈巴巴地扯过被子盖住整个头。 秦朝露这才去开门,不过也只是开了一条缝。 小丫头递上果子和水,眸光忍不住好奇地往里看,却被秦朝露先一步关了门,还差点夹了小丫头的脑袋。 秦朝露低头看了一眼果子,虽然说她不喜欢那小丫鬟,但不得不说她洗的果子还是很干净的,摔烂的果肉都让她去掉了,还贴心的切成块,用好看的果盆盛着。 秦朝露看到这里,心情更复杂了,这果子已经脏了,再也不是原来的纯洁的小果子了,她吃是不吃。 但最终她还是含恨吃了大半盆,吃得快撑死了,还在吃。 修长的大手按住了她的手,男人赤条条的胳膊出现在她视线里,秦朝露呼吸一紧,转过眸去。 夜流怀露着半截肩膀,皱眉看她,“吃不下就别吃了,你要撑死自己让我陪葬吗?” “不是,嗝,我只是不想浪费。”这是他送给她的,虽然被别的女人碰过了,但到底还是他送的,她必须吃光了。 哎主要还是果子烂了,怕放久了坏掉。要是果子完好的,她也不会一路猛吃了。 都是山庄那帮人的错,毁了她的果子。 第一百五十章 一夜美好 夜流怀叹气,虽然很喜欢有个人将自己送的东西,哪怕只是很普通的玩意都能奉若至宝,但若是这般认死理,又让他觉得颇有些负担。 但他终是什么都没说,举起手里的小手,俯身含住了小手里的果肉,吃了下去。 秦朝露怔怔,“你干嘛?” “陪你一起吃咯。”夜流怀满不在乎,“正好我也饿了。”说完,眼神示意,让她多拿两块。 秦朝露机械地捏了几块送过去。 夜流怀吃的很认真,最后嫌她动作太慢,干脆自己接过果盆,三下两下大吃起来。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他吃,他吃的格外认真郑重,像是完成一件很神圣的任务。 她都惊呆了。 不知看了多久,看到夜流怀转过头来,她才别开视线,伸手去拉他的被子,将他整个人包裹住,只露出两条胳膊,又脱了自己的外衣,让他套着,“别着凉了。” “嗯。”夜流怀嘴角一扬,抬眸看着心爱之人为自己添衣盖被,尤为幸福甜蜜,他笑着将手里一把果肉吃下去。 秦朝露想到什么,急抢过他的手,将手里还未吃下的果肉都抢吞入腹,末了舔了舔唇,合眸一笑。 夜流怀声音一哑,差点说不出话,“傻丫头,我吃过了,上面有病气,会传给你。” “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生病。”秦朝露无比认真地看着他,在他震惊和错愕的视线中,又凑过去,噘嘴一吻,满口果香。 “夜流怀,此生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想陪你去。” “那如果我希望你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呢?” “没有你,独留我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不管艰难险阻,都别留我一个人,好吗?” “傻丫头。”夜流怀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揽,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忽然明白,怀里的女人已经将他视为全部。 原以为只有他对她有这种感觉,没想到她也是,那是一种何其幸运啊。 夜流怀嘴角一扬,心里是抹不平的悸动。 后半夜,秦朝露果然生病了,先是咳嗽流鼻涕,再后来,人有些晕晕乎乎十分难受。 此时再吃果子就有些味同嚼蜡的感觉,但她偏头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却一直安安静静地吃着水果,虽然浑身已经滚烫,却一直那么安静,安静得让她心疼。 “别吃了。你已经吃的够多了。”她劈**过他手里的果肉放回果盆,心疼得抱紧了他。 明明没有味觉,明明味同嚼蜡,为什么不跟她说,为什么还傻乎乎的帮她分担,他这么做,反而让她更内疚,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夜流怀打了个嗝,放在被窝里的手偷偷揉了一下肚子,其实他也吃撑了。 早知道今晚要有这么一餐,当初就不应该买这么多水果,哎世事难料啊。 “那你还吃吗?” “我也不吃了。不吃了。”此刻比起果子,当然是夜流怀更重要。 她说不出来此刻自己的心情,感动是肯定有的,但觉得比感动还要强烈一些,可以说是震撼吧。 从没想过有一个人可以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她甚至都觉得无以为报了。 “那还心疼不心疼果子了?” “不心疼,不心疼了。我现在只心疼你。” “那睡觉吧,天色不早了。”大手轻拍她的后背,另一只手轻拖着她,将人平躺在床上,掀开被子,将两人一并包裹在被窝里。 秦朝露侧转身,正对着夜流怀,抱紧了他。 夜流怀瞳孔一深,呼吸一紧,原本就火辣辣的脸越发滚烫了,浑身上下血液都沸腾了。 秦朝露起初还没发现哪里不对,突然之间才意识到,他好像在顶她。 瞬间她也小脸涨通红,“夜,夜流怀。” “闭嘴。” 夜流怀闭上眸,极力压制。 秦朝露红着脸,眼神无处安放,最后只能紧紧闭上,又转个身,背对着他。 然而,那感觉更深刻了。 秦朝露身子一僵,一动都不敢动。 她后悔了,不应该让他脱衣服。不,应该是脱衣服前先找一件干净的让他换上,现在好。尴尬了。 “你别动,还是我动吧。”夜流怀转过身,背对着秦朝露,身子蜷紧,紧闭双眸。 秦朝露也是背对着他,两人背对背,环胸抱紧,但都好奇对方此时是什么心情。 一夜在挣扎和纠结中过去,醒来时天已是大亮。 秦朝露一睁开眼就先转过身去查看夜流怀的病情,他的烧已经退了,身上不正常的红已经退下,露出了正常的肤色。 男人没穿衣服,精瘦有利的背脊对着她,极具美感的线条,深深的腰窝,让人呼吸一紧,血脉膨胀,她忍不住想掀开被子仔细看看。 但夜流怀身子一动,似有苏醒的迹象。 秦朝露按耐住躁动的小心脏匆匆躺下假装还没醒来的样子。 但她太心急仰躺下去时,微有震动,然后夜流怀就醒了。 “阿露,醒了?” 秦朝露心头一跳,闭着的双眸微微睁开一条缝。 夜流怀知道她在装睡,“起了就帮我把衣服拿一下。” “嗯。” 秦朝露知道自己装不下去,再加上他说的话又那么自然,瞬间也不觉得尴尬,很自然的下床取衣,让他穿上。 “也不知,这风义山庄的庄主怎么样了。”夜流怀一边穿,一边好奇。 毕竟他的病已经好了,温如玉不知道有没有自己这般运气。 “难说。他伤得那么重……哦,也不一定。”秦朝露眸光一亮,对上夜流怀的眸子,笑得一脸神秘,“他对锦阳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情愫。” “嗯。”他早就看出来了,都是男人,男人对男人有种很敏锐的直觉。 “对了,你不去看看?你不是想问清身世真相吗,走吧,我陪你去。” “再等等吧。我想多陪陪你。”经过昨晚那一夜,她已经彻底离不开他了,身世真相虽然重要,但远不及夜流怀重要。 “秦大夫,你醒了吗?”外面丫鬟敲门。 秦朝露扶额,看来是陪不成了。 秦朝露起身开门。 小丫鬟垂首福身,恭恭敬敬道,“庄主醒了,二夫人请您过去为庄主续诊。”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不方便,你去 “哦,那应该是死不了了。”秦朝露抬眸对上那丫鬟,轻描淡写的说道,“去找别的大夫吧。我这还有点私事要解决。”说着又转看向夜流怀,私事就是跟夜流怀腻歪。 夜流怀哭笑不得,又觉得无比甜蜜。 那丫鬟却要哭了,当即给秦朝露跪了,“秦大夫您,您说笑了。此时去外面找大夫一来一去浪费时间,您是现成的不如救救命啊。” 不是都说大夫救死扶伤很有医德嘛,为什么这位大夫这么无德。 丫鬟感觉她的很多观念被狠狠击碎又重新组装。 “阿露,给人家瞧瞧吧。你不是有正事要问吗?” “好吧,既然夜王殿下都这么说了,我又岂能驳了您的面子。”秦朝露冲夜流怀抛了个媚眼,口气都比之前温柔了许多。 这个时候的夜流怀像极了养在深闺大院里的小媳妇,而自己就是外头那些臭男人,不过当臭男人的感觉挺不错的。 夜流怀,“……” 丫鬟:没眼看。 “那个,姑娘,你有锁吗,带钥匙那种。” 她不放心夜流怀一个人在这。 毕竟山庄昨晚还遭了洗劫,这个时候难保不会有第二波人攻进来。 当然,如果真有人攻进来的话,区区一扇门一把锁根本就挡不住。 其实,她心里面是担心昨天那丫鬟过来。 那丫鬟明显不老实。正常的,正经的下人都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洗果子就只是洗果子,最多只是剔了烂肉,但绝不会善做主张将果子去核又剁成宜口的小块,还将篮子换成果盆。 这般细心周到就是别有用心。 秦朝露是怕她接近夜流怀。 一会有机会跟赵蕴文提提,让她把人丢出去。 “啊?”丫鬟被她问懵了,抬起眸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秦朝露有些不耐烦,“到底有没有?” “锁什么?正常的锁吗,还是长命锁?” “锁门,锁人。”她侧重了后面两个字。 丫鬟,“……” 夜流怀一口茶水喷出去,看看门口那小丫头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她这样教坏小孩子真的好吗,而且锁什么人,锁他?为什么要锁他?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夜流怀抬起眸,刚恢复体力的他,面色还有些病态,眼神更是期期艾艾十分可怜,像是受尽了委屈一样。 “不能。”秦朝露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奇痒无比,但还是忍住了,“你现在风寒才刚好一点,不能再到处乱跑,以免旧病复发。 乖,听话,姐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那你怎么可以?” “我百毒不侵啊。”虽然她也染了风寒,但明显比夜流怀扛得住,而且她现在除了流鼻涕之外已经没有别的症状了,高烧也退了。 “姑娘,你到底有没有,有就快点拿出来。没有就帮我找一把来。你再这么耽误下去,你家可能真要换庄主了。” 秦朝露催促。 那小丫鬟果然急了,幸好她身上有锁。 她是负责看管园子的,今日正好她值岗,所以带了锁,“不过,姐姐,你快点,用完了得还给我。我只有一把。” 秦朝露噗嗤一笑,低头柔柔那张胖鼓鼓,又无比乖巧单纯的包子脸,道了声知道了,便转身将门关上,落锁,这才放心的出门。 夜流怀无比头痛的扶额,一直以为只有男人有占有欲,现在才知道,他家阿露的占有欲也是不小呢。 …… “二夫人,秦大夫来了。” 小丫头先进去通报,得二夫人首肯再出来迎请秦朝露。 秦朝露走进去时果然看见昨日奄奄一息的温庄主今日已经能睁开眼活动眼珠子了,她对于他对视了一眼,客客气气尊了声,“庄主。” 温如玉眨眨眼,算作回应。 秦朝露便不再看,转头去寻赵蕴文的身影。 赵蕴文坐在不远处,似跟他保持一定距离,却又随时注意他的动静。 秦朝露余光一瞥将赵蕴文那纠结的神态看在眼里,果然啊,果然他的执念是她。 “秦大夫,麻烦再帮忙看看。”赵蕴文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起身来迎。 秦朝露做了个你继续坐着的手势,自己过去给温如玉瞧病。 其实他这个病,是刀伤,把脉能把出个什么来。 把脉的结果就是虚弱的,气血亏空啊,结果就是坏,还是看伤最直接,看伤口结痂程度判断恢复的好坏。 看伤这活可以完全不用找她,是个人都会,还白白浪费她跟夜流怀独处的时间。 不过秦朝露灵机一动,看在赵蕴文可能是自己堂姐的份上,决定帮她一把。 “那个——” “你说。”赵蕴文站起身,一脸紧张。 秦朝露垂眸轻咳,一副老郎中的姿态负手在背,像模像样说道,“我得看看他的伤口,不过我不方便,你去!” “啊?”赵蕴文懵了,她是大夫都不方便,那自己又有什么立场给他看伤,这不是为难人嘛。 “秦大夫,您,您是大夫,您有什么不方便的。”大夫眼里无男女。 “哦,我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他。 这要是以往倒也无所谓。可他伤的这么重,这个时候一点小毛小病都伤不起。”说完,秦朝露拿出手绢擤了一下鼻涕。 赵蕴文面露难色,这个理由还真是无法推辞。 可她,她不方便啊,要不叫丫鬟来吧,“那个,翠湖……” “二夫人,您是不是不希望他好呀?” “啊?” “如果希望他好的话就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拖延时间,方才我赶来的时候可都是拼了命的,您现在这样等于把我拼命争取来的时间都浪费掉了。 您既是不尊重我,又不重视人命。” “好,好吧,那好吧。” 赵蕴文颤抖着手,走过去,视线无意中与温如玉对视一眼,又匆匆错开,最后心一横,低着头去解绷带。 秦朝露背对着他们,静等结果,“好了吗,伤口如何,形容给我听听。” “伤,伤口已经结痂。不过有些地方正在流脓。秦大夫,这,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她是人不是神 “没事,流脓是因为腐肉烂在里面的缘故,只要把腐肉剔除就好。”这种事就不好让赵蕴文帮忙了,得秦朝露这个大夫上手。 不过她突然想到昨晚给温如玉看诊的时候,他下,对就是那个地方,好像也有点问题,还有大腿内侧也有伤。 这种地方,她也不好意思上手啊,她虽然是个大夫,虽然大夫面前无男女,可她做不到心如止水,一动不动,她是人,不是神。 “那个,二夫人,赶紧通知下人去请男大夫来,我先在这顶一阵,要快!” “好,知道了。”赵蕴文也没来得及问为什么,直接派人去请。 那大夫来得也快,在秦朝露还在剔温如玉上半身的腐肉时,他就到了。 来的时候还出了一身汗,可见一路走得急。 秦朝露倒也正好腾出手让他上,她可以趁机回去,继续跟夜流怀腻歪。 “哦,对了!”临出门时,她才想起正事来,视线看向赵蕴文,问她,“二夫人可听说过赵蕴斓?可见过这方肚兜?” 她将肚兜递过去。 幸好在假扮夜流怀时,她就担心将东西留在车上容易遗失,所以早就将东西拿出来放在身上,如今看来,当初的行为果然是明智之举。 “你,你是阿斓?你真是阿斓?”赵蕴文没仔细看那肚兜,只匆匆看一眼,又听她能说出这个名字就肯定,秦朝露多半就是那个阿斓了。 毕竟那个时候,那孩子还小,又被家里瞒得死死,能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多,她能说出来又有肚兜凭证,多半就是了。 但秦朝露没有回答她,反而从她的表情和话里知道,赵家的确有个赵蕴斓,她也的确是赵蕴斓,陛下跟她说的话是真的。 知道这些真相就够了,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夜流怀,所以没再深问。 赵蕴文还有好些话想说,可只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先走了。 而这边,大夫给温如玉剔腐肉的时候听到温如玉撕心裂肺的痛呼声,让她忍不住留下来,陪着他。 秦朝露心里惦记着夜流怀,又想到他被自己锁屋里,应该是没吃没喝十分凄惨,于是加快了脚步,顺便在过去的时候,又去厨房顺了点好吃的,这才紧赶慢赶赶回去。 “夜流怀,夜!” 夜流怀安静地坐在床上,一脸等夫归来的小媳妇模样看着秦朝露。 秦朝露看他那样子,心里才踏实些,走过去将吃食都端到他面前,一一铺开。 “没生气吧?” “没啊。阿露是为我好,怕我着凉,我省得。” 夜流怀对上她的眸子,眸光干净澄澈的看着她,像个刚过十八的阳光少年。 秦朝露一怔,突然有种春心荡漾的感觉,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又被满腹愧疚感包围。 她觉得自己有点小心眼了。 毕竟,一个丫鬟而已,还能威胁到她?就算如此,夜流怀也不是那种随便爱上别人的人,是她小心眼了。 “吃,吃吧。”口气有点虚。 “该问的事你可问了?”他顺手夹了筷饼给她。 “问了,得到真相了。”秦朝露回答的很平静。 反正她当初千里迢迢来京的目的只是为了弄清身世真相,并没想过要认亲,亦或者从亲人那里得到些什么,所以多的话没问。 “夜流怀,我们今天就走吧。这风义山庄不安全,我怕把你卷进去。” 她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他也在看她,看她并没开玩笑也没说气话,才答应。 然而,在他们收拾停当准备出门的时候,赵蕴文亲自请他们过去,她有话要说。 夜流怀看向秦朝露。 秦朝露想了想,答应了。 午饭,三人在温如玉的房间吃的。 赵蕴文解释,原本她想跟秦朝露单独谈,但她知道秦朝露跟夜流怀是未婚夫妻,京城圣旨早已昭告天下,所以这件事也就没必要瞒着夜流怀了。 但既然夜流怀也参与进来就没有瞥开温如玉的必要,毕竟她跟温如玉,他们,他们…… 赵蕴文看了温如玉一眼。 温如玉也在看她。 二人的眼神都被秦朝露和夜流怀看在眼里,料想昨晚那个执念都已经解开了吧。 赵蕴文一定是答应了他,否则他不会这么努力的活下去。 赵蕴文很尴尬,毕竟身份摆在那总觉得难为情的很,但既然都已经决定了在一起,这些都要克服,所以这一顿饭也算是克服尴尬的第一步吧。 是以,午饭才摆在温如玉房里。 赵蕴文收起思绪,同秦朝露说道,“你本是赵家女,是我嫡亲的堂妹,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这话很是伤感。 赵家血脉亲戚自然不少,嫡系旁系都沾着亲呢,可真正让她觉得无比亲切,并且能够放下一切防备想要一吐为快的只有这一个亲人。 她又道,“十七年前,二叔在外娶妻生子,并没告诉家里人。 家里人知道的时候,也是因为祖母逼着二叔娶亲,二叔瞒不住了才说出真相。 此时祖母很生气,因为在她看来二叔的亲事没有问过她的意思,更没经过她的同意,如今还养在外面,有损颜面,所以她不承认。 但最终熬不过二叔一再坚持,祖母才答应把二婶和孩子都接进来,并以嫡次子正室身份好好操办一场。 但二叔又不同意,只同意把孩子接进来养在身边,女人始终不肯接进来。 祖母一再逼问原因都不肯说,还是后来这事闹得街知巷闻她才知道二叔娶了敌国女子。 就因为这事,二叔遭到百官弹劾,赵家嫡系一夜败落。你也失踪不见。” 赵蕴文说到这里,看向了秦朝露。 秦朝露垂眸不敢看她,因为她知道不见的原因,是被皇上救走了,只是她不能告诉她,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赵蕴文也没问她是何人所救,而是一直说起她的事。 “本以为赵家的事被捅出去是朝堂政敌所为,没曾想竟是赵家旁系告得状。”说到这里,她忽然激动起来,双拳握的紧紧,牙关死咬,“赵家旁系还是得了嫡系提拔才能登入朝堂,没想到他们就是这样以怨报德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赵家败落真相 “二叔被定通敌叛国罪后,赵家被罢官彻查。虽然查到最后,没 有确凿证据证明二叔通敌叛国,但那个时候赵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陛下为了弥补赵家才封我为公主,才步步提拔了赵氏旁系。 赵氏在旁人眼里,才像是弃武从文了一样。” 秦朝露闻言,夹菜的手一顿,侧头看向夜流怀,才明白这就是他曾经三缄其口,未言明的赵家付出的代价。 这个代价是付出他的师父,所以他才不愿意旧事重提。 夜流怀回望着她,一脸平静地替她夹菜,送入她口中。 秦朝露讷讷地张开嘴。 赵蕴文此时垂下头,哽咽了一下,晶白的鼻涕流淌出来,不得不侧过头,避开他们的视线,狠吸了一下,却不想这一侧头正好对上了温如玉的眸子。 温如玉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虚弱苍白的脸上挂着满是对她的担忧。 赵蕴文受不住这种眼神和表情,又转回头,双手掩面,心下情绪一浪翻卷着一浪。 不得不说,赵家败落之后,最照顾她的人就是温如玉。 温如玉对她的好,在她还是温成的妻子时就已经开始了。 那个时候,她觉得很不适,只能一再避开,以至于渐渐地对他埋下了厌恶的种子,所以才会选择住到别院去。 可到昨天晚上,温如玉那般奋不顾身的救她,甚至为了她差点命丧他手,让她彻底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以至于现在一想起以前对他的讨厌就特别愧疚。 温如玉管她太多,还一再不准她报仇,也不愿压上整个风义山庄去陪她赌,所以这点,让她很困扰。 觉得温如玉跟她性格不合,但除了这点之外,这个男人没有一处不是依她,不是对她好的。 赵蕴文心里很纠结,她鼻头一酸,又抬起头来看向秦朝露。 “阿斓。” 秦朝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 她放下筷子,静看着赵蕴文。 赵蕴文双手握住她的手,抽抽噎噎道,“我们赵氏嫡系在京城是有地皮和宅子的。 但那些地皮和宅子如今都到了旁系手里。他们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如今还要坐拥我们的宅子。 阿斓,我不服气,却也无能为力。如果你可以,请一定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声音陡然一昂,握着秦朝露的手紧了又紧,余光瞥向夜流怀,又匆匆收回。 她没看错,这个煞神王爷是喜欢她堂妹的,他看她的眼神温温柔柔,饱含感情。 所以,如果她堂妹肯答应复仇的话,夜王一定会助其一臂之力,他们赵家嫡系是有希望歼灭旁系的。 “阿斓,你答应我,你答应我!”赵蕴文双手托起秦朝露的手,额头抵在她手上,口气急促悲切。 秦朝露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掌心传来的刺刺的痛感让她明白赵蕴文多年来的痛苦和愤怒,但,无法感同身受。 毕竟她没经历过,也不曾亲眼看见,所以无法真正体会到赵蕴文那颗急于复仇又无法复仇的复杂心情。 “别伤心了。都过去了。”她抬手轻抚她的脑袋,试着用赵家人的身份接近赵蕴文,并安慰她。 但这种感觉,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不,有点特别,特别的不亲近,特别拧巴,像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 她对她根本没有那种亲近的感觉,却要去安慰,实在是说不出多的话来。 她适时抽手,却被赵蕴文一把握紧,她的口气变得越发急促和焦躁,“阿斓,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属于我们赵氏嫡系的东西夺回来! 可以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但绝不能落到那些人手里。是他们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他们是杀人凶手,他们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赵蕴文听出了秦朝露简短话里的意思,她不想报仇。 但她不允许她不报仇。 “阿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人会说你错。” 赵蕴文目光急迫地盯着秦朝露,似乎她不答应她就不放手。 秦朝露忽然有些不舒服,侧头看了夜流怀一眼,又急急抽回自己的手,心里卷起的奇怪的情绪让她忍不住怼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你是赵家人!” 赵蕴文急得拍桌而起,温婉庄重的表情陡然一裂,变得狰狞扭曲,着实让秦朝露和夜流怀都怔住了。 夜流怀见过赵蕴文,还不止一次两次,但每次见到的她都是温婉大方,处变不惊,不曾见过她这般情绪过激的一面,一时震惊,手里的筷子哐当掉地。 赵蕴文眸光扫射过来。 她身后的温如玉急喘,“文儿,文儿!咳咳……” 赵蕴文听到身后人的呼喊,理智才一点点回笼,怒火收回,又蹲身坐下,饶是有些不甘心又不得不妥协,“抱歉,我方才失态了。 阿斓,对不起,阿姐吓着你了。” “没,没事。”秦朝露勉强挤出一抹笑,吓着倒不至于,但的确是震惊了一把。 此次来寻亲本想体味一下有亲人在的感觉,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样的亲人还不如夜流怀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秦朝露看了夜流怀一眼,视线下菜碟里伸过来一双筷子,却是赵蕴文给她夹菜,她还冲着她微微一笑。 秦朝露头皮发麻总觉得她夹给自己的不是菜,是尸山血海。 她怔怔地看着她,视线里正好看见不远处温如玉复杂的眼神。 秦朝露猜想最了解赵蕴文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她身后那个温如玉,也不知昨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不过她并不好奇,也就没多问。 最后,这顿饭吃的干干巴巴,秦朝露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吃完的,总之吃完之后就随夜流怀上了马车。 夜流怀跟在身后,看她心不在焉的,连马车都上得颇为费力,索性抱起她,抱进了车里。 秦朝露顺势握住他的衣服,头埋在他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和心跳声,心里才觉得踏实。 “太可怕了。” 夜流怀垂过眸来。 秦朝露蜷曲着身子,像猫儿一样趴在他膝盖上,闭着眸,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他听。 “太可怕了。这趟探亲与我想象的大不一样。”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殿下,您的东西落下了 自己原是满怀期待地来,想见见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堂姐,想跟她说说体己话,想像喜爱哥哥一样的喜爱着她。 可没想到,她竟想着如何教唆自己去复仇。 虽然这没什么不对,可是,她忽略了一件事,就是问问自己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问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她什么都没问,心里脑海里想的只有复仇。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方才那一面,温如玉应该早已见过无数次了吧。 一定是温如玉不肯赔上整个风义山庄与她赌,她才让自己去。 而她觉得自己能够打败赵氏旁系的最大原因就是夜流怀。 毕竟夜流怀的能力和手腕全国皆知。 不过,秦朝露睁开眼,抬头看向夜流怀,隐有担忧地问,“你会不会有朝一日也会变成她这样?” 秦朝露不得不担心起来,因为仇恨的确容易让人发疯。 她自己曾经还因为秦老太太,差点就捅了她。而当时两人争执的矛盾只是生活的琐事。 但琐事尚且能将人逼至此,更不要说夜流怀,赵蕴文这种有深仇大恨的。 赵蕴文还好,她有温如玉压制着。 夜流怀呢?自己可不一定能压制住他。 而且夜流怀有权有势,有勇有谋,他要是疯狂起来,会是怎么样可怕的局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个身,双手搂紧他的蜂腰,“答应我,报仇可以。但千万不能发疯,不能做傻事。” “嗯。”夜流怀伸出手,抱紧了她。 秦朝露却仍是不安。 …… “如玉,喝药了。”赵蕴文视线看着药碗,不敢看床上人一眼,因为不用看也知道此人此时是何等表情。 温如玉艰难地从床上坐起,大手捏住她的手腕,欲言又止。 赵蕴文知道他要说什么,以药相挡,阻止他说下去。 温如玉果然没再说,眸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乖乖张嘴喝药。 赵蕴文自己先绷不住,开了口,“赵家满门被屠,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如玉,风义山庄如今也几乎是满门被屠,所以你应该明白我此刻心情的。 这要是没法报仇也就罢了,我可以忍。可眼下,既然夜王喜欢我妹妹,我妹妹也是皇帝钦点的夜王妃,为何不利用夜王为赵家报仇雪恨。” “咳咳!”温如玉吞下药,劝道,“赵家旁系虽然可恶,但他们根基庞大,不仅在朝野,在江湖亦是如此。 这点,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而且赵家的骄横是有人在背后纵容。你想想,赵家这般权势滔天的人,能纵容他们的人又会是谁?” 这点,赵蕴文从未想过,如今听温如玉这么分析,才猛然回味,才意识到要想扳倒赵家真的不容易。 …… 马车才刚刚起步,还未走出风义山庄势力范围,突然就停下了。 秦朝露差点从夜流怀怀里滚下去,幸好被夜流怀扶住了。 她顺势起身,撩开车帘往外瞧,竟发现车外站了一位丫鬟,是昨日给他们洗果子的丫环。 秦朝露眉头皱紧。 那丫鬟手里提着空篮,走上前朝马车方向俯身一揖,声音温柔婉转,“殿下,您有东西落下了。” 秦朝露回头朝夜流怀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她就说这丫鬟有问题。 瞧瞧,这手段,竟是比自己想得还要聪明。 秦朝露还以为那果篮换做果盆后应该被扔了,谁曾想她竟然私自藏了,就等着这个时候拿出来。 “殿下,您的东西落下了。”秦朝露重复那丫鬟的话,只是口气没有那丫鬟那般温温柔柔,而是透着绝对的不高兴。 夜流怀身子一僵,看着她的眼睛弱小无助,手都快摇断了,不是他的,跟他没关系! 她当然知道跟他没关系,这要是有关系,他还能安安静静在这坐着卖可怜? 秦朝露回过头,朝那丫鬟勾勾手,“拿来吧。” 丫鬟却紧握着果篮不肯上前,头微垂,齿贝轻咬唇瓣,隐有倔强,“殿下!” “殿下没空管你。要么乖乖把篮子给我,要么带着篮子滚蛋,你选吧。” 丫鬟心头一跳,害怕了,但为了今后的荣华富贵还是决定冒险一试,抬起头,视线绕开秦朝露看向车内,“殿下,您的东西,您真的不打算带回去了吗?” 秦朝露跳下车,扬起手直接给那丫鬟一耳光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的男人!是当老娘吃素的吗!” 那丫鬟被打倒在地,鼻孔流血,脸颊红肿,眼泪簌簌滚落下来。 夜流怀震惊。 他家阿露何时这般强悍了,幸好,幸好他一直都洁身自好,否则这耳光子打在自己脸上,那滋味,够受的。 “滚!”秦朝露看也不看那丫鬟一眼,唾弃道。 那丫鬟趴在地上,双手拽紧,紧握成拳。 这里还是风义山庄的势力范围,来来往往的又都是人,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就这么回去,让庄主知道一样也是个死,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小丫鬟心一横,咬牙污蔑秦朝露,“姑,姑娘,您为何打人啊?奴婢只是来归还东西,并无任何过错,您这样打奴婢是不把风义山庄放在眼里。”丫鬟说的期期艾艾,威胁犀利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带了几分委屈,几分可怜,让人听着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果然路人们走过,纷纷对秦朝露指指点点。 秦朝露从小到大好人没碰上几个,坏人却是碰了一筐,所以对付坏人,尤其是女人,她有的是法子。 既然丫鬟不要脸,那她也没必要给人家留脸了,“小丫头,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身为丫鬟却没有丫鬟的自觉,妄想借机攀龙附凤。 想攀龙附凤却又不懂的投机取巧。 你知道男人的大宅之中是谁当家吗?当然是女人。 所以,你应该讨好他的正妻才对。” 正妻?丫鬟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朝露,这横看竖看,眼前女子声音粗嘎难听,脸上还有些疤,这般丑陋难堪的人,是夜王的正妻? “啪!”秦朝露又一个耳光子打下来,在丫鬟没来得及反口时就已经先回怼回去了,“正好,车子还没驶出风义山庄的势力范围。咱们现在就回去找温庄主和二夫人好好论论,问问他们是如何管教你们这些下人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正妻的权利 丫鬟这下是真怕了,她原本想用风义山庄的名义让自己此次出行合理化。 可没想到这反倒是成了自己被人拿捏的把柄。 她可不敢去风义山庄对峙,因为这样一来,她连最后的栖身之所都没有了。 “姑娘饶命,奴婢错了!奴婢有眼无珠,请姑娘多多包涵。” 此时就算再蠢,也已经明白,自己是没机会见到夜王进那夜王府的。 因为她都在这喊半天了,夜王殿下竟是连一句话也没说,所以,风义山庄就是她最后的栖身之所,万不能再没了。 但秦朝露早已不想放过她了,“还是去趟风义山庄找庄主问个明白的好,反正我也有空闲,庄主和夫人也空着,应该乐意管管这桩闲事。 车夫,把她带上来!” 那车夫跳下车,将那丫鬟提溜上来。 丫鬟费劲心力的想挣脱,无奈力气没有车夫大,竟被车夫拽上车,扔回了风义山庄。 风义山庄内务都是赵蕴文接手,得知丫鬟干的这种丢人勾当,又是勾引自己的妹夫,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当即喊了人牙子将人发卖到勾栏瓦舍里,当天又下了规矩不准任何人再有此有辱庄子的劣迹。 “阿斓,要不住一晚再走吧。咱们姐妹两说说体己话。”赵蕴文看向秦朝露,视线里半是抱歉半是不舍。 她很抱歉方才的大好机会没能好好叙叙姐妹情,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个机会,她只想抓着阿斓说说体己话,不谈仇恨。 但秦朝露却不想跟她谈。 秦朝露自小生活在那种不堪的家中,生性敏感,只要一有人对她不好,她就对这人竖起绝对的警戒心,不会再接近一步,对赵蕴文也是如此。 “时候不早了,我们得早点回去。老太君来信催了好几次了。” 夜流怀兴致颇好的听她说瞎话。 “那就呆一小会,就一会,这样,也不可以吗?”赵蕴文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朝露,期盼着她的回应。 秦朝露看了夜流怀一眼,夜流怀没意见,她才叹口气,答应了。 姐妹两在前院石凳上坐了会。 夜流怀没事干就去看看温如玉。 温如玉被照顾得很好,被子盖得严实,桌子也被搬到了床前,桌上吃喝都在,方便没人照顾的时候,他能自己伸手去勾。 前院,赵蕴文拉着秦朝露的手,笑得格外宁静,“我见过你。你小的时候,我抱过,你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像极了,我还亲过。” 说着,她忍不住回忆起很久远的事情。 秦朝露听她说起自己,才有了点亲人之间微妙的亲切的感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内心平静又憧憬。 赵蕴文说,“我们赵家嫡系就只有我爹和你爹两个。我爹又只生了我一个,所以我在家受尽宠爱。 当我知道我二叔,也就是你爹在外娶了媳妇还生了个孩子,我就偷偷央求你爹带我去看看。 你爹谁也没带,只带了我一个,我们还拉钩约定谁也不准说出去。 于是我见到了你和你娘。” “我娘长什么样?”秦朝露迫不及待地问。 赵蕴文想了想,“你娘很美,五官似刀刻斧凿一般,下巴尖似瓜子。 怎么说呢,就好像所有最好的五官都集中在你娘一张脸上。她喜欢披头散发,但头发特别直。 她的眼睛大大的,感觉比一般人的大眼睛还大。不过眼皮有些不自然。 正常人的眼皮都是紧贴眼球,她的微微撑开。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不过很特别。就是因为特别,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 脸似刀刻斧凿,下巴尖,脸皮不正常,那不是——医书后面写的易容术吗? 就是那种血淋淋的,需要通过工具切掉什么,又或者垫点什么的易容术吗? 她明明记得现有的器材根本做不到这些,但是通过赵蕴文口述得知,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娘就已经做到了。 她娘是文国人,而据说奇人异事最多的北冥又是锦国和文国交界之地,难不成文国才是奇人异事最多的发源地? 秦朝露心里已忍不住对文国产生好奇,同时又好气赵蕴文就没有对这种奇怪的现象产生过好奇和怀疑吗? “既然我娘这么特别,你就没问过我爹为什么?” “没问。”赵蕴文摇头,又笑道,“因为我当时就没多想。” 秦朝露,“……”线索又断了。 不过据说贺大夫去了北冥查找线索,那么只能等贺大夫回来再说了。 “说完了吧,说完了,我就走了。”秦朝露站起身。 赵蕴文点点头,又顺势将手上的手镯拨给秦朝露,“这是赵家女出嫁时,祖上会送的嫁妆,用来当做传家宝的。 不过你没有,因为祖母不知道有你。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想将这手镯送给你。” 秦朝露看了一眼那手镯,是通体血红色,又有金片雕刻的花纹。 那花纹很眼熟,跟丽妃送她的镯子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丽妃送的手镯是黑色的,而这一只是红色。 不过,赵蕴文说这是赵家女才有的,丽妃也是赵家女,有此手镯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是唯一说不过去的是,赵家女才有的将来当做传家宝的手镯,丽妃为何要送给她,一送就是一对,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想至此,秦朝露心下一沉,有种身陷某张阴谋网而不得出的感觉。 “说完了?”夜流怀自后院出来。 秦朝露回过神来,点点头。 赵蕴文起身作揖,“夜王殿下。” 说起来,他们当初还差点成了一对,如今一个即将成为大姨子,一个即将成为妹夫,这种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但好在两人心里坦荡,只是别扭了一下,就都不别扭了。 夜流怀适时站到秦朝露身边。 秦朝露也站起身,朝赵蕴文道了别就跟着夜流怀出了风义山庄。 “你们方才聊了什么?”马车上,夜流怀抱着秦朝露好奇地问。 秦朝露反过来好奇他,“看见你以前的订婚对象,什么心情?” 夜流怀嘴角抽搐,看着未来媳妇的眼睛十分正经且认真地纠正道,“没有订婚,更谈不上对象。”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求生欲也是没谁了 秦朝露噗笑,这求生欲也是没谁了。 “我们方才随便聊了些赵家的旧事,还有我爹娘。具体的,回去再说。我现在想休息一会。” 她可不想在这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时间里谈论公事,有这功夫谈情说爱多好。 夜流怀心领神会,大手顺势一勾,将人揽入怀中,说起私事。 “没想到阿露也会打人。” “我不仅会打人,还会咬人,殿下要不要尝尝?”秦朝露坏笑。 “好啊!”夜流怀厚颜无耻地凑过嘴。 秦朝露一愣,心想这脸皮也是没谁了,不过她也没退缩,反正都要成亲了,还怕啥。 她站起身,凑过脸去,小嘴在他嘴上微微一啄,浅尝辄止,却被夜流怀大手一揽,俯身过去,加深了那道吻。 秦朝露被吻的七荤八素,脑子一片空白。 马车一路奔往就近码头,之后走水路回京。 当然,途中,其他帮派听说了夜王来此的消息,又听说夜王是孤身一人带着女人来的。 他们觉得这是个擒拿夜王,将其拖入火坑的打火机会,于是那些人一拥而上,群起攻之。 奈何,夜流怀武功更胜一筹,这些人被打的溃不成军,还险些全军覆没。 最终,夜流怀带着秦朝露顺利反京。 回到京城夜家时,已是深更半夜,府中人具不知他们提前回来的消息,所以除了值岗的下人知道外,无人知道他们回来了。 夜流怀也不让去通知,毕竟都睡了。 他倒正好抱着秦朝露返回流怀阁,续上车上意犹未尽的浓情蜜意。 秦朝露小脸涨得通红,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看着俊俏的男人当面脱掉衣裳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想喷鼻血。 夜流怀笑着抱起她,共赴巫山。 一夜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屋内一片旖旎,被子下春光无限。 秦朝露红着脸撩开一点点被子,看着被子下的精壮,又迅速合上,闭着眼,小心脏扑通乱跳。 昨晚情况有些混乱,她至今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反正最终就这么在一起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混乱的。 夜流怀精致的五官就在她眼前,眉睫因她嘴里呵出的气息微微颤抖,好看得不像话。 脖子里有刀上,是在来的路上遭了袭击所致,不过早已结痂,泛白,看不出血迹。 秦朝露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忍不住伸手过去想摸摸他脖子里的伤口,但手伸到一半就被大手握住了。 夜流怀趁势睁开眼,抬手抱紧她。 秦朝露呼吸一紧,浑身滚烫,身上传来的各种疼痛也越发真实。 “夜流怀,别,别。”别再来了,她受不住。 夜流怀抱着她,头埋在她的颈肩,反手抚着她的脸,闭眸继续睡。 秦朝露已经睡不着了,她此刻除了感觉疼还有各种湿黏不舒服,想洗澡。 对,强烈以及特别的想洗澡,她拍了拍夜流怀。 夜流怀睁开眼。 她背对着他,细细柔柔又极不好意思地说道,“想洗澡。” 夜流怀坐起身,随便穿了件衣裳后,走出去喊了人打水来。 此时,夜家人才知道他们回来了。 老太君原本听到消息就想过去看看,顺便问问他们在风义山庄过得可好,因为山庄遭劫的事她也听说了,正担心着。 不过一听说夜王殿下一大早的要水,老太君就收了心,不仅没去,还不让任何人打扰。 于是乎,整个早上特别安静。 送水的下人放下水就跑,简直像流怀阁有毒一样。 然后夜流怀和秦朝露就更尴尬了,感觉他两做的私事整个夜府都知道了一样。 是不是应该考虑将所有下人都打成失忆还是都发卖了,换一波来。 秦朝露羞愤地捶打夜流怀,“都是你!”这让她怎么见人啊! 夜流怀倒是笑了,大手包裹着小手,一面哄着,“都是我的错。”一面趁机又来了一波,然后才抱着她,亲自给她洗洗刷刷。 这下好了,这个女人彻底是他的,再也不用担心被别人抢了去。 夜流怀心满意足地笑着,给她洗澡时都格外小心仔细,像是擦拭一件珍品一样。 秦朝露原本想第二天一早去找一趟宫太医的。 关于皇帝给她喝的那杯茶,那件事她还记着。 她怀疑茶里有毒所以才会让她产生幻觉,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她需要找个高明的又安全的大夫给她瞧瞧。 原本首选考虑应该是贺大夫,但贺大夫去了北冥之后,就只能找霍太医或者宫太医。 秦朝露还是决定找宫太医,没有什么理由,自觉宫太医这人更靠谱些。 但因为昨天一晚上加上今早上被夜流怀一通折腾,这件事就一直耽搁了。 又过了三天,恢复些体力之后,秦朝露才去宫家。 但没想到刚到宫家就看到那么劲爆的一幕。 宫太医一人抱着两百多斤的夫人,上蹿下跳的帮助夫人做拉伸运动。 宫太医气得上不来气,他夫人却是一动不动,然后这一幕被秦朝露看得直直。 她没想到自己的减肥药丸竟对宫夫人不起作用,不过宫太医倒是更瘦了,更像是吃了减肥药丸的样子。 这又是什么讲究,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秦朝露感觉窥探了别人的隐私一样,一时间进退不得,站在大门口颇有些为难。 但此时,宫夫人已经看见了她,尤其是看到一个比她瘦许多的女人,那眼神瞬间就锋利了不少。 秦朝露身子一僵,赶紧走过去,磕磕巴巴地道了声好,然后说起正事,“实不相瞒,我是来找宫太医看病的。” 宫夫人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宫太医。 宫太医汗都快流虚脱了,“有什么事先同我夫人讲,我夫人同意了我才能给你瞧病。” “宫太医——”秦朝露鄙视他,所以他们在太医院建立的友情全都喂了狗了?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去找霍太医的。 霍太医家虽然有两个不争气的赌徒儿子,但只要前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比宫太医家好多了。 “告辞!”秦朝露垂手一拱,转身要走。 “不许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宫太医惧内 宫夫人想到什么,急忙伸手拦她,又扭头看看自家男人,极不情愿道,“既是来瞧病的,哪有带病回去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辱没了我夫君的名声!”也辱没她的名声,好像她是轻重不分的妒妇一样。 “你!过去!” 秦朝露一愣,没想到宫夫人会突然改变态度,但她很快明白过来,这位宫夫人也就是嘴硬心软的主,看似凶凶巴巴,是非不分,其实心里面比谁都要恩怨分明。 不过造成她这种性格的原因应该还是这具身体。 身材太过浮肿的人本身就有种自卑心和不安全感,以至于看谁都像是威胁她地位的人。 不过,让秦朝露想不通的是,早在几个月前,她就给了宫太医减肥药,又告诉一些减肥的法子,按说这个时候应该起效了才对,为何看着一点效果都没有。 是宫夫人以前更胖,现在这模样已经是减肥后的样子,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没吃减肥药? 若是后者的话,她可要生气的,毕竟配一些减肥药耗费时间和精力,放在平时是可以卖的,她都没卖,而是免费送给他们,这般浪费她的心意,她肯定要生气的。 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先看病再说,等宫太医为她瞧完诊,再好好论论减肥药的事。 秦朝露想得入神时,忍不住多看了宫夫人一眼,那宫夫人立刻露出怒容。 秦朝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宫太医先进堂屋看诊。 “宫太医,怎么样,我这毒到底能不能解?”她将喝了茶之后产生幻觉一事简单告诉宫太医,但没具体说产生什么幻觉,也没明说喝的是谁给的茶。 宫太医收回手,抚着胡子颇为费解地看她,“我已经仔细把过脉了,并无中毒迹象。 而且你这种情况,除了当时产生幻觉之外,之后几日可有幻觉?” “这倒是没有。” “那就对了。也许是被人下了幻药,但那是一种立刻就能挥发的毒,要不就是慢性毒,需要一点点累计药量才能爆发出来。你只是喝了一杯所以并未显现。 不过,我很好奇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她是不是又得罪什么人了? 宫太医抬起头来,一脸看闯祸精的表情看着她。 秦朝露不敢说实话,只能打哈哈,“不知道。就是出去看戏时,吃了一杯茶,就开始出现幻觉。 我当时怀疑戏园有问题,暗中派人追查之后,戏园并无问题,下毒的应该是一个茶倌,只可惜此人已了无踪迹。” 她故意将事情说的扑朔迷离,如此一来,很多事就好糊弄多了。 宫太医垂眸轻捻胡须,思索了一会,不再多问。 宫夫人借上茶的由头自外进来,刚到门口,就看着自家男人与那女人挨得近,脸一冷,瞬间不高兴了。 “咳咳!” 宫太医身子一僵,本能地弹跳起,从上首跑下来,亲自接过夫人手里的托盘,并恭迎她到上首位置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一副小侍夫的样子。 这模样在秦朝露看来颇为喜感,所以,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宫太医半低着头,老脸已经涨红。 秦朝露赶紧打圆场,“没想到宫太医如此敬重夫人,让人好生羡慕。” 宫太医脸更红了,抬手遮着半张脸,没眼看。 宫夫人倒是乐了,身子一昂,眼里透出几分自信和光芒。 秦朝露敛眉想了想,她跟宫太医好歹也算有些交情,看在曾经共事过的份上,打算帮他一把,于是便又道,“夫人呐,宫太医最是爱你不过。 在我还在太医院的时候,就经常听宫太医提起过你。说你貌美如花,温柔贤惠。还说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真,真的?”宫夫人一脸不信却又极想相信的眼神看看秦朝露,又扭头看看宫太医。 宫太医老脸一白,额头渗出汗来。他这一生老实本分,除了给人看病时能说会道之外,其余时间都笨嘴拙舌的,哪里会说这种话。 但自家夫人转看过来,明显是在问他真的假的。 宫太医不敢说假的,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末了心中咒骂秦朝露这厮不地道! “秦姑娘,没什么事您就先回去吧。我们要吃饭了,就不留您了!”宫太医开口赶人。 “有事,当然有事。”秦朝露忍着笑,拉住宫夫人的胖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想跟夫人单独说几句,可否?” “可,可以。”宫夫人看了宫太医一眼,眼神示意,滚出去。 宫太医眉头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家夫人,又恶狠狠地盯着秦朝露,眼神威胁,你敢在我夫人面前胡说八道,害的我们夫妻不睦,管你是不是未来夜王妃,我都要弄死你! 行了,放心吧!秦朝露回他一个眼神。 宫夫人目光对上来。 宫太医垂下眼眸,匆匆出去。 宫夫人顺势转过头来,看着秦朝露的眼神陡然一冷,语气阴阳怪气,“你刚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吧?” “啊?”秦朝露很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 宫夫人道,“我家那死鬼,除了在他熟悉的行当上能说会道些,平时都是笨嘴拙舌的。他要是能说出这么好听的话来,也不至于娶我了。 那屁股后面还不得跟满小姑娘。” 秦朝露俯身过去,左手搭在桌子上,看着宫夫人的眼睛,没有否认,却又很认真地回道,“但他爱你是真。你自己也说了,你这模样并不美观。但他依然敬你,爱护你,甚至都没想过要休妻纳妾,这就足以证明他对你是真心了。 既是真心,又何必在意那些不切实际的甜言蜜语。” 宫夫人被戳了要害,丢了脸面,脾气上来,胸口跌宕起伏,“他那分明就是没人要才不愿意休妻的。真要休了妻,他不是成光棍了!” “怎么会没人要?宫家再不济也是世家,只要是世家,哪个女人不愿意嫁过来? 上流世家大家闺秀不愿下嫁,但平民女子却很乐意高攀。所以,夫人您多虑了。” “你!你这个狐狸精,你,你给我滚出去!”宫夫人气得起身拍桌。 屋外宫太医闻声追进来,“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你滚出去!” 宫太医脚步一顿,看看夫人又看看秦朝露,想问到底发生什么,却不敢多问,最后又退出去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下聘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宫夫人咬牙切齿,“秦姑娘,我看在你是未来夜王妃的份上我才一再忍让。 但如果你是来挑事的话,我也不怕你,大不了我跟你拼了!” 宫夫人说着,撸起袖子。 秦朝露站起身,面朝宫夫人,“夫人是知道自己的外貌的,只是因为一直没有成功瘦过,久而久之开始自暴自弃或者自欺欺人。 现在别人都不能说你一点不好,一说你就不高兴。 甚至,府上连个丫鬟都没有。就算有,也是一些比您年纪还大,还丑的人对吗?” 她方才进屋的路上,就没看见一个丫鬟,就连正大门都无人把守。 就是因为无人把守,大门又开着,她才进来的。 说实话,要不是宫府宅院够大,看起来像是世家的宅院,不然单凭府里空空荡荡的样子,还以为是去了哪个落寞的士族家。 脚步上前一步,她几乎是顶着宫夫人的眼神,继续说,“夫人也知道这是一种自欺欺人,夫人心里也想过要变美,但都因为种种原因无疾而终了。 夫人心里痛苦,却又无处诉说,久而久之脾气就会暴躁。 宫太医虽然爱你,但他笨嘴拙舌,心思单纯,他总是察觉不到夫人不痛快的点,便总是说不到你的心坎里。 而夫人也不好意思因为这种事跟宫太医直说,所以——” 秦朝露眼神一扫,抬手按下宫夫人撸起的胳膊,又转过眸来,看着她的眼睛问,“宫夫人已经多久没出席各种夫人之间的宴会了?” 轰——眼前巨大一坨肉如泰山崩塌一样。 宫夫人瘫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失了力气,双手捂着颜面,神色痛苦不堪。 秦朝露坐下来,静等她敞开心扉。 良久,宫夫人才实话实说,“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参加各种宴会了。我的那些老姐妹,我也都断了干净。 实在是不想去,一去,总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仿佛2就是个怪物一样。 可实际上我也只是比旁人胖些,我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我哪里怪了。你觉得我很奇怪吗?” “不觉得。”秦朝露很淡然的回道。 宫夫人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抬起眸来仔细看她,却见她没有半分玩笑,她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也就你和老头子没用那种眼神看我。”说起自家老头子,宫夫人这才感觉出他对自己的好,倒是她一直坏脾气地对他,真是有些对不起。 秦朝露看她终于敞开心扉直面问题,她便顺势问起减肥药的事。 “先前我给过宫太医几瓶减肥药,让他给你吃,你没吃吗?” “减,减肥药?”宫夫人搜肠刮肚了一番,这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 但当时她一听是减肥药就觉得自家老头这是嫌弃她了,所以一气之下将药踩了个稀碎,所以根本就没吃。 不过她可不敢当着赠药人的面说没吃,“吃了,吃了。就是没什么用,许是我这膘实在太厚,几颗药根本就下不了吧。” “夫人是没吃吧。”看她回答的如此缓慢,便知是在说谎了。 秦朝露垂头叹气,这可是她精心准备的,花了时间和经历,而且还没收钱。 就这么个好东西竟被人白白糟蹋了,说实话,心有点疼。 宫夫人见谎话被拆穿,只好垂下头同秦朝露道歉。 秦朝露摆摆手,“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再给你写一张方子,让宫太医配给你吃便是。 另外,我还有一份食谱,你要按着食谱配合着方子吃。 空闲时候,多运动运动,等有了效果再出去溜溜,多跟人接触。” “多谢秦姑娘。”宫夫人站起身,福身一蹲。 秦朝露眼疾手快,扶住了,“别,别,别,我受不起!” 她现在可是没有官位的草民,哪里当得起官夫人这一福。 但宫夫人却不这么认为,“受得起!且不说姑娘是未来的夜王妃地位非凡,就说姑娘对我的帮助,也受得起。”说完又要蹲身,被秦朝露喊了宫太医来。 宫太医一过来,宫夫人本能的站直了。 因为她好面子,尤其是在自己男人面前更要强。这点,秦朝露早已看穿。 写了配方,说了几句体己话,她便也离开了,剩下的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她没兴趣也不想理会,何况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要进宫,她要找丽妃问问镯子的事。 虽然夜流怀先前跟她说丽妃给她镯子可能别有目的,让她静等丽妃第二次来找她。 如果丽妃真的找她有事的话,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但是这都过去许多个月了,始终不见丽妃找她,再加上她现在不在宫里,就算丽妃想找她怕也是无能为力的。 所以还是她去找她比较好,她想赵家女的镯子是一人一个的,丽妃既然给她两个,那么一个镯子是丽妃本人的,另一个镯子或许就是给她的,这样才能解释两个镯子的来源。 只是,还有一点也较为奇怪。 丽妃是没有办法出宫找她,但是恭王能,华阳公主也能。 可这镯子是丽妃本人交给她的,也就是说她根本不想让恭王和华阳公主知道,那么问题又来了,丽妃为什么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隐瞒? 这诸多事交杂在一起,想得秦朝露头疼。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进宫,夜流怀又派人来找她,说是有要事要说。 秦朝露心中一向以夜流怀为重,既是他要见她,她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脚步一转又回了夜府。 夜王府,流怀阁内,下人们正按夜流怀的吩咐将东西都搬进去。 好几个大箱子,系着大红花,以及几个小箱子也系着大红花。 下人们将东西都搬进去之后,便自觉退下了。 书房内,夜流怀端坐上首,嘴角扬笑,高高兴兴地静等秦朝露回来。 正巧,秦朝露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这些是?”秦朝露看着地上许许多多的箱子,全都绑着大红花,这场景有种莫名的眼熟,像是她嫁给徐茂山时,徐家送的东西。 但不一样的是,徐家当时是送到她家的,但夜流怀则是放在他自己屋,所以这应该不是聘礼吧,那么又是什么? “夜流怀,你在搞什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想把所有我能给的都给你 “想知道吗,自己打开看看。”夜流怀笑着递上去一把剪刀。 秦朝露怔怔,“我真的能拆吗?” 夜流怀笑意更浓,“本就是送给你的,你不拆,谁拆?” “送给我的?”秦朝露心里更疑惑了,他两都这么熟了,用礼还用得着这么神秘? 不过秦朝露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剪开看了。 原来,这几口箱子里,一口放的是夜府各处庄子的账本,另一口是银票。 小箱子里放的是夜家各处田产店铺的地契,甚至还有这个夜王府的地契。 秦朝露手一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怔怔地看着夜流怀,有些反应不过来,“夜流怀,你这——是要搬家?” “是下聘!” 夜流怀看着她的眸子,十分认真地说道。 秦朝露心头一颤,“那这也太多了吧。”把他全副身家都送给她,不怕她卷款跑路了? 夜流怀走过去,自后面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温柔款款地说道,“我说过我会给你留后路。这些都是。若是哪一天我……” “我不要!”一听后面的话,秦朝露瞬间就怒了,脸色绷得紧紧,“夜流怀,还没开始你就觉得你会死是不是?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报仇。你心里只想着报仇就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未来吗? 你要是死了,我拿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秦朝露情绪激动起来,因为他上次还说过为了她不会造反,不会把自己逼上绝境,可现在又想造反,那之前说的话岂不等于屁话! 秦朝露气得想哭。 夜流怀心疼着,抱紧了她,“阿露,你听我说,我没想过要造反,也没想过要将我们的未来都搭进去。 我是想着等太子登基后,说服太子为夜家平反。”但是太子跟他早已离心,再加上他大权在握。 如果太子登基后,世家败落,那么最能威胁皇权的人就是他夜流怀。 那个时候,万一出什么意外,他好留条后路给他的阿露。 但这些话,他没再说,因为只说了前部分阿露就这么激动,后部分再说出来,指不定要如何激动了。 想了想,他只能话头一转,说道,“只是想把所有我能给的都给你!因为,这样才能表达我对你的爱。” 秦朝露眼一红,哽咽着,转身抱住他,“你这哪是把家当送给我,分明就是让我做你的管家婆,帮你看管家当吧。” “那你愿不愿意?”他笑着俯身过去,在她侧脸落下轻轻一吻。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秦朝露哽咽着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都说送我了,自然是任由我发落。帮你管家岂不是不能随我处置!” 夜流怀噗嗤一笑,极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又顺手擦了她眼角的泪,“那随你处置?” “我要都卖掉。” “卖。” “老太君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她已经多年不管家了,也不喜欢钱财。你只要给她老人家留口饭吃就行。” 秦朝露破涕为笑,靠在夜流怀怀中也有娇羞女子的姿态,“说得好像我会苛待老人家似的。打手心!” 夜流怀乖乖伸出手心。 秦朝露抬手落去,却被大手一把抓住,如何都挣脱不出。 她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笑了,“哎呀,那要是我哪一天卷款携逃了,你怎么办?岂不是饿死街头了?” “嗯,肯定的。不过我相信阿露是不会这么做的。 即便真这么做了,也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伤心了。 不过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夜流怀!”秦朝露鼻尖一酸,又想哭了,“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又丑又穷,家世不好,脾气也不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哪都喜欢。” 的确是哪都喜欢,不管是外貌,脾气都喜欢。 再说,他家阿露脾气很好,哪里不好,特别明事理,特别聪明,还一心想着要助他完成大业,这样的女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夜流怀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 秦朝露笑着捶他胸,“哪都好是哪里好!说得这么囫囵跟没说一样。” 夜流怀笑着吻上她的唇,“是你先撩的我,难道不是应该你负责吗?” 秦朝露脸红心跳,不承认,“我不记得了,我失忆了。”说完,装晕。 夜流怀伸手过去,使劲挠痒痒,挠得秦朝露咯咯直笑,想装晕都不行。 流怀阁内欢声笑语传出去,听得楼下的老太君都忍不住笑了,“一切都水到渠成了,就差婚事了。” 婚事是皇上定的,定在三月后,也就是明年开春了,在此之前太子的婚事放在前面。 只是老太君觉得太慢,要是早点成亲就好了,那么明年她就能抱曾孙了,现在也只能一等再等了。 几日后,太子大婚。 与太子大婚的消息一同传出来的还有太子跟未来夜王府秦朝露之间的事。 这件事被京城的纨绔,酒馆茶楼传得有鼻子有眼,十分香艳,风头一时盖过了太子大婚的消息。 夜流怀让人去查,无论如何都要将谣言控制住。 武呈来报,说是不好控制。 “已经是全城皆知了,根本控制不住。不过韩公子那边的人无意中发现线索,说消息可能是慕容锦绣散出去的。” “她要散消息做什么?”夜流怀皱眉。 武呈摇头。 他家殿下都想不通的事,他就更想不通了。 按理说慕容锦绣都是要当太子妃的人了,这个时候不应该跟夫家对着干,应该极力维护夫家颜面才对,谁知道她脑子哪根筋不对,突然决定要拆台了。 “她这是要给太子下马威。”秦朝露说道。 夜流怀和武呈同时转看过来,表情有些茫然。 秦朝露却很懂女儿家的心思,“慕容家如今权势滔天,已经无需要在皇族面前装的客客气气。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就是给皇族甩脸子,皇族也无可奈何。 慕容锦绣这么做的目的就在于此。而且在太子名声受损的时候,她还不计前嫌的要跟太子完婚,又正好凸显她的胸怀,何乐不为。” 第一百六十章 太子大婚 夜流怀只觉得一阵恶寒,“如此以牺牲夫君颜面为代价来抬高自己的手段,未免也太蠢了。”这样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的,他已基本想象出太子大婚后,不仅要忙着政事,还要疲于应付世家,最后还要时时提防他的女人的画面。 这可真是人生无处不有坑啊。这日子一定很酸爽。 夜流怀忍不住想笑,同时又对上秦朝露的眸子,“要不,你今天还是别去了。”免得被人当猴看。 “我要去,我为什么不能去!”秦朝露胸脯一挺,颇有架势地笑道,“她想借机抬高自己,正好我们也借机抬高自己。” 她若不去,别人就会以为她跟太子真有什么,所以才不敢去,那么到时候夜流怀一个人过去就会被人诟病。 既然如此,倒不如一起去,正好当众秀个恩爱,看谁还敢说她跟太子有什么,也气气慕容锦绣,这样一举两得挺好。 “那好吧,你去准备准备。”夜流怀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却又颇为吃味,吃她跟太子前世的事,尽管这一世他们没什么,但还是心里不舒服。 目光下意识地往身后书架方向一扫,书架上放着的是一瓶药水。 正是贺大夫临走时交给他的能够使人忘却记忆的药,就是不知道副作用是什么。 夜流怀一直放着这瓶药,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贸贸然给秦朝露用,因为担心对她的身体造成影响。 哎,视线收回,夜流怀转身出门。 秦朝露已经打扮完毕,在流怀阁门口等他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襦裙,配以飞云髻,髻上斜插玉簪,模样看起来简单可爱,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夜流怀记得,第一次移不开眼是带她去贺大夫婚礼那天,让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第二次则是约会的时候,特意请了梳头娘子仔细打扮,这第三次便是现在。 三次都有三次的漂亮,每次都有种看不厌看不够的感觉。 他忍不住看花了眼。 “走了。”秦朝露笑着走上来。 夜流怀顺势递过去一条胳膊,秦朝露笑着挽着他一同上了马车。 太子府今日分外热闹,府内外来来往往都是赴宴的王公贵族。 夜王府的马车一停下,众多好奇者的目光全都落了过来。 夜流怀先下的车,下车后伸手去牵秦朝露的手。 秦朝露笑着在众目之下,落落大方的伸出手,覆在他大大掌之上。 大掌一握,将人拉入怀中,另一只手抱住她,将人抱下车。 周围看客看得咋舌,“有必要吗?全城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就没必要再大众腻歪了吧。” “怎么没必要,没听到最近关于太子和未来夜王妃的传言吗。想必这次这个女人来也是夜王殿下的意思,是来击碎谣言的吧。” “那不是欲盖弥彰吗?” “可不就是,看他们能撑到几时。我就不信夜王殿下身为正常男人能够不生气。等着瞧吧。” 各种不看好的议论声不断。 夜流怀和秦朝露都不予理会,并非他们大肚能容,也不是不想计较,只是因为这些声音的存在有它存在的理由,所以他们没去破坏罢了。 秦朝露对夜流怀相视一笑,二人迈了进去。 负责迎客的恭王迎上来,“夜王殿下,欢迎欢迎。” 夜流怀垂眸看了他一眼,看他一身喜庆站在太子府负责迎客的样子,再联想到两人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的样子,那画面太美,都不敢想下去。 “嗯。” “秦姑娘,欢迎欢迎。”负责迎接女客的是慕容夫人。 二人入府后,会依照男女分席制,往不同席位领。 不过这时候,新人还未到,天地未拜,尚不能入席,所以都会引到前后院稍作休息。 夜流怀是男人,会在前院,秦朝露则跟慕容夫人到后院小花园同其他夫人小姐玩耍。 夜流怀想到这丫头初入皇宫的时候,各种惴惴不安,说是里面的人都不认识,没有话题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那个时候有夜流怀兜着,至少还算有个熟人。 可现在,男女分开的话,他家阿露就等于单打独斗了,而且之前一直女扮男装混做太医,跟男人打交道得多,女眷这边她一个都不认识,又该如何面对。 夜流怀有些担心,所以在秦朝露跟慕容夫人转身时,突然又拉住她,凑到耳边小声说,“如果你不想去,可以跟着我。有我在,没人敢说一个不是。” “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还应付不来?”秦朝露冲他眨眨眼,信心十足道。 反正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连男人她都能混,女人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她将来作为夜王妃也少不了要跟女人打交到,此时若跟在夜流怀身后,会被看不起的,所以还是自己冲出去。 夜流怀刮目相看,他的阿露的确是大不一样了,变得优点满满。 “那好吧,有事让朝华来找我。”夜流怀看了朝华一眼。 朝华颔首遵命。 慕容夫人咋嘴,“呦,想不到夜王殿下也是个痴情人。这也就是离开一会就这么舍不得了。 倒好像是老身要拆散您二位似的。” “慕容夫人说笑了。” 夜流怀最后关注秦朝露一眼,然后才转身跟恭王去另一边。 秦朝露跟慕容夫人到后院去。 后院那边已经站满了不少小姐夫人,全都扎堆围在一起,吃吃糕点说说话,场面十分热闹。 只可惜,秦朝露在这里没什么熟人,夜流怀又没有姐妹所以她在这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她也并不怕生。 经过这几月的试炼,早就练出来了,是以,什么话也不说,就默默地找个树荫底下站会,有太子府的下人端茶点过来,她就趁机要一份,捏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看看风景。 那边原本说说笑笑的世家小姐和夫人纷纷转过头来,好奇的看着这位未来的夜王妃以及与太子殿下纠缠不清的女人。 他们都嗤之以鼻,觉得这种女人怎么还有脸出来。 “小姐,他们都在看你。”朝华浑身一僵,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候要是撕破脸皮该干嘛干嘛她会,但是这种保持脸皮又要假装浑不在意又要把对方气死的绝技她学不来。 但秦朝露学的很好,她压根就不理他们。 他们越是看,她就越是表演得浑不在意的样子,绝对不给他们看到想看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一章 打脸 然而,秦朝露越是不予理会,那些小姐越是嚣张,难听用词越发大胆。 “我看这个女人原本是想攀上太子的,一定是太子不要她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夜王。 不过夜王也真是可怜,凭他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凭什么要选这种女人。” “就是。夜王这般英俊高大,且家中又无兄弟妯娌,这样的良配谁家不想要呢?” “哦,你想要,你是不是看上夜王了?可惜,来不及了,真正的夜王妃在那呢。你想做王妃,就要看她答不答应了。”说这话的小姐特意侧过头,朝秦朝露扫了一眼,眼神颇为挑事和蔑视。 秦朝露优哉游哉地吃着糕点,看着湖光山色,他们说的话,她全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只是暂时还不想动手便不予理会。 转个身,取了朝华手里的糕点,继续吃。 朝华都急眼了,对方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小姐还能这么平心静气,她都快憋不住了,手里的托盘都快让她捏碎了。 那个挑事的世家小姐以为未来的夜王妃不过是个有气也不敢洒的怂货,所以说话越发大胆猖狂,简直旁若无人,“不过,我看你是做不了正妃了。毕竟未来夜王妃的位置是陛下允许的,他们的婚事也是陛下赐的。 所以,你就算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又如何,真要嫁去夜家,在人家乡野村妇面前,你也只能矮人一头。除非你也有法子让皇上给你赐婚,然后弄个平妻当当。” “哎呦,我哪有这个本事。我要是有本事,嫁给太……”那口无遮拦的小姐说到这才知自己说错了话,心虚地瞟了眼身旁几个慕容家小姐,赶紧岔开话题,“蓉姐姐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 那小姐意识到自己丢了脸面,所以也要将套她话的小姐拉下水,既然要丢脸那就一起丢吧。 那位蓉小姐一噎,赶紧否认,“我,我怎么跟你一样了。” “你不也喜欢夜王殿下嘛。”才不管她喜不喜欢,反正这个帽子一定要扣上去,如此他们就一样了。 “没有的事!赵小姐,你可别胡说八道,这事关系到女儿家的名节!” “蓉姐姐还知道名节,那为何非说我也喜欢夜王殿下!”那赵小姐怒了。 蓉小姐不服,“你不喜欢你刚才还说这么多,我看你就是挺喜欢的。在场的小姐都听出来了。” 在场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姐点头。 那赵小姐面色一红,恼羞成怒。 “韩蓉蓉,你到底是站哪边的!”赵小姐简直快气爆炸了,明明说好的一起对付秦朝露,现在倒好,人家还没事,他两倒先斗得你死我活了,真不知道这个韩小姐是不是脑子有坑。 “我当然是站在……我自己这边的!”都这个时候了,她也不好说站在我们这边,毕竟这个我们已经崩裂了,只能说站在自己这边。 但这话让赵小姐听来像是要拆伙一下,那股怒火一下子就盛怒了。 最后两位小姐争执起来,再到最后,赵氏小姐和韩氏一族的小姐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还引来了夫人们。 一直置身事外,远处躲清静的秦朝露嘴角扬笑,继续吃瓜看戏。 朝华这才觉得舒爽了许多,“想不到小姐竟是打了这个主意。倒是奴婢太心急了,差点就坏了小姐的好事。” “你想多了,我什么都没做。”她看向那边的混乱,嘴角笑意越发浓烈。 本来她还想亲自下场收拾,之所以一直等着没有说出口,只是想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人想要诋毁她,好一网打尽了,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手撕,他们倒是先内部不和起来,这倒是省了她的麻烦。 秦朝露转个身,带着朝华去别处走走。 太子府好像挺好玩的,她方才看了,湖中心有个亭子,好像别有趣味。 “咦,韩公子,你怎么在这?” 湖心亭,韩公子转过身,朝秦朝露垂手一揖。 秦朝露福身回礼,目光抬起时,正好看见韩公子身后那条湖心长廊上,另一个人影渐渐走远。 看起来,方才他正和那位男子说正事,应该是瞧着她走来,两人才匆匆结束话题的。 秦朝露尴尬,“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说话了?” “没有。要说的话也正好说完。秦姑娘怎么在这?” 秦朝露朝对岸看去。 韩公子眼神跟过去,发现对岸的世家小姐和夫人好像都吵成了一团。虽然听不清都吵了些什么,但能从肢体动作上看到,局面不容乐观。 所以,他立刻就明白了秦朝露往这边来的原因。 这下轮到秦朝露打量他了。 他不是夜流怀的谋士吗,怎么会在太子府。 韩家是下士之流,按理说这种宴会本不该出现的,可他偏偏出现了,这就只能说明一点,他跟太子有关系。 如果跟太子有关系的话,那他跟夜流怀又算什么,他现在到底在效忠谁! 秦朝露眉头一蹙,看向他的眼神瞬间警觉起来。 韩公子看穿了她的心思,也没隐瞒,直言,“韩某名义上是太子府的门客,自然会出现在太子府。 不过秦姑娘放心,韩某是效忠夜王殿下的!” 是想两头讨好,两头得利吧。秦朝露心想,但面上也没说,装作信了他的话,点头应承。 “我看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前院了。小女子先行告辞。”秦朝露蹲身行礼。其实,她是想在湖心亭玩会,但因为亭中只有她和韩公子二人,以免惹人非议,所以只能先行退下。 韩公子回礼。 此时,一丫鬟急急跑来,拜倒在韩公子脚下,语气急促,微有急喘,“公,公子,小姐,小姐她跟赵家小姐吵起来了。好多夫人也都来了,小姐怕是,怕是难以招架了。” 韩公子眉头一蹙,即刻走去。 秦朝露这才想起来,方才的争论里有个小姐叫韩蓉蓉,姓韩,可不就是他的姐妹嘛。 “走,我们也过去瞧瞧。”秦朝露嘴角一扬,来了几分兴趣。 “啊?小姐,您确定?”朝华有些不明所以,小姐好不容易逃出了是非圈,这会又自己送上去那不是上杆子被人骂吗? 朝华疑惑不解地跟着秦朝露过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试探 秦朝露是另有打算,她想试试韩公子的忠心,看他在姐妹和主子面前会选择谁。 当然,造成这种局面的人并不是她,而是韩蓉蓉。 若是这个韩蓉蓉能够懂事些,也就不会让韩公子为难了,所以这都是他们活该。 秦朝露转个身,沿着回廊上了岸,眸光转看过去,那边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韩公子过去之后,那边的夫人立刻就同他理论起来,那韩公子也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秦朝露勾起嘴角,又往前走了几步,那边的吵架声这才清晰了些。 “想来韩公子也是饱读诗书,是个讲道理的人吧?”赵夫人上前一步,侧眸打量韩公子,说话声温柔细腻,但字句灼人。 其他的赵氏夫人小姐还想出声说几句,让这位赵夫人摆手打断了。 秦朝露目光多留意了几眼,发现这位赵夫人气势,姿态都在许多夫人里出类拔萃,料想应该是赵氏当家主母了。 她又看向韩公子,好奇他会如何作答。 “是。”韩公子垂手一揖,恭敬有礼。 赵夫人便又上前一步,几近咄咄逼人,“那么请韩公子说句公道话。令妹无端议论未来夜王妃,又故意拖我女儿下水,是否别有用心?” 赵夫人说这话时特意朝秦朝露看了一眼,有意要拉秦朝露下水。 但秦朝露也不笨,她只蹲身一福,却没再往前,并不想加入骂战。 赵夫人心中了然,便只颔首回礼,又转看向韩公子,静等韩公子说话。 韩公子正在思考说词,但韩小姐却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是说未来夜王妃了,但是赵小姐也说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说,不信的话大可以问其他几位小姐。” 那几位小姐这会只想走人,谁还敢多嘴。 韩小姐目光看过去,竟是没一个人替她说公道话,顿时就气哭了。 赵夫人却捏住把柄咄咄逼人,“韩公子可听见了,韩小姐亲口承认她诋毁秦姑娘了。 虽然秦姑娘大人大量不予计较,但韩小姐品行不端,言辞粗俗,却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说到底,韩公子你也有责任。你这个当哥哥的监护不力啊。” 赵夫人俯身看向韩公子,眸光对上来,精明犀利,言语苛刻。 韩公子眉头一跳,心中窜上怒火,却死死忍下了,又垂手朝赵夫人说道,“夫人说的是。不过在下以为舍妹有句话说的也在理。” 他抬起眸,眸锋坚定直视赵夫人,一字一顿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赵小姐没有存了诋毁秦姑娘的心,又为何三言两语的就让舍妹蛊惑了去? 所以,是错就得认,是过就得罚。韩家家风尚且如此,想来赵家尤盛。” 赵夫人一噎,脸色难看起来,甚至还有点恼羞成怒,“大胆,你这是教训起我来了?” “不敢。只是就事论事。” 韩小姐乐得不行,像是扬眉吐气了一样,双手叉腰站在韩公子身后耀武扬威,被韩公子眼神训斥了。 韩公子趁势继续施压,“赵夫人,今天是太子大婚的好日子,这里又是太子府。在下以为凡是还是大事化小的好,否则被旁人看见了,定会授人以柄。” 赵夫人气得胸口跌宕起伏,其他赵夫人和小姐也气得不行。 但韩家的小姐夫人则高兴起来。 秦朝露目光逡巡了一圈,在场的夫人小姐,几乎都加入了骂战,真要轮起来,这会谁都脱不了干系,因此这事一定会被按得死死,不会有人提起。 这么一来,倒是只有她一人置身事外了。 不过她倒是可以趁机将刚才的仇报回来,反正,赵夫人现在不敢把她怎么样。 这么一想,秦朝露才上前一步,俯身过去,目光有意要盯着赵夫人的眼睛,笑着道,“夫人是该好好管教赵小姐了,她方才可是骂我骂得很难听呢。” 赵小姐急得大叫,“韩蓉蓉先说你的,你怎么不说她去!” “赵小姐这是不服?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去请夜王过来为我主持公道了!” “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秦姑娘这也要麻烦夜王。是不是没有夜王你就无法在这立足了?”赵小姐冷笑。 “闭嘴!”赵夫人立刻打断她的话。 秦朝露手一伸,跃过赵夫人的头,握住了赵小姐,将人从人堆里拖出来。 其他小姐纷纷让开。 其中几位赵氏小姐正好看见她皓腕上的红玉手镯,顿时都惊呆了,“你怎么会有跟我们一样的手镯,你这是从哪偷来的?” “偷?我为什么要偷?”秦朝露眼神凌厉地扫向那几位赵氏小姐,“我本就姓赵,为何要偷?” 那几个赵氏小姐不信,却碍于此事关系到赵家私事便不好在公众之下说太多,便只能闭上嘴。 秦朝露回过神来,看向被自己一手抓的赵小姐,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秦朝露,这里可是太子府。太子今日大婚,你这般作为就是打太子的,打皇家的脸面,要是让他们知道了看你如何自处!” 秦朝露冷笑,“真是有趣,整件事明明就是你们挑起来的,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 就算太子,皇上,皇后要怪罪,也绝不可能只怪罪我一个,你们二位也别想置身事外。 还有!婚事是夜王向皇上求的,不是我向皇上求得。所以,是夜王非我不娶,不是我想高攀。 至于我和太子的事,你们有证据吗?” “你!”那赵小姐被说得面红耳赤,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边远处还有几个夫人朝这边看过来。 这么多人在,他们要是就这么认输岂不是很没面子,所以撑死了也要说下去,“外面都传开了,你还想抵赖不成!空穴来风必定有因,你最好别被人抓住把柄!” 她说完,又继续挣脱,她很好奇秦朝露这个女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手劲这么大,更可恶的事,不管他么怎么掐捏秦朝露,她就是不肯松手。 秦朝露看她闹够了,这才松手,结果一松手,赵小姐跌跌撞后退,栽倒在地,弄了一身脏,瞬间更怒了,“你!” 第一百六十三章 表忠心 秦朝露步步紧逼,嘴角勾笑,“外面传的你也能信?这没凭没据,我是可以到皇上那告你们污蔑的。 你说到时候,皇上是帮我,还是帮你们?” 秦朝露目光扫向赵夫人,赵夫人刚要迈步去扶自己女儿,被她这眼神一扫瞬间就不敢上去了。 她心里很清楚不管谣言是真是假,皇上为了维护颜面也会站在秦朝露这边,所以一旦事情闹大,他们还真就占不着便宜,不仅占不着,还能累及家人。 这么一想,赵夫人做了妥协,“好了,好了,宝茹。吉时快到了,咱们先去观礼。” 赵夫人拉着赵宝如先走了,其他赵氏夫人和小姐纷纷退开,后院终于空闲不少。 韩公子带着韩小姐上来致谢被秦朝露咳嗽制止。 韩公子背脊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秦朝露侧转身,面向韩公子和韩小姐,凉凉道,“韩小姐出口伤人在先,不道歉就想跑,这样让我很怀疑韩公子的人品是否也是一样?”秦朝露重重看向韩公子。 她说过,她需要他表忠心,现在表忠心的时刻到了,看他会怎么做。 韩公子是个聪明人,当即就明白过来,立刻让妹妹上来道歉。 韩小姐扭扭捏捏不太乐意,秦朝露甩手给了她一耳光子。 韩公子愣住了,秦朝露回眸看他,声音陡然一冷,“令妹方才说的话,配得上这一耳光。 所以并非我打狠了。” “是!”韩公子垂手致歉,心里明白秦朝露并非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这一巴掌的确该打,只是被打的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多少有点心疼。 秦朝露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心里稍稍放下些芥蒂,同时不忘提醒一句,“韩公子雄才伟略,目光长远。但偶尔也好看看后院,若是后院起火,一切筹谋就都白费了。” “是,秦姑娘提醒的是。” 秦朝露这才没再多说,转身先去。 韩公子愣在原地。 韩小姐心有不满,尤其是哥哥面对那个女人的不作为,让她觉得自己失宠了,就算是她的错,但身为哥哥的他应该维护自己才是。 秦朝露去前院的路上,正好看见夜流怀过来寻她。 夜流怀说,“后院的事我都知道了,只是方才看你应付自如,我便没上来帮你,你不会怪我吧。” 秦朝露摇摇头,靠在他怀里,小声说,“你要小心韩公子,这个韩公子看起来不可信。” “为何?”夜流怀垂眸看她。 秦朝露将方才所见所闻告诉夜流怀。 夜流怀闻言想笑,“那个远去的男人叫高洁,是韩公子的人。是我有事要吩咐他们。” “何事?”秦朝露怔怔地看着他,一脸好奇。 夜流怀头微垂,凑到她的耳旁小声说道,“慕容锦绣散播谣言弄得全城皆知。 我让韩公子把散播谣言人抓住了,一会成亲开始的时候,让他去攀咬慕容锦绣。 到时一定很有趣。” “坏还是你坏!” “那阿露可欢喜?” “嗯。勉强吧。”秦朝露抿着嘴笑。 夜流怀手搂着她,将她又搂紧了一度。 两人去了前院。 此时吉时快到,前院宾客都已站定,男人女人全都聚拢过来,静等着太子同太子妃到场。 现场热热闹闹,欢声笑语不断。 不过当秦朝露跟着夜流怀过来时,那笑声明显停顿了一下,并且不少人的目光好奇又小心翼翼地转看过来。 方才那些吵过架的夫人,小姐,此时全都将失态的事迁怒到秦朝露身上,他们看她的眼神简直淬了毒一样。 其中一位夫人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没忍住哼了一声,正好让秦朝露听见。 秦朝露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着那夫人垂首福身。 那夫人看着这么多双眼睛盯过来,瞬间尴尬不已,面色不自然地微微一笑,蹲身回礼,道了几句好话。 秦朝露笑了笑,挽起夜流怀继续往前走。 那夫人很生硬地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引得许多人转看过来,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 秦朝露嘴角一勾,颇为痛快,又顺便挽起夜流怀,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撒了一把狗粮。 这个时候,纵是那些人不看好他们,纵使还有人有怨言,但也没人敢说不是。 感觉到一道道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秦朝露笑容越发灿烂,看着夜流怀的眼神似缀满星辰。 夜流怀也看着她,眸光温柔缱绻,完全不在意别人的阳光。 等二人走过之后,帝后到场。 众人跪迎。 秦朝露挨着夜流怀跪下,一动不动,乖乖巧巧。 不过,在帝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她忽然觉得浑身不适。 许是因为对皇帝的深不可测的伪装心里还有触动,所以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但因身后人多,她这一挪步正好踩中某人的脚,有人疼得一叫,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对了过来。 帝后的眼神也转了过来。 秦朝露咬着唇,低着头,微微挪步上前与夜流怀并列而跪。 夜流怀大手握住她的手,一股温暖的,极具安全感的气息包裹过来,让她微微紊乱的心跳得以恢复镇定。 帝后眼神只扫了一眼,便都走过了。 二人上了高堂之后,新人才到场。 此时礼乐起,各种祝福声,道喜声不断。 秦朝露却在喜庆的礼乐声中又听到了恼人的魔音,隐隐约约的,绕在她耳旁,绕的人头疼欲裂,眼神迷离,险些又要跌倒,但幸好她一直握着夜流怀的手,夜流怀感觉到不对就扶住了他。 “怎么了?” “没,没什么。可能是跪久了,头有点晕。” “那要不走了吧?” “不行。新人刚到场,我们就走,这于理不合。” “那再等等。”夜流怀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这样会好点。 “新人进门——”媒婆扬声高呵。 秦朝露眨巴眼,目光迷离恍惚地朝大门口看去。 门口,太子手牵着大红花绸缎迈步进来,绸缎另一端牵着的是太子妃。 夫妻二人在礼乐声中,跨过火盆逐渐走来。 秦朝露感觉眼前模糊,脚步虚无,身子有些轻微的摇晃,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眸光陡然一冷,整个人也变得格外冰冷,似换了个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秦朝露大闹喜堂 太子和太子妃一路走来,穿过秦朝露的视线,进了大堂。 秦朝露感觉脑子一晕,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受感喷涌而来,贯穿全身,身子不自觉往后退,旋即眸光一冷,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恨和怨气直冲脑门。 她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夜流怀一愣,赶紧追上去。 太子感觉身后一股风吹过,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手腕已经让人捏住了,抬眸一看竟然是秦朝露,他惊呆了。 “秦姑娘!” “渣男!”秦朝露玉手一挥,照着太子的脸打了下去,直接将太子打倒在地。 众人惊呼出声。 帝后猛得站了起来,府中侍卫冲上来,刀架在了秦朝露脖子上。 秦朝露眸色一冷,双手捏得咯咯直响,冲拳出去,带起一股邪风,邪风吹得发丝微扬。 转眼时间,她已经用一种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功夫将两个侍卫打翻在地,围观者又一阵惊呼,原本只敢偷偷打量的他们,这会可谓是大饱眼福。 皇后急得调派军队,那些原本守在太子府外的跟随帝后銮驾过来的宫中禁卫军闻声追进来。 现场宾客大臣纷纷后退让路。 禁卫军冲进来,将秦朝露,太子,太子妃,夜流怀四人团团围住,然后再趁机将其余三人拉出去,只留秦朝露一人。 秦朝露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尤其是看着太子被隔在外,而所有人像反贼一样防着自己时,一种被所有人背叛的痛苦府上心头,气得她仰天大叫,“宪之,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娶我!” 太子被她的冲天怨气震得直发虚,明明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却在这一刻感觉到抛弃别人的负罪感,他声音轻得跟蚊子叫一样,“我,我没有,我没有。” “我要杀了你——”秦朝露冲拳出去,直逼太子。 太子都吓坏了,明明前面还有好几个护卫挡着,却还是被她的气势震慑。 夜流怀跳出来捏住她的手腕,紧紧地,“阿露,你清醒点!” 秦朝露目光对上去。 夜流怀在她视线中,面无表情,且波澜不惊、 其实他心里很痛,明明前一刻他们还欢天喜地的秀恩爱,后一刻,他竟成了局外人,他痛得快要裂了,却又为了唤醒她,而不得不让自己保持冷静。 “夜,夜流怀?你,你……”怎么感觉好生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到底在哪呢。 她心痛,一种被人撕扯的感觉翻卷上来,痛得她毫无招架之力,痛得她呼吸不畅。 恍然间,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夜流怀眼疾手快搀住了她。 她在昏迷之时看见他的眸子好似皓月星辰,亮得移不开眼,她想伸手触摸,奈何手还没抬起就先晕厥过去,再无动静。 夜流怀双手一紧,蹲身抱起心爱之人,虽然他现在心很痛,很难受,也很生气,但他的阿露已经晕过去了,诸多疑虑也只能暂时压制,等日后再说。 “陛下,娘娘,阿露她的近来压力过大,有些失常。是臣的错,臣没能看住她,还请陛下娘娘恕罪。” 皇后拍桌而起,“轻飘飘的一句失常就想将破坏太子婚礼的元凶遮掩过去? 夜王殿下将锦国的礼法放在何处!” “陛下,娘娘。阿露她的确有些失常,微臣并未故意为她开脱,还请陛下,娘娘明鉴!” 扑通,夜流怀抱着秦朝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重重的跪下了。 这一跪,也算是堵住了不少人的嘴。 但皇后怒火更盛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的儿子今天大婚,任何都不能破坏,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捣乱,她都要叫他们好看。 夜王又如何,夜王现在还压不住他们慕容氏。 现在的天下,还是他们慕容氏的天下! 想到这,皇后大手一拍,“来啊,去请太医来!既然夜王殿下执意说秦姑娘是得了失心疯,那本宫就让人好好诊诊。 若真是如此,本宫可以网开一面。但若是假的,本宫就要依法处置。连你夜王也不例外,你可接受?” 所有人闻言呼吸一紧,眼睛看着夜流怀,一眨不眨。 这句话分量可不轻,弄不好,夜家几代积累的功勋可都要付之东流了,夜王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答应吗? “微臣,接受。”夜流怀垂眸看着秦朝露,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郑重说道。 “好!”皇后怒火消减大半,派人去请太医,又给身旁公公使了眼色,让他去请。 所有人心中纷纷竖起大拇指,夜王殿下真不愧是痴情男儿,为了一个女人竟舍得抛弃一切,也是个狠人。 万众期待下,宫太医被请了进来。 现场所有人目光转看向宫太医。 宫太医脑门出了汗,不敢正视那些人,只能垂着头,余光匆匆一瞥又收紧。 方才在来的路上那公公跟他说了,无论诊断结果如何都说病人一切正常,并失心疯。 宫太医答应得很爽快,可到了现场才发现他们要他诊的病人是秦朝露。 看着秦朝露躺在夜流怀怀中,现场又有这么多禁卫军围着,气氛又有些诡异,宫太医心里就知道,秦朝露这个臭丫头又闯祸了。 她又闯祸了,这次还要连累自己,说,说她什么好! 宫太医一脸为难和后怕。 但最终,念及秦朝露改善了他们夫妻关系的恩情,他还是冒着欺君之罪撒了谎。 “禀陛下,娘娘,秦姑娘的确是患有失心疯。而且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 “你可诊清楚了!”皇后眉头一蹙,看着宫太医的眼神直窜火。 宫太医后背一阵阵发寒,但都已经撒了谎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撒下去,“千真万确。” 皇后不信,“来啊,叫霍太医来复诊。” 宫太医闻言,差点瘫倒在地,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但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皇上开了口,“哎呀,娘娘,差不多得了。太子今日大婚,吉时眼看就要过去了,这个婚还成不成了? 秦朝露大闹喜堂虽然有错,但毕竟是失心疯,身不由己也在所难免。 倘若皇后不做计较,天下人定会为皇后大度显得歌颂传唱。百年后,你就是一代贤后!”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王胸襟宽广 皇后闻言气得更狠了,陛下这是为了给这个女人开脱才给她戴高帽子的。 她不吃这套,眼神一冷,驳道,“可是今日之事,就算本宫要同她计较,也没人敢说本宫的不是吧?”皇后余光看了陛下一眼,这话是特意说给陛下听得。 陛下抚着胡子无话可说。 皇后顾着皇帝的威严,见好就收,“好了!复诊就免了,免得误了吉时,耽误大事。但秦朝露破坏喜堂。夜王明知她精神失常,还不约束管教罪责难逃。着其关押大理寺,好好反省。 夜王殿下,你可有异议?” “谢娘娘。”夜流怀压下各种复杂又心痛的情绪,怀抱秦朝露,蹲身谢恩。 皇后没再多说,叫人把人拖下去后,继续完婚。 现场礼乐起,媒婆上来主持大礼,围观大臣以及家眷极有眼力,一个个地上来道贺恭喜,直将冷却的气氛热闹起来。 皇后心里这才舒爽了些。 太子经方才那么一闹,心思有些飘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夜流怀和秦朝露远去的方向,始终没有回过神来。 他在纠结,是该追上去将秦朝露抢回来,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跟慕容锦绣完婚。 如果是前者的话,他就等于跟慕容家跟皇家翻脸,从今往后势必要受慕容家咄咄相逼。 不过这些,他都不怕,最怕的是自己奋不顾身换来的一切是一场空,这才是最可怕的。 太子曾经跟秦朝露表白过一次了,但遭到了明言拒绝,所以不敢再冒险。 但若是后者的话,他这辈子都再无可能跟秦朝露在一起了,今日是他争取幸福的最后一次机会,就这么放弃有点可惜。 太子纠结的功夫,皇后的声音威严逼来,“太子!” 太子回过神,想跟皇后开口,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帮他一把,却瞧见皇后寸步不让的眼神,便知母亲的意思,便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想了想,终究是在两者之间,选择了后者。 大牢里,夜流怀还抱着秦朝露,怔怔地看着她昏迷不醒的样子,脑海中想的是她为另一个男人大闹喜堂的样子。 那样子说不出的陌生和可怕,与平日的她完全是两副面孔,却偏偏用着同一具身体,刺痛着他的心。 夜流怀现在的心情是又痛心又恼火,他很想对秦朝露发火,可眼下人躺在怀里昏迷不醒,这股怒火也只能憋闷在心里,憋屈的很。 忽然他感觉一道视线落过来,抬眸看去,牢笼外大理寺卿慕容大人不知从何时起一直看着他,瞧他瞧过来才低头刮刮鼻子,收起眼神,命人将日常用品送进去。 “殿下放心,进了我大理寺那就等于进了下官的势力范围。是要在下官的势力范围内,绝不能委屈了您。” 这个庶出的慕容大人很有几分幽默天赋,只可惜夜流怀不但笑不出来还觉得有点聒噪。 他索性不去理会。 慕容大人知他心情不好,太子府的事他都听说了,换哪个男人受得了。 他倒是觉得夜王这样不声不响,关键时刻还能替心爱女人遮掩的胸怀就已经超出了一般男人的承受范围了,他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他真相给他竖大拇指。 但考虑到夜王不想搭理他,他要是这么做,一定会被打死,所以收起双手,待下人把东西放下后便一块走了。 大门一关,牢内光线一暗,夜流怀垂下眸,继续看着怀中人冥想。 怀中人秦朝露醒转过来,目光下意识地往周围一望然后看见了垂眸看她的夜流怀。 她心头一跳,自觉自己做错了事。 方才的事,她感觉像是做了个噩梦一样,但手上传来的痛让她肯定她的确是打人了,也就是大闹喜堂了。 可这不是她,她也没想过要大闹喜堂,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夜流怀看过来的幽深隐忍的眼神,秦朝露心跳得飞快,下意识地起身出去,离开他的怀抱。 夜流怀视线紧跟上来,尤其是看她离得这么远的样子,压下的怒火瞬间翻卷上来,眸子一冷,周身拂过冷气,发丝微微扬起。 秦朝露暗吞口水,又怕又悔又委屈,“如果,如果我说刚才的事,不是我做的,你信吗?”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刚才的事,就是她自己都不信,更不要说别人了,所以心里面有十成的把握,夜流怀非但不信反而还会恼她。 但没想到,夜流怀在这种怒火中烧的时刻,竟然还敢说,“信。” 秦朝露心头一颤,抬起眸来,目光小心可怜地看着他,“你,你说真的。” “嗯。”夜流怀眨眼,又抬手示意她过来。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他,看他一脸平静,也不知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还是真的平静。 但她知道既然想要跟他重修旧好,就必须直面这个问题,所以不管是哪种平静都要硬着头皮上。 秦朝露低头走过去,盘坐在他身边,态度十分诚恳地说道,“对不起。” 夜流怀想伸手柔柔她的脑袋,却又觉得无比别扭,仿佛自己已经不再适合做这种动作了,手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收回去,安安静静听她说完。 秦朝露深吸口气,想着该如何将幻觉的事告诉他,他会不会信,又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发疯? 但若是不说的话,他就会一直误会下去。 左想右想,秦朝露没想到好的措词,最后索性实话实说。 “那天,皇上给我喝了杯茶,之后我就脑子疼,总觉得有一串魔音在脑子里转来转去,然后我就看到了太子殿下。 好像,好像我们前世,是一对。” 后一句话,秦朝露说的十分轻细,虽然心里从没这种非分之想,但说出来时还是心虚的不行,眼角余光时不时地打量着夜流怀,生怕他生气。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夜流怀一直很平静,面上无有起伏,唯一一次起伏也只是叫她继续说下去。 秦朝露深吸口气,又继续说,“今天这事也是在我听到了奇怪的魔音之后,整个人突然失去理智。 我感觉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对了,上次的幻觉中,我能看到我的身体脱离我的控制奔向太子,但是我的灵魂还在原处。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会信。其实我也不信,许是出现了什么幻觉。” 秦朝露低头苦笑,双手轻捻地上的稻草,刻意掩盖颤抖的痕迹。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说什么我都信 “我信。” “啊?”秦朝露惊讶地抬起头来。 夜流怀对着她的眸子无比认真严肃地重复道,“我信你。你不会骗我的。” “夜流怀,我……”秦朝露嘴微扁,许多话卡在喉咙里不知从何说起。 她好感动他说他相信她,即便是嘴上说说,也足够让她感动一辈子了。 夜流怀也道,“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这样怀疑过,只是没告诉你而已。”他看着她的眸子将太子告诉他的梦境告诉了她,而后又说起她会剔骨剥皮,以及会奇怪武术的事。 这种需长年累月才能练成的绝技如果不是秦朝露前期偷偷练过,那么就只能说明她保留着前世的记忆。 是前世的她练过这些,所以这一世才能如此熟练的用出来。 秦朝露闻言突然又想起皇上说的另一番话,“他说我前世是被封为公主养在宫里的。 若是跟皇子一起教养的话,会些绝技也就无可厚非了。” “皇子公主应该不会学这种残忍的技巧。 这种技巧倒像是细作,军人才会的。” 只有时常杀人的人才会杀起人来如此熟练。 言外之意,秦朝露前世应该还有一层隐藏身份,只是这层身份是什么,她目前的记忆还无法得知,兴许皇上知道,但夜流怀不准她去找皇上。 皇上重生已经够可怕了,他现在仗着对前世知道的一切,胡作非为,难保不会添油加醋。 所以夜流怀提醒,“他的话不能尽信。且不管你前世是何种身份,这一世你没有过错,无需为前世的事背负后果。 再者,若是前世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应该早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能够投胎重来就证明,你前世没有过错。” 夜流怀刻意说这些是怕秦朝露知道前世自己可能是杀手之后,会心生负担,所以提前将她的心事消除了。 秦朝露听了他这番话,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他现在得知她的事后一定不好受,可在这种情况下还肯压着情绪为她考虑,替她着想,她就觉得无比感动。 而且突然之间有种被人理解的感觉,不会有人把她当成失心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果然,最爱她的还是夜流怀。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夜流怀,前世又在做什么,为什么她的幻觉中只看到他一次,便再无任何痕迹了。 “夜流怀,你说,如果我再做出这种事,你会这么办,你会生气吗?”秦朝露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一颗心拽得紧紧。 “你说呢?”夜流怀反看她,面无表情。 秦朝露垂头叹气,通常他这种表情这种口气就是生气了。 夜流怀有一点好,不管在外对别人如何冷酷,对自己即便是生气都是克制着情绪。 可越是如此,才越让她心疼和愧疚,“那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做出这种伤害你的事。 要不,我们分开吧。” “不行!”夜流怀拒绝的很坚决。 “为什么?”秦朝露很纳闷,之前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放弃自己,这会她只是随了他的意,他反倒是不高兴了。 夜流怀抬起眸来,目光严肃地看着她,“之前是谁死活不肯离开我,现在就这么一点小磨难你就想放弃了?” “我这不是怕……伤害你嘛。”秦朝露说的有气无力,因为自己心里也没底,除非有办法压制那股奇怪的冲动。 夜流怀叹气,他现在心里无比纠结。 这种事他没遇到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那瓶消除记忆的药,但这种药会产生副作用,他实在不能冒险让她喝。 可若不这样的话,那就真没办法了。 夜流怀也不是胸襟宽广的男人,何况一般男人都接受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关键时刻总是时不时的想起别的男人吧。 他现在很纠结,如果不伤害秦朝露的情况下,他就只能做到一般男人都做不到的胸襟。 叹了口气,他看着她的影子,有气无力地叫了她一声,“阿露。” 秦朝露抬起头来,松了手里的稻草,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他。 夜流怀犹豫了一阵,问道,“如果你记起了前世的记忆,得知你曾和太子相爱过之后。你还会选他吗?” 他现在就想知道她会选谁,如果选他,那么他只能尽量的做到放宽自己的胸襟。 如果选择太子,那么他就想方设法帮她把太子弄到手,这样促成了一对,他也可以死心了。 “不会。我选你。”秦朝露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表情严肃,没开玩笑。 但夜流怀不信,想想她在太子府的荒唐事,实在不敢相信。 她现在理智尚在当然可以如此说,一旦失去理智,还敢这么坚定的告诉他嘛。 “你仔细想想。” “这就是深思熟虑后的答案。”秦朝露说道,“我在幻觉中看见你了。虽然身体不受控制地奔向太子,可我的意识是奔向你的。只可惜你走得太快,我追去时你已经不见了。” 说到这里,秦朝露有些失落,她现在真的好像问夜流怀一句,当时为何要走,但又一想,现在的夜流怀根本不知道当时的情景也根本回答不上来,要问还是问当时的夜流怀。 只可惜,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到幻觉中。 “因为你选择了太子,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夜流怀回答了她的话。 秦朝露心头一颤,里头传来钝痛。 夜流怀现在的想法也是如此,所以那个幻境不管他看见还是没看见,都知道。 “夜流怀,我不想你离开我。”秦朝露眼眶一红,扑上去抱住了夜流怀。 夜流怀心里原本是有些怒火的,但被她这么一抱,瞬间怒火全无,手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拍打,目光望着前方,心情复杂。 “如果有一天,我坚持不住了,你会怪我吗?”他望着墙上他们的依偎在一起的人影,眉睫轻颤,声音几近哽咽。 “不会。”秦朝露头埋在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紧紧相依。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夜流怀深吸口气,心里却是在淌血。 第一百六十七章 秦朝露失忆 在大牢里关了一阵后,他们终于刑满释放了。 不过,两人脸上都无过多的轻松,反而各有各的心事。 秦朝露担心同样的事情还会上演一遍,而且她还不知道如何控制那股冲动。 她看了夜流怀一眼,想知道他在闷闷不乐些什么,但没勇气问。 此时牢门开了,她转头看了一眼,是大理寺卿慕容大人亲自为他们开的牢门。 他在她视线里微微一笑,她也微微一笑,而后又保持着面目表情和心事重重。 慕容大人看了看两人,扶额叹气。 如果换做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是个男人都无法接受,所以很理解他们现在的心情,便也没多话,只默默在前面带路。 秦朝露就默默在后面跟着,她心有不安,下意识地伸出小手指勾了勾夜流怀的手,见他并未收手,她才放了心,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然后一路勾着他出了大牢,见到了多日不见的阳光。 阳光有些刺眼,金浅的光线照耀过来,让她的眼睛微有不适,稍稍眯了会,才睁开眼。 此时视线里走来一个人,是朝华。 朝华朝着他们走来的方向微微一笑,但秦朝露发现那笑容似乎不是看她的,难道是看夜流怀。 然而她转头看向夜流怀时正好看到并肩站定的慕容大人正朝朝华微微一笑,才怔然发现这二人好像关系很微妙。 此时再想起来朝华在大理寺关押的时间养胖了些,必定是慕容大人亲自照料,如此看来两人是在那时埋下的情愫。 秦朝露心里面的凄苦因为他们二人的甜蜜而感到一丝丝甜。 那厢朝华发现秦朝露再看她和慕容大人后,赶紧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走过来,接两位主子出去。 只是临走时,小妮子又偷偷地转过头去看向慕容大人。 秦朝露余光偷偷看了她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三人上了马车,朝华在外赶车,她和夜流怀坐在车内。 由于方才上车的时候,二人手分开了,此时她便不好去牵,因为总觉得夜流怀显得不那么热情。 她已经主动一次了,不想再主动第二次,于是手往膝盖一放,侧着身缩在角落里。 夜流怀余光一直注视着她,见她离自己有些距离,放在膝盖的手紧了又紧,想将人揽过来,又因为心里那点膈应而没去揽。 二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坐了一路。 一直到马车到了府门口,她才终于没办法开了口,“那个,夜流怀,我能不能不进去了。” “为何?”夜流怀目视前方,淡淡问道。 “我,我。”秦朝露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膝盖,膝盖上的裤子已经起了褶皱,心里堵得慌。 为何,还用得问?他这是真不知,还是故意让她说出来。 但想到终究是自己的不是,所以她忍着难堪,一字一句小声说道,“我怕老太君她不太想见我。” 想到老太君一直以来将她当亲孙女看,此次她却做出这种伤害人的事,就算老太君再如何疼爱。这亲生和非亲生之间,老人家肯定是选择偏爱亲生的。 所以她不想进去,既不想看到老太君对她疏远,也无脸面对老太君。 然而夜流怀却侧过头来跟她说,“你这是要让我独自面对了?” “嗯?”她侧过头去,看着他。 夜流怀面色不太好,难得一次对她发了脾气,“随便你!” 说完,他撩开车帘下了车。 秦朝露怔怔地坐在车内,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看着夜流怀即将远去,她心口堵得难受。 不是说了他不会离开她吗,怎么又突然这副态度。 当初要是接受不了,可以选择分开,为何现在有这样。 秦朝露哽了哽,委屈的感觉漫进心里,如海水倒灌一样,快将她淹没了,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小姐。”朝华站在车外,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秦朝露双手紧了又紧,喉头滚烫难受得不行。 祸是她闯出来的,她理应主动面对,可是她接受不了夜流怀这副态度,让她本就难以平复的心情越发雪上加霜,她难受得不行,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 但此时,车辆掀开,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递了过来,男人轻柔愧疚的声音随风轻轻飘来,“阿露,对不起,我来接你下车了。” 他承认他刚才有点冲动,是他没控制好情绪,但下次不会了。 “夜流怀。”秦朝露心紧了紧,他刚才的样子吓到她了,而且到现在心情都无法平复。 她甚至能够遇见,未来这样的情况还会有很多,她无法再信任他的保证,只是因为爱他,终究还是选择相信,颤抖着手一点点递上去,握住了他的手掌。 夜流怀眉睫轻颤,他能感受到她那颗不安的心,因为那双颤抖的手。 秦朝露极力克制着害怕,跟夜流怀进了夜府。 周身,夜府的下人如往常一样上来见礼。 秦朝露知道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但就是有种他们在打量她,议论她的感觉,她很难受,很想逃离,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 幸好她担心的老太君没有出现,她就这么上了流怀阁,她舒了口气。 其实老太君就在门廊上看他们,今日的事她也听说了。 但到底不相信秦朝露会做出这种事,老人家阅人无数,看人的眼光很准,从没出过错。 出了这档事,当中一定有蹊跷。 老太君担心自己过去问会让她紧张,所以才忍住不问,等事情真相大白的时候,她自然就会知道。 “映月,咱们先回去。” “是。” 夜流怀领秦朝露到自己房里,让她在这安安心心睡一觉,他还有点要事要处理。 秦朝露满目不安地看着他,终究什么也没问,乖乖点头,看着他关门出去。 屋里幸好还有朝华陪着,她看着朝华的眼神就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 朝华心疼的很,却也想不痛小姐到底是怎么了,又急着想帮小姐把问题处理好,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 夜流怀是出去处理这桩事了。 “传令下去,今日这事能镇压多少就镇压多少,莫要再像今天一样街知巷闻了。” 今天回来时,他在马车里都能听到外面的议论声,像在讨论白菜一样,简直肆无忌惮。他不想他的阿露再听到这些。 武呈领命去办。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重新开始 “小姐,有信鸽。”朝华看到信鸽立在窗外栏杆上。 秦朝露站起身,决定取过来看看。 她想知道夜流怀在忙什么。 这些要是换做以前,她一定不会好奇,但现在她越来越不安,总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才好确定他是不是还爱着自己。 于是秦朝露打开了那封信。 信是贺大夫送来的,贺大夫此时在北冥,去寻找送他医术的那个老婆婆。 不过信说没找到那个老婆婆,却是发现了许多奇人异事。 另外心中还提到那瓶消除记忆的药。 秦朝露看到这里,才知道很久之前夜流怀就问贺大夫要了那瓶药,就是防止今天这种的事发生。 但他终究是因为担心这药的副作用对她带来伤害,所以他宁愿选择不用。 看到这里,秦朝露手一松,手里的信封飘落下来,她整个人颤颤的,身子不断往后退,最后差点跌倒在地,幸好被朝华一把扶住了。 “小姐,信上说了什么。” 信就在朝华手里,但她不能看,只能满目焦急的看着秦朝露。 秦朝露感觉脑子嗡嗡的,各种复杂的情绪齐齐涌来,让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了,眼神空荡荡的,良久才回过神来,开门出去,去了隔壁书房,找到了那瓶疑似可以消除记忆的药。 她紧紧地握在手里,犹豫纠结,心跳如鼓。 “朝华。”她激动的双手握住了朝华的手腕。 朝华感觉手腕一疼,知道小姐有话要说,便没喊疼,目光小心翼翼又格外认真的看着自家小姐。 秦朝露眼神闪烁地看向窗外,又看看屋内,没头没脑地问了她一句,“如果有一天我失忆了,谁也不记得了。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吗?” 她这话其实更想说给夜流怀听,但夜流怀不在,而且她有种预感,夜流怀是为了躲她才故意不再的。 “小姐,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失忆?”难道跟这瓶药有关?朝华想去抢小姐手里的药,被小姐避开了。 “你只管回答我就是。”秦朝露情绪激动起来,眉头紧蹙,脸色煞白煞白。 朝华点点头,“那当然如此。别说小姐失忆了,就是小姐傻了,您也是我的小姐。朝华会一如既往的对你好。” “那我就放心了。”她勾唇一笑,心想如果她失忆了,谁也不记得谁,那就不会再想起幻觉,夜流怀就不会膈应。 他顶多再追她一次,或者她再追他一次,这样一切就皆大欢喜了。 这么一想,秦朝露打开瓶塞,仰头吞了下去。 “小姐!”朝华上去抢夺,却发现,整瓶水让她吞了一般,还有一半在抢夺过程中洒了。 “小姐!”朝华紧张地盯着秦朝露,担心她出什么事。 秦朝露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晕,她扶着墙跌跌撞撞回到房里,躺好。 朝华忧心忡忡地盯着,生怕出什么意外,一会殿下来了她可就交代不了了。 秦朝露躺在床上没多久后,脑子突然开始疼起来,各种奇奇怪怪的记忆,以及现在的记忆交织重叠,凌乱的出现在脑海中。 她疼得嗷嗷大叫,双手捏着床单,床单被扯出褶皱。 朝华吓得不行,赶紧叫人去请大夫,并且通知殿下。 秦朝露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画面一闪,她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很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女人,一身紧身红皮衣,头扎马尾,手上绑着黑色皮圈,腿上也有一个。 女人飞檐走壁在黛墨色夜空下,嘴里咬牙怒吼,“娘的!你们是机器人嘛,追我这么紧都不累!”吼完,身子一晃,左手及时撑住屋瓦,俯身急喘,咬牙切齿。 秦朝露感觉到,女人很累,还很焦躁。 她好像被人追杀,追杀她的人是一群黑衣人,手里拿着刀剑。 女人受了伤。伤口的箭还没来得及拔出,伤口一直在淌血,再这么下去,她铁定是要废了。 “娘的,到底是炮灰女配,一点金手指都没有。说好的武功高强少有对手,却在关键时刻被追成了狗。 还有那些人的箭囊,明明那么一点,却射了整整一天。这是背了个仓库吧!”她气得捏紧拳头,结果拳头下的屋瓦嘎嘣裂了。 身后此时,箭如雨下,穿过冉冉升起的孔明灯直逼她而来。 箭带起的风吹得她发丝微扬,眸光骤然一冷,起身抬手间,一股内力冲出掌心,挥动孔明灯,撞在箭矢上,如鞘遇剑,完美契合,悉数打落。 孔明灯落在屋瓦上,树梢上,地上,燃起一小团火焰,吓得人群四处逃窜,“着火啦,杀人啦!” 一时间,街巷尽空。 女人迅速落地,转个身,借住地面上的东西当成暗器射向那些人。 秦朝露借着女人转身之际才看清女人的脸,竟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这个女人眉宇间多了几份飒爽之气和霸气,这点与她不同。 在秦朝露震惊和疑惑之际,那个女人已经将一波杀手全部灭掉了,那动作手法残忍又熟练,竟就是破壁剔骨。 一具具人骨头在她手上极快地被剥离出来,皮还是完整的皮,骨头是完整的骨头。 现场鲜血四溢,连女人都被鲜血染红。 附近店铺的食客看到这一幕,连饭都吐了,好多人差点屁股尿流。 秦朝露自己也恶心得不行。 女人解完这些尸体,才又继续跑。这一会她看到一间宅子,直接跳了进去。 秦朝露在大宅门口顿了顿,抬头仔细瞧瞧。 这宅子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不过京城的宅子大多这种式样,倒也不稀奇。 秦朝露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没人会看得到,所以大大方方从正门进去了。 她一进去,周围起了风,四周枝叶轻轻颤抖。 女人下意识地转看过来,秦朝露心里一噔,以为被发现了,但到底没发现。 女人继续往里走,此时屋里走出来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 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还在尚在襁褓中,安安静静十分乖巧。 秦朝露忍不住凑上去看看,这一看却发现孩子乖巧的原因只是因为快死了,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她的小脸惨白惨白。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前世记忆 而孩子母亲神情哀伤,眼眶通红,明显是刚哭过。 秦朝露很不解,都这个时候了为何不去请大夫,还是说他们已经请过了吧,毕竟她只是看到片面,不能武断的推断什么。 孩子母亲让开道,而后哑着声跟那红衣女子说道,“进去吧。” 红衣女子轻嗯一声,跟了进去。 秦朝露也跟进去,此时屋内烛火明亮,烛光照耀下,屋内的角角落落都被照了个通亮。 她顺着光线打量了一圈,发现这屋里的摆设,呈列都异常的熟悉,像是她初到京城时被恭王绑架过的那栋宅子。 不过她不敢太确定,因为很多宅子的呈列基本都差不多。只区别在于屋内的装饰和摆件,以及后院的花草树木。 秦朝露为了一探究竟这宅子是不是当初绑架她的地方,她决定出去看看。 幸好她现在只是一缕空荡荡的意识,能够穿墙出去。 外面是凉飕飕的夜色,皓月当空照下,穿过她的身体落在地面上,而地面上并无她的影子,让她感受到一丝不安,仿佛自己就是个鬼。 但她一心想要一探宅子的究竟便也没去想鬼不鬼的事,直奔向前院的花坛。 她记得正中央种的是槐树,旁处有两棵丹桂。 槐树,丹桂,还真就有。 她还记得门外那条大街出去,转个弯,再往前走一条街就是夜府了,不知道此时的夜流怀多大,长什么样,夜家人又长什么样! 咦,对啊,她现在去夜府一定能见到夜流怀的爹娘,她很好奇夜流怀的爹娘长什么样,但这边,她也很好奇孩子母亲和那个红衣女人又在做什么。 是去夜府还是回屋,她实在想不好。 但最终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回屋,只不过回去前,匆匆往前走了一段,确定前面的街景就是那天的街景,确定这宅子就是恭王绑她的宅子之后,秦朝露就进了宅子里面。 她此时才敢肯定这里曾经住过人,还是一对母女。 她进来时,屋内起了风,烛火忽明忽暗又转明。 那孩子母亲手弯曲成爪,在烛火下,她将孩子跟红衣女人抱在一起。 而后,使用了一股,也不知是妖术还是仙术,总之最后,她亲眼见到红衣女人的灵魂进了孩子的体内,而孩子的灵魂走了出来,就站在秦朝露边上,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她。 秦朝露也骨碌碌地看着她,问了一句,“你认识我?” 那孩子点点头,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又示意秦朝露往床上看。 秦朝露走近几步,往床上一看。 床上躺着的小婴儿穿的那件肚兜竟跟她的一模一样,她瞬间明白了什么,惊得往后退,脚跟正好撞在桌角上,桌角微微摇晃,烛火微微一黯,但又亮了。 女人察觉到了什么,起身往这边看,但她什么都没看到,只试着轻轻唤了一句,“啊斓是你吗?你是不是还没走?” 秦朝露听到这声呼喊,有激动还有些头皮发麻,以及迷茫,她不知道母亲在唤哪个她。 她不敢贸然答应,垂眸看了那个小小的自己一眼。 小小的自己突然飘起来,飘出窗外,飘远了。 秦朝露停下来静静打量这位陌生的母亲,这是她的亲生母亲,她终于见到了。 她的确如赵蕴文说的那么漂亮,但的确也有些与众不同。她的头发是黑长直,五官的确是刀刻斧凿过,不是形容,是真的。 那本医书上记载过这种面相,她见过,所以一看母亲的脸就知道动过不少刀子,跟她长得真不像,难怪她进京这么久了,没人认出她来。 “阿斓!”母亲还在唤她。 秦朝露心头一颤,抬眸望过去,想叫一声娘,但又生生克制住了,怕吓着她。 母亲唤了几声后,最后不再呼唤,而是转身抱起襁褓中的婴儿静静地等,像在等什么奇迹。 而此时秦朝露感觉一股外力在拽着自己往外走,她想站定不动,却自有力道将她往后推,最后她回去了,回到了原来的意识里,眼前一片漆黑,她也昏厥了过去。 在外面的秦朝露的身体此时处于昏睡状态。 朝华已经派人将夜流怀带回来了。 夜流怀就这么守在秦朝露身旁,静静地等候,他双手紧握着她的双手,眼眶通红,心里难受得跟猫爪过一样。 方才他已经骂过朝华了,但终归没保护好她的人是自己,骂别人又有什么用。 何况他现在心烦意乱,连呼吸都是累更不要说开口骂人了,所以现在的他才会这么安静。 朝华悄悄退出去,顺便关了门。 夜流怀双手紧握着秦朝露的手,将她的手抵在自己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不管发生什么,他只要她活着,活着就好,其他的他都不在乎,他已经想明白了,彻底想明白了。 翌日一早,秦朝露醒了。 她醒来时,发现身边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长得英挺俊俏,五官饱满锋利,却又带着几分柔和。 男人抱着她,一条长臂枕在她身下,另一条长臂搭着她的腰。 而她则躺在他怀里,面朝着面,唇对着唇,二人的唇间距离只有一根手指头那点距离。 男人温热的鼻息喷洒下来,还带着点酒香。 她很纳闷,这个男人是谁,自己又是谁,为何他们会如此亲密,还有这里又是哪。 她小心翼翼地侧转个身,正面朝上,眼睛骨碌碌地打量了一下周围。 但此时,男人有了些松动。 她很紧张,抬起头仔细看了他一眼,确定男人没有醒来的迹象后,她轻轻拿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想下床去。 结果男人大手轻轻一用力,又把她按回床上。 她吓了一跳,再转眸看他时,他仍闭着眼,好像刚才的举动只是梦游一样。 她忍不住又动了动。 男人浅浅地道了一句,“别动。” 她心里一毛,莫名的危机感涌上来,让她下意识地张口咬他。 男人闷哼一声,睁开了眼。 她松开了嘴。 男人从床上坐起,大手轻抚上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往自己肩膀上一压,然后闭上眼,等着她来咬。 她震惊吗,又小心翼翼试探,“这可是你让我咬的,别后悔!”她张开嘴,狠咬了一口。 男人痛得直皱眉,却只浅浅道了一句,“不后悔。”这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要不是他没看住她,也不至于让她忍受那般痛苦。 比起她的痛苦,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男人痛得忍不住抱紧了她。 第一百七十章 昭阳公主 她松开了嘴,两排洁白的牙齿上留下殷殷血迹。 哎,这个男人为何不躲。 “你是谁?我又是谁?”她问的小心翼翼,目光看向夜流怀时也是那样小心翼翼。 夜流怀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温柔说道,“你叫秦朝露,是我娘子。我是你夫君,夜流怀。” “我成亲了?”秦朝露问。 “快了,明年开春。” “哦。”成亲这种事对她来说有点陌生,仔细在心里琢磨了即便也没明白成亲是个什么意思,却也懒得多问。 “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夜流怀抬手轻揉她的脸颊,十分温柔地说道。 “随便吧,我不挑,好吃就行。” 夜流怀嗤笑,这点倒是跟失忆前的她一模一样。 幸好,幸好失忆只是忘记记忆,并未改变她的性格,还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夜流怀让朝华去厨房端了些秦朝露平时爱吃的早点过来,他陪着她一起吃完,才依依不舍的叫她乖乖呆在府中,“我要去上朝。等下朝之后再陪你玩。” “好,你去吧。” 夜流怀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换了一身朝服,出去了。 秦朝露乖乖在屋里呆了会。 彼时,城内外都在讨论太子和未来夜王妃那点事,毕竟事情才过去一个月,还新鲜热乎着。 尤其是越不让人说,就越是会被人说。 坊间,朝堂都是闲言碎语。 朝堂上,言官赵大人正愁找不到事挑太子的痛脚,这下好,一件事挑两个人,连夜流怀一块算上,倒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赵大人嘴角一勾,上来参道,“陛下,关于未来夜王妃大闹太子喜堂一事,这事外面都传遍了。 为着两人的名声着想,也为着我锦国皇室的名声着想,微臣以为这事得有个妥善的解决之法。” “哦,赵大人这么说可是想到了妥善的解决之法了?”皇上眯眸过来,问的饶有深意。 “微臣以为”赵大人垂下眼睑,嘴角含笑,“应该将秦姑娘嫁给太子做侧妃,以此疏通谣言。 这比堵谣言更容易解决。” 此话一出,朝堂沸腾。 诸位大臣看看太子又看看夜流怀,好奇两位主角会作何感想。 太子内心慌得一批,他倒是想,但又不敢。 眼下他已经有慕容家这一个政敌了,再把夜流怀招惹了,那他的太子之位也会不稳。 夜流怀一直沉默不语,且面无表情。 毕竟再惊人的东西他都听过了,就这样的消息对他来说也算是意料之中,所以不惊讶。 而且如此荒唐之举,陛下要是答应了,那他就真的昏庸无能遗臭万年了。 夜流怀抬眸看了贞德帝一眼。 贞德帝倒是想答应,但也知荒唐不能答应,他倒是希望这个时候,秦朝露能自己上来求婚,那他就顺势而为,如此一来,他又可以看好戏了。 然而秦朝露没来,他便也不多说什么,而是岔开话题说起他想说的事。 “有件事朕忘了告诉你们了。你们口中的未来夜王妃秦朝露,她其实是当年赵捷将军的女儿,赵蕴斓。 孩子是朕当年送出去的。 如今赵捷将军的事已经平反,孩子也已长大成人,是该认祖归宗了。” 皇帝睥了赵大人一眼。 赵大人嘴角抽搐,半信半疑,却不惊讶。 因为太子大婚当日,他夫人已经将秦朝露手上的赵氏女手镯一事告诉他了,他就猜到这个可能,但没有全信。 满朝文武百官看好戏似的看来看去,先是看太子和夜王的好戏,这会忍不住看赵大人的好戏。 赵大人这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皇上又说,“当年赵捷将军的事是朕冤枉了。后来,朕就把赵家嫡系的小姐封了公主。 如今赵捷将军的亲生女儿回来了,理应也封公主才行。朕想想,就封昭阳公主吧。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诸位爱卿被雷的外焦里酥,因为消息来的太突然,都不想答应。但是,不过是封个公主罢了,又没实权好像也没必要计较,所以又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但是赵大人此刻脚步虚无,身子虚弱差点没晕过去。 什么个情况,他还想用秦朝露挑拨太子和夜王的关系,怎么一眨眼人家就要当公主了,那么下一步她是不是还要入赵家族谱。 哦,对,方才皇上还特意提了一句认祖归宗。 虽然天家管不着臣子家的事,但到底皇上提了一句,臣子不照做也说不过去。 何况,秦朝露还没什么过错,没有不让她入族谱的理由。 但一旦入了族谱一定会搅得赵氏不得安宁。 赵大人闷闷地吐口气。 皇上不再多说,转手让人喊退朝。 下朝后,关于这件事又传得沸沸扬扬,街知巷闻。 “嫂子你听说了吗,陛下要封那个闯太子府的女人为昭阳公主!” “听说了,不过啊,跟我们老百姓没什么关系。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别管闲事。”为她擦药的嫂子连忙放轻手里的动作,继续擦药。 “可是她是我的……”朋友啊,花朝吐了口气,之后一头埋进枕头里,装死。 自从上次跟阿露分别,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再见了,没想到再次听到秦朝露的名字时,她都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还要被封为公主。 封为公主固然是好事,花朝愿意祝福她,可她总觉得这小妮子那经常闯祸的个性,怕是当了公主后闯的祸更多,别到时候收不了场。 嫂子雅云余光瞄了她一眼,看她年纪轻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但最后还是笑出了声。 “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没有。”还是别说了,花朝心想,若是让自己那势利眼婆婆知道自己跟即将成为公主的秦朝露还是好友,怕是要想着法子的上去敲竹杠,到时候她的脸也不好看,所以还是别说了。 雅云反问,“怎了,听不得?” “那倒不是,只是真的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好奇而已。”花朝双手托腮,抬头望天。 雅云尴尬,不再多说,“那好吧,你先躺着吧,我去帮娘做饭去。” 雅云嫂子不放心地看了花朝一眼,然后乖乖走了出去。 花朝飞快地扭回身,拉过被子盖上,静等夫君叶云东过来。 叶云东走了进来,在床沿上坐下。 花朝趴在床上,屁股对着叶云东,但她也懒得调整姿势,就这么跟他说话,“两个人烧菜,家里来客人了?” “你娘来了。”他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寻找记忆 “外面什么声音?”静谧昏暗的室内,秦朝露歪坐在床沿上,双手撑着床板,百无聊赖,闻言抬头看向门口。 房门关着,看不见外面风景,只有一缕细碎的阳光自门缝中透露进来,在地上留下一抹浅浅的光线,光线下还有轻微的粉尘微微飘荡。 “不知道,奴婢去瞧瞧。”朝华转个身,朝门口走去。 门一开,一柱光照进来,照的屋内陡然一亮,秦朝露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又忍不住往有光的地方看,也不知在看什么,就莫名地吸引了她的视线。 朝华到了长廊外,倚着栏杆看清了流怀阁外的长廊上,几个丫鬟小厮躲在树后面说嘴。 “秦小姐怎么能这样,这都有咱们殿下了,居然还大闹太子喜堂。把我们殿下置于何地。” “可不是!可怜我们殿下,为了这个女人东奔西跑,劳心劳力。他以前可是煞神将军,可是自打认识秦小姐之后连煞气都没有了。” “何止是煞气没有了,连骨气都……”小厮说到这话,及时闭上嘴。 身边其他几个小厮丫鬟伸出手指戳他。 小厮赶紧自打嘴巴,“瞧我这张破嘴!该打!” “要打就下重点,轻飘飘的是做给谁看呀!”朝华的声音生冷突兀的传来。 躲树后的丫环小厮吓了一跳,身子都僵了,全都站在原地低着头跟石化了一样。 “还不快滚!”朝华训斥道。 几个丫鬟小厮撒丫子跑了。 朝华心里仍有余怒,胸口跌宕起伏的,转个身,靠着栏杆站了会,冷静了一下才推门进屋。 “怎么样,他们都说了什么?”秦朝露抬头问道。 “距离太远,奴没听清。”朝华扯了扯嘴角,垂眸扯谎。 “那我们下去走走吧。”秦朝露跳下床,绕过屏风朝朝华走来,“下去就听得请了。” “这——”朝华心里一慌,急急拦住秦朝露,垂眸劝道,“小姐,您在这安心等殿下回来吧。殿下此时应该下朝了,他要是回来见不到您,该着急了。” 这外面闲言碎语的,小姐又遭受失忆打击,再来一次,她哪承受得住。 但秦朝露就要去看看,正是因为她失忆了,所以才要去外走走,兴许能认识和听到些什么,不管是好话歹话,总归与自己有关,兴许能帮助她找回记忆。 她这么一想,温柔平静的脸上带了几分强硬,“你不想出去,我就自己出去。” “哎,小姐!”朝华抬起头,十分艰难地妥协道,“好吧,奴陪您去。”她可不敢让小姐独自出门,万一路上遇到点什么,让殿下知道了还不扒了她的皮。 秦朝露回看了她一眼,直觉这位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小姐的丫鬟,怎么都不像是自己的,倒像是别人家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 “秦姑娘。” “秦姑娘。” 秦朝露一路走去,府中的下人见了她都要停下手中活,面朝她墩身行礼。 秦朝露微微一笑,颔首回礼。 然她前脚刚走后,后脚就听得方才还客客气气的下人在背后议论着她。 “面上装的文静娴婉,背地里竟是那般不要脸。” “亏得咱们殿下看上她,真是,哎……” “少说几句吧,别让她听见了。” 秦朝露脚步一顿,已经听见了。 朝华顺势转过身,怒斥那些个奴婢,“还有没有规矩了!王府重地,岂容你们几个说嘴,刚才说话的是谁,给我站出来!” “算了!”秦朝露抬手按住朝华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小姐!”朝华忍无可忍,又替小姐鸣不平,“小姐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您以前……” “我以前怎么样?” “您以前可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今倒是任由下人爬到头上。 殿下说了,您是这里的主人。他们不该这样欺负您。” “我以前真是那样吗?”秦朝露想象不出来,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就如同这看出去的视线一样,虽然视线里花花绿绿,亭台楼阁,却没有焦点,她自己也不知道要看向何处。 朝华说她是这里的主人,可她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反倒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小姐。” “算了,走吧。”秦朝露垂眸拉着她,使了几分力气要将她拖走。 朝华回头对那些下人指了指,勉强放过他们。 那些下人纷纷垂头,不敢多言,等人走后才松了口气,继续打扫干活。 府里的闲言碎语传到了老太君耳朵里。 老太君身边,映月也正好在说这事。 映月说这事时,犹豫再三,点到为止,毕竟背后论是非已经是僭越了,可她着实有些气不过,尤其是看到老太君也明显为这事吃不香睡不着,便忍不住说了几句。 老太君停箸叹气,目光望着门外,一脸感慨,“兴许她是有什么苦衷吧。” 而后低头继续扒拉稀饭。 映月原本就气不过,听老太君这一说,心里的怒气就更盛了,但说出口依然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字句斟酌,“即便是有苦衷也该同老太君您说清楚。 您这般把她当亲孙女疼爱,她怎么忍心欺骗您。” 老太君眉头一挑,被戳中了痛处,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她心里在想,究竟是怎么样的苦衷才逼得这孩子做出这种荒唐事来,但要说她是故意为之,老太君绝迹不信。 映月还想说几句,被老太君打断了,“好了,你已经说的够多了,安静些吧。” “是。”映月闭上嘴。 …… “秦朝露,你站住!” 少女娇蛮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秦朝露顿步,侧头朝声源处望去,一个丫鬟装扮的少女风风火火走来。 其他小厮丫鬟皆转过头,满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少女指着秦朝露的鼻子,雄纠纠气昂昂过来,还没到秦朝露面前让朝华先一步抬手拍开了。 朝华面色一冷,斥道,“彩霞,你这是吃错药了,怎么跟主子说话!” “主子?呵!”彩霞侧头冷哼,又转看向秦朝露,蛮横无理的眼神直逼秦朝露茫然的视线。 “她算什么主子!夜王妃吗?不好意思,她还没跟夜王殿下成亲呢,何况她跟太子,她……” “啪!”朝华不等她说完,抬手甩了一个耳光子,眸光冷若冰霜,“是不是夜王妃那也该夜王殿下做主,轮不到你在这放肆! 你别仗着你姐姐是老太君身边的一等丫鬟,就可以随意做主子的主了,滚!”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世界的恶意 “朝华姐姐!你到底帮谁!你不觉得夜王殿下这样很委屈吗?”彩霞不甘心,捂着红肿的脸要跟朝华较真。 朝华倒也说的理直气壮,“夜王殿下委不委屈自有该操心的人操心,但绝不是我们做下人的能够操心的。彩霞,你僭越了!” “我不服!”彩霞愤愤不平,“她凭什么当夜王妃。她一个出身低微的女人,又这般惹殿下生气,她凭什么!” “就凭……” “朝华!”秦朝露叫住她。 朝华脸上的怒气一收,垂下头,退回到秦朝露身边,却又不甘心,低声说道,“小姐不必受这等气。” 秦朝露抿嘴一笑,目光倔强又坦荡,“我自不会让自己受气。”她上前一步,俯身看向彩霞,杨嘴一笑,“彩霞是吧?” “是!”彩霞眉睫一颤,心里说不出的一慌,也不知道在慌什么,明明这个女人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而且这里又是王府,她还不能替夜王府管教下人。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夜王殿下要选我做夜王妃,但想来一定是有什么优点吸引着他,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秦朝露厚着脸皮,一脸平静地说道。 彩霞一愣。 朝华也一愣。 所有围观的下人均是一愣。 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不过她说的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秦朝露也觉得自己这话说来无耻,但那又有什么办法,事实就是如此。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每个人都有追求真爱的权利。你若是喜欢夜王殿下自去追去,跑来我这叫嚷什么? 就算我日后成不了夜王妃,自有别的女子做夜王妃。所以,你该拴住的是夜王的心,而不是看紧我的人。” 秦朝露几句话,轻描淡写,漫不经心,却字句击中要害,听得旁人都觉得臊的慌,更不要说本人了。 旁观下人们余光看向彩霞。 彩霞指着她你了半天,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脸还红了。 秦朝露斜眼一睥,带着朝华往外走。 彩霞站在诸多目光中,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更尴尬了,“你们,你们看什么看!” 旁观下人们纷纷低头干活,不予理睬。 此时,映月把她叫了过去,“走吧,老太君寻你说话。” 前院的事老太君在蓬莱斋都听说了,毕竟夜王府没什么主人自然也就没什么下人,前前后后的话,也就传得更通畅了。 秦朝露出了夜王府上了大街。 大街上果然有不少人正说着她的事,她随意听了几句,大抵说的跟王府差不多,只是也有少许出入。 去掉不同的,留下相同的,她想大抵情况应该是如此。 “咦,阿露?阿露,真的是你!” 秦朝露闻声看去,豆腐店门口一乡下妇人正忙着给客人端豆腐脑,端到最门口那桌时,一抬头,正好看见店门口走过的秦朝露,惊喜地叫住了她。 秦朝露怔楞,这人谁呀?又转头看向朝华。 朝华摇头不知。 “我是你花大娘呀!”花朝母亲兴奋无比地介绍道,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碰到熟人,无异于是兴奋的。 可秦朝露还是不知,花大娘是谁。 花大娘以为这孩子还在为她不准她跟花朝一起玩耍的事怀恨在心,所以才装作不认识自己。 不过她不计较,因为她正好有事相求。 “来,来,来,进来,进来。花朝就在里面。”花大娘热情客气地将秦朝露往屋里领。 朝华有点不放心,抬手在她手腕上轻按了按,眼神示意还是不要去的好。 但秦朝露反过来拍拍她的手腕,示意她放心,她就想进去看看。 毕竟难得有个认识她的人,她想从他们嘴里听一些关于自己的事。 她失忆这事不宜到处宣传,否则让歹人知道了趁机利用她怎么办。 所以,最好的了解自己的办法就是从熟人嘴里套取信息,然后慢慢拼凑。 所以她要进去。 朝华只好陪她进去,想来这家豆腐店应该不会有什么坏人。 后院里,花大娘热络的把秦朝露拎过去。 厨房里的亲家母叶大娘闻声站起身,朝着窗口望了望,瞧见这个女人带两个不认识的人进来,还跟自己家一样,顿时就急了,将厨房交给大儿媳之后就追了出去。 “这两位是?” 花大娘笑道,“害,都是花朝的朋友,在京城混得不错,特来看看花朝。” 她有意这么说,是要抬高花朝的身份,以免在婆家没地位,瞧瞧花朝被恶婆婆打的。 这日后,看她还敢不敢对花朝动手了。 叶大娘哂哂,心想花朝这样的村姑身份,还能有穿着这么好的朋友? 但又一想,若不是朋友,这个亲家母也不敢往屋里领,所以,难道还真是? 叶大娘目光盯着秦朝露一行人看,瞪出来了。 花大娘心里很满意,看,看,看!叫她日后还敢不敢欺负她女儿了。 “阿露,进来吧。”花大娘撩起门帘请人进去,自己在外捡了条小凳坐了会。 她心里高兴,同时也很感慨。 谁能想到昔日那个离经叛道的秦家女今日能有如此泼天富贵,早知如此,她当初也该狠狠心让花朝跟着她走,绝迹不能这么早就嫁人。 现在好,嫁了这么一户人家,那婆婆心眼偏的,明明都是儿子儿媳,偏偏只虐待他们这一房,这简直是奇怪的很。 不是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嘛,到他们这倒是反过来了。 “阿露!你怎么知道我进京了?”躺在床上的花朝回过神来,看见秦朝露,欣喜得不得了。 但秦朝露面对这张笑脸却是笑不出来,反而只有茫然和尴尬,却又不好表露出来,便露出一个自认为还不算不错的笑脸,叫了声,“花朝。” 花朝笑容一僵,从她表情和眼神中看到了陌生,“阿露,你,怎么了?” “我……”她想了想,瞧着这一家子看着也不像是恶人,便简单透露自己失忆的事,以免让真朋友寒心。 花朝看向朝华,虽然不认识朝华,但既然是两人一起来的,那他们一定也是朋友,所以她需要向她求证。 朝华点点头,顺势朝花朝福身,说道,“小姐在京城受了点刺激,失忆了。我想具体的事花姑娘也多少听说了一点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攀高枝 “哦,听说了。”花朝以为那些只是谣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再看向秦朝露时,眼里多了几分理解和同情。 “阿露,你真不容易。”她双手托着秦朝露的双手,置于胸前,垂眸呢喃了一句。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两双手,这种温柔的亲切的触感给她一种格外安心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相信她,忍不住想要问她,“既然你说你是我朋友,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们之间的事,以及我的过去和身份?” “嗯,好。” 屋外边花大娘正坐着小凳歇息,前店女婿叶云东走过来。 花大娘同叶云东说了几句,不想,让叶大娘瞧见了。 叶大娘瞧着儿子跟亲家母说的这般热络,心里吃味便也凑过来说几句,眸子往那屋一瞥,问叶云东,“那两位究竟是谁?” 就算是儿媳妇花朝的好友,那也得有名有姓吧,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哩。 叶云东道,“她的朋友,秦朝露。以前在云水县的时候,她就是秦家药铺的掌柜妹妹。” 关于秦朝露的事叶云东知道的不多,花朝只简单跟他提过几次,哪里有岳母知道的多。 “娘,您要想知道,问岳母大人。” 叶大娘眼珠滴溜滴溜地看了花大娘一眼,心想才不要问她哩。 问了岂不是矮人一截,而且更让她抓着把柄怼了。 毕竟是儿媳妇的朋友,她这个当婆婆的问东问西倒像是管的宽了,容易讨人嫌,她问儿子就不一样了,而且这话题岔出来也是有意要抢儿子心中的位置,不给亲家母机会。 亲家母花大娘也不屑告诉她,她女儿的朋友,她这个当母亲的都不管,亲家母凭什么管。 于是乎,两家母亲对视一眼后,又各自转开了。 叶云东瞧着架势不对,赶紧将两人劝开,“岳母,那个前店还有些活,劳您搭把手。娘,厨房灶膛还生着火,快去看紧些。” “怕什么,有你嫂子在呢!”叶大娘随手一甩,一脸不服。 叶云东脸黑沉下来,又苦于是自己的母亲没法说,只好哄着,“嫂子一人也看顾不过来。何况今天家里来客,又是这般尊贵讲究,恐怕还得多添几个,我还要买菜呢。您快去搭把手吧。” 叶大娘想到这屋里两个,那衣着料子,那谈吐举止的确像是贵人,一想到贵人就又想到别的,心里一盘算,就乐意去厨房帮忙了。 叶云东吐了口气,又转看向岳母花大娘,让她帮忙招呼着前店的客人,会给她结算工钱的。 花大娘推让了几句,说女婿是半个儿,帮衬儿子哪还能要钱。 叶云东反问一句,“那儿子的孝心您收是不收?” 花大娘一愣,一双乌黑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叶云东,意外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女婿,竟这般会说话,这话一说她心里既放心又舒坦,知道女儿在这个家还有人护着,心满意足之下,干劲也足了,一拍大腿先去了。 “成,那娘帮你看着铺子。” 屋里这边,秦朝露已知道了自己的大概身份和身世,当中的曲折和坎坷听得她眉头一蹙,还以为是听了一出折子戏。 朝华听得又哭又怒,道那秦家竟是这样的人,她要回去告诉殿下,让殿下收拾他们。 不过被秦朝露拦住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作甚。你不嫌给殿下添麻烦?” “我……”朝华一想,殿下近来多有事忙,到还真是少一桩事的好,可又一想,殿下以小姐事为先,若是这件事瞒了殿下,日后让殿下知道了,怕是要责怪她的。 所以,朝华心里犹豫,该说还是不说。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秦朝露一眼。 秦朝露侧转头,望着前方,目无焦距。 她在想,这些经历听上去的确很曲折很辛酸,可落在心里好像无有波澜,她没有那种感同身受身临其境的感觉,只觉得像是听了个别人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并没帮她找回哪怕一点点的记忆。 她的脑子依然还是空白一片。 视线收回,又挪向花朝,小心严谨地问,“你确定已经事无巨细地都告诉我了?还有没有遗漏的?” 花朝为难,却有一事未曾相告,但也处于保护她,但她既然问,那便是想知道,而且她正在努力寻回记忆,没有不帮的道理。 由于再三,支支吾吾,似说非说。 秦朝露便明了,她的确隐瞒了一些事,她面色一绷,凑过脸去,视线既严肃又认真地看着她,“烦请如实相告。” 花朝垂眸细想,再抬眸时已经下了决定,“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二人在屋内说话。 屋外边,叶大娘趴着墙角,偷偷听着,听到花朝说秦朝露以及嫁过,嫁给一老男人,花轿刚到大门口,男人一家就被杀了,自己还被抢上山。 叶大娘听到这里时,脑子里下意识地想到两个字,“克夫!”然后听到后一句,又想到两个字,“乱妇”。这女人肯定是失了贞洁了。 都被山贼抢上山,又被军队所救。 山贼,军队,落哪方都不会有好,终究那贞洁是没有了。 叶大娘心里落下一份鄙夷,但又一想,自己还要等着抱金大腿呢,而且横竖不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儿媳,管她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与她有意不就行了。 这么一想,叶大娘脑海中的那四个字又瞬间化作泡沫,波波爆了。 “吃饭了!花朝,秦姑娘,吃饭了。”叶大娘挑帘进来,笑着邀请道。 秦朝露适时起身,准备走了。 叶大娘伸手拦她,殷勤道,“这都大中午了,哪有赶客的道理。留下来一块吃个便饭吧。” “是啊,阿露,咱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正好留下来叙叙旧。”花朝看了婆婆叶大娘一眼,心想今日的婆婆倒是客气的有些意外了。 往日就是隔壁阿嫂来看她,她都恨不得人家立刻走人,今日她竟还知晓事理。 但原是真的知晓,别怀有别的目的,否则她非跟她闹不可。 秦朝露一想,左右回府后还要听那些闲言碎语,倒不如留下来玩会,等夜流怀回府之后她再回去。 这么一想,她应下了。 叶大娘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花朝却笑不出来,越看越觉得婆婆这是要折腾幺蛾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街巷尽知 “粗茶淡饭的,还望秦姑娘不要嫌弃。”叶大娘笑着,用公筷给秦朝露夹了一个鸡腿,又夹了几片肉片。 秦朝露微微一笑,将鸡腿夹给了花朝,“你多吃点。” 她已经感觉到了不对,这叶大娘对她过分的殷勤,从出屋到饭堂,这一路问长问短,问东问西,又几近殷勤,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而且,这个时候,花朝作为她的儿媳妇,又身上有伤,她不问一句,却总是给自己夹菜,所以她就故意将菜夹给花朝,也是给叶大娘提醒,让她知道该紧着谁最为要紧。 叶大娘感觉一番好意遇了冷,笑容一僵,有些挂不住。 花大娘却是舒爽的很,方才她就看不下去了,只是碍于受菜的人是秦朝露,她才没说。 没想到秦朝露如此识趣,她心里瞬间也高兴了,抢过公筷给两孩子都夹了菜,又给女婿夹了,然后给她自己夹菜,唯独没给叶大娘夹菜。 叶大娘心有不满,欲发作,又碍于秦朝露在只好忍下了,之后再也不说一句。 秦朝露觉得如此甚好,安安静静的才有几分妇道人家的姿态,聒噪起来只会叫人厌烦。 饭罢,她坐了会,便要起身回去。 此时叶大娘又来了,这一会,吸取了方才的教训,她决定有话直说。 还是直说的好,弯弯绕绕的差点让她丢失了开口的机会。 “秦姑娘,有件事不值当讲不当讲。花朝她,她……” “既是花朝的事,但说无妨、”秦朝露转个身,正对着叶大娘严肃认真地说道。 她想,花朝这般好的人,将她当至交好友般对待,她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叶大娘得了她这句准话,说起来就自然流畅了许多,“实不相瞒,花朝她,她为她娘向家里借了十两银子。 虽然,虽然,虽然是一家人,不应该分的这么清楚。但是,但是我们家并不宽裕,没了这十两,日子就更艰难了。你是她的……” “娘!你在说什么呢!”花朝眉头一蹙,脸色绷得紧紧,她果然没猜错,婆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就是十两银子嘛,我想办法给你凑,但你不许问阿露要钱!” “没事。我正好带了。”秦朝露伸手掏出荷包,递了上去。 叶大娘眼睛一亮,看她的眼神就跟看财神爷似的,“秦姑娘,您当真不愧是我家花朝的至交好友,您真是太好了!” “阿露!”花朝急了,拖着不爽利的身子小跑过来。 秦朝露视线一紧,抬手提起荷包,在叶大娘伸手上来接的时候先一步抽回了。 叶大娘一愣,蹙眉欲怒。 秦朝露视线一挑,嘴角扬笑,“既都是一家人,我想这钱给花朝,让她自己支配也是一样的。您觉得,大娘?” “这,这,这可怎么说好呢。花朝她是我儿媳,我才是叶家的当家,这,有点不合适吧?” 叶大娘嘴角抽搐,回望了花朝一眼,眼神带着威逼利诱。 花朝直接忽略她的眼神,走到秦朝露面前,推了那银两,“阿露,你一个人在京城也不容易。这些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必拿出来。 我们的事,我们自会解决。再说阿东他开了家豆腐店,生意还算不错,再过个几个月,定能赚回十两银子。所以你还是先收回去吧。” 秦朝露不收,手错开了她推过来的手,反握住她的手腕,将荷包放进她手中,握住她的手微微收拢。 “既如此,这笔钱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哦,不,是投成本。我想同你们合作,你们意下如何?” “合作?”花朝听得更楞了,她都是要当王妃的人了,还要跟他们合作,这是想赚私产呢还是想赚盘缠逃婚呢? 秦朝露嘴角一扬,打定主意后,眼神一片清明。 这也是她临时起意。 她本想把钱借给花朝,等他们有钱了再归还,要是没钱也就算了,本也不打算收回。 但就在刚刚,灵光一闪,她想到自己失忆了,不管以前怎么样,有没有人脉,有没有资本,但现在是一无所有的。 所以,一切都得从头来过,而今天正好又是个不错的契机,何乐而不为。 她方才进来时是打前店过来的,那里坐满了客人,想来生意是不错的,要是再加上她这个所谓的夜王妃推波助澜,那生意更是红火了。 “是啊,合作,怎么样?愿意是不愿意?”秦朝露看着她嘴角往上抿,凸显着认真。 花朝自震惊中回过神来,笑眼弯弯,“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我们也正好刚来京城,尚未站稳脚跟。 这屋里屋外一应物什都是租来的,外头还欠着债。 若是有人肯于我们合作,与我们百益而无一害。” “既然是合作的话,那这点数目投成本就不合适了。这样,”秦朝露拔了发上的发钗,以及几朵簪花耳坠,悉数交到她手里,“这些都留给你点当了充数。” “这,这是不是太多了?”花朝看着那些发誓的成色式样,虽是看不懂,但也知道价值不菲。 这还没开始呢,她就把这么多都留给自己,也不怕她守不住? “阿露,要不一点点来。我先拿你一袋银两,等日后生意好了,扩充店面需要投成的时候,再来问你要,如何?” 秦朝露失笑,“傻丫头,我为何投成本你还不知道?” 花朝小脸一红,才想起来她到底还是为了帮助自己才想出这些的,其实是想接济她对吧。 花朝心里一软,感动得一塌糊涂。 面前这个人虽然是失忆了,但到底还是对她好的,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又觉得受之有愧,那些钱财握在手里如千斤般重。 “那,那好吧,我收下了。” 秦朝露没再多说,带着朝华往外走。 叶大娘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花朝手里的钱财首饰看,见秦朝露出手这么大方之后,又忍不住盯上她头上唯一的一支紫***发钗看,想着既然都这么大方了,何不把最后一支也留下。 “秦姑娘。” 第一百七十五章 贪得无厌 眉头一蹙,秦朝露面色不好,却又极力隐忍着,不让情绪外泄。 旁边叶大娘厚着脸皮,走上来,硬是要让自己这张老脸挤到她视线里。 她眉头微微一蹙,却还是看在花朝面上没有发作,只等着老太太把要说的说出来。 叶大娘厚着脸皮开口道,“实不相瞒,老婆子我这么多年,时常受哮喘困扰。又苦于没钱买药,所以这病就一拖再拖,您看……” “娘,您这病我和云东一直东奔西走的给您看大夫呢!您这话说的,好像我亏待了您似的!” 花朝面色一绷,打断了自家婆婆的话。 她岂能不知婆婆在打什么主意,老人家就是贪得无厌。 阿露都已经把身上值钱的玩意都摘了,还要再打头上那一支簪的主意,真打算让她一个贵女就这么素面朝天的回去? 那他们家成什么了! 秦朝露耳朵微动,面上不显,心里却是舒坦的,知道花朝这是在维护她。而且她也不用担心给她的钱最终都落到她婆婆手里了,她暗暗吁气。 叶大娘气得奓毛,“我哪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寻思着……”叶大娘被自己儿媳这一插话,瞬间就说不出来,寻思着该怎么解释才能既合理的要钱,又不至于丢了体面。 想了半天才终于想到一句,“害,你们哪有人家有门路。秦姑娘到底是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的,想来也有了些人脉交情。 或许,她找的大夫能治好这个病呢!” “好,我明白了。明日我定会寻个太医给大娘诊治。”秦朝露转过身,面带微笑又自然利落地截断了她的话,巧妙的将她要钱的想法堵了回去。 叶大娘一愣,看着转过来的小脸,似春花秋月般好看,那笑容又似冬日暖阳一样,纵然知道人家是有心堵自己的嘴,可面对着这张笑容灿烂的脸,终究是不好再说无耻之话。 皱巴的老眼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却总是掩下去了。 哎,都是败这个败家媳妇所赐,好好的说什么大夫呀,害她不能再捞银子了。 不过能捞个太医给她瞧病也不算亏,但总觉得没赚。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秦朝露微微垂首,落落大方地转过身,带着朝华先走一步。 花朝苦着脸,给了个见谅的眼神,亲自送出门。 叶大娘忍着不甘心准备偃旗息鼓。 但此时,隔壁店铺的老板娘葛三嫂大赖赖地走进来,嘴里囔着,“叶大嫂,你家有酱油吗?我家没酱油了,劳烦借一勺!” “呦,这是有贵客?”葛三嫂是从前店进来的,来时脚步生风,眼神直白,直往秦朝露身上扫。 秦朝露便知道这妇人一定常来这边,否则也绝对开不了借酱油这种口的。 她不喜被人直白白打量,朝着投过来的眼神微微一偏,错开了,却还是极力克着礼,冲人微微点头。 这一点头,更是吸引了葛三嫂的兴趣,瞧着姑娘长得水灵灵的,言行举止透着贵气,衣着鞋子也有讲究,怎么偏偏这发髻上空落落的只有一支紫***发钗,这般装扮与通身行头略有不符吧? 难不成,是叫叶扒皮给扒拉个干净?葛三嫂目光绕过去,看向了叶大娘和花朝,瞧见花朝手里那鼓鼓囊囊一包,有荷包还有簪花珠钗,真叫她说对了,不由得对这婆媳两面露几分鄙夷,但又有些羡慕。 这两人是从哪找的这么一个人傻钱多的好姑娘,要不她也扒扒? 秦朝露眉头一蹙,感觉到了这个盯着她看的妇人的恶意,冷不丁偏转过眸锋,朝那妇人狠狠一剐。 葛三嫂一愣,又微微扁嘴,冷哼一声,心想神气什么呀,她家又不是没有钱,又不是没有贵人,她儿子现在就是贵人,比她还贵呢! 身子一昂,葛三嫂故意提高嗓音,状似不经意地透露道,“害,这不是家里临时来了客人,一时间酱油没了。出门打个酱油太费时间,正好你家离我家近,就借点。 不过没事,回头我还你们一罐。” “不用,小事而已,何足挂齿。”花朝说道。 葛三嫂偏要客套,“要的,酱油什么的对我家来说也是小事。我儿子在军营也算是个小将。 平日跟着夜王殿下吃香喝辣,嘴都养刁了,一回来还改不了口,你说这事闹的。” 秦朝露听明白了,这位大嫂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炫耀儿子。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叶大娘就不高兴了,她立刻走上前来挽着秦朝露的手炫耀道,“那你可知她是谁?” “谁呀?”葛三嫂眼睛眨巴眨巴,静等她揭晓。 “她就是你口中说的夜王殿下未来的王妃。也就是你儿子的大上司的老婆!” 秦朝露眉头一挑,压在心里的不悦瞬间挂在外面凝结成霜。 偏得那叶大娘还一脸无知,还跟那葛三嫂攀比,“她跟儿媳花朝是至交好友,一块长大的! 而且,而且……”叶大娘眼珠一转,方才未来得及说的话,何不趁机说出来,想来以这位夜王妃跟自家儿媳的交情,应该不好在此时落她脸。 只要不落脸,那她说的话,有可能就会成真,这么一想,她打算卯足劲试试,为自家儿子博个前程。 “而且什么?” “而且,她还准备将我家阿东推荐给夜王殿下,在王府谋个差事!” 这话一出,秦朝露眉睫三颤,脸色彻底冷却下来,也顾不上跟花朝的交情不交情,横竖她失忆了,不记得那份交情,也不在乎了。 何况,花朝是事理的,想来不会为此生气。 秦朝露一把甩开叶大娘挽上来的手,给了她脸色。 叶大娘老脸一愣,如何都想不到文文静静温温柔柔的女子竟在此刻,给她落这么大一张脸,她都懵了。 葛三嫂却是怀着看好戏的心,双手环胸,坐等看戏。 秦朝露不客气地揭穿道,“这话我没说过!何况,军营,王府谋职都是要凭本事。 既然大娘都这么说了,我倒是可以为您儿子和殿下做个引荐,至于能不能进去就要各凭本事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流言蜚语 葛三嫂手撑着脑袋,嘴里噗噗笑,“叶大嫂,您说说您,没有的事您非得说成有。 您说您跟我较什么劲呐。” 叶大娘面色窘迫不堪,却又不能跟秦朝露较劲只能跟葛三嫂,“酱油还给我,我不借了,拿来,拿来!” 她如疯婆子一样,疯疯癫癫朝葛三嫂扑去。 葛三嫂侧身一躲,直接躲过去了,末了还把酱油罐子扔了回去,“给你,给你,我不要了!” 小小的酱油罐子自弧形抛出去,塞子在空中解开,浓烈的酱油如同泼墨一样盖将下来,叫所有人面色一变,纷纷看向秦朝露。 尤其是秦朝露所站的位置,眼看就要让酱油泼了满面。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大手迅速过来,揪着秦朝露的后衣领往旁处一拖。 秦朝露连人带衣,趔趄倒去,她抬头往后一看,竟是夜流怀闪身进来。 夜流怀面色绷的紧紧,脸上似挂了一层冰霜。 酱油跃过秦朝露朝前泼出去,正好叶大娘站在那,然后被泼了个满面。 油乎乎黑漆漆咸湿湿的酱油从脸上滑到脖子里,又滑到身上,衣服上,脸上,无一完好,活像是进了大染缸,十分狼狈。 但现场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不觉得好笑,反而觉得莫名的阴森,尤其是刚才那一幕,一个男人身手如此之快,又如此紧张未来的夜王妃,此人是谁不言而喻。 叶大娘吓得腿软,葛三嫂更是给人跪下了。 夜王殿下,她儿子的前程还在他手里捏着,她却不知死活的差点冲撞了未来夜王妃,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葛三嫂此刻恨不得打自己的脸。 如果打脸真能保住自己儿子的军职,她不介意把自己打成猪头。 但此刻,气氛冷到了冰点,夜王不开口,谁也不敢先开口。 葛三嫂只敢给人跪下却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秦朝露问话,她答话,才总算有了开口求饶的机会。 “殿,殿下,王,王妃,哦,不是,姑娘。民妇有眼不识泰山,民妇有罪,还请殿下,姑娘责罚。”但请不要连累她儿子。 后面一句话,她没说,越是说越是可能受牵连,所以隐去了。 但夜流怀和秦朝露都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夜流怀不说,大手轻扣着秦朝露的细腰,在她腰上轻轻一点。 秦朝露抬眸看她。 夜流怀垂眸回看她,眼神示意让她说。 秦朝露知他在给自己出头,便也没推辞,对那葛三嫂冷冷道,“你儿子姓甚名谁,哪个军营?” “姑娘,这,这……”葛三嫂倒吸气,她心里的担忧已经隐约觉得要成真了,但还想再挣扎一下,尤其是觉得女子向来心软,或许多跟她说说好话这事能成。 这么一想,葛三嫂大着胆子,在秦朝露求求情。 “姑娘,您不能这样。民妇惹得祸民妇自己背,但我儿子是无辜的。 何况,他跟随大军出征保家卫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没醉罪。 烦请姑娘格外开恩,莫连累我儿子。” “父债子偿,夫债妻偿,自古有之。倘若,没有连罪,那犯罪成本岂不是太低了些。 国法还有九族连坐之罪,凭什么属你例外?” 葛三嫂心里一颤,如跌谷底。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嘴里的人傻钱多的姑娘狠起来竟是这般狠心,她都懵了。 “可是,可是我儿子他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的男儿千千万,有的还战死沙场了。你有见过哪家军人家属整日将军功挂在嘴边的? 何况,身为军人,不乏知晓一些军中机密。军人家属,无论知晓与否都有共同保密的义务。 你这般大大咧咧,到处宣扬,极易造成军机泄露,所以你还敢说你犯的是小错吗?” 葛三嫂彻底无话。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念你儿子身有军功的份上,让他主动递交辞呈。” 秦朝露说完,抬头看了夜流怀一眼,她这样做对吗? 夜流怀颔首,旋即又蹲身下来,直接将人横抱出去,头也不回。 朝华紧跟其上。 后院少了夜流怀之后,气氛又缓和了不少,但所有人还是心有余悸的。 葛三嫂站起身,再无力气同叶大娘争执,一手扶着墙,灰溜溜的出去了。 叶大娘原本因秦朝露落她脸的事闹了个没脸,却看到葛三嫂这样的下场后又觉格外解气,一时间,神清气爽,还要说她几句。 花朝又羞又恼,恨不得上来捂住婆婆的嘴。 “娘,您少说几句吧,当心祸从口出。” “花朝!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驳我!我可是你婆婆,是你长辈,你这么对我是不孝,信不信我让阿东休了你!”叶大娘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搅了好事之后,终于发怒了。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花朝也怒了,觉得她家婆婆不可理喻。 此时,秦朝露和夜流怀已经上了大街。 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瞧着一个长相绝佳的公子怀抱着同样姿容端庄的小姐走过时,纷纷转过头来瞧着他们。 秦朝露脸颊绯红,赶紧让他放她下来。 夜流怀却是不放,并且眉宇间还有余怒,“你怎么跑这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差点就找不到你。” “我,我就是想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碰到熟人。” “这样的熟人,不认也罢。”他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从今往后,你的熟人就只能是我。” “我,我就是想找回记忆。”秦朝露红着脸,心虚地说道。 此时,花朝同婆婆还在争吵,花朝的婆婆是个嘴巴没把门的,这架吵着吵着,竟又说到了秦朝露身上。 花朝的婆婆将听到的墙角都说了出来。 而彼时,他们家前店还有客人,后院的声音传到前店不少人都听见了。 而且这几天街上尽传未来夜王妃的事迹了,他们一听秦朝露三个字就格外的竖起耳朵,这一听竟还听到她曾经嫁过人的事,所有人都震惊了。 几个吃客眼神避开掌柜的叶云东,侧过头,手挡着半张脸小声议论起。 之后,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外面的时候,又是一场街知巷闻。 “听说了吗,未来夜王妃是再嫁之身。” “哎呦,是真的吗,这,这太玄乎了吧。” 秦朝露走过灯笼摊时,正听得两挑灯笼的妇人在嚼舌根。 秦朝露脚步一顿,忍不住转过头去,想看看是哪两妇人在说。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夜王亲自下场撕人 听得外人如此传她,她原本是不想理会的,可这谣言接二连三的的传来,纵然是圣人怕也要忍不住爆粗口的,更何况她不是圣人。 秦朝露脚步一顿,低垂的脑袋猛然一抬,朝最近的声源处转去,眸光微微收紧,想看看究竟是长了怎样的嘴脸,敢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来。 灯笼摊上,那两买灯笼的妇人身子一僵,感觉到一道目光冷冷望来后,下意识地抬头去接,这一接倒像是接了一把直戳心窝子的冰剑,煞时吓得他们脸色一白,左边妇人拍拍右边妇人的胳膊,二人同时放了手里的灯笼,转身就走。 虽不知瞪他们的姑娘是谁,但瞧着不像是好惹的。 秦朝露垂眸藏了眸锋,双手拽紧,心头微晃,犹豫着是拦还是放,但这犹豫功夫,一道身影已先她一步冲了出去。 秦朝露抬眸追去,夜流怀已拦住两人去路。 热闹的大街上,白衣锦袍的身影高挑修长,衣角迎风翻飞,极有威慑力,不过落入秦朝露眼里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安宁,仿佛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不会出事。 她怔怔地看着他,思考着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方才那些话,你们是从哪听来的,说!” “关你什么事!” 妇人还不知自己是碰到了正主,只以为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厉害角色,她一向在街巷吵架都未输过,有理没理都能让她吵出三分理来。 这会,明也知道自己说人是非无理在先,但被人当场抓包面子不保,下意识地就顶撞了回去。 但话刚出口,就感觉喉咙被一股大力捏住,捏得她喘不过气来。 妇人吓坏了,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急的恨不得认错,可偏偏脖子被人掐住不仅说不出话来还动弹不得,稍稍一动,脖子就有又被捏碎的风险。 她傻了。 她身旁那妇人此刻已经意识到他们怕是碰到正主了。 夜王殿下的名讳,全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说他还能生剥人皮,拆人骨。 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尽早认错的好,免得自己这副身板让他给拆了。 妇人脸色一黯,猛得跌跪下来,心脏跳得飞快,险些要跳出来,喉咙一哑,失声片刻后,声泪俱下,“殿下饶命,小的乱嚼舌头损了二位清白,小的有错,请殿下开恩。” “请殿下开恩呐。” 妇人磕头磕得棒棒响,转眼之间,额头上已经多了几道血路。 秦朝露视线擦过夜流怀扫到那两道鲜红的颜色,才回过神来,静看夜流怀收拾他们。 夜流怀目光顺着手里那妇人烧到眼前妇人身上,嘴角勾起嗜血的笑。 “既是知道乱嚼舌头,那这舌头本王替你保管了!朝华,取刀来!” “是!” 那妇人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此时原本人头攒动的大街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均似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目光好奇又恐惧地望向这边,表情讳莫如深。 秦朝露很不喜欢这样的打量,好像做错事的是她一样,明明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但下意识地,她想到,夜流怀此举不妥。 他可是堂堂的王爷,亲自下场手撕妇人,还是在大街上堂而皇之的作为,传到朝堂里怕是又要惹一番非议了。 可她就是觉得莫名解气,但考虑到夜流怀的仕途和名声,还是决定劝上一劝。 此时,朝华已从隔壁摊子买来了匕首。 森然冷冽的匕首被拔出鞘的那一刹,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秦朝露脚步一顿,一时间竟没勇气上前阻止。 她此时才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可是素有煞神之称的,这称呼可不是白来的。 是她跟他关系太好了,才让她忘记了,他也是个危险人物。 想到方才她还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安心,此刻被自己这种念头吓得心头狂颤,只觉得自己是太没警觉性了。 那卖刀的摊主面色发苦,总有种他是帮凶的错觉。 街面上的消息很快又传了开去,传到各路人马的耳朵里,像是听了一场戏一样,各种人勾起嘴角,笑看后续。 “爷,夜王这把无疑是自寻死路啊!”雅间内,小厮双手端着茶杯,小心翼翼又卖力讨好地递过去,末了抬眸看了主子爷一眼,嘴角勾起殷勤的笑。 上首位,恭王收起折扇,露出一张精致阴险的面容,面容上,幸灾乐祸的笑掩都掩不住,耳边是正厅里传来的戏曲声,方才还觉得聒噪,这会听来颇是悦耳,命人打开门。 门一开,一楼正台上,吹吹打打咿咿呀呀的声音更是热闹。 恭王嘴角的笑越发掩不住,手支着脑袋,食指颇为闲心地捏着自己的脸。 方才他还为秦朝露入族谱的事烦恼。 父皇早朝上一句认祖归宗可是将所有赵家人都急了起来,舅舅还想着怎么推拒了这事。 这下好了,不仅推拒之词有了,还能顺便收拾夜流怀,当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 不行,他的加点词,添点剧情,千万不能让这出戏停了。 手一收,抬起头,夜王对那小厮勾勾手指,待小厮走近后附耳嘱了几句,那小厮颠颠跑出去了。 大街上,秦朝露回过神来,暂且压下恐惧之心,上去阻止他的惊骇之举。 谁知夜流怀将匕首往上一抛。 铿——金属撞击之声,伴随着又一道冷光闪过。 众人闻声抬起头来,又纷纷往后退,生怕误伤了自己。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那把匕首在抛到最高度时,刀尖向下,垂直落下,速度之快如那一道冷光一闪而过。 咚——匕首插在了地上。 地上尘土飞过,冷风簌簌又归于平静。 所有人狠吐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秦朝露也有。 夜流怀侧眸看了一眼身后那小小的侧影,眼神浮过情绪却又归于平静,最后又冷冷地盯着地上那个被吓得不轻但还没晕过去的妇人,吼道,“本王的话,你是当放屁了不成?” 那没晕过去的妇人心头一紧,哆哆嗦嗦的蜷紧身子脑袋一片空白,什么话,什么放屁?王爷方才到底是问了什么? 她只觉得刚才像是经历了一世,一世之后的东西,她哪还记得,却又不敢问,最后只能砸吧嘴小心翼翼地讨饶。 第一百七十八章 煞神不是白叫的 但这让夜流怀更加反感,金丝镶边的黑靴踩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踩在尸山血海之上。 那妇人大脑一片混乱,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使劲想王爷刚才到底问了什么。 秦朝露看她可怜,忍不住提醒一句,“谣言是从哪传来的,你们是听谁说的?” 妇人听闻此言,犹如灵魂重归肉体,煞是眸光一亮,连忙说道,“是,是卖炊饼的老李说的。” 她说完,顺手一指。 巧的是那卖炊饼的摊子就在附近。 夜流怀和秦朝露的目光顺着她的手势看了过去。 老李吓得跪倒在地一个劲的表示自己也是听人说的。 夜流怀问他是听何人说。 老李指向站着看好戏的老刘。 老刘指向小王,小王指向小李,最后你指我我指你,街面上的路人指了个遍,不知情的还以为在玩点指兵兵。 秦朝露看到这里,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方才拢在心上的阴影一扫而光,眸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夜流怀,好奇这般情况,他又会如何处理。 夜流怀转个身,面向另一边的路人。 那边路人倒吸气,纷纷低头错开视线,有的用手遮挡半张脸,有的用头发遮挡,纷纷担心那目光是对上自己的,而先前那边的路人则猛松口气。 秦朝露看他们这般反应,连带着她自己都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一声冷喝,平地响起,“非议本王和未来王妃乃大罪,轻则流放边关,重则株连九族!今日尔等引以为戒,如若再有下次,别怪本王无情!听到了没!” 秦朝露心头一震,被人维护的感觉,汹涌澎湃,排山倒海而来,灌进她的心里,将整颗心占得满满。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心脏跳动的厉害,瞳孔倒映着他的身影,一点点放大,清晰,最终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和脑海,与心里暗中感觉一样,排山倒海而来,流遍四肢百骸,最终彻底打消了她对他的恐惧。 路人纷纷点头,明明他们人多势众,明明法不责众,可偏偏在夜王面前,他们谁也不敢大意,仿佛这句话不是面向众人而是面向他们自己,似是面对面单独谈话一般,叩在心里,敲得心鼓阵阵。 “大声点!” “听到了!” “没吃饭是不是!” “听到了!” “再说一遍!” “听到了!” 最后一遍几乎所有人都是拼尽全力扯着嗓子吼,简直比他们宣读誓词还要振聋发聩,铿锵有力。 夜流怀这才满意,随后收起目光又对上那妇人。 那妇人此刻乖怜如野狗。 但夜流怀依旧不冷不淡,面无波澜。 “自去衙门领罪!滚!” “是,是!”那妇人松了口气,她没死,她还活着,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差点哭了,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往衙门方向去。 但只走了一步,又被夜流怀叫住了。 妇人身子一僵,直接崩溃大哭,“殿下饶命,民妇错了,民妇有罪,民妇自打嘴巴,还请殿下绕我一命。” 妇人跪倒下来,望着夜流怀,一面哭一面狠狠地扇自己。 现场响起的啪啪声,清脆响亮又极有杀鸡儆猴的威慑力。 秦朝露只别过头,感慨一声,活该。 “把她一块带走!” 那妇人这才知道他叫住她的意思,连忙站起身,将另一位已经晕倒的妇人连拖带拽地带往衙门。 秦朝露怔怔地扫了一眼,又转过头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正好转过头来,朝着她微微招手。 他身上冷锋还未退去,余怒未消,看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威严,却再也不让她觉得害怕,她乖乖地走过去。 夜流怀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腰。 她感觉身上的手,宽大温暖,带着安抚人心的功效,所以眸光不自觉又看了他一眼。 夜流怀正好垂过眸来,她脸微红,视线轻轻错开,但下一刻身子一轻,竟是被抱起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下脸更红了。 齿贝半咬着红唇,耳尖微微一烫,视线无处安放,只得闭上眼,声音轻如蚊子,“你让我自己走。” 夜流怀嘴角一扬,薄薄的寒冰似被春光破开,煞时脸上余怒不在,眸中只剩温柔,双手抱得更紧了,“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 由本王罩着,谁敢胡说八道!” 秦朝露心里沉甸甸的,却是满满的幸福温暖的感觉。所以,她失忆前的确是喜欢过他的对吧。 那么太子呢?那个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太子的事,她没想明白,也来不及多想。因为一闭眼,脑子里出现的都是夜流怀的脸,一睁眼又看着他挺括的脸廓,左右有种自己逃不掉,跑不了的感觉。 最后干脆也不逃不跑,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看着那锋利的下巴,那微微滚动的喉结,小手不听使唤地伸了过去。 “殿下!” 手一僵,秦朝露似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收回手,头埋进眼前人怀里,装死。 夜流怀垂眸看她一眼,想笑又不敢笑,怕吓了她,但心里却是心痒难耐,恨不得抓起来好好逗弄。 “何事?”他按下躁动不安的心,问道。 映月答,“老太君请您过去。” “知道了。” 夜流怀抱着秦朝露跨进门,映月跟在后头,而后在后院方向分道走。 映月直接回了蓬莱斋,夜流怀则是先抱秦朝露去流怀阁。 流怀阁内花香飘来,闻得秦朝露心痒难耐,缩起来的猫头又一点点探出去,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花草。 夜流怀则看着她,看她那些小动作,虽是失忆了却跟之前一模一样,看来是他的阿露没错了。 上了二楼时,他有心要试她的性格,所以特意在书房门口停下,抬脚要去开门,果然被秦朝露拦下了。 夜流怀垂下眸来。 秦朝露抬起眸,眨巴眨巴,手指向隔壁那间,“那间!” 夜流怀嘴角一扬,笑容透过眼神掩都掩不住,他温柔的答应了,而后抱着他往自己房里去。 还是跟之前一样,小家伙上了床才知上了当,急忙忙要爬下去却备夜流怀俯身禁锢住了,“怎么,又想逃?”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以前还要大胆 又?秦朝露听得脖子一缩,羞涩又诧异的感觉攀上心头,加快心跳,视线弱弱地扫过他的俊脸落在身后的屏风上,声音绵软细腻似羽毛滑过胸口,“我以前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夜流怀嘴角一扬,想说是,却在开口时,先浮起另一个念头,于是喉结一滚,道了句,“不是。” 那她以前是怎样的?秦朝露睁着眸子,好奇满满地看着他。 夜流怀抬起眸来,大手轻捏住她的下巴,对着那双黑亮如珠,澄澈如湖,还泛起一点羞涩又惊恐的眼眸,吐气如兰道,“你以前比现在还要大胆。” 黑眸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夜流怀却憋着笑,故作认真严谨地回道,“真的,没骗你。我还记得那些动作要领,不信的话可以示范给你看。”说着,欺身过去,宽大的身影如大山笼罩在黑眸里,吓得黑眸波光闪闪,似要跳出来一样,偏偏又突然闭上。 双手放在胸口,绞着衣服,绞得胸前一片褶皱。 夜流怀看得爱不释手却又不舍得逗得太狠,因为他说过,她不愿意做的事,没人会逼她做。 何况来日方长,就算她忘记了他们的过去,那又怎样,横竖人就在身边,大不了他重新追求一次。 这一次,他要抢在她前面开口。 这么一想,夜流怀站起身,顺道也把那个躬着背,闭着眼,后仰着身的虾球拉起。 秦朝露呼了口气,还是这样坐着舒服点。 刚才那样太难受了,她又不敢真的躺下去,怕一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一双大手落在脑袋上,轻拍了拍,男人温柔浑厚的声音传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关怀,“我先去蓬莱斋,晚点来看你。你且在此稍作休息,有事就唤朝华,她在外面候着。” “好。”秦朝露缩缩头,乖乖巧巧地应着,眼睛还随着大掌压下来的刘海,眨巴眨巴。 她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特别像被摸了头的猫咪。 只有猫才会收起耳朵,缩起头,一脸享受的享受主人的抚摸,然后喵喵叫。 夜流怀看得瞳孔一深,视线紧了又紧,他在想要不要改天买只猫来,一定很配她。 秦朝露怔怔地抬起头来,心想他怎么还不走? 夜流怀嘴角一勾,收回手,道了一句,“我真的走了,很快回来,有事找朝华。” 秦朝露点点头。 夜流怀又看了她一眼,依依不舍地转身出去。 明明只是暂时分别,却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他垂眸叹气。 门一关,屋内静悄悄的。 秦朝露探出小脑袋隔着屏风往外看了一眼,确定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刚才真是吓死宝宝了。 还是现在这样好,轻松自在,她笑了笑,松松僵直的肩膀,两腿挂在床边优哉游哉的晃着,视线从身旁的墙一路往前看,将整个房间打量了遍。 还和失忆前一样,觉得这房间布置,颜色颇为灰暗,若有时间非得改造一番才好,于是心里开始构思怎么改造。 那厢,夜流怀已经出了流怀阁。 午日阳光跟着他从翠绿浓密的竹林一路往前,过了假山,到了空地,之后悉数落在他身上,将他照得灼热,偏偏他的脸色却是无比冰冷。 只在那间屋子里才有片刻的温柔,出了屋子便是一如既往的冷。 夜流怀脚步一顿,隔着远远的建筑就能听到墙上藏着的暗卫武呈,冷声命令道,“去衙门看看那两个妇人在没在,若是不在,你亲自把他们送过去!” 他说过的话可就没有不作数的时候。 他们自己去,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若是送过去,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夜流怀眸光一冷,眼神冰凉凉地看着前方的路,大步朝蓬莱斋方向走去。 暗处的武呈立刻去办。 “祖母!” 夜流怀一进屋,视线就落在了老太君身旁的映月身上,眼尾微微一挑,浑身透着张狂和危险。 映月正给老太君揉捏,感觉到危险的视线投来时,心里猛然一噔,落在老太君肩膀上的手就失了轻重。 老太君倒也没多说,抬手拍了拍她的双手,示意先下去。 映月隐着恨不得飞出去的心,沉稳地道了句是,然后福身退下,只是走到夜流怀身旁时,那极大的压迫感让她差点迈不开步子。 她知道哪里招惹了殿下。 今早上,她的妹妹彩霞当众诋毁秦姑娘,这事已经全府皆知了。彩霞后来让老太君发卖了,但她还留着,就是因为老太君念着她这些年从未行差踏错过半步才格外开恩。 但是老太君开了恩,不代表殿下会开恩。 而且照这情况来看,殿下应该是不想开恩了。 映月想到这些,心尖颤抖得厉害,眼底余光朝前看去,明明门槛就在前面,却似很远一般。 她双手叠在身前,手指微微一颤,又赶紧掩下,朝夜流怀一福身,抬脚往前。 “慢着!” 映月眉睫一颤,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却又不得不忍下,毕竟夜府规矩,无论发生何种意外都要稳着,若是此时慌乱,那罪责就更重了。 “殿下。” “收拾一下,自去庄子领罚吧。” “是!”映月暗吐了口气,幸好只是去庄子,而不是被发卖和打死。 “仲谦,是不是罚太过了?映月她……” 老太君看着夜流怀想为映月求情,可话到嘴边又一想,到底是自个孙子当家做主,该给的威严还是要给的。 何况,近来府中流言蜚语实在太多,是该压制压制,映月是她身边的人,拿她开刀的确最为合适。 叹了口气,老太君又侧头对另一位大丫鬟吩咐道,“柳絮,你送映月出去。跟庄上管事说,这丫头老身会记着的。” “是!” 映月心怀感激,转身跪倒在地,给老太君磕了三个响头。 老太君动容,“好孩子,起来吧。” 待柳絮带着映月出去后,老太君才同夜流怀说起正事。 “阿露这孩子最近到底怎么了?外面流言蜚语满天,是不是应该给老身一个解释?” 老太君不相信秦朝露是那种女人,这孩子她也是看着她一路走来的,对她的为人还算清楚。 只是突然来的大转变着实也叫她吃惊。 原本是不想管的,觉着谣言来得快去的也快,以静制动才是智者。可如今看来,那谣言非但没有止反而愈演愈烈,她就不得不过问几句了。 第一百八十章 满月席 夜流怀在老太君下首的位置撩袍坐定,声音沉似洪钟,“事出有因,容我细细道来。” 老太君竖耳细听。 夜流怀垂眸细想,觉得措词差不多了,才抬眸,将秦朝露中了暗算,产生幻觉一事交代了一下,撇去了前世记忆等。 毕竟这东西太匪夷所思,他不敢说出来,只说那天的事是中了幻觉。 老太君闻言,眉头蹙紧,原本慈祥和善的面容逐渐收起,垂眸冷脸,“有什么事冲我们夜府来便是,为难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真是可恶!” 皱巴巴的老手重重一落,捏着扶手时发出一声闷响。 “是我连累了她。”夜流怀自责。 老太君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追问道,“你可知是谁下的毒?” 夜流怀覆在桌上的食指微微抬起。 老太君脸色沉了又沉,胸腔里憋着一股火,上不去下不来,很是憋屈。 秦朝露独自在屋里转了几圈,将屋子的格局布置重新做了构设和归置后,才拍拍手,恍若做了一番大作为一般,高兴满满地勾起嘴角,随后又借坐在夜流怀的软垫上,身倚着凭几,坐等他回来。 蓬莱斋这边,老太君深吸了口气,手指摩搓着杯沿道了一句,“看来,是要我这老婆子出山了。” 夜流怀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流怀阁内,秦朝露等得久了,困意上来,手支着脑袋一点一点,似小鸡啄米一般。 连打了几个哈切之后,琢磨着要不要去睡一觉,但又一想一会夜流怀来了,看见她躺在床上会不会又像刚才那样动手动脚。 一想到动手动脚,她就忍不住脸红心跳,精神登时又回笼来,百无聊赖之际,索性取了博古架上的兵书翻来瞧瞧。 这一翻倒是叫她想起一桩事来,方才就想问夜流怀了,只是一打岔给忘了。 这会她打算问问朝华,毕竟朝华是夜府的丫环,想来也知道的。 “朝华。” 朝华自外进来,蹲身行礼,“小姐。” 秦朝露转个身,面向朝华,身倚凭几,问道,“花朝说我还有个哥哥和奶奶,这事你可知道,夜流怀可知道?” 夜流怀就没跟她提过有个哥哥和奶奶的事,只说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唯一的亲人。 如果说因为奶奶对她不好,他不想告诉她的话,那么哥哥总要告诉她的吧? 花朝说她哥哥对她很好。 不过,这么一想,似乎夜流怀只告诉她,他是她的夫君,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 所以,她最信任的人也并非完全可信的,他在她面前撒了谎。 支着脑袋的手陡然一收,放在小几下覆在膝盖上微微收紧。 她心情很复杂,突然发现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却不值得那么信任,那种感觉就好像天崩地裂了一样。 “朝华,你还没回答我呢!”秦朝露视线一紧,眸子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看得出神。 朝华隐约觉出小姐的情绪有些反常,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小心回答,“小姐,奴婢是后来伺候您的。对您先前的事不甚清楚。” 朝华将自己如何到秦朝露身边的事说了一遍。 秦朝露覆在膝头的双手又是一紧,果然啊,夜流怀已经不止一次骗她了。 所以关于她的身份,怕是外面的传言是真,他说的是假。 所以,她的确嫁过,也的确跟太子有过纠葛,她跟本不是夜流怀口中说的那么好的人吧? “小,小姐。您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很多事根本不是外面传的那样。您要相信殿下,殿下才是您最信任的人。” 朝华知道,小姐突然问起她的哥哥和奶奶,必定还在为外面传言而忧心,她没办法排解她的烦恼,只能劝她相信殿下。 殿下一定有法子排解她的烦恼。 秦朝露脑子转得飞快,因为想到了正事,方才的困意也全都散了,此刻只纳闷一点。 夜流怀为何要骗她。 他看着也不像是坏人,而且刚才在大街上当众问责妇人。 就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那么他隐瞒她的理由是什么? …… “老太君,汉阳张家来人了。” “快请。” 老太君收起心中那股郁结,抬起头来,对着夜流怀解释道,“汉阳张家是你弟媳妇的娘家。 自打他们不在后,这关系也就浅淡了。今日来,怕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否则不会上门来的。 夜流怀颔首。 老太君又嘱道,“能帮就帮一把吧。” “是。” 没多久,下人领人进来了。 来人一身妇人打扮,身旁又有丫鬟搀扶,可见来得是张家的夫人。 那夫人也不让他们多猜,见了老太君和夜流怀便蹲身行礼自报家门,“妾身,汉阳张家长媳刘氏见过老太君,见过夜王殿下。” “起来吧。” 柳絮上前引张夫人坐下,又沏了茶来。 夜流怀想到流怀阁里的小奶猫,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便也告辞了。 老太君目光追着他看了一眼,才又转过身来看向那张氏,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老太太还好吧?” “还好,母亲身子还算康健。”张氏温温柔柔地回道。 “张家的几个儿郎都有出息?书读到哪了?” 张氏闻言,脸色一变,置于胸前的手微微打颤,有很多话含在嘴里,却又不得不押下去,强扯出一抹微笑,答道,“明哥儿已是举子,耀哥儿还在读书,明年开春就要下场了。 几个姐儿,大的都嫁了,小的也说了婆家。家里面已经没有孩子了,都是大人。 哦,对了,二房的长子怀吉生了个娃儿,这个月就要办满月酒了。” ……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朝华朝夜流怀蹲身行礼。 “怎了?”夜流怀停下脚步,明显从她话里听出几分意味。 朝华苦着脸,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只道,“您还是自己进去瞧瞧吧。” 夜流怀心里一紧,匆匆推门进去,又将门关上,看着小几前坐着的垂眸深思的女人,担心她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小步过去,抱着她轻哄道,“阿露又是怎了?” “夜流怀。”秦朝露抬起头来,眸子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满腹委屈。 夜流怀心里揪疼,恨不得将天上星星月亮摘下来,只为她明媚一笑。“到底怎了?” “你是不是骗了我?” 第一百八十一章 殿下哄妻有一手 “我骗你什么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有个哥哥和奶奶的事?”秦朝露抬起头来,一对招子扑闪扑闪透着不解和埋怨,声音一如既往的绵软细腻,像棉花打在身上,“你知不知道,当我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些的时候,有多难过。 我多么希望这些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可是现在,最信任的人却隐瞒我最深。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夜流怀喉头微滚,大手揽紧怀中轻颤的柔软,心都快碎了,明明是为她着想才有心隐瞒,如今却真就有了种负罪感,语气也带了些自责,“的确是有意隐瞒了你。” “你!” 秦朝露身子一动,被夜流怀按紧了,“听我说完。” “你说。” “外面的传言想来你也听见了,有一部分是真的。 我初见你时,你的确一身大红喜服,尚待出嫁。 只是要嫁之人被仇家追杀,你也被劫走。 我救了你,你说无路可去便留在军营做了军医,后来又随我入宫赴宫宴。 那时在军营里,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我便让你着男装。但入宫赴宴,未免犯下欺君之罪就让你着女装。 但女子混迹军营难免名声不好,容易惹人诟病。 我又想到你还是再嫁之身怕是更有闲言碎语了。 这才命人改了你的身份,如今你只是云水县一个孤儿,仍旧叫秦朝露,却与药郎家的秦朝露,是两个人。 所以,我才隐瞒了你有个哥哥和奶奶的事实,怕你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惹来祸患。” “真的?”秦朝露从夜流怀怀里挣脱出来,抬头怔怔地看他。 “真的。”夜流怀垂过眸来,看着那一双眼清澈空灵,这般看着自己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大手抚上她的脸,指腹轻抚过她的眼睛又落到唇瓣上。 这里有独属于他的温暖,绵软,也只有他能尝。 想到此,眼底滑过一抹脆亮的得意。 秦朝露瞳孔一睁,目光紧追那抹亮色,那亮色也突然反追她的目光。 秦朝露羞怯怯地错开视线逃避那道光,却被脸上大手握紧,挑起她的下巴,迫她去追那道光。 最后两道光在视线中交汇游走,像两尾鱼。 游得秦朝露心坎颤颤,好似撩起了一层涟漪。 夜流怀也沉醉其中,好不欢喜,他忍不住俯身下去,衔着那一片柔软,轻轻一啄,又加深了品尝。 秦朝露心跳得飞快,整个人都红了,脑子轰雷阵阵,要炸了似的,身子僵硬得很。 夜流怀噗嗤一笑,松开了她,手指轻轻刮过鼻梁,笑道,“还是失忆前的你大胆些!” 不过失忆前的她总是撩得他没招,现在反过来也好,毕竟这种事还是男人占主动得好。 “你可愿意相信我了?” “好吧。” “什么叫好吧?难不成让你相信我还委屈你了?” 秦朝露点点头,又道,“看在你说话这么好听的份上,相信你。” 夜流怀噗笑。 秦朝露也笑笑,她其实是听了他的话才相信他的。 他的话逻辑严谨,不无道理,一定是真的。 夜流怀兴致盎然的欣赏,那对招子,手支着脑袋,又道,“小傻子,你怎么这么好骗。” “你骗我?”秦朝露失望之色立时浮于眼底。 夜流怀后悔得紧,赶紧补上一句,“没骗你。我从不骗你。但别人不一定,所以,真话假话得靠自己去辨。 若是实在辨别不出,就告诉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 “真乖。”夜流怀越看越觉得她像一只猫,忍不住揉揉猫的耳朵。 本以为失忆前跟刺猬一样的女人,失忆后怕是更难搞,但没想到失忆后却反而温润乖巧许多。 大抵是因为失忆前,她是从那样的家里出来,又经历了各种险象环生,所以难免竖起尖刺保护自己。 失忆后,她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受风雨摧残,自然性子就温顺些。 看来以后要更加细心爱护才是。 小手轻扯他的衣领。 夜流怀垂过眸来。 她问,“老太君找你都说了什么,这般久才回来。”她都等得困乏了。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琐事。” “哦。”她打了个哈切。 “困了吗,要不去睡一觉?” “好。”赫然想到什么,又连连摇头,“不要。” “为何?”夜流怀收回支着脑袋的手,俯身过去,好奇满满地看着她。 秦朝露一个劲的摇头,死活不说原因,但那双单纯的眼眸早已泄露了一切。 夜流怀看她又羞又紧张的样子立刻想到了什么,笑得更乐了,最后肩膀都抖了。 “殿下。”朝华在外轻唤道。 “进来!”夜流怀收起笑。 朝华垂头进来,虽然很好奇殿下哄好小姐了没,但看小姐懒懒散散地跪坐在殿下身旁,想必是哄好了,心道一句,果然还是殿下有法子,而后收起思绪走来,将两份喜帖呈上,自行退下。 夜流怀翻开帖子看了看。 秦朝露也趁机拿起另一本帖子看,“张家送来的喜帖。本月廿六,满月席。 你家还有姓张的亲戚?” 秦朝露合上喜帖,亮闪闪地看着他。 她本以为他家没什么亲戚,就凭这府里空空荡荡来看,就像是跟外界断绝来往一样,却没想到还有亲戚,这简直太稀奇了。 夜流怀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解释这门亲戚,但又一想这丫头都失忆了,想来这人情世故什么的也一无所知,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讲起这些似乎要轻松的多,便解释了几句。 “汉阳张家是我们夜家的姻亲。当年,我本有个堂弟,他比我先成的亲,娶的便是汉阳的张家女。 后来,他们死了,这门亲戚也就渐渐淡了。如今寻上门来,怕是有什么难处。” “那我们要帮他们吗?”小眼睛扑眨扑眨,亮闪闪地看着他。 夜流怀垂过眸来,勾唇一笑,心道她当真是失忆了,人都变得单纯了些,不问他怎么去,和谁去,却问帮不帮忙。 “帮。老太君说过,帮。”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吧。”秦朝露弯腰爬起来,迫不及待地要去,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是廿六的席面,这才十六,还有十天呐。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给你喊加油 夜流怀眸光熠熠地对上去,换个手支撑脑袋,懒散又腹黑地逗道,“你也要去?” “对啊,这里不是有两本帖子吗,难道另一本不是给我的?我不能去吗?”秦朝露反看着他,单单纯纯地问。 夜流怀想说不能,但又一个念头浮上来,于是到嘴的话改成,“看你表现咯。不过,我去是解决事情,你去做什么?” 他优哉游哉地扬了扬手边长袖,将方才压着的起褶皱的地方慢慢抚平。 “我去给你喊加油呀!”秦朝露一本正经道,这大概是她目前以来说过的最一本正经的谎话,连面部表情和眼神都控制得好好,但不知道能控制多久。 夜流怀动作一顿,抬起眸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喊加油!”笑声差点冲出喉咙,她赶紧闭上嘴,眼神下意识地错开,却又想谎话精才会这样,她现在说的是真话,所以不能害怕。 于是眼珠一转,错开的视线正正对了上去,面部表情绷的紧紧,身子都忍不住站直了。 她不知道,她这幅样子在夜流怀眼里像是站岗的士兵,这么反常,肯定有妖。 夜流怀眉头一挑,起了兴致,故意换个躺姿靠在凭几上,看她能绷多久。 秦朝露眼珠微微一转,最后全线崩溃,“好了,好了,我就是想吃点好吃的。” 夜流怀合眸了然,他就说嘛。 “夜府的饭菜很难为你吗?” “那倒不是。就是想吃吃别处的特色菜。”她以为他生气了,走过去,跪坐在他身旁,小手轻扯他的袖子,声音绵软腻腻,“哎呀,别生气了嘛。 其实夜府的饭菜也很好吃的,真的真的。我发誓。”说完举起小手,认认真真地要发誓,结果小手被大手一把拽紧,又微一用力,直接将整个人扯入怀中,紧紧圈紧。 秦朝露身子一僵,脸烧成一片,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虽然说这个男人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了,可她还是没能习惯,尤其是贴的这么近时,感受到男人结实宽厚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那感觉简直叫她羞得恨不得把头埋起来。 她也说不上这是种什么感觉,说害怕吧,也有点,但说喜欢吧,也是有的。 夹在害怕和喜欢中双重折磨,那感觉就是兵荒马乱。 “抱我。” 瞳孔一睁,那兵荒蛮乱的感觉,更乱了。 纤白细柔的手臂哆哆嗦嗦地从他臂膀下穿过去,穿过那层布,抱住了他的后背,掌心处传来的更沉稳有力的质感让她瞳孔微微一缩,心里那种害怕和喜欢融为一体,最后变成了喜欢。 夜流怀嘴角勾笑。 十天后,廿六日,他们要去汉阳张家吃酒席。 秦朝露打扮了一番,跟着夜流怀上了马车。 老太君在门口相送,又意味深长道,“早去晚回。” 夜流怀嘴角一勾。 秦朝露觉得哪里怪怪的,仿佛他们在打什么暗语,又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不过最终马车发动了,她也就没再纠结话的事,而是盯向了夜流怀。 她想,虽然夜流怀隐瞒了哥哥和奶奶的事,但也解释清楚了。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对她还不错,她又需要他庇护,那是不是应该要讨好他一下,这样他才会尽心尽力的保护自己。 她觉得是。 于是,挪过身去,坐到夜流怀身边,殷勤满满地给他捏肩捶背。 夜流怀转过眸来,大手揽着她,颇为意外,“怎么,有好东西吃了,人也勤快了?” “哪有,没东西吃的时候,我也很勤快的好嘛。”秦朝露错开他的视线继续捶肩捏背,就是他抱得太紧了,有点施展不开,“你松松手。” 夜流怀指微抬,松了手。 秦朝露换个舒服点的坐姿,开始各种殷勤。 夜流怀嘴角勾笑,虽然不明白小丫头在打什么歪主意,但总归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没放在心上,眯眸假寐,坐享其成。 秦朝露捶得很认真,技术活可以赶上府里丫鬟了。 她忽然觉得,若是有一天她被夜流怀赶出府了,说不定可以给人当丫鬟什么的,赚点生计。 “想什么呢?”夜流怀睁开眼,眼珠转看过来。 “没,没什么。”秦朝露指尖一颤,心虚之下,捶得更殷勤了。 “殿下,您要不要喝茶,我给您泡茶!” “殿下?” “不是吗?”她纳闷,敬称他还不乐意了,非得直呼其名才高兴? “你方才在想什么?”夜流怀抬手摸摸耳朵,心想这丫头怕是无事献殷勤,否则为何要敬称。 “我在想,若是哪一天惹恼了您,被您赶出去,做什么生计好?”她回答的小心翼翼,余光眸了他一眼,生怕他发火。 毕竟人家现在对她还是很好的,她却在想不好的时候,他肯定会不高兴。 但她就是故意说出来,让他听了辛酸她,可怜她,日后真要把她赶出去时就得好好想想今天的话。 “那你可是想到了?”夜流怀伸出手,把玩着她的头发,兴致泼好地问道。 秦朝露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也没什么大本事,想来想去也只能给人当丫鬟,垂肩按摩了。” 夜流怀指尖一颤,心里琢磨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责备他光顾着享受不知道见好就收,还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秦朝露怔怔地反看他。 他错开了视线,因为她的眸子干净澄澈,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也就很难猜了。 “殿下,茶。”秦朝露推着茶杯到他面前。 夜流怀张开嘴。 秦朝露颇不自在地将茶送到他嘴里。 夜流怀抿了抿嘴角,笑道,“如此好的手艺,本王岂能便宜了他人。” 他本想说她还有一间药铺,以及夜王府的所有财产都已经转到她名下,但想想还是别说了。 小丫头要是知道了,非得蹦起来不可,还是这样期期艾艾可怜巴巴的样子更有趣。 马车到了张府。 张府全府主子出来相迎。 夜流怀带着秦朝露下车,跟随引路的大老爷进了府内。 其余张家人紧随其后。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打一顿就好了 脚步匆匆走过,皇宫里,玉阶大道上,内侍公公捧着急奏,走得飞快,直往御书房方向去。 “陛下。” 贞德帝扫了他一眼。 公公跪倒在御案前,头低垂,双手捧着奏折高于头顶,静等贞德帝批阅。 身旁御前总管上前转呈奏折。 贞德帝没去接,而是兴致恹恹地问那跪着的太监,“是何人呈来的?” “回皇上,御史大夫,赵大人。” “那就不用看了。”龙袍一甩,贞德帝身倚龙椅,抚着胡须又嚼着字,冷笑道,“这个老狐狸,定是又来劝朕放弃封公主的。” 封昭阳公主一事原本可以板上定钉,奈何又传出昭阳公主秦朝露是再嫁之身,有欺君之罪。 就算贞德帝可以宽宏大量的放过她,她也难逃众人的口诛笔伐。 赵氏必定首当其冲。 赵氏嫡系和旁系素来不合,嫡系败落后,所有田宅家产皆匀了旁系。 秦朝露一旦入了赵氏族谱,那就有权利拿回嫡系的田宅家产,旁系岂能给那个机会。 但如果秦朝露不能认祖归宗的话,就失去了赵氏的助力,那么封她为公主,再助她成为督察院院长的意义就没有了。后续的一些列计划就都要做调整。 想到这些,滚圆的龙目里闪现出阴冷和不满。 御前总管寻了个由头,先行退下。 地上跪着的小公公也立时退下。 贞德帝传了暗卫辛良觐见。 辛良参见贞德帝。 龙目威严地转过来,眼神滚过一道冰寒之光,贞德帝阴沉沉道,“想办法帮她恢复记忆。朕要她自己处理这些烂摊子!” “下去吧!” 辛良没下去,有话想说,又不知当不当讲,犹豫再三,欲言又止。 “说!” “属下要如何帮秦姑娘恢复记忆?是否要为其寻一位大夫?” 贞德帝抬起头来,看白痴一样看了辛良一眼,忍着想把他打失忆的冲动,叹气道,“没看过戏吗?戏里都是怎么演的,冲着后脑勺打一顿就好了!” “那万一要是傻了怎么办?”辛良忍着被贞德帝嫌弃的眼神,硬着头皮又多问了一句。 打傻了,陛下会不会弄死他。 “傻了就杀了!” 傻子与他只是一颗废弃,既是废弃还存在这棋盘上做什么! “是!” 辛良放了心,即刻领命去办。 贞德帝闭眸,胸口气得起起伏伏。 …… “阿嚏——”秦朝露揉揉鼻子,目光往天边看去,心想是谁在骂她。 一件月牙色绒领狐裘大氅兜头罩下,将她包了个严实,只留脑袋露在外面。 秦朝露转过头来。 夜流怀已停了与张家人的谈话,正细心周到地将她裹在大氅下的长发翻出来,又兴致颇好的碰了碰后脑勺簪的发簪。 晶莹的珠坠微微摇晃,发出细末的碎响。 夜流怀心情极好地勾了勾嘴角。 “我,我不冷。”秦朝露不好意思地说道,心下担心她是不是打断他跟张家人谈正事了。 “冬天了,总也不会热,先披着吧。”夜流怀说的很随意,又伸出胳膊,让她挽上来。 秦朝露不敢挽,因为她觉得今天的夜流怀过分殷勤了。 虽然平日对她也是如此这般,可隐隐的总觉得今天就是殷勤得厉害,有别于平日,却又觉不出哪里有别? 夜流怀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干脆自己牵起她的手,挽到自己手腕上,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前走。 秦朝露只好亦步亦趋跟上去。 方才她其实是跟在他后面的。 因为她看张家两位老爷有话要跟他说,就自动退到后面跟张家两位夫人和表小姐并肩而行。 如今,她被夜流怀拉扯着直接走到了最前面,连张家两位老爷都跟在了后头。 她回头看去,两位老爷颓丧着,神色复杂,又抬头看夜流怀,他的侧脸隐隐挂着一层霜,好像方才的谈话并不愉快。 那她就好奇了,究竟是谈了什么才谈成这样。而且,而且他不是说奉老太君之命来帮忙的嘛,还帮不帮了? 秦朝露方才跟身后那位表小姐聊了几句,所以没听清夜流怀和两位老爷谈了什么正事。 不过她好像明白了他为何突然这么殷勤,好像是有意拿自己结束话题啊。 “秦姑娘,您这簪子可真好看,在哪买的,我也想要一支。” 秦朝露闻声转过头去,身后那肤白胜雪,相貌周正的着绯色狐氅的张家表小姐,王盈盈冲她微微一笑,一脸无害。 “啊,这是……”秦朝露余光瞟了夜流怀一眼,心下想的是气氛都如此复杂了,这个表小姐为何还要开口,没看见大家都不说话嘛。 而且,从方才的寒暄中,她感觉得出来,表小姐话里透着敷衍,视线还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夜流怀的背影看,话题也总是有意无意地绕着夜流怀走。 现在这又是闹哪样,故意借此引起夜流怀的注意吗? 秦朝露心里也浮起一抹不悦和不服,“我不知道,是夜……王殿下送我的。 你不如问问他,在哪买的。”她说完,也是微微一笑,比那表小姐还一脸无害。 表小姐一愣,脸微白,心坎隐隐颤抖,却又有些期待。 秦朝露收回视线看向夜流怀。 夜流怀眉头蹙紧,根本不屑理会那种女人。 秦朝露嘴角微扬,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却又故意重复一遍,“殿下,表小姐问您话呢!” “是吗?”夜流怀停下脚步,视线陡然一冷,“那过来,本王亲口告诉你!” 身后一众人纷纷顿步吸气,心坎颤颤,胆子都快破碎了。 方才张家两位老爷言语中,隐隐透露要将表小姐嫁给夜流怀的意思,谁知道只隐约提了一两句,还没明说呢,这位夜王殿下就冷下脸,杀气腾腾,再说下去,他怕是要掉头就走,那么请他帮的忙也就帮不成了。 是以,两位老爷纷纷止了话题,可没想到这个没眼力劲的外甥女居然在此时开口,这不是惹恼他嘛。 两位老爷和夫人目光剐了过去。 表小姐脸色火辣辣的,心头跳得厉害,言语支支吾吾,唯唯诺诺,差点哭了,“不,不,不用了。不用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表小姐 她方才只是想借机跟秦朝露搭上话,好聊得热络时,把秦朝露拉到后面来,又或者唤她到前面去,可谁曾想这个秦朝露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招儿,你去厨房吱一声,再加一盅甜汤来。这寒冬腊月的,喝碗汤暖暖身子才是要紧。”大夫人刘氏转过身,面向王盈盈,软声道。 “舅母。”王盈盈身子发颤,又委屈又害怕。 明明是舅舅舅母让她来的,说要撮合她和夜王殿下,如今她只是不小心说错话,他们就要弃她不顾,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不服。 但刘氏的眼神已经明显冷下去了,“快去。” “是。”她没办法。 此时的张家大老爷和二老爷已心知肚明,这位冷面煞神殿下并非转了性子,他只是对着他身旁这位姑娘才会展现柔和的一面,对旁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原本他们打算趁机再攀一门亲事,毕竟上一门亲戚是大老爷的四姑娘嫁去夜家二房。 如今四姑娘和夜家其他人都已故去,这门姻亲也就似有若无的,以至于遇到个什么难处,上门求助就显得很尴尬。 可若是攀上夜流怀,那张夜还是姻亲,关系就近了,往后再遇到难处也就不难了。 可眼下看来,这事怕是不成了。 大老爷给二老爷使了个眼色,二老爷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给自己的贴身丫鬟嘱了几句,道,“让表小姐在屋里歇息,哪都不要去。” 丫鬟应声退下。 张家的夫人老爷继续跟在夜流怀和秦朝露身后,因为出了这茬子事后,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秦朝露也感觉到背后的大大的尴尬,然而她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懵又好奇,想问夜流怀又看他冷着一张脸,再加上这么多人在也不好问,只能安耐下好奇心乖乖跟上。 好在到了饭厅后,席面就铺开了,嘴里吃着东西,就不会在意别的,她才觉得找回自己主场的感觉,不客气的大吃起来。 只不过,说好的满月席其实只摆了两桌。 一桌据说是孩子外祖家,一桌便是张家自家人以及她和夜流怀。 大夫人解释说不想大张旗鼓的,自家人吃吃也就好了。 这倒也是个解释,不过秦朝露更明白,大概是因为方便同夜流怀谈事才没大操大办吧。 总之跟她没关系,她只管吃就完了。 吃过饭,席面都撤了,张家人才决定说起正事。 此时除了两位老爷外,其余人都退下了。 秦朝露也想退下,可又一想,她能退哪去,横竖外面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也只能呆在夜流怀身边。 可他们在谈正事,她这样听着真的好吗? 秦朝露一脸为难地看向夜流怀,让他出个声。 结果,夜流怀来了句,“坐。”眼神看了看自己旁边的位置。 大老爷原本想坐过去,但既然秦朝露留下来旁听,那上首的位置便不好坐了,只得在下首和二老爷对面而坐。 秦朝露不要。 坐上面的感觉像是被人盯着一样,左右都不舒服,她不要。 幸好此时,大夫人想到了她,说要带她去看看刚出生的孩子,就把人带走了。 秦朝露这才吐了口气,终于不那么为难了。 在去看孩子的路上,大夫人简单同她介绍了几句,说孩子是二房长子怀吉的儿子。 他们张家男多女少,小姐有七位都已出嫁,公子只有三位。 大公子和三公子在外游学尚未娶亲,二公子是作为未来家主培养,便留在了汉阳,又早早娶妻生子。 而后,她又说到表小姐的事上,十分委婉自然地表达了歉意,“我原本想让她来陪你说会话。毕竟府上适龄的小姐都出嫁了,只有她还云英未嫁。 原本想着你们二人年纪相仿,想来有很多话要说,可没想到会这样。当真是我好心办坏事了。” 秦朝露看了大夫人一眼,在细品这番话的真假,可惜她没品出来,又想到夜流怀说过,若是实在辨别不出可以告诉他,她决定等回去路上问问他。 所以眼下,她便笑着答了句,“无妨。” 大夫人眉眼一弯,压在心中的郁结悄悄散去,心里这才放松下来。 秦朝露瞧她说了这么多,便趁机问起屋内谈的正事。 以往的时候她是不好多问的,但现在大夫人不是对她有愧嘛,那就容易问多了。 大夫人眉头一挑,看她的眼神多了几份探究,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温温柔柔单纯善良的姑娘,竟还有这等手腕,倒是她看轻她了。 “这事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吧。”事关张家的名声,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此时大夫人知道自己是不好不回答的,便只能挑拣一些说起。 正厅里,大老爷和二老爷对视一眼,因着王盈盈一事在先,导致现在开口求人帮忙,难免有些抹不开嘴。 但他们也清楚,若是夜王殿下真的不想帮忙,这会早就掉头走人了,可见他是愿意的,只是这股子冷意和傲气让他两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犹豫了好半天,大老爷才斗胆上来说道,“实不相瞒,殿下。我儿和侄儿在博阳府游学时,瞧见一恶霸欺负良家妇女,便伸张正义救下那女子。 没曾想当天晚上,恶霸火烧了那女子全家嫁祸到我儿和侄儿身上。 府衙当即下令捉拿他们二人,革了他们功名,还要判他们处斩。” “是啊。”二老爷想到自己的儿子即将与自己阴阳相隔,爱子心切之下,焦虑的心就越发明显,整张脸都皱的紧紧,言语之间就失了稳重。“我们花钱,买通关系,又多方打听才知道那恶霸是长公主家的公子。 所以府里官员都不敢得罪他们。 我们也是没了办法,这才求殿下出手相救。”说着,二老爷舍下老脸,给夜流怀跪了。 大老爷被他这么一整,也慌了神,索性也给夜流怀跪下。 “还请殿下,出手相助。” 夜流怀指腹摩搓着杯沿,琢磨救人事宜。 长公主是陛下的皇姐,虽已不在,那那份尊荣在。 博阳知府徐志杰是长驸马的亲弟弟,只手遮天,无恶不作,这事他有所耳闻。 但毕竟陛下就以为皇长姐,是以爱屋及乌连带着对徐家也格外开恩。 这把,若是只是救人的话,怕是会引来徐家反扑,要做就得做到底,连根拔除。 但连根拔除必伤陛下脸面,陛下那关怕是过不了。 所以如何两全其美才是最大的麻烦。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张家的迷惑行为 不过,夜流怀抬起头来,目光看向跪着的二人想说什么,却无意中发现眼角位置,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眸光下意识地抬起来,追着那黑影消失的位置望过去,又道,“这事怕是被人盯上了。” 两位老爷身子一颤,低着头,余光互相一扫,心里冒出个不好的念头,脸煞是惨白如纸。 大老爷抬起头来,颤声道,“先前我们派人追查了长公主家公子的所作所为,还收集了不少证据。 只是苦于我张家商贾出生,在朝中无人,所以虽拿捏了证据却不敢上告。 许是这么拖得久了之后,让他们察觉了,才派人追上门来。” 幸好今日有夜王殿下在此坐镇,否则的话岂是盯上这么简单。 想到后面更坏的结果,两位老爷身子又一颤,浑身寒毛直竖,眼珠弱弱地朝上看,觉着上面悬了一把刀子,刀子在晃动,随时都有掉下来的风险。 他们又吓得赶紧垂眸闭眼,静等夜王殿下救命。 夜流怀颔首,听到他们说证据已经备齐这些话,一直绷着的脸才稍显霁色,他方才想说的便是这事。 倘若张家只顾着叫他来,却什么都不做,一切都等着他去做的话,那张家的两个儿子也别要了。 反正他们都不心疼,他心疼个什么劲。 幸好,幸好张家除了在某些事上犯蠢之外,在这件事上还算聪明,值得他施以援手。 垂过眸来,视线落在青花瓷茶杯上,指腹轻搓杯沿,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有条不紊地安排道,“派人兵分两路。一路去大理寺报官,另一路去博阳府找到长公主家的公子,把他请过来。 就说”盯着杯子的视线骤然一冷,手上力度加大,嘴角勾起嗜血又张狂的笑,“本王想见他!” 语闭,杯子在他掌中四分五裂,大手轻轻一翻,瓷器刷刷落在桌面上,碎片折射出的锋利俊冷的面容,仿佛又多添了几个夜流怀一样。 两位老爷嘴角抽搐,此时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敢低着头,偷偷琢磨,果然恶人还是要靠恶人磨,有夜王殿下在,那位公子必定讨不着好处。他们放心了。 大老爷回过神来即刻派人去办。 二老爷心有疑惑,却又不敢问出来,便干脆闭口不言。 …… 秦朝露也知道了来龙去脉,她没想到张家遇到的是这么大的麻烦。 既如此麻烦,还时刻要人性命,他们竟然忍到现在才开口,也是够可以的。这要是换做她,不,应该是任何人,早就在进夜府拜见老太君时就和盘托出了。 然后该干嘛干嘛,说不定这会人都出狱了,可他们竟然为了几分颜面硬是拖到现在,还非要以满月酒为名把人请来。 有事就说事,偏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还想把表小姐塞过去。 秦朝露被他们的迷惑行为气着了。 但又一想,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左右不是她的儿子,他们都不着急,她急个屁。 于是又隐去了各种担忧和怒气,露出一抹和缓的笑,简单宽慰了大夫人几句,“想来有殿下在,一切都不成问题。”怕就怕,殿下知道他们这些迷惑行为后,也跟她一样气得不轻,然后懒得管,这才是麻烦。 想到毕竟是两条人命,她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在脚步迈入二房的那一刻,又缩回来,转头朝大夫人提醒道,“夫人,还是去前厅看看吧。这里,我自己进去就好。” 大夫人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她可能想暗示自己什么,所以也不再坚持,“也好,我那侄媳妇比你大不了几岁,想来你们单独聊会比较聊得开。我就不过去了。” 秦朝露点头。 大夫人便走开了。 秦朝露自己去了二房二少夫人屋里。 二夫人抱着孩子在哄孩子睡觉,瞧见秦朝露进来后,柔声问她,“可要抱抱?” 秦朝露看着襁褓中小小软软,粉粉嫩嫩一团,眼睛都直了,方才的郁结也就一扫而光,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 二夫人从旁指导,告诉她如何抱孩子,哄孩子。 秦朝露玩得不亦乐乎。 堂屋这边,夜流怀才觉得他们张家还不算太蠢,结果就又犯了个蠢行为。 大夫人进来后又聊到表小姐的事,按着对付秦朝露的说辞,一模一样的说给夜流怀听。 夜流怀眉峰一蹙,脸色冷如冰霜。 两位老爷急得干瞪眼,这茬已经过去了,她还在那说什么,真当殿下不知道他们的用意? 大夫人这才意识到同样的话说给秦姑娘听,秦姑娘信。但不代表夜王殿下就信。 一个是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姑娘,好糊弄,一个却是官场游刃有余的狐狸,她竟在狐狸面前卖弄聪明,这简直,简直是嫌命长啊! 大夫人好后悔,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若是此时道歉,就等同于又提了一遍,错上加错,不道歉又总觉得不安生。 大夫人眸光尴尬又小心地看了夜流怀一眼。 夜流怀对过眸来。 大夫人急急垂下眼睑,站在一旁,心跳如鼓。 二老爷为了给大夫人解围,便大着胆子将方才想问又不敢问的疑问,问了出来,“殿下,这万一长公主家的公子不肯来,又当如何?” 二老爷实在不信人家会因为夜王殿下邀请就到这。 是个人都知道夜王的威名,再加上那公子哥做尽坏事,明知此行不会有好,岂肯乖乖前来。 何况去请的又是他们张家的人,那公子哥更是要耍滑头了。 “所以,本王才要你们兵分两路。”夜流怀耐着性子跟他们解释。 他觉得张家人真是太蠢了,白长了岁数,那脑子还没他们家失忆的小丫头灵活。 这要是小丫头在这,定能立刻猜出他的用意。 当然了,也只有她有这个本事,所以她才是他的心头好嘛。 想到这点,冰冷锋利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温暖和缓的笑,脸上轮稍稍柔和了些。 他才又多说了几句,“大理寺卿慕容大人跟本王有几分交情”实际是他的人,“所以,你们去大理寺报官,他必会受理。长公主家那位公子,若是不肯乖乖前来。 那就等着大理寺派人捉拿吧,到时若再跑,那便是目无法纪。目无法纪的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 此时所有人都懂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个锅,夜流怀背 “好可爱啊,小小一团,像糯米团子。”秦朝露抱着孩子爱不释手。 也不知,是不是所有人小的时候都那么可爱,那她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还有夜流怀。 夜流怀长得这么好看,想来小时候定是人见人爱的小团子。 还有,她记得他说过他们是未婚夫妻,那以后成了亲是不是也要有孩子,他们的孩子也会这么可爱吗? 这么可爱会像谁呢? 她觉得无论男孩女孩都像夜流怀比较好,毕竟他长得这么好看,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血统。 秦朝露心尖一颤,有了这么一点念头之后,各种念头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全都涌了出来。 脑海中关于夜流怀的描棱,逐渐从正常走向香艳,穿衣的不穿的,还有半穿不穿的,层层叠叠,层出不穷。 脸跟沸水里烫过一样,红扑扑的,身上也不断冒热气,她还觉得口干舌燥想喝水。 但她知道,这是某种不可描述的念头闪过之后才会起的反应,她必须克制,毕竟这么多人在场,不能出丑啊。 秦朝露深吸口气,使劲暗示自己,冷静冷静,她可是淑女,淑女是不能有这种龌蹉想法的。 然而,一想到龌蹉二字,她又想到了夜流怀各种逗弄自己,轻吻自己的画面。 其实,那种感觉还是很美妙的,她心里是喜欢的,就是每次搞得她心慌意乱,兵荒马乱,脸红心跳。 她看他在自己面前气定神闲,而自己在他面前人仰马翻,其实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但越是不服气,越是兵荒马乱,以至于每次都让他看到自己出糗的样子。 想得越来越多,呼吸就越发急促,夜流怀的各种部分被放大清晰,呈现在她脑海里。 她简直想打死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都想哪去了。 眸光泛起羞涩的水雾,招子偷瞥了二夫人和少夫人一眼,瞧着他们都未发觉,她才吐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心事藏好,又把孩子交还给孩子母亲,同时转开话题。 “对了,孩子爹呢?怎么不见他人?” “哦,他在外奔走生意。还有关于两位兄弟的事,他也在多方打探。” “哦,我,我去方便一下。” “里屋有,绕过屏风就到了。”二少夫人伸手一指。 秦朝露脸更红了,她是去方便嘛,她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收收心,“我,我去外面走走。”然后垂着眸,落荒而逃了。 二少夫人和二夫人闻言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远去的背影中,那对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了似的。 两人都是过来人,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二人俱是脸色一红,岔开了话题。 ……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陈妈妈,您关着我做什么呀,我可是张府的表小姐,你不能这么对我!” 王盈盈愤愤拍打房门,见房门未有松动,又跑到窗口,隔着窗框朝门口陈妈妈喊话。 陈妈妈搬了张马扎子坐着,一面嗑瓜子一面背对王盈盈冷嗤道,“这是两位夫人的意思。表小姐,我劝你还是安心在这呆着,别费力气了!” “舅母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明明是他们先……” 陈妈妈一道凶恶的眼神对上来。 王盈盈不甘心的吞下后半句话,气得猛踹房门,结果房门一动不动她的脚倒是踹疼了,双手抱着脚丫疼得上蹿下跳。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不甘心啊! 明明是两位舅舅舅母的意思,希望她能跟夜王殿下成百年之好,她也照着他们的意思做了。 可是呢,仅仅是因为说错了一句话,他们就要这么关着她,简直一点亲情都不顾! 不行!她绝不能这么妥协,她要去找夜王殿下,让他们后悔! 她脸色一冷,猛得站起身。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倒地的声音。 王盈盈吓了一跳,正要上去瞧瞧时,门突然开了,却进来一提着棍子杀气腾腾的蒙面人。 蒙面人眸光对了上去。 王盈盈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你,你,你是什么人?” 蒙面人不答,直将棍子扔给她,“想办法敲晕那个女的。敲晕了她,夜王殿下就是你的了!” “你为何要帮我?” 蒙面人不答,飞檐走壁而去了。 王盈盈吓得哭出声,可哭了一阵才想到她一个不受重视的表小姐即便哭晕在这也没人知道,既然如此哭有什么用,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做点有用的事。 眼神紧盯着地上的棍子,脸色骤然一冷,王盈盈杀气腾腾地走了出去。 …… 秦朝露在无人的小径上站立了一会,视线扫过绿树翠竹,假山怪石,心情才逐渐平复,脸色也没之前那么烫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男人的那啥这么感兴趣,明明自己是个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淑女,怎么能有这种龌龊的想法,她是不是被夜流怀带坏了? 嗯,一定是。所以,这是夜流怀的锅,她不背。 夜流怀在堂屋坐了会,见这三个蠢货终于没问题了,才懒懒地站起身,去找自己的小媳妇。 有这闲情逸致跟媳妇谈情说爱多好,何必要对着这一张张畏惧他又不得不敬重他的表里不一的脸。 夜流怀起身往外走,秦朝露转身往里去,她也想看看夜流怀这边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然而,一转头一根细长的金簪落过来,簪尖离她的眼睛不到几寸的距离。 幸好她反应快,一个侧转身让开了,簪尖擦着她的脸划过去,堪堪躲过。 秦朝露心跳得厉害,又看看持簪的女人,明明相貌周正,肤白胜雪,当是淑女模样,偏偏此时龇牙咧嘴,凶相暴露,且行为举止极端又疯狂。 她都气笑了,“王小姐这是何意?难不成比美比不过我,想来跟我比丑了?” 王盈盈冷笑一声,皓腕一转,簪尖对上自己。 秦朝露震惊不已,但手脚快过脑子,在簪子落在皓腕的那一刻,已先一步扑过去,抓住了那簪子。 王盈盈抬手一拔,簪尖刺在秦朝露手上,掌心冒出一粒血珠。 秦朝露疼得皱眉。 那王盈盈却发了疯似的笑。 但此时,一块石子儿自远处飞来,正中王盈盈的脖子。 王盈盈脖子一疼,头歪了,歪着头转过身去一看,竟是夜流怀,她惊住了,方才的疯意陡然一收,眼眸微一垂,又变回先前那温柔可怜之态。 第一百八十七章 独宠 “殿下,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我解释!” “滚开!” “殿下!”王盈盈收起金簪,急急跪倒在夜流怀跟前,眸光一凛,不动声色地挡了他的去路。 夜流怀面无表情地抬起脚,眼底暗潮涌动,既然有人巴巴地想给他当踏脚石,那他又何乐而不为。 王盈盈双手拽紧,一颗心跳得厉害。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事,不过她豁出去了。如果被踩一下就能换来进夜府的机会,她愿意。 反正整个张家都不待见她,与其留在这里做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倒不如进了夜府,哪怕做个不待见的侍妾那也比在这强。 到时,沾了夜王的名声,她再回到张家,看谁还敢对她呼来喝去。 想到这些,心下一横,她闭上眼,静等那双脚踩下来,虽然一定会很痛,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秦朝露看得惊呆,她没想到一个女人疯狂起来可以疯到这种程度。 夜流怀明显是留了情面的,他要是想踩下去,这会这个王盈盈早就碾成肉泥了。 但王盈盈一动不动的样子,却是做好了被踩的准备。 正常人都会选择躲避的时刻,她却没躲,要么生了赴死的决心,要么是别有所图。 她觉得王盈盈应该是后者,她有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狠心。 想到这个狠心,秦朝露心头撺得起来,同时生出一种很不舒服的滋味,是恐惧和厌恶并存。 “夜流怀,住脚!” 压下胸腔里不舒服的情绪,秦朝露快走一步,绕开王盈盈到夜流怀跟前,双手挽着他的手腕,神情紧绷,口气急促道,“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她不想跟王盈盈有任何攀扯,也决不给王盈盈攀扯夜流怀的机会。 她知道夜流怀这一脚下去,王盈盈有的是法子攀扯夜流怀,攀扯夜家。 虽然夜流怀一定能应对,但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王盈盈就是那难缠又可恶的小鬼,既有法子避开,又何必自找事。 夜流怀看了她一眼,喉头轻滚。 他的女人神色如此慌张,莫不是怕了那个女人? 不过是张府不入流的表小姐,还敢欺负到他的头上,今日若不出了这口恶气,那他夜流怀也太窝囊了。 夜流怀站定不动,想替秦朝露教训这个女人,但被秦朝露阻止了。 她轻扯他的袖子,示意其低下头,而后附耳小声说道,“你在朝中已是树敌无数。再一脚下去,必定会被有心人利用小事化大,届时必定会生出许多变故。 老太君已有春秋,可受不住你这惊心动魄的经历。还是少给她添忧愁了。” 她有意隐去不想让王盈盈攀扯夜流怀之类的话,这种心思她自己知道就行了,可不想告诉夜流怀。 因为她不想别的女人在他心中留下痕迹,一丁点都不行。 夜流怀闻言方缓了脸色,嘴角一扬,深若寒潭的眸子漾起浅显的暖色,修长的指节轻勾起她的下巴,朱唇覆在红唇上方一寸的距离,温柔道,“是我疏忽了,还是阿露考虑周全。” 秦朝露连连点头,垂头时,飞快掩去虚意。其实她是有私心的。 夜流怀低头捧起她的手掌,轻轻拨开纤细的手指,摊开她的掌心。 视线里,那双小小的白白的掌心中央,点着豆大的血粒。 伤口处还在冒血珠,旧得血珠已经凝固,新的又钻出来,盖住旧的。 汩汩的红,趁着嫩嫩的白,看得他视线一紧,俯身过去,低头含住了那颗血珠,舌头一卷,吞入腹中。 秦朝露心尖一颤,一种**难耐,又有点留恋的羞耻感浮上心头,又被她压了下去。 眼神错开他的眼神,心跳如鼓。 夜流怀嘴角一扬,抬手抽出一方捐帕,动作熟练自然地绑在她手上,而后俯身过去,双手横抱起她,转身往前院去。 秦朝露双手轻环着他的脖子,脸颊微红,视线羞于看他,却又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打量着他。 她想到方才对他的想入非非,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因本人近在眼前,各种画面又清晰起来,正好完美贴了本人,于是,她又心慌意乱起来。 秦朝露心似跳到了最高处,一直在那吊着,身上传来的**感让她好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心跳。 “我,我可以自己走。” “嗯。”夜流怀颔首,却依然抱着她。 秦朝露脸红,眸光无处安放,索性转开。 但这一转,视线正好扫到了王盈盈身上。 王盈盈看着她的眸光,愤然冒火。 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宠女人至此。 即便是她的舅舅舅母,表哥表嫂也未曾这样过。 他们的日常相处,总透着琐碎感,像是搭伙过日子。 可夜王殿下和这个女人的相处,处处透着恩爱,像是话本子里走出来的男女主。 尤其是一个闻风丧胆一身戾气的男人肯为了一个女人敛尽锋芒,伏低做小,温柔备至。 那种独属于一个女人的专宠,简直叫人嫉妒发疯和恼恨。 她恨,恨为什么这样的男人不是自己的。 恨秦朝露这样的女人,有哪一点比自己好,凭什么就能得到这样美满的姻缘。 她不服气。 王盈盈跌跌撞撞站起身,拼了最后胆量,冲过去。 “殿下,殿下,方才,方才是秦姑娘想加害小女,小女子出于自卫才出的手。还望殿下明察。” 秦朝露垂眸无语,夜流怀已经放她一马了,她还要凑上来送死,也是醉了。 夜流怀不声不响,不予理会,只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人,安安静静看路。 秦朝露心头一暖,嘴角上扬,舒畅。 王盈盈一路紧跟,“殿下,您得为小女做主啊。不能因为秦姑娘是您的心上人,您就放任她为所欲为。 您可是堂堂的夜王殿下,不能徇私啊!” “阿露,我们今日就回府吧。这汉阳成一点都不好玩。” “嗯。好。” “殿下,殿下!您不能不管啊!” 夜流怀皱眉,“阿露,什么东西,好吵。” 秦朝露也皱眉,“听见了,我又不聋。” 王盈盈面色尴尬,满脸通红,但她都豁出脸面了,若是不得到些什么实在不甘心。 簌——一阵怪风吹过,落下细碎的声音。 夜流怀脚步一顿,朝右侧屋顶看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秦朝露吃醋了 上方果然有一道黑影飞过。 夜流怀眸光一凛,抬手取了秦朝露发上的簪花扔出去。 秦朝露目光下意识地追着簪花看去,那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出去,打在了那黑衣人的脚踝上。 黑衣人腿一弯,跪倒在屋瓦上,瓦片簌簌落下,惊动了整个张府。 “阿露,抱紧了!” 夜流怀脚尖一垫,追着那黑影过去。 张府的护卫他是不敢指望的,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 秦朝露双手环紧他的脖子,乖乖躺好,看着他带自己飞上屋檐,而后从他身上下来,找了个离他们远点的地方,安安静静坐下。 她知道夜流怀带她上屋大概是一时情急没来得及把她放下,所以才有了这一茬,既然如此,那她就更要保护好自己,免得让黑衣人伤了她,又掣肘了夜流怀。 黑衣人辛良内心很崩溃,陛下叫他想办法恢复秦姑娘的记忆,他不想亲自出手,怕事情泄露牵扯到自己头上,于是撺掇秦姑娘的情敌张府的表小姐出手。 没想到表小姐这么不经用,明明是一棍子就能解决的事,非弄出这么多事来,害得他暴露了行踪。 现在,腿又被东西打中了麻筋,动都动不了。 辛良心里发急。 此时夜流怀已站在了他身后,周身王霸之气震得黑衣人身子颤颤,冷汗涔涔。 黑衣人辛良硬着头皮,转身于夜流怀对了一掌。 夜流怀内力强劲,对上那一掌后又使了全力还回去。 辛良武功不敌夜流怀,被打飞出去,好巧不巧,正好飞到秦朝露那边。 他心中大喜,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逃生机会,于是撑起身向秦朝露扑去。 秦朝露没想到自己走这么远还能遭殃,不过她动作快,拿起身边的瓦片丢出去。 辛良抬手遮挡。 就这一遮挡的功夫,夜流怀已经飞身赶到又与辛良对了一掌。 辛良后空翻跳开那一掌后,溜之大吉。 夜流怀自是不会让他走的,好不容易逮住个黑衣人,自然要看看他究竟是谁,让秦朝露站着别动后,立刻飞身出去急追黑衣人。 秦朝露点点头,坐等夜流怀回来。 此时,张家两位老爷夫人以及护卫赶到将秦朝露救下,又去追那黑衣人。 秦朝露看着王盈盈故意叫了她一声。 张家二夫人才发现她居在这里,她明明吩咐了陈妈妈锁着她,怎么就让她跑了出来,还遇上了黑衣人? 二夫人正纳闷时,陈妈妈捂着脑袋跑过来,哭诉自己被人用棍子打晕在地,表小姐也跑了。 闻言,所有人纷纷看向王盈盈。 王盈盈脚步趔趄,脑袋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砸的晕晕乎乎,不知所措。 她想说陈妈妈不是她打晕的,是黑衣人。 但要是这么说的话,就很难解释她跟黑衣人的关系。而且黑衣人武功极高,来去匆匆,很可能跟博阳长公主家的公子有关,一旦自己被牵扯到这种事里,她就等于被拖入了地狱。 所以,自然是不能这么说的。 那么,只能默认人是她打晕的。 但这么一来,舅舅舅母更是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今日她若是不能攀上夜王,进入夜王府,那她就会困死在张府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王盈盈身子颤颤,虽然做好了打算,可也知道夜王殿下不是那么好攀附的,尤其是他身边还有这么一位,一位…… 秦朝露眸光转看过来,对上了她打量自己的眼神。 王盈盈嘴角微抽,好吧,她承认,这位秦姑娘长相标志,为人温婉。除此之外,她就想不明白秦朝露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夜王殿下这般牵肠挂肚难舍难分的。 是不是她使了什么法子勾引得夜王? 秦朝露感觉到那道打量自己的眼神透露出的龌蹉卑鄙的情绪,心中一怒,对王盈盈的厌恶又增了一度,变成憎恨。 她从未这样憎恨过一个女人,也从未料到自己会有这么可怕的情绪。 她以为,她待人接物都会温柔以对,即便偶尔遇到一个两个不善之主,她亦能面色平静,从容应对。 可是这个王盈盈让她忍不住想破例。 此时,一道身影飞身而来,在秦朝露跟前站定。 张家两位老爷夫人纷纷俯身行礼,“殿下。” 大老爷忧心忡忡地问,“殿下可抓到那黑衣人,可被黑衣人伤了哪?” 王盈盈闻声转看过来,却先看见秦朝露那道冰冷慑人的眼睛,自逼自己,她一愣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眼前这位秦姑娘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温温柔柔的,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秦朝露没掩眼神,既然她看不明白,那就让她看看明白。 她转身一挪,挪到夜流怀右边,正好挡住了王盈盈看向夜流怀的视线,俯身问她,“王姑娘,方才二夫人的问话,你还没答呢。” 所有视线再次聚焦到王盈盈身上。 王盈盈顶不住这泼天压力,身子一软跪下了,“殿下救我,我是被逼的。”说着,两眼一红,眼泪滚落下,煞是楚楚可怜,“舅舅舅母把我接到张家,要我想方设法的攀住殿下,否则就给我好看。 殿下,您救救我!” 张家两位老爷和夫人面色一白,心脏跳得厉害。 这茬都已经过去了,她还要提,这是想拖着他们整个张家为她陪葬不成! 不成!自是不能被她拖累的。 张家两位老爷夫人俯身欲跪,想解释清楚。 但秦朝露先一步出声,怼了过去,“这是你跟张家的事,该跟张家私下解决。就算解决不了就去报官,拖着我家殿下作甚?” 秦朝露盈盈一笑,笑容透着狠劲。 夜流怀怔楞地看着她,心道,小丫头这是吃醋了? 没想到软软萌萌的小奶猫吃起醋来竟是这般样子,叫人越发爱不释手了。 夜流怀嘴角杨笑。 “殿,殿下……”王盈盈还不死心。 秦朝露笑得春光灿烂,“王姑娘,您不如求我啊。殿下管不了的事,我管。我秦朝露无官一身轻,也就不惧怕闲言碎语。 只要您一句话,我现在就管,还保管处理的妥妥当当。” 第一百八十九章 张家姑娘好看还是她好看 嗯,她保证,只要王盈盈敢开这张金口,她一定让她,“妥妥当当”,“服服帖帖!” 王盈盈心里一噔,一股莫名的寒侵入心脾,流传到四肢百骸,冻住了浑身的血液,冻得她四肢僵硬,面色一白,胸口喘得厉害。 到了这个地步,如何还能不明白。 夜王殿下心中只有秦朝露一人,她就算再争抢也是争抢不过的,到头来只会弄巧成拙,弄到秦朝露手里,被人活活玩死。 想到死,她又觉得倘若自己真被秦朝露弄死了,夜王殿下也不会为她皱一下眉头掉一滴眼泪,反而还会一声不吭的帮着秦朝露掩埋她的尸体。 所以,相比而言,她落到舅舅舅母手里至少还有一条活路。 他们会看在她死去的娘的份上,饶她不死,只不过从今往后怕是再也不能留在张家了,也彻底断了她对表哥和表弟的妄想。 虽然这样的结果也无法忍受,但与生死对比之下,她还是觉得好接受的。 王盈盈闭上眼,做出决定后,睁开眸子,自己从地上爬起,弱弱又恭敬地道了句,“不必麻烦秦姑娘了。” 秦朝露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求人时腿软得跟没骨头一样,求人不动时腿骨头又硬了。 她是腿没骨头,脸多一层皮。 终于明白自己为何独独对这女人如此憎恨了。 轻咳了一声,压下对她的憎恨和嘲讽,秦朝露故作好心地多问一句,“王姑娘,您可要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我想清楚了,秦姑娘。”王盈盈垂着头,一点脾气没有地回道。 秦朝露眉头轻挑,勾唇想笑。 方才还恨不得杀了自己,这会倒是客气恭敬起来了,看来这姑娘是真的脑子清醒了。 但她还想挑逗她一下,毕竟看着情敌落下风的样子,还是蛮爽的。 “王姑娘,您是不是看不起我,所以才不想让我出手的? 是,我是能力不足,身份也不高。但我有夜王殿下撑腰啊,您有事只管同我说。我会向殿下求情,这不也是您想要的吗?” 她抬眸骄傲地看了夜流怀一眼,眼底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第一次发现有个男人为她撑腰,还挺不错。 夜流怀宠溺地看着她,环手环胸,静静看她表演。 张府的老爷和夫人以及其余人此刻形同空气。 “不,不,不用了。是我使性子惹恼了舅舅舅母,是我的错,该由我自己来解决。”你快闭嘴吧!王盈盈双手拽着胸口,心里起伏得厉害。 秦朝露说的越多,舅舅舅母就越气,自己下场就越惨。 秦朝露看她一副看不惯自己又干不过自己的样子,心里是无比的舒畅,感觉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一样,她掩不住笑了几声。 笑过又飞快掩去,转回话题,“王姑娘,既然你的事不想让我过问,那我便不问了。 不过关于您跟那黑衣人的关系,以及打晕陈妈妈的人的身份。 因为关系到张府,两位公子的案子,就不得不问,还望如实回答。” 张府两位老爷夫人这才抬起眸,有了些存在感,眼望向王盈盈,一个比一个焦急地催问下去。 王盈盈知道,自己若想今后的路走的舒畅,此时就不能再说谎了,是以,所有事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出来,末了又怕舅舅舅母,以及夜王殿下不信,她又跪下来指天对地的发誓,“招儿所言句句属实!” 秦朝露嘴角微抖,心想一个说跪就能跪的人,她说的誓言能有几分真假,不过她看夜流怀眼神似是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多问。 夜流怀也转过眸来,看了她一眼,眸光里闪过几分忧心,伸手将人搂入怀中,紧紧的。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他。 张府的两位老爷和夫人闻言,越发肯定那黑衣人就是博阳府那边派来的,这可要老命了。 夜王殿下在,他们都敢为所欲为,那夜王要是不在,岂不是要杀人放火无法无天了? 四个人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夜流怀,恨不得跪下来求他长住。 夜流怀却道,“放心吧,他们不敢怎样。还有,没什么事,本王就先回去了。”说罢,带着秦朝露往外走。 有事,天大的事!都要出人命了!张府老爷夫人内心咆哮,却不敢说出来,最后,四人愣愣地对视一眼,心里埋怨这夜王殿下不负责任,没同情心,没天理! 夜流怀脚步一顿,垂眸想到什么,又抬眸转过头去。 张府老爷夫人身子一僵,有种背后说人坏话又被当场抓包的感觉,可他们明明什么也没说,难不成夜王殿下还学会读心术了? 不能吧,这也太妖孽了! 夜流怀轻飘飘地留下一句,“本王今日能来,全是看在本王的弟妹,张家四姑娘面上。所以,不该有的妄想,不要有!” 大老爷和夫人闻言,身子一软,目光滞滞地望着地面,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子。 他们此时才真正的明白,夜家之所以肯帮衬他们真的是因为死去的四姑娘。 他们还以为,这只是面上的说辞,毕竟人都死了十几年了,那点亲情情分早就断了。 其实,夜家把这份情分看得比谁都重。 若是他们什么都不做,还能维持着四姑娘在夜家人心中的地位。今后张家再有个困难,他们还会出面。 偏偏他们做了,还做得如此卑劣,那么从今往后,夜家再也不会插手张家的事,张家真的就孤立无援了。 大老爷狠狠拍了自己脑袋瓜一记,心中后悔都快如身后那池子里的水,碧绿碧绿的。 大夫人想到死去的四闺女,眼泪簌簌滑落。 这厢,夜流怀已经带着秦朝露上了马车,马车正往京城方向驶去。 车内,秦朝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嘴巴快过脑子,问了句,“张四姑娘长什么样子,她在夜府也很讨老太君喜欢吗?” 问完她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什么话题,张四姑娘是夜家孙媳岂能不讨老太君喜欢。 再说,再说人都死了,她还问,是不是有点大不敬了? 可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这个张四姑娘,明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这是别扭个什么劲? 第一百九十章 被王盈盈气得心胸都狭窄了 秦朝露双手覆于膝盖,十指拽紧,膝间衣裳被拽得皱皱,一颗心跳得飞快。 她是不是病了,被王盈盈气得心胸都狭窄了。 不过是夜流怀的弟妹,又不是媳妇,她在别扭个什么劲。 可她就是莫名的不舒服,尤其是听到从夜流怀嘴里说出来后,她就忍不住想,这个张四姑娘为人怎么样,长得怎么样,有她好看吗,有她受宠吗? 算了,她还是希望夜流怀不要回答的好,否则她就真的抬不起头了。 忽视过去,就这样忽视过去吧。 秦朝露垂下头,暗暗祈祷着。 但心里又蹦出另外一个念头,她只是好奇关于张四姑娘的过去,只是听一听,了解了解,没别的意思。嗯—— 一颗心还是跳个不停,多番自我安慰之后,不但没有抚平,反而越发烦躁郁闷了,尤其是此时车内静悄悄的,夜流怀居然真的一言不发,就让她想得更多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不想理她了。 她是不是问到了他的痛处? 秦朝露心脏一停,呼吸一紧,匆匆抬头想解释一句,却不想,这一抬头正好撞入一双漆黑透亮的眸子里。 男人认真探究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大有要将她看透的意思。 秦朝露错开他的视线,身子一热,屁股下坐如针毡,最后她干脆侧转身,背对着他。 “夜,夜流怀,我,我不是故意的。对,对不起。那个,你不用回答我,就当,就当没听过。”双手拽得死紧,十指扣入掌心,扣得掌心隐隐作疼,可即便如此,仍旧打消不了心头的紧张和不安,她忍不住加重了力道,又慌慌张张转开话题,“黑衣人你抓到了吗?” 大掌滑过她的视线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抓起她的手,她坚持了一下,却没能抵挡那股大力,最后两手都被大手包裹,男人看着她的侧脸,轻掰开她的双手,“再拽,你这手是要是不要了?” 秦朝露眼神心虚地望向别处,耳朵却高高竖起。 夜流怀心疼地看着她的掌心,低头轻吁口气,抬手擦掉上面的血丝,眉头皱紧,心情不好。 “对不起,我注意。” 秦朝露感觉到他心情不好时,逐渐冰冷的气息,心下一沉,意识到自己是真惹了他不快。 夜流怀呼吸一重,双手环住她,轻轻往怀里带,在她起身挣扎时,死死扣住。 “阿露不会以为我喜欢四姑娘吧?”他心里翻腾得厉害,为这傻丫头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而心烦意乱。 秦朝露心头一跳,感觉亏心事被人发现,心虚得不得了,恨不得就此消失才好。 “我,我不是,我没有。”她想消失,麻溜的,越快越好。 夜流怀浅笑,浓烈的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小脸都快烧起来了。 “那阿露就是吃醋了?” “哪有,没,没有。我才没有呢。”她否认,但心跳越来越快,她甚至觉得呼吸不畅,快晕过去了。 原来这就叫吃醋吗? 所以她是喜欢夜流怀的对吧? 所以讨厌王盈盈也是因为夜流怀吧? 原来这就叫喜欢,那他喜欢她吗? 他会对她一辈子好吗? 耳旁响起浅浅的又郑重的声音,“往后不许胡思乱想,四姑娘只是我的弟妹,你才是我的妻子。 无论何时何地,生生世世,你都是我夜流怀的妻子。 往后我们还有属于我们的孩子。”朱唇在她耳边轻轻刮过,落下一枚浅淡的吻,却带着浓烈的独属于他的气息,似羽毛一般刮过她的心脏,她真的快晕了。 “夜,夜流怀。你,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秦朝露目光望着前方空洞的地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句。 说完才发现自己又问了个什么问题,为什么这一天天的,脑子管不住嘴巴呢。 耳边传来温柔欢愉的轻笑。 “别,别,别回答我。你让我静静,静静。”秦朝露很想找个角落蜷缩起来,太丢人了。 奈何,她被夜流怀按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掉,没办法,只能闭上眼,假装他看不见她。 夜流怀笑得更畅快了,忍不住凑过嘴去,逗弄道,“都行,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秦朝露耳尖泛红,越来越想原地消失了,实在不行当场去世也行,总之她再也不想面对他了。 夜流怀却不依不饶,“夜家人丁单薄,可能还要辛苦阿露多多开枝散叶了。” 秦朝露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夜流怀的声音却像魔音一样,穿透屏障,直击内心,将她击了个破碎,最后脑子里默念的全都是,他的话。 马车行得不疾不徐,车内温度颇高。 秦朝露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最后实在没办法,脱了他给自己的大氅,又一再央求他放开自己,才得了点空闲,挪到角落里,开窗凉快会。 夜流怀灼人的目光却一刻不离地跟着她,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着她的侧脸,想着方才她说过的话,心里又酸又甜,又疼又暖。 这个傻瓜,何必把自己想得这么卑微,难道还看不清他对她的宠爱吗?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知道知道。 大手一伸,直接把人又拽了回来,圈在怀里,俯身过去,吻上了她的唇。 秦朝露瞳孔一睁,想到窗还开着,急拍他的手臂,示意放开她,她要关窗。 但夜流怀不管不顾,看她还有力气挣扎,直接加深了那道吻。 秦朝露忍不住想说窗还没关,结果刚一张嘴,正好让他趁虚而入,被迫纠缠上。 口腔里弥漫开的**流遍全身,懈了她一身力气和理智,在最后一点理智耗尽前,她终于抬手关了窗。 她松了口气。 然而结果窗一关,满室旖旎春光包裹过来,加速吞没了理智,她彻底沦陷了。 夜流怀也迷醉其中,纠缠不休。 秦朝露这一次是深刻体会到男人高大威猛的恐怖,她差点就窒息过去。 幸好夜流怀放开了她,但她身子乏软无力,动弹不得,最后还是任他游来横去,一直到马车进京。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们生个孩子吧 彼时已是深夜,秦朝露衣衫稍显凌乱,但稍稍修整还是可以的,只是她浑身滚烫得厉害,心跳也从未平静过,此时回府要是让老太君或者府上人看见,她简直不要做人了,所以马车一进京,她就急急拽住了他的衣领,雾色蒙蒙地嗫嚅道,“天色已晚,此时回府怕是搅扰了老太君,还是,还是歇在别处吧。” “阿露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夜流怀笑得眼波流转,一双深邃漆黑的凤眸里,仿佛盛了一池秋水。 秦朝露正好对上那池秋水,看见了其中即将溺亡的自己,羞涩腼腆,慌慌张张。 她都快被羞哭了,又恨不得把他的眼睛闭上,奈何她不敢,只能畏畏缩缩在他怀里,用袖子挡了脸,支支吾吾道,“就是字面意思。” “好,听阿露的。”夜流怀看着袖子下躲藏的那张脸,粉嫩的耳朵还露在外面,忍不住俯身过去,轻轻一舔。 秦朝露躲得更好了。 车夫在夜家别院停车。 夜流怀抱了秦朝露进宅之后,只点了一根蜡烛放在她手里,给她把玩。 秦朝露不敢有任何表情,因为实在太丢人了,于是乎借机认真专注地把玩蜡烛,转移注意力,偶尔想起来,举着蜡烛给他照明。 夜流怀看她这幅样子,越发诱人,体内那股子燥热就跟这烛火一样越烧越旺,眸色深得厉害,抱着她越走越快,直到拐进房间。 房门一关,秦朝露小手一颤,再也无法淡定了,抬眼看着夜流怀想说什么,却最终在身子接触到床上的柔软后,脑子一片白,最后只勉强喊出他的名字,“夜流怀。” 夜流怀接过她手里的蜡烛,插到烛台上,再转身过来时,已欺身而下,强有力的双手扣住了她的双手,轻轻地反剪到头上。 烛光被他的身影挡了个完完全全。 秦朝露躺在下面,望着黑夜下熠熠生辉的跳出来了,浑身上下如同火海里刚捞出来一样,方才在马车里的涌起的被她压下去的情绪此刻就跟海啸一样,全都爆开了。 她惊恐又慌张。 夜流怀的声音好似那弄潮人一下又一下地掀起她的惊涛骇浪,“阿露,我们生个孩子吧?” 秦朝露感觉自己真的要溺死在这片海域里,想呼救,声音好像被锁住了一样,最后只有眸光雾蒙蒙地看着他,看着他俯身而下。 夜流怀小心翼翼地在她额前落下一枚浅浅的吻,接着又试探性的一路往下。 宽大温厚的手大胆而又克制。 只要,只要他阿露有一点不愿意,他便会立刻松手。 但他庆幸的发现他家阿露并没有不愿意,所以到最后,他的克制就全然失控,抱着阿露翻进了里面,随手解了床帐。 烛火簌簌的泻着烛油,到最后烛火燃尽,火光一灭,满屋只剩下一缕悠悠香魂。 这一夜对秦朝露来说像是飞上云端又像是坠入谷底又像是飞上云端,总之那滋味是她从未尝过的。 今夜的夜流怀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她形容不来,却又有些喜欢和贪恋。 所以这就是生孩子嘛,那他们的孩子会像谁,像她还是像夜流怀。 她觉得还是像夜流怀好看,男孩女孩都好看。 迷迷糊糊间,她睡了过去。 夜流怀却没睡,他像一只刚吃饱的野兽,安安静静地盯着眼前的猎物,盘算着下次的开餐时间。 睡梦中,秦朝露轻哼了几声,好像也是满意的。 夜流怀回过神来,跨下床去,打了热水将她拖起擦拭干净,才准她再睡。 后来几天,他们在别院小住了一阵,只不过没做那事,只是安安静静享受着二人时光。 期间,夜流怀也回答了关于四姑娘的问题,前面正正经经地讲述了四姑娘在夜家相夫教子的事,以及他在意四姑娘的原因,是因为当年朔城一战,夜家被俘时,四姑娘是他亲手射杀。 因为心中有愧,所以才对张家格外关照,但张家人的所作所为差点耗干他对四姑娘的愧疚。 说到这,转入后半句话时,他故意凑过嘴去,在秦朝露耳旁小声说道,“我不能跟四姑娘做那事,但跟你能。所以这是你们之间的不同,往后不许再提她。” 秦朝露前面听得认真,听到后面时,差点没咬了舌头,小拳拳捶他胸,又羞又恼,“人都死了,你还说这种话,不觉得大不敬吗?” “无妨。反正是死是活都在我之后,有什么敬不敬的。你还是她大嫂呢!” 秦朝露双手捂脸,“让我死一死!” 夜流怀笑得心花怒放,但笑过后,眼神望向远处,又陡然一冷。 张家那蒙面人的身份他已经知晓了,是皇上派来的暗卫。 夜流怀对皇上的暗卫有所了解,因为当年第一支暗卫还是夜流怀的爹和师父赵捷将军组建起来的,沿用至今,规矩未改,都是要身上刺有标志性纹身。 之前在打斗过程中,夜流怀看见了那纹身也就知道了身份,再一联想到王盈盈交代的蒙面人想让她用棍子敲晕秦朝露的事,就基本可以猜出皇上的意图,他想要恢复她的记忆。 想到秦朝露大闹太子喜堂的事,夜流怀心里就惴惴不安,同时又生出一份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记起以前的东西,她只能是他的。 他们还要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夜流怀环着双手,将人抱得紧紧。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他,隐约觉出他的情绪波动有点大,却又不知为何。 二人回府时,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了。 老太君对他们深刻践行早去晚归一事很满意,再看秦朝露一脸红光满面,神采奕奕,身为过来人的她岂能不知,只是什么也没说,悄没声息地让后厨做些补身子的汤,然后每天盼着快点过年。 过完年就开春了,开春后,他们的婚期也就近了,一切就等着顺理成章。 夜流怀这几日在忙张府那案子,他说过要把博阳府那位连根拔起,只是一直担心皇上知道会插手此事,一直在想两全其美的法子。 蒙面人的事给了他极大的突破口。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即将变天 他知道蒙面人是皇上派来的,那便是捏住了皇上的把柄。 而皇上想要收拢皇权,还必须借住他打压世家,所以自然也就不好正面跟他叫板,这事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夜流怀就是捏住了这点,大刀阔斧地将博阳府那边的事情彻查了个干净,大大小小罪名足有数百条之多,涉案人员更是涵盖各行。 这些罪名,最终都是交由大理寺裁决。 大理寺卿慕容大人借此一战成名,成功官升一级,去了刑部。 刑部一直是赵家掌控,赵家自是不愿意的。但慕容大人背靠慕容氏,虽是庶族,在本族之中并不受重,但在外族面前,本族慕容氏肯定是帮本族人的。 于是一番唇枪舌战之后,慕容大人还是去了刑部。 而腾出来的大理寺卿的位置则由少卿接过。 少卿是韩公子推举的人,韩公子归了夜流怀,那便是夜流怀的人。 夜流怀借着大理寺做跳板,默默安排不少人进去,极具耐心的等着自己的人一点点扎根于朝堂角角落落。 于是另一场风雨即将开始。 …… “辛良啊,你毁了朕的计划,辜负了朕的信任。你说朕该拿你如何是好?”皇宫地牢内,明黄色袍尾扫过阴湿地面,落下一抹森然冷锋。 辛良疼得眼睛都睁不开,听到皇帝的声音才勉强睁开一条线,气若游丝地回道,“请,请陛下,再给属下,一次,一次机会。”说完闭上眸,垂下头,似死狗一样一动不动。 贞德帝眼尾一挑,垂头叹了口气,似是赏赐他一条活路似的说道,“那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皇上。” 牢头派人上来解了辛良身上的绳索。 辛良撑着身子走过去,跪倒在贞德帝面前。 贞德帝俯身说了几句,说完龙袍一掀转身出去,地面卷起细微的冷锋。 辛良看着冷锋出神。 …… “花朝,你怎么来了?” 秦朝露听下人说花朝找她,她便匆匆赶来,结果到府门口一看,花朝满是狼狈,灰尘扑扑地跑来,一看见她就抱着她跪倒在地,哭得声嘶力竭。 “阿露,救救我,你救救我!” 秦朝露后来才知,昨夜花朝家里起了火,火势很大,家里人都被烧死了,只她一个逃出来。 她逃出来时看见一道黑影闪过,料定是有人放了火,希望秦朝露给她主持公道。 秦朝露想到了夜流怀,花朝却握住了她的手,显得紧张又不安,望着她的眸子欲言又止。 秦朝露却懂了,“你不会怀疑这火是夜流怀派人放的吧?” “我……”花朝不敢看她的眸子,垂着头,紧抿唇瓣,脸色煞白。 她的确有此怀疑,因为上次街上乱传谣言的事,那两个妇人后来被送进了大牢,至今还关着。 夜王殿下对他们的处置尚且如此之狠,更何况他们家还是谣言源头,那放火烧人也就合理了。 花朝很怕夜流怀,同时也很懊恼自己的婆婆管不住这张嘴。 要不是婆婆大嗓门,在后院那么一吼,前店吃饭的客人都听见了,也就不至于遭来这样的祸患。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的相公,她的家都葬身在大火之中,她既难过又愤慨又懊恼,各种情绪堵在胸口,堵得难受。 秦朝露知她心情不好,该给予安慰的,可一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就没来由的生气,伸手推开了她的手,口气有些不好,“既然你都这么怀疑了,还来这里做什么,不怕我把你交给夜流怀?” “我,我相信你。”花朝咬着唇,垂眸看着桌面的纹理,浑浊的瞳孔里泪光闪闪。 她是无路可去了才只能投奔秦朝露。 虽然秦朝露住在夜府,可凭秦朝露跟夜王殿下的关系,她想着或许有她护着,她能没事,否则她根本就无法平安走出这京城。 “阿露,要不你跟我走吧。”他们谁都不要住在夜府,不跟夜府扯上任何关系。 就凭她两当年在云水县的生意手段,没有别人帮衬一样也能站稳脚跟的。 “一定是有人栽赃!”秦朝露气得跳起,眼神望向前方时,既怒又愤还替夜流怀感到委屈。 为什么世人总要揪着他的不好,却偏偏不问他的好。 他是武将出生,注定要跟生死交手,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所以手段狠毒,杀伐果断也无不可。 可他保家卫国,惩恶扬善了,他杀的每一个人,流的每一滴血全部都是罪有应得,他何曾做过坏事。 为什么,世人要这般传他。 她觉得憋屈的很!很想告诉每一个人,夜王殿下并没干坏事,却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那种想要维护一个人,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气得上头,整个人都晕了。 她稳了稳心神,才无奈地说道,“夜流怀的性子我清楚。他绝不会做这种事!” “阿露,你真的清楚吗?他万一是骗你的呢?”在最爱人的面前,任何人都会收起锋芒,露出最温柔善良的一面,但是对外人如何,她又能知道多少。 花朝总觉得秦朝露整日呆在夜府这小小的天地里,一定没见过夜流怀可怕的一面,她替她担忧。 此时,轻末的脚步声正一点点靠近,微风吹过,带起一点冷意。 男人却嘴角擒笑,双手抱臂,斜靠在屋外,静等里面的动静。 他想听听她家阿露会如何回答。 “不会的!他没必要骗我!”秦朝露双手拽紧,很肯定道,“我在他面前手无缚鸡之力。他若想做什么,根本就反抗不了,可他从不会乱来。 就算,他凶名在外,对我也是温柔如此。” “那只是对你……” “可你是我朋友,爱屋及乌你懂不懂!”秦朝露狂躁了,她觉得自己根本说服不了花朝,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摆在她面前让她相信,但她就是坚信夜流怀不会做这种事。 他是个懂爱屋及乌的人,张四姑娘,张家就是最好的例子,那么她也不会例外。 反倒是花朝一席话让她很是失望,“你既说我们是从小的交情,为何不肯信我? 难道我看人的眼光有这么差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男人和闺友 “我……”花朝无话可说,阿露看人的眼光自是不差。可夜王殿下到底是朝中权臣,城府极深,看走眼也很正常。 而且她只是好心提醒,阿露却如此激动,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好友了,而且也说服不了她。 秦朝露也觉得自己是说服不了她的。 她甚至因为说服不了花朝而气恼,但气恼之后又觉得不值。 自己在这气得要死要活,别人却不痛不痒,最终气坏了身子,受罪的只有自己。 于是她又闭上眼压下了那口怒气,平静又淡漠地对面前人说道,“既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到此为止吧。 我会派人送你回去,你们家的事我也会想办法查清楚。 但是我们两个,没必要往来了。” 她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猛然一揪,像是割舍了一块肉。 一块,她觉得是好的但其实已经腐烂的肉。 她曾经对所有人的话,甚至夜流怀说过的话都产生过怀疑却唯独没有对花朝的话产生任何怀疑。 她甚至还在花朝落难的时候慷慨解囊,还想跟他们一起合作生意。 因为她相信花朝。可反过来花朝并不相信她。 但既然这份信任早已不在,又何必还要继续往来。 只是心里难免是痛的,痛这唯一的让她值得珍惜的感情在别人眼里却不那么值得珍惜,她现在忍不住怀疑,她和花朝当年是否真的如花朝所说的那样交情极好,感情甚深,别只有她一人如此认为。 “阿露,阿露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花朝听到这话之后,震惊得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双手颤颤地支着地面,身子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她不明白,“我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你为何要这么激动?阿露,你变了!” “我是变了,但你就一点都没变吗?”秦朝露不知道失忆前的自己是什么性格,她或许是变了。 但若是花朝的性格真的如她当初说的那样的话,那么此刻的她也变了,至少在秦朝露看来,现在的花朝跟花朝口中说的花朝绝对是两个人。 她可以理解一个丧夫丧亲的女人承受不住打击,难免会有些过激的想法,但绝不能原谅这种过激的想法强加到她的头上。 “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十二年!十二年啊!我们认识十二年了,你现在却要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男人抛弃我。 呵呵,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耳旁,花朝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听来的确有些悲恸和意难平。 要不是秦朝露就是她口中所谓的那个自私之人的话,或许她也会为她这番哭诉感到心痛。 但就是因为自己是她口中那个自私的女人,又知道她说的这番话全部都是胡说八道,所以那种心痛不会有,反而有着难以言说的心烦和愤怒,最后她气得拍桌大吼,“首先,被抛弃的是我不是你,自私的是你不是我!你的男人就是男人,我的男人就不是男人了?” 花朝愣愣地转过头来。 秦朝露死死的瞪着她,想着从前的交情,再看眼前这个人,她恨铁不成钢又痛恨这种逐渐走向黑暗的变化,他们的交情她的好友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只能感慨时过境迁,人心会变。叹了口气,她捏紧拳头,冷冷说道,“你跟叶云东从不认识硬生生成了夫妻,你怎么不怀疑他什么? 我跟夜流怀至少是经历生死过来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难道你清楚?” “我……” “我不认识叶云东,但我相信你。因为相信你才相信叶云东的为人。同样,若你相信我就应该相信夜流怀的为人。可你并没有。 花朝,在你心里你早就抛弃了我。在好友和丈夫之间是你先做出了选择。 我虽然跟你说了断绝来往,但你们家的案子我愿意帮忙,这是因为我还念着你。 所以,被抛弃的是我,不是你。自私的人是你,不是我。” 她说完这话,长长的吐了口气,像是耗尽了一生的力气,脸颊肉也因为激动而隐有抽搐,两行热泪更是汩汩流下。 回过神来,她目光望着屋外早已升到上空的太阳,五味杂陈地说道,“谁都可以说夜流怀不好,就你不行。因为你是我的好友,你不相信他就是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我们之间的情谊。 所以,既然如此,往来又有什么意思?” “我……”花朝颓然伏倒在地,面色苍白,唇齿契合,说不出话来。 黑色秀金靴自外走来,冰冷霸道的气势在一声声掷地有声的维护声中,逐渐暖化,融开,最后融进金色的暖阳中,整个人都坠上来金光。 夜流怀笑着走了进来。 秦朝露嘴角一抽,想笑,却不自觉哭了。 她好心疼他,好想抱抱他,好想告诉他,即便全世界都不信任他,她也会相信他。 即便全世界都抛弃他,她也绝不抛弃他。 夜流怀心疼得抱住她,指腹轻擦过脸颊泪水,又覆到自己唇上,轻轻一吻。 他的东西,从头到脚都是珍贵的,哪怕是眼泪。 秦朝露怔怔地看着他,赶紧拍落他的手,拿捐帕擦干净他的唇,皱眉又想哭,“你干什么,恶不恶心?” “甜的。”他望着那双泉眼,笑盈盈道。 秦朝露哭得更汹了。 夜流怀心都乱了,紧紧地抱着她,又是亲又是哄,这才勉勉强强将这小泉眼打住。 秦朝露破涕为笑,刚才的情绪让他一打乱瞬间就散了,只是看着地上花朝还有些气。 夜流怀的视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盯在花朝身上。 花朝身子一紧,心下担忧。如果方才夜流怀可能不会杀她的话,这下总会了吧,毕竟她跟阿露已经断绝关系了。 夜流怀的确想杀了她,因为他的女人,他都舍不得叫她掉一滴眼泪,偏偏这个女人叫她泪如泉涌。 别人不心疼,他可是心疼坏了,但又一想,真要把人杀了,那泉涌恐怕要决堤。 罢了,头一次,夜流怀看着可恶之人却又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跟人家解释,“本王要想杀你们,必不会如此大张旗鼓。投毒,暗杀,哪一件不是悄无声息的? 何况,本王要是真的为谣言之事动杀气,早就动手了,还能选择这个时候动手?”说完,不忘抬手继续给秦朝露擦眼泪。 第一百九十四章 走马上任 花朝闻言一怔,各种堵塞的思绪都在这一刻通透了。 她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秦朝露恨恨地瞪着她,似小孩争吵一样,极幼稚又颇骄傲道,“听见了吧,我就说没有!” 花朝惭愧,方才她情绪失控没仔细想,现在想来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是如果不是夜王殿下干的,那会是谁? 总不能是先前跟他们争吵过的葛三嫂吧?不会的,她先前看到放火的人是个黑衣人,而且会武功。葛三嫂不会……等等,她儿子会! 她儿子不是在夜王军营里做过军官嘛,后来又被夜王踢出去。 说不定就是因此怀恨在心,又不敢报复夜王所以才报复到他们身上。 这么一想,花朝还是觉得这件事跟夜流怀脱不了干系,“就算,就算不是夜王殿下干的,那这事也跟殿下脱不了关系。 葛三嫂家的儿子是殿下曾经的军官,您把他踢了之后,说不定他怀恨在心,又不敢报复您,才报复到我们家身上。” 夜流怀顿了片刻,才终于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不过事发之时倒也趁机替他们家撑了腰。 当时撑腰的时候她们家怎么不说,现在出事了全推到他头上,要不是看她是个女人又刚丧夫,他真的很想一把把她打死。 但夜流怀看了怀里的宝贝疙瘩一样,还是按下了要将花朝打死的冲动,道了句,“滚吧。” “去哪?”宝贝疙瘩秦朝露转头问。 “夜府不欢迎她,让她滚回云水县。本王会派人护送她回去,至于这桩案子,本王自会查清。” “多,多谢殿下。”花朝低下头,颤颤一拜,又抬起头来看着秦朝露,想开口说些挽回的话,又觉得羞于出口,另外,他们的身份地位已经大不一样了,怕也是攀扯不上任何关系。 最终花朝一句话也不说,默默退出去了,倒是退出去的那一刻,那一点良心还没泯灭,默默地在心里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后来,夜流怀兑现承诺,果真查到了纵火之人,辛良。 辛良在接到皇帝任务的那一刻便知,自己接的不是活路是死路。 陛下那看似恩赐的口气还在耳边萦绕,但他却只能死。 而夜流怀也知道,这事只能到此为止。 不仅是因为主使是皇上,还因为辛良这个暗卫身份只有夜流怀和皇上知道,若无第三者证明,皇上是可以抵赖的。 所以,事件只能到此为止。 夜流怀命人将详细情况告诉了花朝,又送了几百两安置费,算是仁至义尽了。 花朝了解真相以及拿到钱的那一刻,望着京城方向哭得撕心裂肺。 “阿露,我当真错了!祝你们幸福!” 她想,这辈子她大概是没机会见到阿露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手拉手出门玩耍了吧。 这本是他们曾经的梦想,现在她死了夫君,又断了闺友,哪还有梦想可言。 夜流怀彻查纵火一案惊动全京城。 彼时,所有人都跟花朝一样怀疑纵火之人是夜流怀,但他把所有罪证摆在面前时,堵住了悠悠之口。 皇上夸赞了他一番,又借机将查了近一年还未查完的云水县山贼劫银一案交给夜流怀去做。 顺理成章的设立督察院,夜流怀为院长督办此案。 朝堂上,夜流怀抬眸扫了皇上一眼,料定那起纵火案只是铺垫,目的就是为了现在的案子。 毕竟没有纵火案在前证明他的破案本事,那么皇上要让他做督察院院长就会备受大臣反对。 有了此案足可以证明他有办案本事,至于本事高或者低,那就是另外话。 毕竟他是只是督察院院长,负责督察,真正办事的还是在外办案的刑部侍郎胡大人。 由此,大臣们也不好反对,且不敢反对。 走马上任就在第二天,皇上催得很急,夜流怀也就不好多留。 秦朝露在为他收拾细软时总是不安的很,环着他的腰,一抱再抱,“多带些护卫,还有时刻保持警惕。” 她觉得很多人都想弄死夜流怀,皇上,赵家,慕容家总之除了她真心希望他好之外,所有人都恨不得他去死。 所以,她不能如他们所愿。 抬起头来,一双雾蒙蒙的眼眸里闪过几分愤怒和不甘,“夜流怀,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夜流怀想笑,却偏偏抚着她的脸颊想哭,这个女人之前在外人面前,极力维护自己的样子至今还记得。 他夜流怀从今往后也不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煞神,他是有人心疼的。 就是为了心疼他的人,爬也要爬着回来。 多年未曾悸动过得心脏在这一刻跳动的厉害,感动温暖的感觉包裹过来,令他眼眶一红,险些在自己女人面前丢了脸,他颤着声,哽咽的问,“傻丫头,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你就是很好嘛!”秦朝露嘴微扁,都快哭了,她不许他这么说自己。 夜流怀笑着揉揉她的脸颊,声音无限宠溺,“好,好,好,我答应你。”薄唇在她额上轻轻一点,又看了看这屋子,道,“屋里有我给你的地契钱财,在你失忆前,都过到了你名下。 倘是……” “我生气了!”秦朝露跺脚打断他的话。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倘是他死了,带着他的财产另嫁他人吗? 越想越气,转过身,小手死死拽住他的衣领往前一拽,瞪着眸威胁道,“你要是不回来,我就一把火烧光这里! 不,我得先把你的房间弄得乌烟瘴气,然后再烧光这里。” 夜流怀听得噗噗笑,感觉像个稚童在说些气话,可偏偏这幼稚的话语里却满满是对他的喜爱,流到心里暖暖的,满满的。 “放心吧,我们还没成亲,还没孩子呢,我还不想死。再说,我武功高强,旁人近不了身。” “那也……”防不住有人暗算啊。 “而且,我还会带近身侍卫。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秦朝露点头,方才还阴云密布的瞳孔瞬间云开月明,眸光锃亮。 夜流怀是不担心他自己的,反倒是担心秦朝露。 皇上把他调离京城之后,若有想对秦朝露下手简直易如反掌。 想了想,夜流怀也反过来对她嘱了几句,又调拨了几个暗卫,男的暗中保护,女的就跟朝华一样充当她的丫环,千万叮嘱,只要出了夜府,不管去哪都要带上四个丫环。 秦朝露使劲点头。 第一百九十五章 秦老太太和秦如风进宫 夜流怀仍是不放心,心想若是遇到大人物邀她赴宴,又推脱不了这种,很多丫环都可能会挡在外面,这个时候保护还得靠自己。 想了想,他连夜派人买了各种毒药以及麻沸散让她带在身上。 这是失忆前秦朝露经常这么做的事,不过貌似很多药基本都用在了他身上。 夜流怀对此举是又爱又恨,但现在想想,还是带着吧。让她见机行事。 哦,还是不放心,他又连夜命人打造了多款暗器,全部以发钗簪花,手镯等形式戴在她身上。 做好了一切,才放下一半的心,另一半不放的心则是因为自己没跟她一起,没能随行护着,终究是不踏实不放心的。 这下轮到秦朝露噗噗的笑。 夜流怀看她笑,自己也跟着笑,左胸口的位置仿佛塌陷了一般,已软得一塌糊涂。 翌日一早,夜流怀就要走马上任。 秦朝露起了个大早,特意送他出府,二人在门口告别。 但此时,宫里来了圣旨,要秦朝露进宫面圣。 秦朝露和夜流怀对视一眼,心中均明白皇上的用意。 看来接下来的案子势必要翻起惊涛骇浪了。 秦朝露拉着夜流怀的手,紧紧地,碍于公公在前,她只能用眼神提醒他路上多加注意。 既是要翻起惊涛骇浪的,那么赵家必定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在路上设下埋伏。 夜流怀顺手替她扶了扶发簪,也暗示她要保护好自己。 赵家会在路上伏击他,自然也会在宫里伏击她,总之都要平平安安的。 秦朝露点点头,跟着公公上了轿撵,只是这轿子坐如针毡,她也心有不安,握在扶手上的双手紧了又紧,多次回望夜流怀。 夜流怀笑着在原地看她,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他才驾马出发,奔赴云水县。 轿子里,秦朝露眼泪簌簌流淌,一颗心颤抖得厉害,她舍不得,舍不得跟夜流怀分开。 而且这一分开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了。 她心烦。 宫门渐渐近了,威严的大门在视线里带着慑人的威力,秦朝露心头一紧,下了轿子之后,便尽量装得乖巧谨慎,尽量不让那些想借她扳倒夜流怀的人挑出错漏。 “宣秦姑娘进殿——” 深吸口气,她规规矩矩跨步进殿,淡紫色裙带微微扬起,她在众人视线里,走的端庄大气,挑不出一丝错漏来。 好事的朝臣纷纷回望过去,瞧着面前这位穿着打扮都不似从前的女子,倒也的确惊叹她那脱胎换骨的变化。 只是总有一些人对这种变化感到不服。 秦朝露走去时,耳边隐隐听到几声闷哼,还有嘲笑,浅浅的,似风吹过,落在耳朵里,消失于无形。 她头一昂,嘴角扬起,走得越发端庄稳健了。 她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失忆前的事她不记得了,但是失忆后遇到的每一桩事都是冲着她来的。 所以,习惯了应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之后,若有人突然对她好脸色,她反而不自在。 像现在这样,满朝戏谑,她反而应对起来越发从容淡定,心里那点紧张也就悄悄淡了。 “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双手交叠置于头顶,她不紧不慢跪倒下来,伏地一拜。 皇后冷嗯一声,是故意哼给她听。 贞德帝觑了皇后一眼,又看向殿下跪着的秦朝露,抚着胡须,问道,“坊间传言你是再嫁之身,且不是孤儿,家中尚有奶奶和哥哥,可是真?” 秦朝露眉睫一颤,想到夜流怀说过,她的身份已经另做安排,现在是孤儿,所以,不能承认。 但陛下突然这么问起,想来是拿到了什么证据,正等着她下套呢。 所以不承认怕是会犯欺君之罪。 她心里琢磨着,哪一个答案带来的风险更小些。 朝堂上,赵大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她并没有直接答话,就急于开口施压,“秦朝露,陛下问你话呢,是或者不是也就三个字的事,难道这也要思考很久?” “回陛下,民女失忆了,不记得。”眉睫轻颤,发髻上的紫***发簪微微摇晃。 “不记得?”赵大人冷哼,又似早有所料,“这个答案倒是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左右逢源啊。”他对着秦朝露竖起大拇指。 秦朝露余光瞥了他一眼,面上平静如水,但眉睫不经意间已是颤了三颤。 大殿空荡荡的,即便站满了文武百官还是空的。 余光里,雕栏玉砌的承重柱,威严的布置景风格都给人一种不自在的,想要逃离的感觉。 头不自觉的微微低垂,视线所及的尺寸之地,那红毯上第一阶台阶所留的空隙叫她生出几分想要把自己缩小,然后躲进去的感觉。 似乎只有那一片给人一种安全感和归属感。 …… 马蹄声声,京城外官道上,夜流怀同侍卫绝尘而去。 夜流怀知道,此一去,陛下必是动了将赵家连根拔除的狠心,否则就不会让他做什么督察院院长了。 当然,一旦赵家被连根拔除之后,他必将成为下一个被拔出的目标。 而拔除他的关键在于他的软肋,秦朝露。 想到这些,眸光一凛,握着马缰绳的大手渐渐泛白,突然间,长绳一勒。 青墨马抬蹄长啸,因为难受,险些将夜流怀颠下去。 幸好让夜流怀控稳了。 身后的侍卫均勒马停下。 武呈驾马上来,拱手问道,“殿下可有吩咐?” 夜流怀对上武呈的眸子,双眉一拧,眸锋如剑,“速去汉阳张家把那个表小姐带回来!” “啊?” 眸锋扫射过去。 武呈连连道是。 夜流怀仍是不放心,“先飞鸽传书,让他们即刻将人送来,你去中途接应。 进京之后,速去找韩公子。他知道怎么做!” “是!” 武呈勒马掉头,往汉阳府的方向行进。 夜流怀看着远去的人,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再抬眸看向天边时,那云烟尘土的地方,朦朦胧胧,似裹着看不见的阴谋。 他垂眸握紧马缰绳,继续勒马前进。 …… 大殿上,气氛如凝结的冰一样压在秦朝露的心头,压得她浑身上下都是凉的。 她明白,说失忆只能拖上一阵,拖不是问题的根本之法,所以必须要做一个选择。 要是夜流怀在就好了,他会告诉她该怎么做,只可惜,夜流怀不在。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又一个欺君之罪 她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拽着裤腿,拽得指尖发白也没有松开。 “秦姑娘……” “赵大人!” 秦朝露眉头一蹙,心里颇烦,眼神直接敌视过去,满眼的不悦和愤怒掩都不带掩的。 赵大人一愣,又拧眉不悦。 秦朝露冷笑,“我的确是失忆了,又不是骗你。赵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另外,我是不是再嫁之身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要嫁的人又不是你,你管这么多干嘛!” 众朝臣闻言,低垂的脑袋,一个个都抬了起来,又好奇又惊愕地看过去,心道这女人未免太不知羞耻了吧,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秦朝露倒是心中一喜,既然逃避不了,那干脆就想办法胡说八道,东拉西扯,将事件中心扯得越远越好。 …… 彼时,张家已经收到了来信,可表小姐早就让他们给嫁出去了。 嫁得远远的,还嫁去了乡下,怕是一时半会很难找到。 但两位老爷一合计,毕竟夜王殿下帮了他们大忙,这又是个跟夜王冰释前嫌的好机会,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把人寻来,越快越好。 于是张家发动所有人脉,去把表小姐追回来。 谁曾想,表小姐嫁得那农夫竟是个混账,竟又把人给卖了。 张家两位老爷气狠了,虽然他们不喜欢这外甥女,可毕竟也是亲生的,是从他们张家府里出去的,却被人这般糟践,气得直接把那农夫也卖了。 不过,最终,兜兜转转,张家表小姐竟被人卖去了京城,就在大户人家府里做丫鬟。 这倒是节省了路程和时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 朝堂上,赵大人被秦朝露这么一怼之后,直接请出了杀手锏。 原本他还想玩一玩,挖个更大的坑给她跳,但既然她不上套,那就只能逼她上套了。 “陛下,微臣已派人寻到了云水县秦姑娘的养母家,找到了她奶奶和哥哥。 请陛下宣人。” 秦朝露心头狂跳,果然啊,果然有诈。 她可以说失忆不记得,但哥哥和奶奶不至于也失忆了,这个时候只要他们两说认识她,那就等同于她犯下了欺君之罪。 毕竟没人能够证明她的确失忆了。 就算有人证明,朝堂上这些人也不会给她证明失忆的机会。 所以,局势对她很不利。 拢在袖子里的双手都快被她掐出血来了,心脏跳得飞快。 她想好了,如果非要把欺君之罪按在她头上的话,她认了。 但绝不拖累夜流怀,却可以攀扯赵大人。 她手腕上带着的据夜流怀说是赵家女的传世手镯。 她是赵家嫡系一脉,赵大人是旁系。 夜流怀说嫡系旁系素有纷争,虽然中间有什么样的纷争她不知道,但只要亮出这层身份,懂得人自然会懂。 她不奢求借此能扳倒赵大人,却也要扒他一层皮。 这么想着,殿外已经走进来两个人。 秦朝露看着投到台阶上的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两个人影,料定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她的哥哥和奶奶了。 她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所以有些紧张,却又死死控制着情绪,不让那些看热闹的人有一丝一毫机会。 一道清朗有力的男声身后传来,在她身后位置撩袍跪下。 又一道人影同时跪下。 二人齐齐叩拜帝后。 秦朝露瞳孔一滞,想侧头看一眼,又不敢妄动,只余光悄悄扫过去,只可惜角度问题,什么都没看见。 但她身后,那道男人的视线却正正看着她。 秦如风已经快一年没见到自己的妹妹了,这一年时间里,前面还能收到几封信,后面确实一封也没有了。 他的妹妹跟消失了一样,要不是听他京城里做生意的朋友说起,他真就觉得这丫头死了,差点就忍不住奔赴京城来找她。 不过如今看到她的背影他才放心,人还活着,只是瞧着背影有点陌生。 以前的瘦削,灰扑扑的背影如今高了也圆润了些,且穿得十分考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当然,她也的确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她这是寻着亲了? 秦如风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这一年倒是消沉不少,人也沧桑了,脸上也长出了胡茬,家里一地鸡毛。 他的妻子秦王氏与奶奶经常争执。 以前他的小妹在时,他没发现妻子和奶奶有这么大的争执,小妹一走,这争执简直尖锐得不得了。 而且一吵架,两个人就要追到药铺里让他裁决出个对错,没有结果决不罢休。 为此,他的事都闹成了全县笑话。 没办法,事情影响到了生意,秦家药材行好不容易借着瘟疫起来的人气和生意又逐渐垮了。 但这还不是最闹心的,最闹心的是奶奶有心疾症,便动不动借此吓唬他们,逼着他跟王氏合离。 当然王氏也不是吃素的,他娶了妻子七八年,却是在这一年才真正看清妻子的真面目,才意识到当初他打小妹的那一巴掌的确是打错了。 她根本就没有拿药威胁过他们,也没有让他的妻子去求她。 他的小妹,在他们家的确是受尽了委屈。 秦如风吐了口气,心里尽是悲凉和愧疚。 秦朝露听得身后那一声长叹,背脊一僵,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却正好对上秦如风那双满含愧疚又复杂的眼神。 她一愣,明明自己不认识他们,应该有愧于他们才对,为何他们反倒是这种眼神看她。 秦如风想叫她一声小妹,却有人先比他开了口,是冷冷的,生硬的口气。 “秦如风,你来说说,这人你认识是不认识?”赵大人抚着胡须,眸光犀利地盯着秦如风,似乎秦如风只要答一句他不满意的话,就立刻把他挫骨扬灰了。 但秦如风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家里的事处理的乱七八糟,但在外头他还是有一手的。 “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大人此言,草民颇为不解。” 众大人惊呼,暗暗感慨果然是兄妹两啊,这回答方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赵大人视线一紧,似刀锋扫过,冷一咳嗽,朝皇帝方向垂手一拱,施压道,“天子面前,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付出代价。所以,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第一百九十七章 阴谋阳谋 秦朝露眉头一挑,故意驳斥,“大人莫不是欺负我失忆了,认不得家里人,所以随便找个人冒充我家人,然后治我欺君之罪吧?”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手腕上的手镯,随时准备着拿出来,扒他一层皮。 身后秦如风和秦老太太闻言一愣,她失忆了?所以接他们来的人也并非是奉了秦朝露的意思来接他们团圆,而是想让他们当殿陷她于不义嘛! 好生歹毒! 秦朝露闭眸吸气,该提醒的她都已经提醒完了,接下来就看身后这两位究竟是想帮她还是害她。 如果他们跟她见到的其他人一样都处心积虑的想要害她的话,那就当她什么都没说。 如果是帮她的话,那就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秦朝露想赌一把。 殿内安安静静,上百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对了过来,明明有不少人站在这,但此刻却像是空无一人一样。 秦朝露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这一刻,她想到了夜流怀。 也不知,夜流怀到了云水县没有,路上可遭遇不测。 她怕是没机会等他回来了,不过不管是生是死,她都会祈祷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 冷汗自额头渗出,心跳渐弱,眼前一片晕眩,窒息的感觉汹涌而来,但脑海中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可有任何松懈,所以还是那么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跪着,只是气息越来越弱。 她怕是真的要完了。 …… 那厢,武呈等人好不容易打探到表小姐在京城一大户人家家里为奴为婢,寻过去时,却发现她竟是被卖到恭王府上做丫鬟。 恭王和赵氏牵扯到云水县山贼劫银案,他们家夜王殿下又正要去查案。 所以,他们若是这般贸然问恭王要人,恭王一定不会给,所以就只能智取。 武呈想到了韩公子和慕容大人,这二位是夜王殿下的幕僚,有他们出谋划策,必定不难。 于是,武呈脚不沾地地去找韩公子和慕容大人,他跑得浑身是汗,简直快虚脱了。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慕容大人以查案为由请恭王到大理寺一趟。 韩公子和武呈再带着夜王的手令进府直接抢人,带了人直接奔往皇宫。 韩公子知道夜流怀要用表小姐做什么,并且大殿上的事他也略知一二,所以很佩服夜流怀能在千里之外谋算一切,他是个谋定大局的人物。 …… 秦朝露在感觉自己快成仙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一线生机,猛得睁开眸子,擦干冷汗,抬头看向赵大人,举起手中的手镯。 “大人可识得这手镯?据说这是赵氏女才会有的做为嫁妆以及将来传世用的手镯。” “赵氏手镯每一代赵家女都有。不仅女子有,男子也有,男子以玉佩为信物。 不光赵氏有,别的世家也有。 所以,这不足以证明你就是赵氏女。别是哪里偷来糊弄本官的!” 秦朝露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既然决定了要拿手镯扒他一层皮,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他怼回去。 “这手镯不是我偷的,是锦阳公主赵蕴文送的。赵大人不信,可以传她问问。另外,我手里还有一件能证明我身份的肚兜,赵大人可要瞧瞧。皇上可要瞧瞧?” 秦朝露故意借着手镯的事扯开话题,扯到赵家血脉的事上。 如此一来,她就不用把生死机会豪赌在身后两个人身上,并且成功的借查身份一事,让皇上把锦阳公主宣来,然后顺着锦阳公主一路盘问下去,自然而然就能盘问出她的确是失忆的事实。 这么一来,朝堂上那些想要隐藏她失忆,并且硬生生给她扣下一顶欺君之罪大帽子的朝臣们,心思可就要落空了。 而且秦朝露成功的借此反败为胜。 想到这些,她嘴角微微一勾,暗松口气。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之后,再抬眸看着那大殿,那台阶,那承重柱,便没了那等压迫感。 朝堂上,原本静默无声的大臣们,默默砸吧嘴,思付要不要说两句,但好不容易抖起袖子要站出来时候,又想,还能说什么。 皇上还没决定要不要宣锦阳公主,此时站队,未免操之过急。 万一赵大人还有反败为胜的把握,那他们岂不是公然于赵大人作对? 这么一想,又默默地把袖子放下去,垂下头,一言不发。 贞德帝手支着脑袋,目光悠悠地垂过来,又顺便逡巡了一圈,面上淡然,看不清喜怒。 他也在观望,不仅要看看这两方谁更有优势,也要看看这朝堂之上,有哪些人是站在赵氏这边,又有哪些站在夜氏这边,还有哪些人是摇头摆尾的墙头草。 所有人的神色一一敛尽后,贞德帝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做假寐状。既不急着早早退朝,也不急着立即宣人。 秦朝露原本松懈的神色又微微一绷,明白迟则生变的道理之后,更要快点把这事按下来才好。 “赵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了?” 秦朝露抬起眸来,神采奕奕地看着赵大人。 赵大人嘴角微抽,但很快掩了下去,面色平静,沉稳自若。 这么一来,反倒是让秦朝露亮起的眸子又不自觉暗了一下,心里隐隐害怕。 到底是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的确有几分威慑力。 但她相信,这一仗他打不赢了,宣,或者不宣,都对他不利。 除非…… 她余光瞥了一眼身后那斜长的人影,这二人才是她能否取胜的关键。 心下一悬,暗暗叹气,没想到绕来绕去,竟又绕回来了,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方才情况紧急,她能想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赵大人虽一时半会答不上来,但目光却一刻也不曾松懈的紧盯着秦朝露,见她余光瞥向人影,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眉头一挑,心下有了主意。 置于背后的手微微一捻,赵大人冷笑道,“一码归一码。现在要问的是你原本的身份! 究竟是不是再嫁之身,家世是否清白! 陛下”抬手朝皇上做拱,昂首扬高声音,“就算秦姑娘失忆了,并非存心欺骗,也没犯什么欺君之罪。 但她若是再嫁之身,不干不净,身子不洁也不配尊享公主封位! 更别提什么——夜王妃的身份!”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夜王殿下的七尺大刀收不住了 秦朝露愤然咬牙,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个赵大人,好生歹毒。 如此一来,他们虽是平局,但明显她更吃亏一些,首先名声被赵大人毁了,还不能反过来扒他一层皮。 其次,他的路走活了,她的路却被堵死了。 其实方才的局面里,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皇上。 她以为她说到锦阳公主的时候,皇上会派人去宣,那么很多事都会按着她的计划走。 只要证明了她的确失忆,又是赵家女的身份,就可以扒开赵家嫡系和旁系之间的恩怨,所有的账就可以跟他们算一算。 但事情并没按她设想的那样走。 反而,赵大人一句,“就算没有欺君之罪”这句话,算是来了个以退为进。 既不再追究秦朝露究竟有没有欺君,也趁机给他自己扯了一层台阶,还同时转移话题。 所以现在,赵大人的路活了,秦朝露的路却死了。 秦朝露冷不丁打了个寒噤,殿上这一道道望过来的眼神,都像是套在她身上的一道铁链,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仿佛要将她捆死在里面一般。 她除了感觉到窒息,难受,虚弱之外,还有累,一种被抽干了力气,站都站不稳的累,以及一种天下之大,竟无她尺寸容身之地的无力感。 她委屈,难过,想哭,但一想到夜流怀面临的可能比她面临的还要黑暗,恶劣千百倍,她又不得不逼着自己挺过去。 毕竟她是要成为跟他并肩而行的女人,若无法做到跟他一样强大,必定会成为他的拖累。 秦朝露不想拖累他,就只能想办法迈过这一坎。 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输人不输阵。 赵大人脚尖一转,轻挑地转过身来,面向视线下跪在地上的身影恍若衣袍上的尘埃一样。 他抬手一弹,弯眸笑道,“自古以来,王妃都是要选家世清白门第相当的世家女子。 像秦姑娘这般,怕是连妾都配不上,顶多也只能是个通房。就是说通房也是抬举了。” 秦朝露双手拽紧,生生忍下。 众朝臣纷纷转看过来,又默默转回去。 大殿内候着的小公公闻言,呼吸一紧,这要是夜王殿下亲耳所闻的话,怕是要提着七尺大刀追来了。 也亏得夜王殿下不在。 不过,夜王殿下为何偏偏这个时候不在,真是可怜了秦姑娘了。 小公公摇头叹息,最后又借着上恭房的由头悄悄溜走,即刻去跟韩公子汇合,将殿内的情况告知一二。 秦朝露现在没了证明是否失忆的必要,却有了必须证明是否不贞洁的必要。 但她都说她失忆了,也就无法替自己辩驳,只能靠身后这两人。 没想到,饶了这么大的路子,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秦朝露颇头疼,却又不得不赌上一把。 身后,秦如风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些可恶的狗官,仗着人多势众,权势滔天,一个个的都想陷害他妹妹,他自是不会得逞的。 他怒火中烧,没收住,在大殿之上,愤然吼了一句,“他不是我妹妹!” 所有人闻言转看过来,表情有错愕,有了然,有复杂,有微妙。 秦朝露先是被这一声吼,吼得一愣,旋即又眼波一转,松了神色。 很好,她赌对了。 “你胡说八道!本官已经派人查过了,你们家就是有个叫秦朝露的妹妹,而她就是秦朝露,也就是你妹妹!” 赵大人怒容一凛,抬手指向秦如风,如同手里提着一柄无形之剑,就差抬手一刺了。 “大殿之上,君王面前。你可知你说出这句话的后果!” “草民自是知道!”秦如风也不畏惧他们,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他家里那乱七八糟的事也着实折磨的够呛,死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那你还敢这么说!” “草民还未说完,大人先别急着给草民治罪!”秦如风嘴角一斜,面对着朝臣君王,淡定从容,“草民家中的确有一个妹妹,唤做秦朝露,却不是她。 舍妹于数月前早已出嫁,嫁在了本镇一财主家中。 后来,那财主遭仇家追杀。舍妹也被杀害,至今尸骨无存。” 秦朝露心里七上八下,听到他说完这些,她才缓缓地吁了口气。 她听夜流怀说过,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对外散出去的身份是孤儿,并且也并非被山贼劫持上山,而入的军营。 是夜流怀诚恳聘请的。 不过这件事,她身后的秦如风并不知情。 但秦如风能恰如其分的说到点上,才叫她惊喜和庆幸。有机会一定要问问,他是怎么跟夜流怀配合的这么天衣无缝的,难不成他们私底下见过? 其实,秦如风是想到某些事才回过味来的,“云水县里,姓秦的也并非我们一户,叫朝露的也并非舍妹一人。 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查查这小县城里有多少叫朝露的女子。” 他就是想起这件事,再结合眼下的情况,才回过味来。 数月前,在秦朝露去京城之后,镇上突然出现好多叫朝露的女子,甚至还有个别男子。 秦如风开堂坐诊的时候,还遇到过好几个。 所以这名字之多之广之泛滥,让他一度怀疑父亲的取名能力。 虽然朝露这个名字也的确没什么墨水,但这么烂大街的,还是有点丢人。 要不是秦朝露已经很大了,他都恨不得亲自上手给她换一个名字。 不过那时秦如风没想明白,但结合今时今日这一幕,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定是夜流怀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才布这样的安排。 如此一来,嫁给老头的,被山贼劫持的那个人,就不是她了。 夜流怀这人,倒是有些老谋深算。 秦如风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不过他输的心服口服。 “陛下,各位大人。草民没必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诸位面前信口开河。事实如此,诸位可以派人去云水县彻查,看看是不是有很多个秦朝露!” 赵大人气得咬牙,他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事实了。 没想到事情到这,竟然功亏一篑,这一点着实叫他意外。 但仔细一想,也很合理。 夜流怀这等千年狐狸,岂会留下把柄让他抓。 有些不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不甘心认输的大臣突然站出来,开口道,“就算名字一样,难道身世也会一样? 难不成所有叫秦朝露的女子都是收养来的孩子?” 他想,这总该是突破口了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 谁知,话一落反而遭来秦如风的嘲讽,笑声之放肆让那大人又羞又恼,却又碍于百官面前,帝王面前不敢发怒,只能隐忍。 “你笑什么!” “我笑大人真是聪明,的确如此。” 那大人眼睛一瞪,险些骂娘。 秦朝露绷不住笑出声,又连忙咬住唇。 秦如风听到小妹的笑声,气势陡然一昂,声音拔高一度,驳道,“这自古以来,民间换妻,娘妻,童养媳,比比皆是。谁家里还没个养女。 大人若是不信,也可以去查。看看云水县,乃至整个锦国,有多少户百姓家里有这样的养女。” 那大人一噎,说不出话来,同时也后悔自己强出头。 他看了赵大人一眼,希望赵大人吱个声,但赵大人视线微一垂,根本就不想理会。 这大人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归队里。 队伍里,相近的几位大人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他。 那大人低着头,恨不得就此消失。 秦朝露咬着唇还想笑,最后硬是死掐自己的大腿才忍住没笑出来。 此时,内侍前来禀报,“刑部左侍郎慕容大人求见。” 众大臣转过身去。 秦朝露纳闷慕容大人来此作甚,但隐约觉得是来帮她的,毕竟,夜流怀临走前说过,让她有事可找慕容大人。 身后一道人影落过来,缎面袍角在她视线里轻轻一掀又落定,黑色金丝绣线暗纹靴在她身边落定。 慕容大人掀袍半跪,就跪在秦朝露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臣刑部左侍郎慕容容离,拜见陛下,娘娘。” 贞德帝眉头一挑,眯着眼看好戏,但面上却装得亲善仁厚,一本正经,“慕容爱卿,你不是跟太子查案去了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秦朝露闻言,微抬起头,余光朝百官之首的位置看去。 果真发现,除了她知道的夜流怀查案不在之外,太子,恭王均不在。 陛下说太子去查案了,那么恭王呢,也去查案了? 隐约之间,她觉出越来越复杂的阴谋扑面而来,却又似迷雾一样抓不住,打不散,挡在面前,好不自在。 “回皇上,微臣前来就是为了案子,不过是另一桩案子。” “说。” 慕容容离看了秦朝露一眼,命人把人带上来。 大殿之上,一阵铁链声哗啦啦的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秦朝露也忍不住往回看,却意外发现来的居然是张家的表小姐王盈盈。 她震惊了,收回视线时,无意中扫到慕容容离身上却见他冲自己浅浅一笑,笑容飞快掩去。 但秦朝露看见了,所以,慕容容离真是为她而来,她忍不住欣喜。 看来,夜流怀的确在走时为她部署好了一切。 一颗心跳得飞快,此时再看向身边的黑靴,锦袍,以及这个人,她都觉得莫名的熟悉,仿佛夜流怀附身了一样。 方才拢在眉间的惊恐,不安,一瞬间都消失了。 慕容容离侃侃而谈,将张家表小姐如何打晕秦朝露,又为何打晕秦朝露等做了详细说明,并且现场有人证物证。 种种证据环环相扣之下,得出一个结论,秦朝露的确是失忆了。 而王盈盈就是那个害她失忆的罪魁祸首,证据确凿。 王盈盈身子一软,一头栽在大殿上,抬眸望去,视线里皆是她惹不起的大官,心骤然一停,险些死过去,纵是没死成,这会也吓得魂飞魄散,神志不清。 王盈盈又哭又笑,疯疯癫癫。 如此一来,满朝文武更加肯定她的确是打晕秦朝露,导致她失忆的罪魁祸首了。 既然秦朝露是真失忆,那么就不能认定她隐瞒再嫁,有欺君之罪之嫌疑。 再加上方才秦如风又一番话,这件事,横竖都跟她无关了。 围观大臣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赵大人心里波澜壮阔。 所有事情都跟这个女人没关系,那岂不是反过来跟他有关系了。 方才他一直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咄咄相逼,如今秦朝露没事了,岂不是证明他好像要置她于死地一样。 再要是拉出赵家嫡系和旁系之间的那点关系,他就更洗脱不了了。 果不其然,一直不开口的皇上这会懒懒开口,“不用传锦阳公主。这件事朕知道,当年的赵捷将军之女是朕亲自交托给人的。朕认得那方肚兜,也记得那孩子。就是她,错不了了!” 秦朝露震惊,皇上知道,皇上知道还一直默不作声。 朕默不作声怎么了,朕是皇帝,朕想玩你们,谁敢不服。 秦朝露默默不说话。 “好了,这件事也争论了许久了。一个早朝时间,竟让你们浪费了。有这功夫干点正事比啥都强。 退朝吧!” 御前总管拂尘一甩,“退——” “等等!” 总管嘴唇一翻,“朝”这个字卡在喉咙里,险些把自己卡没气,却又不敢跟皇上叫板,端得恭恭敬敬,客客气气,“陛下。” “朕忘了正事。朕念在赵捷将军的份上,决定认了秦朝露为干女儿,从即日起,她便是名副其实的昭阳公主了。 赐封圣旨会后续补齐。但公主身份,配享,即日生效,尔等见了公主,要行君臣大礼,听明白了吗?” “臣尊称!”众朝臣朝贞德帝躬身一拜,又转个身,朝秦朝露躬身一拜,“臣等见过昭阳公主。” 秦朝露脑瓜子嗡嗡的,慕容容离冷咳嗽一声,示意其起身迎接百官跪拜。 秦朝露怔怔地站起身,看着入目的,多数都比她年长许多,甚至明显是长辈的大臣们朝她跪拜,她都觉得要折寿了。 慕容容离噗嗤一笑,倒是觉得这个女人有几分可爱,难怪夜王殿下这般爱不释手了。 百官朝拜完后,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皇上下了退朝令后,赵大人第一个甩袖走人。 皇上却盯着他的背影勾唇一笑,颇有些玩味地叫住了他,“赵爱卿!” 这么一叫,所有百官都停下脚步,又默默站回原位。 秦朝露原本也想走了,看他们都回来了,她也不得不乖乖回来。 贞德帝抚着胡须不怀好意地笑道,“既然赵将军的女儿找回来了,那么是不是该认祖归宗了?” 先前赵家不肯承认的原因是因为秦朝露隐瞒再嫁之身有欺君之罪的嫌疑。 现在一切嫌疑都已洗脱,赵家还有什么理由不让她认祖归宗的。 闻言,秦朝露朝赵大人看去,好奇他会说什么。 赵大人嘴角微抽,不情不愿地道了声,“遵旨!”就退下了。 第二百章 好白菜让猪拱了 秦朝露莫名想笑,心里是说不出的明快,这个时候如果夜流怀在的话,她一定会忍不住跟他说上几句,只可惜抬眼过去都是不怎么熟的人。 慕容容离在视线下,微微一笑。 秦如风则是错愕又愧疚,又欲言又止。 他们的表情,都不像是能够分享喜悦的人,秦朝露砸吧嘴默默忍下了,准备等夜流怀回来之后,再告诉她。 帝后先行离殿之后,大殿内才陆陆续续有人离开。 秦朝露跟着走过时,身旁是秦如风轻细的声音,“小妹。” 她脚步一顿,明白他大概是有话要跟她说,便先匆匆出宫,在宫外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停下。 慕容容离也在,是她叫来打掩护的。 慕容容离带着他们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才放心让他们交谈片刻,他在外把风。 冬日的天有些冷,即便是艳阳高照,也还是冷的。 秦朝露忍不住竖紧衣领,双手笼于袖中,静等面前这个自称是她哥哥的男人说话。 男人开口前,多看了她几眼。 他的小妹啊,果真是长大了,身上有肉了,模样长开了,就是那分贵气也涨了许多,看来在京城过得挺好。 秦如风却在此时叫不出那声小妹了,因为的确有些陌生,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看出一丝曾经的熟悉感。 曾经的他的小妹还是黏在他身后追着他叫哥哥的鼻涕虫,一年前的小妹,还是那个准备挣脱他的羽翼自己飞翔的小蝴蝶,如今却是高不可攀的飞蛾,哪里还有需要自己保护的影子。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要不是他误会了她,把她气走了,说不定现在的小妹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他守着她和奶奶过日子,也挺好。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正如这四季变化一样,挡都挡不住。 秦如风双手靠背,心里是说不出的惆怅。 反倒是秦老太太先开口,问了一句,“在京里过得可好?” “还行吧。”秦朝露低头看着脚碾石子儿,看得十分专注。 “看出来了。”这一身富贵打扮,能不好吗。 老太太对小丫头的恨意已经消减了,只是多年来一直对她冷言冷语的,这会倒也无法亲切起来,能主动开口递台阶已经很好了。 只不过她看这丫头好像不太想跟他们多说,所以,她也没脸再说下去,气氛又这么陷入了沉默。 其实秦朝露不是不想跟他们说,而是无话可说。 她失忆了,失忆之后的她跟他们根本就不熟,能说出点什么来。 半晌才想起来,要说刚才那件事,她还真就有话要问,差点给忘了。 抬起头来,目光浅浅地看着秦如风,问道,“刚才那些话是夜流怀教你说的?” “不是。” “那你这么恰如其分地正好说到点上?你们男人都这么聪明?”视线对上来,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眨巴眨巴。 秦如风刚才还说现在的小妹已经没了以前的踪影,可一看见这种眼神又笑了,她还是那个小妹,一点都没变。 寻找了亲切的感觉后,疏离的神色淡了,说话又自然随意了许多,他道,“你哥哥我的聪明绝不亚于夜流怀。” 秦朝露扁嘴,她这哥哥一直都这么臭屁吗。 秦如风也不开玩笑了,解释道,“夜流怀在云水县早已有所部署,虽然他没说,但是结合今日的局面我也能猜出七八分。” “就算猜出来了,可有关我的身世,个中详细,你又是如何巧妙的对上的。”要知道一段身世经历,一波三折,中间稍有差池就能被人看出谎言来,他又是如何做到这么巧妙的正好对上夜流怀布局。 秦如风解释道,“平心而论。既然想明白夜流怀的用意之后,后续就不难猜出了。 首先,你被嫁一事,全城皆知。夜流怀纵然手段再厉害,也不可能堵住悠悠之口,所以,这一段事实是磨灭不掉的,我只管如实禀报便是。 至于被山贼劫持上山一事,虽然还是有目共睹。但是,上山之后的那段,知道的人就少了。 而且你的两版真假经历的关键点就是在这一段。 我自然不能说你被山贼劫持上山了,否则于你的名声不好。夜流怀又是在那救的你。 要是这么说的话,朝中那些老家伙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所以我就说你被夫家仇家劫持了。 我说的很含糊,却也是事实,那些山贼也是仇家不是?” “那这么说的话,他们也是很容易查到的。”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这茬都过去了。你看,朝都退了,公主也封了,你的清白也都证明完了。谁还去翻旧账。 再翻旧账那就是质疑皇上,跟皇上作对,谁敢!” 秦朝露恍然大悟。 秦如风浅笑连连,又不忘拍拍她的肩膀,颇为感概道,“没想到我们兄妹二人近一年不见,再见竟要形容陌路了。 阿露,哥哥以后都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哥,哥哥……” 澄澈干净的眸子倒映着男人的面貌,他面色有些沧桑,唇边略有胡渣,但秦朝露觉得这个叫哥哥的男人很有几分亲切感,是除了夜流怀之外,第二个让她忍不住放下防备的。 他真的是她哥哥吗? 冬风吹过,吹得发丝飞扬,紫***发簪微微摇晃。 秦如风抬眸看了一眼,这支发钗别于髻前,吊坠侧在耳旁,一看就是心上人送的。 若非心上人送的,怎可能别在这么前面。 别在这么前面的原因也无非就是方便自己看着,好睹物思人。 看来,他的小妹真是长大了,他也该放手了。 哎,不知道为何,内心里涌动一种惆怅,感觉好白菜让猪拱了。 …… 朝华奉命跟紧小姐,但大殿之上不是她这等小小的婢女可以跟随的,便一直在偏殿处静候着。 等了近两个时辰,听说了大殿上的剑拔弩张,但殿下交代不管任何惊涛骇浪,她都不能离开小姐,必须要寸步不离保护着。 所以忍下了想冲进去的冲动,在这默默等,想着慕容大人和韩公子应该会处理。 果不其然,他们的确替小姐解了围,但是——谁来解释解释,他们把小姐带去哪了! 第二百零一章 朝华的过往 朝华以及其他几个婢女得知散朝之后,立刻跟上来,然而,大殿已是空空如也,小姐也不知所踪,守门的士兵只说人出去了,却也说不出具体去了哪里。 朝华感觉自己要完,已做好了夜王回来,以死谢罪的准备,不过谢罪之前,还是拼着一口气,到处去寻。 …… 慕容容离站在最前面给两人把风,隐约的听到身后兄妹两的说话声。 慕容容离浅笑,心想,这当哥哥的还算有个哥哥的样。 先前还担心这个秦如风会不会跟之前秦朝露遇到的花朝一样,都是不靠谱的,如今看来,还算不错。 他没去打扰他们兄妹两许久,抬头望天盘算着夜王殿下那边情况如何了,忽一落目,目光深处正好看见一熟悉的人影左右环顾,脚步急促,似在寻找什么。 慕容容离一想,坏了,秦朝露在这的事他忘记告诉朝华了,如今怕是正在寻她吧。 脚步疾走两步,跑上前去欲拉起朝华。 朝华是武人出生,感觉敏锐,速得感觉一道人影冲来率先就拉开架势,结果刚一出拳迎面看见是慕容容离过来,只可惜,拳风出去已经收不回来了。 朝华吓得大叫,“让开。” 慕容容离原本做好了让开的准备,忽一想,迎着身挨了个结结实实。 朝华一圈打在他胸脯上,出力不小,慕容容离迎面哀伤,退了几步,闷哼出声,险些栽倒过去。 小丫头武功如此之高,他竟没想到,原来以为自己能扛住,这下发现完全扛不住。 胸口一痛,一口血呕了出来。 擦了擦鲜血,满脸哭笑不得,夜流怀教出来的护卫,能有多差,所以,他是不是应该把这笔账记在夜流怀头上? 朝华意识到自己打错了人,又下了这么重的手之后,整个人都慌张起来,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什么的,赶紧把人搀扶起,连连道歉,“慕容大人,对不起,奴婢,奴婢没看见。 奴婢还以为是抓小姐的恶人。” “连我都认不出来,看来,在大理寺的那一个月,我是白喂你了。”说完,吐了口气,满脸委屈和落寞。 朝华心里揪疼,连连表示,“不是这样的。慕容大人对奴婢的好,奴婢铭记于心。只是,只是奴婢惦记着小姐,难免有些过度紧张,还请慕容大人理解。” “你家小姐自有惦记她的人惦记,你还是惦记惦记别人吧。比如说我。” “啊?”朝华面色一红,扶着慕容容离的手腕烫得不行,她真想下一刻就松开,奈何认识她打伤的没道理撇下不管,可是小姐,小姐那边…… 慕容容离很少见她这般模样,犹记得当初太子把她关到大理寺时,她都敢在太子面前大呼小叫。 所以,她现在这般娇羞可爱的女儿态,只在他面前才有的吧。 慕容容离嘴角一扬,感觉这拳没白挨,冷咳嗽一声,又故作镇定地圆道,“是啊,本官都被你打伤了。你关心本官有何不可?” “这,这……倒也不是不可。”朝华头微垂,一颗心都快窜出去了,直觉这个慕容大人好像在撩她。可他说的话又不无道理。 朝华不敢动那份心思,毕竟她是婢女,而慕容大人就算在慕容家不受重视,到底也是世家子弟,是主子,她且不说能不能高攀,仅现在,有重任在身,也不好动别的心思。 见慕容容离能自行站稳之后,朝华就松了手,道了句,“奴婢要去寻小姐了。大人,告辞了。” “回来,回来!”慕容容离一把拉住朝华。 朝华手微颤,下意识地收回去了。 慕容容离目光在她手上一扫,自然敛去,说道,“我知道你家小姐在哪,跟我来。” “啊?”朝华意外。 慕容容离不给她意外的机会,直接扶着胸口,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带路。 朝华跟在后面,只是瞧着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愧疚感更浓了。 慕容容离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就在那。”慕容容离远远地站定,让朝华在自己跟前看一眼就成,“别打扰他们兄妹叙旧。” 朝华乖乖凑过去看了一眼。 慕容容离就在她身后,故意凑近些,微微低头就能闻见眼前人发丝上的豆澡香,沁人心脾,身心愉悦。 朝华一开始没发现,后来发现时发现那个男人离自己站的这么近距,甚至还能感觉到头皮传来的一阵一阵的**感,是那个男人正在撩拨她的长发,偏嘴上说,“你头发打结了,我帮你。” 朝华脸烫得吓人,恨不得钻到对面的茭白田里。 慕容容离却兴致颇好的帮她理头发,其实她的头发很柔顺,发髻小巧可爱,也没什么要理的,但就是喜欢侍弄她的头发,末了还有意无意的扯话题。 “说说你是怎么进的夜府。夜流怀平时有没有苛待你?” “现在说?”朝华觉得现在应该是办正事要紧,可没功夫在这闲聊家常。 但她看慕容容离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再加上他又被她伤了,也就不好意思拒绝,又看了一眼小姐和她哥哥好像还有许多话要说。 最终她还是决定,简单说几句。 六月的博阳城就像一个大火炉一样,即便背靠着墙,也感觉不到凉,反而刷拉拉的掉下一层灰,弄的满脸都是,安心无奈的用袖子擦了擦脸,吐吐舌头表达着不满。 她身旁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同为被拐少女的安然,一个则是人牙子茹娘。 茹娘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两墙之间的死胡同里数钱。 她穿的是一身深桃色外衫,头戴大金叶子发钗,手里数钱的动作干脆利落,只需往手上吐口口水,往钱上一捏,一张张钱钞就哗啦呼啦翻,不时还透着笑声。 而安心则跟安然站在距她不远的墙边等待。 这是今日成交的第三笔交易了,法子是他们两出的,给茹娘赚了不少钱,自然他们两不同于别的人牙子不用被关押,任由走动,且茹娘也不担心他们跑了,毕竟卖身契还在他们手里。 只是这天实在太热,眼前着地面投影的墙壁的影子越来越短,安心的心里就越来越郁闷了。 快至晌午了,肚子饿扁了,茹娘手里的钱已来来回回翻了三遍,钱钞都快化在她口水里了还不停数。 安心烦躁的又抹了抹脸,全然忘记了右手袖子刚刚擦过,已经脏了,这一抹,脸更脏了。 第二百零二章 当年的事 安然贴心的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了擦,还不忘安抚,“算了算了,再等她一下吧。没有她,我们可是连饭都吃不上。” 安心提到这个就来气,这抠门娘们,说好的,用他们的智慧替她赚钱,赚够了卖身契上的数目就放他们走,结果居然出尔反尔。 安然也很无奈,对天感慨,“我们替不少一道被拐的可怜人寻了好的主家,怎么就偏偏没替自己寻一个。” 安心咬牙切齿,“那还不是每次来了好的主人家,她都把我们赶了出去,分明就是不肯让我们被人家挑中,如此就少了替她赚钱的人了。” “哎!”安然垂头丧气。 此时,茹娘已经在数第四遍了,五百两银子翻来覆去的数,直到她自己肚子饿了才停下,小心翼翼的藏好,笑呵呵的走过来,招呼他们跟她去吃饭。 “走,我请你们吃饭去。今日要吃什么跟茹娘我说,我保管让你们吃饱喝足了!” 安心嘴角一抽小声切了一句,安然略有无奈的低头扶额。 茹娘果然不出所料的带他们去了拐角一家最便宜的馄饨摊前,点了一碗素面,她自己来了两碗鲜肉大馄饨,就这么呼哧呼哧的吃着。 这时,一位家仆打扮的中年人自后面走了过来,问了一句,“请问你是茹娘吗?” 茹娘吃的正急,这么冷不丁的一打扰,把她嘴里鼓鼓囊囊的馄饨都吓了出来,喷的满桌都是,连对面的素面也不能幸免,幸好安心躲得快。 看着掉了的肉肉,茹娘心口一疼,语气就不善了,“叫这么响干嘛,叫魂呢!” 说完,又乌眼珠子又仔仔细细打量了那人一眼,来的家仆穿的一般,未见的绫罗绸缎,但也不算太差,推测了一下主人家应该地位寻常,不是达官贵人,应该是商贾之家吧。 嗤,商贾之家算什么,她刚刚做的可是达官贵人家的生意,而且人家一来就要走了十个仆人。 所以对来人就更加嗤之以鼻了,“干嘛,买人啊?买人边儿等着去,老娘还没吃完呢!” 说罢,又继续低头吃饭。 结果刚一转身,飞来一掌,直接拍飞了碗筷,拍烂了桌子,把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了不小。 茹娘自知遇到了个不好惹的赶紧赔笑脸,“大,大,大爷,大侠,客观!”已经吓的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那人懒得听她多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主人说了,能用手解决的,绝不吵吵。我也不跟你说多了。我们府上缺一位厨娘,你那要是有合适的人,就跟你要了。要是没有,我就另去别处!”说罢,欲转身就走。 茹娘赶忙上前阻拦,“别,别,别,有,有的。你看,这两个就是!”茹娘顺手一指把安然和安心叫到跟前。 管家打量了他们一眼,着重低头看了看两人的脚。安然裹了小脚,再加上人很瘦,那脚看起来比三寸小金莲还小半寸。而安心这种不裹脚的女人,就明显大很多。 管家看的太专注,安然并不喜欢,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安心倒是无所谓。 牙婆茹娘忽然想到这两人可是宝贝,不可就这么卖了,所以又立马解释,“我那还有不少呢,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这两个只是样品。您老要是得空,去我那仔细瞧瞧?”说话间已然做了请的手势。 但管家拒绝了,“不了,挑厨娘而已,又不是挑老婆,用不着这么认真。就她吧,多少钱,我替我们家主人买下了。” 那管家要了安心,并且已经在掏钱了。 安心乐了,好呀,终于要摆脱这个吸血鬼了,一想到没有自己出谋划策,她的进账就远没有这么多时,她就畅快的笑了。 茹娘磨牙霍霍,一看到这小贱蹄子笑,就不痛快,忍着随时可能被管家一掌拍飞的危险,她也要坚持建议,“我看您还是到我那看看吧。虽说只是买丫鬟,但是不好的丫鬟使唤起来也是挺闹心的,您说是不是?” 管家忽然想到自家家规特别,府纪严明,也不是所有仆人都吃得消的,是得测试测试,这么一想,就答应了。 “好吧,明天,明天我家主人来了再说。” “你家,主人是谁呀?”茹娘弱弱的问了一句,心中纳闷谁家招的管家还有这等身手,主人家是开金库了还是开银库了。 “我家主人叫夜流怀。”管家淡淡的说着,说完就走了,没有丝毫逗留。 茹娘还在嘴里念叨了几句,夜流怀,夜流怀。 顿然领悟,惊的的呼出了声,乍然引起所有人主意,茹娘赶紧捂住嘴带着两人回去。 安心和安然都在纳闷,这个归云彻是谁,何以让她如此害怕,直到到了屋里还心有余悸。 再三追问之下,茹娘才说,“夜流怀,锦国的大将军,要说名字知道的人并不多,但说名号,你们一定听过。他就是煞神活阎王。” 安心和安然闻言也豁然一惊,活阎王在骂人的话里经常出现,也的确听人说起过他的面目可怖,却未曾亲眼见过,还以为只是虚构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还是当朝将军,如今还要选仆人? 不过也正是这么一选,最终还是选了安心入了夜府。 不,那时的夜流怀还在戍守边关,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博阳。 在博阳府顺带带了个厨娘回去。 而那个厨娘入府后改名叫夙离,也就是后来被赐给秦朝露做贴身丫鬟的朝华。 朝华是入了夜家才知道,那天夜流怀挑选厨娘是为了夜家几位夫人小姐的。 听说夜家家人来博阳府拜菩萨,因水土不服食不下饭。夜流怀就到处招厨娘。 朝华是后来被重用之下又跟着侍卫学了功夫做了女侍卫,起初的目的也是为了保护夜家女眷。 只可惜后来,她还是未能完成任务,让夜家的女眷遭人劫走,这才有了朔城之乱。 说到这里,朝华眼里浮起一抹愧疚和难过,目光下意识地往秦朝露那边看去。 她想,她无法做到的事也只能交给小姐了。 朝华当年差点被夜流怀打死,是老太君出面才捡回一条命,尽管她现在已经努力去弥补了,但是殿下心里的伤害始终是挥之不去的。能够抹平殿下伤害的那个人只有小姐一人。 第二百零三章 映月 “好了,我走了,你也快点回去吧。别让家里人久等。” 秦如风扶了扶秦朝露发髻上的紫***发簪,有最后一次看了她一眼。 秦朝露抬起头来,正好撞见他眼底那抹依依不舍的眼神,心里触动了一下,有些心疼。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道了一句,“后会有期。” 秦如风哽了哽,也简单道了一句,“后会有期。” 之后,各走各的。 秦朝露跑去与慕容容离汇合。 慕容容离正听朝华说着她曾经的过往,说着说着说到当年夜家的事,心里琢磨那件事背后是否有人里应外合。 毕竟,夜家当时这么多人,又有护卫护着,应该不至于全部被敌人俘获,除非有人里应外合。 正想的入神时,秦朝露走了过来,秦朝露看到两人挨的这么近,慕容容离的手虚虚地搭在朝华的肩膀上。 朝华仰头诉说衷肠,那样子,让秦朝露看了有些想笑,却又故意冷咳嗽一声。 朝华回过神来,正好看见慕容容离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虚虚的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她吓了一跳,羞涩地跑到秦朝露身后躲好。 秦朝露想笑又怕小丫头害羞,又忍住了,只是抬眸与慕容容离对视一眼,好似两争夺猎物的猎人。 …… 夜府庄子里大柳树下,横七竖八地躺了好些泥匠。 虽是冬天,但正午日头还是很晒,都在午憩,等过了最热的时辰才可以继续开工。 但他们睡不着,心里烦。 因为另一个泥匠张小宝吃坏肚子来不了之后,换了一个叫阿兴的瘦皮猴来。 此人长得过于斯文不像是干粗活的人,性子又沉闷,干起活来还不要命。 大中午的,别人都要休息,偏他还在园里干活,如此一衬,倒显得他们偷懒了似的,谁人心里能好受。 里边干活的声音叮叮当当传来。 有人忍无可忍之下,转身跟工头说道,“要不把这小子踢了吧。” 其他人闻声,抬起头来。 “再忍忍!”工头二牛斜躺在草坪上,闭着眼,手里把玩着鹅卵石,心里也烦。 其实那小子赚多赚少与他都是无碍的,毕竟他是工头,拿的大头。 只是这小子让他实在看不惯,沉默寡言不说,还整日一副拼命干活的样子,这是有多缺钱。 但他偏偏是张小宝的朋友,张小宝为人不错,他要给张小宝几分面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忍一忍的好。 二牛想到什么,突然转过身来,朝那人说道,“张小宝是不是今天回来?” 被问的人愣住了,想了想,好像真是,但这都半天了还不见人啊。 所有人又都泄了气,继续仰躺着,该干嘛干嘛。 园内…… 灰板快准狠的抄起,青砖三面涂上泥,反手拍进砖墙里,瓦刀紧紧敲实,多余泥巴挑出来,甩进桶里,木桶微微摇晃,一半泥巴落在地上,地上斑斑点点。 阿兴擦了把汗,一脸严肃的添砖加瓦,继续蛮干。 小半个时辰后,一道一尺长一尺高的墙在她豪横的动作下拔地而起,边上错落着一排泥点。 阿兴自动忽略泥点,目光仅盯着墙,瞧着像个样子,脸上这才满意一笑。 感觉到有人看他,他下意识地转看过去。 身后,一穿着体面的婆子正跟另一位二十五六岁的丫环在说什么。 瞧着背影有些熟悉,仔细一辨,是映月。 阿兴看到映月难得出现的背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停下动作,细听了几句。 那婆子对映月说,“老太君派我来接你回去,说你罚也罚了,悔也悔了,是时候回去了。” “嬷嬷,老太君她,她,她不恼我?” 映月怔怔地看着嬷嬷,眼里还有几分愧疚和感激。 嬷嬷摇头,“当日老太君赶你到这时,她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记得,映月当然记得。” 老太君说要庄上管事的记住,她是她看中的人。 但映月以为老太君会忘记自己,毕竟夜府下人多了去了,老太君当时那么说,只是习惯了自己的伺候后,难免有些舍不得的。可是自己离开那么久了,早已有人替代了自己的位置,老太君该不会记得,可没想到她竟还是记得了。 身为一个下人,被主人家这般记挂着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鼻头一酸,朝嬷嬷行了半礼,她道,“好,那我这就收拾收拾,跟您回去。” 嬷嬷应了一声,要身旁小丫鬟跟进去帮忙,被映月婉拒了。 映月走时朝侧方向看了一眼,正好阿兴抬起头来,滞滞地看她,瞧着她也看向自己,又尴尬的错开眸,假装不在意的继续砌墙,可眼底却划过一丝哀伤。 他这么拼命的赚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道一句,“姑娘,我想娶你。” 可如今,映月姑娘又回到了夜王府,又成了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而他只不过庄上泥瓦匠,怕是配不上她了。 “小兄弟,我这有两本书,我瞧着没用,不过好像对你挺有用的,送给你。” 听到熟悉的温婉的声音,阿兴眸光一亮,急急掩去溢出来的泪水,激动的转过身去,果真就看见映月那张红扑扑,又温婉动人的脸出现在视线里,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近,更亲切。 映月冲他微微一笑,将东西往前递了递。 阿兴看了一眼《木工经》,《缮营令》,的确是对他大有帮助,不过他却说了一句,“不要!” 映月嘴微张,头一次送人礼物被人拒绝的,还真是有点挂不住,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住了,不气不恼,只是伸手抓过阿兴的手,将东西拍进他手里,温婉平静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微恼的倔强。 “既然东西送出去了,就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扔掉也行,反正与她无关。 说完,她转身跟上前头嬷嬷的步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阿兴心情起起伏伏,颇不是滋味。 其实不是他不想要,他这么说,只是想让她记住他。 但似乎这样的记住方式先让自己心里不舒服了。 毕竟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应该留点美好才是。 阿兴叹气,将书本往旁处一放,继续砌墙。 此时,午憩时间刚过。 外头的泥匠们陆续进来。 工头二牛还踢了那人一脚,“起来了,还在那生什么闷气!” 那人这才起身跟来。 第二百零四章 三当家现身了 他们过来时,正好看见阿兴放下的那两本书,捡起一看,“嚯,这可是名家整理编纂的好书啊,对木工建造讲解最深最全。 不过据说刊印不多,到现在已经寥寥无几了。” “我看看,我看看!我师父临终前也跟我提过这两本书,还说若能得此书,便是死而无憾了。”抢过书册的人,正是方才提出要踢走阿兴的人,此刻手里紧握着两本书,恨不得占为己有。 “阿露,这书你是从何得来?”那人追着他问。 阿兴这才明白原来这两本书天下难寻,所以映月为了找这两本书应该也煞费苦心,所以她心里是有他的吧。 后知后觉的他,疯了似的追出去,但夜家庄子何其之大。 等他追出去时,马车早已不见,只留下地上一片深深的车辙一路往前,直到视线的尽头。 双目被狠狠刺痛了一下,心也跟着揪疼,早知道这样,刚才应该说一句谢谢的,早知道这样,他应该早点表明心迹的。 早知道,若是有这么多早知道也许就不会留下遗憾了。 “喜欢?送你了!”阿兴忙里偷闲地回了一句,反正她就是来顶岗的,并不打算深学,若有人喜欢,就送给他了,还能顺道卖个人情。 那人尴尬了,方才还叫工头把他踢了,转头人家就送这么一份大礼,他感觉无形之中,一记耳光打在脸上,啪啪的。 所有泥匠全都望过去,努力憋笑。 那人原本想硬气点说声不要,但心里实在喜欢,最终还是舍了脸面,道了一句,“谢谢!” 其他泥匠笑翻在地。 此时他们再看阿兴就觉得这小子忽然顺眼起来了,心里开始为他辩解,觉得这小子也就是性格古怪,为人还是豪爽仗义的。 气氛好了,有人就上来问她,“你小子为啥这么拼命?钱又赚不完,够用不就成了?” 众人说说笑笑,散工后,还相约去下馆子。 阿兴不想去,他还有事。 那些个匠友们还以为他掏不起钱,方才赠书的工匠觉得自己板回颜面的机会到了,说什么都要他去,他请客。 阿兴不是不想去,是真的有事,她晚上还要出摊呢,没空。 那人还不高兴了,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我李虎子!” “不是,我真的要出摊!” “害,出摊能挣几个钱,我给你补了。” “就是!” “五两银子!” 李虎子将搭在阿兴肩上的手默默收回。 …… 秦朝露正同朝华准备回夜府的时候,宫里又来人了。 御前总管大公公笑眯眯地走过来,行了礼,“公主殿下,陛下和娘娘请您入宫。” “不是才出宫吗?”秦朝露脚步一转,看着御前大总管那笑得完全看不透的脸,问道。 大公公回答的十分巧妙,“您才封公主,自然要为您办一场家宴。陛下和娘娘伉俪情深二十余载,膝下只有太子一子,无女。 好不容易封了昭阳公主,自然是要好好摆宴一场。 公主,请随老奴进宫吧。” 公公侧身让开,笑着作请。 秦朝露倒也不意外,她就知道此行入宫不会那么轻易放她离开,是以她倒也没什么波澜。 “小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秦朝露俯身跪倒,朝华从旁撩开她的大氅,不留一丝褶皱的铺在身侧。 贞德帝自上首往下看去,当真是觉得跪着的女子有几分贵气和大气,即便在市井生活了十七年,也丝毫没有染上市井之气的感觉,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不禁心中感慨,到底前世差点掀翻了江山的人,还是有几分实力的。 皇后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贞德帝才回过神来,开口平身。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嗯——”皇后阴阳怪气地嗯了一声。 贞德帝觑了皇后一眼,嗔怪,“这么大个人了,还为着那天的事记仇呢?”说完又笑看向秦朝露,“平身,平身吧。朕既封了你为公主,那就是认了你做干女儿。 往后见到朕和皇后,同太子一样喊父皇母后便成。” “是!”秦朝露规规矩矩答着,心里却开始发颤。 贞德帝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句话两次提起她大闹太子喜堂一事,这是在故意加深她在皇后心中的仇恨吧。 “来,重新叫一声。” 果然,他的目的果然如此。 秦朝露可不敢叫皇后为母后,却又不能抗旨,心下反复琢磨,迟疑再三。 奈何,实在找不到好的解决之法,只能艰难地道了句,“父皇,母后。” 皇后嘴里传来一声冷哼。 秦朝露咬着唇瓣,一言不发。 …… 军帐里上首坐着大将军夜流怀,两侧各坐了几个副将,灯影幢幢,几人视线扫看过来。 某人跪在地上,身子轻颤,低垂的脑袋直接贴在了地上,“大人,哦不,将军,王爷。人不是我杀的,跟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夜流怀同左右副将对视一眼,并未直接问,而是一直盯着这个人。 此人是云水县一酒馆的老板。 之所以抓他回来是因为,夜流怀已经从胡大人嘴里得知先前负责彻查云水县山贼劫银一案的朱大人是死在此人的酒馆中。 事发时,据目击者回忆,此人最有作案嫌疑,而且此人之后连夜逃跑,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子和恭王暗中较劲,拼命追查的案子便于此人有关,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让夜流怀先找到,并带了过来。 军帐内安静异常,烛油倾泻的声音滋滋地响着。 所有人的心脏扑通跳个不停。 案子拖到今时今日已经拖了许久,是时候彻查干净了。 这个人,今晚要是不能开口的话,过了明晚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乱子。 夜流怀在找他,恭王和太子也在找他,赵家,慕容家都挖空了心思要找到他,所以,他们必须赶在他们找到他之前,先从他嘴里套取重要信息。 一阵破空声自外透进来,军营起了小小的慌乱。 夜流怀下意识地站起身。 一哨兵自外进来,“殿下,有人求见。” 夜流怀抬手示意让他把人带进来。 营帘一掀,一清瘦轻柔的男子自外走了进来,阴柔朦胧的眼眸里却带了几分杀气,来人正是消失已久的云水县老虎山上三当家。 第二百零五章 谈判筹码 左右将军豁然睁开眸子,如炬的视线扫射过去,比那烛火还要耀眼七八分,眼神中既流露着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又飞快掩去,转看向上首的夜流怀。 夜流怀眸色不着痕迹,让哨兵退下后,站起身,亲自走到三当家跟前,左右饶了几圈,打量了几眼,已心中有数。 三当家脚步跟着夜流怀的方向转,垂眸抬手,规规矩矩一拱,既客气,又不客气,声音阴柔细腻,却又透着狠劲,“许久不见,将军已跻身成为一朝王爷。 草民在这恭喜殿下。” “三当家怎么突然现身了?”夜流怀眉头一挑,又回到座位上,撩袍坐定,好暇以整。 “自然是来奔条活路。”他答得干脆利落,又直白。 “之前就没活吗?”夜流怀勾唇邪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角,心情颇好。 老虎山上的三当家,消失匿迹了近一年时间,突然冒出头来,主动送证据,定是别有所图。 所以,夜流怀不急着听下去,而是先静观其变,等着对方先开口,一旦让对方急了,那谈判的价码就容易压的低些。 指尖微微一弹,目光看着桌上一粒细微的灰尘,夜流怀嘴角扬得更高了。 三当家眉目微敛,已没了方才的淡定从容,反而透出一丝微末的心急。 他还以为他们找了自己这么久,他的出现必定让他们大喜过望,然后再谈条件时一定会顺顺利利,可没想到夜流怀面对他的到来,竟是这样的可有可无。 仿佛他在与不在都不妨碍大名鼎鼎的夜王殿下追查案子一样。 不过仔细一想,夜流怀的确有这个本事,难道真是自己消失匿迹太久了,对外面的消息掌握的不够全了? 不行,不能让夜流怀觉得他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殿下可知道,老虎山的山贼为何敢劫朝廷的赈灾银,又为何敢杀太子派来的护送赈灾银的禁卫军,还一个都不剩?” “哦?说来听听!”覆于桌上的大手微微抬起,支着脑袋,一脸浅淡的看着他,神情没有半分好奇,反而有种逗弄。 像是在逗弄宠物一样。 三当家微微一愣,瞬间就不想说下去了。 但这时,左将军周雄却兴致勃勃的答道,“这还用说嘛,你们有恭王这座大佛,当然是遇神杀神遇佛**了!” 哼!这么简单的问题用得着在殿下面前摆弄嘛,连他这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莽夫都看出来了。 “哦,你们真是这么认为?”方才还透露的失望瞬间一灭,三当家一如既往的斗志昂扬,看来,是他高估他们了。 “咳咳,喝茶。”右将军陆南平左手执起右手的袖子,右手端了自己面前的茶推到周雄跟前。 周雄眼皮一抬,咋了,他说错话了?他哪里说错了,这不就是事实嘛! 奈何基于夜王殿下面前,周雄不敢放肆,便气呼呼的一句话也没说。 陆南平替他解了惑也断了三当家的心思,“那是因为,老虎山的山贼并不是普通的山贼,而是兵!” 兵这个字伴随着手执茶杯的声音重重扣下,敲得三当家心头一紧,也敲得局势越发紧张了。 “不出意料的话,这些山贼应该就是,当年陛下的十四皇弟,锦国的慎王殿下兵败之后留下的府兵。 四处逃窜之下,占山为王做了山贼。 所以,三当家是不是想说,当今恭王与反贼慎王有牵扯?” 手抚杯沿,夜流怀把玩了几下,抬手一饮而尽,又重重扣下。 这一扣,扣得三当家心坎颤得更厉害了。 他原以为他们不知道,他可以那这件事交换条件,但没想到他们也知道,如此看来,留在他手里的把柄就越来越少了,可以交换得条件也越来越小,心里没来由的急了。 夜流怀淡淡地看着他那点小心思逐渐浮于脸上,眸光微眯,神情微妙,“不若先说说你的条件吧。既然藏得好好却突然冒死前来,弃暗投明,除了想奔条活路之外,应该还别有所求吧。” 只要条件不过分,他倒是可以酌情考虑。 毕竟,这个三当家能从恭王派遣的暗杀高手手下死里逃生,这武功,手腕和心眼不容小觑。 若是能收到自己麾下,就大大增加自己的胜算,倒也是好事一桩。 “嗯——” 这么问的话三当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他想说,他要一个人,夜流怀的未来王妃,秦朝露。 此女的另一层身份与北冥最大又最隐秘的某组织有关,若是能在她意识到自己的真正身份之前先攀上关系,就可以借住她攀上北冥。 北冥多奇人异事,他所图正是那些超乎寻常的本事。 奈何,这样的要求本就无理。 若是夜流怀并不知道种种,一切由他说了算,那么他提出这个要求,夜流怀就算感到冒犯,也不得不按耐住脾气仔细思考。 但眼下,计划赶不上变化,落下锋的是他,他再提出这种请求无异于自寻死路。 想了想,只能选取一个保守又折中的法子,他跪下来朝夜流怀拱手,“早就听闻王爷威名,奈何之前身份有别……如今,我想归入王爷麾下,做王爷的左膀右臂。” 夜流怀眉头一挑,他方才也正有此意,但——此人野性难驯,心思活络,怕是不容易就这么乖乖臣服的。 他越是表现的忠顺乖巧,越是暴露他的野心。 夜流怀不收。 “为何?”三当家都急了,如果夜流怀不收,那他今天无异于自投罗网。 “本王的军营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你要想进军营,就必须通过考验。若是想靠提供此案有关的关键线索就想让本王破格录用的话,那你就太小瞧本王了!” “你!”三当家脸色惨白,咬牙切齿。 夜流怀眸光扫射过去,直觉他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归于自己麾下,若是早有这个打算,早干嘛去了,为何偏要此时现身。 所以,一定另有原因。只不过这个原因怕是只能慢慢去寻了。 眼下,夜流怀还不想与他为敌,所以适当做了让步,“不过,你只要你弃暗投明,将所知道的都说出来,本王可以保你不死。” 第二百零六章 慎王的后代 “那看来殿下知道的还不多,我还是有谈判筹码的?”三当家勾唇一笑。 夜流怀对着他的眸子冷冷一嗤,大手从桌上书本下取出一封信,向三当家示了示,“这是朱大人生前留下的一封信。朱大人死后一直有亲信暗中保护着。 本王来了之后,那亲信才冒死交到本王手上。 信中记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你知道朱大人为何而死吗?就是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说到这里,夜流怀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着朱大人的身影。 谁能想到,一个在云水县张牙舞爪,恃强凌弱,还曾经不把他夜流怀放在眼里的一个奸臣,竟然在心底最尊敬的还是他。 兜兜转转到最后,朱大人竟然要亲信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将信交到他的手里。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朱大人看着不靠谱,却也是查案的好手,竟然真就把整个案子彻查干净了。 看来,之前所谓的张牙舞爪和恃强凌弱不过是因为碍于赵氏和慕容氏两族的势力,不得不详装出来,目的也是为了求一条生路罢了。 只是最终因为,宫宴上,赛马场上一番惊心动魄之后,秦朝露为了保全夜流怀,说出云水县一案,导致皇上也参与进来。 皇上的施压让朱大人左右为难,不得不硬着头皮彻查下去,才最终有了这样的结果。 之后,胡大人顶替了朱大人的位置。 夜流怀看着手里的信,想象着朱大人生前的样子,久久没能把他那张牙舞爪无恶不作的模样,跟破案入神精明能干联系在一起,总觉得不搭的很,但事实却是如此。 回过神来,夜流怀抬眸看向三当家,情绪有些不好,“如果你不想说,就不必说了。来人,送客!” 军营外,士兵听命上前,“请吧。” 三当家脸色一白,他以为这是夜流怀逼他说出真相而用的急招,眼下看来却是真的,他当真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掌握了什么。 但相反,他却非他不可了,毕竟一旦从这军营走出去,他就等同于暴露了行踪。 没了夜流怀的庇佑,他就得独自跟恭王派来的高手单打独斗了。 等等!这难道不也在夜流怀的算计之内吗,夜流怀是知道他已经孤注一掷了,所以才不怕他跑的吧? 想明白这些后,三当家脸色铁青,“你!” 夜流怀双手一摊,嘴角微扬。 三当家毫无办法,只能一一道来。 “据传,恭王是丽妃赵氏和反王慎王所生。所以,慎王覆灭后,未没剿灭的府兵全都乔庄成普通人留在民间,时刻准备着助恭王一臂之力。” “嗯。”夜流怀点头,这点,朱大人的信里也有提及。 三当家看了他一眼,听他一嗯便知道这件事他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哎,忍不住叹气,这么看来,他好像真的没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得了他了。 “恭王的事,你是如何得知?”夜流怀觑向三当家。 朱大人知道此事是暗中调查过,那么这个人呢?也暗中调查过? 他这段消失匿迹的时间都是调查这桩事去了? 三当家抬眸呵笑,脸上辨不清是什么情绪,“实不相瞒,在下就是当年慎王府兵后代。山上那些兄弟,也有不少都是当年府兵留下的后代,当然也有江湖中,后加入的。” 所以,他知道这件事,不足为奇。 夜流怀双手支着脑袋,冷声一笑,“如果你没诚意的话,本王不问便是。来人,送客!” 三当家面色一白,放弃狡辩,妥协道,“你可听说过慎王当年有个小世子。在慎王兵败后,那个小世子被大军捅死了?” 夜流怀不意外,他就知道一个普通的府兵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内宅之事,要是连府兵都知道了那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陛下当年也就不会只是灭掉整个王府,一定会血洗整个天下,叫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全部埋于土下,丽妃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活着。 “继续说。” 三当家这会也不再想着说谎了,既然骗不了夜流怀,干脆就出来,“我没死。我母妃临时前将我和下人的孩子掉了包。 她抱着下人的孩子实在大军之下,我被人送了出去。之后流落江湖,在外漂泊了几年,辗转来到老虎上。 不过,山上的人并不知道我是小世子的事,我也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因为我从没想过要替父皇报仇,也没想过要成什么大事。纯粹只是想找个栖身立命之说。 直到有一天,大当家接了一笔大买卖,就是抢劫朝廷的赈灾银。 这是他私自接的,根本没问过我们两位当家的意思。 我知道这买卖要是接了,一定会闯下大祸。没办法,为了自保,我只能设计让他们内乱打起来,再在混乱中逃出生天。” “说完了?” “说完了。”三当家一脸认真严肃地看着夜流怀,自认为这会夜流怀总不会有怀疑了吧,因为他的的确确是知无不言言不尽了。 但夜流怀何其聪明精明,见他许久不说消失匿迹的这段时间去了何处,又为何突然决定冒出头,便直接问起。 三当家无奈咬牙,真是没想到夜流怀这么精明,他以为说了这么多,也差不多了。 可没想到该是逃不掉的,真是一点都逃不掉。 夜流怀笑容一凛,目光死死的盯着他,这才是三当家冒死前来的真正原因,如果不弄清楚他真正的意图,他始终不放心的。 好吧,看来有些事,相瞒也瞒不下去了,但不能全说,真话假话掺在一起的话,才最让人难以辩驳,“我去了北冥,遇到了一个高人,拜了她为师。之后从高人口中得知她曾是锦国赵捷将军之气,有个女儿,至今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三当家特意顿了顿,抬眸看向夜流怀,想来话至此,后面的不用说,他也都明白了吧。 夜流怀闻言,一向处变不惊的脸色,果然就变了,他的眼神微透出些情绪,虽然很快掩下去,但还是叫三当家捕捉了一丝,他在辨别他这话的真假。 第二百零七章 家宴 三当家双手一紧,心里不自觉打鼓。 但夜流怀并没发现他的异样,也相信了他的话,“你可还能找到那个高人?” 三当家松了口气,既然夜流怀敢这么问那就是说他相信了他的话。 他嘴角一扬,方才落下的气势又重新提了起来,“高人难寻。我是想拜她为师但也没拜成。” 夜流怀皱眉。 “殿下这是不信我?”他苦笑,“也对,这话听起来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但我也没必要骗你。 我失踪的这段时间,自然不会躲在锦国,所以去了北冥。我知道北冥之地没人敢擅闯,所以在那躲了一阵。 之后,因为想拜高人为师才答应替她来寻女,就此而已。” 夜流怀把这句话反复琢磨了一遍,他说的虽然没有证据,但条理清楚逻辑也对得上,应该是真的了。 “好吧。”夜流怀转头看向周雄,“带他下去好生安置。” 周雄瞪了三当家一眼,心有怨言但没敢违抗军令,就这么带他下去了。 接下来,夜流怀就要好好查查这案子。 其实整个案子,朱大人都已经查完了,只是事关慎王和丽妃的事,就看他们有没有胆量挑明出去。 …… 昴日十分,宫里家宴刚刚开场。 家宴是摆在皇后宫里,主席坐着皇后和皇上。 秦朝露身为新封的公主直接坐在了他们下首第一个位置,颇有些坐如针毡。 门外,宫人从容来禀,“陛下,娘娘,太子和太子妃驾到。” “宣。” “是。”宫人福身一蹲,请了太子和太子妃来。 秦朝露眸微垂,十指微微拽紧。 她和太子的事传得街知巷闻,尽管她失忆了,并不知道其中的真假,但被传了这么久之后也知道要避嫌,可如今她是公主,是太子名义上的妹妹,这就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见面。 可太子愿意见她吗? 一会打招呼时,她同他打了招呼,他却置之不理,岂不是很尴尬? 不过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陛下和娘娘封她为公主又赐家宴的真正原因吗?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尴尬的。 想通这些后,手指微微松开,面色也平淡自然了许多。 太子和太子妃迎面走来,到下首处,也就是秦朝露的位置,朝上首帝后遥遥一拜。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平身!” 太子转身欲落座,正好一转身看见原本自己的位置坐着秦朝露。 秦朝露看见太子看他,适时站起身,忍着各种尴尬,艰难地行了一礼,“太子哥哥,嫂嫂。” 这称呼吐出来着实微妙,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直吸气。 太子微微颔首,面上看不出情绪。 太子妃慕容锦绣倒是绷了脸,十分不悦。 秦朝露也只当没看见,行过礼便自觉坐下,难道还要等着帝后让她坐下? 那方才他们也没为她引荐太子,摆明了是想看笑话。 “传膳!”贞德帝发令。 宫人开始传膳。 一道道菜肴陆陆续续过来,看得人直流口水,不过秦朝露知道,这顿饭怕是吃不好的。 果然,还没吃几口,皇后就接着话题发挥下去,“陛下既是封了公主,那往后少不得要进宫请安。 这宫里的规矩还是学一学的好。” 皇后看了陛下一眼,见陛下没有反对,便又转过头对秦朝露继续说道,“宫里的冯嬷嬷也是多年的老人了。她手里教出过不少嫔妃小主,都是一等一的好。 往后就让冯嬷……” “母后!”太子突然出声。 秦朝露眸光下意识地转看过去。 太子看了她一眼又对上皇后的眸光,起身禀道,“冯嬷嬷年事已高,已经到了荣养的年纪,还是别麻烦她老人家了。” “害,本宫当是什么呢,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金丝绣线凤袖轻轻一抖,抬手断了杯茶喝,又放下,道,“无妨,冯嬷嬷本就是干这个的。 你不让她干,她还不高兴呢。”又垂眸看了秦朝露一眼,“昭阳,你觉得母后这安排如何?” 母后二字落在秦朝露心坎上,如同被印章戳了一下,滋味很是复杂,却又不好表露出来,但她知道皇后并不待见她所以安排的嬷嬷多半也不是什么好嬷嬷。 太子突然一惊一乍的出声阻止想必是知道那嬷嬷的情况,只是不方便驳皇后的脸面才说的如此隐晦。 她想了想,余光朝太子那边一扫,太子果然忧心忡忡地落过来,那看来是真的了。 “怎么?这么点小事还要想这么久,难不成你觉得本宫要害你?” “儿臣,儿臣谢母后恩典。”提裙往前走了几步,秦朝露跪拜谢恩。 皇后这才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一家人吃菜喝酒。 太子妃慕容锦绣笑容满面地端起酒杯承了皇后的情。 太子闷闷不乐的吃着酒。 秦朝露听着慕容锦绣笑得这么开心便知道所谓的学宫规肯定不是什么好开场。 贞德帝与皇后碰饮一杯,末了余光看了秦朝露一眼,心里想了很多。 原本贞德帝私下已经跟秦朝露谈妥了,一旦封为公主,就立刻安排一桩案子让她接手,再趁机以此做跳板顺势接过督察院院长之职彻查云水县的案子,没想到她失忆了,一切计划就不得不做调整。 京城青禾街上那家起火的铺子,他有意放了花朝一命,就是让花朝找到秦朝露,求秦朝露帮忙。 只要秦朝露出手追查此案,他就有法子将此事公开,让朝臣百官都知道她的办案手段,届时督察院一职就好办多了。 但没想到最终彻查的人是夜流怀。 贞德帝有些纳闷,按说她只是失忆又不是失心疯,不至于失忆之后连性格都变了。 失忆前还有些强女子性格,失忆之后怎么就成了弱女子了,当真是叫人捉摸不定。 是失忆前她就刻意强装出强女子性格还是说,借着失忆之后,伪装成了弱女子。 皇帝觉得,他对这个女人委实有些看不透。 罢了,不管结果如何,虽然督察院院长一职让夜流怀坐了,但夜流怀的软肋在他手上,也知道他翻不起大浪来,贞德帝也懒得再理会,起身出了宫门。 皇后抬起来。 皇上说,“朕宫中还有奏折要批,你们娘四个接着聊。” 第二百零八章 赵家出手了 “恭送陛下!” 秦朝露跟随皇后等站起身,迎皇上出去。 其实她也想走了,奈何心里清楚,应该是走不了的。 果然,人还没走回到座位上,太子妃慕容锦绣就蹦蹦跳跳走过来,“昭阳公主,你还没好好逛过宫中的夜景吧。不如我带你去玩啊?” 没了皇帝在场后,这位太子妃看上去“活泼”很多啊。 “好啊,那就有劳皇嫂了。” 秦朝露一句皇嫂说得慕容锦绣心满意足,脸上笑容更深了,而且眼底带着一层浓浓的得意。 秦朝露内心想笑。 “这么晚了,跑来跑去作甚,白天不能看吗?”太子冷声斥道,“锦绣,你如今已是太子妃,可不是什么小姐了,要持重些。” “夜景自然要晚上看,大白天的看什么夜景。再说,持重也要懂生活呀。 谁规定持重的人就不能有这些趣事!” “你!”太子说不出话来,但言语就是透着不放心。 秦朝露明白,他这是担心慕容锦绣会趁机对自己下暗手。 不过,越是这种过明路的,越是不会下手,她若是真对自己下手,私下找个机会把自己约出来便是,又何必明晃晃得来,所以她应该是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 皇后这边出口堵了太子的话,“他们姑嫂两有话要说,你跟着瞎掺和什么。难不成女儿家的话你也要听一听?” “我……” 皇后都这样说了,太子便不好插嘴了。 皇后对秦朝露和慕容锦绣说,“去吧,找几个宫人跟着。快去快回!” “是,母后!”慕容锦绣兴致勃勃道。 “是。”秦朝露兴致缺缺,只当是陪疯丫头玩耍。 皇宫的夜晚有几分宁静和祥和。 黑夜将庄重和威严全部笼罩起来,满目望去除了红艳艳的灯火便是皎皎的月色,又因踏足在小径花园之间,所以倒是有了种置身在市井街道的感觉,加之来来往往都是提着宫灯的宫人,当真就有了种川流不息的错觉。 秦朝露很喜欢这种错觉,可以暂时忘却她在宫里,暂时忘却她被软禁一事。 只不过,身旁的慕容锦绣一开口,又生生将这种美割裂了。 “秦朝露,他们说你失忆了,真的假的?” “您觉得呢?” “看不出来。别是装得吧?” “呵呵,装不装有区别吗?横竖以及告别过去了。若是太子妃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大可不必。 且不说我本就没那个心思。就算有,你日日同太子在一起,我又长住皇宫,怕也是碰不着面的。 所以……”她转过身,正眼瞧了慕容锦绣一眼,笑容可掬,“你不必防备我。” “你,你!你没失忆是不是?”慕容锦绣原本就怀疑秦朝露装失忆,尤其是听了这一番话之后,那感觉就更加浓烈了。 秦朝露但笑不语。 她是真的失忆了,但说了她也不信,又何必再多费口舌。何况真失忆和假失忆,其结果本来就是一样的,她没说错。 “太子妃娘娘,你应该时刻防备那些有可能成为太子侧妃的女子,而不是我。 我即将成为夜王妃,又怎可能跟太子有什么来往。 或者,你不应该防备任何人,更应该学着怎么去抓住太子的心,这才是你致胜的法宝。” “你,你果然没失忆!”慕容锦绣一颗心撺到了嗓子眼。 眼前的情景,让她想到跑马场上,秦朝露也曾这样说过,虽然不是一模一样的原话,但意思是一个意思,若非装失忆,又怎么可能说出一样的话来。 …… 炮火过后,烟尘四起。 黑沉夜色下,云水县,老虎山附近炸出一个巨坑,无数烟尘从巨坑中缓缓升起,转眼弥漫了整个天空,好似起了一场大雾。 雾色下,夜流怀以及军营将士横尸在内,没死的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实际上各个伤痕累累,血如泉涌。 “殿下,殿下!” 右将军陆南平的声音急促又焦灼的传来,并放下剑,伸手抱住了他。 夜流怀蹙眉,这样被抱着反而不舒服。 “殿下,殿下!”焦灼声转为痛哭声。 四十二岁大高个的老爷们此刻抱着夜流怀哭得像个孩子。 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他们打算对案子一查到底,自然就要对赵家下手。但赵家并不是那么好扳倒的,自然也在路上设下埋伏。 不仅在路上设下埋伏,还有江湖上,他们早就集结了一帮江湖势力,此番夜流怀出来只带了上次一同围剿山贼时所带的人数,所以在人数和武器上明显比不过别人,落于下风。 “别说话,再等等,援兵马上就到。”一句话说完,嘴角汩汩冒血,夜流怀转头吐了血沫又转过来,睁开眼,无力望天。 送去京城的信函已经在路上了,但此时祈求援兵增援怕也要到明日才能赶到,这个时候,夜流怀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调集附近的地方兵。 但一旦调用地方兵的话,皇上怕是又要以为他拥兵自重了,对他疑心更重,而阿露还在宫里,怕是日子不太好过。 所以夜流怀在纠结是等还是不等。 坑上传来声音,“兄弟们上!” 无数利箭如雨而下,火球顺着坑壁滚落下来,瞬间将坑内照亮。 …… “陛下,陛下,云水县传来急报!”小黄门双手呈着奏折疾步步入御书房。 贞德帝翻开急报一看,是夜流怀传来的消息,说云水县聚集了一帮江湖人,请求朝廷派兵增援。另外,山贼的身份已经查明,丽妃以及恭王,慎王之间的关系也已经查明,问陛下该当如何处置。 关于这件事,夜流怀原本想隐瞒,毕竟是皇家丑闻,一旦告诉皇上,就等于告诉皇上,夜流怀也知道了这件事,怕是会对夜家不利。 但夜流怀仔细一想,还是说的好。 毕竟纸包不住火,以皇上的个性,若是让他日后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一定会责怪夜流怀,所以还是他自己禀报比较好。 皇上着重看了后面几段后又落到前面,江湖人几个字上。 按说江湖和朝堂并无利益牵扯,突然之间,江湖人卷进来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些江湖人是替赵家卖命。 所以,是赵家出手了。 第二百零九章 秦朝露昏厥 暮色沉沉,杀机四伏。 此刻,赵家派来的江湖人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 夜流怀率领的精兵死的死伤得伤,情况十分危急。 朝廷那边,援军还未派来,准许调集地方兵的调令也未送到,但夜流怀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即刻命人传信到云城,调集地方兵过来支援。 左将军周雄领命,驾马而去。 其余人继续奋起抵抗。 关键时刻,又一波人直冲过来,厮杀声激烈。 夜流怀下意识地绷紧神经。 但下一刻,有人冲了过来,冲到他面前。 夜流怀抬眸一看,来人竟然是风义山庄庄主,温如玉,也就是说风义堂的人来了。 温如玉浅浅一笑,转身面朝风义堂的兄弟们,“江湖事,江湖人来解决,兄弟们,替天行道,惩恶扬善的时刻到了,冲——” 所有风义堂的兄弟们冲向那些江湖人,替夜流怀争取了不少时间。 夜流怀知道他为何要说这句话,这些江湖人可都是赵家派来的,当中牵扯了朝堂。 但赵家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打出赵家的身份。 所以,只要温如玉将这些事当成江湖事解决等于切断了朝堂的手,赵家自然也就不好插手了。 而且,由此一来,江湖人会按照江湖规矩办事,是生是死更是直接避开了朝堂,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他没想到温如玉会来,明明先前他一副不想插手的样子。 明白了,多半是因为锦阳公主赵蕴文。 这也就说得通了。 “殿下,秦姑娘出事了。宫里来消息,据说昏厥了。” “什么!” 他的阿露怎么会昏厥,他明明记得临走前,自己可是千万交代,又做足了准备,她怎么还是出事。 夜流怀心烦意乱。 温如玉正好听见了小士兵的禀报,转过身来,说了一句,“殿下既然有事,不妨先回去看看。这边,有草民顶着便是。” “好,那就麻烦庄主了。”夜流怀跨上青墨马,直奔京城去。 皇后寝宫的偏殿内,所有人正焦急的等待着。 太医正在给秦朝露把脉。 脉相显示,一切正常,可是人却如何都叫不醒,仿佛永远沉睡下去一般。 这下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望着紧盯这边的皇后娘娘,太医犹豫再三,知道自己兜不住这个大罪,所以只好实事求是。 皇后闻言一愣,“脉象正常,人却昏迷了,你是在逗本宫吗?” “微臣不敢!”太医急急俯倒,这玩意是掉脑袋的事,他哪敢都皇后娘娘。 “换个太医!”皇后皱眉。 下一个太医也来看诊,结果跟上一个太医一模一样。 这下,皇后不得不怀疑些什么,她转头看向太子妃慕容锦绣。 太子也转了过来。 秦朝露身边的丫鬟朝华也气势汹汹的瞪着慕容锦绣。 慕容锦绣又慌又乱又委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娘娘,太子,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你是最后一个接触秦,昭阳公主的人,你们又是单独相处的。她出了事,你会不清楚?” 太子冷声询问。 慕容锦绣慌得不行,“真不是我,我不敢啊,我不敢这么做呀!母后和你都知道我要带她看宫灯,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下手,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那你跟她到底说了什么,是不是你刺激了她?” “我,我……” “说!” “我是说了一些话,不过我也没想到她会受不了刺激。我怀疑她是装的。 殿下,你相信我,这个女人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她可会装了。” “别扯开话题,先告诉我,你跟她到底说了什么!”太子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告诉他以慕容锦绣的个性,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母后……”慕容锦绣可怜巴巴的看向皇后,希望皇后能为她解围。 但是皇后并没有,“锦绣啊,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她可是皇上刚封的昭阳公主,皇上宝贝着呢。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皇上耳朵里,所以,你若是想本宫保你,你就必须的说实话。” 慕容锦绣没办法,只好将她跟秦朝露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出来,说完之后又重点强调那秦朝露,“她就不是简单的女人。你们听听她回我的话,那简直了! 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因为我的话被刺激到晕厥!” 该晕厥的是她才对,她现在就恨不得晕过去。 皇后和太子想想也是,如果慕容锦绣没有说谎的话,还真是如此。 想了想,皇后决定,派人取根粗一点的针来,她倒要看看,这个秦朝露是不是装晕。 秦朝露不是装的,但也的确是刻意为之。 她入宫前,夜流怀给了她不少不伤大雅的药用来防小人。 就在她和慕容锦绣单独谈话的时候,她忽然想到,还是给自己吃,如此一来,她出事了,也就不用跟那个什么嬷嬷学规矩,也就不用每天疲于应付这些人人怪怪。 更重要的是,她在宫里出了事,皇上也就不好再想着法子的软禁她,她也就有机会出宫了。 至于其他药,都让她埋在了宫里假山石后面,以免被人发现。 头上的发饰什么的,只要没人碰就不会发现那些都是暗器。 就算发现了也无妨,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又不是伤人的,横竖也挑不出错来。 只是,听到皇后说要那根长针的时候,她忍不住害怕起来。 她毕竟没有昏迷,意识还在,那么一根扎下来,又疼又无法,简直折磨人。 不过,她已经没办法反抗了。 长针送到了,皇后让身边的嬷嬷去扎针。 秦朝露心跳得厉害,很怀疑自己能否挨住。 太子想开口阻止,却发现没有立场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嬷嬷手里的长针捅在了秦朝露手臂上。 秦朝露无法睁眼,也动弹不得,甚至也没有感觉。如果不是她听见身边的声音,根本就不知道那根长征已经扎下去了。 还好,不疼,那她就放心了。 “娘娘,这……”嬷嬷抽回长针,看了皇后一眼。 这么长一根针扎下去,就算再能熬的人也不至于眉头都不眨一下,眼泪不掉一滴。 这显然是真的昏迷了。 慕容锦绣情绪很激动,她不相信这个女人昏迷了,一定是装的,她可会装了,“拿开水!” 第二百一十章 老太君出马 “什么!你疯了!”太子气得一把揪住慕容锦绣的一愣,瞪着一双眼睛,怒冲冲的看着她。 慕容锦绣看他这么生气,心里妒火上涌,更要这么做了。 “殿下只顾着关心秦朝露有没有事,却不问问妾身有没有事。 秦姑娘今日醒不过来,满宫的人都要以为是我害了她。我就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殿下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那还不是你非要拉她出去的!” “你!”慕容锦绣气得推开太子殿下,转身跪倒在皇后身边,“母后,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再说,又不是真要烫死她,只是,只是想刺激刺激她。 就算她真的昏迷不醒,让我们刺激好了呢!” “那你就有没有想过,万一烫出个好歹来,怎么向夜王交代!”太子一把将慕容锦绣从皇后跟前拽开,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蠢笨的很,夜流怀跟他们已经生出了嫌隙,现在又去追查云水县的案子去了。 他要是回来发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摧残成那个样子,指不定就跟赵家联手了,那么好不容易就要倒闭的赵家岂不是又要东山再起了,那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母后!”慕容锦绣被妒火冲昏了头脑,她才不管什么夜王日王的,也不管什么利益权谋,对她来说他们慕容家可抵皇权,怕那些做什么! “好了!”皇后头疼,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侄女竟然蠢笨至此,明明先前看她还是挺聪明的,怎么后来就…… 要不是看在她是大哥亲闺女的份上,他们就算联姻也不会选她。 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了。 “锦绣,这件事的确是你考虑不妥了。不过你这么一说倒也提醒了母后。 母后心里倒是有了主意,这件事母后会看着办的。你就先跟太子回东宫吧。 太子,还不快带你的太子妃回去!”皇后说的圆润。 但慕容锦绣不懂,以为皇后好说话之后,越发逼迫皇后答应了此事。 皇后原本还能顾着点脸色,现在也突然冷下脸来,头一次教训这个侄女,“锦绣,这里是皇宫。本宫还没死,有些事不用你来插手!” 慕容锦绣一愣,意识到皇后的脾气之后,也不敢再乱说话,乖乖应了声是,跟太子先回去了。 偏殿里一下子安静了,皇后看了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秦朝露,又忍不住凑近一步,仔细瞧,她倒是要瞧瞧这个人是真晕还是装晕,如果是装晕的话一定有坚持不住的时候,尤其是某些小动作,比如眼珠睫毛什么的。 秦朝露此时已经感觉到一道声音落下来,正好盖在眼前,眼前一黑,耳边还有金步摇叮叮当当的声音,可见屋里并非没有人。 不过幸好,她吃了药,可以使人陷入假死状态,所以,不用辛苦费力的装死。 皇后站在床前盯了秦朝露许久,久到她自己腿都麻了,眼睛都疼了,始终不见床上的人有任何动作,不禁开始怀疑,难道秦朝露是真的昏厥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厥了? “来人!” “奴婢在。”一宫女走过来,蹲身行礼。 皇后问,“太子妃和昭阳公主单独在一起期间,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没有?” “没有。” 那宫女虽然只是远远的守在那,但两人也只是在湖畔站了会,有没有奇怪的举动,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就奇怪了。” “不过——” “说。” “太子妃与昭阳公主说完话之后,太子妃先走,昭阳公主后走。奴婢是奉命跟随太子妃的,自然不敢逗留。” 皇后明白了,这段时间是可疑时间,也许秦朝露在这段时间见了什么人,又或者她自己耍了什么花样。 “来人,去查!” 皇后走了出去。 宫门关上,殿内一下子暗了。 秦朝露感觉到周围黑漆漆,静悄悄的,心跳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她能准确的感觉到说谎之后自己的心跳,比以往快很多。 这个谎会在药效过后,醒来的那一刻戳破。 所以,在此之前,她需要朝华去请老太君想办法将她送回去,这也是她在昏迷前对朝华的吩咐,就看朝华能办几层了。 暮色下,青墨马一骑绝尘。 夜流怀这辈子都没有现在这么慌过,但愿阿露不会有事才好。 云水县那边,地方兵已经赶来增援。 温如风不愿同朝廷打交道,所以及时撤了风义堂所有人。 而此时,皇宫那边又接到了消息。 贞德帝放开奏折看到了那份密保,说夜流怀不按军令召集地方兵。 这是一个危险信号,这就意味着,皇权在夜流怀眼里形同虚设。 贞德帝眯着眼,眼里透露精光。 “陛下,夜老太君求见。” “老身参见陛下。” 贞德帝皱眉,老太君多年深居简出,这般连夜进宫的更不会有,她今日突然出现怕是为了秦朝露来的吧。 不过贞德帝很快将这种情绪掩了下去,“老太君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不了,皇上,老身是听闻了昭阳公主在宫中忽然晕厥一事……” “所以老太君是来质问朕的?”皇帝故意先一步压下这句话。 老太君只他打什么主意,若是换做别人,皇上这么一说,便不好再把人接回去了,不过老太君却是早有部署。 “陛下多虑了。老身前来,只是想带她去瞧瞧名医。 方才,我听说,宫里的太医都给她瞧过了,都没瞧出缘由来。 老身正好认识几个名医,兴许可以一试。” 贞德帝果然就没话讲了。 宫里太医都治不好,还不让人出去寻名医,这岂不是落人口实。 “那好吧。是朕疏忽了。” “陛下国事操劳,也有看顾不来的时候,何况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 老太君笑着回道,说话滴水不漏,虽然是假话,但贞德帝听了心里确实舒服,就这么应允了。 于是乎,当晚,宫里寻了几个力气大的老嬷嬷将秦朝露扶到了车里,送出宫。 皇后站在二楼廊庑上,眺望远去的马车,立刻明白,这就是一出诡计,奈何他们也的确没有证据,更没有理由留人下来,只能这么看着马车逐渐远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强者对弈 马车到了夜王府。 老太君命人小心翼翼的把秦朝露抬到流怀阁去,自己也跟上去看望了一会。 秦朝露能感觉到老太君坐在床沿边唉声叹气,心下担心是否因为自己昏迷的事让她老人家担心了。 可她明明跟朝华嘱咐过了,朝华难道没有跟老太君说嘛。 事实上,朝华如实说了。 老太君叹的不是她昏迷一事,是她为了摆脱软禁自己给自己下药,心里既佩服这姑娘的勇气,又感慨。 恍然间让她想到了自己。 当年,老太君年轻时候,随老太爷出征,也是九死一生,也是想尽办法为了保全老太爷甚至可以自我牺牲。 眼下,秦朝露在她眼里就是如此。 所以,她才感慨万千。 朝华正好自外面走进来。 老太君嘱了几句,让她伺候好小姐,便退出去了。 朝华拧了巾子给秦朝露擦脸擦身。 秦朝露想着老太君的叹息声,恨不得自己能够醒来,跟老太君好好解释。 可惜这药效要到明天才能恢复,所以她只能明天再去跟老太君解释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脚步声轻柔柔的走来。 朝华刚出去。 所以秦朝露很肯定来人不是朝华,那会是谁,不会是暗杀她的人吧? 秦朝露一颗心绷得紧紧。 “阿露。” 夜流怀!他怎么来了,云水县的案子都处理完了? “阿露,我回来了。” 夜流怀撩袍坐在床沿边,大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又将她额前刘海细细梳开,俯身落下轻浅一吻,似不想打扰她熟睡,又忍不住想亲吻一样。 秦朝露一颗心跳得飞快,她很急,很想这个时候睁开眼告诉他一切只是计策,但她什么都说不了。 朝华又还没回来,所以才急得不得了。 …… 朝华端着热水下去,准备想快快回来,谁知道一抬头看见一道白衣人影坐在夜王府墙头,双腿挂在墙上,晃呀晃呀。 来人正是刑部左侍郎慕容容离。 慕容容离平日端着君子端方,持重有度的架子,没想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竟是这般模样。 饶是在牢里呆了一月,跟她接触了一个月的朝华也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顿时吃惊不小,不过心里面对他的到来还是喜欢的。 “慕容大人,你可真行,半夜三更爬夜王府的墙,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在这有特权!”慕容容离说的满脸得意。 朝华噗笑出声。 他还真是有特权。 因为慕容容离是夜王的谋士,的确可以自由进出夜王府。 但是,爬墙是不是过分了点,他慕容容离不想要这张脸,夜王府可还要呢! 朝华正想开口提醒他一句,谁料人直接跳下来,站在她面前,大有不走的意思。 这下,朝华急了,“慕容大人,这里是夜王府,你光明正大进来也就罢了。这般偷鸡摸狗的,被人看见,叫人怎么想。” 慕容容离大步一跨,又往前近了一步,鞋尖挨着她的鞋尖,眸光熠熠地看着她,“那还不是想你了。” 朝华面红。 慕容容离步步紧逼,“快说,你也想我了。” “我,我才不想你呢,我这么忙,我……”话没说完,唇被另一张唇堵住了。 朝华惊得睁大眼,却被一双大手抬手轻轻一合,合上了。 大手自然垂下,又顺着她的腰杆微微收紧,自然而然的将她贴着自己。 朝华心头狂跳,血液倒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软化了。 良久良久,久到她感觉背后有一道杀气,慕容容离也感觉到杀气,这才放开她。 二人同时拉开架势,对准后面的人,结果却发现后面站着的正是这宅子的主人,夜王殿下夜流怀。 夜流怀冷眸凝了二人一眼。 朝华忽生出一种背叛的错觉,慌忙跪下请罪。 慕容容离想伸手去扶,却又意识到朝华现在还是夜王府的女护卫,他似乎没有资格做什么,却也不想让她生了委屈,只能将所有罪责往自己头上揽。 “都是下官冒昧,殿下要怪就怪下官一人。” “你倒是挺空!” 慕容容离尴尬,却又厚颜无耻地回了一句,“还好!” 夜流怀眉睫轻颤。 朝华感觉呼吸都困难了。 慕容容离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又跟夜流怀说道,“方才的事情想必殿下也已经看见了。 实不相瞒,下官心意朝华姑娘许久,还望殿下成全。” 朝华虽然早知慕容容离对自己的心意,可当听到一个男人亲口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时,还是脸红心跳难以自持。 一直以来,她都羡慕小姐和殿下的爱情,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体会。 只是不知道殿下会不会放她走,毕竟她还要伺候她家小姐。 夜流怀看了朝华一眼,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希望把她留下,毕竟秦朝露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可信任的人,但这样的想法太过自私,所以并没有直白白的拒绝,而是,“她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丫鬟了。你想要人,就亲自去问她的主人吧。” 说完,转身离开。 慕容容离知道夜流怀说的是秦朝露,这是要他亲自跟秦朝露说。 秦朝露好呀,善良心软,只要跟她开口,她一定会答应,这比跟夜流怀开口要容易得多, 没想到事情尽展的如此顺利,慕容容离当下就松了口气。 朝华也松了口气,但抬眸看见慕容容离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时,便知道她刚才的小表情被看见了。 所以,这会也不好否认自己也喜欢他的事实了。 “我想起来还有事要做,就先不陪你了。你自己玩!” 朝华想起来她家小姐还等着她伺候呢,这几天更要好好表现了,否则怎么好意思跟小姐开着张口。 慕容容离看看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眉目含笑,压下激动的情绪转身先翻墙回去了。 夜流怀看着远去的身影,吩咐暗卫,若是下次他再不走正门,翻墙进,还是这么大晚上的进来的话,直接打出去,不用客气。 暗卫应是。 赵家要亡了。 云水县一场暗战让赵家死伤了不少豢养的江湖人,虽然他们手底下还有不少私兵以及死士。 但慕容氏一族同样也豢养了不少,还有夜流怀手握大权。 所以,强者对弈,一根羽毛都不能有差,否则就差之千万里。 第二百一十二章 慕容氏密谋造反 恭王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赵家怕是真要的败落了。 趁着事情还没到不可预料的余地,他连夜进宫,先把母妃救出来。 丽妃寝宫一如既往的阴森黑沉,只是比以往多点了好几盏灯,看上去正常了许多。 恭王自前殿进了后宫,到了后宫之后,没人的地方,几乎是一路跑过去,有人的时候才停下脚步,故作镇定地走了几步,人一走开立刻跑过去。 “母妃,出事了!” …… “恭王是不是去了丽妃那?”贞德帝擦了擦用过墨宝的手,将手绢递给御前太监,随口问道。 御前太监知道,皇上这话听起来随意,却不是随意一问,所以回答的时候十分谨慎小心。 “奴才已经按照陛下吩咐,恭王一进宫就撤走了不少眼线。” 皇帝点头,“按计划行事。” “是。” 一众人悄悄从冷宫方向绕道丽妃寝宫,在宫殿外点了火。 火势一烧起来,屋里的人很快就知道了。 外面准备了弓箭手,直接以屋内有反贼为由射箭。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因为行动紧急,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所以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只要人死了就成。 “快放箭!” 无数利箭簌簌飞来。 恭王带着丽妃逃出去。 大火如火蛇一般蔓延。 宫内外都被倒上了酒和油,火势来的很大,但没人来救火。 恭王和丽妃就知道,这是皇上的授意。 此刻,皇上派人守住了宫门,若是赵家人知道了宫里的消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进来,并且紧急调兵遣将,立刻捉拿其余赵家人。 一夜之间,赵家被逼造反,又最终兵败如山,赵家败落了。 恭王虽逃了出去,丽妃却死在乱箭之下。 陛下连夜派人暗中追查恭王下落。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天不亮,赵家造反,恭王潜逃的事就已经全国皆知了。 此时,皇后和太子以及慕容氏一族瞬间感觉到了危机。 他们此时才意识到明面上昏庸无能的皇上根本就不昏庸,相反还很精明。 皇上灭了赵家,那么接下来的目标不是慕容氏就是夜氏。 夜氏只有夜流怀一人,而且夜流怀有软肋就是昭阳公主秦朝露,还好拿捏写。 所以,皇上接下来要针对的目标,明显慕容氏大过于夜氏。 于是慕容氏暗中召开会议,想着要不要趁现在一举推太子上位,逼宫皇上。 …… 秦朝露已经知道朝华的事了,她是希望朝华能有个好归宿的,也愿意看着她跟慕容容离在一起,就是不知道慕容家会作何感想。 秦朝露看在朝华对她真心实意的份上,委婉的提醒一句,“既然那天晚上慕容大人都这么跟你说了,想来你们的婚事,他也有所准备了吧?” “婚事?” “怎么,你没想过?” “倒没想这么远过。” 朝华还停留在谈情说爱上,这谈情说爱才只是个开始,哪里会想到那么长远的事上。 秦朝露无奈摇头,手指在她小脸上轻轻一戳,“这件事不可以不想。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都在一起了,婚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你是女儿家可以不想,但他必须要想。 你且问问他何时准备迎娶你过门……算了算了,还是我问吧。你寻个机会把他请来,我问比较合适。” 让朝华问确实有些难为她。 秦朝露是朝华的主子,她来开口最为合适。 几日后,朝华果然把慕容容离请了来。 秦朝露亲自约见在流怀阁花园内,以闲聊的方式问了出来,“慕容大人可想过要娶朝华?” “这是自然,否则我也不会三更半夜来爬墙了。”慕容容离说的十分淡定。 秦朝露抿嘴想笑,三更半夜爬墙,好像她也做过,看来这夜王府的墙还是蛮热闹的。 她信他说的,也要他这句话,“既然如此,那么家里老爷和夫人可都同意?毕竟慕容家是大族,朝华只是一个……” “我都同他们说过了。虽然父亲母亲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但架不住我再三说服,他们还是同意了。 过几日,选了黄道吉日,父亲和母亲定会亲自登门造访。” “当真?” “嗯。”慕容容离保证。 秦朝露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心中所有疑云已消,这才放宽了心,眼神往不远处树荫底下的人影一抬,笑道,“人在那等你,快去瞧瞧吧。” 慕容容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真看见一个熟悉的娇俏的人影立在树荫底下,一时心急,连道谢都忘了,直接跑了过去。 秦朝露抿嘴偷笑,起身去找老太君说这事。 老太君也觉得如果慕容家真的要娶朝华的话,若以朝华丫鬟的身份嫁过去,怕是也不好。 索性,老太君做主抬了朝华的身份,与夜流怀成了义兄妹,日后就以夜王义妹的身份出嫁。 慕容家果真来提亲了,在老太君认了朝华为干孙女没几天后,慕容家就上门来了。 一切三书六礼均已谈妥。 不过,碍于,夜流怀与秦朝露的婚事是陛下赐婚,在年后,自然他们的婚事只能再他们之后。 新年伊始,赵家败落,整个朝堂突然之间好像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二十多个大臣,当然人少之后纷争也少了。 朝堂之上,突然太平了,这种太平一直持续到年后。 年后上来的三月就是夜王殿下夜流怀与昭阳公主的婚事。 婚礼办得热热闹闹,来的亲眷贵人也很多。 锦阳公主赵蕴文和风义山庄庄主,不,这会应该是驸马了,也来了。 “这还是我出嫁之后,第一次回京。没想到京城变化如此之大。”赵蕴文握着秦朝露的手说道。 秦朝露失忆之后一直在京城,看不出变化在哪,但赵蕴文说有那肯定就是有的了。 除了锦阳公主夫妇之外,贺大夫夫妇两也来了。 彼时,贺大夫已有了女儿,小孩子软软糯糯一团,抱在怀里十分稀奇,秦朝露看了都很羡慕。 贺小姐一如往常地私底下跟秦朝露讲各种虎狼之词,即便她已经为人母了,然而丝毫看不出为人母的端庄和温婉,反倒是贺大夫持重不少。 让人觉得好像怀孕生子的人是贺大夫一样。 不过秦朝露看得出来,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是一个愿意任性一个愿意宠,谁能说得出谁。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婚 秦如风也来了。 秦朝露派人请他来的,不过因为身份不能公开的原因,秦如风坐在比较不显眼的位置。 秦朝露和夜流怀本就要一桌桌敬酒,敬到他那一桌,自然而然地同他叙上了话。 原本敬酒都是新郎的事,按照规矩,秦朝露这新娘子应该是要在房里静等的。 不过,锦国规矩也不那么严,新娘子跟着新郎官出来敬酒的也大有人在,通常这种情况也都显得女子极有地位,极有脸面。 而秦朝露在成为昭阳公主之前就已经名动一时,如今又是公主身份,出来敬酒更是无可厚非,所以也没人在意。 秦如风是跟夜流怀的副将们坐一桌,乍一看,别人只当是夜流怀军营里的副将,谁能认出他来。 而且朝中官员大多不会记起无关紧要的人物,所以更是连看都不会往这边看一眼。 秦朝露把握好时机,同秦如风闲聊了几句,既恰到好处的慰问了一番,又不至于让人看出端倪。 之后,他们又转回到主位上坐下,招待各方宾客。 一直到喜宴退去,宾客散场,夜王府里才算安静。 夜流怀横抱起秦朝露。 秦朝露抬起眸看着他。 二人四目相对,进了洞房,红烛暖帐,一室旖旎。 他们的婚事过去之后,便是朝华和慕容容离的婚事。 不过此二人的婚事却远不及秦朝露和夜流怀那般幸福,美满。 因为,朝华的身份对于慕容家来说还是有点嫌弃的。 “夫人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慕容容离的爹,慕容老爷气得从太师椅上站起,走到夫人跟前,手往鞠水阁方向一指,俯身问她,“那位可是个丫鬟。我家虽是慕容氏一个小小的旁系,但也算是世家贵族,娶那么一个丫鬟,这,这让我老脸往哪搁!” 当初这门婚事要不是慕容夫人先点头答应,慕容老爷是绝对不会点头的,任凭他那个儿子如何坚持,他也要好好想想。 婚姻注重的就是关系利益。 慕容时看着势力强盛,且没有赵氏压制之后,似乎在朝堂上不可一世。 可赵氏有的内部矛盾,他们慕容家也是有的。 他儿子娶了这么一门婚事,让他在慕容家族内部抬不起头来,偏偏他又不好违背夫人的意思。 慕容夫人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男人。 她发现她家男人也就是长得严肃了点,对儿子凶悍些,至于对她,即便是发飙时也带了几分客气,火气冲天的话说出来还压了三分忍让。 慕容夫人看着他的怒脸,越看越觉得可爱,原本想装得乖巧一些,好叫男人下下火,可一看他那张脸,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慕容大人,“……” 慕容夫人抿住嘴,赶紧起身去搀他,一面往自己位置上让,一面给他顺气,这才道,“有道是两情相悦才最重要嘛。再说,我看我那儿媳妇就挺好,她如今是夜王殿下的义妹,那我们也算是跟夜王府攀上关系了。 慕容氏怕是要造反。我们若能跟夜王攀上关系,弃暗投明的话,说不定能免于一劫。” 当然,这个儿媳妇的出身的确是不怎么样。她最初也想给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毕竟她儿子是世家,他们这一脉虽然是旁系,可儿子确实他们这一房的弟子,又凭本事成了刑部左侍郎,深受朝廷倚重,前途无量。 她当然想找个配得起的儿媳妇。 可是儿子不喜欢,就喜欢那个朝华,她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逼着儿子另娶他人吧?这样母子间生了嫌隙可就麻烦了。 而且,她听儿子身边的近身侍卫说起过,说他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时,与平日不同,慕容夫人也想看看这不同之处究竟在何处,是不是连她这个当娘的都没见过。 想到以后的日子将会大有不同,慕容夫人就忍不住笑起来。 慕容大人眸了自家夫人一眼,冷哼出声,现在笑,到时有你哭的! …… 红烛暖帐,鸳鸯叠被。 朝华坐在床头,自揭了喜帕,抬眼打量着对面站着看痴了的男人,一颗心提得高高。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又不是没有见过。 她微垂眼眸。 “好看,才要多看几眼。” 今日的朝华真的好看,这身嫁衣穿上,哪里能看出她是丫鬟,跟世家小姐也无异。 再说,他也不嫌弃身份不在乎门第,夜王妃也是平民出身,他的夫人也是平民出身,这不挺好。 “少爷,少夫人,老爷……”门外的管事妈妈欲言又止。 慕容容离微蹙眉,“说。” “老爷让新妇伺候夫君沐浴。” 这的确是慕容老爷的意思,进门第一天给她个下马威,看看她能不能受得住,若是都受住了,他才会考虑接受这个儿媳妇。 “让下人去做!”慕容容离微怒,爹这么做分明就是在欺负她,在意她的身份。 朝华可不敢这样,既然公爹有这个吩咐,她哪敢不从,这进门第一天就忤逆公爹,日后还有好果子吃吗。 也幸好,婆母看上去还和善一点,不至于以后的日子太难过。 “我来,我来!” 朝华站起身,往外出去。 慕容容离想拦也拦不住,幸好鞠水阁丫鬟婆子多,会看着她的。 “少夫人,您悠着点。” 鞠水阁的管事范妈妈忧心忡忡地看着朝华提起的一铜盆,盆里是半盆温水,水在朝华手上左摇右晃,将洒未洒,烛光映照在盆子里,光晕闪烁,带着几分嚣张。 范妈妈手轻托着盆底,又让丫鬟取了胰子花瓣来。 朝华走的颤颤巍巍,身上的喜服本就是曳地款,如今踩在脚下随时都有绊倒的危险,当真是步履维艰。 范妈妈看的紧张兮兮,柔声叫朝华端稳了别动,自己蹲下身替她将裙袍撩起,这才到了屋里。 慕容容离正找了本书平复心情,听到外面动静,转个身面朝他们,结果就看见一盆水,三个人护。 一个端盆,一个托裙摆,还有一个捧着香胰,好大的架势。 门口守夜的荆白显然憋不住噗笑了一声,尽管笑得很轻,还是被慕容容离听进去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憋住不笑 慕容容离瞧着这阵仗,抬头猛吸了口气,这才堪堪平复下来。 朝华小心翼翼地端了水来,铜盆轻轻落地,里面的水波大幅度摇晃,朝华眼睛紧盯着水波,瞧着一滴没掉,这才松了口气。 丫鬟和婆子也松了口气,感觉度过一劫。 慕容容离被他们松气松得也不自觉紧张起来,他这是娶了个什么玩意! 范妈妈担心一会洗完脚还要再提心吊胆一次,于是连忙开口,“一会公子洗完脚,少夫人,您就在门口唤奴婢一声。奴婢来倒。” “好。” 范妈妈这才带着丫鬟出去,临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道公子应该找个细心周到的媳妇才是,找这样的人,也不知谁照顾谁,哎。 房门轻轻一掩,微风吹过,烛火微微摇曳。 朝华脱了冗长的外衣,卷了袖子,蹲下身来为他洗脚。 慕容容离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想起这丫头舞刀弄枪习惯了,对生活琐事一窍不通,还真是让人意外。 他这也是见证了她的另外一面,颇有些头疼。 看来这样的媳妇,注定是不能入爹的眼的,所以他们未来还有好长一段弯路要走。 “脚!”朝华曲了曲手,示意他把脚抬起来。 慕容容离身子后仰,将手里的书卷放到凳子上,慢慢悠悠抬起脚来。 朝华要去帮他脱鞋,但下一刻,慕容容离又缩回去。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反正爹也不在,看不到。 “还是我来吧。这些小事迟早是要学的。” “谁让你学了。你现在可是慕容府的少夫人,这种伺候人的活自然是不用学的。起来吧,我自己来。” “不要,我就要。”朝华也很执拗,对她来说伺候夫君洗脚也没什么不妥,她总要做点什么,否则在这个家总觉得不安的很。 哎,这么一想,忽然又想回夜王府了,还是呆在小姐身边轻松自在的多。 大概小姐也是平民出身,待人亲和随意,没那么多规矩吧。 不过又一想,小姐比她能耐多了。 她家夜王殿下的性子,她在夜王府呆的时间比小姐还长却每次见到夜王都有些发触。 小姐却能把夜王追到手,可不就是比她厉害。 两人争执了一会,慕容容离的脚不小心踢在铜盆上,踢翻了水,整盆水,倒在朝华身上,地面湿漉一片。 朝华吓了一跳,事出突然,她一个不稳直接坐在地上,一手撑着身子,却是撑在水坑里,再抬手时满手的灰尘,衣服也脏了。 外头荆白和范妈妈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范妈妈猛摇头,荆白这才忍下了。 一夜过去,慕容老爷和夫人已在前厅坐着,早饭已经铺开。 慕容老爷一想到这新妇的身份,又想到以后的日子,忽然觉得手里的油条都不香了。 慕容夫人岑氏时不时地朝外望,她很期待今早的场面,迫不及待想看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样子,今早的油条真香。 慕容夫人拿起慕容老爷放下的油条大口大口吃起来。 慕容老爷叹气,到嘴的话吞吐了多次,最终还是决定不说话。 “来了,来了,老爷,夫人,公子和少夫人来了。”喜鹊进来禀报。 慕容夫人匆匆扔下油条,随意擦了两下油手,让贴身伺候的张妈妈去把媳妇茶端进来,她自己和男人上了上首太师椅上坐定。 第一次当婆婆,慕容夫人心里难得的紧张,摸摸头饰又理理衣衫,想着二十年前自己也曾这样走来。 唯一不同的是,她是大户出身,算起来嫁给慕容氏旁支还算是低嫁了。 不过再低嫁终究也是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为了能够融入一体,自然也是小心谨慎,以至于战战兢兢,那一顿茶就敬得颤颤巍巍,但好在她有个好夫君,好公婆。 往事历历在目,多年媳妇熬成婆,慕容夫人忽然之间热泪盈眶。 “夫人,你别哭啊,你,你这,这是……”慕容老爷搞不懂慕容夫人在哭什么,她一哭,他就揪心,急急忙忙站起身,四下去寻手绢。 此时喜鹊又来抱,“老爷,公子和少夫人到了。” “让他们等着!” 慕容大人急呵了一声。 喜鹊一脸茫然,但还是乖乖回话。 慕容夫人叫住了她,“别听老爷的,快去叫他们进来。” 慕容夫人自己擦了擦,招手示意男人坐好。 慕容老爷莫名其妙,这女人的眼泪怎么说来就来说没就没,“那你还要不要手绢?” “不了!” “成!”慕容老爷理了理衣衫,手放在扶手上,背挺的直直,这才命人将人请进来。 慕容夫人看着自己男人比自己还紧张,忍不住笑了。 …… 朝华看了慕容容离一眼,因着刚才在来的路上,慕容容离已经多次劝她放宽心了,所以这会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暗的平复心情。 喜鹊来请时都有些诧异。 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动,朝华艰难地开了口,“爹,请用茶。” “嗯!”慕容老爷伸手去接,余光透过茶水看了朝华一眼。 先前听说过夜王府下人的彪悍,她又是个女护卫,知道这姑娘性子彪悍,他还以为会对自己这个公爹不敬,如今倒是叫他看出了几分局促不安,想着还是有几分敬重自己的,所以心里面舒服了一些。 慕容老爷喝了口茶,抬手给了个红包。 朝华收下红包,又给慕容夫人敬茶。 慕容夫人对她很满意,先前想着是为了讨儿子喜欢才勉强应下这门婚事。如今看来,倒是真心喜欢的紧,给了红包又说了好些话,这才让两人入座吃饭。 朝华还以为以慕容老爷的性子会在这个时候趁机给自己立规矩,她还在想该如何应对才好。 可是没想到,慕容老爷没说什么,慕容夫人就更没说什么,一个媳妇茶转眼的功夫就敬好了。 等等,不是慕容家门房林立人丁兴旺嘛,其他长辈都不用敬? 朝华看向慕容容离。 慕容容离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不过有些话不能说,所以只扶她起来,入席吃饭,等饭罢离席才简单透露一点。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丽妃的用意 “慕容氏就是门房林立,才纷争不断。有些门房之间倒还能维持面上的体面,有些门房早已没什么来往。 更何况,我们家是旁系,与嫡系来往甚少。也只有逢年过节,嫡系那边邀请,才会过去。” 朝华明白了,也就是说,她这个新妇进门,嫡系那边压根就不想见她,自然也就没有邀请。 慕容容离回过味来,发现她多想了,连忙补上一句,“主要还是关系太远。 主要还是隔得太远,都已经出了五服,也就不用讲那些礼。只管逢年过节去一次便是了。” 这话倒是不假,出了五服就是两家人,何况也的确已经分房了更是真正意义上的两家人。 既然是两家人,就没必要娶了媳妇去拜见长辈。 朝华看他一脸认真的解释给自己听,知道他在意自己,瞬间也就没什么不开心的了,反而噗噗的笑。 慕容容离顺势抬手将她刘海抚顺,手指轻轻在额头一弹,极为宠溺地问,“笑什么?” “笑你关心我呀!” “这倒是真。”慕容容离很受用。 朝华笑得更开心了。 她自小无父无母,打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被人贱卖,吃过狗食,睡过猪窝,还差点被卖去青楼。 这样辗转多次之后,她早就对人性丧失了信心,很多次她差点就走上来歪路。 后来,在被夜王殿下买去,给在博阳礼佛的夜家家眷做厨娘之后,日子才慢慢好起来,她才逐渐对人性起了信心。 但也只限于夜家人。 她觉得夜家人的对待已经是世上最好的人,她已经足够幸运了,但遇到慕容容离之后才知道原来还有更好的人,她还可以更加幸运,不,应该是幸福。 并且那种幸福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存在的意义。 所以,她才会笑。 “好了,不要多想了。不管过去如何,从现在起,你就是慕容家的少夫人,日后也是慕容家的当家主母。 我去上朝了,你若是闲着没事可以陪母亲逛街。 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别看父亲威严无比,但他最怕母亲,所以,你懂得!” 慕容容离眨眨眼。 朝华噗笑出声,连连点头,“知道了。” 慕容容离这才穿上官袍放心离去。 车马行至半道上正好碰上夜流怀的车马,二车并驾齐驱一阵,掀开车帘相互一望,又前后行驶,直至宫门。 慕容容离与夜流怀如今也算是亲戚,说话做事也不必避着旁人,确也不能太过亲近,否则一下就叫人看出来两人早有交好,那便不妙了。 好在,旁边还有韩公子。 韩公子如今也为官了。 因为赵氏一倒,腾出了不少空位。 皇上想趁机收拢皇权,将某些要职上都提拔了自己的人,空出来的微末官位则从礼部那边长期积压的往年进士学子中挑选。 韩公子就这么被挑中了。 不过韩公子是太子的人,慕容容离是慕容氏一族,明面上也是太子这边的人。 韩公子是跟着慕容容离,而慕容容离又跟夜流怀走近,所以三人才走近的,并未引起别人怀疑。 也正好三个不同身份不同官阶的人走在一起,旁人也不会觉得夜流怀跟慕容容离早就认识,他们说话也就方便许多。 慕容容离先开了口,声音不轻不重同夜流怀提醒道,“赵氏败落,慕容氏锋芒太露,陛下韬光养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开始收拢皇权,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慕容氏的。” 夜流怀看着前方源源不断的文武百官,轻轻颔首。 “怕是要有一番变动了。” 事情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陛下不会放过慕容氏,慕容氏也不会坐以待毙,太子势必会被慕容氏架到更高位置上去。 夜流怀虽是太子这边的,但太子忌惮他,不会重用他,所以陛下一定会想办法把他挖过去,而太子或者慕容氏一定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所以新一番争斗,即将开场。 …… 秦朝露怎么也没想到她这里还有一对手镯竟然是丽妃送给她的,而且别有深意。 事情得从昨晚说起。 昨晚关于赵家的案子定案之后,夜流怀突然跟她说起丽妃的事情,然后说起她失忆前在宫里做太医时,丽妃曾召见过她,给过一对镯子。 可惜,那镯子的用意到现在也没猜出来,但是丽妃已经死了,怕是没人知道其中的秘密。 正说这事时,老太君突然走了过来,看见那对镯子,十分震惊,“这,这,这是从哪来的?给我看看。” 夜流怀和秦朝露一脸懵,但还是把镯子递给了老太君。 老太君看得很仔细,指甲掐着镯子内部那几条刻痕跟他们说,“没想到还真是婉静的。” “婉静是谁?”秦朝露不明所以地看看老太君又看看夜流怀。 夜流怀答道,“张四姑娘。” 秦朝露明白了,夜流怀的弟媳妇,“她也是赵家人?还跟丽妃是一脉相承?” 否则怎么解释镯子在丽妃手里。 老太君摇头,眼泪汪汪的看着那镯子,心酸不已,“张家当年的老太太是赵氏女。 不过是旁系一脉一个庶女,据说母亲只是通房丫鬟。所以老太太当年才只能嫁入张家。 估摸着,是因为夜家要迎娶张四姑娘,老太太为了给她体面才送了这镯子。 后来,这镯子给了笙歌,也就是她闺女,老身的曾孙女。这里头的刻痕是她调皮刻上去的,并没什么特殊意义。” 秦朝露瞬间明白了什么,“这镯子既然是四姑娘给她女儿的,应该不会随随便便落在旁人手里。能够轻易落在旁人手里的,只有一种可能,被人夺去的,又或者自己掉的。” “应该是掉的。”虽然被人夺去的可能性看起来更大,但夜流怀心里清楚,张四姑娘来了夜家之后极少出远门,就算出去也是护卫丫鬟围着,一帮小毛贼不会不长眼,抢夜家女眷的东西。 唯一能够解释东西掉落的原因,只有朔城一战前,夜家家眷被绑到敌营。 那一次身不由己,可能会被抢夺财宝,也可能中途掉了什么东西。 但夜流怀更相信这镯子或许是张四姑娘故意丢下的,用来求救的东西,只可惜没人救她。 想到这里,夜流怀又默然了。 秦朝露恍然大悟,所以丽妃给她镯子的原因并不是真的给她,只是想借她的手转交给夜流怀吧。 她应该是在提醒夜流怀,她知道当年事的一些线索。 第二百一十六章 各种人脉交情 难怪她纳闷,丽妃跟她又不熟悉,怎么突然会给这种东西,原来如此。 只可惜他们领悟的太晚了,丽妃都已经死了。 “那另外一只手镯又是谁的?” “宸太妃的侄女。” 秦朝露震惊,“宸太妃的侄女当时也在夜府?” 老太君点头,“小丫头跟笙歌一般大,两人经常玩耍。那一日却不幸跟着一起牺牲了。” “好了,如今这情况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丽妃虽然死了,可别忘了,她一直久居深宫是不可能自己拿到这对手镯的,一定是有人交到她手里的,你们猜那个人会是谁?” “会是赵家人吗?”秦朝露念念有词,但又仔细一琢磨,“赵家人应该不会送到丽妃手上的。” 赵家跟夜家向来不对盘,就算有线索也不会说的,除非他们想利用这一点让夜流怀跟皇上先干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自己把东西交到夜流怀手上不就行了。 足见,这个人应该不属于赵家,也跟赵家其他人不熟,只跟丽妃一人熟悉而已。 跟丽妃一人熟悉的,秦朝露脑海中只想到一个人,反王慎王。 不过,那个时候他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吧。 就算在,那他为何不给自己的亲儿子恭王而要给丽妃? 像他们这种关系,自然是亲儿子比女人更可靠。 所以,应该也不是,那会是谁? 秦朝露想到的唯一合理的结果大概是丽妃的某个手下交给她的。 但丽妃好像也没有什么手下,如果有的话,在那天火烧寝宫的时候,早就出现了,为何一直没有。 “或许有一个人知道。” 夜流怀想到了丽妃的女儿华阳公主李洁。 当然,如果华阳公主也不知道的,这条线索就断了。 夜流怀也别想凭此手镯查找当年至夜家满门于不义的幕后黑手留下的证据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看看。” 秦朝露担心受赵家和恭王波及,华阳公主怕是会有什么危险。 夜流怀点头,但也不能操之过急,“这事得秘密行动,所以早朝还得上。不能让人发现我不在京城。” 于是秦朝露就这么在房间里静等夜流怀归来。 夜流怀回来了,不过一并来的还有慕容容离和朝华,两人也算是回门来了。 朝华看到秦朝露很是激动,“小姐!”然后直接扑了上去。 “朝华!”秦朝露看见她也很激动。 习惯了朝华在身边之后,突然之间少了一个人,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咳咳!”夜流怀手置唇边,轻咳一声,抬头示意,“老太君还等着呢,回头再叙。” 于是四人一道去了老太君那,齐齐给老太君磕头。 老太君瞧着坐下的孙子孙女们,乐得起来,快起来!孩子们过得好,我这心里也就高兴了。” 映月并几个大丫鬟把四人扶起来。 老太太看了映月一眼,才又转头问朝华,“新婚第一天过得可还好?” 朝华笑得眉眼弯弯,娇羞欲滴,“他对我——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秦朝露有意打趣道。 朝华听出其中含义,脸更红了。 慕容容离护妻心切,补了一句,“就像王爷和王妃一般。” 这下轮到秦朝露害羞了。 夜流怀也护妻心切,呛了一句,“我们怎样,你看见了?” 慕容容离还想回呛,被夜流怀一个眼刀子逼得默默把话吞进去了。 老太君看得哈哈大笑,“吃过早食了吗?没吃过就一起。” 四人都吃过了,但都留着肚子,知道要陪老太君用饭,谁敢饱着肚子来。 于是四个人围坐在一起陪老太君吃饭。 映月从旁布菜。 老太君看了映月一眼,此时才发现映月也已经老大不小了,她只比夜流怀小几岁,夜流怀是四个人中年纪最大的。 但其他人中,两位姑娘比映月小,慕容容离跟她差不多年纪。 他们都已经成家了,映月还孤身一人,老太君心生怜悯,琢磨着是不是也该张罗起她的婚事来。 但这些话暂时还没说出口,毕竟现在人多,怕她害羞,还是等他们退去之后再说这事。 饭后,夜流怀要和秦朝露去找一趟华阳公主,也就不留慕容容离和朝华他们了。 慕容容离正好还有别的安排要跟朝华单独过,也就早早离了夜府。 现下蓬莱斋内正好无人,老太君屏退左右只留映月独自说话。 “孩子,是老身不好,都忘记你也老大不小这事。你可有怪老身?” 映月惶恐,“老太君,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当年若不是您捡了奴婢,奴婢和妹妹早就饿死街头了。” 彩霞是她的妹妹,但不是亲妹妹,当初映月待她极好,谁知道她竟敢顶撞王妃,如今落得那个下场,她虽然有点同情,却也无可奈何。 回过神来,她又继续道,“能跟在您身边伺候您,是奴婢最大的心愿。” “胡说八道。”皱巴巴的手,在小嫩手上轻轻一拍,祥怒道,“老身年事已高,还有几年可活。你的人生才走了一小半,后头还有一大截呢! 总不能伺候了老身再伺候王爷和王妃,将来再伺候世子郡主吧?” “奴婢愿意!” “你愿意,我也不忍心啊。” 说完这话,老太君忽然回过味来,“你这么不愿意嫁人,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你是不是喜欢,仲谦呐?” 这么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算起来,府上女眷里面,跟府时间最长的也就朝华和映月。 映月是从小长在夜府的,算是跟老太君的两个孙子一块长大的,她要是喜欢仲谦也能够理解。 只是这孩子已经有了心上人了,老太君也做不出再给他房里塞一个女人的事。 “不,不,不,老太君误会了。奴婢没有。”映月惶恐,她曾经的确对夜王殿下有过非分之想,但已经是很久的事了。 彩霞的事牵连到她头上,她差点也被跟着一块发卖之后,心里对夜流怀只剩下了恐惧,再无别的非分只想,后来去了庄子种地之后,她遇到了一个人,才真正体会到心动的感觉。 只可惜,那个人跟夜王殿下一样,都是生冷的性子,叫人捉摸不透,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映月是姑娘家,又向来持重,实在是做不出主动开口这种事。 老太君看她半天不言语,以为当真喜欢仲谦,只是碍于自己面前不好承认,在琢磨说辞呢。 于是连忙宽慰道,“喜欢就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身又不能因此责怪你。 只是,你和仲谦怕是有缘无分了。若是心里没那么执着,老身倒是愿意给你再挑几户好人家。” “不,不,不,老太君,您误会了。”映月看她误会得不清,再不解释日后怕是要尴尬了,于是只好咬着唇,轻声细语地道明心意。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结局 “其实奴婢,心里,早已有了人选。”她咬着唇,看了老太君一眼。 老太君微微恍神,回过神来又是惊喜。 “何时的事,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怎么不早说呢!” “我是对他有请,可未必他就对我有意。”这就是她忧伤的地方。 那天临走的时候,她特意送了他一套书,可是他居然说不需要。那就等同于拒绝了她的心意,她又怎么敢跟老太君开口。 老太君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着急起来。 果然,老太君已经急了。 “谁家的小子连这么好的姑娘都看不上?老身帮你。” 映月咬咬牙,简单说了几句。 老太君笑了出来,鼓励她追去看看,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就不信追不到人。 于是映月去了山庄去找阿兴。 …… 这厢,秦朝露和夜流怀去了华阳公主府。 索性,他们没扑空,华阳公主果然在。 不过,公主并不知道手镯的事,但她却道出了另一件事。 “云城陆家,陆汀杰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什么!”秦朝露和夜流怀同时震惊。 看不出来,这个丽妃有点狂野。 华阳公主并没多说母亲当年的风流韵事,只说他们想知道的,“估摸着是陆汀杰把手镯交给母亲的。 只有他才最有可能做这件事。” 陆汀杰跟赵家其他人不熟,又跟夜家不熟。 捡到这么重要的手镯,肯定只能交给母妃了。 而且他家是医家,同时也是商人。 商人走南闯北,能碰到一些什么也不就不奇怪了。 秦朝露看了夜流怀一眼,她有点没回过神来。 夜流怀倒是立刻想通了很多事情。 难怪那天庆功宴上,他看见华阳公主鬼鬼祟祟跟陆汀杰在一起。 难怪,跑马场上,陆汀兰会被赵家人收为义女,原来这当中竟然有这么一层关系。 如果手镯真是陆汀杰捡到的,那么问他应该能问出很多线索。 于是,夜流怀又带着秦朝露马不停蹄的赶往云城陆家。 果然问出了很多东西,陆汀杰说出了捡到手镯的地方。 夜流怀派人找过去,发现手镯掉落的地方是在山脚下,但据当年收到的消息来看,那些劫持夜家家眷的土匪根本没走过这条道。 所以,很有可能这么多年的搜寻一直没有进展的原因是他搜错了路,按着手镯掉落的地方搜过去兴许就能找到证据。 果不其然,他们发现山脚下居然有一个机关,机关打开后,山中间居然有一条小小的隧道,隧道里果然有人走过的痕迹。 由此,夜流怀终于拿到了皇上出卖军情陷害他们夜家的证据。 只不过,天子的罪行,他们无法去说,除非造反。 但夜流怀答应过秦朝露不去做那种事,那么就只能寄希望于太子。 希望太子登基后能帮他们平反,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他也做好了准备。 后来夜流怀协助太子登基,太子果然帮助夜家平反了。 不过,条件也是夜流怀帮他瓦解世家大权。 此后,天下趋于太平。 秦朝露的记忆恢复了,同时也想到了那一夜似梦似幻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才知道,那是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她被几千年之后的魂附身,的确是嫁给了太子,只不过没几年就死了。 由此,所有谜团也都解开。 …… 映月追着阿兴去了阿兴所在的村庄,宋家庄。 正巧就听见村庄里有人在闹事。 “宋老二,你给我滚出来!” “宋老二,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踹门了。别欺负我是个寡妇,逼急了,我让你看看寡妇的厉害!” 同村宋寡妇在外面叫嚣的厉害。 门内,年过半百的宋老二拄着拐棍面色惆怅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思付该如何应对这事。 这事来的突然,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单凭宋寡妇一面之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自己那听话乖巧的儿子会做出这种事来,偏偏自打落水之后,儿子就再也没起来过,中途还停了心跳,虽然现在有了心跳,却没有醒来的迹象,宋老二心急如焚。 这边,宋寡妇都已经开始踹门了,外面很快围拢了很多乡亲。 大家对此事议论纷纷,“宋大婶,你没事吧。谁不知道你们家彩儿那张脸那叫一个五彩缤纷,人家阿兴又不傻,怎会轻薄这种姑娘。” “就是啊,我看,哪里是你们家彩儿被欺负了,分明就是阿兴老弟被欺负了才对!” 这人说完,一众人都嗤笑出声。 映月这才知道,事情竟然跟阿兴有关。 只是,也不知他们口中的阿兴可是自己所要找的阿兴。 宋寡妇怒了,旋即就从右手边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一把镰刀来,冲着这些不懂事的小辈一通吓唬。 “信不信我现在就割断了你们的舌头!” 几个小辈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此时,门开了,宋老二皱着眉从里面出来,目光触及宋寡妇这张臭脸时,表情都垮了,“我说宋大嫂,阿兴还没醒来,这件事究竟如何有待查证。再说了,事关彩儿的名节,你这般大声嚷嚷恐怕不妥,还是先冷静冷静,实在不行,我们进屋去说。” 宋老二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对宋寡妇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宋寡妇不进去,表示不让阿兴出来当面对质,她是不会进去的 围观的小子们笑着戳穿道,“我看宋大婶就是希望把事情闹大,这样彩儿的婚事就有着落了,毕竟都二十三的人了,也该嫁了。只可惜,倒霉了阿兴老弟咯,哈哈!” 一众人又笑了起来,宋寡妇气的又一次举起镰刀。 恰在此时,一双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停止了下一步举动。 宋寡妇扭头看去,竟然是一位肤白貌美衣着富贵的外地姑娘,也不知从哪里来,但捏着她手腕的力气不算大也不算小,而且小姑娘眼神凌厉。 周围乡亲们也都看了过来。 映月倒也怯场,昂直了身子问道,“怎么回事?” 宋寡妇眨巴眨巴眼珠,愣愣地看着这位姑娘,纳闷她跟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其他人各种打量都有。 映月冷咳嗽一声,自报家门,“我乃夜王府上,老太君跟前大丫鬟映月。 先前阿兴在夜家庄子做事颇为勤快。我奉老太君之命来奖赏他。不过我方才听诸位所言,他似乎还卷入了什么是非当中?” 映月搬出了夜王府,众人一下子就不好随意打量了,所有人都开始保持着恭恭敬敬的态度,有人开始说起来。 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说三日前阿兴从外面回来,喝了点酒调戏了同村姑娘彩儿,被彩儿娘宋寡妇追着打,慌不择路之下掉进了河里。 之后就昏迷了,一直到现在还没醒。 映月听闻后,立刻联想到三日前她正好去庄子上找阿兴,庄上人都说他回乡了。 如今又听乡亲们这么说,那么大概这个阿兴就是她要找的阿兴了。 阿兴的爹,宋老二知道城里来了公认证人,嗓门也一下子大起来,“胡说八道,我们家阿兴一直以来滴酒不沾,怎么可能呢。 再说,知道这件事的二狗子跟我们阿兴一直就有仇,他说的话你们也能信?” 宋老爹求映月主持公道。 映月正愁没法子帮这个忙,既然他开口了正好就可以帮忙。 经过一番调查取证,以及找人询问,还真是二狗子胡说八道的。 当晚,是他偷了阿兴的钱,又怕他追上来,情急之下将人推进了河里,彩儿经过采药救了阿兴。 二狗子知道彩儿一直喜欢阿兴,所以就故意传了这事,这样一来,宋寡妇一定会为了自己女儿将这件事做事。 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出。 不过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了。